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太后娘娘有喜了 作者:二晓啊 文案: 传闻当朝太后凤鸾之谦懿成姿,温婉贤淑,更是运筹帷幄,有百龙之智,在她辅佐之下的北凉国泰民安,实乃百姓之福。 皇上捂着刚被太后打过的屁股,叹了口气,道:“传闻果真不可信,那妖妇哪里跟温婉贤淑沾上边?” 沈辞老神在在的看着皇上,笑眯眯的道:“今儿小考,皇上可是准备好了?” 皇上:“老师,不是说不考么?” 沈辞:“何曾说过?” 皇上:“老师,朕能打小抄么?朕若考的不好,那妖妇又要打朕。”(委屈脸) 沈辞:“今儿考两门!” 沈小爷帮亲不帮理,敢骂我家小公举是妖妇,我虐不死你!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凤鸾之 ┃ 配角:沈辞 ┃ 其它: ==================   ☆、立威   阳春三月,处处桃花频送暖。   北凉皇宫内外的弯曲小径上,百花争先绽放,飘香十里。皇城内外,除了将桃红碧丝秀宫装换成白色春衫的宫女外,哪里还有一丝国丧的痕迹?   未央宫内的铜镜前,坐着一位年纪约莫十四五岁大小的女子,她身着暗黑色并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耳带水滴红玛瑙耳坠,虽是衮衣绣裳金粉豪华,可这身装扮与妆容太过老成,与她的年龄着实不符。   她并未关注铜镜里的自己,而是手执一份密函,看的认真而专注。   立在她身后的婢女紫鸢挑了件凤尾金镶红宝石步摇递到她跟前,问:“小姐,这件可是好看?”   凤鸾之看也未看的“嗯”了一声,不甚在意。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抬起头,秋水般灵动的丹凤眼凉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开口问:“皇上可是起了?”   “尚未!”   凤鸾之黛眉轻蹙。   “命人再催!”   紫鸢应下后,出了内室叮嘱了一番,回来时,巴掌大的瓜子脸拧巴着,气鼓鼓的小声抱怨。   “老爷明知先皇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怎舍得让小姐嫁进宫里来?或者当初再耽搁几日成婚也成,不然小姐也不至于在出嫁的路上连先帝面儿都没见着就由皇后成了太后,还要辅佐那五岁娃娃......”   话未说完,凤鸾之冷眼看来。   “慎言!”   紫鸢替她家小姐抱不平,愤愤的,可也知道她家小姐的脾气,这样不着痕迹的一记冷眼,已经代表了她的不悦。   到底是没再敢多说什么。   凤鸾之揉了揉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犹记得送嫁时,父亲温热的掌心轻轻的拍了拍她叠加于腰腹间的手背,眼含带泪、欲言又止的不舍神情,直到她上了喜车,吹班的鼓乐欢天喜地的响起时才隐隐约约听见一句承诺。   安儿,只十年,十年便好。   安儿是她闺名,她知晓父亲是与她说话,却不理解十年为何意?只当自己听差了。   不想喜车绕着京城擂鼓欢腾的转了几转,尚未进午门时,哥哥凤翎穿着夜行衣突来劫亲,道是先皇已经驾崩,要她速速逃走。   若不是包衣骁骑参领池弈带着半百骑兵半路前来接亲,阻了她出逃,或许此刻,她已逃之夭夭。   哪怕日后会权倾天下,又有几人真的愿意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那个像金丝笼子一样的皇宫里?   想到此,凤鸾之不由的咬了咬后槽牙。   池弈,她记下了!   是时,她才理解父亲为何会承诺出那样的话,想来早已知晓先皇驾崩一事。   已是朝中一品大员,位居于内阁首辅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家,根本无需向任何人妥协,况且家中只有她与哥哥两个孩子,父亲对她向来疼爱有加,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必是无奈之举。   所以,她不怨不恨。   听由父亲,尽心尽力辅佐好皇上,待他成年可独揽朝政之日,便是她离开之时。   凤鸾之合上密函后,这才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先是一愣,不由的绣眉蹙的更紧。   “妆太浓艳,卸了。”话一顿,又无奈道:“算了。”   垂帘听政的太后,又怎能梳妆成尚未出嫁的少女那般?   罢了,罢了。   最后,只将繁重的头饰挑着几个可有可无的摘了下来,头上轻了,头也没那么疼了。   这时,一名穿着云白软绸秀宫装的宫女急匆匆的进了未央宫,站定后,待整理好仪容才进了内室,对着凤鸾之委身施礼。   “禀太后娘娘,建章宫的宫女青蝶前来回话,皇上尚未起,满娘姑姑说,皇上身子不爽,今儿就不上朝了。”   凤鸾之缓缓站起,眸子凉凉的睨了眼仍旧保持着施礼姿势的青蝶,问道:“可是请了太医?”   “未请,满娘姑姑说,待皇上醒了后再请也不迟。”   小姑娘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额上布满了一层细汗,应该是走的急。但是不大会察言观色,看不出凤鸾之未让她起身的门道,仍旧一口一个满娘姑姑叫着。   是个忠心的。日后加以磨炼,不失为可用之人。   未等凤鸾之开口,紫鸢已经上前一步立于青蝶跟前儿,垂眼呵斥道:“满娘不过是个奶娘,怎还把自己当成主子主事了?今儿是皇上自登基后的首日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午门候着呢,她说不去就不去?呸,什么东西。”   这一次,凤鸾之并未阻止紫鸢,由着她说。   父亲交给她的密函里有提到满娘。   此人虽说只有桃李年华【20岁】,可在皇上生母李婉馨生产完病逝后,她便去了皇上身边伺候,听闻当时给皇上准备了六个奶口,最终只留下满娘一人,想来也是个颇有些心机的人。   凤鸾之双手叠交于腰腹间,一派雍容华贵端庄秀丽,只是眸色凉凉的,给人一种疏离感。   她率先迈开步子。   “去建章宫瞧瞧。”话一顿,蓦然回首,垂睨仍旧保持着施礼姿势的青蝶,满意她是个懂礼儿的人,又道:“青蝶以后就留在未央宫里侍奉哀家吧。”   小小的人儿,声音里虽是不含任何温度,可细听中,还是带着几分稚嫩,这一声‘哀家’,叫的紫鸢忍不住的叹息。   -   凤鸾之带着十几个宫人宫女前去建章宫,好大的阵仗。   她阻了人进殿通传,迈着轻缓的步子直接进了内殿。   殿内有女子的绵言细语声响起,带着几分诱哄和奉承。   “皇上不愿去咱就不去,您是皇上,是北凉的主子,哪里有不长脑的胆敢命令您?睡吧,满娘就在您身边守着。”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一道软糯糯的童音响起:“奶娘,我饿了,我要喝!”   女子羞涩一笑,“皇上这就馋嘴了?”说着,稀稀疏疏的布料声响起。   凤鸾之面色平静,只是较刚刚又冷了几分。   她终于知晓满娘为何会一直得了皇上喜爱,感情一直用奶水吊着他。   别说皇上日后要亲政,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五岁也早就断了奶。   凤鸾之给紫鸢递了个眼色,紫鸢立刻朗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内殿随即传来女人的小声惊呼。   凤鸾之进去时,只见满娘脸色涨红衣衫不整,靠着龙榻委身施礼。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凤鸾之置若罔闻,直接坐于皇上身边,问道:“听闻皇上身子不爽,可是哪里不舒服?”   慕凉傾瞬间像只炸毛的小狗,嗖的坐直了身子,白嫩嫩的指头直指着凤鸾之大骂:“妖妇,你胆敢来朕的宫里?来人啊,把这个克我父皇的煞星拖下去砍了。”说着,还要上前扑打凤鸾之。   凤鸾之身手敏捷的往后一躲,随即站起身来退到了安全距离,嘴角微微上挑,不由的讽刺一笑。   心想,皇上这般泼皮无赖还真是满娘这个大字不识的奴才宠惯出来的,真真是应景儿。   “哀家看皇上生龙活虎,不像个得了病的人儿,既然如此,皇上还是早些洗漱更衣准备上早朝吧。”   说完侧身看了眼满娘,见她已然站起了身,秋水般的双眸立刻寒冷如冰。   “哀家可有让你起身?”话音落下,紫鸢已经心领神会的大步上前扬起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浑然用力,手都震的一麻。   “还不跪下?”   满娘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看向慕凉傾,期期艾艾的叫了声:“皇上~”   慕凉傾当即大怒,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扑打着过来,“妖妇,克我父皇还要打我奶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凤鸾之可不是普通的闺宅小姐,她自幼便跟随母亲出门游历,北凉大地遍是她的足迹,见多识广不输男儿,力气更是有之。   她不躲不闪,一把钳制住慕凉傾的双手,半抱似的将他扔回榻上,冷言道:“皇上这般刁钻撒泼与那市井刁妇有何区别?”   皇上被摔的一愣,饶是龙榻上铺了厚厚的锦被,屁股也震了一下,倏地一疼,更是被质问的一愣。   他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从小在蜜罐里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曾受过这等气?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建章宫内外已是一片哀嚎声。   慕凉傾伸手直指着凤鸾之,软糯糯的嗓音中充满了滔天怒意。   “妖妇,你凭什么打朕宫里的人?谁给你的胆子,朕才是北凉的皇上,不是你!”   凤鸾之老神在在的坐于黄花梨龙头交椅上,神色清冷的看着被掌嘴的宫人宫女们,不疾不徐的说:“皇上是天之骄子,谦逊恭礼。既能如此口不择言,想必定是听信了奴才的谗言以舌学舌,哀家是皇上的母后,怎能不替皇上做主管管这些没规矩的奴才?”   紫鸢偷笑,这才明白,向来喜欢从简的小姐今儿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宫人招摇过市,感情一开始就打了威慑建章宫的主意。   不过也是,小姐虽说贵为垂帘听政的太后,但毕竟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人,且是个连先皇面儿没见着的女人,私下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话呢。   而且皇上年纪尙小,根基不稳,小姐既要时刻提防着太皇太后与秦王派系谋权篡位,又要与朝堂上那群老顽固的文武百官斗智斗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皇上年纪小,建章宫里以满娘为尊,小姐若是不先立威,来个杀鸡儆猴,赶明儿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爬到她头上拉屎呢!   慕凉傾被彻底激怒了,大吼道:“你放肆,朕命令你停下来,不准再打。”   “呵!”凤鸾之只吐出来轻飘飘的一声冷哼,根本不为所动。   满娘的哀叫声尤为刺耳。   “妖妇,你大胆,有本事你来打朕,打朕奶娘算什么本事?”   凤鸾之缓缓站起身。   “慈母多败儿。”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眼内可是清明的很,毫无半分哀怨,对着紫鸢又道:“给哀家拿把戒尺来。”   紫鸢一愣,一双机灵的杏眼倏地瞬间放大。   小姐该不会真的要打皇上吧?哪怕是太皇太后也是万万不敢的。皇上年纪再小也是一国之君,敢打国君?这...这......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古言《相公太爱我了怎么办》已开,喜欢的小仙女可以提前加收藏哦 文案: 顾朝生当傻子的这些年,只学会了一件事,疼媳妇。 后来傻病治好了,疼媳妇的病根儿倒是落下了,自此,再也没好过。 前期女宠男,后期男宠女,治愈系种田小暖文,欢脱风,甜到飞起来!   ☆、挨揍   凤鸾之素手握着木质戒尺,莲步轻移,缓缓走到龙榻前。   她眼帘微垂,目光幽沉,冷冷的看了眼满脸不敢置信的慕凉傾,唇角半勾,忽而一笑,浅淡的笑容勾勒出一对梨花窝,借着透过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晕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煞是耀眼。   只一瞬又消失不见,给人一种朦胧的邪恶感。   好像孩子的恶作剧,故意吓他一样。   若不是慕凉傾一直怒目盯着她看,怕是根本捕捉不到。   他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细品那抹笑容的含义,凤鸾之突然伸手抓住他的里衣衣襟,手腕轻转,一个巧力直接将他按趴于龙榻上,毫不心慈手软的举起戒尺打了下去。   “啊......”伴随着皇上的一声惊呼,又一尺子应声落下。   力道十足。   “妖妇,你敢打朕?朕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双腿乱蹬着,一下下的踢在了凤鸾之纤细的手臂上。   凤鸾之不为所动,尺子仍旧重实的落在了他的屁股上,嘴上不疾不徐的问道:“皇上可是知错了?”   “朕没错,朕的话就是圣旨,不会错,啊...妖妇...疼,朕疼......”   凤鸾之心道:不疼打你做甚,炼臂力不成?   “皇上既然不知错在何处,哀家就打到你知为止。”说罢,手下力道更是重了几分。   慕凉傾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娃娃,皮薄肉嫩的,哪里经得住这般抽打,不过才几下,已经哇哇大哭的求饶。   “疼,别打了,朕知道错了。”呜咽声里吐字并不清晰。   凤鸾之动作一顿,停下追问道:“皇上哪里错了?”   “朕...呜呜...朕不该骂你是妖妇...”   当然不该。   “还有?”   慕凉傾趴在榻上,一手护着屁股,一手去擦眼泪,嘴上虽是求饶,心中哪里是真的服气了?   一听凤鸾之又问错在何处,更是气的大声嚷道:“朕都知道错了,你有完没完?”   凤鸾之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手,戒尺毫不留情的又落了下去。   紫鸢站在一旁听着皇上的哭声不忍,悄悄的退出了大殿。心中不免感叹,皇上也是可怜人。   刚出生就死了娘,五岁又死了爹,唯一的皇奶奶跟皇叔还惦记着他的皇位。   可她更知道,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姐今儿能如此不顾纲朝礼制大动干戈,不单是要在后宫之中建立威信,更是诚心想要教导皇上,从最基本的礼义善恶开始。   五岁孩儿哪能还不断奶?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牙。况且,堂堂北凉皇上唯小小乳母马首是瞻,成何体统?   将来是要一统天下的人,既然注定有此命格,就该懂得取舍。   可小皇帝哪里能知凤鸾之的心?   紫鸢无声的叹了口气,为她家小姐以后的艰难之路感叹不已。   何其难,何其难啊!   她刚迈出建章宫便瞧见院中站着的一个宫女佝偻着腰正欲逃走,想必是要求外援去。   她端正的立在殿门之外,神情淡漠,背脊笔直。眉眼中,竟有几分凤鸾之身上的疏离气质。   侧眸看了眼立在她身边的掌事宫女琉裳。   琉裳是凤鸾之刚入宫时首辅大人推举来未央宫的,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从开国皇帝先祖爷的时候便在殿前侍奉,又曾侍奉了先帝,算算日子也有六七年之久。为人机敏,心思玲珑,行事稳妥,懂得察言观色,是个得力的人。   有些事,她看了便能知晓其中含义,即便不晓得,也断不会多嘴多事。   琉裳对着紫鸢点头,示意明了。随即带着几个未央宫内的宫女快速的追了过去,将企图报信的宫女控制住后,又将建章宫悄无声息的控制起来。   殿内,慕凉傾见识了凤鸾之的狠辣,终于意识到了害怕,不敢再耍无赖,规规矩矩的趴在榻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细数着自己的过错。   软糯糯的声音里夹杂着哭音儿,委实让人心疼。   “朕...朕以后会按时上早朝,还...还有什么,朕不知道了,呜...呜呜...”   尽是委屈!   凤鸾之褪了慕凉傾的裤子看了眼红肿的屁股后,又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白釉莲花瓣纹的小瓷瓶,伸出嫩如葱白般的手指剜了块儿乳白色的药膏一边温柔的替他擦药,一边说:“皇上一错错在口不择言。   你是一国之君,是北凉的君主,即是领袖,就该有表率的样子,怎可像那市井的泼皮无赖一般破口大骂,更何况,哀家是你的母后。”   冰凉凉的乳膏涂在屁股上,柔软的指肚轻缓游走。   慕凉傾身子一紧,瞬间回过神来。   怎能如此凉?   心中不免跟着腹诽道:随身带着药,莫不是早就打定了要威慑朕的主意?   气呼呼的连忙伸手去挡,口中急道:“别碰朕,男...男女授受不亲。”   胡乱扯着幌子,实则不愿让凤鸾之碰他罢了。   凤鸾之不点破,只轻轻打掉他的手。   “皇上二错错在冠屦倒施,尊卑不分。奴才到底是奴才,怎能坐于龙榻之上?”口气明显严厉了几分。   慕凉傾闷闷的趴在龙榻上不吭声,任由着凤鸾之训斥。   心道:妖妇,等朕长大了后,定要你好看。   凤鸾之又道:“既是君主,就该一言九鼎言行必施,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受他人思想无端左右,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一切以国事为重,可懂?”   “懂。”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口气。   凤鸾之收起小瓷瓶后,又让人伺候着净手。   “皇上体弱,依哀家看,多半与饮食有关。许是建章宫的宫人伺候不周,从今儿起,皇上日后与哀家一同用膳。”说着,接过宫女递过的巾帕擦了擦手。   慕凉傾抓着裤子爬了起来,他可不愿与那歹毒心肠的妖妇一同进膳,万一毒杀他呢?   于是急忙开口争辩,“跟饮食无关,朕体弱是因为玄明大师预言说朕的寿命......”话语未落,凤鸾之回身,一个冷眼看了过去。   慕凉傾只觉心中一寒,从头皮凉到脚下,剩下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到底是个孩子,话不过脑,急忙间,险些将皇家一大密事抖露出来。   凤鸾之亲自为慕凉傾净脸更衣,动作虽是轻缓,难免不会笨拙。   毕竟还未像这样伺候过别人。   “九门提督五营统领章炎龄章大人刚刚喜得麟子,他夫人找了几个奶口都不满意,遂来求了哀家。哀家寻思着既然满娘还有奶水,皇上这个年纪也无需再用,不如哀家做主,把满娘送到章大人家中去。”   “不行!”   慕凉傾当即板起脸来,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彤彤的,此刻却像只炸毛的狮子似的厉害反驳。   “朕的奶娘,岂是他章家用得起的?”   凤鸾之停下为他整理头上冕旒的动作,垂眸看着他,耐心道:“章炎龄乃是一品大员,统军三万,掌管京城及皇上安慰。   他的夫人章林氏是工部尚书林文杰之女,两年前的江南水灾能及时治理就是因为她上表的奏疏,为此,先皇特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外有南晋西唐虎视眈眈,内有前朝余孽举旗造反,根基尚不稳,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小小奶娘与掌管城中百姓安危的将军和救江南数万百姓于灾难中的诰命夫人大动干戈么?若真如此,日后谁还会忠心于你?北凉还想称霸天下?不如趁早打消这念头罢了!”   慕凉傾被唬得一愣,梗着脖子涨红着脸,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紫鸢走了进来,委身施礼,道:“皇上、太后娘娘,文武百官们已经在宣和殿候着了。”   “既然皇上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慕凉傾撅着嘴巴,委屈的眼泪含在眼圈内,看了眼跪在地上同样泪含满眼的满娘,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着急。   实在不行就去找皇奶奶,朕不信这妖妇还敢忤逆皇奶奶。   哪成想慕凉傾前脚刚走,琉裳后脚麻利的将满娘送去了章府,哪里给他搬救兵的时间?   而且没过几天章府就传来消息,道是满娘盗窃府内财物畏罪自杀了。   为此,皇上大闹了三天,非要杀了章炎龄泄愤,结果被凤鸾之好生教育了一番,他气不过,非要闹些幺蛾子才肯罢休,若不是紫鸢拦着,怕是免不得又要挨顿揍。   当然,这都是后话,至于那恃宠而骄的满娘到底是不是盗窃那就不得而知了。   -   前去宣和殿的路上,凤鸾之伸手牵着慕凉傾,他多有不愿,倒也不敢再言语什么,别扭扭的闷闷不吱声,黑如曜石般的眼珠子却转的飞快,似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凤鸾之只笑笑。   她不怕他顽皮捣蛋,只怕他不求上进不思进取,若真是那样,别说十年,即便再来几个十年,他依旧无法真正的一统北凉,还不是个傀儡皇上?   到那时,葬送的可不单单是北凉慕氏王朝,还有她的一生啊!   -   随着内侍尖尖的一声“皇上、太后娘娘驾到~”文武百官跪地叩首,大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话音刚落,一个着一身玄色镶金边龙袍的小人儿突然从龙椅上蹦了下来,往前跑了几步后,回头怒视着正坐于珠帘之后的凤鸾之,大吼道:“妖妇,你胆敢对朕用私刑,来人啊,还不把她给朕拿下,拖出去砍了。”   ☆、较量   慕凉傾眸色锋利,字正腔圆,吼出来时倒是有几分气势。   到底是皇家子嗣,那种与生俱来的龙威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样,有摄人心脾的气势。   文武百官之中,除了内阁首辅凤知名与包衣佐领凤翎淡定如斯、老神在在的模样外,其余人皆是大惊失色,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传闻凤家有女凤鸾之,谦懿成姿,温婉贤淑,受上天眷顾,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三岁可通篇背诵《六子全书》【注1】与《十三经》【注2】,更是以一首《凤游》七句诗名震四方,一时间,引得天下文人骚客径相前来拜访讨教。   四岁被微访到凤府的开朝先祖爷选中,钦定为太子妃,言道:无论下一位皇帝是谁,她都是北凉的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是何等举世无双的殊荣?   怎...怎么与传闻不大相符,哪里温婉贤淑了?竟然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当今圣上!   一时间,大殿上吵闹如市井菜场,议论纷纷。   易冲动的几个武将气的大吼,话语直接,道是女人无才便是德。   扬言凤鸾之枉顾祖宗礼法辱打陛下,实则就是辱打北凉军民百姓的脸。后宫干政,紊乱朝纲,难不成泱泱大国无人可用了?非要用个小丫头不成?   年老的几位皇帝派系的大臣捶胸顿足般摇头叹道:有损龙威,北凉将亡啊!   凤鸾之透过珠帘看了眼站在最前面,一脸正气的年轻男子。   竟是池弈。   凤鸾之唇角半勾,嫣然一笑,缓缓开口,问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哀家听闻池大人的祖母池方氏可是前朝太子太傅方彦德爱女,曾与太子以师兄妹相称,其母池杨氏师从文圣欧阳修 ,另妹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么一来,你池家从你祖母池方氏开始再到另妹,祖孙三代可真是够缺德了!”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池弈僵在原地,脸色涨的通红。   这...这不是骂人么?   他嘴巴张张合合,又觉得凤鸾之说的那些确是事实,一时间不知做何辩解。   谁料凤鸾之猪八戒倒打一耙并未完,仍旧用那凉凉的声音继续道:“《礼记》有云: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池大人公然在朝堂上辱骂尊亲,三占其二,有失为人。若不惩治,倒是显得哀家有失公允了。来人啊,卸了池大人的官帽脱了他的官服,此等不尊不孝之人,我北凉百姓怎敢用?责令五十军棍后驱除境内,以儆效尤!”   声音轻柔柔的,貌似并未生气只是玩闹一般。   连‘我挨揍了我有理’的慕凉傾都穆然一愣,这...这这这...这罪从何来?怎就被削了官职还要被驱除北凉?   刚刚还吵闹如菜市场的朝堂此刻安静如斯,甚至连官员呲溜鼻涕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几个宫人犹犹豫豫的上前,立在池弈身边,小心翼翼的瞄了他几眼,指望着他能自己将官服脱下。   “怎的还不动手?难不成要哀家亲自来?”   声音较刚刚明显带着怒气!   是时,众人才彻底清醒,感情太后并非闹着玩儿。   池弈脸色由红转白,双手紧握成拳头,又认命似的突然松开。   事已至此,能怪谁?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去摘官帽......   这时,不知是哪个不长脑的突然上前帮衬着池弈说情,他义正言辞的拱手道:“太后娘娘,池大人不过是听闻皇上挨了...被...”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只好绕过话题,继续往下说:“池大人乱了分寸,一时间慌不择言,但是对北凉的忠心日月可鉴啊,还请太后三思,从轻发落!”   随即又有几人跟着求情。   凤鸾之垂手把玩着金漆木雕花椅扶手上的一颗红宝石,一双凉凉的丹凤眼里带着浅笑,勾勒着双颊的梨花窝若隐若现。   她似漫不经心般,反问道:“乱了分寸?池大人可是武将,战场上也是这般鲁莽性子?随便听闻个什么消息就不知所何?不妥不妥,这官他更是做不得了!”   众人:......   好一张巧舌如簧!   凤知名始终神情怡然的站在百官最前列,见时机已成熟,终于开口做了和事佬。    “启禀太后娘娘,池大人虽然言语上多有冒犯,但其祖父池老将军可是开朝元老,立过赫赫战功,父亲池渊更是在与南晋一站中战死沙场。池家人丁单薄,到池大人这一脉,就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还望太后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从轻发落。”   凤鸾之“哦?”了一声,显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池家竟是满门忠烈啊!”   那一声感叹更是气的池弈半死。   连他外祖父的事儿都调查的门清的人,怎会不知晓他祖父与父亲之事?   好一个会演戏的毒妇。   装疯卖傻!   还没由得池弈腹诽完,凤鸾之接着又道:“即是如此,哀家怎么也要给池老将军些薄面。权当是孩子们犯错,这事哀家也就不追究了。”   还孩子们?谁是孩子们?你才孩子们。小爷我今年二十了,足足长你六岁!!!   真是气死了!   池弈心还没放到肚子里,凤鸾之又扔出来一个更重量级别的炸.弹。   “若是哀家没记错,池大人还尚未娶亲吧?”   池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虽未娶亲,但却有位非卿不娶的世家小姐,只等女子过了三年孝期便完婚。   这事京城很多人都知晓,毕竟池弈不过弱冠之年便官拜从三品,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家世又简单。   绝对顶顶的一门好亲事。   所以前去说亲的不少,都被池弈以早有心上人之言婉拒。   没等池弈做出反应,凤鸾之已经赐了婚。   “包衣骁骑参领池弈上前听封”   池弈:“......”能不听么?   “鸿胪寺卿孟长德之女孟珂玥今碧玉年华【16岁】,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哀家心甚悦之。今包衣骁骑参领池弈已弱冠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孟珂玥待字闺中,与池弈堪称天设地造,特将汝许配于池弈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池府共同操办,择吉日大婚。 ”   太后当堂赐婚,责令礼部参与操办,何等殊荣?   池弈跪在地上,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第六感就没这么准过。   他咬紧后槽牙,额头扣在地面上始终不肯抬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谁人不知孟珂玥素有‘京城第一肥之称’?一顿可食下三只鸡四斤肉,不说长相,单说房事,什么床能受得住?   这哪里是赐婚?分明是变相惩治!而且,即是赐婚,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而孟长德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孟珂玥死了,他池府岂会再有安宁之日?   这个毒妇,好狠,好狠啊!   凤翎面冷的跟块千年寒.冰一样的人,听见懿旨后,嘴角都忍不住挂上笑,他轻咳一声,掩掉嘴边笑意,拱手对着池弈道:“池大人,恭喜!”   池弈:“......”喜个屁!   凤翎没理会池弈的无视,抬头看了眼坐于上位珠帘后的人,脸上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神情。   他的这个妹妹,他再知晓不过。   绝对是你踢我一脚,我定还你一脚,位置相同,力道相似,公平公正!   犹记得她四岁那年,户部尚书王展翼带着其子王天石前来家里做客,王天石见她长相乖巧,便想与她同玩,谁料傲娇的凤鸾之并不喜他。   就知道对着她笑,跟个傻子似的,谁愿意哄他玩儿?   王天石为了讨她喜欢,拉着她去池塘看鱼。结果因前日刚刚下了雨,路滑,凤鸾之不小心掉进了池里。   事隔三年再次见到王天石时,凤鸾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邀他前来家里做客,于是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王天石‘不小心’掉进了池里。   .......   这种事,凤翎自己也摊上不少!   他是真怕这个人小鬼大的妹妹!   见池弈仍旧跪在地上做着思想斗争,凤鸾之也不催促,大有一磕到底的架势。凤翎心思一过,随即上前将池弈扶起。   “池大人莫不是太高兴而忘了接旨?”说完又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加了一句:“你阻了她逃婚,她又岂能让你得偿所愿?”   池弈:......虾米?我阻谁逃婚了?   这赐婚的懿旨到底是接了,总比削了官职亦或是抗旨不尊被斩首要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池弈缩在队伍里,一副颓败的样子。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细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总觉得凤鸾之貌似一直在给他挖坑,说‘女人无才便是德’的哪只他一个?怎就揪着他不放?   慕凉傾站在一旁看完了一场反转剧,直到所有人各归各位之后才想起,他挨揍的事儿还没人管。   “朕被这妖妇揍了,你们难道听不见么?”   众人:“......”孟大人家里还有个幺女,比之长姐,有过之而无不及,谁还敢多嘴?   这时,看够了热闹的内阁次辅顾祥贺向前迈了一步,笑眯眯的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添油加醋的道:“皇上可是一国之君,赫斯之威,即便年少不掌事,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太后玲珑剔透、慧心巧思,会做这样的事?”   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顾祥贺乃太皇太后哥哥,秦王的舅舅,最是见不得皇上与凤鸾之和睦的人。   俩人斗的越厉害,秦王派系的人才越是高兴。   慕凉傾闻言,立刻拧起了小脸,气呼呼的质问:“朕还说谎不成?建章宫的宫人全都可以作证。”   凤鸾之:“哀家也可以让未央宫的人替哀家作证!”   “你...你你你...无赖!!”   凤知名道:“仅凭建章宫的证词确为不妥,可是还有旁宫的人可以作证?”   建章宫都被死妖妇控制了,哪里还有人证?   慕凉傾气的直想破口大骂,碍于身份,到底是忍了下去。   他静思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几转,忽而一笑,又道:“朕的身上有伤,宣太医前来验伤,朕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撕了你的面具,你个丑陋的毒妇。”   【注1】:《六子全书》包含:老子《道德经》二卷,《南华真经》十卷、《冲虚至德真经》八卷,《荀子》二卷、《新纂门目五臣音注扬子法言》十卷,《中说》十卷。   【注2】:《十三经》包含:《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 《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在狂奔进宫的路上,莫急。   ☆、反悔   “这怎么可能?那妖妇明明打了朕,就这儿,这里这里,你再仔细瞧瞧。”慕凉傾听闻太医说他身上并没有被辱打过的痕迹,趴在软塌上不肯起,白嫩嫩的小指头指着屁股,歪头拧着眉头对着冷汗直流的太医一再强调。   “朕现在都还觉得疼,怎么可能没有伤?红痕也没有么?用尺子打的。”   软糯糯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惊慌,要知道,他刚刚在大殿上可是大放厥词要撕了凤鸾之丑恶的嘴脸,现在瞧这情形,倒是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可是北凉的君主,朝堂上公然诬蔑当朝太后,不仅威严扫地,日后还要如何建立威信?   “那妖妇给朕擦了药,特别清凉,想必定是药效起了作用,太医,你是否能查出药膏残余,那也可作为证据。”   年过知命之年的老太医颤抖着双手默默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仔细查看。   可药效完全被肌肤吸收,别说痕迹,连味道都不剩下,哪里还有证据?   太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因慕凉傾想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凤鸾之,所以他并未回建章宫,只是在宣和殿旁的侧殿进行检查,所以那边有任何动静,这边听的真真切切。   是时,已经有不少大臣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难道是假的?”   “皇上怎么可以撒谎呢?哎~北凉将亡,将亡啊!”   “我看不像,莫不是太医被太后收买了......”   与凤知名并排站在百官队伍最前列的顾祥贺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算是看着皇上长大,顽皮有之,聪明亦有之。   皇上就算再胡闹也断不会撒这等随时会被揭穿的谎话。   他侧眸瞥了眼负手而立、神情怡然的凤知名,冷哼了一声,小声道:“凤大人好福气,养了个好女儿!”像极了她爹,惯会使阴谋诡计。   凤知名眯眼一笑,毫不谦虚的道:“多谢!”   顾祥贺:“......”   少顷,慕凉傾在众人拥护下极不情愿的走了回来,眼神锋利的狠狠瞪向凤鸾之,指着她质问道:“妖妇,你给朕用的是什么药膏,为什么会查不出来?”   “放肆!”   凤鸾之的声音徒然增大了几倍,冷冷的声音里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吓的慕凉傾一哆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刚刚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顿时偃息旗鼓,黑曜石般的瞳仁微缩,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羽翼一般眨巴,显然是被吓到了!   “哀家是皇上的母后,皇上一口一个妖妇,把哀家置于何地?把先皇至于何地?把忠孝礼仪至于何地?把祖宗礼法置于何地?这就是你跟着帝师学来的东西么?”   慕凉傾被一连串的质问问的一愣,根本没想过凤鸾之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凤鸾之并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了懿旨:“来人啊,帝师-殿阁大学士顾祥林假誉驰声、误人子弟,以至皇上唯亲不尊、为母不孝,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削了官籍,发配岭南!”   慕凉傾:“......”   他不安的咽了口口水,这回算是真真的见识到了凤鸾之的厉害。此刻,哪里还敢多再多说一句?况且,他对顾祥林那个小老头也没什么好印象,抱残守缺、迂腐呆滞,成天知乎来者也去,索然无味。   换了也好!   文武百官中,虽然无人敢谏言,但都替凤鸾之捏了把汗。   顾祥林可是太皇太后与顾祥贺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太后娘娘这是连太皇太后的颜面都不给了?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臭丫头片子,还想撼动顾氏在北凉国的地位?花样作死!   顾祥林一时反应不及,从上朝到此刻,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怎就遭了这无妄之灾?   待反应过来时,双手已被人钳制住往殿外拖去。   “冤枉啊,臣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未曾有过一丝怠慢,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三十大板打在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啊。   顾祥贺终于忍不住,连忙拱手上前求情道:“太后娘娘,皇上年纪尚小,先皇又刚刚殡天,皇上伤心过度一时口不择言尚可理解。臣弟虽为帝师,可近一年,皇上身体欠安,十课有九未能按时出席,虽未能尽责尽职,属实情有可原。虽有过,但过不至此。还请太后娘娘念在臣帝与太皇太后的薄面上,从轻发落。”   呵,连太皇太后都搬了出来,老脸都不要了。   凤鸾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哀家不会因为皇上年纪小就纵容他,也不会因为帝师年纪大,又是顾大人与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就违心偏袒,如此,我北凉还要什么王法?百姓还可以信赖谁?难不成顾大人想要徇私舞弊?”   顾祥贺:“......”好你个臭丫头,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   他气的握紧了拳头,死死的咬紧了后槽牙,直到外面传来顾祥林的哀嚎声,他才又上前一步,眼内怒火中烧,挺直了腰板直视着珠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再一次道:“顾祥林乃是先皇亲封的殿阁大学士,从一品要员,太后私自做主滥用私行,可是有欠妥当?难道不需要跟太皇太后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凤鸾之:“后宫不得干涉朝政,顾大人这是知法犯法啊!”   顾祥贺冷笑反问:“难道太后娘娘不是后宫之人?”你自己都干涉朝政,还装什么装!   凤鸾之抿唇一笑,眉眼淡淡的,并没有被人反驳而生气,仍旧用那凉凉的、又似漫不经心的调子回道:“先帝遗诏中,特嘱哀家垂帘听政,你说哀家可否干政?”   顾祥贺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的脸色酱紫。   他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那一副想要将人撕碎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瘆人,若珠帘后坐着的是一般人家的闺秀小姐,这会儿怕是吓的早就哭了鼻子,可凤鸾之是谁?那可是跟着母亲慕白茯在狼窝里走过一遭还能面不改色的人,这又算得了什么?   宣和殿外的哀嚎声由最初的穿堂刺耳到最后的声若蚊呐,顾祥贺身上的戾气也是越积越重,一时间,大殿之上安静如斯,唯有某人气的厚重的鼻息声尤为的凸显。   凤鸾之轻笑一声,声音脆若黄莺,婉转动听,可是听在顾祥贺的耳里却是险恶至极。   “太后娘娘心情不错吧?”   凤鸾之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这一早上的连珠带炮,似乎顶了她一个月的话量,更别提跟谁耍嘴皮子了。   不过今儿心情好,气气他也无妨。   “顾大人看起来好生不服气?”   “臣...不服!”   “不服?不如哀家拟道懿旨,送你去见先帝和先祖爷,问问两位帝君是如何看上了哀家,又是如何推哀家坐上这个位置,给你一个信服的理由?”   “你......”嚣张至极!   好你个凤鸾之,咱们走着瞧!!!   -   退朝后,顾祥贺出大殿门时,狠狠的撞了下走在他前面的凤知名,若不是身后不远处的凤翎眼疾手快的搀扶了一把,定要摔出个狗吃屎。   顾祥贺冷笑一声,明明该是态度诚恳的一句“抱歉”,硬生生的被他说出了几分血淋淋的味道。   凤知名站稳后,拂了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然一笑道:“无碍!”   “哼!”   顾祥贺甩袖气呼呼的走后,凤翎担心的问:“父亲,安儿这般无所顾虑的打压秦王派系怕是不妥吧?池弈也就算了,可顾祥林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弟弟,她才刚刚入宫,又常年随着母亲在外游离,对朝堂上的波橘云诡与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并不清楚,这样贸贸然的动手,怕是会惹了麻烦!”   凤知名负手走的极慢,他眉头紧锁,锐利的双眸平添了几分忧色。   “是不妥,她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动起手来,容惹杀身之祸。这样,你先回去,为父去见见安儿。”   -   凤鸾之前脚刚进了未央宫,后脚就有人来禀报,道是内阁首辅凤知名凤大人求见。   既然父亲用的是君臣之名,她便不得在未央宫内接见。于是连忙洗漱梳妆了一番,换下那一身老气横秋的华服后,又挑了件宝石青织金丝牡丹花对襟褙子,随便戴了支簪花,这才赶去了含元殿。   “臣凤知名参见太后。”   凤鸾之连忙上前,弯腰扶起了凤知名。   “父亲不必多礼。”又对着身后立在门外的宫人道:“赐座!”   凤知名落座后未等开口,凤鸾之已先道出他此番来意。   “父亲是想问女儿今儿在朝堂之上反常的举动吧?”   “正是。”   凤鸾之端着彩釉簇花紫砂壶,亲自为凤知名斟了一杯茶。   “父亲最爱喝的日铸雪芽,说是今年江浙新贡奉的,尝尝。”她一手拦着宽袍衣袖,一手拎着茶壶。   茶香袅袅,水雾漫漫。   “您别说,进了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吃穿用度都是顶顶的好。”   这话里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像是假装大人的小孩子耍脾气一样,想怒又怒不得,只能言语上找些痛快!   凤鸾之心里虽想着不怨不恨,可说到底,还是带着气的。   凤知名又怎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含义?只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里滋味莫名。   不心疼么?屁,谁家孩子谁不心疼?   他也不急着问,待喝完了一盏茶后,凤鸾之才缓缓开口道:“为何明知顾氏一族动不得又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他开刀?因为...女儿不愿意了,女儿想要反悔了!”   ☆、秦王   因含元殿内除了凤家父女外并无宫人伺候,所以凤鸾之索性随意的坐在凤知名左手旁的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她余光瞥见凤知名端着茶盏的手徒然一抖,好在茶已饮尽,并未有水泻出。   凤知名只一瞬的失态又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似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才侧过头来看着凤鸾之,缓缓开口道:“安儿若是后悔了,为父便带你出宫。别怕,为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只是这京城,怕是再也待不得!你且先在外避避风头,待朝局稳定了,为父便解甲归田,带着你娘与凤翎去寻你。”   语气里隐忍着几分不舍,又夹杂着对女儿的歉意。   当初他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了先皇的请求。   情况危急,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在寝宫外伺机探听些什么,先皇弥留之际始终放心不下慕凉傾与北凉江山。于是左一句“朕无能”又一句“朕能信任的人只有老师您。”   凤知名给慕珩做了二十年的老师,他又于心何忍呢?   所以,明知先皇已然驾崩,他还是狠心的将凤鸾之送进了喜车。   可凤知名不仅仅是北凉国的内阁首辅、慕珩的老师,更是凤鸾之的父亲。他又如何忍心断送女儿的幸福?   罢了、罢了,总归会有法子的,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   凤鸾之闻言突然鼻子一酸。   她不是个爱哭的性格,可不知怎的,这一刻,莫名的想哭。   许是真的觉得委屈,委屈父亲在母亲没有回府的时候,没有问过她的意愿,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就迫使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背负着整个北凉国的重担。   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人想要摄政,必定要面对强大的政治压力和敌对势力,不是凤鸾之懦弱不愿意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只是这北凉江山始终是慕家的江山,她做的再多,不外乎仍旧是个窥觊于江山的外人罢了。   她觉得委屈,觉得不值,所以今日朝堂之上,她肚子里窝火,想要发泄,想要破罐子破摔。   可说到底,她再如何乱闹也是有分寸的。   忍了几忍,凤鸾之才忍下这汹涌的泪花。   她吸了吸鼻子,佯装抿了口茶稳定情绪。   如今得知父亲仍旧爱护她,心情舒畅了,自然也就愿意多说了。   她放下杯盏,面对着凤知名,正色道:“父亲,女儿不是后悔入宫了,女儿是后悔应下您的十年之约。如果女儿在五年之内,或者是更短的时间之内可以解决秦王派系想要谋权篡位的事,帮助慕凉傾打理好江山,是时国泰民安,女儿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出宫了?”   “安儿你...”   “父亲,我知道您觉得会很难,毕竟顾氏一族与咱们凤家同样是开朝元老,与朝中乃至各地方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可女儿并未想过连根拔起。水至清则无鱼,没人可以永远保证君臣始终一心。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秦王?只要铲除他,太皇太后手中再无慕氏男丁,还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想篡位就是谋反,天下百姓得以诛之,即便我不在,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凤知名微微垂下眼帘,认真思考后,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问:   “安儿不会是想刺杀秦王吧?   也不怪凤知名会这么想,毕竟凤鸾之刚刚的意思就是这般,刺杀无非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凤鸾之轻笑一声,唇角上挑,并未涂抹口脂的嘴唇却是粉嫩嫩的,格外好看。粉黛未施的鹅蛋脸上嫩如细瓷,一对梨花窝浅浅的,勾勒着面部线条柔软软的。   “父亲想到哪里去了,女儿不过是想逼迫秦王回京罢了。听闻他已回了岭南,如此总是不回京城,着实摸不透他的性子,又如何做对策?”   凤知名认同的点了点头!   说起秦王慕言,着实让人头疼。   他性子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似并不关心朝中局势,无论秦王派系的老臣们闹腾的多厉害,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可先祖爷就是防的紧!   凤知名:“秦王八岁之后便去了岭南,从未回过京城,至今也有十余载,为父对此人的性子也属实捉摸不透。”   “父亲能否说说此人?”   凤知名沉吟片刻后,兀自给自己斟了盏茶,他端起茶盅,用茶盖刮了刮浮在水上的茶沫,轻呷了一口,随后才缓缓道:“还要从先祖爷那会儿说起。   先祖爷是前朝的一个外姓藩王,因不满前朝皇帝的懦弱无能与朝堂对外姓藩王的强势打压,举旗反之,随后建立了北凉。   前朝的京都当时是在洛阳,因先祖爷大开杀戒,血洗京都,连老人妇女与儿童都不放过,所以当时的洛阳除了北凉军之外,无一活口。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也未能洗去洛阳的血腥之气。   先祖爷犯忌讳,只好将京都迁至到了他的藩地,建立了如今的京城。   当时就有一位得道高僧曾说先祖爷杀戮太重,预言慕氏一族注定人丁稀少,且都是薄命之人。先祖爷大怒,命人连烧了三十座的寺庙。   可这事儿没多久之后便被预言成真了。   先祖爷是个专情之人,当时皇宫内只有先帝生母阎皇后一人。阎皇后的第一个子嗣刚生下便夭折了,连着二三胎皆是如此。   阎皇后无奈,求着先祖爷纳了顾家嫡女,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为妃。   当时太皇太后与阎皇后同时怀孕,预产期所差无几。   巧的是太皇太后在余一月临盆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秦王先一步出生。   按理说,储君立嫡不立长,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上秦王来坐。可阎皇后突然病重,临终前,只有一个遗言,那就是希望先帝可以平平淡淡的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最终,太子之位又落在了秦王头上。   可先祖爷并不待见秦王,所以,为你赐婚的圣旨上才有了那句‘无论未来的国君是谁’,想必当时先祖爷早就起了废储的心思。   秦王八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随后他主动退了太子之位归还于先帝后,去了位于岭南的空灵山静养。   这一去再就没有回来过。   可虽说是去养病,却又干了好些利国利民的事儿。   黔南往南的三个县市常年被土匪骚扰,听说是前朝余孽的作为。先帝爷病重那年尤为严重,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苦不堪言,就连一些走马的商人宁可多走千余里也要绕开岭南。   先祖爷很是头疼。   是秦王托着个病重的身子,孤身入虎窝。   传言说他乔装成孽党假意投靠,因头脑灵活,又识文认字,出了不少好主意,匪头子得了好处,于是对秦王放下了戒心。不过三月余,秦王就被推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秦王自此掌握了匪窝的绝对领导权,与山下官兵里应外合,最终不费一兵一卒,一窝端了匪窝,生擒了匪首。   直到上奏的折子传到了先祖爷那,众人才知,原来是秦王所为。   自此,淡出众人视线八年之久的秦王重新得到了关注。   随后,秦王又干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比如治理水患,比如以岭南为试用点大兴农业,比如倡导官兵自给自足,操练之余读书种田等等。   先祖爷听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而先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与秦王相比,太过平平,所以拥护秦王为帝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秦王一直没露面,哪怕朝堂上两党派斗的再凶,他也未曾参与过。   先祖爷病重之际曾召见过为父,道是秦王心思深沉、深藏不露,若他动了歪心思,以先皇与世无争的性子,定是斗不过。   所以才在遗诏中责令秦王前守皇陵三年,好为先帝争取更多的时候以便收付散落的人心。”   说到此,凤知名叹了口气。   谁料先帝也是个多情种,自打慕凉傾的生母李婉馨病逝后,先帝的身子每况愈下,也无心朝政,这不,刚刚登基不过三年便撒手去了。   凤知名继续道:“如今新皇尚幼,秦王党派蠢蠢欲动,太皇太后也不止一次派人去空灵上以辅佐新君为由请秦王回京把持朝政,可秦王偏偏不为所动,这才最为奇妙。为父纵横朝堂二十余年,不敢说阅人无数,可对识人还是有些真知灼见,但秦王慕言,为父是真真看不懂。”   不懂他到底是野心勃勃深藏不露,还是真的不愿参与朝政,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凤鸾之静静的听着、思忖着,半响后才忽而一笑,并不在意的道:“等到秦王回来不就知道了!”   凤知名挑了挑眉头,不解道:“安儿这么有把握秦王一定能回来?”   “会的!”   正说着,紫鸢突然有事禀报。   她委身施礼。   “老爷。”   又转向凤鸾之,道:“小姐,刚刚建章宫来人传话,说是皇上晕倒了。”   “太医可是去了?”   “还没,听闻下了早朝后,太皇太后便去了建章宫,一直未曾出来,直到传来皇上晕倒的消息。”   凤鸾之的眸色突然冷凝了几分,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座椅扶手,噹、噹...片刻后站起身来。   “父亲同女儿一同去看看?”   “也好!”   刚走了几步,凤鸾之突然回首看向凤知名,道:“父亲,或许玄明大师预言慕凉傾活不过十五岁是假的,女儿猜测他是被人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我什么时候出场? 二晓啊:我觉得是下章。 沈辞:若是下章不出呢? 二晓啊:那就再等下一章呗!嗳?我艹,放下刀...... 沈辞:砍死你丫的!   ☆、书信   凤知名闻言神色徒然一僵,他左右环顾,见无人后,向前一步,弯腰压低了声音问:“当真?”   凤鸾之点头:“今儿早上,女儿为皇上更衣的时候,发现皇上的后耳根处有一小片淤黑,脚踝处也有,便留心为他把了脉。脉象看似从容和缓、节律一致,但是仔细辨查就可发现转豆脉异常。师傅曾说,转豆脉主病为脏腑空虚,心之死脉。而且,毒.、药的潜伏期最长可达十五年,所以女儿猜测,皇上并非被下了诅咒,而是中了毒。”   凤知名深深拧起了眉头,眼内的震惊之色尽显。他负手而立,佝偻着背,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如此反复两次,难以置信。   若真如此,那么先帝的死也必有蹊跷!   会是谁?是谁想要至皇家于死地?   凤知名绕着自己转了两圈后,突然停下来,问道:“可有法医?”   凤鸾之摇了摇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女儿不才,从师半年,也只会些脉象,不过女儿可请师傅前来试上一试?”   “沈由子?他不是从不出山?”   凤鸾之笑了笑,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继续往前走。   “师傅有个关门弟子,听闻已将毕生所学都教予了我那师兄,若是他老人家不来,想必也会派师兄前来。”   凤知名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又问:“若真是中了毒,那毒又从何来?”   “尚不知,不过父亲放心,女儿已吩咐下去,日后若无宫宴,皇上都会同女儿一同用膳!”正巧走至分岔路口,凤鸾之又道:“父亲,您还是先行回府,稍后有什么消息,女儿派人通知您。这会儿皇上晕倒了,既然太皇太后还在建章宫,您是外臣,不宜见面。”   她是担心太皇太后因着顾祥林的事对她大动干戈,凤知名在,终究不好。   而凤知名担心的偏偏也是这个。   他站定后看了眼凤鸾之,瞧她娴静的姿态、笃定的神情,沉吟了片刻,最终只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速度极慢、极轻、极温柔。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临转身前,凤知名突然又叫住凤鸾之。   “安儿!”   “父亲可是还有事?”   他往回走近了几步,眉眼柔和的看着凤鸾之,问:“你果真打了皇上?”   凤鸾之点了点头。   凤知名那一句‘皇上年纪尚小’在齿关处停留了很久,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摆了摆手,叫她万事小心。   他的女儿,他信!   -   凤鸾之赶到建章宫时,门外已经跪了一排太医。好在皇上已经醒了,正趴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撒娇,嚷着要奶娘。   见识凤鸾之来了后,佯装害怕的又往太皇太后的怀里躲了躲,眼神偷偷的往她身上瞄,小声的嘀咕着:“皇奶奶,我怕!”那软糯糯的嗓音里十足的委屈,别提有多惹人疼。   太皇太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柔声说:“卿儿不怕,皇奶奶在,旁人岂敢伤了你。”话音一落,随即看向凤鸾之,柔和的面容突然变得狠厉起来,连眼内的红色血丝都突然放大了几倍。   “跪下!”   凤鸾之也不扭捏,当即跪下,施大礼叩首,道:“臣妾参见母后!”   “卿儿说你打了他,可有此事!”   凤鸾之仍旧额头抵着地面,恭恭敬敬。   “有!”她没有撒谎,因为她要给慕凉傾树立好榜样。况且朝堂之上,她也未曾否认什么,只是太医查不出来,与她有何干?   太皇太后徒然站起了身,上前一步直指着凤鸾之大声呵斥:“你放肆,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且是你说打就能打的?来人啊,把哀家的鞭子拿来。”   凤鸾之也不急,这也是她预料之中之事。   抽几鞭子,死不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白白挨抽?   既然礼数做到,太皇太后不领,她也不会再给她颜面。于是凤鸾之堪堪一抬手,紫鸢迅速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凤鸾之一边由着紫鸢为她拍打裙摆上的灰尘,一边在太皇太后沉黑的面色下慢条斯理的道:“朝堂之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而在这后宫,在此刻,皇上不过就是臣妾少不懂事的儿子。就像母后教训臣妾一样,哪怕是打,儿臣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怨言。”   未等太皇太后开口斥责她,接着又道:“打,定是事出有因,比如说此刻,母后想要打臣妾,因何?难不成就因臣妾打了皇上?那臣妾定是不服气的。   皇上贪睡不早朝,于国于民,皆视为昏庸,臣妾作为垂帘听政的太后,掌管百姓苍生,当然有义务全力辅佐皇上,别说是打,哪怕是拎,也要将皇上拎到宣和殿。试问母后,臣妾可有做错?”   太皇太后紧紧的握着鞭子,因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突兀的显露出来。   她气的扬起了鞭子,举了半天,终究没落下来。   因为,凤鸾之所言无差,她...事出无因。当真打了,定会落人话柄。   凤鸾之笑笑,眉眼间尽是温柔,哪里像是刚刚气过人?   她朝龙榻前走了几步,看着直往后躲的慕凉傾,轻柔柔的道:“哀家得给卿儿寻个好帝师,不然,以后这挨揍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慕凉傾期期艾艾的冲着太皇太后叫了声“皇奶奶”,委屈的眼泪含在眼圈,说罢后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急匆匆的下了榻,一把扑倒了太皇太后的身上。   太皇太后怒视着凤鸾之,想着她的那一句‘好帝师’,气的浑身发抖。   好啊,好,好你个凤鸾之,你这是明摆着威胁哀家?   好,好,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   空灵山秦.王.府内。   正值三月,阳光洒了满院子的金辉,暖风轻抚,将如雪般的杏花吹落。   花园内的一处凉亭,一位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男子正安静的一手执着白子,一手执着黑子,自己对弈。   他眉宇温软如玉,眼窝深邃,黑如曜石般的眼睛认真而专注的盯着石桌面上的棋盘,手起,手又落!   周围有不知名的鸟儿轻落在石椅上,又扑棱棱的飞起。   他置若罔闻,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法惊扰到他一般。   如谪仙一般!   突然,一个着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飞鸽传书笑的开怀,得意的问:“公子你猜,这次又是什么内容?”   慕言又捻了枚黑子,如葱白般修长的双指稳稳的落下后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他,道:“关于太后凤鸾之吧!”   “嗳?”灼光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公子怎么又猜对啦?”   慕言见棋局已分出胜负,这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后,一边温润的看了眼灼光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笑他都十八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灼光一屁股坐在了慕言刚刚坐过的石椅上,兴致乏乏的道:“太皇太后说,凤鸾之把孟长德的长女孟珂玥赐给了池弈做夫人......”   话未说完,慕言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露出了一排整齐齐的牙齿,笑容看起来真挚而温暖,如春风般明媚!   “真想看看池弈当时的表情,有趣,有趣!”   灼光撇了撇嘴,接着又说:“她还打了二舅老爷三十板子并将人发配到了岭南,说是这会儿已经出发了,让您多照拂!”   慕言终于止了笑,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杏林发了会儿呆,忽而又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发配岭南?太后想让我做些什么吧?”   他徒留下灼光,一个人负手朝着府外走去。脑海中忽而显现的是八岁那年,在凤府初次见到凤鸾之的情形。   那一年,她不过才四岁。   一张圆圆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如一汪清水般明澈,在艳阳的照耀下,闪亮至极。   他还记得那时她说:“若是没人嫁你,那我嫁你!”   呵呵,也不知这话还作数否?   -   第二日早朝,凤鸾之还未等梳妆完,青蝶进殿通传,道是皇上已派人来催了。   凤鸾之笑了笑。   听话就能少挨揍!   朝堂上,昨日左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一句‘后宫干政、北凉要亡’的老臣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谁也不敢再造次。   凤鸾之心道:哀家打的就是出头鸟,来一只打一只。   她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帝师已被发配岭南,众卿家还得多费心,为皇上寻个德才兼备、尽心尽力的老师以便辅佐皇上才是。”   话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想必众卿家的心中都有合适的人选,不如每人都呈上折子让哀家瞧瞧!”   她若是不落实到每人头上,相信不会有人举荐贤明!   一定不会!   -   此刻,位于郭罗山顶的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内,一位老者正坐于烛灯下,觑着眼睛读信,直到一名男子推门而入,他才将信卷了几卷,就着烛火烧掉。   老者先是‘啧啧’了两声,对着年轻男子道:“你有家不回,有官不做,整日留在我这破草屋做甚?”   沈辞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仰躺在了沈由子的木板床上,将手中的松仁往上一抛,又张嘴准确的接住。   嘴里囫囵着漫不经心的说:“家里女人多,这里多清净。再说,先帝都死了,现在的皇上不过是个五岁娃娃,我去当什么官?没意思!”   沈由子抬腿踢了一脚他翘着的二郎腿,道:“既然你无事,不如帮为师个忙,你小师妹有了点麻烦,你去瞧瞧如何?”   沈辞闻言忽的坐直了身子,桃花眼内金光闪闪。   “小师妹?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与我是良配的小师妹?”   沈由子忽的瞪大了双眼:“为师何曾说过?为师只说那是顶好的孩子,怎的就与你是良配了?”   沈辞一副‘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她就是我的良缘’的神情,笑嘻嘻的道:“我去!”   ☆、放肆   未央宫内   正值午膳,慕凉傾安安静静的坐于凤鸾之下手边,方便她布菜。   眼瞧着碟子里的胡萝卜菠菜都冒了尖儿,慕凉傾抬头看了看凤鸾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嵌玉金蝶,委屈的噘着嘴,那一句‘朕不喜吃青菜’在舌尖转了几转后也没敢说出来。   吃饭是小,挨揍是大!   这死女人是真揍啊!   “小孩子长身体,不得挑食!”凤鸾之又夹了块儿燕窝溜鸭条放在了碟子内,“用完膳后,你且先留在未央宫,待哀家从含元殿议完事后,再来考昨儿教你的课业。”   慕凉傾:“......”   他执着银箸挑了根青菜,像是盯着毒蛇猛兽一般,那一副‘朕不想吃朕不想念书朕要斗蛐蛐睡觉觉’写了满脸,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下咽的表情,着实好笑。   凤鸾之并不喜欢小孩子,可最近,她还蛮喜欢逗弄慕凉傾,见他愤愤不平又不敢言语的样子,就高兴的不得了。   虽已贵为太后,可到底是个孩子。   童真未泯!   趁着凤鸾之回头交代琉裳事宜的功夫,慕凉傾将那半碟子的青菜全都倒在了地上,抓着自己的常服盖了上去。   琉裳余光瞥见,张了张嘴,想笑又不敢笑。   凤鸾之回过头来,看着慕凉傾佯装吃饱了恨不得撩起衣服给她看看自己快要撑破肚皮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由着琉裳搀扶着起了身,垂眸睨了眼一脸真诚的慕凉傾,吩咐了一句:“今儿免了皇上的甜点,若是被哀家瞧见,琉裳,哀家唯你是问。”   慕凉傾:“......”   妖妇,你虐待朕,等、等朕长大了,定要杀了你!   -   含元殿内   紫鸢将文武百官上奏的奏折分好类别后全部摊开来摆在了案几上,又卷起袖子立在一旁为凤鸾之研磨。   她瞄了眼奏折上的内容,禁了禁鼻子,愤愤不平的道:“小姐,这帮老东西估摸全都是合计好了的,秦王派系举荐之人全为内阁大学士吴道文,而皇上派系推举的帝师人选皆为咱家老爷,这群老东西,这是怕得罪人不成?心眼儿可真多。”   凤鸾之没有言语,继续一本本的批阅奏章,直到看见一个新鲜的人名才停下笔来。   “沈辞!”她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商贾出身,三进状元,年方二十有四,族内世代从商,未有从官者......”   这是内阁首辅凤知名呈上来的折子,想必已是多方探听证实后才举荐的人。   凤鸾之笑了笑,眉宇间凝结的郁气终于散开。   “就他了!”   -   沈辞列在百官队伍里已有两天之久,除了早朝时远远的看见珠帘后面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外,其余什么都没瞧见。   虽说都是师从沈由子,但是他还从未见过这个被师傅极力称赞的小师妹。   他记得大概是十四岁那年,母亲突然患了重病,他便急匆匆的下了山。也就是他离山的那半年,凤鸾之拜在了沈由子门下。   待他回来后,沈由子喜滋滋的拎着酒囊一边靠着木板门喝酒一边骄傲的说他又收了个丫头做徒弟,道是那孩子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本领,是个学医的奇才,只可惜小丫头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不然,哪里还有沈辞的立足之地。   沈辞也不气,坐在茅草屋前拿着一只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在自己顶好面料的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上蹭了蹭,一口咬了下去,苹果的果汁四溅,顺着他的唇角滴落到下巴,待汇聚成一大滴后又落在了衣襟上。   他也不甚在意,只笑盈盈的问:“当真有那么好?比我还要好?”   沈由子白了他一眼。   “那可是个顶顶好的小丫头,比你不知好上多少倍。”   沈辞一边漫不经心的咬着苹果一边琢磨着,能被他师傅夸上一句‘顶顶好’的人,世间不多。刚巧,顶顶好的沈辞就该配上顶顶好的女人!   只可惜他还没见过他的女人!   “师傅,我那小师妹芳龄几何?”   “安儿?好像四岁吧!”   沈辞:“......”,啧,我这小媳妇年纪也忒小了点,看来我得多等些年头了。   怔愣间,沈辞已被人点了名。   正是他那个从未蒙过面的小媳妇。   他出列后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在!”   语气里虽是恭敬有礼,可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像是天上的星子似的,星光流转的直直盯着珠帘后的人,那样肆无忌惮样子委实无礼,像是要看穿了不可。   凤鸾之微微蹙起了绣眉,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尤为的不舒服。   这人还真是...大胆。   “皇上日后的课业,就劳烦沈爱卿费心了!”   -   凤鸾之刚刚批阅完奏章,将手中的羊毫笔随即一扔,双手扶着额头,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连谁家的小妾生了个儿子被人狸猫换太子都要事无巨细的写进折子里。   这是拿她这个摄政太后当九品芝麻官了不成?   这时,紫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姐,您让我去瞧瞧新帝师授课情况,奴婢去看了。这、这沈大人哪里是在授课,分明是领着俸禄陪着皇上玩儿啊!”   凤鸾之正攒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正巧有人往枪口上撞。   她哼笑了一声,随即缓缓站起身,素手拎着裙摆慢慢走下了台阶,道:“去瞧瞧!”   沈辞这会儿正陪着慕凉傾在斗蛐蛐,俩人也不顾什么君臣身份,皆是跪坐在地上撅着屁股,头顶着头,斗的不亦乐乎。   沈辞:“皇上,为师刚刚说的你可算出来了?”   慕凉傾又重复了一遍沈辞刚刚的问题。   “老师有一只蛐蛐,斗了五次,败了一次,败给的是一只喜欢的母蛐蛐,结果两只蛐蛐生了三只可爱的小蛐蛐,小蛐蛐继承了爹爹的勇猛无敌,三只出门比赛,老大五次胜三次,老二三次胜两次,老三两次全胜,题目是,老师家的一窝蛐蛐一共胜了多少次?”   沈辞点点头。   “别忘了它勇猛无敌的爹爹跟娘亲。”   慕凉傾“啊”了一声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掰着手指算起来,嘴上嘟囔囔的嘀咕着,直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耐烦的耸掉,继续嘀咕着。   “啊,我知道了。”慕凉傾大喜,刚要说出结果,却在站起身来之际看见身后的人后,硬生生的将话语逼回了嘴里,转而替代的是瑟瑟发抖的一声:“母、母后!”   边说着,边往沈辞的身后躲。   沈辞闻言也抬起了头,目光撞上的是一张清秀的小脸,肤白若雪,粉黛未施。   小巧的鹅蛋脸上,樱桃小嘴嫣红。双眸乌黑,凉凉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眉宇间宁静中又带着几分冷漠。   嗯,确实不高兴。   他就以那般跪坐在地上的姿态,扭着身子别扭扭的仰头笑盈盈的看着她,露出一排整齐齐的白牙。   活生生的一个傻子!   凤鸾之也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眼睛一眨不眨,像是非要分出个胜负一般!只是不知为何,身上徒然升起了一股子热气,逼的脸颊都红了起来。   她率先移开视线,凉润的声音里尽是愤怒,怒气十足的道:“沈辞,你放肆!”      ☆、眼拙   沈辞并没因凤鸾之的厉声呵斥而心生恐惧,脸上的笑容仍旧灿烂。   他站起身后,弯腰拍了拍身上官服上的尘土,样子闲散而随意。继而又朝着凤鸾之又走近了一步,垂着眼帘笑看着她,问:“我哪放肆了?”   他背光而立,背脊挺的笔直,玄色的官服包裹着他挺拔料峭的身材,金灿灿的阳光淬了他满身光亮,周身晕染着无数的光辉,像个由天而降的闲散谪仙。   耀眼之至!   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微垂的睫毛长而浓密,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看,眸光大胆而肆意!   俩人距离不过半步之遥,这远远超出了凤鸾之心里对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她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慌乱间,无意踩到拖地的裙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紫鸢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这才稳住!   凤鸾之抬起眼帘,瞧着他那一副无辜又无知的样子,气的牙根痒痒。   凉凉的丹凤眼里释放着寒意,冷言道:“见着哀家不施礼视为不尊,直视哀家仪容视为不礼。你身为臣子,以‘我’在哀家面前自称,难不成还要夸你?身为帝师,为人师表者不能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要你何用?”   沈辞完全没有因被训斥而露出一丝的窘迫,反而‘哈哈’大笑了几声,调笑一般问道:“你都没用过怎么知道我没用?”   言语轻佻,态度散漫。   这哪里是请了位帝师回来,分明是供奉了位大爷!   凤鸾之仰着头,凉凉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看见那一排齐刷刷的大白牙就恨不能找人全给拔掉仍在地上踩上几脚!   那也不解气。   当俩人视线在空中相遇时,凤鸾之明显在他的桃花眼内看出了几分‘心情舒畅’的意味,气的更是握紧了粉拳。   还治不了你不成?   她后退了一步,对着身后方的紫鸢吩咐道:“给哀家掌嘴,打到不满嘴胡话为止。”   紫鸢应下,向前迈了一步,堪堪抬起手便被沈辞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手腕,继而一个用力扯到了另一边。   本还躲在沈辞身后的慕凉傾见状吓的连连一蹦,慌忙的躲在一根柱子后,只堪堪露出一个小脑尖儿,探听着这边的情况。   他不由的为沈辞捏了把汗。   连朝堂上老谋深算的顾祥贺都吃过这妖妇的亏,老师不过是个白面小生,肯定斗不过啊。   他叹了口气,竟还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两日,沈辞陪他玩儿的不错。   这边,凤鸾之已然怒火中烧。   “沈辞,你好大的胆子!”她是真的气坏了,还从未见过这等傲慢无礼之人,以为这是哪里?荜门委巷 ?她是那可随意欺负的寡妇不成?   沈辞“嗳”了一声,“生气了?”说着朝凤鸾之又近了一步,露着他招牌式的大白牙,笑嘻嘻的道:“旁人怎能打我?我只给你打。喏,想打你便打,绝不躲。”   在他又近一步之际,凤鸾之本能的想要往后躲,总觉得沈辞这人包藏祸心,绝对要远离。又怕自己被逼的连连后退再让他得意忘形,以为怕了他。   她几不可闻的长长的吐了口气,用以缓解有些僵硬的身子。随后,手掌生风般朝着沈辞的脸打去。   哀家动手,定要你掉颗牙不可!   沈辞也确实感到了一阵风,夹着着淡淡的茉莉香,本还想着要不要运个气,万一真被打坏了还如何用这帅炸天的脸勾.引他的小媳妇?   毕竟他是靠脸吃饭的。   又觉得不妥,万一他小媳妇打疼了自己的手该怎么办?   思忖间,凤鸾之的巴掌已经扇了过来,只是掌风堪堪刮了下他的下颚,像是一只不听话的猫挠了他一下似的,之后便没了之后。   他憋着笑看了眼尴尬的已经连耳根都烧起来的凤鸾之。她抿着唇,眼睛红彤彤的瞪着他,可爱到真想捧起来亲一口。   算了,现在不是时候!   沈辞贴心的道:“抱歉,我长的太高,要不我低点,你重新再打?”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哪里有一丝的歉意?   凤鸾之从未受过这等侮辱,眼睛瞪的太久隐隐做疼,自己也不晓得有自我保护意识的眼睛已经微微湿润了起来。   沈辞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笑盈盈般好整以暇的看着凤鸾之,只是笑着笑着,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忽而抬起手,在凤鸾之警惕的眼神下又落了下来,站起身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后,有些手足无措般的问:“怎...怎的还哭了,我逗你玩儿呢!”   阿猫阿狗么?需要你逗着玩儿?   凤鸾之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气的咬牙。   “沈辞,你无礼、你放肆,你竟敢耍弄哀家,当哀家是什么?”   “我小媳妇...小师妹啊。”(表要考究古代是否有小媳妇这个称呼,开心更重要!!!)   凤鸾之闻言一愣,诧异反问:“小师妹?”   沈辞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道:“小师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错了,你别哭了啊。”   凤鸾之瞧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并不像说谎,又想起师傅的回信,道是会派师兄前来,还说了师兄曾考取过功名,正巧为皇上医病行了方便,免得他人猜疑。   难不成真是他?   凤鸾之用瞧傻子的眼神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面如冠玉、黑眉入鬓,多情滟涟的桃花眼最是讨厌,尤其是那一排大白牙,怎就生的那般招人嫌?   不过这面皮子倒生的不赖,真真是可惜了!   凤鸾之移开目光。   再看下去怕自己冲动的上前拔光了他的牙。   沈辞哪里知道自己是彻底得罪了他未来的小媳妇,还没皮没脸的往上贴。   先是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道:“年轻轻的一个姑娘,怎就穿的这般老气?回头我让人给你做几身艳丽的来。”   凤鸾之速度极快的拍掉他的手,眼神警告他再无礼定要人往死里揍他。   心想道:哀家贵为一国太后,用得着要你的衣裳?   她侧眸看了眼躲在柱子后面眼巴巴的瞧着这边动静的慕凉傾,又想起沈辞不好好教书,俩人不成体统的跪坐在地上斗蛐蛐的样子,更是气的胃疼。   她冲着慕凉傾招了招手。   “倾儿,过来!”   慕凉傾率先看了眼回过头来同样望着他的沈辞,在沈辞点了点头后,才怯生生的走了出来,随即行了个跪拜之礼,规规矩矩的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凤鸾之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这是怕挨揍才对她恭敬。   看来,她上次的恐吓是起了效果,这也让她有些难过。   想来她在慕凉傾心目中的形象已然被定义为‘毒打北凉皇上还奸佞狡诈让人找不到痕迹的后母’了。   罢了、罢了!她早晚是要走的人,管个不值钱的形象作甚?   “起来吧。”说完后又对着紫鸢吩咐道:“你先随皇上回建章宫,伺候他午歇吧!”   慕凉傾临离开前,偷瞄了眼凤鸾之,见她没看他后便偷偷的凑到沈辞跟前,拉着沈辞的官服要他矮点便于俩人说话。   沈辞笑着蹲下身子,随即一把将慕凉傾抱坐于自己腿上,右后背揽着他的腰肢,而后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唇边,等着他说话。   慕凉傾最先被他的举止弄的一愣,半响回不过神来。   要知道,哪怕是先皇也只在他小的时候抱过他,除了奶娘之外,还未曾有人像他这般姿势亲近过他。   莫名的,竟有些脸红。   有些别扭,又舍不得下来。   最后,只余光瞥了眼已经坐于石椅上并未看向这里的凤鸾之后,用手捂着生怕被谁听到了一般,小声的说:“老师,我可真喜欢你呀!”说完后自己兀自的乐了起来。   他是真的喜欢沈辞。   喜欢他陪着他玩耍,喜欢他可以将凤鸾之气的红了眼,更喜欢他...抱着他......   沈辞只觉得耳廓处一股子热气,惹得他一阵痒痒,鸡皮疙瘩倏地犯起。带着奶香气的小娃娃声音软糯糯的,特别招人喜爱。   他在慕凉傾离开他的大腿后站了起来,半弯着腰掐了掐他肉嘟嘟的小脸蛋,随后拍了下他的小屁股,道:“去吧,回头我再找你玩儿!”   慕凉傾又瞄了眼凤鸾之,见她已经看向这边来,立刻摆出皇上的姿态,挺直了腰板负手而立,仰着脑袋看着沈辞,严声厉色的道:“沈大人跪安吧!”   沈辞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怕他仰头看着自己太累,随即又蹲下了身子与他一齐,问:“微臣可是皇上的老师,难道没有什么特权?比如免了跪之类的?”   “能...能有么?”这话是看着凤鸾之试探性问的。   “授课期间,以帝师的身份可免。”   慕凉傾拱手道:“儿臣记住了。”转过身来后调皮的对着沈辞眨了眨眼睛,随即欢快的回了建章宫。   慕凉傾走后,沈辞抬步走到了凤鸾之对面,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还捻了颗葡萄往上一抛,又耍猴似的仰头歪着身子接住,连皮带籽一同咽了下去。   凤鸾之嫌弃的刮了他一眼。   师傅怎就收了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玩应儿当了关门弟子?      ☆、嘴贱   凤鸾之越瞧着沈辞碍眼,沈辞越干那碍眼的事。   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孩童似的,瞧着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实则就是刚刚惹了凤鸾之湿了眼眶,浑身说不出的不舒服,一颗心胀胀的,有些涩!   他虽从小便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但因着富甲一方的身份,又师从沈由子,一身的傲气,还未曾哄过谁,办起来难免不会本末倒置。   又碍着俩人在宫内,行动上颇有限制,所以想要哄她笑一笑只得惹人嫌的与她多说几句。   谁料凤鸾之火气未消,根本不愿搭讪!   比如:沈辞掀起茶壶盖闻了闻茶香,笑嘻嘻的问:“安儿,可是蒙顶云雾?”   明知是君山银针,非要故意说错,只等着凤鸾之纠正他后,他再讪讪的来句‘安儿真厉害!’完全当她小孩子一样哄着。   可凤鸾之偏偏一句“不知!”堵了他后半截的话。   沈辞:“......”   女人当真是这世上最难搞的‘东西’,也不知他爹弄那么多个回家是为何?   他也不觉尴尬,伸手将凤鸾之刚刚用过的茶盅拿过放于自己手边,颇为细心的道:“女人还是喝些麦冬百合甘草茶或者玫瑰当归茶好些,特别是来了葵水的时候,有温暖中宫、活血化瘀的功效,还可以清肺养阴、润燥安神。赶明儿我让人给安儿送来些!”   凤鸾之:葵...葵水?一个大男人跟哀家讨论葵水,有...有病!   沈辞瞧她似剥了壳的蛋白般白嫩的脸颊上微微染着一层红晕,薄唇紧抿,明眸善睐的瞳仁黑白分明,就连狠狠的刮他一眼都好看到不行。   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可爱!   他不由的弯起了嘴角,如三月春风那般,通体舒畅。   他双臂撑在石桌上,略微抬起臀部,身子向前倾,欢脱的看着凤鸾之笑问道:“安儿不会是害羞了吧?”   凤鸾之咬牙,沉着脸色冷言道:“沈大人虽与哀家师出同门,以师兄妹相称,但这里不是宫外。沈大人还是恪守本分,称呼哀家一声太后吧。”   沈辞正经脸,问:“那安儿何时出宫?”   凤鸾之:“......”哀家在说称呼的事,何时说过要出宫了?   沈辞像是没瞧见凤鸾之黑的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脸色一样,自顾自的说起了出宫后的事宜。   “我家在江南沿海一带经营船只,常年有多艘渔船出海前往各地,每每都会搜罗好些奇珍异宝,到时你喜欢什么我都送你。若是你想跟着渔船出去看看也可以,但是我得陪着,免你不安全或是无聊,我还能护你周全为你解闷!   家里还有十五名厨子,都是我从各地聘请的,会的样式多,味道也极好,丝毫不比御厨差。若你不喜,回头我再把你中意的厨子弄去。不过家里有一点最是烦,我爹纳了不少妾,家里不仅孩子多,女人也多,这都不打紧。我是嫡长子,没人能奈何你,若是谁欺负了你,你就往死里揍,我给你担着,怕啥?若是嫌烦,咱们出去单住便是......”   凤鸾之的脸色更黑。   哀家堂堂一国太后,还会被几个村野妇人欺负了不成?真敢小瞧人。   不对,‘咱们出去单住’是什么鬼?谁要跟你出去单住了?   美死你!   不对,哀家何时说过要出宫了?   凤鸾之以衣袖掩了掩尴尬的有些烧红的脸颊,清了清嗓子,扯开了话题,问道:“师傅可有告知沈大人此番前来为何?”   沈辞:“接你回家啊。”   “什么?”   “咳。”沈辞佯装咳嗽了一声,端正了坐姿后才正经道:“并未,只道你有些麻烦。”他话一顿,抬眸观察着凤鸾之的神色,见她貌似没有生气,大概没听清他刚刚小声的那一句嘀咕,接着又道:“我猜是小皇帝的病。”   凤鸾之眼内似有惊喜。   “你看出来了?”   沈辞点头。   他正经起来时,跟着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相反,就连背脊都挺的笔直。   “眼下有淤青,耳后有毒素沉淀,掌心纹路都有人为断痕,貌似日积月累的针扎结果,其余还要诊过之后才能断定。”   凤鸾之微微拧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她还真没注意到纹路的问题,不过日积月累的结果,想必定是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所为,会是谁呢?   看来建章宫内的宫人宫女们适时排查换上一番了。   沈辞侧眸见着她颔首凝眉,安静沉吟的模样格外的乖巧,不禁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沈由子曾道:安儿心性从容,处之泰然,有咏絮之才百龙之智,日后无论嫁予谁,都是福气之至。还叹息他没能成家生个儿子,怕是要白白便宜了别人。   每每说到此都满眼遗憾!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沈辞心想,自己不就是沈由子的儿子。安儿这么好的女孩子,当然不会肥水流到外人田。   他正经不过半刻钟又身子一歪,笑嘻嘻的捻了颗葡萄,伸手递到凤鸾之的嘴边,道:“安儿你吃!”   凤鸾之:“......”   她撇开脸,斜睨着他,声音里颇有几分不耐烦的道:“沈大人若是无事便退下吧,待哀家打点好一切再请沈大人入宫,届时还要沈大人多多费心。”   沈辞像是没听见一样,捻着葡萄的手指又换了个方向,再一次递到她唇边,只笑不语,颇有些‘你不吃我就一直举着直到海枯石烂为止’的执拗模样。   凤鸾之:“......”   无奈至极!   凤鸾之为了赶紧打发他走,只好伸手接过,只是并未放进嘴里。但是瞧见沈辞得意洋洋的样子,脑中忽而闪了个念头。   她嘴角微微上扬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只一瞬又消失不见。双颊上浅淡的梨花窝如昙花一现。   叫你浪,看哀家如何收拾你。   凤鸾之一边随口问了问沈由子的近况,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手伸进了袖口中,那里面有个一指长的小盒子,里面装了不少的药。   这还是曾经随着母亲慕白茯在外游历时养成的习惯。   沈辞只一脸眷恋的盯着凤鸾之那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容看,还犹自回味她那个一闪而逝的小梨涡,暗搓搓的想要伸出手来去戳一下她的脸,想知道他刚刚见到的是不是真的。   凤鸾之神色柔和的替他斟了一盏茶,状似无意的推到他的手边,道:“哀家曾命人暗中调查过皇上发病时的情形,听闻跟一般体差的孩童无异,头晕脑热、胸闷气虚,偶有癫痫之象。太医们问过脉,并没查出什么异样。毕竟,转豆脉弱,一般医者未见得查得出,所以哀家猜测,这下毒之人也定是个医学高手,知如何骗得了太医们。”   只是未能料到凤鸾之是医圣沈由子的爱徒,虽说只学过半年,但是问脉一学已与沈由子不相上下。   沈辞闻言敛了笑,他随意的端着茶盅呷了一口。   暖茶入口,忽而一顿,茶香持久,味鲜爽口感,只是这味道......皱了下眉头,垂着眼帘看了眼汤色明亮的茶水,嘴角似勾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凤鸾之:“......”不烫么?   沈辞大咧咧的操着袖子蹭了蹭嘴角的水渍后,又扬起脸来看着凤鸾之笑,道:“安儿莫怕,有我在,再厉害的医崽子也得跪在地上叫爷爷。”   呵,但愿你吹的牛皮配的上你的能力。   “时辰不早了,哀家还有政事要处理,沈大人且退下吧。”说着站起了身。   一直守在凉亭外的琉裳适时走了进来,替凤鸾之拂了拂裙摆上的褶皱。   沈辞也站起了身,笑灿灿的看着她纤细的背脊道:“你且先忙,我晚上再来找你。”   凤鸾之迈着步子的脚徒然一顿,慢慢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那一句‘你当皇宫是你沈家后花园不成?’在齿关停了片刻,到底是没说出来。   沈辞这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凤鸾之已了解颇多。   狂妄自大、脸皮极厚,最重要的是那一排齐整整的大白牙特别招人烦,记性差到你无论提醒他多少次莫再叫‘安儿’他都全然记不住。   那是她的闺名,且是他个泼皮无赖能叫的?   总而言之,满身缺点。   还是莫要再同这傻子废话了!   凤鸾之回过头来,权当没听见,谁料刚刚迈出步子,沈辞又凑了上来。   “安儿,我送你回去吧!”   “安儿,你满身的茉莉花香味儿,真好闻,你喜欢茉莉花不成?”   凤鸾之置若罔闻,脚速也不由的加快了。   “安儿,我喜欢桃花,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桃花香?以后我也可以改喜茉莉花,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凤鸾之突然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哀家喜欢你离我远一点,你也需喜欢才是!”说完甩着袖子走掉了。   沈辞毫无尴尬之色,只怏怏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心想:女人心海底针啊。   要不是师傅将她许配给了自己,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成亲的念头。   为了师傅,算了!   瞧着凤鸾之的的裙摆消失在了翠柳成荫的青石小道上,他才抬起步子悠哉的朝宫外走去。   他素手拿起腰间挂着的荷包,从青花缠枝莲纹小瓶中倒出了一粒药,将将放置嘴边,想了想又装进了小瓷瓶内。   他倏地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眼中带着一抹宠溺的光。   心道:安儿不过是气不过他嘴贱给他吃了些让他不好受的药罢了。   若能让她欢喜,不好受就不好受吧。   左右他身子骨健朗,抗折腾着呢!   只是话太早。   他不过是从沈由子那里听说些凤鸾之的事宜,哪里真正了解她?   晚上的时候,沈辞捂着肚子一趟趟的跑着茅厕,浑身起了好些红疙瘩,尤其是用过晚膳后,吃了凤鸾之差人送来的蟹子这等发物,嘴巴又红又肿,一张贱嘴占了俊脸的三分之二!   还真是...狠啊!   第二日早朝,沈辞告了病假。   听闻沈大人坏了嗓子,说不得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晓啊:沈由子何时说过要把安儿许配给你? 沈辞:你没听见么? 二晓啊:就踏马没说过? 沈辞:你踏马放屁,我刚刚说完,你丫仔细瞧瞧去! 二晓啊:......没有一点男主的高冷范,就踏马一个神经病! 沈辞:谁踏马告诉你男主就得棺材脸?我笑怎么了?我牙白! 二晓啊:艹!!!   ☆、刺客   沈辞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已是三天后。   这一日恰逢烟雨,百官的轿子只能停在午门外,身边虽跟了个宫人撑伞,但沈辞生的高大挺拔,宫人撑起伞来吃力,玄色官服上难免不会弄上水。   他踏进宣和殿,抬手弹了弹肩上的水渍后才阔步迈了进去。   因着沈辞有帝师的身份,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学士,但性格好,又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尽管入朝不过十余日,但在百官之中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这不,还未等他走到自己的朝班,已有不少人凑上前表示关心。   “沈大人的嗓子好些没?”   沈辞站定后颔首示意,笑着道:“承蒙吴大人挂念,已无碍!”   “好好的,怎就坏了嗓子呢?”   沈辞:“......”嘴贱惹的祸呗。   “天凉,天凉!”   “沈大人可得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皇上的课业可是缺不得呀,我新聘请的厨子刚好擅长熬制酸梅汤,有生津止渴的疗效,回头我让人送你府上去!”   沈辞右手握成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笑眯眯的道:“劳烦,劳烦。”说罢冲着众大人点了点头,这才回了自己的朝班!   闹哄哄的朝堂直到慕凉傾与凤鸾之的到来才肃静下来。   凤鸾之坐稳后,透过珠帘远远的便瞧见了终于出现在文官队列里的沈辞。   因只有他敢肆无忌惮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珠帘看。   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看来哀家的药剂下的着实轻了!   原本以为今儿早朝的内容不过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料出了个棘手的事。   顺天府尹于临沂有事启奏。   “启禀太后,近日京城内突然涌进一批每贯只重三斤半的铜钱,流通量颇广,大到钱庄票号,小到市井百姓,人手皆有。顺天府已接到多起假.币案件,百姓们拿着假.币围堵于衙门口,等着官府给说法。现如今,事态之严重已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   此话一出,立刻有大臣们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三斤半?足足少了一斤啊!”   “北凉开朝以来还从未遇见这等严重的假.币事件,这该如何是好?”   “京城里有,其它各地会不会也有?”   “先别说这个,下朝后还是赶紧看看自家是否也有假.币吧。”   凤鸾之:“......”   好一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臣子,想的极对。   凤鸾之处之泰然,声音不疾不徐,缓缓开口问:“可有查出是从何地涌进?”   于临沂:“尚未!不过微臣已命人去查,只是百姓手中的假.币数量太大,不知该采取何等政策收回。”   凤鸾之微微凝眉沉吟了片刻,刚欲开口说话便瞧见了内阁次辅顾祥贺端着姿态唇角勾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话锋忽而一转,问向顾祥贺。   “哀家见次辅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样,莫不是已有高见?不如说出来听听?”   顾祥贺答的倒是麻利,也不觉得丢脸。   一句‘老臣无能!’做了甩手掌柜!   凤鸾之:“既不能忠君之事,又何必食君之禄?扣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顾祥贺愣了一瞬,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入朝为官也有二十余载,从名不见经传的从八品翰林院典薄再到如今的内阁次辅一品大员,历经两个朝代四位皇帝,何曾被罚过俸禄,还是在百官面前朝堂之上。   罚俸禄是小,丢人是大。   他气的横眉倒竖,双手止不住的抖。   小丫头片子,欺人太甚。   凤鸾之见他还站在殿中央不肯离去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那声音脆脆的,掺杂着几分欢愉,在静的好似发丝落地都清晰可闻的殿内回响,更是刺激着他的耳膜。   凤鸾之又好似故意讽刺他一般,问道:“次辅大人迟迟不肯退回朝班,难不成又有了主意?”   顾祥贺脸色更沉,极力隐忍。他冷哼一声,挑衅般的道:“老臣不敌太后,既得了先祖爷的认可。”说着双手抱拳朝着上方一示,以表忠义,“又得了先帝的信任。太后是个见经识经、足智多谋之人。想必早已有了良策,还请太后指点迷津,莫要再让我等老臣干着急啊!”   凤鸾之:“哀家又不是诸葛亮,若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要你们这些老匹夫有何用?银子太多无处花?还是时辰太多哄着你们玩?”   沈辞:噗嗤~,哈哈,哦,不能笑!   顾祥贺回头狠狠的刮了眼沈辞,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看在沈辞眼里,别提多酸爽。   小师妹的这张嘴,骂人都不用带脏字的,蔫坏的一只小辣椒,不知亲起来会不会也是辣辣的。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嘴角又挂上了一抹笑,只是这笑区别于之前,有一丝丝甜腻腻的味道。   凤鸾之看着屡屡吃亏还不长记性的典型代表顾祥贺,心情瞬间舒畅。   顾祥贺此刻已然成了笑柄,他黑着脸愤愤的退了回去。站定好后,侧眸瞥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凤知名,忽的一甩袖袍,冷哼了一声。   凤知名这才回过神来,瞧着顾祥贺气鼓鼓的样子,甚是无奈。   若是没有顾家老太爷以及太皇太后的帮衬,就凭顾祥贺心浮气躁、愚不可及的性子,又何德何能做上今天这个位置?   凤鸾之扫了眼文武百官,见顾祥贺吃了瘪后无人敢再上奏。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想着这朝堂之上,也适时该换些新鲜的血液了。   随即缓缓开口道:“既是假.币,必是要收回了!”   于临沂:“可百姓们赔了钱,如何甘心白白上缴?恐会惹事端。”   新皇刚刚登基,又年幼不能理朝政,前朝余孽时不时的发动暴.乱,这时更该   笼络人心。强制上缴,绝不是上上策。   凤鸾之又何尝不懂?   “哀家断不会让百姓们白白赔了钱。于大人在顺天府内专门设立个回收假.币的院子,由户部出资,将百姓们上缴的假.币以真币之价如数归还......”   话音未落,户部尚书王展翼已走出了队列。   他拱手道:“启禀太后,先帝爷年间,为了减少百姓疾苦,倡导减免赋税,国库已有三年未进钱财,除去宫廷必要开销以及百官们的俸禄之外,早已入不敷出。”   凤鸾之:“......”   慕珩啊慕珩,你倒是潇洒,眼一闭、腿一蹬,拍拍屁股死翘翘了,只给哀家留下个烂摊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就在顾祥贺一扫刚刚不快,得意十足的亲等着凤鸾之难堪之际,沈辞笑呵呵的走出了队列,他目光如炬的紧盯着珠帘后人儿看,拱手道:“启禀太后,微臣有钱啊,要多少,微臣都给你!”   他身材修长,微仰着下巴,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滟涟四方。星眸流转,剑眉入鬓,十足的英气。   真真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说话时,一副笑眯眯放荡不羁的模样,真诚中又带着几分戏弄,着实不讨喜。   不过给钱这事,还是讨喜的。   未等凤鸾之发言,王展翼已侧过身子说了起来。   他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是长的高大英俊,面如冠玉,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正当年的样子。他义正言辞,好心提醒沈辞,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到时若是因为银两不够而只收回一部分,那后果比现在更糟糕,沈大人莫要一时逞能而误导了太后才是。”   沈辞心下明了,这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他除了钱之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凤鸾之见他胸有成竹的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知晓他有足够把握,随即道:“既然都是为国为民的官员,沈大人能出资救济国库,其他人也多少出些吧。王大人,你随后将文武百官捐上来的银钱做好统计后呈给哀家瞧瞧。”   文武百官:“......”   捐钱也就算了,还要将明细呈上去?这谁要是捐的少了,以太后的心性,还不得穿小鞋?   这么一想,更是生气。好生生的上个早朝碍着谁了?不挣钱倒还倒搭。   沈辞忽感无数双幽怨的眼睛盯着他,如芒在背。   “......”   他瞧着珠帘后的人儿肩膀略微动了动,想必定是在笑着。   心想道:安儿你不乖,我这帮你呢,你倒好,把我卖了!   他垂眸又无奈的笑了笑。算了,你高兴就好!   王展翼沉了沉心绪,又道:“单纯的回收假.币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哪怕抓了造假之人,也会有新的造假者出现,依微臣看,还是得想个可以彻底根除的法子。”   凤鸾之:“王大人所言甚是。既然要从根本上消除,那么‘根本’是什么?”   王展翼一愣,沉吟下,道:“微臣愚钝,还请太后明鉴。”   凤鸾之又将目光转向沈辞,“沈大人可知?”   沈辞笑呵呵的道:“不就是原材料咯,没有原材料还如何能造假?”轻飘飘似玩笑的一句话道出了本质。   凤鸾之追问道:“沈大人有何良策?”   沈辞站直了身子,收起嬉皮笑脸,拧着眉头想了想,正色道:“听闻现在的铜矿有一部分归百姓私有,微臣以为,应当无条件收回归朝廷所有。在矿上做工的苦力也应该全部编制记录在册,严禁个人私下携带贩卖。若是日后再有假.币流通,可从货源处查起,范围锁定,有迹可循。”   凤鸾之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宫廷寺观法器、军器、铜镜、铜锣等铜制金属品均由官府制造出售,民间不得自造,凡不宜官造的器物,如铜钟等物,则由有关方面提出申请,获准之后在官府派员监督下方可铸造,至于门上铜钉、铜饰等铜制品则一律禁绝。”   她话一顿,看向林文杰,问:“林大人可是听仔细了?”   工部尚书林文杰出列,拱手道:“臣遵旨!”   凤鸾之又道:“将收回来的假.币焚炉重铸,用以添补亏损。查出私自造假者,游街示众后斩首于午门,头颅挂于城门上三天,以儆效尤。”   文武百官:“......”   谁都未曾料到小小年纪的凤鸾之会有这等魄力跟智慧,这一连串的发号施令好似早已成型于脑海之中一样。   之前皇帝派系做观望状态的老臣们都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先祖爷与先帝皆是有慧眼之人,识人善任!   顾祥贺见着百官眼中不断显露出的欣赏之色,更是气的火冒三丈。   居然让她想着对策了,看来得好好合计着放个大招才行。   -   未央宫的后殿外有一处温泉,先祖爷曾命人专门辟了间屋子,将温泉水引入,做个了流动的澡池子。   听闻是为先帝的生母阎皇后所筑。   澡壁全由上等的大理石打造,一层层的台阶皆是汉白玉制,就连屏风上的圆豆子都是上好的夜明珠,辉煌程度可想而知。   而澡池子又与寝宫想通,这是最让凤鸾之喜爱之处。   用过晚膳,琉裳早早的为凤鸾之准备好了沐浴要用的皂角香胰等物什。   “娘娘,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凤鸾之也觉得乏了,便由着琉裳搀扶着去了后殿。   三刻钟后,凤鸾之换好了寝衣直接回了寝宫。   她莲步轻移,刚刚走至房门口突然一顿,随即操起衣袖堵住了鼻口后又一把将琉裳拉了回去。   琉裳捂着鼻子不解的问:“娘娘,这是......”   “屋内有迷香。”说罢后,回手捞起琉裳手中抱着的她的旧衣,撕了两条布条后,一块儿递给了琉裳,一块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宫中龌蹉之事她也知晓几分,但愿她小人之人了。   “进去瞧瞧。”   此刻屋内并无人侍奉。   凤鸾之悄无声息的进了寝宫,直奔她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果真,床上躺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   凤鸾之速度极快的抽掉屏风上的衣服直接甩到了陌生男子的身上盖了个严实,随即交代道:“把紫鸢叫来,将人弄去建章宫的掌事宫女寝房,快!”   正巧她没想好如何换掉皇上身边的人,倒是给她准备了个现成的。   琉裳甚至来不及回话,只点了点头,急慌慌的掉头跑了出去。   紫鸢会些功夫,做事也麻利,这厢将将把人弄出去,外边便传来宫内巡守侍卫的声音。   “刺客往未央宫方向去了,快追!”   凤鸾之:“......”   还未等她换身衣服好生看场戏,不想寝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忽的一个黑影转瞬即至,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雅的桃花香气。   凤鸾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欲大喊求救,便被人堵住了嘴巴。   “嘶,别咬,安儿是我!”   凤鸾之顿了下,待看仔细后,挣扎着乱捶打的手也停了下来。   竟是沈辞。   他气喘不平,脸色发白,额上的汗水已顺着脸颊汇聚到了下巴处,显然是一路狂奔而至。   他垂头看了眼被凤鸾之咬的已经渗出血丝的手指,‘嘶’了一声,咧嘴笑着,抱怨了一句“还挺疼。”   凤鸾之:“......”不疼咬了作甚?   “你怎么跑哀家这来了?”   沈辞的气息仍旧不稳,说话时大口的喘着气。   “听闻刺客往你这来了,我怕伤到你,可有事?”   说话间,侍卫已至未央宫门外。   凤鸾之:“......”傻子,若被人撞见,哀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连忙拉着他就往澡池子走去。   ☆、巴掌   “安儿,你拉我去哪儿?”沈辞万没想到凤鸾之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姑娘手上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他被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   站稳后,手上用力一拉扯,将拽着他手腕疾行的凤鸾之瞬间拉到了自己跟前,看了眼雾气弥漫袅袅如烟的房间,问道:   “你拉我来御池作甚?”   凤鸾之气的想跺脚,又碍着身份,不宜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无奈只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沈大人不会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吧?你这个时辰出现在哀家的寝宫,难不成是想跟着哀家一起被浸猪笼?”   沈辞闻言一愣。   他倒是没想这个。   今儿下了早朝后他便直接去了上书房陪着小皇帝边耍闹边学习,抱着‘偶遇’凤鸾之的念头,晚膳也没走。   谁料凤鸾之并没邀请他一共用膳。   若不是小皇帝让御膳房给他单独弄了些吃食,他定是要饿着肚皮了。   眼瞧着宫门要落锁,他也寻不着赖在宫里头不走的理由,只能悻悻离宫。谁料刚刚走至前往未央宫的岔路口便瞧见一列列侍卫嚷着刺客往未央宫的方向去了。   他担心是哪个被凤鸾之开罪过的老臣心生歹意,想要取她性命,一时间也顾不得其它,连着深藏不露的轻功都用上了,一跳三跃的直奔凤鸾之的住处。   此刻经她这么一提醒才顿觉不妥。   他低眸瞧着凤鸾之不知是因走的急还是因生气而晕染上一层嫣红的脸颊,乌黑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圆,樱红般的小口紧紧的抿成一条线,牵动着双颊的梨花窝凹成一个小小的肉.坑。   嘴角倏地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愣着干嘛?等着被抓个现行么?”凤鸾之只觉这人脑子有问题,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笑的出?说罢又抓起他的手腕欲往前走!   沈辞手上稍稍用些了力气以至凤鸾之拽了几次都没拽动!   沈辞颔首看了眼她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纤细如葱白般细嫩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了白,倏地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反手握住凤鸾之,宽大的手掌将她的小手紧紧的包在其中,且越握越紧!   在凤鸾之诧异的眼神中,沈辞郑重其事的道:“安儿,随我回家吧?”   凤鸾之:“......”回什么家?   她蛮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语气生硬中带着一丝怒气。   “沈大人自重!”   此刻,殿外嘈杂的吵闹声传来。   “大胆,未央宫且是尔等侍卫说进就能进的?”琉裳挡在殿门外不许任何人踏进未央宫一步。   “若是刺客就藏匿在未央宫,伤了太后娘娘,琉裳姑姑担待得起么?”   “我等一直守在殿外,根本没见着什么刺客。莫不是萧统领眼花了?再者说,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你贸然闯入惊扰了凤驾,可是不要你的脑袋了?”   萧统领被琉裳虎的一愣,半响没敢吱声。   凤鸾之的狠辣与雷厉风行他也有所耳闻,连皇上的奶娘跟太皇太后的亲弟弟都敢拿着开刀的人,岂会顾忌他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小侍卫?   可既然上头下了命令,他也不敢不从!   萧统领又向前迈了一步,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摆动,磕碰在铠甲上,叮噹作响。   他口气冷硬了几分:“琉裳姑姑若是再拦下去,不仅会惊扰凤驾,还给了刺客逃命的时间。”说到此,话一顿,眼睛觑起,质问道:“莫不是琉裳姑姑识得刺客,现下正为他拖延时间?”   “萧统领就是这般守护宫中安全的?”一道肃然的女声徒然打断了他的话。“既是刺客,功夫定不一般。尔等已然看见刺客朝着未央宫来,为何不速速进去搜查?若是凤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来人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从晦暗的林荫路上踏着撒了一地琼华的皎洁月光缓缓的走了过来!   竟是太皇太后!   她面色严肃、眸光锋利,也不等萧统领回话,喝令道:“还不进去搜?若是跑了刺客,哀家唯你是问!”   萧统领颔首应下,抬头间,余光瞥见刚刚还一副‘打死也不让开除非你踩着我尸体过去’的倔强琉裳,此刻已经让开了路,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一旁,甚至一句阻挠的话都没有。   萧统领:“......”   他回首对着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后,率先迈进了未央宫,只是经过琉裳跟前时,故意狠狠的撞了她一下,以惩戒因她的阻碍而挨了太皇太后的骂。   琉裳始料未及,身子又小,哪里经得住他那般大力碰撞,于是直接摔倒在地。   若不是腿收的及时,怕是也要被他踩上一脚。   她拧着眉头看了眼已经渗出血丝的手掌,慢慢的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朝着殿内看了眼,面上虽然不显,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也不知拖延的时间够不够娘娘把沈大人藏起来!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眉头微微挑了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由着侍女搀扶着也跟了进去!   她目的明确,步履急速的直奔凤鸾之的寝房,推开门,绕过层层叠叠的纱幔,一把掀开了榻前的帷帐。   嘴角的笑意在随着帷帐拉开的瞬间而僵住!吃惊的半响没反应过来。   不...不应该,她可是用了最好的迷香,没人可以挨得住。   太皇太后气的狠狠的一把甩开手中的帷幔。   “人呢?”   大吼间,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粗鲁的动作而左右摇晃着。   琉裳听见声响后连忙一瘸一拐的小跑了进来!   “不是说凤太后已经歇下?人呢?”   琉裳垂首恭敬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太后娘娘说是乏了要歇下,并未让奴婢伺候,奴婢不知。”   说话间,后殿传来一声极为震怒的呵斥声。   琉裳顿了下,继续道:“太后娘娘许是在沐浴。”   话音刚落,琉裳只觉面上一阵风吹过,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待她抬起头时,只瞧见拐角处的一抹松柏绿的裙角。   此刻,凤鸾之裸着后背背对着众人坐于池子内,池面上撒了厚厚一层的花瓣儿用以遮挡全身浸于水中,正抱着她的腰肢趴在她腹间的沈辞。   身后跪了一排侍卫!   “谁许你们进的未央宫?还不给哀家滚出去?”随着她的大声呵斥,胸腔也跟着起伏不定。   萧统领头也不敢抬的连忙往后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越过众人,目光在一目了然的御池内扫过,又落在了凤鸾之的身上!   她精明的眼珠子微眯,沉吟一瞬,慢慢的一边朝池边走来一边柔和着声音问:“凤太后这么晚了还在沐浴?”   凤鸾之听着身后轻缓的脚步声,面部神经紧绷,呼吸异常的困难,胸腔中的窒息感仿佛要吞噬了她一般。   她护着胸脯的双手止不住的抖,就连始终紧闭双眼的沈辞都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与惊恐。   他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凤鸾之的腰腹,随后慢慢伸开五指覆盖了上去!   掌心宽厚有力,比池内的温泉水都要烫人!   那一刻,不知为何,凤鸾之突然感到了一种无名的力量,给了她可以继续下去的勇气!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眼瞧着太皇天后已到了跟前,凤鸾之闭上眼睛心中默数着。   1、2、3.......   就在身后的人距她不过半步距离之时,她倏地从池中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大幅度动作,带起了大量水花。   起身之际还不忘把沈辞的脑袋往下摁了摁。   太皇太后被忽然站起来的凤鸾之以及喷了满身的水吓的尖叫了一声,连连退后了数步。待她站稳之际,凤鸾之的身上已经歪扭扭的穿上了寝衣。   她脸色阴沉、眸色晦暗,一手捞起屏风上搭着的月白色披风披于身上,一边大步朝太皇太后走去。   “母后穿的如此妥帖,连妆容都未卸,又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臣妾寝宫,让臣妾不得不疑惑啊?母后因何而来?”说话间,人已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她堪堪矮下身子算是施过礼。   声音冷冰冰的,就连眸子都黑沉的好似深不见底的幽谭。   太皇太后由最初的惊恐已经回过神来。   她稳了稳心绪,冷笑一声,道:“哀家听闻你这闹了刺客,怕你平日里开罪的人太多再惹了杀身之祸,所以前来瞧瞧,看你有事没?”   凤鸾之心里明镜,太皇太后这是拿话敲打她。   她嫣然一笑,缓缓开口道:“臣妾谢过母后提醒,不过经您这么一说,臣妾倒是觉得,把那些已经开罪过的人找个机会处理掉才好,免得哪一日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防患于未然么!”她话一顿,突然又道:“嗳?臣妾最近开罪了谁?容臣妾想想。”   边说着边往外走。   太皇太后站在原地,气的大口的喘着气。   这是威胁不成反被威胁了么?   这会儿也忘了要去看池子里是否藏了人,紧随凤鸾之的脚步跟了出去。   臭丫头片子,哀家掌管后宫时,你还未出生。这才进宫几日,竟敢在哀家头上动土?哀家要是不惩治你一番你真当哀家是个摆设了?   这边气哄哄的追了出去,右脚将将踏过门槛还未落地,眼前忽的闪过一道黑影。   太皇太后只觉脸上一热,随即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慢慢放下脚,怔愣在原地,缓缓抬起手抹了把喷.射.在脸上的东西,借着八角琉璃灯的光亮,仔细一瞧,竟然是血。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就以端着手臂摊开手掌的姿势缓缓向前看去,只见凤鸾之的手中拎着一把正往青石板上滴血的剑。   倒在她身前的,赫然是那率先冲进澡池子的萧统领。   而眼前的凤鸾之,笑靥如花的转过头来看着她,那胜利者的姿态犹如开在云端的曼陀罗花,妖娆至极。   太皇太后瞬间瞪大了双眼,惊吓的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眼前一黑,倏地晕了过去。   凤鸾之脸上无波无澜,神色平静的好似往常无数个日子。   吩咐长乐宫的宫人,“还不把太皇太后带回去。”   转过身后,侧眸看了眼琉裳,问道:“还有谁伤了你?”   琉裳眼里包着泪,用力的摇了摇头,吸着鼻子,道:“回太后的话,没了!”   凤鸾之又缓缓转过身子,问道:“刚刚还有谁踏进了哀家的御池?”   地上跪着一排的侍卫,额头紧叩着地面,瑟瑟发抖的不敢言语。   “不说?”   她“咣”的一声将手中滴血的剑仍在了地上,吓的紧挨着她而跪的侍卫险些弹跳起来。   静谧的夜里,一股子尿.骚味弥漫开来。   凤鸾之拧起了眉头,实在不愿相信守卫皇宫的御林军竟是这种怂货。   她一排排的看过去,将哆嗦的好似塞子的侍卫全都指了出来   “杖责五十大板。”   扫视一圈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背脊挺的犹如松柏的侍卫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拱手抱拳,不卑不亢,声音气势如虹的道:“末将司易拜见太后。”   “以后你就是御林军统领,日后若是再让哀家瞧见御林军里有一个怂包。”她看了眼已经被一剑毙命的萧统领,慢条斯理的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司易叩首:“末将得令。”   “既然宫里出现了刺客,那皇上的安全必是受到了威胁,尔等还不速速前往,切记,给哀家搜仔细了。”   司易再一次抱拳:“末将得令。”   随即哗啦啦的一群人规整有序的撤出了未央宫。   嘈杂已散,凤鸾之紧绷的弦好似突然断了开,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顷刻间被抽走,她连忙扶着身旁的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了身上的颤抖。   她疲倦的摆了摆手。   “把血腥气清干净。”随后由着琉裳搀扶着慢慢走回了寝宫。   将将推开门,入目的便是沈辞浑身湿透的站在殿中央。   他脸上挂着浅笑,额前的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身上的官服不停的往下滴水,湿衣服紧贴着身体,胸肌若隐若现,显露出一副好身材。   只是模样颇为狼狈。   他见凤鸾之走了进来,笑着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朝她走去。   “安儿,你回来了!”   凤鸾之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貌似所有的怒火都被点燃,她一把甩开琉裳,大步的迎上前,左手拉着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扯,右手牟足了劲,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不遗余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浪了,所以更的晚,补偿给你们一个大粗长,哈哈!   ☆、不懂   沈辞被这攻力十足的一记耳光打的瞬间歪了脸,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打的那一侧口腔内壁,‘嘶’了一声。   还挺疼。   凤鸾之依旧紧紧攥着他湿漉漉的衣领,脸上是刻意压制的怒气。   她眼角一片通红,仿佛被打了受了委屈的那个是她自己一样。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问:“沈辞,你可知若是被人发现会有怎样后果?”   浸猪笼?那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   她身为垂帘听政的太后,半夜私会朝中大臣,无论哪种死法都是她占了便宜。   她更担心凤族一脉以及慕凉傾的安危。   她倒了,凤家很快就会被顾氏压制得永不能翻身。凤家倒了,慕凉傾还以何为靠山?谁还会真心实意为他的皇位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北凉转瞬就会落入秦王慕言的手中。   她不允许,绝不允许这样的失误出在自己身上。   沈辞被她以一种极度难堪的姿势拽着强迫着垂下头。   怕她仰头看着自己太累,沈辞又矮了些,佝偻着背脊而立。眼内的情绪由最初被打那一瞬的愤怒与不可置信到慢慢的被心疼所取代。   是他鲁莽了,未曾料想过她的处境。   要知道,这宫里宫外,有太多的人想要抓住她的把柄。哪怕她犯再小的错也会被多方渲染成不可弥补的弥天大错。   她活着这般如履薄冰,可知有多让他心疼?   沈辞脸上一派轻松,他想:他若是表现的很难过,她家心思细腻、玲珑剔透的小师妹或许会更难过。   沈辞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安儿生气了?别气,我错了,下次定会掐好了时辰,再也不会让你因我陷入危险之中了。”   凤鸾之闻言,心脏穆然缩紧,好像被人紧紧握住了一般,有那么一刹那,她竟有种不能掌控生命的错觉。   她打了沈辞,或许他不会生气,可但凡是个有气量的男人,想必都不会再管她。可沈辞说了什么?   沈辞...   她想,她以后需得离他远点,他的心思,她实在难捉摸透彻。   沈辞见着凤鸾之虽是望着自己,但是眼神空洞,眸光发散,又像是没看着自己,有些担忧的轻唤了一声:“安儿?”随即伸手去抓她垂在腿边的那一只手。   她刚才扇他耳光时那么用力,是不是手也打痛了?   凤鸾之像是惊弓之鸟,倏地松开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一大步。   眼角的红晕还未散去,长发被随意的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身上的寝衣已被风吹干,披风斜斜的挂在她的肩头上,模样十分可怜。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只觉得头晕,想要立刻睡下。   许是刚刚沐浴后便出去待了那般久受了风,许是今夜的糟心事接踵而来,她乏了。   她不愿跟沈辞再多纠缠,只面无波澜的冷冷看着他,再一次强调道:“沈辞,若再让我听见你唤我安儿,定不饶你。”   这一次,她没以‘哀家’自称,想必日后就算俩人在宫外相见,关系只有师兄妹情,她也不愿与他亲近。   沈辞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浅浅的。   他好像是个脸皮极厚的人,不会生气似的,对待什么都无所谓。可凤鸾之看得出,她刚刚的话语一出,沈辞的睫毛明显颤了一下。   他微微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被他极力掩下的情绪,再一次抬起眼帘,又是惯有的云淡风轻。   他咧嘴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嗯,我知道了,你也乏了,早些睡吧,那...我走了。”说着,又轻笑了一声,好似保证一般,又道:“放心,不会有人看见我。”   说完抬步直接朝着殿外走去。   直至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消失后,凤鸾之才托着沉重的身子极其疲惫的上了床榻,她一把扯过锦被盖住脑袋,只想当个缩头乌龟。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想要睡个好觉。   -   第二日一早,琉裳伺候着凤鸾之梳妆。   琉裳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因着皮肤太过白皙而眼下睡眠不足引起的乌黑就格外的严重,补了几次妆容才将将盖住些。   凤鸾之长长的吐了口气,伸手捏了捏鼻梁后才慢吞吞的开口问:“紫鸢呢?”   琉裳一边挑着几个素雅的簪子在手中左右瞧着一边回道:“回太后的话,紫鸢昨儿从建章宫回来时已是丑时,这会儿刚睡下不久。奴婢寻思着左右紫鸢今儿也是休沐,就没叫醒她。”   凤鸾之看了眼琉裳递过来的发簪,随手一点,又问:“事情可是办妥了?”   “妥了。”   待收拾妥帖后,琉裳又从凤鸾之的象牙嵌红木妆匣内取出了一只黄釉红彩缠枝莲纹的小瓷瓶,这小瓷瓶打眼一看釉瓷与莲纹就知非普通物。   堪比贡品。   琉裳在凤鸾之疑惑的目光中从小瓷瓶内倒出了一些类似水状液体的东西于手掌心,随即又道:“娘娘,这是沈大人昨儿临走时交给奴婢的,说是顶好的消肿药,让奴婢给您涂抹于手上。”   凤鸾之没动,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她的手怎么了?   哦,昨天她打了他,所以他是怕她疼了自己的手?   凤鸾之推开琉裳伸于自己跟前的手掌。   “哀家不需要!”   她口气生硬的好像隔了夜的馒头,硬邦邦。   琉裳还从未看见凤鸾之以这般口吻对待未央宫的宫人宫女们,心想:娘娘许是真的烦了。   琉裳不懂的是,凤鸾之虽然生长于一个环境简单的家庭里,父慈母爱,其乐融融。但是她的母亲慕白茯为了不让她做井底之蛙,为了让她免于她人欺辱,为了让她看见识世间险恶,为了让她日后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古代女人一样只做笼中鸟儿,为了让她不必局限于一个宅院、一个男人之间,所以,带她走了很多的路,见识到了很多的阴暗,教会了她很多道理。   所以,在她小小的年纪里,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辨识善恶,如何扭转局势,如何以不变胜万变。   只是,母亲没有教过她什么是‘情’。情之一字,自古难诠释。慕白茯未能真正明白,更何况是小小的凤鸾之。   所以,沈辞这一系列的暖心动作并未能让凤鸾之觉得暖心,而是诧异与不解。   他目的是什么?所求为何?难不成也想要这慕家江山?   又觉得沈由子断不会找个狼子野心的人做关门弟子。   她委实糊涂了。   凤鸾之觉得她有些无力掌控沈辞。   所以,从早膳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琢磨着如何将他踢走,想了又想,终于找了个最折中的法子。   -   因今儿是休朝日,所以凤鸾之用过早膳后便去了含元殿批阅奏折,想着顺便拉上慕凉傾督促他的课业。   谁料她刚刚踏进大殿,太皇太后便带着小皇上怒气腾腾的追了过来。   她也不等凤鸾之施礼,直接开口质问:“哀家听闻建章宫的宫人宫女们都被你打发出宫了?这是何意?”   凤鸾之委身对着太皇太后一矮,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昨儿不是闹了刺客么,臣妾担忧傾儿的安危,便让御林军统领彻查皇宫,熟料这一查就查出了猫腻儿。”   她抬头看了眼平日衮衣绣裳、今儿却粉黛未施的太皇太后,想必定是听闻了事情之后急着赶来,不免心情更是愉悦。   白白忙乎了半天,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呵呵...她觉得这买卖...委实不错。   又继续又道:“建章宫的掌事宫女与人私通,这还得了?臣妾定不会不闻不问。想着那些老人儿们也快到了出宫的年纪,这不,开了恩典,一同放了出去。”   太皇太后气的发抖。   “都是傾儿用惯的人,你全放出去,可有想过傾儿?”   凤鸾之看了眼胆小的紧紧抱着太皇太后大腿的慕凉傾。   他似感受到了背后的如炬目光,转过头来与凤鸾之对视了一眼。   脸上看起来委屈又害怕,可澄澈清明的黑眸却出卖了他。   这小崽子......胆儿又长毛了啊!   凤鸾之温柔一笑,道:“有谁不是从新人儿到老人儿?太皇太后不也是从顾贵妃到了如今的太皇太后?时间慢慢来,教的好还怕她是新人不成?”   太皇太后听闻‘顾贵妃’一词后,脸色更是黑沉的厉害。   她气哼哼的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她还是贵妃的时候说事儿,那会儿的她是在这宫内过的最为凄苦的时候。   先祖爷压根儿瞧不上她,她费尽心机,连最龌龊的法子都用上才怀了秦王,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储君之位,不想儿子竟然甩甩衣袖一走了之。   她窝火了十几年,不成想被凤鸾之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像个玩笑一样,直戳她的心窝子。   凤鸾之看着气的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的太皇太后,轻笑了一声。   那声音宛若黄莺,婉转动听。   打蛇打七寸啊,不然干嘛浪费唇舌?   太皇太后瞧着凤鸾之故意喜形于色的样子,气的甩袖,冷着脸直接转身出了含元殿。   凌乱的脚步声足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慕凉傾不安的绞着手指头眼睁睁的看着皇奶奶走了,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又惧怕凤鸾之的权威。   心想:这下坏菜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不是又得挨揍了?   凤鸾之冲着慕凉傾招了招手。   “傾儿,过来。”   慕凉傾:“......”眼眶子里包了一泡泪,慢吞吞的挪到了她跟前儿。   凤鸾之忍不住的想要伸手掐一掐他包子一样的脸蛋儿。   到底是个孩子,凡事都挂在了脸上藏不住。   她声音难得的没有刻意压抑,女儿家了几分,问道:“傾儿,你若是觉得宫里不好,不如哀家送你与帝师去同别苑的温泉山庄小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晓啊:不开心? 沈辞:安儿好像不喜欢我。 二晓啊:我艹,你把好像俩字去掉.嗳,踏马的我就说了个事实你拿刀砍我作甚? 沈辞:丫挺的,砍死你丫的,瞎J嘚嘚!   ☆、打探   慕凉傾眨了眨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蝶翼,模样灵动又可爱。   他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性的叫了声:“母...母后......”   凤鸾之瞧着他不捣蛋软萌萌的样子煞是喜欢,到底是没忍住,笑着弯下腰,素白修长的手指直接捏住了慕凉傾胖嘟嘟的肉脸蛋,左右轻轻拽了拽。   好有弹性!   她的心情也由晨起的灰败瞬间变得明艳起来。   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变得格外轻快,带着小女孩儿的小雀跃,道:“哀家说送你跟帝师去别苑小住,愿意否?”   慕凉傾瞬间咧开了嘴巴,刚刚因凤鸾之的触碰而产生的抵触心理这一刻也化为虚有,惊喜的就差绕着屋子转几圈。   他强压下想要尖叫的冲动,再一次确认道:“当...当真?”   凤鸾之将他的脸颊揉成了一团,直到他受不住的拧起了眉头想要往后躲时才放开。   她直起了身子,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是声音里明显较刚刚严肃的了几分。   “哀家可是有条件的,为期一月。回来后,哀家要抽考你的课业,若是不合格......”说到此,她话音一顿,脸上又露出了第一次揍他时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沾花一笑,继续道:“挨揍是小,怕是皇上独揽朝政之前,都得安生的待在这皇宫里再无出宫之日了。”   慕凉傾目似点漆的眸子转了几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课业会...很多么?”   “不会,皇上这次是以调养身子的由头前去,哀家会命帝师酌情减少皇上的课业。”   慕凉傾终于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对着凤鸾之施了个礼,乖巧的道:“儿臣不在皇宫的这段日子,还望母后多照看自己的身体,莫要因为国事而操劳过度,待儿臣回来后再来孝敬您。”   瞧瞧这讨喜的小嘴儿,瞧瞧这鬼人精儿的模样。   凤鸾之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她摆了摆手,道:“去吧,让青蝶随着你。”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莫要贪玩耽误了课业,因小而失大!”   慕凉傾将将离开,凤鸾之的懿旨就送到了沈辞的府上。   沈辞给了前来传旨的宫人好些打赏,又好生的招待着。   因人来自未央宫,所以沈辞明里暗里的套了好些话。   比如:“姚公公,你看我用不用进宫一趟见一见太后,商量下皇上的课业目前该以何为重?”   姚公公:“沈大人还是莫要去了,太后今儿不知为何,看起来不甚高兴,悻悻的没什么精神,莫要自找苦头咯。”   沈辞哑然一笑,忙递上一盏茶,上等的都匀毛尖。   “今年的新茶,宫里头这会儿怕是也没有呢,尝尝。”   姚公公恭维了沈辞几句,不外乎是些文武百官里,属沈大人最为阔绰,府中最是华丽,连下人们穿的衣裳都是顶好的料子。院中一草一木无不彰显的家世的殷实之类的话。   沈辞招呼着人又给他上了几道市面上没有的甜点,继续打探着。   “太后莫不是害了病?怎还精神不济?”   姚公公:“嗨,这搁着谁能有好精神头儿啊?皇上年幼不掌政、太后再怎么雷厉风行到底只是个女人,百官多有不服,时长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她,太皇太后又成了天的闹腾,乱糟糟的事儿都能说上个几天几夜。”   沈辞眉眼仍旧带着笑,可笑容里面全是牵强。   若他没记错,安儿今年不过十四岁吧。从他第一次听由师傅提起她,已经过去了十年。   而他,也刚好长她整十岁。   十四岁那年,他在做什么?   整日里跟着沈由子瞎闹腾,吃喝游乐顺便学学医,偶然回趟家挥霍一通,赌一局下来输上几户宅院也不觉得有甚。   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别提多逍遥。   再想想凤鸾之,沈辞莫名的觉得心口有些堵,闷闷的窒息感逼着他连假意的笑都懒得装。   姚公公到底是来出公差的,不敢久留,瞧着沈辞的状态也不太好就告辞打算回宫。   送客时,沈辞命人拉了辆马车过来。   姚公公诧异,不解的问:“沈大人这是......”   沈辞笑着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指着车内的物什道:“这黑色的锦盒是我孝敬姚公公的,家父酷爱收藏古玩,我也受了些熏陶弄着玩儿。刚巧朋友送了我一串珊瑚珠,我瞧着色泽还成,借花献佛,不知姚公公是否喜欢。”   姚公公闻言脸都笑开了花,珊瑚珠?还是一串?阿弥陀佛,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他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已经麻利的伸进了马车里直接捧起了锦盒。   沈辞指着车内的物什继续道:“那一篮子的茉莉花是我亲手采摘的,那个紫檀镶楠木锦盒里的甜点也是厨子刚刚做的。还有那红木雕漆盒子里的茶跟那几身夏季的衣裳,都是我孝敬太后娘娘的。”   姚公公单手抱着盒子觑眼看着他,随即伸出手指点了点沈辞,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完全把他当成了阿谀奉承的人,笑着道:“沈大人不日必将大有所成啊。”   沈辞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握住了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摁了下去,他极不喜欢别人指着自己。   “还得劳烦公公帮沈某个小忙。前几日不小心惹怒了太后,我怕公公说是我孝敬的,太后反而会怪罪,不如就说是宫里各个司所孝敬的,再不济说您孝敬的也成,我倒是无所谓。”   “这...这......”   沈辞连忙将腰间佩戴的一枚成色极佳的压裙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沈公公不要嫌弃才好。”   沈辞目送着姚公公的马车走远直指消失在街角,才挑了挑眉头,轻飘飘的道了句:“有没有命享受,就看你贪敛的程度了。若是不聪明,留在安儿身边也没什么用处。”   没多久,沈辞的马车也随即出发,与皇上在午门口汇合后,由凤翎带队前往了位于京城以南一百多公里外的望月苑。   -   送走了慕凉傾与沈辞,凤鸾之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连午膳都比平日里多用了小半碗。   接下来就可以把精力都用在对付秦王身上了。   她躺在未央宫外粗枝大叶的槐花树下的贵妃椅上,闭目冥神苦思。   “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   紫鸢端着一壶茶稳稳的走了过来。她先是将茶壶放置于一边的藤木桌上,转身折回殿内取了条薄毯子回来,盖在了凤鸾之的身上。   “今儿阳光虽是足,但是有风,小姐本就有体寒之症,莫要再着了凉。”   凤鸾之睁开眼拢了拢薄毯,问:“紫鸢,你说,什么由头才能致使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回家呢?”   紫鸢一边回身倒茶一边道:“奴婢觉得家人最重要,若是奴婢父母亲有个什么事儿,奴婢肯定急的跟什么似的。”话一顿,似是恍然大悟般,回身问:“小姐不会是说秦王吧?”   “嗯!”   “要不直接给太皇太后下.药?太皇太后病了,秦王作为唯一的儿子,总不至于不回来吧?或者干脆直接弄死那个老太婆算了。”   凤鸾之被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   “傻丫头,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的买卖不划算。”   紫鸢努了努嘴,将倒好的热茶递给了她。   茶香袅袅,蒸蒸白气随着微风被吹散开来。   “这茶味道极香甜,奴婢泡茶的时候都馋的留了口水,小姐快趁热尝尝!”   凤鸾之弯了弯唇角,好笑她形容夸张,由着她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她端过茶盅,垂眸看了眼杯盏中漂浮着的玫瑰花瓣,蹙了下眉头。   “哪儿来的?”   “茶?小姚子说内务府送来的。”   凤鸾之神色沉了沉,又兀自一笑,笑自己多心了。   姚公公见着凤鸾之的心情不错,美滋滋的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去。   他把食盒放在了圆形藤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端出来一个青花松鹤遐龄盘子,上面摆着几块样式极好看的甜点。   弯着身子笑眯眯的道:“奴才今儿出宫走差事时,回宫途中,忽闻一阵甜香,仔细一瞧,竟是个甜点铺子,奴才尝了尝,味道真不一般,就买了几块儿来孝敬您。”   凤鸾之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锦盒上。   紫檀镶楠木,木质沉香、做工精良。   怪不得国库里没银子,感情都花在这等没用的物什上了。   真真是浪费。   她的目光又在甜点上一扫而过后,着重落在了盘子上。   盘内外口沿饰双圈弦纹,盘心绘青花松鹤松,双鹤互视而立,松树苍虬,隐现于云间。盘外壁饰石榴、寿桃等折枝花果纹。青花发色蓝中泛紫,纹饰绘画飘逸而生动。【注1】   最重要的是,盘子外沿刻了一个极小的字,沈。   若是瞧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凤鸾之侧眸打量了一眼姚公公,见他颔首弯着腰,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话到嘴边,到底是没问出口。   算了,不吃罢了!   姚公公马屁没拍着正地方,始终不甘心。他琢磨了一会儿,平日里也没瞧见太后怎么吃甜点,估计是不爱吃。   但是女人们都喜欢花花草草的,太后应该也不例外吧?   这么想着,脚力麻溜的又回了房,抱着一大篮子的茉莉花又折了回去。   篮子太大,将他整个上半个身子都挡住了,远远的,只见一篮子花自己长了脚。   紫鸢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姐您看,那篮子自己还会走路了。”   凤鸾之扫了眼,抿唇一笑。当目光落在随着姚公公的步伐而来回晃荡不止的压裙玉佩上时,瞳孔蓦然缩进。   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的阴沉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注1】:本段出自古董拍卖网诠释。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哭丧个脸,被人爆菊花了? 二晓啊:滚! 沈辞:说说咋个回事? 二晓啊:哎,我是不是也得撒娇卖萌再来个驴打滚?我都没有小天使,没章评没收藏,我在否定自己的同时也否定了你。沈辞,我估摸着你是不讨喜。 沈辞:......那个啥,晋江的小天使们,快来个收藏评价,免得他小心眼的想不开自杀了咋整,哈哈。   ☆、传信   是时,姚公公已经抱着花篮子走到了跟前。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后对着凤鸾之谄媚的笑着,一副等着被赞赏的讨好神情。   “小姚子,这花儿哪来的呀?”紫鸢边说着边弯下腰凑到跟前,吸着鼻子嗅了嗅。“真香。”   姚公公邀功似的对着凤鸾之道:“太后娘娘,这是奴才亲手摘的,刚摘时上面还带着雨露呢,新鲜的不得了。”   凤鸾之冷眼睨着,声音里凉凉的不含任何情绪。   “又是回宫的路上摘的?”   姚公公闻言一愣,顿觉凤鸾之的情绪有些不对头。连忙敛了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叩首,回答的也是极为小心。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奴才耽误了回宫的时辰,还望娘娘恕罪。”   呵,够滑头,还想避重就轻的蒙混过关!   凤鸾之再一次开口,周身的气压较刚刚又低沉了几分。   “这花是你回宫的路上摘的?”   紫鸢疑惑不解,她家小姐向来对未央宫的宫人宫女们多有包容,甚至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今儿的情绪反复无常,这...这是怎么了?   姚公公此刻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连伏在地上的双手也跟着瑟瑟发抖。   太后既然这么问了,必然已经看出了端倪。   而他为了圆一个谎言势必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添补,他...真是悔不当初啊。   怎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沈大人的要求呢?   姚公公的身子伏的更低,几乎要趴在地面上,大喊道:“娘娘,奴才知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凤鸾之看也不看他,直接对着守护未央宫的侍卫吩咐道:“扔出去!”   姚公公抖着身子阖了阖嘴,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是不敢多言,怕多说一句再惹怒了凤鸾之最终连小命都保不住,只能耸拉个脑袋像只丧家犬似的乖乖的任由着侍卫架着离去。   紫鸢:“......”事件发展太快,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鸾之瞧着一脸懵懂的紫鸢,示意她看藤木桌上的甜点盘子。   紫鸢疑惑的端起来里里外外的瞧了个仔细,终于发现了端倪。   “沈?”   不用想,小姚子刚刚从沈府回来,这吃食定是从沈大人家中拿回来的。   紫鸢放下盘子。   “奴婢还是不太懂,小姐是因为小姚子撒谎而生气?”   凤鸾之:“只是其一。”   她气的是沈辞,气他自作主张的替她试探身边的人。   哀家的事何时需要他来插手?   狂妄自大!   紫鸢也忍不住抱怨:“沈大人也真是的,送就送呗,怎还藏着掖着?可藏又没藏住,还故意拿了个刻着自家姓氏的盘子,明明好心还办了坏事,徒让人生厌。”说完后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的弯腰去抱花篮子,低头凑上前去又嗅了嗅,忍不住的赞叹,“真香啊,比咱凤府后花园的那片茉莉花海都香。”   凤鸾之看也不看的直接道:“扔了!”   紫鸢:“……”   “好好的,怎就扔了?”   凤鸾之没言语,兀自站起身子直接回了寝宫,步子生风一般,一瞧便是带着气!   徒留紫鸢还傻愣愣的抱着花站在原地发蒙。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姐如此恼怒八成又是因为沈辞。   忍不住感叹道:沈大人好本事,小姐打小就不是吃亏的性子,看看太皇太后和朝中的老臣们就知道,谁能在她那处占到半分便宜?   他倒好,随随便便的举动,不是给小姐惹的湿了眼就是给惹恼!   哎,沈大人,自求多福吧!   紫鸢看了眼花篮子,满眼不舍。   好好的花又没惹着小姐,干嘛不要了?   想了想,又觉不对,连忙扔下花篮子追了上去。   “小姐,这花儿不会也是沈大人送的吧?”   凤鸾之回头冷睨了她一眼。   “慎言!”   紫鸢瞬间抿起了唇。   左右瞧了瞧,见无人窥视,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奴婢有一事不解,您既然已经知道甜点是沈大人送的,为何刚刚没有发火,反而等着小姚子把花篮子抱出来才生气了?”   “因为哀家见着他身上挂着沈辞的压裙玉佩。贪婪的人永不知足。这一次是沈辞,下一次若有人给他更大的诱惑让他取了哀家性命他也会照做。害虫一样存在的隐患,哀家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紫鸢顿觉恍然大悟。   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紫鸢紧跟在凤鸾之的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凑到凤鸾之的身边小声的道:“小姐,刚刚小姚子还拿来了几套夏装,那料子十分罕见,颜色瑰丽,色泽柔和又不失大气。衣裳的绣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布料比宫内上好的缎子都要丝滑,奴婢猜想,那些大概也是沈大人送来的。”   凤鸾之:“仍了。”   紫鸢:“......”好可惜啊!   -   凤鸾之的好心情貌似突然间跌到了谷底。   她脑子有些乱。   沈辞这人委实令人费解,他如此这般费力讨好,到底意欲何为?   求个靠山?那还气她做甚?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他倒是信守承诺的人。   之前说过要送她的玫瑰当归茶、颜色艳丽的衣裳、她喜爱的茉莉花,甚至还有她寝宫里随便摆放的一盘甜点他都放在了心上。   这人...心思细腻的可怕。   她该如何去掌控?   凤鸾之烦躁的扔掉手中的羊毫笔,宣纸上的那个‘静’字的最后一笔上堆染上了一大滴的黑墨。   凤鸾之:“......”   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抓狂的冲动。   她鼓起腮帮慢慢的的吐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烦闷,随即冲着门外喊道:“紫鸢!”   紫鸢闻声连忙推门小跑了进去。   “小姐,奴婢在呢!”   平日里都是凤鸾之去哪儿她跟到哪儿,像个话痨的小尾巴似的。   今儿难得识相的守在门外。   她家小姐很少发脾气,可发起脾气时一般人也是受不住的。   “派去岭南的人还是没有消息么?”   紫鸢:“......”她把这茬忘了。   正愁着是不是要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琉裳突然走了进来。   她双手奉上一只小指般粗细的信筒。   “娘娘,飞鸽传书。”   紫鸢欣喜若狂,狗腿似的连忙伸手接过信筒抽出纸条递给了凤鸾之。   凤鸾之瞥了她一眼,接了过来。   纸上只有几个数字:5 1   5代表‘无’,1代表‘异’。   这是为了防止信鸽被人截获而发明的一种新的暗语。   凤鸾之蹙起了绣眉。   秦王并没有因为顾祥林被流放到岭南而有任何异动。   他还真能沉得住气。   到底是不在意还是深藏不露?   凤鸾之重新执起笔,在原有数字的后面填了个‘7’,让探子继续监视。   填好后,又低头吹了吹墨,待风干后才将纸条递给了紫鸢塞进了信筒里。   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都下去吧!”   凤鸾之坐下后,心里窝着的火气始终不消。   闷闷的,好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上气。   平白生了闷气,心里尤为不甘!   她背靠着椅背而坐,烦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坏坏的勾了勾唇角。   随即站起身,从镇纸下抽出来一张新的宣纸。   一手捏着袖口,一手执笔,给慕凉傾写了封信。   -   慕凉傾与沈辞刚刚抵达望月苑,凤鸾之的信差也到了。   “老师~”他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不太敢接,生怕凤鸾之逗弄他,说好的在别苑小住结果刚刚落脚再一封加急信催回去。   若是那样,他想他估计是等不到长大就得想法子杀了她!   沈辞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   “为师帮皇上瞧瞧。”   说着,伸手接过后利落的拆开了信封。   入目的是凤鸾之龙飞凤舞的字迹,笔走龙蛇、风格洒脱,一如她的性格,有不输男儿的气势。   信上只有一首类似于草稿纸的简短小诗。   之所以说是草稿纸是因为上面还有三处打叉又重新写的地方。   ‘狂风乍起尘土扬,妄月苑外有蛤.蟆。此处,妄字后面打了个叉,换成了望,‘蛤.蟆’俩字打了个叉,后面补了‘林蛙’两字。’   沈辞:“......”   还能再故意点么?   ‘自是江南缘来客,大雨倾盆淋傻瓜。此处,‘淋傻瓜’三字打了个叉,后面补了‘外人家’三字。’   沈辞:“......”   “哈哈,哈哈哈!”沈辞捏着信纸捧腹大笑。   安儿这是拐着弯的骂他啊。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笑的停不下来,眼角都渗出了眼泪。   慕凉傾不明所以,不就是一首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诗,有什么可笑的?   他踮起脚尖去攀沈辞的手臂。   “老师,给我看看。”   慕凉傾接过后,小声的又念了一遍。   “狂风乍起尘土扬,望月苑外有林蛙。自是江南缘来客,大雨倾盆躲人家!”   他仔细看了看,“咦,太后怎么把草稿纸都寄了过来,拿错了么?”   哪里是什么草稿纸,安儿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辞还在笑,胸腔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不定,仿佛连发丝都展露着他此刻的明媚心情。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打心眼里开心过了。   慕凉傾努了努嘴,嘀咕着:“师傅是笑太后的随笔小诗吧?不是传闻她才华横溢么?就是这种水准的?朕也写的出。”   沈辞长长的大呼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止住了大笑,脸颊因笑的久都有些僵硬了。   他揉了揉脸颊,道:“写的太深奥皇上也看不懂不是?”   说着伸手又将信纸拿来回来继续端详。   安儿整首小诗字里行间都是在骂他啊。   首先,这是一首藏头诗。   每行首字连起来是‘狂妄自大’。   哈哈哈,这是对他擅自做主清理她身边的人而给出的回应么?   其次就是些骂人的话了。   望月苑只有他祖籍江南,所以连起来骂他是一只从江南来的呱噪的傻蛤.蟆。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安儿竟然也有这般女儿家闹脾气的时候啊。   要不要这么可爱。   怎么办?好想回去亲亲她。   慕凉傾瞧着他一直捧着信纸傻乐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   -   彼时,皇宫。   外头正在下着雨。   凤鸾之站在廊檐下,她仰着头伸手去接顺着房檐淌成流的雨水。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白皙的手心里,水花四溅,又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这时,琉裳撑着油伞朝她走了过来。   喊道:“娘娘,皇上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藏头带骂人的诗我边写边笑。 哈哈哈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章评。   ☆、幼稚   皇上来信?   凤鸾之的那封信不过是假借慕凉傾之手转骂沈辞罢了,想必这封回信也是沈辞写的吧?   她伸手接过琉裳呈上来的信后转身回了殿内。   紫鸢连忙上前帮她褪了被雨水溅湿的外衫后又重新给她拿了件紫棠色的对襟褙子换上。   她蹲在地上一边为凤鸾之整理着裙角一边小声嘀咕着:“小姐的衣服颜色委实太老气,沈大人送的那几套多好看啊,干嘛要仍了?要不...”说到此,紫鸢抬起头来征求着凤鸾之的意见,想说‘要不就别扔了,眼瞧着天热就可以穿了。’   谁料她刚张嘴有要说话的苗头,凤鸾之已经伸出手指对着她的脑门用力一戳。   “少打歪主意!”   紫鸢重心不稳,“哎哟”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屈巴巴的撒娇喊了声:“小姐~”   凤鸾之嫣然一笑。   “给哀家泡壶茶!”故意支走了磨人的话痨。   紫鸢样样都好,就这张嘴太碎,话太多。想到此,凤鸾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滟涟四方的桃花眼,整齐齐的大白牙......   那人的嘴比紫鸢还要碎,活像只呱噪的青.蛙。   想到此,凤鸾之莫名的又弯了弯嘴角,这才慢条斯理的撕开了封信取出了信。   信纸将将摊开在手心里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愣住。   凤鸾之料想过很多种信里的内容,比如道歉、比如也来首藏头诗、比如装疯卖傻,再不济就真的是慕凉傾恭恭敬敬的回信。   唯独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一副水墨画。   画中是一位着一身白色衣衫的少年背靠着一颗翠绿的古树而坐,他一条长腿屈膝,另一条长腿闲散的伸直,眉眼含笑的看着手中的画册子。   在他身边是一头倒在地上的骏马,马鞍子却好生生的摆在他身边。小腿边摆放着一只矮小的桌几,桌几上面有个空杯盏。   凤鸾之:“......”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凝重。   什么意思?他要表达什么?   许是太过专注,连紫鸢何时来了都未曾发觉。   “咦,画的什么?”   凤鸾之吸了一口气,吐气时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嗯!’似叹息般。   拿着信纸左右端详了半响,终于明了。   马倒在地,马鞍子是却是完好无损。桌几上有杯盏,杯盏内却空无一物。而少年专注的念着书.......言外之意不就是‘安好勿念!’   凤鸾之:“......”   这人可真有意思,谁担心他了?   紫鸢努了努嘴,给凤鸾之倒了杯茶递给了她,道:“沈大人可真够幼稚的,有话就说呗,还玩什么看图猜字谜。仗着小姐冰雪聪明,不然他不是白忙乎了!”   凤鸾之嫌弃似的将信纸团成了一团直接扔进了纸篓。   神经病!   -   朝堂之上,众大臣得知慕凉傾去了别苑修养身体后也并无异议。   毕竟,他留在这也万事不抵。   摆设罢了!   顾祥贺最近这几日过的十分低调,无论哪个大臣弹劾了谁抑或是哪个地方发生了什么,问起他,他都以一句“但凭太后做主”了事。   连着太皇太后也安生了不少。   凤鸾之总觉得,他在牟足劲憋着什么坏心思,可到底预谋着什么却不得而知。   日子不疾不徐了过了半月。   这一日,凤鸾之照常在含元殿处理政事,琉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委身施礼,道:“启禀太后,长乐宫来人传话,说是太皇太后突然晕倒了。”   “什么时的事?”   “就在刚刚。”   凤鸾之敛起裙摆慢慢站起身,不慌不忙的道:“去瞧瞧!”   她到的时候太医已经在诊治了。   凤鸾之的眸光在太皇太后平静的面容上扫过,瞧着她气色红润、呼吸均匀,不免勾了勾唇角。   感情你们三五不时的晕倒都是装的?   还未等太医开口,凤鸾之已率先道:“哀家来给太皇太后把脉瞧瞧。”说着,坐于床榻之上伸出了三指搭在了太皇太后的手腕处。   她漫不经心的似聊天一般,道:“哀家年幼时曾跟着医圣沈由子学过一段时间,多少懂些医术。”   话音一落,凤鸾之明显感受到手指下的脉象跳了一跳。   太医闻言后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庆幸还好没有先开口,否则欺君之罪定是跑不掉了。   “咦?”凤鸾之突然诧异一声,放下了太皇太后的手腕又去抓另一只。   这一次较刚刚更为认真。   她自言自语一般,“这脉象这么奇特。怎么...怎么像是......”   凤鸾之明显的再一次感受到躺在床上装病的人身体倏地紧绷了起来。   就连太医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张望,只等着凤鸾之公布答案。   “太奇怪了,怎么会是这样呢!”   众人皆凝神屏住了呼吸,只听凤鸾之缓缓的道:“太皇太后怎么会有了喜脉?”   “什么?”太皇太后‘嗖’的一杆子坐了起来,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大吼着道:“你胡说什么?哀家怎么可能有会有喜脉?”她瞧着凤鸾之似笑非笑的眼睛,话一顿,突然明白过来。   什么喜脉,凤鸾之分明是在耍弄她。   凤鸾之也不给她耍泼的机会,含笑站起了身子直接道:“太皇太后许是整日待在宫里待的烦闷了,心思郁结,不如出宫走走?身边多带着几个人护着安全,待心情舒畅了再回来也好。”说完也不等应答,直接出了殿。   徒留一室尴尬的人。   掌事宫女夕颜:“老祖宗,若知凤太后这般好说话,咱也不必演这一场戏了。”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会不会已经知道哀家装病是要出宫了?”   夕颜:“不会吧?这也是刚决定了的事儿,而知道这事的算奴婢跟太医在内也不过就三人,凤太后肯定不会知道!”   -   紫鸢跟在凤鸾之的身后不解的问:“小姐,为什么要让那妖婆子出宫啊?”   凤鸾之笑笑:“不是哀家想让她出宫,是她自己想出宫。”   “小姐怎么知道的?”   凤鸾之走至到了一处凉亭,正巧累了,便进去小歇。   亭子下是一片花海。   正值花期,百花争相开放,花开满园,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飘香十里。   微风轻吹,吹动着她的耳边碎发纷飞。   凤鸾之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她慢慢道:“哀家进殿的时候看见外室有一处的柜子没有关严实,从那一条细缝里正好可以看见一个整理好的包裹。而太皇太后装病定是想找个什么借口,哀家猜测,她是想借由子身体不适出宫静养。其实也不太肯定,只是随口一提,她没反对,证明被我猜着了。”   “她一个在宫内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妇人出宫去干吗?”   凤鸾之斜睨了她一眼,挑眉一笑,问:“你猜呢?”   “不会是去找秦王吧?”   紫鸢见着凤鸾之只笑不语,又道:“奴婢不会真猜对了吧?”   凤鸾之:“派人跟着不就知道了。”   若是太皇太后能把秦王请回来最好不过,省的她兵行险招了。   -   太皇太后走后没多久,凤鸾之又收到了来自望月苑的信。   这一次沈辞没再幼稚的画什么水墨图,而是直接简扼明要。   “病因找到,速来!”   凤鸾之:“......”   不疑有他。   巧在明儿是休朝日,凤鸾之交代了一番,若是她后天早上赶不回来,就让紫鸢假装她坐在珠帘子后面随便听听。   “万一别人发现呢?”上朝啊,她胆怯啊!   “戴个斗笠,就说脸上起了湿疹见不得风。”   “那奴婢都不说话么?”   “说你嗓子坏了不就完了。”   紫鸢:“......”   她拽了拽凤鸾之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叫了声“小姐。”道:“让我陪着您去不行么?您一个人也不安全啊。”   此刻,凤鸾之已经换了身宫女的衣衫。   “哀家独自走过的路比你识的字都多,放心。”   -   出了宫门后,凤鸾之立刻换了身黑色夜行衣,带着斗笠,一路策马狂奔。   期间一刻也未曾歇息。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饥肠辘辘的抵达望月苑时,已是夜里午时。   门口并没有人把手。   凤鸾之猜想,定是沈辞跟凤翎知道她今夜会来,所以撤了看守的人。   一路无障的走了进去,硕大个院子,唯有西苑的一处屋子还亮着灯。   凤鸾之想了想,抬步走了过去。   她刚欲抬手敲门,门已被人从内拉开。   一股子热气突然扑面而来。   那人长身而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定眼看着她,咧嘴笑着。   预料之中的人。   沈辞就那么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桃花眼内的满满柔情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那一句‘好想你’在齿关停留了好久,最终只化为一句:“累了吧?”   凤鸾之推开身前挡住了满室光亮的人,直接迈着步子进了屋。   她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因喝的急,并未注意是什么茶,入口的一瞬间,忽的一顿。   她低头看了看杯盏,发现茶水上漂浮着几根甘草。   “是麦冬百合甘草茶,特意为你准备的。”   凤鸾之:“......”   这一路来的急,凤鸾之的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黏黏的,甚是不舒服。   凤鸾之扭着身子动了两下,鉴于沈辞在场,也不好做什么。   于是开口问了句“皇帝到底中的是什么毒”用以来转移沈辞始终紧紧盯着她的注意力。   沈辞瞧出了她的尴尬,慢慢的道了句:“不急。”   他坐在她旁边,将桌上的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紫米粥推到了她跟前,悠悠的说:“你跑了小半天,身子定然乏了。后山有处天然温泉,让青蝶伺候着你先去放松下,待明儿一早再细聊。”   正和她意。   凤鸾之缓缓站起身。   “青蝶既然已经歇下就让她睡吧,温泉在哪儿?哀家自己去。”   沈辞突然笑了一声。   他也紧跟着站了起来,身子朝凤鸾之倾斜。因靠的太近,说话时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凤鸾之的脸颊上,让她徒然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我陪你去?天黑路远,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凤鸾之:“......”   她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用‘有你在才不安全吧?’的眼神回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二晓啊,给我来点福利呗。 二晓啊:啥福利? 沈辞:那个,亲一下,就亲一下行么? 二晓啊:啊...容我想想。 沈辞:晋江的小天使们快,给个收藏章评啥的,我都二十四了啊,你们懂我的着急么? 二晓啊:......哈哈哈   ☆、亲吻   “呵呵!”沈辞轻笑一声,伸手宠溺的刮了下她挺而翘的鼻子,问道:“安儿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凤鸾之被他轻佻的举止吓的一愣,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她不悦的拧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禁了下鼻子。   鼻尖处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桃花香。   凤鸾之觉得沈辞这人越来越没规矩,而且是蹬鼻子上脸的类型,着实招人厌。所以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客气。   她仰头瞪着他,凉凉的丹凤眼里含着丝丝怒意,反白问道:“沈大人大脑袋在想什么呢?”   “大脑袋?哈哈哈。”沈辞忍不住大笑,胸腔都跟着震动。   他发现每次跟她在一起都会很快乐。   当然,这快乐一般都是建立在凤鸾之生气的基础上。   他最喜欢看她生气时的样子。   秋水般乌黑的明眸瞪的大大的、圆圆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牵动着脸颊上的一对梨花窝勾勒出浅淡的小肉窝。   别样的灵动。   不过更让他自豪的是,这可爱模样是他专属一人的。因为别人貌似也没那个能耐惹恼了她吧!   沈辞直起了身子,正经道:“好了,不逗你了。我送你过去后再回来总行吧?”说罢也不等凤鸾之同意率先出了屋子。   凤鸾之站在原地想了想,心道:料你也没胆子赖在那不走。   哎,她着实低估了沈辞的面皮子厚度。   因望月苑傍山而建,而温泉就在山脚下,四周被树林环抱的严实,隐蔽性很强。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便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而越靠近越能闻到一股子硫磺味儿,湿漉漉的雾气随着晚风扑面而来。   当真是天然温泉。   “你退下吧!”凤鸾之到了地方环顾了一圈后立刻下了逐客令。   沈辞懒洋洋的抱着双臂靠着一颗两人抱的树干上,冲着她咧嘴笑着,道:“安儿你去吧,我就在这给你守着,不偷看。”   凤鸾之:“......”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夜已深,哀家就不劳烦沈大人了。”   “不麻烦!”   凤鸾之一张脸铁青。   她粉拳紧握,强逼着自己压下朝他那张笑若灿莲的俊脸挥拳头的冲动,耐着脾气哄着道:“哀家累了,不想与你耗着,你还是回去吧,行么?”   沈辞:“累了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我等你。”   我踏马用你等?   凤鸾之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使出了洪荒之力冲着他大嚷道:“你谁呀?有病啊?我用得着你守么?”   声音里是满满的怒意,飘在空荡荡的夜里,回声响响。   沈辞连眼睛都未眨一下,显然根本没吓到。还特气人的一脸认真的回答:“我是沈辞我没病。你洗澡我得给你守着啊,这山里常有蛇出没......”话音还未落,凤鸾之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瞬间弹跳起来连连往后退。   不巧身后就是温泉池子,她一个没注意,直接仰躺着摔了进去。   “噗通”一声,激起千层水花。   沈辞眉眼含笑不慌不忙的蹲在岸边,垂眼看着扑棱棱的从水中冒出了头,一边吐着口中的水一边咳嗽的人,笑呵呵的问:“安儿,你这是怎么了?”   凤鸾之气的想骂爹。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闺阁家的小姐,娇里娇气的,男人们怕的东西她见了未必会惧色,但是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   她也有惧怕的东西,那就是没有腿还爬的贼快的蛇。   不能见,光是想想浑身都会起上一层的鸡皮疙瘩。   沈辞蹲在岸边双手托着下颚,笑着道:“既然都下去了,那就安生的洗吧。放心,这月黑风光雾气缭绕的,你就算全脱了站在我跟前我还得找半天人在哪儿?别矫情了,洗吧!”   凤鸾之:“......”   我矫情?我矫情?我踏马矫情?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气的又红了眼眶子。   大概这辈子只欺负别人,还没被别人这样耍弄过。   真真是委屈的不行。   凤鸾之暗暗发誓,沈辞,你给我等着,若有一天你落我手里,我受的这些委屈,统统奉还给你。   不,加倍奉还,加三倍!   夜里太黑,沈辞并未看清凤鸾之此刻咬牙切齿又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只道了句:“我就在这树后坐着守着你,去吧。”他语气温柔,好似哄孩子一样,说完就真的绕到了树后大刺刺的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   凤鸾之站在温泉里观望了会儿。   今儿阴天,温泉旁又水雾弥漫,确实什么都瞧不见,这才放下心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了情绪。随后快速的解了身上的湿衣服,整个身体都藏匿在水中,只堪堪露出一颗小脑袋。   正洗着,男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安儿,师傅可曾跟你提过我?”   凤鸾之懒得理他,权当没听见。   “师傅一直以我为傲,肯定提过很多次吧?”   凤鸾之:“......”哪来的自信?面皮子比宫墙都厚。   “没提过!”   沈辞:“嘶,这老匹夫。”   凤鸾之被他略有风趣的语气逗的险些笑出了声,紧接着听见男人继续又说。   “可是我知道你,安儿,我一直都知道你。”   他知道凤鸾之不会回应他,也不等她回应,像是自叙一样碎碎念叨着。   “有时候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我刚回了老家你就去了,而我回来,你恰好又走了。照理说,别人都会觉得我们有缘无分,可我偏偏觉得庆幸,在那样不可能遇见的时间里,我竟然遇到了你两次。”   他兀自轻笑了一声,接着又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肯定是。可我却记得真亮。那天我下山途中不巧遇见一伙劫匪,我本不是个爱惹事的性子,更何况钱财对我来说犹如粪土,他们要,拿去就是。就是那时,你母亲带着你像是谪仙下凡一样出现了。那时候你特别小,好像,也就这么高。”   沈辞边说着,边抬手比划了一下。   “你站在你母亲身边,仰着脖子对你娘说:交给孩儿吧!那声音差点苏化了我的心。我当时就想,其实女人也没那么烦。随后你拿出了一个弹弓子,手法精准到让人瞠目结舌......”   凤鸾之记得这事。   有时她觉得她最大的烦恼就是过目不忘。无论好的坏的,都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过沈辞不说,她还真没把当年的那个人与他联系到一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辞没想到凤鸾之会理他,惊喜的倏地转过了身子去看她。   又想到她此刻正光着身子,又急忙忙的转过来。   顶好的衣料擦着树干发出了一阵响动,凤鸾之立刻警醒的抱住自己,大声问:“你在干嘛?”   沈辞:“......”   “我在想你。”他的口气不似刚刚那般随意,反而郑重了几分。   “安儿,我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师傅把你许配给我了,我甚是欢喜。我不是肤浅的来了京城之后才觉得你不错,而是一早就......”   凤鸾之压根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师傅把我许配给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沈辞:“......”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呵呵!”凤鸾之喉咙中发出了两个单音节,那不屑的语气何须再用言语表达?   沈辞也不觉尴尬,他貌似也不晓得生气是个什么玩应儿,继续没皮没脸的说:“没关系。”   早晚把你偷到手。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沈辞猜想,她大概是洗好了。   凤鸾之的衣裳早就湿透,穿起来格外费劲,歪扭扭的全都贴在了身上,将她曼妙的玲珑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   “走吧!”   她有些害羞,所以打算跟在沈辞后面。   沈辞听见女人的声音后,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去看她,谁料凤鸾之突然慌张的踮起脚,一只手直接盖在了他的双眼上。   “别看!转过去!”   沈辞:“......”   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外头凉,别再受了风寒。”他边说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凤鸾之收回手,自己拢了拢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外袍,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   那是沈辞身上独有的气息。   凤鸾之垂着头,羞的大气不敢喘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步的往回走。   沈辞却还愣在原地。   女人软嫩嫩的手指带着温凉的热度还徒留在他眼睛上......   -   凤鸾之刚刚换好了衣裳便听见了敲门声。   她有些不耐烦。   “沈大人若还有事不如等明儿一早再行禀告!”   沈辞哂笑,心想道:这小丫头又开始太后那一套官腔儿了。   “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   凤鸾之:“......”等皇上的病好了,坐地要将他贬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将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后,这才去开了门。   “安儿,趁热喝了!”   沈辞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粥正咧嘴笑着垂眸看着她。   刚刚不是紫米粥?凤鸾之想,大概是放的久了,凉了。   她反感沈辞归反感,不过不得不承认,沈辞是个心细如尘的人。   她也不好一直冷着脸拒绝,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语气里温和了几分,道:“劳烦沈大人了。”说完就要准确去关门,谁料沈辞腿已速度的伸了过来,直接挡住了门。   “我等你吃完收了碗再走。”   凤鸾之刚刚的那一点点好感瞬间化为乌有。   她瞧着他那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想着他定是打算跟她耗着了。   算了,早些喝完早些打发他走。   凤鸾之转身回了屋子坐于桌前,素手拿着调羹,先是小口小口的喝着,可余光瞥见沈辞坐在她身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就没来由的烦躁,索性放下调羹直接端起了碗大口大口的喝。   “行了,碗你收走吧。”   凤鸾之刚刚放下碗,沈辞的手就伸了过来。   “都这么大了,怎还吃的满嘴都是。”   凤鸾之有些反应迟钝的没明白他的那句‘满嘴都是’说的是自己么?只见他的手已伸到了自己嘴边,以为他要给自己擦嘴,惊慌的堪堪偏头一躲,谁料他的那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也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只是这一次,换了方向,那只温厚的大手直接扣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感到一阵桃花香气徒然逼近,随即,唇瓣上好似被一个凉凉的、又软软的东西压了一下。   咦?   ☆、哥哥   凤鸾之疑惑了下,心思全然放在了刚刚唇上的那一抹温凉的柔软上,以至于忘了要去掰开沈辞的手。   她伸出小巧的舌头沿着自己的唇瓣舔了舔,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余温。   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辞愣愣的盯着她的舌尖,黑白分明的眼仁儿随着她的动作左右移动,见她粉嫩嫩的舌头描绘着自己水润的唇瓣,喉结不自知的滚动了下,咽了口唾液。   他本意是想将她沾在唇角的米粒擦掉,谁料怎就鬼使神差的做了那登徒子?   他向来人高胆大,貌似没什么值得他害怕,可是此刻,他明显的感觉到心脏以一种不能自控的速度狂跳,仿佛要破胸而出一般。   许是刚刚那一抹香甜给了他豁出去的力量,他盯着凤鸾之的舌.尖,大脑不受控制的再一次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将凤鸾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猛的衔住,用力的吸回了自己的嘴里。   他没什么技巧,只懂得含着,连着樱花般的唇瓣一同含着,像个孩子一样贪敛糖果的味道一般,流连忘返。   小丫头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呼吸全部被人吸走之后才彻底惊醒。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沈辞在做什么。   “唔...沈...沈辞,你...放...放肆!”   凤鸾之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推他。   俩人隔着小半张桌子,而沈辞完全是上半身悬空的姿势,又因着紧张,身上都忍不住的阵阵发抖,经凤鸾之这么大力一推,他重心不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双颊连同耳廓红的似血欲滴,眼内的血丝更是夸张的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他双臂支地,傻愣愣的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凤鸾之,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刚刚干了那强·吻勾当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沈辞你...”凤鸾之气的脸色涨红,手已摸向了桌面上的空碗,准备照着他的脑袋砸个坑。   究竟是谁给他的狗胆,他竟然...竟然...   谁知碗刚握在手中还没等砸过去,沈辞倏地一杆子站了起来,他“我...我...”的支吾了两声,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是忽的一阵风似的疯跑着奔向门口,“哐啷”一声,用力的甩上了门。   人...跑了!   居然跑了!!   害羞的跑了!!!   凤鸾之:“......”   面皮子比城墙还厚的人知道‘害羞’两字怎么写么?   更何况,他难道不该解释清楚之后再跑么?   房门并没有关严,忽的一阵夜风袭来,“哐啷啷”拍击着墙壁响了几声,凤鸾之这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舌尖上还有一丝疼痛,许是他吸的太用力了。   这么想着,凤鸾之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羞涩,脸颊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火速的烧了起来,连着耳根,像是充血了一般。   她连忙将门关上,又怕不安全,拎了把椅子挡住。随即也顾不得头发还是湿的,直接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住了脸。   他...他为什么要亲她?   看她好欺负不成?   这边,沈辞像是得了焦躁症似的,在屋子内连转了几圈后脸上的热度仍旧不消,比脸上更热更让人狂躁的是他身上的某处,好似聚集了所有能力要破竹而出一般。   刚刚若不是感受到了它的苗头,或许沈辞大概还傻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兽行。   他总以为自己百花丛中过,厌烦女人身上的一切,想必对那档子事也应该不会热衷,至少,他身上那处就从没像现在这样以他掌控不住的趋势大有爆裂的可能。   他低头,瞧着自己鼓囊囊的...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安儿没看见,不然,定会把他当成禽兽看待了。   这么想着,又突然想起,他好似只顾着自己害羞,好像还没跟安儿解释。   她...会不会生气?   沈辞在房间内用冷水洗了脸,强迫自己打坐静心。待某个硬挺挺的东西终于软了下去后,这才急匆匆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立在凤鸾之的门外,瞧着里头已经灭了灯,想着她大概已经睡了。   折腾了那么久,定是累了。   可还是不甘心,又试探的叫了声:“安儿,你睡了么?”   凤鸾之:“......”   睡个球!   沈辞没得到回应,又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反正日后我们也是要成亲的,我提前行驶了我的权利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凤鸾之:“......”   “安儿,那个...”他有些羞涩的开口,道:“我是第一次,可能给你的感受不是特别好,据说相爱的男女都很喜欢亲吻的,我...我会好好学习,日后......”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室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走路声,紧接着,‘刺啦’一声,重物拖过地面,随即,房门‘呼啦’被人从内拉开。   沈辞甚至还未看清凤鸾之的脸,便被她踮起脚尖抓住了衣领一把拽进了屋子。   房门应声被关上。   凤鸾之气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直接伸手朝他胳膊用力的拧了一把。   “在外头鬼吼什么?怕别人听不见么?”   沈辞疼的缩着脖子‘嘶’了一声,又没皮没脸的咧嘴笑嘿嘿的问:“安儿你没睡啊!”   “你有病是不是?师傅何曾说过把我许配给你了?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再说,我有父有母有兄长,怎么也轮不到师傅来决定我的终身大事,你别瞎说了,若再口无遮拦,我撕烂你的嘴。”   沈辞瞧她一副气势汹汹灵动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他小媳妇可真可爱呀,好想抱起来再亲一亲。   凤鸾之瞧着他只顾着对自己笑,八成她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进去,气的又伸手照着他的胳膊狠劲儿的拧了一把。   “我跟你说话呢!”   沈辞疼的直把胳膊往后躲,脸上却还笑盈盈的,一点也看不出来疼的样子。   他道:“师傅说,这世间女子唯有安儿配得上我,所以,你不跟我成亲,我日后就得打光棍,我那么大的家业,难不成都要留给我爹那些便宜儿子么?”   远在郭罗山的沈由子睡梦中打了喷嚏,硬生生把自己弄醒了。   他躺在床上迷糊了一瞬,碎骂了一句,“小狼崽子,莫不是又打着为师的名号招摇撞骗了?”随即翻了个身,鼾声四起。   这边,凤鸾之也懒得跟沈辞废话,他家家业爱给谁给谁,与她何干?   她威胁恐吓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再干些逾越的事或者瞎说些没谱的话,就把他剁成饺子馅扔进江里喂鱼。   沈辞被撵出门之前,死扒着门沿不撒手。   “安儿,再听我一句,就一句。”   凤鸾之收回往他身上招呼的脚,喘着粗气,没好脾气的道:“赶紧说!”   “我心悦你!”   凤鸾之:“......”   沈辞这一刻的表情是凤鸾之自见到他之后最为认真且严肃的表情。   他站直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的垂在自己腿边,低头望着她,眼内的浓情似要把人融化掉一般。   郑重其事的道:“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我们...嗳?别踢这里,艹......”   “哐啷”一声,门被关上,随即是落锁的声音!   沈辞:“......”   他弓着身子双手捂着下.体,双腿夹的极紧,额上的青筋暴动,脸上的痛苦表情更是无法言喻。   许久之后,他嗓音略哑的道了句:“安儿,会死人的!”   此刻,凤鸾之早已躺在了床上,她眼神空洞的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看,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久久之后,似呢喃一般,道了句‘我心悦你?’   她讽刺一笑。   呵,别逗了,除非搭错了神经,否则谁会自虐的喜欢他?   他哪有一处好?除了心细一些外,除了皮囊俊了一些外...哎,她想这么作甚?   虽然这么劝慰自己,可凤鸾之还是华丽丽的失眠了。   傍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半睡半醒的眯了一会儿,结果梦里全是沈辞抱着她亲吻的情景,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坐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用力的回应。   凤鸾之:“......”   太恐怖,比得知先皇已死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寡妇更恐怖。   这一吓,再也睡不着了!   -   因凤鸾之这一次是秘密出宫,所以不便在人前露脸,特别是慕凉傾面前。   这鬼孩子歪心思多,让他知道她私自前来,出不了几日,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们都会知晓。   小白眼狼,等病好了,说什么也到狠狠的收拾他一番!   凤鸾之换好了沈辞为她准备的婢女服饰后,脸上带着面纱,由着人带领便去了凤翎的屋子。   刚一走近便听见屋内传来沈辞讨好似说话声。   “大哥,这厨子是我从府内带来的,你尝尝这水晶虾饺,味儿极鲜美!”   凤鸾之:“......”   凤翎何时成他大哥了?   她刚刚踏进屋子,沈辞眼尖的立刻站了起来朝她走近了几步,眉眼含笑的道:“安儿你来了,快来坐。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所以让厨子做了好些种早膳。”   凤鸾之刮了他一眼后,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对着凤翎温柔的叫了声‘哥哥’。   此刻,凤翎早已起了身,作势就要行君臣之礼。   凤鸾之急急上前一步拉住了凤翎。   “这也不是宫里,哥哥莫要多礼。”   这一声‘哥哥’叫的沈辞骨头都酥了,他咧嘴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侧头斜睨了凤鸾之一眼,小声的询问道:“安儿以后不能叫我师哥吗?或者哥哥也成?”   凤鸾之:“......”   凤翎寒冰一样的脸听见他这么不要脸的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冷言问:“沈大人算安儿的哪门子哥哥?还是莫要攀亲带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当务之急,搞定大舅哥。 二晓啊:别逗了,你当务之急要搞定的人太多了! 沈辞:......   ☆、通房   凤鸾之听见哥哥立场坚定,冷言冷语的替自己与沈辞撇清关系,嘴角不自知的弯了弯。   她想,无论她此刻处于怎样一种处境,多么艰辛亦或是多么苦楚,她都觉得幸福。   她始终有亲人的呵护与陪伴,还有什么可惧怕?   想到此,凤鸾之郁结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她似小女儿家一般,鼻孔微微朝上‘哼’了一声,不理会沈辞,抿唇笑着坐在了凤翎的身旁。   看着桌面上的各色嘉肴美馔,凤鸾之不觉也有些饿了。   “安儿你吃这个......”   “安儿尝尝这个......”   沈辞与凤翎神同步的均是夹了只小笼包放进了她的碟子内。   凤鸾之:“......”   凤翎冷冷的瞥了眼嬉皮笑脸的沈辞,将他的那只小笼包毫不客气的夹了起来一口塞进了自己嘴里。   沈辞:“......”   还可以这么操作?   凤鸾之眼角眉梢皆是染上了一层喜色,她拿起银箸夹起小笼包轻咬了一口。包子白生生、皮薄肉嫩的,汤汁香了满口。   真真是好吃!   这一顿早膳吃的她甚是满意,样样都尝了个遍。   不得不说,厨师的手艺委实不错。   倒是苦了沈辞,稍有靠近凤鸾之的苗头,凤翎便会不客气的拿起放于桌面上的利剑,用剑鞘敲打着他强行阻隔他靠近凤鸾之,将他不规矩的心思全都扼杀在了萌芽里。   沈辞:“......”   膳毕后,凤翎先是瞥了眼靠着门口而坐悠哉品茶死赖着不走的沈辞,后又看了眼双手支着额头精神不济的凤鸾之,问道:“安儿的黑眼圈怎也如此严重?”   这一个‘也’字让凤鸾之下意识的看向沈辞。   他的精神倒是不错,不过眼眶子下也有明显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的结果。   她脸颊微红,略显尴尬,表现的倒还算镇定,吱唔了一句‘认床’含糊了过去,随即转移了话题问道:“沈大人,皇上的病可是能确诊?”   沈辞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凤鸾之,他双眼微眯,眸光深邃,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她的面颊直至她连着耳廓都跟着红的似欲血滴还一本正经的一副‘一看就看呗我又没做坏事’的耿直样子,轻笑了一声,道:“安儿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以后莫要再熬夜了,稍后我让人给你熬碗鸡汤送来!”   凤鸾之:“......”   我刚转移了话题你又扯了回来,存心的吧?怕别人不知道你夜闯我闺房还偷亲是怎的?再者说,我睡的晚赖谁?还不是你神经兮兮的说什么我心悦你。   凤鸾之气的咬牙,眸光凉凉的死死的盯着他,宽袖袍下的粉拳握的紧紧。   她冷笑一声,道:“沈大人好本事,总能让人生出想要捶打一番的心思。”   沈辞迎着她的目光笑的灿烂,又道:“安儿穿白色的衣裳也好看,赶明儿我差人给你做几身白色的。”   凤鸾之:“哀家知道沈大人家底殷实,若银两当真多的没处花,不如再多捐些给国库,哀家先替百姓们道声谢了。”   沈辞:“安儿又不乖了,上次我捐了好些银钱,你不但没有嘉奖我,反而让我成了众矢之的,就连整日里围着我转的章大人跟姚大人都不愿与我往来了。再者说,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干嘛非要给别人?”   许是本人没察觉俩人的谈话有什么异样,与平时无异,但是在凤翎听来总有那么几分调情的意味,似欢喜冤家那般。   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想了想,插话道:“安儿,沈大人虽是你师兄,私底下多少可以随意些,但是祖宗礼制还是不能丢的。你也莫要像个孩子似的说话太无章程,乱了规矩。”说完又转向沈辞,声音较刚刚明显冷冽了几分。   沉着脸,道:“沈大人也莫要一口一个安儿的叫,即便你是安儿的师兄,但关系也没那般亲近,还是合着规矩称呼一声太后,亦或是师妹罢!”   凤鸾之脸皮子薄,被自家兄长这般提点,瞬间明白了自己刚刚与沈辞的对话有多不合乎礼制,倏地,脸颊又烧红了起来。   沈辞晒笑一声,不以为然的道:“都是哥哥,哪能你叫得,我叫不得,对吧安儿?”   似是怕凤翎再纠缠此话题一般,沈辞连忙说起了慕凉傾的病情。   他神色严肃了几分,靠着椅背歪扭的身子也坐的笔直,道:“皇上中的是一种毒.性可潜伏十五年且毒发时可突然毙命的毒,叫乐极散,取自‘乐极生悲’一词。它由三十几种毒草及毒物研制而成,毒发前期的表现为发热、呕吐、腹痛、心律紊乱等极为普通也不受人关注的症状,到了中后期,毒.药渗入血液侵蚀五脏六腑,直至所有器官衰竭而亡。这种变态的药北凉很少见,倒是南晋皇宫为了控制不归顺于朝廷的人,用的甚多。”   话音一落,凤鸾之瞬间拧起了眉头。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宫内必定潜伏着南晋的人。   当真是内忧外患啊!   凤翎开口问:“可是有药能医?”   沈辞:“我虽没解药,不过可以用药浴的法子以毒攻毒逼出毒素,不过这种办法是最为土的一个,用时至少要半年。”   凤鸾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问:“能配出解药么?”   半年时间太久,她不能老放任慕凉傾留在宫外,哪怕有凤翎守着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沈辞直言道:“配不出,乐极散最为变态的地方在于解药需得根据毒.药的种类来配置,多一种少一种都不行。所以,如果找不出施.毒或是制.毒之人,药浴是唯一的办法。”   他看着凤鸾之凝眉犯难的神情,又提醒道:“而且,药浴会很疼,抽筋剥骨一般,我怕皇上会受不住。”   凤鸾之更是犯了难,别说抽筋剥骨,就是上次她拿着戒尺打了他几下他都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更何况要忍受如此疼痛。   沈辞:“安儿,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认真排查皇上身边的人,因为毒.药是以银针扎入穴道的方式注入体内的,且至少要坚持两年之久,你要想法子找出此人,得到制药的药方。二,说服皇上。”   凤鸾之目无焦距的盯着前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叩击着桌面打着节拍,一下下的‘噹、噹、噹’.....节奏感极强,就连手指每落下在桌面上的频率都间隔的分毫不差。   凤翎最晓得此刻的凤鸾之,定是放空了思绪想着什么刁钻的问题。   那是她惯有的小动作。   凤鸾之的确在想着问题。   她前些日子将将把建章宫内的下人都换了个遍,这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把潜伏在皇上身边的人放走了。   不对,如果是我,想要毒.杀一个人的话,至少要看他中.毒至病发才能离去。那么,若真是南晋搞的鬼,更不会轻易离开。   所以,下.毒之人一定还潜伏在宫内。   “安儿~”   在沈辞唤了她数声之后,凤鸾之的眸光终于有了焦距,连敲打着着桌面频率一致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她“嗯?”了一声,见此刻房内只有他与沈辞俩人,下意识的问:“哥哥呢?”   沈辞咧嘴笑着:“在这儿呢!”   凤鸾之:“......”   “哈哈哈哈”沈辞心情颇佳的笑了几声,道:“不逗你了,刚刚皇上派人来传话,说是一会儿要过来。你且先躲一躲?”   说话间,外头已响起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一个软糯糯的孩童声音传来:“老师,你用完早膳了么?我们今天还去抓鱼么?”   话音刚落,沈辞瞬间感受到一股幽怨的目光盯着他的侧颜,大有看出个窟窿来的趋势。   他挑着眉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了一句:“别出心裁的教学法,真的!”说话间,慕凉傾已经推门而入。   “咦?老师,你吃完了呀,那走吧,朕已准备好了鱼竿。”视线在触碰到凤鸾之的刹那,他话一顿,疑惑的指着凤鸾之问:“你是哪的婢女?为何带着面纱?”   凤鸾之:“......”   凤鸾之委身福礼,指着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啊,原来是个哑巴。”他本是转身要走,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突然又转过身来对着凤鸾之厉声呵斥道:“见到朕为何不跪?难道你也欺负朕年纪小就敢逾越祖制礼法?”   凤鸾之:“......”   她屈膝跪地施叩首之礼。   谁料慕凉傾根本不满意。   “朕看你的身形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就越发的看不顺眼,怎么办?反正你也是个哑巴,没什么用处。”说罢,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把这个婢女送去喂马,朕不想在看见她。”   凤鸾之:“......”   粉拳紧握。   小崽子,胆儿长毛了啊,长的像哀家竟还碍着你的眼了,明摆着指桑骂槐!   沈辞看够了热闹后终于发了声,他先是弯腰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凤鸾之拽进了自己怀里,一手握着她欲挣扎的雪白的皓腕,一手揽着她扭动的腰肢。   他手腕力道加重,搂着她的腰堪堪往上一提,凤鸾之便以双脚悬空的姿势整个身子贴在了沈辞的怀中,只见他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正巴巴的看着她,虽是对着皇上说,但是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她。   “皇上,这婢女是微臣的通房丫头,不如看在微臣的面子上,就免了她去喂马,让她留在微臣身边吧。”      ☆、失踪   通...通房丫头?   哪里来的戏精?   凤鸾之倏地瞪大了双眼,黑如曜石般的瞳仁晶莹闪亮,映着满满的都是沈辞笑若春风般的俊脸,更显生动迷人。   她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沈辞紧搂着她腰身的胳膊,半长的丹蔻指甲死命的隔着薄衣料扣着他的皮肉。   叫你嘴贱,死性不改!   凤鸾之没想到,沈辞看起来长身玉立、体格清瘦,但是胳膊上的肌肉如拳头一般鼓起一个小包,委实硬实。   “嘶,别闹!”沈辞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话语里尽是无尽的温柔。他笑盈盈的挠了下她腰肢上的软肉,惹得凤鸾之痒的直扭动。   女人软若无骨的身子贴着他热的喷火的身体,随着腰肢的扭动摩擦着男人精壮的腰身,情.动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凤鸾之明显感受到有个硬物抵着她的小腹,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烫人的热度。   凤鸾之:“......”   凤鸾之瞬间石化,身体僵硬的像块石板子,一动也不敢动。   沈辞的神色突变,眼底一片暗沉,他慢慢俯下.身,脸颊贴着凤鸾之的脸颊爱恋的蹭了蹭,对着她的耳廓哑着嗓子轻声道:“安儿乖,别乱动!”   凤鸾之只觉得一股子滚烫的气息如电流一般喷洒在耳廓,痒痒的,袭便全身。那声音像是沾了蜜似的,粘稠的化不开。若不是沈辞的怀抱固若金汤,此刻,她怕是早已被吓的瘫软在了地上。   她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生怕惹怒了这头欲发.情的野兽。   凤鸾之:“......”   这大概是她生怕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害怕一个人,一个哪怕只是抱着她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她不寒而栗的人。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慕凉傾还不知道俩人之间已悄无声息间的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人猿大战,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寻思了一会儿‘通房丫头’这个词的含义,随即“哦~”了一声。眼睛微眯,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声音拉的极长,那一副‘老师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实则还不是个见着漂亮女人就想弄上.床的普通男人’。   他嘿嘿一笑,问:“那...老师今儿还去抓鱼么?朕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凤鸾之:“......”   沈辞见着凤鸾之一副受了惊的小鸟般惶恐不安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最后道:“不急,是我的,跑不掉。”   凤鸾之:“......”   男人放开了凤鸾之,冲着她邪魅一笑,又道了句:“不急!”   凤鸾之:“......”   凤...凤翎...哥哥,你在哪儿?我好像被威胁了!   待凤鸾之从惊悚中回过神来之时,房内只剩下她一人。   她如释重负般的大口的吁了口气,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额角上不知是惊吓还是紧张,已经密密麻麻的布了一层汗。   她抬起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又仔细的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安静如斯,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准备溜回自己的院子。   得赶紧回京才行,这地方委实待不得!   将将打开门,像做贼似的露出个小脑袋欲查看下周围状况,谁料身前瞬间一黑,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门前,阻了所有光亮。   男人手中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汤盅,面色冷冷的,道:“太后,我大哥命人给您准备的乌鸡汤,自昨夜开始熬,汤浓肉嫩,还请您务必喝下。”   男人说话一板一眼,一瞧便是个忠心的。   凤鸾之:“......”   昨晚熬的?   沈辞这人......心思细腻的可怕!   凤鸾之站直了身子,犹豫的在打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子浓郁的鲜味儿扑面而来,她垂眸看了眼,乳白色的汤面上漂浮着几颗枸杞跟红枣,再细看,下面还藏着人参当归、川芎......   委实大补。   她端起碗,撩开面纱喝了一口大。   务必喝了?哀家偏不!   在男人的注视下,凤鸾之突然冲着男人的面颊“噗”的喷去,满嘴的浓汤如喷泉一般全部喷在了男人的脸上。   “告诉沈辞,让她给哀家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说罢也不等男人回应,绕开他气呼呼的回了自己屋子。   还务必?当自己是谁?   沈离:“......”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袖子抹了把油汪汪的脸,心里腹诽着:大哥怎就看上了这么个不知干净的人,还浪费!   凤鸾之回了屋子后立刻让人传了凤翎过来议事,她先是交代了务必要确保慕凉傾的安全,甚至把离望月苑最近的三万驻军兵符交给了他,叮嘱道,若有任何刺杀等意向,无论是谁,不必上报,先斩后奏。   随即又交代了慕凉傾药浴的事宜。   这事本来该与沈辞商议,但是此刻,或许是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凤鸾之哪怕是听见‘沈辞’这两个字都会反感,更别提见面了。   所以只好交代凤翎。   “想要抓住下.毒之人绝非几日可完成,我们拖不得,所以只能先以药浴治疗。沈辞是个精明的人,他肯定有法子劝得住皇上。而且,下.毒之人潜伏了那么久,想必对宫内的一切事物早已了如指望,我们稍有风吹草动甚至此次的望月苑之行,想必都会令她有所怀疑。所以,哥哥当即要做的事,一:排查望月苑内所有宫人侍卫,凡可疑之人不要打草惊蛇,秘密控制严刑逼问。二:药浴要秘密进行,除了沈辞外,任何人不得而知,让他管住慕凉傾的嘴。”   凤翎一一应下。   他见着凤鸾之收拾东西,疑惑的问:“安儿这是要回宫了?”   “嗯,明儿早朝,我怕紫鸢应付不来,那丫头,咋咋呼呼的,容易出纰漏。”   凤翎有些担心:“你昨夜才来,又没休息好,身子怎能受得住?”   凤鸾之整理好包裹后放于桌面上,笑了笑,道:“哥哥放心,我结实着呢,之前时长跟着母亲......”   说到此,她话音徒然一顿。   果然,凤翎的神色阴沉下来。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拉着椅子朝凤翎跟前挪了挪,靠着他而坐,这才又轻声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爱护母亲甚至她常年在外游历而父亲待她始终如一,你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带着女儿家的我东奔西走,而不是你。其实之前我也不懂,这次独自回来之前,母亲与我谈了好久。”   她见着凤翎的目光终于肯与她对视,欣慰的笑了笑,又道:“母亲说她不是这里的人,她说她一直在找能回到自己国家的法子,她说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言辞,但是我相信她的话。这么多年在外,母亲教会了我很多闻所未闻的本事跟道理,她告诉我什么是责任、女人该如何活,她也教会了我‘宿命’不是天定而是人为。   她说,自己的命就该由自己来掌控!   所以,我才会心甘情愿的入了宫,去替父亲完成他承诺先皇的事。因为我知道,我有能力做好。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母亲说,在这个社会,女人是弱势,所以她才会带着我走南闯北。她说哥哥会有更好的前程,哪怕她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活出一个璀璨的人生。所以,哥哥,不要埋怨母亲,像父亲一样,给与母亲最好的信任,好不好?”   凤翎愣愣的听着凤鸾之的话。   他从未开诚布公的与她聊过慕白茯的事。   他心道到底是怨恨的,怨恨慕白茯自打他懂事以后,几乎从不在家,他没有得到一个孩子该有的母爱。   可听完凤鸾之这么一说,他好似忽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保护妹妹,给妹妹更多的人生选择机会,而不是让她依靠娘家威望嫁人过活,如个傀儡一般。   他懂了。   他的情绪仍旧不高,不过神情较刚刚好了几分。默了半响,道:“我会试着理解她。”   可我更想她!   凤鸾之虽是笑着,眼眶子却微微的泛了红。   她沉默寡言冷静自持的哥哥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需求母亲的爱。可是母亲却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自己。   她连忙站了起来,笑着道:“哥哥,那我回京了,皇上就交给你了。”   凤翎也站了起来。   “这里距京城一百多公里,路途遥远,你一个人我委实不放心,我派个人护送你回去。”   “不了,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放心,我生存技能强着呢!”   见凤鸾之坚持,凤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凤鸾之离开后不久,他派了自己的亲信远远的跟随着。   -   凤鸾之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到了未央宫。   一路上,她始终垂着头,走的小心谨慎,临到了未央宫,宫人宫女们也都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事情。   “那边儿的花都落败了,差个人换盆新的。”   “别在那小声嘀咕,有什么事大大方方的说,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下瞎嚼舌根子,撕了你们的嘴!”   凤鸾之远远的便听见了紫鸢的说话声,声音略微有些尖,气势很足,倒是个能拿住人的样子。   待走近再看,她冷静自持的坐在殿中,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凤鸾之笑了笑,自己还小瞧了她。庆幸紫鸢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将家照看的很好。   谁料心思还没落下,突然一声惊呼,紫鸢拎着裙摆呼啦啦的跑了过来,带着哭音儿拉着凤鸾之的胳膊,一边摇着一边委屈着道:“小姐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去找您了。”   凤鸾之:“......”   请忽略她刚刚对紫鸢的评价。   凤鸾之甩开了她的手,一边朝内殿走去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紫嫣紧跟在后头,道:“今儿有不少大臣前来觐见,直至宫门落锁才离开。都是秦王派系的,据说岭南那边出现了前朝余.孽大肆造反,秦王带着人前往镇压,这会儿人却不知所踪。您不见他们,他们就在含元殿外叽叽歪歪的说您以权谋私,想要置秦王于死地......”   凤鸾之突然顿住脚以至于紫鸢反应不及直直撞在了她的身上。   “哎哟”一声。   凤鸾之冷凝问:“你说什么?秦王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二晓啊,我今天动情了。 二晓啊:然后呢? 沈辞:安儿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二晓啊:你自己觉得呢? 沈辞:喜欢的女人在怀,动情是r   ☆、起兵    凤鸾之连晚膳都没用,急急给岭南的探子写了封飞鸽传书。   “跟着太皇太后的人可是有了消息?”   紫鸢道:“小姐所料不差,太皇太后确实秘密前往了空灵山,果真是去找了秦王。”说到此,她幸灾乐祸的笑了声。“去有什么用?人都失踪了,肯定是见不着了。”   凤鸾之闻言忽而拧起了绣眉,她心思一转,突然有了个猜测。   或许秦王根本没有失踪,而是自己躲了起来。   她不信慕言真的能做到对朝中的政向闭目塞听不闻不问,想必他也在时刻关注着宫里的一举一动。   那么太皇太后出宫本就不是秘密,他又岂会不知?   再者说,前朝余孽举旗策反自打北凉开朝以来就未断过,怎就堪堪等到太皇太后出了宫,秦王才去带兵镇压?   想通之后,凤鸾之反而更加困惑不解。   “慕言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何故要躲?”她双目放空,右手食指轻轻的敲击着黄花梨雕龙画桌面,沉思着自言自语的小声念叨。   想必太皇太后是请不回来秦王了,现如今,哀家只能兵行险招、将计就计。   -   彼时,位于余杭界内的一处绿柳成荫的官道上。   一名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男子正素手握着马鞭,策马飞奔。   他墨发如瀑、衣袂翩翩,随着暖风飞扬。   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名身着玄色锦文暗花长袍的男子,正夹紧马肚挥动着马鞭奋力追赶他前面的人。   “公子,我们要不要休息会儿?已经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了,屁股都已磨出了老茧。”   灼光的吼叫声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待传到慕言耳中时,只剩下如同游丝般的声音。   他笑着回头望了一眼,见着灼光追赶的吃力,连脸色都急的通红,不免稍稍勒紧了缰绳,慢下了速度,待灼光追上来与他一齐之时,刚欲开口说‘镇子就在不远处,我们找家客栈落脚’时,灼光已经奸笑着超赶了他,还不忘回头道:“咦,公子,你没有我快哦!”   慕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始终像个孩子似的,若不是那一身通天遁地的本领,真不晓得他该如何保护自己。   一个时辰后。   慕言已经早早的沐浴歇下,此时,门外传来不友善的敲门声,声音颇重。   “公子,公子你睡了么?公子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咱们要歇脚?我多走了十几公里,屁股已经磨出老茧!”那一副小媳妇受了气的模样,让开门的慕言委实笑了好久。   “屁股不是早已磨出了老茧?”   灼光:“现在更重了了。”   “那也怪不得本王,是你跑的太快,本王哪有机会说?”   灼光:“......”   -   第二日清早,灼光差店小二送了好些可口的早膳进了慕言的房间。   他大刺刺的坐在慕言身边,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仰头囫囵着问:“公子,既然夫人都亲自来找你了,你为何还要借故躲了?”   慕言小口的呷了口白粥,待喝完后拿起巾帕擦了擦嘴。他动作优雅、气质出尘、隽秀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丝丝笑意,温润如玉,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擦嘴动作都能彰显出不凡的气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或许说的就是他吧!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窗,骄阳瞬间洒进屋内,将他月白色的长袍淬了满身光亮。他吸了口气,闻着空气里漂浮着的淡淡花香,唇角半勾,嫣然一笑。   神情悠闲惬意。   “本王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可我们迟早都是要回京的啊。”   慕言悠悠转过身来,笑的温润,道:“既然迟早都要回去,那晚些时日又有何妨?”   灼光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去后,又举着茶盅仰头灌了一大口的凉茶。   随即抬起袖子粗鲁的蹭了把嘴巴,叹了口气,道:“哎,回头夫人又得埋怨你了。”   慕言笑笑,不以为然的道:“听闻余杭景色多奇观,趁这机会,本王带你多转转!”   “啊?”灼光表情痛苦的不想走。“余杭美食也很多,要不我们去街上转转吧?哎?公子,你别走,等等我呀!”   这边将将出了门,那边就有一位一身玄色紧身衣袍、手持佩剑带着斗笠的男人迎了上来。   “公子,京城的飞鸽传书。”   慕言伸手接过,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纸条的一端,右手拇指慢慢的捻开。   黑色的墨衬着修长的手指,更显白嫩。   他眉眼弯弯,轻声一笑,道:“看来本王还需在外多转些时日了。”   灼光伸着脑袋往前凑,去瞧纸条上的内容。   他“咦?”了一声,蹙起了眉头,不解的问:“太后这是要作甚?”   慕言笑着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灼光见慕言不应话,也不再多问,反正他不关心朝政。   “公子,那我们何时回京?我想吃乌鱼蛋跟驴打滚。”   “待...呵,待时机到的时候!”   灼光:“......”   没说一样!   -   这一日早朝,连着数天沉默不语的内阁次辅顾祥贺终于有事起奏。   他出列、上前一步位于殿中央,拱手道:“老臣听闻秦王率军攻打位于空灵山以南的当壁镇反贼时,受重伤后不知所踪。秦王乃是先帝唯一的哥哥、先祖爷仅存的皇子,所以老臣恳请太后出兵镇压反贼,营救秦王。”   刑部尚书李琦乃是顾老的得意门生,为人精明,处事圆滑,与顾祥贺乃是八拜之交。   他出列,拱手道:“臣附议!”   户部尚书王展翼,顾祥贺的亲妹夫,出列道:“臣附议!”   兵部尚书吴文青、光禄寺卿李宣......   哗啦啦的站出来一堆人,皆是一句‘臣附议!’   凤鸾之轻蔑一笑,呵,还真是好朋友一起走啊。   她虽知晓哪些人为秦王派系,不过自打她接管朝政以来,还是第一次爆发这么整齐的一次站队行为。   她镇定如斯的坐于珠帘之后,语气凉凉的,问:“依次辅大人看,该派何人前去营救最为稳妥?”   顾祥贺张嘴就来,显然早已预先想好了台词。   道:“老臣以为,骁骑参领凤翎为先锋营主帅,负责快速突进、探路搭桥等事宜,八旗护军统领张义忠为中军主帅,负责火力支援,两位将军皆是上过战场且是战功卓越之人,想必配合起来最为合适不过。”   凤鸾之哑然一笑,感情瘪了这么久就瘪出来这么个大招?   把凤翎从慕凉傾身边调走,这主意打的好。先不说凤翎做先锋一事,单说张义忠张将军,虽然体格健朗,但是已年过古稀,眼花的能生生把孙子认成儿子。他做火力支援,还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再者说,从京城大规模调兵,那京城的布防又该谁来管?   国库空虚,经不住行军消耗,免不得又要征集粮草,增加百姓赋税。   假.币事件还未完,若是强行增税,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她这太后也无需坐上十年,怕是起兵造.反的百姓比比皆是。   这是要弄乱了天下,他好得以坐收渔翁之利?   凤鸾之抿唇笑笑,小儿科,当真以为哀家是个无知的妇人?   她又问:“众位大人仍旧附议?”   李琦出列:“臣以为次辅大人言之有理,虽说岭南附近的几个要镇均有守卫军,但是岭南以东紧邻南晋,边关南晋守军时常蠢蠢欲动,大幅度调兵遣将,难恐边关不会有所变故。到那时,外忧内患,时局更难掌控。所以,臣以为,从京城调兵,一来可以威震四方,让南晋知晓我泱泱大国实力雄厚,二来可以让前朝反贼知晓我北凉灭反党的决心。”   众人:“李大人所言极是。”   凤鸾之质疑:“紧邻南晋?哀家若是没记错的话,岭南总督府距离边城白药城有三百二十七公里吧?当真是近,隔了十几个要镇。”   李琦:“......”   “太后娘娘见多识广,是老臣无知,说的夸张了些,但所言之事绝非虚造。南晋时常骚扰我边关百姓,打着什么心思,世人皆知。所以,万不能随意调遣地方官兵。”   凤鸾之点头。   “既然众爱卿皆无反对之意,那……”   凤知名突然出列。   “启禀太后,老臣以为不妥……”   凤鸾之打断了凤知名的话。   “哀家知晓首辅大人担心张将军有眼疾不能胜任此次出征,无碍,哀家自有主张。”   说罢,看向隐隐笑着的顾祥贺,缓缓道:“次辅大人忧国忧民,实乃百姓之福,哀家心甚慰之。知晓哀家是个女人,不懂行军打仗那一套,连官职部署都替哀家想到了前头,如此劳心费力,得赏。既然次辅大人已官拜一品,不如将此行赏机会留给爱子顾麒麟如何?”   顾祥贺:“......”   坏菜!   ☆、算计   凤鸾之瞧着顾祥贺急急又往前迈了一步欲说话,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貌似也早打好了腹稿,张嘴就来。   “哀家听闻顾麒麟已从太学肄业,男儿么,应为国为民,公忠体国。哀家就封顾麒麟为先锋营副帅,随同凤将军一同前往岭南镇压反贼。历练历练,立了功,哀家自然重重有赏。”   “太后。”顾祥贺当真是急了,连声音都变了调。   他手握成拳掩嘴清了下嗓子,又道:“太后,老臣膝下唯有一子,贱内宠的紧。犬子整日里不学无术,实在当不得此重任,怕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再拖了凤将军的后腿。”   凤鸾之:“次辅大人自谦了,顾氏血脉的子孙再怎么不学无术,慧根仍在。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况且,时势造英雄,大好的机会何不出去闯荡一番?”说到此,凤鸾之顿了下,话锋徒然一转,本还和颜悦色的语气蓦然阴沉了几分。   “难不成次辅大人是嫌弃哀家给令郎的官职太低?”   顾祥贺:“……”   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练的如火纯青。   “老臣不敢!”   凤鸾之见着顾祥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衰败样子,勾唇笑了笑。   这还没完!   她眉眼含笑的继续又道:“哀家也是做母亲的人,知晓次辅大人为人父母对子女的担忧。这样吧,哀家再赏你个恩典,允你随着顾麒麟一同前往。一来,可以督促他上进,二来,张将军有眼疾,身边需得有个得力的军师。   哀家见你对于行军打仗一事说的头头是道,想必懂的甚多,且祖籍又恰巧在岭南,熟悉地势,不如就给张将军当一次慧眼。   三来,你是秦王的亲舅舅,十余年未曾见过,趁着这个机会见见,巧来朝中也无大事,机会难得。”   顾祥贺:“......”   为人父母?你算哪门子父母?   再者说,把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头子送到前线去,安的什么心思?莫不是要将我顾氏男丁一网打尽?   小小年纪,怎就如此毒蝎心肠?   凤鸾之见着他厉目如寒冰般瞪着自己,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等有本事抗旨再来瞪哀家吧!   随即,她眸光又落在了刑部尚书李琦身上。   不是好朋友么?哀家送你们一起走。   她声音冷凝了几分,带着斥责的意味,道:“李大人官拜三品,竟连岭南总督府距白药城的距离都不得知,还不如哀家一个妇人,委实说不过去。哀家允你休沐月余,跟随大军一同前往岭南,将岭南下属的六城二十四镇的舆图手绘一遍,待回京后呈上来由哀家过目。”   李琦:“......”   傻眼了!   他拱手上前,刚欲辩解,谁料凤鸾之直接阻了他的退路。   “李大人莫要担忧刑部的事,哀家会重新派个得力的人前去盯着,你就放心上路吧。”   ‘上路’俩字被她咬的紧了些,李琦听的一身毛骨悚然。   他阖了阖嘴,到底是说不出替自己求个恩典的话。   因为他错了!   李琦怕是忘记了凤鸾之不单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还有过目不忘之本领。这些年看过的各类书卷不计其数,别说岭南督府与白药城两地之间的具体距离,就是哪座城墙有多少块砖,只要记录过,只要她看过,她都可以清楚的说出来。   朝中突然走了两位重臣,空缺的职位自当需有人替代。   凤鸾之当即宣布了顶替的人,不由分说,自然是皇帝派系的老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想动秦王的人已经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足够的理由。   临散朝前,凤鸾之还不忘叮嘱顾祥贺,道是国库空虚,拿不出大肆兴兵的银子。而今也不是收成时节,百姓们本就疾苦,莫要再去征粮,让他自己想法子弄。   还体恤的将自己的嫁妆全部拿了出来,说是回头让人送到他府上。剩下不够的,就当是自己欠他的,回头国库富裕了,再还他。   最后还不忘给他提个醒儿,上次朝中重臣募捐上了的银子委实不少,言外之意是让他继续跟大臣们要。   众大臣:“……”   上个早朝碍着谁了?   这官再当几年怕是得沿街乞讨了啊!   -   顾祥贺刚刚抵达府中,凤鸾之的懿旨便送到了,连着十几箱的嫁妆。   他挨个箱子翻了翻,预估了下总值,别说行军打仗,就连抵达岭南途中的全军粮草都不够!   “这个恶毒的女人,摆明让我跟众大臣撕破脸皮去要银子。”他气的狠狠的踹了几脚嫁妆箱子,捧了把金银珠宝全摔在了地上也不解气。   不多时,顾麒麟在外花天酒地够了回家后,得知自己被派去了前方打仗,当即大吵大闹的死活不去。   “爹,你求求姑母,我不想去送死啊。”   顾祥贺坐在正堂的首椅上,一手搭着椅子扶手,一手手臂横在旁边的立桌上,手边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未见他动半口。   他神色凝重,似是想着什么大事,奈何身边的顾夫人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实在嫌烦,索性直接去了李琦的府上。   谁料李家境况也没好多少,死气沉沉。   俩人在书房静坐了半响,还是李琦先开了头。   “太皇太后可是知晓秦王去了何处?”   顾祥贺:“不知。太皇太后出宫之际便已料到凤鸾之会派人跟着她,所以故意将视线引去了岭南,依着秦王的性子,知道太皇太后去寻他,定会躲起来。太皇太后打算将计就计,借着秦王失踪之名将凤翎骗去岭南,俩军交战之际借机除掉他,先断了她凤家的根基。   剩下凤知名那个老匹夫,回头随便寻个由头扳倒他,到那时,凤鸾之只剩下老贤王一个外祖做靠山,而老贤王从不过问朝中事,她孤身一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浪?”   说到此,叹了口气,“哎,谁料竟被她反将了一军。”   李琦沉思了一会,又问:“秦王到底是如何思量的?为何我们三番四次的请他回来,他都置之不理,若不是顾兄与太皇太后一直撑着,我们这帮老臣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他口吻里带着些许抱怨的意味。   若是以往被太后呵斥几句倒也无妨,这次可是干系到了身家性命,怎能没有怨言?   顾祥贺又叹了口气,道:“秦王的心思,实在难猜。自打当年他弄坏了自己身子,一意孤行的退去储君之位开始,我就已经猜不透他了。”   李琦:“这些年,秦王也养足了精神,培养出了那么多自己的势力,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岭南附近的百姓均以他为君。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假借凤鸾之无知妇孺不懂朝政之名,挟天子以令诸侯举旗策反,拥护秦王上位。单凭着凤家那一股子势力,不足为惧。”   顾祥贺摇了摇头:“造反?臭名永流传啊。”   李琦凝眉,有些气燥的问:“那就这么干等着?再这么下去,我看我是等不到秦王登基那一日了。”   顾祥贺终于露出了下朝之后的第一个笑,他缓缓道:“急什么,老哥儿我纵横官场二十余年,既然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还能没点真本事?她凤鸾之可莫要当我是草包!”   李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报什么希望的等着他的下话。   只见他老神在在的端起茶盅,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后才缓缓道:“别忘了,咱们手中还有皇上这枚棋子。你说,若是皇上丢了,百姓们会怎么想?我再让人满城的散布谣言说她想要当女皇,你猜,那时候我们再拥立秦王继位会不会名正言顺?”   话音落下,俩人对视一眼,唇角同步勾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笑。   “至于随军前往岭南,正巧可以撇清与皇上失踪的嫌疑,相信不用等到岭南,秦王的大军或许已经攻破了京城!”话到此,顾祥贺顿了下,叹了口气,又道:“只苦于做样子给那毒妇看了,征集行军粮草的事,还是得进行啊!”   李琦不解:“为何不在大军出发前将皇上掳走?”   顾祥贺:“我最愁的就在此,那凤翎将望月苑守护的固若金汤,只能等着他带军出发后才有机会实施!”   李琦:“……”   合着白说,还不得前往岭南!   -   凤鸾之下朝后直接回了未央宫,她由着紫鸢伺候着脱下身上的朝服,又换了身浅啡绣金的褙子,净了脸之后才觉得清爽了不少。   “东西可有送到顾府去?”   紫鸢笑盈盈的道:“都送到了!”   凤鸾之瞧她话语轻快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她肯定没送什么好东西!   这丫头,小账算的精明着呢!   这时,琉裳匆匆的进了殿。   现下已经是五月初,天气早已回暖,恰巧这几日天儿又好的不得了。   琉裳走的急,出了一身汗。   她也顾不得额前的碎发浸着汗水粘在自己脸上,匆匆的委身施礼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凤鸾之。   “娘娘,望月苑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走重要剧情!   ☆、你谁?   统共两封信。   一封来自凤翎,另一封不用说,自然是那个连听见‘沈’字都让凤鸾之忍不住想翻白眼的沈辞。   凤鸾之:“......”   有什么话不能写在一起?何必浪费纸墨?显摆自家家底殷实不成?   当真应了‘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不知百姓疾苦的人还配给皇上当老师?   别闹了!   腹诽了一番后,凤鸾之突然愣了一瞬。   她明明不是尖酸刻薄的人,更不是个能被人随意支配情绪的人。现在是怎么了?为何偏生对沈辞吹毛求疵?   不过一封信,怎就引发了她那么多的臆想?   凤鸾之倏地红了脸,对自己刚刚腹诽沈辞的行为感到羞愧。   或许,沈辞恶劣的性子已经先入为主,所以他做什么她都觉得是错。   凤鸾之摇了摇头,想要驱赶走脑中杂乱的思绪,谁料鬓上的玉鸾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大力摆动,左右摇摆不定的流苏险些打着她的眼。   “呀,小姐,这是怎么了?”   紫鸢见着她举止反常,吓的惊呼了一声,连忙伸手替她稳住了步摇。   “无碍!”   凤鸾之稳定好情绪后,端正了身子坐的笔直,伸手展开了凤翎的来信。   内容与她所料不差。   凤翎将望月苑内外的宫人侍卫秘密排查了几遍。他带去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且之前也未有机会能接触到皇上,自然最先否定掉。   重点排查的事从宫内带出来的宫人宫女。   因这次带走的人都是凤鸾之刚拨给建章宫的,走之前就已查清了底细,所以当中未有任何可疑之处。   唯有一人最可疑,是个生面孔,询问了一圈后,都不晓得是哪个宫哪个殿的。想来应该是途中混进来的。   凤翎好生自责了一番,道:若不是安儿提点,他怕是根本想不到已有贼人混进了望月苑,庆幸的是没闹出什么乱子,不然他难辞其咎。   那人虽然招认自己是来害皇上,却并未说出是哪方势力便咬舌自尽了。   紫鸢见着凤鸾之神色不明的盯着手中的信,也伸着脖子望了眼。   “咦?这人不是抓着的,小姐怎的还不高兴?”   凤鸾之没言语,她起身,将信卷成了条形状,就着烛火点燃,火光映着她修长如葱白般纤细的手指,仿若透明。   直至黑墨字迹全部燃尽,她才松了手,将余下的一小截仍进了空无一物的火盆内。   “研墨。”   紫鸢“哦”了一声,卷起袖口,半个身子压在桌面上,左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研磨。   凤鸾之突然问:“紫鸢,你说一个有组织有规划的谋杀计划,如果在任务没完成的情况下被抓住,你会怎么办?”   紫鸢张口便道,显然正常人的思维皆会如此。   “打死也不承认啊!”话音落,她倏地恍然大悟,也不顾着研磨,直起腰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开心的道:“我知道了小姐,那刺客畏罪自杀是为了替同伴隐藏身份是不是?”   凤鸾之抿唇笑了笑。   “倒也不傻!”   紫鸢洋洋得意道:“伺候小姐好些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凤鸾之笑了笑,执笔,给凤翎回了封信。   信上只有四字。   “放之任之!”   紫鸢不解:“小姐,咱们什么都不做?万一皇上被人害了怎么办?”   凤鸾之将信塞进了信封内,交给紫鸢命她封上火漆才缓缓道:“浑水才好摸鱼。”   况且,凤翎马上要去前线,说多了他反而有压力,这些只能交代给沈辞。   随即,她又展开沈辞的信。   本以为里面定会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谁料除了称呼她为安儿之外,一切皆是以慕凉傾的病情为主,未有一丝提及个人情感之事。   凤鸾之:“......”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说的就是她!   其实不是沈辞不想说些甜腻腻的暖心话,只是上次她走的那般急,连招呼都不打。他若再没分寸的惹了她的嫌,以后再想靠近,更是难了。   他精明着呢!   信里说他还未跟皇上谈及中.毒一事,因药浴所需大量药材,且很多都是稀缺之物,他不好大肆采购,免得平白惹了怀疑。   只好循序渐进。   况且,皇上年纪尚小,毒.根不深,晚些时日正好可以麻痹潜伏在皇上身边的敌人。   看来沈辞也猜到了他们身边还有眼线未清理干净。   信上还说,最多也就月余,要她不要担心,皇上身边的‘苍蝇’他也会看紧的。   最后,叮嘱她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莫要受了寒之类的!   凤鸾之看完后,舒心一笑。   沈辞的‘精明’她最是喜欢。   提笔,只回了句‘有劳了’三字。   -   顾祥贺为了大军的粮草委实吃了不少闭门羹,好些大臣均以一句‘无能为力’应付了他。他又不敢耽搁,怕再被凤鸾之以‘不顾秦王死活’之名抓住把柄,无奈,只好自掏腰包拿了不少银子充门面。   粮草充足,大军便要准备开拔了。   日子定在了明儿一早,待凤翎与保护皇上的军队交接完,便一同出发。   凤鸾之听闻顾祥贺的事情后,乐不可支。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次辅大人演绎的淋淋尽致。”琉裳笑着同紫鸢站在含元殿外闲聊。   这时,突然有个小婢女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将一张折合的纸条递给了紫鸢。   “紫鸢姐姐,刚刚宫门口的小李子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咱家娘娘的。”   紫鸢也不敢耽搁,连忙送进了殿里。   凤鸾之只见信头那一句‘吾儿鸾之’,眼眶子便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母亲回来了。   她也等不到夜幕四合,急急换了身宫女的衣服便出了宫,直奔凤府。   紫鸢气的都掉了眼泪。“为什么又不带我呢?”跟琉裳念叨了好一会儿,反复说着‘我也想夫人啊,我也想回家’之类的。   人多眼杂,凤鸾之做事向来小心。   好在天色已不早,今儿又赶上阴天,宫门口的守卫并没几人看过当朝太后,所以瞧她气定神闲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宫?再也没为难她。   出了宫门后,凤鸾之驾着马,鞭子伴随着劲风在空中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声音响亮的落在了马上,马儿嘶吼着拼了命的往前跑。   归心似箭的人从侧门入府后,将马匹丢给了下人。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跟衣袂,待气息平稳后才端庄的朝着正院走去。   府内的佣人不多,而凤知名又喜静,所以偌大的凤府总是静悄悄的,只有羊角灯发出暗沉沉的光,将她孤单单的影子拉的极长。   凤鸾之沿着弯曲的青石小路,绕过湖心亭,沿着抄手游廊直至看见灯红通明的正堂窗棂上映着一个身材曼妙的人的倒影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大。   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拎起裙摆将将迈过高槛,那一声‘母亲’在见到眼前正坐于父亲下首位的妙龄妇人时,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是谁?”   凤鸾之眼内寒意迸发,好似无数把冰刀子,让看起来本就单薄的女人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凤鸾之对自己最近大到离奇的脑洞很是苦恼。   就比如此刻。   之前母亲一直劝父亲纳几房妾侍,可父亲宁死不肯。   莫不是现如今见着可喜儿的人了,所以让母亲回来为他操持纳妾之事?   那女人见着凤知名声称太后,且给凤鸾之施了个礼,自己也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叩首。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倒是个机灵的!   凤鸾之没理她,望向凤知名,面上虽然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可口气凉凉的,问:“父亲,母亲可有回来?”   正说着,慕白茯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安儿?”   凤鸾之寻着声音转过头,只见一身月牙色紧身素袍的慕白茯粉黛未施,那狭长的丹凤眼哪怕含笑也是凉凉的,与她的眸子如出一辙。   她长发高高耸起,英姿飒爽的像个将军。   凤鸾之红着眼眶站在原地,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面容。   岁月似乎善待了这位年近四旬的妇人,她眼角的纹路似乎还跟十年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她的见识与她阔达的心胸,她一切的一切,好像从不曾变过。   只是,消瘦了些许。   “娘~”这一声哽咽,不止湿了凤鸾之的眼眶,也让站在她身后的凤知名的鼻子酸了几分。   他悄悄背过身,伸手抹了把眼角后,这才重新转过来瞧这一对活似姐妹的母女。   “这才几个月未见,怎还哭鼻子了?”说着,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慕白茯喜舞刀弄剑,所以指肚上总是有层薄茧,擦在凤鸾之嫩的好似婴儿的皮肤上,有一丝疼痛。   凤鸾之忍不住扑进了她的怀里,像个小娃娃似的,双手抱着她的腰身撒娇。   “安儿想你~”   软软的身子、浓浓的情绪,在低头看见慕白茯身边的小子抓着自家娘亲的衣摆时,顿时僵硬了几分。   她面色难堪的站直了身子,强烈驱赶脑子里迸发出‘母亲不爱父亲,所以常年在外游走,知道父亲要纳妾,所以带着自己与偶然邂逅并相爱的男人生出的孩子回来报复......’无限大脑洞。   思绪到了这里,越想越离谱。   凤鸾之:“......”   她之前看过的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哎~,有时过目不忘真的是她最烦躁的事。   凤鸾之垂着眼帘看着正仰头望着自己的漂亮小毛孩,面.色.降到了冰点,连声音都寒的另人打颤。   “你是谁?”      ☆、心事   小孩子仰头怯生生的看着凤鸾之,肉嘟嘟的小手扯了扯慕白茯的衣摆,小声了叫了句:“姑姑~”   姑姑?   慕白茯弯腰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内。他双手抱着她的脖子趴在她的怀里,只余个背景留给了凤鸾之。   慕白茯忍不住笑的腾出一只手来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下凤鸾之光洁的额头,笑着道:“安儿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多,哪怕看见只蟑螂都能联想出一册话本子。”   说着,还不忘跟刚刚被她搀扶起来的妙龄妇人说起她小时候的一桩糗事。   凤鸾之的脑袋被戳的轻轻往后仰了仰,被母亲当众揭穿,有些羞涩。又见着母亲跟人聊家常,说着她几时做过怎样的傻事,更觉得脸红。   像未出嫁之前那般,乖巧的坐于她下首边的椅子上,仔细的听着。有时哪地方记错她也权当不知道,陪着一起笑。   这种平白聊家常,她倒是第一次见,不由觉得甚是暖心,想来这一对陌生来客应该是母亲的熟人。   聊了一会儿,屋内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慕白茯这才认真的介绍这对母子。   萧婉与小男孩乔萧是母亲一位故友的妻子,她这次回京途径驼山,便去那走了一遭。谁料,前年还身体硬朗的友人因疾病撒手人寰,只留下这一对可怜的母子还要承受族内叔伯的欺辱。   母亲曾多次受过友人的恩惠,一直无以为报,所以便将她们母子带回了京城,想着为她们置办个宅子,再帮衬着弄个小吃摊子,也好让他们有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以后可以安稳生活。   这一聊便聊了一个时辰,待晚膳过后已经是辰时了。   凤鸾之也不得不离开。   她抱着慕白茯不愿撒手,确认母亲这次回来要待上几个月才放下心来。   慕白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下下,手上的薄茧刮在上好的面料上有‘唰唰’的摩擦声。她声音轻柔的从凤鸾之的头顶上方传开。   “生而为人就该有她存活的意义,或灿烂、或萎靡、或如行尸走肉般。安儿若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每日柴米油盐,安稳过日子,娘也觉得安心。一生很短暂,你想过的轻松些也没什么不对。   可你若是选择了如今这条荆棘密布的险路,娘也支持你。   上天既然赐予你常人没有的能力,你就该把它发挥到极致。每个人活着都是有自己的责任跟使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活的绚烂才不悔一生。   安儿,十年很快会过去,等你帮着皇上坐稳朝堂离开时也不过才二十四岁,正是好年岁,一切都还来得及。那时候的你经历过大风浪,再回头来看人看事,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感触。同样,你也懂得了该选择什么样的人陪伴自己过一生。”   凤鸾之双手环着慕白茯的腰,小巧的鹅蛋脸在她胸襟上撒娇的蹭了蹭,闷声问:“娘,你二十四岁时在做什么?”   慕白茯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涩,脸上的笑也徒增了几分伤感。   “那时候,娘刚警校毕业,一心想要保卫国家......”慕白茯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说的每一个字都伤到了她的筋骨一样,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喊疼。   -   夜色正浓,朗月被沉云死命压着,见不到一丝光亮,唯有几颗不安分的星子还在闪着光。   凤鸾之驱马疾行,想着宫门已经落了锁,一会儿还得绕道西华门那边。   今儿守西门的池卫蔚是凤翎的好友,自己人。   她计算着时辰,得赶在池卫蔚换班前赶到,所以走了平日不常走的小胡同,驱马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快了些。   眼瞧着过了胡同口再拐个弯就到地儿了,谁料胡同口突然冒出了几个醉酒的男人。   凤鸾之怕伤着人,连忙死死拉着缰绳夹紧了马肚。   马儿高高的撩起了前蹄子仰嘶长鸣,若不是凤鸾之腿夹的紧,定会被马儿摔下来。   醉酒的几个男人不仅没有感恩,反而看见凤鸾之孤家女儿深夜赶路,起了色.心,又仗着自己人多,胆儿更肥。   荤话一句句的往出跑。   “瞧瞧这曼妙的人儿啊,啧啧啧,那水蛇腰。”   “还骑着马,威风凛凛的,肯定比那窑儿上的姐儿耐上。”   “哈哈哈,再怎么威风还不是得承欢在男人身.下?”   凤鸾之头上戴着的斗笠遮住了她阴戾的泛着寒气的双眼,长长飘纱随着夜晚的微风吹动,一角被吹开,露出了她小巧的下颚,她唇角似乎勾着半抹笑,在飘纱掉落的瞬间又化为乌有。   她的手已经探进了宽袖袍内。   赶时间,不然非得让他们顶礼膜拜喊声姑奶奶!   双指间已并排夹着三枚暗器,抽手间,只听又一个男人开了口。   他贱兮兮一笑,粗哑的嗓音,道:“上也得是咱们麟哥先来啊,明儿就要出征的人,好几个月都入不得女人香,今儿还不得可着劲儿的来。”   凤鸾之眉头一紧,没动。   谁料被叫作麟哥的人不屑一笑,伴随着一个恶臭的酒嗝,嘟囔囔的道:“我爹说我用不上到岭南那太后就得下台......”话未说完,人突然晃了一下。   他狐疑的低头、伸手在自己后腰处摸了一把,湿漉漉的,有些粘稠。还未等抬手拿到鼻子下嗅一嗅是什么东西时,人已直直的向后仰起,倒在了地上。   块儿头太大,噗通一声,震着地面都跟着颤了几颤。   紧接着,刚刚还满嘴胡话甚至来不及惊呼的几人相继的倒了下去。   一阵阵血腥味随着微风弥漫开来。   凤鸾之:“……”   “出来!”她声音不大,气势却是十足,隐忍着怒气。   身后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无声无息的从胡同里的暗影处走了过来,他的面容也被街道上尚未打样的酒馆门前灯笼光照显出来。   男人木讷的站在凤鸾之身前,目光直视着前方土墙面,并不看她,一板一眼的说:“我大哥告诉我护你周全。”   凤鸾之:“......”   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问:“你大哥告没告诉你,别多管闲事?”   沈离:“没有!”   凤鸾之知道沈离打她从望月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跟着她,不躲不避不遮不掩。   他没碍着她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凤鸾之:“你大哥告没告诉你,做人要有眼识?”没听见顾麒麟正在说重要的事?   沈离刚要开口,凤鸾之又摆手让他闭嘴。   “你大哥都是个没眼识的人,你有了才怪!”   沈离:“......”   “我大哥是个顶顶好的人。”   凤鸾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顶顶好的人?顶顶好的烂人!   她也懒得同他废话,翻身下马后探了探顾麒麟的鼻息,断气了。   凤鸾之:“......”   顾麒麟死了,顾祥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可没时间同他玩儿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的报仇把戏。   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也就觉得这个法子最可行。   她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原地如松柏般的沈离,吩咐道:“尸体处理干净,让人给顾府送封信,就说顾麒麟害怕上去打仗,跑了。”   这样一来,顾祥林理亏,自然不敢声张。   先瞒一时是一时,东窗事发了再另论,目前先别耽搁大军出发才行。   虽然秦王没被叛军抓了,可那些个叛军确实需要修整,留着早晚是祸害,趁这次机会,让凤翎直接收了也好。   沈离应下后,凤鸾之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西华门。   -   紫鸢见着凤鸾之回来后急急的跟了上去,一边替她准备沐浴一边回复之前她交代要办的事。   “小姐,您之前让奴婢调查伺候皇上的人奴婢让人查了。从皇上出生到现今,记录在册的统共有六十七人,上次被您赏出宫的有四十二人,回老家做小本买卖的、嫁人的、守家种田的、仍待字闺中的,皆有迹可循,整日里的生活单调,接触的人也具是熟悉之人,并无嫌疑。剩下的人尚在宫内并被分布在各宫中。除去三人已故外,其余人也安守本分,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凤鸾之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御池走,道:“重点查下已故人的死亡原因与宫外联系,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紫鸢不明白:“小姐,人都死了还查来作甚?”   “死?”凤鸾之褪了寝衣,由着紫鸢搀扶着慢慢的抬起玉足踏入了御池,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热气袅袅,将她瘦弱的身子包裹住,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她缓缓坐下,头向后仰靠在壁台上,闭上了眼睛。   许是奔波了一夜有些乏,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起了望月苑后山的那一处温泉,比这里的要热要舒坦。   还有那一夜沈辞细碎的话语。   凤鸾之抬起软若无骨的手,轻轻的触碰下自己的樱唇。她不记得那一日的亲吻是怎样的触碰,只记得狂跳不止的心脏以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沈辞不知道,许多年后的很多个日子,但凡凤鸾之沐浴,总是能想起那一夜的望月苑,潺潺的流水声、浓郁的硫磺味儿,湿漉漉的雾气......还有她尚不能理解的那些他压抑的情事!   “小姐?”紫鸢又叫了两声,“小姐您这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bug肯定有 晚上回来改 不着急的晚上再看,我怕更新太晚你们熬夜,所以先更了。   ☆、劫持   凤鸾之乍一回神时,脑袋有些空,那双冰凉如秋水般的丹凤眼空洞洞的,不知是否是御池内雾气晕染的原因,湿漉漉的蒙上了一层水汽,朦胧又无助。   紫鸢有些担心,连忙回身小跑着去端了杯热茶回来递到她手边,“小姐,是府内出了什么事么?您怎么还哭了呢?”   这一空挡,凤鸾之已然回了心智,她垂眸轻呷了口茶,浓密的睫羽掩住了密密麻麻的心事,再抬头时,眼内已是一片澄明,哪里还有半分迷茫可言?   她未接话茬,反而说起了之前的事。   “死人身上的消息比活人更多,去查吧!”   紫鸢伸手接过凤鸾之递过来的杯盏,想要再问些什么时,凤鸾之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会有多大?   是深夜入梦的一场问候?是夜深人静的半抹思绪?还是置身于闹市之中的片刻失神?这对于十四岁的凤鸾之来说无疑是个难题。   但她清楚的知道,沈辞已然悄然无声的影响了她。这种影响就像是一个与你格格不入的人忽然间闯入你的世界改变了你某种固有的事或者物一样。这个人可以不是沈辞,而是其他任何的与她不同性格的人,谁都可以。   半池春江水,一滴荡心田。   他是沈辞,她仍旧是凤鸾之,从前的那个凤鸾之。   -   大军出征前,照例都得说上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凤鸾之虽是个女人,也没例外。   昨儿个后半夜下了场大雨,仿佛一夜间冲刷掉了所有的肮脏气息。今天晨起雾气蒙蒙,空气中夹杂着微风与花香的气息。   凤鸾之身着暗黑色朝服,双手搭于腰腹间,背脊笔直如寒松,端庄的站在城门上,她深吸了口气,清新入肺,似乎一瞬间头脑都活络了。   看着整齐划一的队列前赫然为首的顾祥贺,垂首并不敢看她,心里冷笑。又朝凤翎那一侧瞧去,远远的,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但她可以肯定,那冷的似千年寒.冰般的面容上,定是有一双宠溺的眸子盯着她。   哥哥,征途凶险,你且小心。   再往凤翎身后看去,本该顾麒麟的位置上也确实站着一个人,滥竽充数罢了。   凤鸾之将目光重新聚焦于众士兵身上,中气十足的喊道:“儿郎们,去释放你们保家卫国的天性,将欺我北凉宵小的人头挂于午门之上,让世人也瞧瞧,我将士守护的北凉王朝,谁敢觊觎?”   “吼.吼.吼”一阵阵叫吼声及银枪墩地发出的‘锵.锵’声震耳欲聋,伴随着朝阳冲破云霄慢慢升起的是满地尘土飞扬。   -   大军出发的当夜,百余里之外的沈辞突然出现在了未央宫。   当是时,凤鸾之刚刚歇下,房内无人伺候,只余两只烧了过半的蜡烛发出‘滋滋滋’火烧着烛芯的声音。   她觉浅,一点声音都会惊醒,所以身边不喜有人守夜。   忽而,立于床榻柱边的烛影微动,窗下黑影一闪而过,银针飞出去的瞬间,伴随着一声闷哼,沈辞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榻前,那一句‘安儿是我’尚在嘴边,人便软了下去。   凤鸾之动作神速的披上外袍,掀开帷幔的刹那,正巧沈辞胳膊抬起似欲抓住什么一般,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的向后仰去。   她思绪未动身已先行,霎时抓住他还带着薄汗的掌心想要将他拉起。只是未料到看似软弱清瘦的沈辞竟然那般重,她没有防备,也跟着一起摔了下去。   ‘噗通’一声。   “嗯~”。沈辞闷哼一笑,艰难道:“疼!”   此时,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小跑声,想来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琉裳的声音响起。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奴婢进去了?”   “别!”凤鸾之连忙从沈辞身上爬起来,轻咳一声,掩下尴尬,道:“哀家不小心摔碎个杯子,无奈!你且下去吧。”   琉裳的手已搭在了门上,听闻凤鸾之所言,又狐疑的拿了下来。站在原地想了想刚刚的声音,又想了想杯子摔碎的声音,一步三回头的又回了殿外继续守着。   直至脚步声消失,凤鸾之才蹲下往沈辞嘴里塞了个乳白色的药丸。   “估摸要半盏茶的功夫才能恢复体力。”   沈辞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睛有些沉重,想睡,有舍不得睡,直直的盯着她,一瞬不瞬,生怕她又同上次那般不告而别了。   “你不在望月苑守着皇上,跑哀家这里来作甚?”   凤鸾之的口气极凉,近似冷漠的目光却也未能成功的逼退沈辞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试着动了动胳膊,没有一丝只觉。   不由苦涩一笑,道:“安儿,我口渴了。”   凤鸾之:“......”这人惯会顾左右而言他。   她刮了他一眼,回身去桌边给他倒了盏茶。   “躺着能喝?”   沈辞笑笑,口吻客气的道:“还要劳烦安儿扶我起来。”   凤鸾之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放下杯子后,蹲下身去扶沈辞。   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还好,单手握着再去拿杯子根本行不通。沈辞因身体无力,所以肉身就格外的沉。   凤鸾之虽不是娇弱的小姑娘,可要单手撑住沈辞还是很吃力。   “你坐下,让我靠在你身上。”   凤鸾之:“......”   “你会被渴死么?”   言外之意就是渴不死就等会儿,有体力了再喝。   沈辞的脸映在暖黄的烛光下,额角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看着格外的狼狈又苍白,薄唇更是,甚至有些起了皮。   凤鸾之想了想,老实的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身好不容易的将他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身体贴的如此近,他的气息瞬间窜进了她的鼻息,还是淡淡的桃花香气,可又夹杂着些许燥热的汗味及尘土的味道。   想来长途跋涉的原因。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不知怎的,有几根特不老实的沾在了她的面颊上,拿下去又沾上了,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惹得她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胸腔一抖,沈辞也跟着一动,再次落下来时,俩人靠的更近。   凤鸾之也不知怎的,耳朵突然就发了热,肌肤相贴的地方,哪怕隔着好几层的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   滚烫的。   不对,这温度不对。   凤鸾之抬手去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沈辞低低一笑,道:“无碍,就是有些渴。”   凤鸾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前傾着身子去够茶水。   她的动作有些急,披于身后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擦着沈辞的面颊而过,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一次,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生病了。   凤鸾之低头吹了吹茶水热气才递到他唇边。   “你还没有回答哀家,生着病为何还要回京?”   沈辞低头喝了一大口,还是觉得渴,再低头喝时,杯内水已不多,他喝起来吃力。   凤鸾之察觉出,顺着他的姿势又把手往上抬了抬。   沈辞咂咂嘴,才道:“皇上丢了。”   凤鸾之冷静的甚至连呼吸都未曾出现一丝凌乱。她并没有沈辞事前想到的那般暴跳如雷,没有斥责,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确实,昨夜听了顾麒麟的话,她已察觉出顾祥贺要搞事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大胆的敢劫持皇上。   她平静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凤鸾之默了一会儿。   她扶着沈辞的头,自己先站了起来后,后去抓沈辞的双臂,往榻上拖。   “你发烧了,地上凉。”   将他弄上榻后,自己也出了半身汗。   她回身又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杯子握在手中并没有喝,她拇指摩挲着杯子边缘,极其规律的画着圈,右手食指又习惯的去敲击桌面,一下下,伴随着心跳的节奏。   很多人没有这种本事,拇指有节律的动着,而食指又能自成一个节律随心而动。   慕白茯说,这样的人有大智。   没一会儿,敲击声停了下来。   她起身去看沈辞。   沈辞已迷糊糊的睡着了,想来他定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奔波了一路。   她出门唤了琉裳进来。   “给他拿套宫人的衣服先换上,差人先把他安置在你房间,你跟紫鸢睡......”   琉裳眼睛还停留在沈辞的身上没有回过神。   这...这沈大人何时来的?怎么又来了?还睡在了娘娘榻上。   她看着一脸严肃继续吩咐她的凤鸾之,不敢多想。   “他烧的严重,你先去太医院抓副药,就说哀家用。回来后给他喂下,再去趟太医院,就说哀家的病情反复无常,让院首过来给哀家瞧瞧。切记,一定要表现的很焦急。”   琉裳懦懦的问了一句:“一会儿直接带人过来?”   “嗯,带进哀家寝宫。再派人去一趟凤府,就说哀家害了病,十分严重,让首辅大人连夜进宫。”   直觉要出事。   琉裳不敢耽搁,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沈辞睡的沉,哪怕被人架了出去竟也没醒。   待人都空了后,凤鸾之弯着腰铺整了榻上的被裘,从梳妆匣子的暗格内拿出了一小瓶药,毫无顾忌的仰头喝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药   沈辞被琉裳叫醒喝药的时候仍旧昏昏沉沉,头脑并不清醒,像个千斤顶似的沉的抬不起来。连看着琉裳的影子都是模糊的。   他躺在榻上,狭长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睡眼惺忪中带着几分慵懒。胸前衣襟微微松散,露出一截白的似玉的肌肤,连着下颚及修长的脖颈,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   一头青丝如墨染般松散铺开在苏绸面的帛枕上,几缕不安分的发梢支在耳边。模样清隽,风流倜傥,哪怕什么都不做便能将贵公子哥的形象体现的淋淋尽致。   琉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内的惊艳无以言表,脸上徒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沈辞浑然不知自己狼狈的模样亦可迷晕小姑娘,还望着她灿然一笑,声音里是刚睡醒时的低沉暗哑,十足的磁性,一句‘安儿’洋洋盈耳,听的琉裳一恍神,险些摔了碗。   琉裳垂着首,哪怕知晓不是唤她,脸上的热度也不由的更甚。   她将药碗往前一送,怯生生的道:“沈...沈大人,药煎好了,趁热喝才有效。”   沈辞挑了挑眉角,忽而,自嘲的又笑了一声。   “就不能唤我一声‘哥哥’?你可知你唤凤翎的时候我嫉妒的眼都红了。”话一顿,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不难为你。”   说罢,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许是药碗太满,他身子发虚,没什么力气,将将端起就洒了一些。   褐色的药汁洒在秋香色的锦缎被裘上,顿时湿了一片。   琉裳‘呀’的叫了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拖住了碗底,无可避免的碰到了沈辞的手。   滚烫的,比烧了火盆的屋子都热。   正当琉裳惊慌的想要抽回手之际,沈辞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住,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连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从未有过的模样。   “怎么是你?安儿呢?”   气味不对,她不是安儿。须臾间,沈辞的双眸清澈澄明,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辞的转变让琉裳一时间反应不来。   明明...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   沈辞见她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便不再问她,兀自的将药碗塞回她手中,趿着鞋就欲往外走。   琉裳回过身‘嗳?’了一声,想说‘娘娘那处去不得。’谁料沈辞这当景也转过身来看着她,阴沉沉的脸上未有丝毫笑意。   “我睡过的床榻不喜沾染别人的气味,劳烦琉裳姑娘仍了被裘,回头我让人送来一套更好的。”说罢也不等琉裳回应,直接出了屋子,寻去了凤鸾之的寝宫。   此刻,本来安静如斯的院中人头攒动,一群穿着水绿素雅长裙的宫女们各是手中端着盆热水,步履急匆的进进出出。   沈辞抓住一个宫女,沉声问:“敢问姑姑,出了何事?”   宫女只瞧眼前的人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宫人衣衫,并未多想,匆忙的丢下一句‘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又不耐烦的道:“哎呀,你快别拦着我了,忙着唤水呢!”说罢后推开沈辞,急匆匆的跑了。   一阵凉风忽而袭来,沈辞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头脑瞬间又清醒了几分,这才辨别出浓重血腥味的来源,竟是刚刚过去宫女手中的盆子散发出来。   他心倏地悬了起来,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也顾不得自己还烧的厉害,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殿内。   此刻,凤鸾之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嘴角处还有一丝并未擦干的血渍,她的眼神空洞,眸光涣散,身体冰冷,仿若死了一般。   院首诊脉的手止不住的抖,额上的汗如雨下。   因着凤知名在场,沈辞只得躲在后头。   穿过层层人群,他的目光死死的锁住凤鸾之的脸,本就虚弱无力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太后究竟害了何病?”凤知名忧心的汗都浸湿了里衣衣衫,急的坐立不安,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院首急忙忙用帕子抖着胳膊擦了把汗,道:“首辅大人,太后脉象平缓有力,并未有任何异常,银针也试过,更无中·毒迹象,可...可这一口口的往出咳血又实在不同寻常,恕臣一时不能确诊,需得...需得......”   话音未落,凤鸾之又咳了一口血,胸腔跟着一震,身子似棉花软绵绵的弹了一下又兀自落下,像飘零的凌霄花。血如飞雨,溅了她满脸。   紫鸢哭啼啼的连忙跪在榻前弯腰去给她擦拭。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啊。”   凤鸾之慢吞吞的抬起手,手背朝外,对着太医摆了摆,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许是最近累的紧,无碍。”又转过脸来对着紫鸢,用仅剩的余力道:“去随院首拿些补气血的药来。”   “小姐......”紫鸢哭的鼻涕都留了下来,她吸着鼻子,再想说什么时,凤鸾之已然闭上了眼睛。   淡淡道:“都出去吧。”   紫鸢也不敢耽搁,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紧跟着院首小跑了出去。   此刻,殿内只余凤知名与躲在暗处的沈辞。   凤知名还未等上前去探一探凤鸾之,只觉一阵疾风刮过,脸上一凉,连着衣袂都飘了起来。只见,一位一身宫人装束的高大男人已然坐到了凤鸾之榻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身扶了起来。   “你喝了浮生散是不是?安儿,你怎么这么糟蹋自己身子?”   凤鸾之轻轻嘤咛了一声,似猫儿叫一般喊了声疼,眼皮沉沉的抬不起来。   “沈辞,轻点,我疼!”   凤知名听闻是沈辞,悬着的心好像有了着力点,松快了不少。他也急急走上前,问:“沈大人,太后害了什么病?”   沈辞也顾不得跟凤知名寒暄,急急扒开凤鸾之的眼皮子瞧了瞧,再又把脉。   竟然喝了这么多。   他轻轻的放下凤鸾之让她平躺于床上,脸色黑如锅底,气的额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药呢?你的解药呢?放哪儿了?”急躁中又带着浓浓怒气。   他是真的急了。   ‘浮生散’的特殊在于喝的越多,脉象越是平稳有力,更瞧不出病因所在。可待药效慢慢渗入骨血后,血浆粘稠住,骨裂版疼痛,须臾间便可毙命,是沈由子最得意的佳作。   见凤鸾之不应,沈辞更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找起来,翻着柜子抽屉,乒乒乓乓作响,“安儿你把解药放哪儿了?告诉我你放哪儿了?”   他急的直接把她匣子内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不顾形象的蹲下去翻,像个落魄的拾荒者!   因刚刚的嗓门大到引起了御林军的注意、若不是见着凤知名还在内,司易绝不会带人离去。   “安儿,药呢,快说啊…”沈辞语气里的卑怯似乎要溢出皇宫,含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哽咽。   连凤知名都被他的情绪吓的一愣,也不管不顾的蹲在地上一起找。   “在…我枕下。”凤鸾之气若游丝的道了一句,自己慢慢伸手去寻。   沈辞闻言后三步并两步的迈了过来,手伸到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打开后凑到鼻间嗅了嗅,确认无误后才倒出了一粒,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喂进了嘴里。   像哄孩子一样,道:“安儿乖,吃下去!”   服过药,不消片刻,凤鸾之的身子逐渐了回了温,气息也渐渐恢复平稳,睡着了。   凤知名见着沈辞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口干的要命。   他回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喝了个干净。   好生坐下后,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大人刚刚说太后喝了‘浮生散’是什么意思?”   沈辞的嗓子好似冒了眼,身上忽冷忽热,他有些后悔,刚刚喝了药再来就好了,这会儿,他有些撑不住。   身上好似棉絮踩在了浮云上,轻飘飘,找不到自己的重量,眼皮却又沉的打架。   他忧心凤鸾之,毕竟浮生散不同于寻常药,反噬作用极大,除非药彻底的解了。   他不敢放松,不敢睡,强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软绵绵的坐于榻上,头微微向后仰靠着床柱,好在支撑了他大半的重量。   慢吞吞的吐了口气,这才道:“皇上突然失踪了,我猜测太后是想转移众人视线,留得时间去寻人。”      ☆、惧怕   凤鸾之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   她四肢乏力,头痛欲裂,浑身上下似被八个轮子的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连着骨头缝都跟着痛。   她拧紧了眉头轻轻嘤咛了一声,试着动了动胳膊想要撑着坐起来,熟料手一动,便被握的更紧,软若无骨的小手好似被只大火球紧紧的包裹着,手心手背全是汗,湿漉漉的,委实不舒服。   目光顺着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向上望去,只见沈辞后脑靠着床柱双眼紧闭,眼下黑青一片,想必是熬了很久熬出的黑眼圈。他眉宇紧蹙,拧成了一个川字,瞳仁在薄薄的眼皮下时不时的滚过,貌似睡的并不安稳。双颊红的似血,浑身通体散发出的热气逼人,仿若喷着火的熔岩。一手无力的垂着,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   紫鸢则与琉裳双双坐在榻下,俩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寝宫内门窗紧闭,只余门扉处燃着的两根蜡烛还在散发着暖黄的光亮。烛芯噼里啪啦燃烧着,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凤鸾之缓缓的吐了口气,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不想沈辞警惕性十足,瞬间睁开了双眼。   “醒了?”   他嗓音哑的险些发不出音,连忙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的清了清嗓子,复而看她,又问:“哪里可还疼?”   沈辞的双眸并不聚焦,眼内布满了红血丝,嗜血的腥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看清她。   凤鸾之抿唇摇了摇头,手腕用力的往回拽,轻声道:“都是汗。”   沈辞‘啊’了一声,笑了笑,又换过另一只手来握着她,汗湿的那只手毫无在意的在自己胸前蹭了蹭,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   他抱歉的道:“握的太久,出汗了都不知!”   听着他略显自责的话,那一刻不知为何,凤鸾之突然鼻子泛酸,很想掉眼泪。   小时候每每生病,母亲也是这样衣不解带的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亦或是将她抱在怀里,哼着歌,或者给她讲许多她没听过的故事。   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也变得矫情了。   她猛的眨了眨眼睛,吸了下鼻翼,将眼泪生生的逼回了眼眶里。   这会儿,紫鸢与琉裳被俩人窸窣的说话声吵醒,见是凤鸾之醒了,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小姐。”   “娘娘。”   凤鸾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问:“什么时辰了。”   紫鸢道:“丑时了。”   “口渴的厉害,给哀家倒杯茶。”   琉裳连忙应下,转身风一样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便端了杯热茶过来。   沈辞揽着凤鸾之的肩膀将她扶起,接过茶盅后耐心的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沫,这才喂给她喝。   凤鸾之浑身软弱无力,也不矫情的推辞,张嘴呷了口,不觉解渴,又喝了大口。   “还喝么?”   凤鸾之摇了摇头。   沈辞把茶盅递还给琉裳,又从她手中接过丝帕,动作轻柔的想要替她擦拭唇角。   紫鸢与琉裳纷纷垂首不敢抬头,这画面...辣眼睛,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   凤鸾之偏头躲过他的动作,伸手接过丝帕,轻吐了口气,忍着痛,道:“哀家已无碍,沈大人高烧不退,莫再传染给哀家,还是先回去瞧病吧。”   沈辞定眼看着她,并不接话茬,反白问:“为什么要喝浮生散?”   凤鸾之也不接话茬,看向紫鸢,问:“首辅大人回府了?”   “嗯。”紫鸢抬头瞥了眼沈辞,又迅速低下头来,道:“沈大人说老爷在这守着也无用,忧心老爷年岁大了熬不得夜,给劝回去了。”   凤鸾之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沈辞仍旧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语气里也蓦然冷了几分:“沈大人还是先行回府吧,待哀家有事自会派人传你。”   沈辞不动,目光暗沉了几分,仍旧锁定在她面颊上,一眨不眨,似要将她看到骨血里一样。脸上虽是带着笑,可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俩出去。”   紫鸢与琉裳一愣,这是在同我们讲话?反应慢半拍的抬起头来看向凤鸾之,征求她的意见。   凤鸾之点了点头,她知晓沈辞的脾气,看似吊儿郎当浮躁轻狂,可骨子里硬着呢,这事儿今晚若是不交代清楚了,他断然不会离去。   她累了,不想跟他耗着!   待俩人合上了门,少顷后,道:“大军今早出发,皇上又恰巧今早失踪......”   “为什么喝下浮生散?”   凤鸾之:“......”这不在解释呢么?   “因为哀家认为皇上的失踪跟......”   “我问你为什么喝下浮生散?你不知道它会要了你的命么?”   凤鸾之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及刻意压制的怒火吓的一愣,她眨了眨眼,自知理亏,却又不想服软,仰头对视他的眼睛,理直气壮的道:“哀家事先不知会那么疼。”   沈辞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咬牙问:“不疼就敢喝?谁给你的狗胆?”   凤鸾之一噎,狗...狗胆?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人惯是喜怒不形于色,开心是笑,气恼是笑,被扇了巴掌仍是笑,可眼下...瞪着嗜血的眸子好似要吃人的模样,她还真就有些惧!   “不...不喝了。”凤鸾之结巴着回了一句,自知这次险些闹出了人命,心虚的垂下头。可事前她真的不晓得会如此严重,她只知浮生散可以麻痹医者探不出病情虚实。否则,她定不会图省事喝下那疼的好似拆骨剥皮般让人生不如死的玩应儿。   沈辞倒是没想要凤鸾之能屈能伸的服了软,这不是她性子。   本想好生教训她一番,让她长些记性,可眼下,她软糯糯的垂着头,手指还不安的把玩着垂于胸前的头发,模样可爱到不行,又哪里再舍得说一句重话?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安儿可否借我半张床,我累的厉害。”   “不行。”几乎脱口而出,仿佛都没过脑子似的。凤鸾之瞬间抬起头,之前的愧疚一扫而空,警惕的怒视着他,道:“沈大人怕是烧糊涂了吧?”   沈辞莞尔一笑,并不理会她的善变,兀自的脱了鞋子后,半拥着她往床榻里面推了推,委屈着道:“安儿好狠心,我烧的连亲爹站在面前都认不得了,一整夜只守着你,你却连半张床榻都不肯借我,真是应了最毒妇人心啊。”   “嗳?你别推我,我...我是太后,你你你...放...放肆。”   着急间,连‘哀家’都换成了‘我’,结结巴巴的阻止着。   小姑娘到底是个小姑娘,哪怕是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后,遇到沈辞这种泼皮无赖,死粘着不放也着实头痛。   好在沈辞并不僭越,规矩的抱着双臂躺在榻边上,合着眼疲倦的轻声道:“安儿乖,别吵,我睡一会,就一会!”   凤鸾之阖了阖嘴,想要撵他走的话在齿关处转了一圈,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还病着,长途奔波又感染了风寒,就让他小睡一会儿吧。   须臾间,沈辞便已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凤鸾之将自己的被裘盖在了他的身上仔细的掖好,轻手轻脚的从他脚边处下了榻。   她身体虚着,堪堪走了几步便累的喘息不停。扶着腰身靠坐于桌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回乏来。   夜深人静,最是惹人深思的时候。   凤鸾之眸光盯着一处一动不动,单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着、缕清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   当第一抹朝阳透过窗棂斑驳的照进寝宫打在地面上时,琉裳与紫鸢端着梳洗的东西轻轻的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手走了进来。   眼前,只见凤鸾之穿戴整齐,身上复又披了件暗红色的比甲,头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边,是一份盖了凤印的懿旨,想必是连夜撰写。   “呀”紫鸢轻呼一声,没吵醒凤鸾之,倒是吵醒了沈辞。   “嘘!”他坐起身,比了个嘘的手势,趿鞋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来,在俩个婢女赤果果又带着警惕的目光下,毫无避讳的弯腰托着她的胳膊抱起了人。   “疼!”凤鸾之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身子朝沈辞的怀里拱了拱,软软的,像只被人绕了清梦的猫儿似的,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紫鸢:“......”   小姐还有这种时候?还真是...罕见!   琉裳眼睁睁的看着沈辞将凤鸾之放在了他刚刚睡过的榻上,手指轻柔的拨开她面颊上的碎发,这才盖好了被子,交待道:“去宣和殿交代声,太后病重,近日不上朝,命内阁首辅监管朝政。”话音落,又急忙阻止:“等等。”   他回身去桌上拿起懿旨看了眼,轻笑一声,递给了紫鸢,“去传旨吧。”   紫鸢应声接过懿旨,临走时还不让拉上琉裳。   “走啦!”   俩人一路上的话题皆是围绕着沈辞不断,将她如何欺负自家小姐,又如何担心,大部分时候都是紫鸢在说,琉裳在听。偶尔应承一句,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的心思还留在那一床被裘上。   沈大人不是说他睡过的床榻不喜沾染别人的气息么?那...娘娘不是别人么?   -   文武百官们已经聚首于宣和殿,即便无人来传,大家也都知晓了太后昨儿病重一事。一口口的往出咳血,连太医院院首都直摇头,查不出来病因来。   “皇上去了别苑静养,太后又病重,这该如何是好啊?”   “要我说啊,还是得将秦王请回来主持朝政,国不可一日无军啊。”   “哎,只盼着张将军与凤将军这一次能顺利的将秦王接回来啊。”   “女人就该好好的待在后宫,哪有什么本事把持朝政啊,这不才出了多大点的事儿,人就扛不住害病了。”   “要我说还得是秦王。先不说他是不是前太子,单说秦王为岭南百姓造福造利,一桩桩一件件的,足以说明他治国有方,体恤爱民,有王者之智啊。当得起,当得起!”   大殿上,一群百官交头接耳,发表着自己对现下北凉王朝的意见与不满。   “懿旨道~” 作者有话要说:  凤鸾之小姐姐的软萌特质慢慢的体现了啊。一个性格再强势、生活再独立的女人,都有自己萌哒哒的一面,关键是要看是否能有一个男人可以将坚如磐石的你软磨硬泡的‘泡’软。 这段过去,咱们就好生谈恋爱哈,谈完恋爱再说其他。   ☆、淫贼   懿旨上不过寥寥数语,却听得众大臣惊呼连连。   “哀家承蒙先祖爷及先帝信任,感上苍眷待,赐一身博学慧眼,惜疾病缠身,于国事,力不从心,恐不多时。皇上年幼尚不能自理朝政,防驾鹤远走,无人辅佐,亦念秦王为先帝长兄,俊秀笃学,恪勤益懋,有百龙之智,实乃我北凉之福。咨尔秦王慕言为摄政王,内阁首辅凤知名为摄政大臣,辅佐幼帝,共荣北凉之山。”   这...这太后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太突然,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啊。   新一番的聚首讨论又在大殿之中沸沸扬扬的响了起来,无疑不是以太后的病况及秦王何时归朝为主。   凤知名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拧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   忽而,他眉角一挑,无声笑了笑。   安儿这步棋走的甚是高明。   懿旨已颁,秦王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从叛军手中被救出回京做摄政王辅佐幼帝,但是太后病重在后宫修养,这也说明她病好后还会垂帘听政。   大权仍旧掌握在她手中。而且,把秦王弄到眼皮子底下,再翻什么浪花,他们也可及时采取行动,不至于俩眼一抹黑,什么都做不得。   二来:既然打着秦王深陷敌军的幌子,那么秦王救不出来,只能说明已经死了。人都死了,除非是造反,否则再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   管他深入虎穴是真是假,反正懿旨是真的。要么回来,要么以后永远都别想回来。秦王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凤知名想通后,心情颇为愉快的打道回府了。   安儿虽然走了步险棋,可效果绝对是空前的。   -   不过辰时,凤鸾之已经由着紫鸢伺候着梳洗完毕。她一边整理包裹一边问:“哀家交代你的事可都听明白了?”   紫鸢红着眼,鼻翼一动一动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出蹦,抽泣着道:“奴婢记住了。第一:任何人来探病都不让见,硬闯者,杀无赦。二:小姐走后,未央宫的一切日常照旧,但是必须去太医院大量的抓药,制造出小姐生病的假象。三:继续调查之前伺候皇上仍旧留在宫内的宫人宫女,切记小心,不能打草惊蛇,重点排查已故之人。四:...四是什么奴婢忘了,呜呜呜,小姐您就不能带着我一起走么?以前您走哪儿都带着我的。”   凤鸾之手上的动作一顿,好笑的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   提醒道:“四:不准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哀家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小姐也不必亲自去寻皇上啊,既然您已猜到他在何处,送封信去,派人送回来不就好了?”   凤鸾之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从她袖袋中掏出娟帕递给了她。   “万事若能用一句‘不就好了’那就真的好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皇上哪怕年纪再小也是皇上,对于他的命令,那是圣旨。除了哀家,谁也带不回他。”   凤鸾之很少耐着性子解释什么,今儿说这些,无非是因为沈辞还赖在未央宫内不走,她需得把话说清楚,免得他拖后腿的不让她独自一人前往。   毕竟这一次她错失了先机,躲在暗处的敌人正亲等着她入网,一人再去寻慕凉傾风险极大。   可她没时间可以耽搁。   从顾麒麟的口中便知晓顾祥贺怕是早已设计好,想必不出三日皇上失踪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到那时,国无君,乱世起,百姓们人心惶惶,顾祥贺煽动民众给她扣的罪名绝不会少。   凤鸾之又对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沈辞交代道:“沈大人既然已经退烧,待天黑之后也尽早离宫,望月苑既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想必肯定是出了内贼,你的罪待哀家回来后再治。现如今,你得替哀家挡着欲来探听皇上虚实的人,至少拖到哀家把人带回来。”   沈辞‘嗯啊’的应着,脸上仍旧挂着笑,一副凡是不上心吊儿郎当的痞气模样。   “安儿莫担心,那院子我定会让人护成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甭想飞进去。”   凤鸾之刮了他一眼。   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厚脸皮的玩应儿。   紫鸢没注意俩人眉眼中的电光火石,仍旧努力争取着。   “可是小姐的身子虚着呢,您又急着赶路,定不会好好休息,奴婢跟着,至少有个人照看您啊。”   “好了紫鸢。”凤鸾之的口气颇重。这丫头,你若是不厉声言辞,她是当真会墨叨个没完。   “哀家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你把家看好比什么都重要。”   凤鸾之也懒得管沈辞,收拾妥当后便就直接出宫。   -   离了宫后,凤鸾之换了身男子的玄色紧身衣,将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马尾,戴着编织的斗笠,一路策马狂奔。此间未有一刻停歇,实在饿急了便从包裹中掏出个包子对付几口。   她猜测慕凉傾应该是混在了凤翎军中的哪辆马车上。   这事不难想。   望月苑的守卫何时最松懈?当属两军交换凤翎撤出之际。   慕凉傾若是被别人掳走,到现在也两天了,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尸体早就送去了,哪里还能让大军出发营救秦王?况且顾祥贺本就不愿去,而秦王落难又是个幌子,他更是没有前去冒险的理由了。   所以,慕凉傾一定还活着。   而想要把慕凉傾在凤翎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带走也不是件谁人都能做到的事。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那个偷孩子的贼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先暂时藏匿在队伍里,待大军出发后寻得好时机再将人带走。   所以,她一定要快,要赶在把人转移走之前找到他。即便找不到,也好提前跟凤翎通个气。皇上丢了,他作为之前守护皇上的守卫,难辞其咎。   这么想着,凤鸾之又扬起纤臂,高高举起马鞭,甩在马儿身上更是用力了几分。   连续跑了四个时辰后,眼见天色已暗,马儿也没了之前的速度,凤鸾之便寻了个路边的凉茶铺子歇脚,顺道打探凤翎的大军过去了多久。   店小二给她上了碗阳春面,笑着问:“小哥儿这是敢去保家卫国?哎呀,那你可得快着点。这带队的将军也不知是哪位,将士们的队列整整齐齐的,有条不紊,行军速度极快,一路从我这摊子门前过去,踏着地面的的尘土那个飞啊,险些将人呛死,我跟媳妇擦了半个时辰的桌面才擦了出来。”   凤鸾之:“......”   她急慌慌的吃了碗面,给了钱道过谢后准备抓紧时机追赶。谁料这一回身,发现马丢了。   “马呢?”   店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的问:“刚刚不就拴在对面的小草坪那吃草么?怎还平白丢了呢?”   凤鸾之急急的朝那处跑过去,想着仅凭马蹄印也可辨别出马的去向。   谁料刚走没两步,整个人突然一头栽了下去,瞬间晕死了过去。   店小二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伸脚踢了踢她,见人一动不动这才奸佞的笑了起来。慢慢弯下腰,伸出油腻腻的爪子去抓凤鸾之的衣领,一脸的淫.荡。   “就这嫩的能掐出水的皮肤,还有那忽闪忽闪勾.人的大眼睛,即便装扮成男人也能看出是个女人啊,透过衣服看内在啊。啧啧啧,好久没有这么新鲜的货了。”说着,单手将凤鸾之拽了起来夹于自己腋下,大手还不忘在她屁.股上用力的揉了一把,又哈哈大笑着拍了拍。   “好货,好货啊!”   这边店小二将将把人绑起来置于后院的屋内,想着等会儿天黑了就送进城里卖了去,不想外边又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小二哥,来碗面。”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传了进来。   店小二嘀咕着碎骂了句‘他娘的找死’又笑呵呵的迎了出去,弓着腰道:“客官稍等,这就给您煮。”   “慢着”沈辞突然叫住了店小二,盯着他看了几瞬,忽然问:“小二哥可有瞧见一个骑着纯黑色汗血宝马的人从此经过?”   “客官,每日从我店前过去了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太多,记不得记不得。您这面加葱跟辣子不?”   “不了。”   沈辞双手搭于桌面上思忖着凤鸾之的速度照理说不该这么快,心中又忍不住的恼火,恼火她不顾念自己的身子,也恼火自己耽搁的时候太长。   早些出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更是忧心,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匆匆扔下些碎银子连招呼也没打又翻身上马朝着前路追去。   店小二听见马蹄声再一次响起,以为又来了人呢,碎骂着今儿找死的人真多,把给沈辞的面里又多舔了些药,用手指头在里面搅了搅,端着送了出去。   “面来...咦?人呢?”   四处瞧了一圈,只见桌面上的银子,想着莫不是人已走了。   笑呵呵的拿过银子掂了掂分量,转身进了屋。   怕有人来打扰,遂直接上了门栓。蹲在凤鸾之的跟前仔细的打量着她,越瞧着越是欢喜。   嫩的好似细瓷的肌肤,粉雕玉琢的似个娃娃。那点染曲眉、清冷的双眸,有着几丝寻常女儿家没有的冷媚。   再往下看。   樱红的薄唇、小巧的下颚,连着修长的脖颈...真真是个尤物啊!   店小二不自知的咽了口唾液,脏腻腻的爪子已经伸向了凤鸾之的衣襟。   “这个留下,不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起名废的炸.弹加更一章,谢谢小天使的支持。   ☆、遇刺   沈辞策马向大军的方向狂奔。   眼见着日头要落山, 这一路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委实不放心, 只盼天色彻底黑下前可以找到凤鸾之。   只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头,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吁--”他手腕用力向后拽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长腿一跨瞬间从马上翻下,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后蹲在地上检查马蹄印子。   安儿骑的是成年的汗血宝马,速度快, 马蹄印子照比其它自然要深的多。   “不对!”他拧着眉头喃喃自语了一声, 思忖间,突然道:“糟了。”随即翻身上马, 高高扬起马鞭子,“驾!”马儿前蹄高耸,仰天长嘶, 顺着原路返回。   沈辞鼻子向来比狗还灵敏, 特别是对各类药物, 甚至一闻便可辨别出一味药里有几种药材,各是几钱几两。   所以刚刚进凉茶铺子时便闻到了一股子蒙汗药的味儿,当时不觉有甚, 以为以凤鸾之的聪慧,断然不会上了当。现下想想,难不成安儿真的遭了难?   心中无比懊恼,鞭子抽打在马身上的力道更是大了几分。   眼见着凉茶铺子逼近, 沈辞再也按耐不住,直接运起轻功脚踏着马背飞了下去。   当他一脚踢开紧闭的木质门板时,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一瞬的心慌是他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窒息感压迫着他的全身神经,哪怕当年母亲重病,他也只想着世道有轮回,走了也好,免得白白受病痛折磨。   “安儿,安儿......”他惊慌大喊,踉跄的往里屋跑。   一道不耐烦的女声斥责道:“鬼吼什么?”   沈辞脚下的步子徒然一顿,脑袋‘轰’的一声,像是没听清似的,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   “安儿,安儿,安儿!”   “滚!”   沈辞:“......”   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变色龙似的,嘴角的弧度以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扩大,直至露出了一排整齐齐的牙齿。   状似并不惊慌的抬手拂了拂肩膀上的灰尘,笑若春风般拎着衣摆抬脚踏进了屋子。   “嘶~”见着地上的尸体,沈辞忍不住的倒吸口凉气。瞥了眼正弯着腰在桌面上的丝帕上写写画画的凤鸾之,复而弯下腰去看身上还有着温度的尸体。   “啧啧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忒狠了点。”他一手捏着鼻子免得被血腥味呛着,另一只手去查看店小二的手腕跟脚踝处的伤口,“呵,口子不大,感情挑的都是血管,血被放干才死的吧?”   见凤鸾之没理他又讪讪的站了起来,往凤鸾之跟前凑了凑,伸着脖子去瞧她在写什么。   “哟,这眉黛感情还可以做笔用?”   无人理。   继续叨逼:“这是一个有组织的人口贩子团伙啊?”   凤鸾之冷冷回道:“哀家让你好生守着望月苑,你跑这来作甚?”   “我这不是担心安儿的安危,所以特意前来保护你么?”   凤鸾之怂开他搭着自己肩上的胳膊,转过身来冷凝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问:“沈大人知道哀家为何割了他的手腕及脚腕么?”   沈辞:“......”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凤鸾之低头睨了眼他刚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因为他的那两处碰过哀家。”   沈辞:“......”   “沈大人的好心,哀家不敢领,毕竟,你也救不了什么不是?”   沈辞:“......”这是讽刺我刚刚没察觉出你有危险兀自走掉了是么?   他摸了摸鼻子,抱歉的笑了笑,道:“安儿,那什么,天都黑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凤鸾之将写好字的丝帕重新叠好放于自己怀里,背起包袱大步的迈出了屋子。   “哀家的马不知抽了什么疯跑掉了,到底不是自己养的,用着不顺手。既然望月苑离这里不过百十里,不如沈大人运动着走回去如何?马儿就先借给哀家了。”   沈辞:“我没说我要回望月苑。诶?你不是着急找皇上?天色已黑,咱俩莫再耽搁了。”说罢上前一步双手环住凤鸾之的腰,举起将她送于马上,自己也拽着马鞍子翻身坐了上去。   “沈辞,你...你松开...松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凤鸾之奋力的去扒他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人也尽量向前靠,躲开他紧贴着自己后背的火热身躯。   沈辞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揽着她软弱无骨的腰肢,将将一用力便把人又按回了自己怀抱。“安儿乖,莫要逞能,这样靠着我舒服些,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说罢,双腿夹紧马肚,马儿似受到了主人气氛的感染,撒了欢的跑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茅草屋子像是纸片搭建的,瞬间塌陷,冷风一过,又燃起了熊熊大火。   沈辞回头望了眼,火势滔天,映红了半边天,照着黑夜亮如白昼。   身边的小姑娘冷冰冰的开口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那铺子。”   所以用娘教我的办法不仅给炸了,还一把火烧了干净!   沈辞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俩人虽是肌肤相贴,却无半分狎昵之举,刚刚那一小小的动作更似安抚一般,毫无暧昧可言。   安儿不喜欢的,烧了又何妨?   -   彼时,已从余杭北上走至涂州的秦王正在一处茶楼内听戏文。唱戏的是当地的名角儿,歌颂的是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慕言虽然面含带笑的认真听着,食指也在跟着鼓拍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打着节拍,可戏文里到底唱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脑子里的思绪仍旧停留在刚刚的那一封从京城传来的密函上。   太后假意装病出宫?且还给他封了个摄政王?   呵,小小的一个丫头心思怎就那么多?   既然贪玩出宫,那就好生在外玩儿吧,至于朝堂上的事儿,她一个女人家也参合的够久了,适时该放下了。   灼光嘴里塞满了甜点,侧着身子看向慕言,囫囵着说:“这蜜三刀可真是好吃,可我更喜欢吃驴打滚。”   慕言挑了下眉角,笑问:“那咱们回京如何?”   “当真?”   “当真!”   -   凤鸾之到底是身子没好利索,又跑了那么久,早已体力不支,所以没一会儿便靠着沈辞睡着了。   沈辞感觉到身前的小姑娘身子不像之前挺尸般那样僵硬,主动的向后靠,软软的窝在他怀里寻求着最舒服的姿势,脑袋左歪后仰,知晓她是睡着了。   怕马儿跑的太快她吃不消,所以慢慢降下了马速。   沈辞见她睡的不舒服,于是稍稍动了动,左半身向前倾斜,抬起左手以肩膀与肩甲之间的三角区域为枕让她靠着。抬起的手臂恰好可为她遮风,免得她再受了凉。   这一举,足足两个时辰。   下了官道便是一处坑洼不平的土路,恰巧傍晚的时候下过雨,马蹄子带起一阵泥土,有好些甩在了裤腿上。   凤鸾之在颠簸之中悠悠转醒,她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睛,打了个未睡醒的哈欠,慵懒的还未来得及问一句‘走到哪了?’身体突然一轻,“有埋伏。”   沈辞抱着她滚落至地的瞬间,箭雨如期而至。   俩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后连忙钻进了路旁的树林。   沈辞握着凤鸾之的手,滟涟的桃花眼此刻仍旧带着笑,不知死活一般,轻巧的逗她,问:“不能同生,同死也无妨。”   凤鸾之瞬间抽出自己的手抬起来捂住沈辞的嘴,在他错愕的瞪大双眼以为他的安儿舍不得他死时,凤鸾之凉凉开口道:“别说话,我怕等不及他们动手,我先杀了你。”   沈辞:“......”   “打得过么?”   沈辞摇了摇头,呜唔了一句“只会轻功。”说罢撅着嘴亲了亲她的手掌心,凤鸾之嫌恶心的收回手在他袖子上蹭了蹭。   “飞的过箭么?”   “飞不过。”   凤鸾之:“......”   “那还敢口出狂言说什么保护哀家?”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后,又压低了腰身,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躲在了一颗两环抱的树后。   “他们过来了。”   沈辞凑上前去,“啧啧啧,十几个人。算了,还是跑吧?”   凤鸾之回头瞅了他一眼,冷静的道:“哀家也想跑,腿麻了,不会动。”   沈辞:“......”   他突然屏住呼吸,伸手把凤鸾之往自己后面拽了拽,道:“我还没娶到安儿,不会让你死。”   说话间,一枚冷箭冷不防的朝着凤鸾之袭了过来,若不是沈辞眼疾手快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把,这箭怕是要射穿她的眉心了。   “看,我能保护你。”   凤鸾之抬手蹭了下面皮,火辣辣的疼,刚刚那只羽箭是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天幕低垂,月黑风高,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还能将箭射的这样精准,看来是群练家子了。”凤鸾之心里暗想。   “安儿?”沈辞小声叫了声。   “嗯?”   “若我们这次大难不死,安儿以后可不可以别对我那么凶?至少让我陪着你?”   “嗯!”凤鸾之忍不住腹诽,“但愿你有命陪着。”   话落间,‘唰唰唰’,又一排的箭雨如瀑布般飞流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别的男主都有很强大的金手指,为什么我没有。 二晓啊:你有啊,你的鼻子比狗灵。 沈辞:你怎么不去死? 二晓啊:我可以死,但是我会带上安儿。 沈辞:......   ☆、揍哭   就在凤鸾之以为这一次凶多吉少必死无疑之际, 沈辞突然凑近她的耳根轻声一笑:“安儿可是应允了我,以后莫要再撵我走咯!”   在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之际, 沈辞已经抓过她的胳膊将她护在怀里向前一跃,逃出了箭雨范围。   树林里的路大多坑洼不平,沈辞脚下不稳, 直直摔了下去。倒地之前,还不忘翻了个身让凤鸾之摔在自己身上。   ‘噗通’一声,压在了陈年累积的松软枝叶上。   沈辞忍不住的闷哼一声。   若是天色再亮些,凤鸾之一定可以瞧见他唇角边溢出来的腥红血液。   “怎的?我怀抱这么暖, 舍不得走?”   凤鸾之这才后知后觉的连忙爬了起来, 也没顾得上害羞,急急问:“没事吧?我看见有只箭......”   “你要是能亲我一下我就更好了。”他笑着打断她的话, 又道:“沈离,别看热闹了。”   凤鸾之本还担心他是否受了伤,毕竟刚刚有只箭朝着自己射了过来, 沈辞突然将她翻了个, 那箭必定是落在了他身上。   不过听他还有力气耍贱, 顿觉他伤了也是活该。   此刻,一道沉闷闷的声音响起,“是大哥说不要我打扰你谈恋爱, 你不发话我不准现身。”   “嘶,还敢顶嘴?”   沈离:“不是顶嘴,实话实说。”   沈辞:“......”   凤鸾之目睹着沈辞吃瘪,不道德的笑出了声。虽然现在身处险境, 命悬一线,委实不该这般没心没肺的看热闹,不过她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比的轻松。而且,觉得沈离这人真心不错。   沈辞双手撑地缓慢的坐了起来,前倾着身子想要往她身上靠,贱贱的道:“我都摔疼了,安儿让我靠一会儿。”   凤鸾之嫌弃的一脚跳开,躲的老远。   沈辞确认她听不见这头的声音后才无声一笑,手伸到后背,用力拔出了刚刚中的那只箭。   “嘶”他倒吸口凉气,额头上的一滴冷汗冷不防的砸了下来,喃喃道:“还好不是安儿,真特娘的疼。”   凤鸾之的目光全然聚集在了沈离那边,他人是木讷了些,但是动作敏捷、身手不凡,手中的软剑如银蛇一般飞舞,星驰电走间,已有数人被斩杀于他的剑下。   虽说夜黑风高,只有几颗不亮的星子还悬挂高空,看的并不真切,不过连打斗声都小到几不可闻的厮杀,委实算不得厮杀,想必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须臾间,沈离的轻声已经随着冷风送到了耳边:“抱歉,忘留活口。”   凤鸾之:“......”   刚想问问‘能否从身上搜到什么?’时,只觉一道炽热的呼吸徒然逼近她的脸颊,她呼吸一窒,心脏徒然缩紧,本能的偏头躲过。只见黑暗中,一股热风吹了过来。   “呼!”沈辞吹掉了凤鸾之头发上的一片叶子,调笑着问:“安儿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小脑袋瓜子里每日都想什么呢?”   凤鸾之当即推了他一把,脸上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抹娇艳的绯红,大声怒斥道:“你大脑袋瓜子里没有正经东西,所以才会妄加猜测别人也跟你想的一样。”   沈辞后退了两步仍旧笑盈盈的看着她,问:“饿了么?我让沈离弄些吃的来,吃饱了再赶路。”   他刚刚听见了她的肚子叫。咕噜噜一声。   凤鸾之扭过脸去不看他,气恼恼的道:“不饿。”   “饿了,得吃!”语气不容置喙。   由于刚刚从泥泞的地上滚过,此刻衣服上沾染了脏兮兮的泥巴,冷风吹过,阵阵发凉,凤鸾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换一套?”沈辞试探着问。   “哀家没那么矫情。”   “换一套,夜风凉,脏不说,湿了也难受。”见凤鸾之不动,作势伸手去扯她的包袱,“哥哥帮你。”   凤鸾之:“......”   凤鸾之明知沈辞是为她好,可这人嘴贱到没边儿,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真是讨人嫌。   见着凤鸾之又重新钻进了树林里,沈辞这才从袖口中掏出金疮药,一边大声嚷嚷着‘安儿我也在换衣服,你莫要过来偷看我。’一边拿起水囊倒了些水在丝帕上,沾湿后伸到后背擦了擦伤口,随即上了些药。   怕凤鸾之闻到气味,又不敢上的太多。   待凤鸾之换好了衣衫后,沈离已经拿了些吃食过来,递给沈辞后并不多留,转身又入了黑夜,来无影去无踪,平添了一份神秘。   俩人匆匆吃了一口,又重新上了路。   “大军就在前面三十多公里外的周家营扎了寨。”沈辞道。   “这绝不是凤翎的作风。”   沈辞轻笑:“安儿好聪明,顾祥贺故意拖延了行军速度。”   凤鸾之蹙起了绣眉,猜想他大概是想在此处将皇上转移走也说不准。想了想,又觉不对,反问道:“沈大人一直跟哀家待在一块儿,又是怎么知晓前方的状况?”   沈辞笑了笑,并不言语。   你欲孤军奋战,我又怎舍得让你以身犯险?必当倾其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   傍近天亮,俩人终于赶到了大军的驻扎地。   怕惊扰了守夜的守军,远远的便下了马,躲在了一处稍低些的土坡上。   其实凤鸾之有些担心,一旦大军驻扎,慕凉傾就有被转移走的可能。人走了,再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想:得见下哥哥。   “你在这守着,我想办法混进去。”凤鸾之说罢便猫着腰欲窜进夜里,趁着天没大亮,混进去还方便些。   沈辞身高腿长的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将人拽了回来。   “急什么。”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有了响动,紧接着沉稳的脚步声及铠甲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   那人迅速的走到了沈辞跟前,猫腰蹲了下来,小声道:“大哥,人确实被转移走了,派去跟着的人传来信儿说,皇上趁着守卫不注意跑了两次,第一次被人抓过来狠狠的揍了一顿,第二次也没成功。”   凤鸾之:“......”   “可有被揍哭?”   “哭了,求饶着再也不敢了。”   凤鸾之:“......”   沈辞瞥了眼脸黑如锅底的凤鸾之,无声一笑,安慰道:“皇上还小,你小时候挨打了不是也哭?”   凤鸾之没理他,心道:哀家即没挨过揍,更没哭过。   又问:“往何方向去了?”   “顺着周家营往东南方向走了,现在大概行至在十公里左右。”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追。”凤鸾之心想,等抓住慕凉傾,非要再揍他一顿不可,若是哭就往死里揍,不哭就不算了。   她走在前头,并未瞧见沈辞白的似纸的面颊,他忍着痛,从袖袋内的小瓷瓶内又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仰头咽了下去,喃喃了一句:“箭上淬了毒啊,难怪这么疼!”   抬手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起身追了过去。   路上,凤鸾之忍不住好奇的问:“刚刚那人也换你大哥,你到底几个兄弟?”   沈辞犹豫了一句,掰着手指头算,“二姨娘生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三姨娘四姨娘各生个两个妹妹,五姨娘......”   凤鸾之:“打住,当我没问。”   沈辞笑了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慵懒模样,又道:“刚刚那人名唤沈夜,与沈离一样,都与我没血缘关系。我十六岁那年跟着家里的船只出海,恰巧当时海上刮起了一阵邪风,附近所有的小船都被卷进了邪风中心,就是那时,我救了他们。   还有沈宁沈河与沈明。当时我把他们全都带了回来,并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可以生活上几年,谁料十年后,他们各自学了一身本事后又统统的回来找我。就这样,我一直带着他们,当起了混混头子。”   凤鸾之:“......”   忍不住讽刺道:“沈大人真是好本事,明明是一件值得歌颂的英雄事迹,愣是说成了流氓头子收小弟这等不讨喜的勾当,厉害了。”   沈辞仰头哈哈大笑,嘴贱的继续问:“安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凤鸾之:“我喜欢离我远一点的男子。”   沈辞:“......”   “哈哈哈,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总会有人独爱我这一种。可我不稀罕,只要......”   “沈大人可否安静些?哀家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   俩人一路上拌嘴打牙,虽一夜没睡,倒也不觉得困,时辰过的飞快,没一会儿功夫便找到了沈辞的另一个兄弟沈宁。   此刻,天已大亮。   “大哥,小皇帝自己逃了出来。”他与沈离的高大截然相反,小小的个头,模样偏女相,白白净净,不过木讷劲儿倒是与沈离如出一辙。   他站的规矩,目光扫过仍旧坐在马上的凤鸾之并不做过多停留,继续道:“人在前边,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没得到命令,我没敢擅自现身。”   大哥?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地痞流氓的既视感?   凤鸾之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透过一片半人高的蓬草,确实瞧见了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小人儿奋力的扒开比他还要高半头的草向前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多受些挫折,懂得人心险恶也不是坏事。”凤鸾之垂眼睥睨着沈宁,又问:“挟持皇上的人呢?”   沈宁一脸正气的道:“不小心打死了。”   凤鸾之:“......”   “不过我偷听到了他们说什么假太后的事,将计就计让你再也回不去之类的,八成要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早,有存稿就发了,哈哈,难道不该给我点表扬么   ☆、娶妻   弄...弄死?   这话委实粗鲁了些。   凤鸾之沉声又问:“可还探听到了什么?”   沈宁:“没, 人太呱噪,一刀毙了!”   凤鸾之想扶额, 头疼的厉害。   这沈家流.氓军,一个赛一个,从流.氓头子沈辞到沈离再到沈宁, 脑袋里不会只有一根筋吧?   “沈河与沈明也是这么--”凤鸾之犹豫了下,终于找到合适的修饰词,“这么直爽的性子?”   沈辞瞅了眼一身正气尚不知错在何处的沈宁,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耐心解释道:“沈离与沈宁皆是学武出身, 头脑简单, 只会耍刀弄枪。仍旧留在营内的沈夜善伪装变音,一张脸千变万化, 精明着呢。沈河与沈明年纪小些,去年刚及笄,两个小鬼头鬼机灵, 一个善于训兽, 一个善于收集情报及研制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 皆是各有所长。”   见着凤鸾之没什么反应,又补了一句:“安儿接触多了熟悉后自然会喜欢上他们。”   凤鸾之的心思没在那上面,沈辞具体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听, 胡乱的点了点头,凝眉道:“没时间了,得马上回宫。”   既然绑架皇上的小贼都知晓她私自出宫的事,想必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她疑惑的是, 这件事除了未央宫内她的亲信外,连父亲都不知晓,他们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说紫鸢没拦住,有人硬闯了进去?   又不大可能,她离宫前下了死命令,硬闯者杀无赦,再者说未央宫外还有司易带着御林军守着,没人敢作死。   “你刚刚说谁善于收集情报?可否帮哀家查探下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想着从此地回到宫里少说也得一日半的路程,若是早些探得消息,还可提前想个对策。   话末,又觉得不妥,“想必宫里严实着,怕也查不着,还是算了。”   沈辞不合时宜的轻蔑一笑。   似反问:“严实?连只会轻功的我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也能算得上严实?”   凤鸾之:“......”   无言以对。   “是小六沈河。”沈辞见着她尴尬的沉默不语,继续又道:“不用急着回宫,估摸不出今夜就能摸清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且等等。不是想要窥视下皇上是如何野外生存的?那就好生瞧着权当看戏了,至于其他,有我在,何须担心?”   “不妥,耽误一刻,便失了一份先机。”凤鸾之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小小的姑娘,下马的动作帅气利落,一气呵成。因着女扮男装,脸上粉黛未施,倒是少了女儿家的娇媚,多了几分英气在内。   沈辞目光清亮,盯着她像是猎人盯着猎物那般,眸光闪烁着惊喜的光。   他越发觉得他小媳妇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真是应了师傅的话,顶顶好的一姑娘。   娶妻当娶凤鸾之!此生,不枉活矣!   美滋滋的,好像凤鸾之已经嫁给了他似的。   傻笑间,凤鸾之已然大步的朝着草丛走去欲与慕凉傾汇合,边走边吩咐:“在路上得了消息也可提前做准备,这事还需仰仗沈大人。”   沈辞瞬间梦醒,他阔步上前抓住凤鸾之的胳膊挡了她的去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形象也收敛了起来。   急急道:“既然你装病的事情败露,想必早有人挖好了陷阱等你跳进去,这时候回去,无疑不是寻死,等探得了消息打算好再走不是更好?”   沈辞更担心的是凤鸾之回到宫内出了何事他能力有限,护不得她周全。   见凤鸾之神色不改,又道:“我已让小六去寻秦王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那时我们再启程回京,你掌握了秦王的动向,也算占了先机。”   沈辞言辞恳切字字珠玑,眸光更是真诚到不行。   他少有的正经神情。   这也让凤鸾之心下动摇。   毕竟她试过很多法子去寻秦王的消息想要探得他的底细,只差厚着脸皮去求母亲问她借一借九天阁的江湖势力了。   可惜秦王那人委实狡猾。   在岭南时,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生生一副名门闺秀的小姐模样。带兵出征后又直接弄了个身陷敌军的消息迷惑众人。   她也是没了法子才以摄政王身份逼他回京。哪怕知晓他一旦掌握实权后无意于如虎添翼,想要再扳倒更难。   凤鸾之耸开沈辞拉着自己的胳膊,仰头看他,问:“你真能查到秦王的行踪?”   沈辞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我保证。”   “哀家有条件,若是沈大人应允了,那就等到你的情报到了哀家再带着皇上回宫,若是......”   “都听你的。”他咧嘴一笑,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大白牙。   凤鸾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牙...招人嫌的很。   她转过身去负手向前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第一:不准露出你的牙对着哀家傻笑,第二:不准再唤哀家闺名,第三:离哀家一臂距离。”   “成交!”   答应的十分痛快。   凤鸾之:“......”   她顿住脚步扭头冷睨着他。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没等凤鸾之细想沈辞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时,只听他一本正经的道:“妹妹不是要去看皇上?为何盯着哥哥我一直看?”   那口气,正人君子的不行。   凤鸾之:“......”   她沉着脸咬着后槽牙问:“谁是你妹妹?你是谁哥哥?”   沈辞一脸平静的反驳道:“太后不许我叫闺名,又没说不准我唤妹妹。再者说,我是你师哥,唤你一声妹妹总归没错吧?你唤我一声哥哥也没亏着不是?”   凤鸾之:“......”为什么每次同沈辞讲话都十足的力不从心?   他的脸皮子难不成是牛屁股最厚的那块肉做的?   算了,沈辞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跟他浪费什么唇舌?   凤鸾之瞪了他一眼后率先进了草丛,连话都懒得同他讲。   沈宁站在一旁看了半响热闹,终于没忍住,直白的问了句:“大哥,你这么欺负小嫂子,回头等她过了门,会不会打你?”   沈辞:“......”   “求你闭上乌鸦嘴成么?”   多年以后,沈宁的乌鸦嘴终于应验了。   -   慕凉傾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磕着绊着摔倒了也不在意,爬起来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边擦眼泪边继续往前跑。   一张白皙素净的肉包子脸抹的脏兮兮,早已看不出原有的模样,嘴里还碎碎念着,“等朕回了皇宫,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呜...呜呜...好、好饿--”   过了那一片一里多长的荒地,下了山坡便到了土家镇。   正值晌午,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小镇内的上空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街道两旁贩卖着各种吃食铺子与挑货走街的郎倌们叫卖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慕凉傾不合时宜的走在满是成年人的街道上,东瞧瞧西看看,捂着瘪哈哈的肚子,见着什么都忍不住的咽口水,模样十分可怜。   最后,停在了一个甜点摊位前。   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糕,小心翼翼的问:“能给我一块儿么?等我回家后让人给你送来一车,哦不,俩车......”   摊位小哥儿没等他说完就上前赶人。   “去去去,哪来儿的小叫花子,赶紧滚蛋,耽误老子做生意老子弄死你。”   慕凉傾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他扁着嘴,眼泪含在眼眶里,一副要哭又忍着不哭的神情,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凤鸾之躲在人群中,鼻子忍不住的泛酸,欣慰有之,心疼亦有之。   欣慰他还没傻到拿出自己皇上的身份欺压百姓,想必自己也是清楚暴露了身份后危险更大。   心疼他集万千宠溺,五岁便龙袍加身,何曾短衣缺食过?如今竟为了一口吃食被人当成乞丐驱赶。   可他若看不见人心险恶,不懂得百姓疾苦,日后又如能做个内政修明、仁厚节俭的好皇帝?   吃些苦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慕凉傾兜兜转转的又转回了刚刚那个甜点摊位,执拗的似不甘一般。   这一次,他掏出了一块玉佩,上等的羊脂玉,色泽娇绿,雕工一等,在阳光照射下仿若透明一般。   即便是个不懂行市的外门汉也晓得这玉佩定是价值不菲。   “我用这个换你十个,不,二十个糯米糕,你换不换?”   摊位小哥儿盯着玉佩的眼睛都泛着绿光,头点的似捣蒜,“行,行,要多少都行。”说罢便要伸手去拿玉佩。   慕凉傾瞬间收回手背于身后,仰头认真的道:“这玉佩是我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你要好生保管,待我回家后,定会派人来赎,若你弄坏了,小心......”他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咽回最后一句威胁人家满门抄斩的话,再三嘱咐要保管好。   怀里抱着一大袋子的糯米糕,小小人儿终于笑了。   他将脏兮兮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刚想伸手去拿吃食,不想路上突然冲过来几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蒙着黑面巾,手里举着刀,凶神恶煞的直奔他砍来。   “狗.日的,可算逮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就提前发了,没收藏的小仙女帮忙点下收藏哈,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更新! 发文至今一个月,虽然文风不成熟,人设不讨喜,成绩跟一起在新晋榜首页的大大们收藏差了很多!我也认真思考了我的问题! 为什么那么多人看我的书,点击要比别人高近万,收藏却没别人多,确实是人设的问题么? 总有小仙女说讨厌沈辞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沈辞的人设就是这样一个人。 心细如尘、爱的肆意又张扬,嚣张又狂妄,嘴很贱,但是从始至终的感情都是坚定不移,后面会体现更多! 凤鸾之的性格恰恰相反,内敛、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阔达,不会爱,对待男女感情,像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似的,跌跌撞撞。她太后的人设已经注定了她一生要走的路与寻常宅斗宫斗的女子不同。 所以我的男女主才有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关于爱情,男人就是该主动的那一方! 人设不会变,我想写一本自己认为爱情该是什么样子的故事。谢谢一路支持的小仙女,不会弃坑,放心看。   ☆、松口   慕凉傾惊魂般被来人吓的手上一抖, 牛皮纸袋子里的糯米糕倏地掉落在地。软糯糯的糕点像是挣脱了牢笼的束缚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外滚。   咕噜噜的滚了一地,软白的糕点沾了满地灰尘。   慕凉傾心疼的眼泪含了满眼圈, 他踌躇着想要弯腰去捡,又眼瞧着贼人已近,恋恋不舍的朝着糯米糕咂了咂嘴, 狠心一跺脚,转身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方高墙下的狗洞钻去。   凤鸾之:“......”   能屈能伸,不算坏!   只是她心思还没等落下,便听到墙那头传来大狗的犬吠声以及孩童“嗷”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糟了”, 凤鸾之瞬间弹起身。   “沈宁呢?快去看看倾儿是不是被狗咬着了?”   熟料还未等救人的上前查探情况, 慕凉傾又从狗洞里原路钻了出来。发丝凌乱、脸上泪珠涟涟,脏兮兮的小脸更是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身上的衣衫被撕咬了几个大口子,连里衣都露了出来。   与乞丐无二样。   须臾间,马贼已至。   抡起大刀毫不心软的朝慕凉傾砍去。   “小崽子, 胆敢跑?看老子一刀劈了你。”   “别杀……”   “上头说不老实就直接剁碎了扔江里喂鱼, 已经没用处了。”   慕凉傾:“……”   他畏缩着肩膀跟脑袋, 眼睛闭的死死,心想,完了, 朕还没吃饱呢。又想,江山到底是落在了那妖妇的手中,委实愧对父皇及皇爷爷。   如期而至的疼痛没有,厮杀声倒是顷刻而至。   不知是什么溅了他满脸, 热乎乎的。他一个机灵,又往后退了一步,直至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抬手抹了把,觑着一只眼睁开一瞧,是血。   所有的心思瞬间跑的无影无踪,连忙睁大双眼去瞧眼前的景象。   刚刚还耀武扬威,一副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几个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瞳孔紧缩,看着一脸面无表情、手中的利剑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沈宁,嘴巴微微张起,一副要说又不知说何事的神情。   凤鸾之已从远处走来。   她一身玄色紧身戎装,更显身条纤细。头上的大斗笠平白给她平添了几分神秘。   “害怕狗?”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声线略显粗糙,雌雄难辨。   慕凉傾还未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仰头望着她,机械的点了点头。   “你的弱点不该这般明显。”凤鸾之嗟叹。“想活命,一个选择,驯服它。”   慕凉傾扁着嘴,眼眶子里包着一泡泪,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了大泪滴,说话间便砸了下来。   “它是畜生,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那是你的事。或者...死在我的手上?”   慕凉傾抬起破布似的袖口蹭了把眼泪,抿唇,开口讨价还价的问:“驯服不了杀了可以么?”   “可以!”   “可我饿,不吃饱饭打不赢它。”   “自己想办法。”   慕凉倾的心思放在了刚刚滚落在地的糯米糕上,寻思了一会儿,到底是捡了起来,只是看着脏兮兮已无处下口的点心,到底是吃不下去。   “要不,你借我些银子,等我回到家之后还给你?”   “麻烦!”凤鸾之明显的不耐烦,“死人最省事。”   “我不借钱了。”   猴精儿似的连忙改口,揣着糯米糕毫不犹豫的转身又从狗洞钻了进去。   顷刻间,狗吠声又此起彼伏。   身后,沈辞远远的走了过来。   “已经同宅子主人打好招呼,不会有人出来制止,放心吧。”   凤鸾之‘嗯’了一声,背靠着墙抱着肩膀而立,似不放心那般,又叮嘱一遍:“让沈宁仔细着点,莫要让狗伤了他。”可听着墙内的狗吠一声大过一声,心下更是不安。   “不行,哀家得瞧瞧。”她转过身后仰头看了看墙的高度,微微拧起了眉头。   只恨自己学艺不精。   当年若是跟着九天阁的阁主苏云风多学些本事就好了,只耐当时年纪小,又因习武间掉进冰湖寒毒入体,死活不肯下功夫。到现在,只剩一手暗器耍的炉火纯青,连个飞天走地的本领都不会。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现下是一堵高墙难倒美太后。   想要寻得沈辞帮忙,又放不下脸来,毕竟是她之前定好俩人距离要一臂之远。   凤鸾之咬咬牙,打算徒手攀爬,左右掉下来也摔不死。   沈辞笑眯眯的看着她奋力攀登的模样,笑而不语。   “啊”凤鸾之一声惊呼,脚下没踩稳,眼瞧着马上要爬上去,不想竟然摔了下来。   沈辞眼疾手快的,腾地飞起一把接住了她,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早已料到了一样。   “乖妹妹,叫声哥哥我便帮你。”   凤鸾之怒吼:“滚!”   趁火打劫形容的就是他。   ‘啊’,沈辞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我的安儿让我离她一臂距离,我倒是忘了,那我...”他轻声一笑,“松手?”   凤鸾之条件反射的搂紧了他的脖子,软绵绵的身子硬的跟块儿石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哪怕在斗笠飘纱的掩饰下也能隐约瞧出来几分绯色。   “沈大人莫要打趣哀家了,你难道不忧心皇上么?他可是喜欢你的紧。”   沈辞似笑非笑,道:“有沈宁照看着,只要他不想,连头上的虱子都甭想靠近皇上,何况那么大一只狗。”   见着凤鸾之与他僵持不下,作势就要松手。   “哥哥。”凤鸾之情急之下喊了出来,她头垂的低低,声音小的似猫儿一样,十足的小女儿家的羞涩,求着道:“哥哥帮帮我。”   沈辞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越咧越大,狭长的眼梢上挑到勾人的弧度,整个人似成仙了一般,云里雾里的找不到自己。   好半响才压下心头猛生出的悸动,诱惑着道:“安儿再叫一声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双节快乐哈。 今儿在外浪,有点短,回头补个粗长。 木有收藏的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哈!   ☆、有染   “沈辞, 我杀了你!”凤鸾之本就因着刚刚情急之下喊出口的那一声‘哥哥’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好生受着便是,竟还敢得寸进尺?   凤鸾之的双指间不知何时夹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在艳阳下反射出摄人的银光。她羞愧难当,这会儿已执手直奔沈辞脖颈下的颈动脉窦穴刺去。   嚯,这一针下去, 必死无疑。   沈辞心想道:安儿当真是气着了。   他连忙收手以臂为盾牌挡住,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敛住笑脸,急急道:“好生生怎就生气了?我逗你玩儿呢!”   “哀家是那阿猫阿狗?需得你逗?”   凤鸾之手腕轻转, 刚刚已被钳制住的手腕软若无骨般轻而易举的转了回来, 针尖将将抵在他的脉搏上,怕是大力喘息间便能当场毙命。   “沈辞, 别以为哀家当真拿你没办法。最后警告你一次,再这么不正经,哀家定让你尸骨无存。可懂?”   沈辞不敢动, 更别说应答了。眼睛用力的眨了眨, 权当表示明白。   凤鸾之这才收起了银针, 随即命令道:“送哀家到墙头上去瞧瞧。”   “臣遵旨。”   凤鸾之:“......”   早这么知礼数,何须受胁迫?   贱皮子!   躲在另一颗树上的沈宁抱着双臂听够了墙角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碎念了句:“大哥找了个好生厉害的小嫂子,以后的日子可得有着受。”   -   此刻的慕凉傾正贴着墙根而站,他先是拿出刚刚那块儿滚了满地灰尘的糯米糕前倾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仍进了狗食盆子,哄道:“乖狗儿, 你吃。”   估计大户人家的畜生伙食好,那狗儿只凑上前闻了闻,似嫌弃一般,冲着慕凉傾呲牙狂吠表示着自己不满。   慕凉傾:“......”   朕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沈辞瞧着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桃花眼微眯,须臾间,一个妙计油然而生。   无计可施的慕凉傾呆呆的与大狗四目相对,争取用目光吓退它。忽然间,只觉脖子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似的,痒痒的。他疑惑的伸手去抓,果真抓下来个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嚯,一只手指头粗细的绿茸茸的虫子正因被人抓住而不耐烦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出。   ‘啊’!慕凉傾惊声尖叫,瞬间弹跳起来,手一甩,虫子甩飞的瞬间,大狗因着他的无端靠近一把扑了上去。   此刻,慕凉傾已被吓的叫不出声音,心想着:这下完了,还不如被刺客杀了,至少死的有些尊严,若是被人知晓堂堂北凉皇上被狗咬死了,八成是要笑话一整年。   若真那样,倒不如落得个面目全非的下场,至少保住皇家威严。   胡思乱想间,预期的疼痛没有,护着面部的双手倒是一片湿漉漉,被什么舔了似的,更有‘吭哧’的呼吸声声。   慕凉傾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只见大狗坐在他身上,伸出长舌头像是舔狗崽子似的一遍遍的舔着他。   慕凉傾:“......”   母爱泛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那狗又往他跟前凑了凑,也坐着,吐着舌头看着他,一副‘咱俩交个朋友啊’的友好神情。   躲在绿树庇荫的墙根上的凤鸾之侧眸斜睨了一眼沈辞,冷言道:“多事。”   没一会儿功夫,慕凉傾已兴高采烈的从狗洞又钻了出去,去找凤鸾之邀功。   “我把大狗驯服了。”   凤鸾之负手而立,问:“现在还怕狗么?”   “不怕了。”   “为何不怕?”   慕凉傾喜滋滋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解释道:“我只看到了大狗凶猛的表象,便以为它会咬人,实则它很乖巧,狂吠也并非要咬我,它刚刚还把它藏起来的鸡腿叼给了我,很显然是想跟我做朋友。”   凤鸾之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懂得识人善任,通过表现看本质。表面对你好的不见得是好人,学会用心去感受,用脑袋去思考。”   “我知道了,那...你现在能借我些钱么?”怕凤鸾之拒绝又急急说明了原因。“你虽然面上很凶,但是跟大狗似的,并不是真心要杀我......”   虽然比喻不算恰当,好在他明白了她的用意。   凤鸾之:“银钱没有,不过你可以跟着我,管你吃喝。”   -   因着慕凉傾的出现,所以凤鸾之勒令沈辞离他远些,他的一张贱嘴万一露了馅就前功尽弃了。   沈辞倒是通情达理,并不是怕自己说错话,而是慕凉傾与他在一起太久,对他太过了解,所以默许后离的远远的守护着。   凤鸾之带着慕凉傾换了身粗布衣服后又找了家路边的面馆,俩人吃了碗再简单不过的牛肉面。   平日里极度挑食的小人今儿也大快朵颐起来。   凤鸾之夹了几筷头的青菜递到他碗里。   “荤素搭配,多吃些青菜好。”   慕凉傾先是愣了一瞬,盯着碗里的绿油油的油菜看了眼,忽而又抬眼去瞧凤鸾之,吸了下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后娘也喜欢把我当成兔子喂,总给我吃青菜。”   凤鸾之听到他提及自己,不知出于何心理,竟有意想要套话。   或许是自己冒此大险出来寻他,或许是因浪费青春为他慕氏江山苦苦与众人周旋,总想听到些好话,至少,让自己平白努力的这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得到了认可,被尊重,被认同。   慕凉傾撇了撇油光光的嘴,眼内充满了不屑,道:“都说是后娘了,自然不会好,待我长大,定手刃了她。”   像颗炸.弹似的,‘嘭’的一声,将凤鸾之高高悬挂的心倏地炸开,碎的已捡不成形。   待我长大,定手刃了她......   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掐住了喉咙似的,她猛的开始狂咳,胸腔剧烈震动,连着腔肺似要咳出了一般。   凉凉的眸子瞬间蒙上一层雾气,慢慢聚集,最后凝结成了大颗的眼泪,‘啪’的砸进了碗里。   背对着俩人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沈辞自然听的清楚,他剑眉微凝,心脏也倏地一下,不可控制的疼了一下。   到底是个孩子,看待事情浅薄的很,一心以为是凤鸾之想要撺掇他的江山。   慕凉傾尚不知自己面前坐的正是他口中的恶母,还在絮絮念的悉数着凤鸾之的罪行。   “我后母刚一进门就把我爹克死了。前些时日,还逼着我奶奶也离家出走,更是恶劣到窥觊我家产。这都不算,她最恶毒的是还要派人杀我,就今天这群想要我命的飞贼就是她派来的。”   “你说什么?”凤鸾之因刚刚哭过嗓音略有些沙哑,刚好掩盖了她因为情急之下而忘记压下的嗓音。她清了清嗓子后,再一次开口。   “你怎知晓遭遇暗杀是你后娘所为?”   “我听他们说的啊,他们说只要我死了,我家业就都是她的了。”   “所以你信了?”   慕凉傾眨了眨水润润的大眼睛,嘴里塞了满当当的面条,肉嘟嘟的腮帮更是鼓鼓的,囫囵着道:“我都亲耳听见了,为什么不信?”   坐在俩人身后不远处的沈宁已听下去,‘嚯’的站了起来,愤愤道:“我去替小嫂子解释清楚。”   “嗳!”沈辞嗟叹一声,拉他重新坐下,又道:“他对安儿的怨念早已先入为主,即便你解释了,他只会更觉得我们合起伙来诓骗他。误会不会解开,反而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放之任之?”   沈辞无声一笑,端起茶盅轻抿,茶涩味浓,委实难喝的紧。他微拧着眉头放下茶盅,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才缓缓道:“她执意要守护的江山,我帮着她便是。待她失望足够大之际......”   沈宁性子急,实在受不得他不疾不徐的样子,急急道:“大哥的意思我懂,不就是等着小嫂子攒够了失望,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是不是?”   沈辞:“......”   话是这个意思,但是也别说的这么直白,万一安儿听着了...不大好!   凤鸾之的心思并未放在这边,她敛着情绪继续又问:“亲耳听见便是真的?刚刚那只恶犬就没给你什么启发?”   慕凉傾一噎,干巴巴的咽下口中的面条,精明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道:“可就她最希望我死,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事儿八成就是这样。”   “眼见都未必是实,何况耳听?你需磨炼的哪只一星半点。”她兀自叹了口气,剩下的食物也委实吃不下去了。   “那...我拜你为师,你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如何?”他表情认真态度诚恳,问的凤鸾之一愣。   “你没老师?”问出这话时,还不忘朝沈辞缩在的方向瞥了眼,貌似在说,哀家可没挖墙脚,是你技艺不精,委实怪不得哀家太优秀。   熟料,慕凉傾突然小大人似的嗟叹了一声,缓缓道:“不瞒师傅说,我那夫子与我那后娘有染,我怎敢信得?”      ☆、偷人   凤鸾之:“..................”   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有...有染?你是哪只眼睛看见的?   身后侧的沈辞正在吃面条, 那一口嚼了几下还未等咽下去,闻言后‘噗’的一下全喷在了坐于对面的沈宁脸上。   沈宁:“.......”   只听慕凉傾睁眼说瞎话的继续又道:“师傅您不知, 我那后娘生的极为貌美,跟个仙女儿似的。一双勾魂眼老是往我那未经过情.事的夫子身上瞟,一来二去, 俩人就勾.搭到了一起。我那后娘三五不时的吹吹枕边风,我又能学到什么呢?现下我这后娘已有了身孕,我成了俩人的绊脚石,所以一心想要除掉我, 霸我家产......”   凤鸾之:“......”   除了哀家生的貌美似仙女儿外, 其余哪有一句是真的?沈辞未经情.事?他八成是经历的太多吧!   还有,哀家何时有了身孕?编瞎话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了。   不对, 八成是跟沈辞学的。   凤鸾之暗暗咬牙,歪着身子略过慕凉傾狠狠的刮了眼沈辞,心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待皇上解了毒之后, 说什么也要给他换个靠谱的帝师。   沈辞只觉后脊骨一阵恶寒, 凉嗖嗖的怨气徒然逼近,比那千.年冰湖里的湖水都要凉的刺骨。   “......”   这熊孩子,净说些还没发生的事儿。   凤鸾之见着沈辞的背脊绷的笔直, 僵硬如尸,这才移回目光再一次看向慕凉傾。   不过见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极为认真的盯着自己,又说的声情并茂,悬着的心倒也落下了。   在外历练着也是好的, 甭管是否撒谎,至少鬼崽子够精明,总比那不谙世事的好。知道曲线救自己,若是认了她作师傅,至少有了依靠,性命有了保障。   凤鸾之压下心头的不快,想着他还小,受人唆使不能明辨黑白也有情可原,趁着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又虚心好学的面上,多少可以教他一些道理。   不算最坏。   而且,她也晓得了秦王的卑鄙。   挑拨离间,委实奸佞。   她沉吟了片刻,似犹豫着。   慕凉傾见状,又连连保证。   “师傅,徒儿必定对您唯命是从,您老放心吧。”   您老?   一张巧嘴若灿莲,心眼可是真多,真不晓得不善言辞的先皇怎就生出了这么个鬼精灵。   “若是我错了,你也听我的?”   慕凉傾黑漆漆的眸子转了转,当即嘿嘿一笑,反白问道:“师者,传道授课解惑也,怎么会错?”见着凤鸾之又要开口刁难,又连忙打断。   “师傅,面都凉了,您快趁热吃了吧。”   这师傅算是彻底认下了。   凤鸾之瞧着他倦的睁不开眼,想着他一路上只顾着逃生,怕是累的紧,遂跟小二哥要了间房,又叫了桶热水给他沐浴。   等备好水后,慕凉傾已经睡熟了。   凤鸾之坐在床边看着他酣睡的小脸儿,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有些不平稳,哪怕睡着也是拧着眉头。   无声的叹了口气。   “傾儿乖,你赖着不想长大也不得不长大。谁不是从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被现实折磨成心思沉重的疯子?”凤鸾之脸上难得的露出悲悯的神情,伸手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脸。   这一摸不打紧。   “怎么这么烫?”   她仔细探了脉象,又跟发烧的热不太一样。   转豆脉异常活跃。   凤鸾之不敢耽搁,连忙去寻了沈辞前来查探。   沈辞全程面色严肃,无一丝吊儿郎当的模样。   “皇上毒.发,想必这一路连着劳累及惊吓过度,促使毒素加速,大有难控制的趋势。”   “那该如何是好?”   沈辞沉吟了片刻后,深吐了口气,正色道:“不宜远足,必先稳定了病情才可。”见着凤鸾之不甚明了,又解释道:“得药浴,刚巧药也备齐了。”   “现在不是药齐不齐的问题,而是皇上不能久居在外。哀家还不清楚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京内无人坐镇,正是造反的好时机。”   沈辞勾唇一笑,道:“老天都在帮你。沈夜有个妹妹叫萧生,也是个千面的主儿,正巧她现下带着儿子在京城定居,以她与你相符的身段,倒是成全了你。”   凤鸾之震惊之色不绝于眼。   “萧生?他的儿子可是肉嘟嘟的、五六岁大小,名唤言儿?”   “你怎知晓?”   凤鸾之:“......”   “她是我娘故友的妻子,现在正住在我家。”   沈辞:“......”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凤鸾之还是不放心:“我见过萧生,柔柔弱弱的一个美娇妻,倒是个从容不迫的性子,她的易容术当真可靠?”   “沈夜原名萧夜,是九天阁千面王萧振山的外孙。你猜靠谱么?”   凤鸾之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萧爷爷的外孙?他是当年那个整日里因为不学无术被萧爷爷打的抱头鼠窜的萧夜?   “诶?不对,萧夜何曾有过妹妹哀家怎么不知?”   “他那妹妹体弱多病,之前一直寄养在姑姑家,直到成年了才回到萧家。”   凤鸾之还想再问些关于萧生的事,又觉得现在讨论这些不是时候,遂又转移了话题,问:“小六的消息传回来没?”   沈辞一边帮着慕凉傾脱了衣袍抱起他放进了浴桶中一边道:“刚传来了消息,据说你走后,秦王派系的几个老臣,兵部尚书吴文青与光禄寺卿李宣等人不知听闻了什么,非要前去未央宫探病。紫鸢无奈,只好扮作你才有了假太后一说。至于秦王的消息还没得到确切答案,不过他已在回京的路上无疑。”   他净了手后,回身擦拭的空档又道:“安儿莫要担心,他造反的由头无非就是以你及皇上不在京城为借口。萧生若是去了,亮他火眼金睛也查探不出什么。再者说,在没确定你与皇上是否再无出现的可能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出手。”   说完后,拿出自己的金针,开始为慕凉傾清理体内毒素。   -   安置好了慕凉傾后,凤鸾之弯腰替他掩好了被,这才松了口气。   回身去看沈辞时,发现他已靠着床柱睡熟了。   全神贯注的通顺两个时辰的脉络,有多累凤鸾之比任何人都清楚。   见他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浸透,额前的碎发更是黏糊糊的贴在了脸上,看着他时不时皱眉的样子,想必该是极不舒服的。   凤鸾之伸手替他将碎发拨到了耳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沈大人?若是困了便回自己房间睡。”   “喂、沈辞,醒醒......”   沈辞耸掉凤鸾之的手,极其不耐烦的瑟缩了下,随即歪着身子倒在了床上,徒留下双腿还别扭的支在地上。   凤鸾之无奈,弯腰,帮他脱了鞋子后,又搬着他的双腿一并送上了床,让他与慕凉傾睡在了一处。   忙碌过后,她也乏的紧,想着既然沈辞睡在了这里,慕凉傾至少也要睡上几日才能醒,她也没什么担心的,不如就去沈辞的屋子歇着。   前脚刚刚踏出门,身后便传来慕凉傾抽哒哒的哽咽声。   似喃呢一般,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小声哭着道:“母后~母后你看看傾儿,母后你别走...别走......”   那一声声无意识的哽咽直哭到了凤鸾之的心坎里。脚下似千金重,再也迈不开一步。   每一次生病,都是慕白茯陪在凤鸾之身边,抱着她一遍遍的哄着‘安儿乖,娘在,不怕......’,她知道人生病的时候便是意识最薄弱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她想,作为慕凉傾的后娘,她有责任在他生病时给他一丝温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凤鸾之关上了门,转身又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后,从床尾处抬腿跨了上去。   她的衣料有些硬,怕抱着慕凉傾不舒服,索性脱了,只余一身白色的寝衣在身。   她抱起慕凉傾的上半身,让他头靠在自己怀里,学着母亲的模样,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轻轻的摇晃着身体,小声安抚着道:“傾儿乖,不怕,娘在呢,娘守着你,娘一直守着你!”   -   当第一抹朝阳透过茂密的树木枝叶从窗棂斑驳的打在沈辞的脸上时,他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怎奈于床铺太小,他的懒腰伸至一半便被人挡住。   他疑惑的侧头一看,一只白嫩嫩的大包子正搂着一只软糯糯的小包子睡的香甜,俩人皆是面朝着他。   压着帛枕那一侧的脸颊均挤成了扁平的一摊肉,嘟着嘴,可爱到不行。   沈辞:“......”   沈辞忘记了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因为他浅薄的言词完全形容不出来。   他枕着自己手臂侧着身子看着与他挤在一张小小榻上的两人,满心欢喜,笑的像个傻子。   岁月静好,诠释的就是当下吧!   什么权势、什么财富,又有什么能比爱着的女人搂着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亲密的睡在一处更让人留恋的呢?   他想,二十四岁,是该成家,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或许意料到了问题的关键,沈辞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的小媳妇现下视他为洪水猛兽,别说生孩子,就连她的床他怕是都爬不上去。   怎么办?   沈辞黑曜石般的瞳仁忽而暗沉了几分,像是暗夜里的狼,带着侵略的光。   踏马的,偷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   ☆、葵水   凤鸾之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时, 榻上只余她与慕凉傾。   她缓了会神,这才察觉慕凉傾将她的一只胳膊当做帛枕压着早已没了知觉, 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拧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脑袋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抬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不再发烧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去揉自己麻掉的胳膊。   动作间,余光瞥见自己寝衣的扣子不知何时开了两颗。   “......”   凤鸾之连忙去系扣子。   因着手麻,豆丁似的棉麻扣子像是故意跟她捣蛋似的,左右摇曳, 好半响也扣不上。着急间, 沈辞端着食物轻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凤鸾之:“......”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真应景儿啊。   她连忙背过身去, 慌乱间,动作幅度较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床壁, 本就不大听使唤的手臂更是撞到了麻筋, 痛的她险些叫出了声。   沈辞见着凤鸾之手忙脚乱的样子, 不觉她更加可爱,又忍不住逗她,笑着缓缓道:“安儿还小,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凤鸾之刚好在系胸前的那颗扣子,闻言,手上一顿,下意识的去打量自己的那对小土包。   凤鸾之:“......”   被人嫌弃‘小’是多么屈辱的一件事?灼热的脸颊上腾的燃起了一层怒意。   她回头怒瞪着沈辞, 鼻息间‘哼’了一声,忍不住跟他斗嘴,反讽道:“你大你怎么不切了论斤卖?”说罢又转过头来不去理他。   沈辞:“......”   -   凤鸾之穿好衣服将将准备下榻,慕凉傾喉咙里突然又发出了阵阵哽咽声,肉嘟嘟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一声声的喊着母后。   许是脱离了凤鸾之的怀抱,他便睡的不再安稳。   凤鸾之瞧着他皱着鼻子眼角溢出来的泪,终是不忍心。   索性又坐回里侧,护着他的头抱进了怀里,柔声哄着道:“傾儿乖,母后在呢,母后不走......”边哄着,边摇曳着身姿,像学堂里教书育人的老夫子似的。   轻轻摇晃。   沈辞倒是少见她这百般温柔的模样,一时间不觉看愣了神。   只见坐于榻上的女子一头及腰的青丝似瀑松散的垂在她的身前及后背,衬着她精致的小脸越发的白嫩,秋水般凉润的眸子悄然镀上了一层暖色调。   她素指修长,指甲饱满圆润,轻轻拍打着,身子随着手上的节拍微微摇晃,浓密的长睫似蝶翼一般微垂着,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委实迷人的紧。   沈辞的喉结不自知的滚动,像是被人吸了魂魄似的,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叫他一声‘傻子’绝不为过。   直至一声‘咕噜噜’肚子的叫声才将他解救出来,灵魂回了窍。   他因自己的失态不禁一笑,心想,委实等不了,不然这小丫头早晚得将他的七魂六魄全都摄走。   垂首蹭了下鼻子掩下尴尬后,才笑着开口问:“安儿可是饿了?”   凤鸾之身子僵了一瞬,又立刻恢复原样,强装镇定的继续哄着慕凉傾,权当听不见。   沈辞也不介意,端着早膳的托盘走了过去坐在榻边,笑着问:“安儿莫不是要哥哥喂你才肯吃?”   凤鸾之:“......”   这人怎么就这么没眼识?难道不知道她现在很尴尬?   这样不懂变通的人先帝也能许他个五品官职?   见凤鸾之默不作声的将头压的更低,沈辞挑着眼梢莞尔一笑。   他搬来张椅子,将早膳放于上面后,拾起木箸夹了颗水晶虾饺递到了凤鸾之的嘴边,哄着道:“乖,咬一口。”   凤鸾之偏头躲过,声音小的似只小奶猫,心虚道:“哀家不饿。”   睁眼说瞎话,委实干的不溜道。   沈辞也不说破,只将虾饺又往她嘴边递了递,笑着威胁道:“安儿莫不是想哥哥以另一种方式喂你?比如......”他故作神秘的顿了下,空余的那只手的拇指在自己唇瓣上轻轻擦过,轻佻一笑,“比如嘴对嘴的喂你?”   凤鸾之倏地抬起头,凉凉的丹凤眼里像是藏了千万把刀子,唰唰唰的射向他,貌似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沈大人记性委实不大好,一臂距离你可懂?嘴上再没个把门的,哀家就用银针给你缝上。”   沈辞故作害怕的缩紧了肩膀,但是肆意的眼睛及继续往她嘴边递食物的动作哪有一丝惊怕?   凤鸾之咬紧了后槽牙,忍不住再一次腹诽沈由子。   世人千千万,师傅怎就收了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玩应儿做徒弟?   “沈大人.......”她刚一张嘴,一只虾饺已经送进了她的口中。   凤鸾之:“......”   僵在口中,吃了只觉打自己的脸,不吃就得干耗着。   她绷的气突然泄掉,自我安慰着:算了,哀家跟这傻子较什么劲儿?气的还是自己。   不气不气,哀家不气。   被沈辞喂了个半饱后,慕凉傾也睡熟了。   凤鸾之小心翼翼的放下他后,起身下了榻。   看着沈辞毫不嫌弃的就着她刚刚用过的木箸继续用早膳,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讲。   师傅怎就没研制出一种可以致人痴傻却不损害智商的药?她绝对毫不犹豫的给他灌下。   “沈大人,皇上的病情可有稳定?”凤鸾之不含情绪的问了句。   沈辞抬头看着她,道:“嗯,恢复的不错,估计这一两日就能醒,不过皇上毒.发一次后,日后每一次的毒发都会比这一次的时间短且急,需得抓紧时间医治。”   “哀家昨夜深思过。”凤鸾之坐于沈辞对面,正色道:“待皇上一醒来哀家便带着他回宫,俩人都在外,到底是不放心。宫里毕竟安全些,也能防着秦王作乱。”   沈辞没有言语,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只是璀璨如辰的桃花眼在凤鸾之的身上轻轻扫过,浅淡一笑,脑子里不知在计划着什么。   -   凤鸾之又被沈辞逼着喝了小半碗粥后才得了闲,也不知是不是用膳的时候心情太过压抑,以至于不知是肚子还是胃,胸腔以下都绞痛的厉害。   她伏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疼痛没减轻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医者不自医,她属实不晓得自己到底害了什么病。   待沈辞从外回来时,只见小小的姑娘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苍白,额上的细汗似晨露般密密麻麻。   他急急大步迈了过去蹲下身来抱起凤鸾之,转身快速的折回了自己房间。   “哪里不舒服?”沈辞小心翼翼的将她放置在榻上后,掖好了被角后去探她的脉象。   “疼~”凤鸾之卷曲着身体,像个子.宫内的婴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乖,马上就好。”沈辞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往两边撩了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后,又轻轻替她擦了擦汗。   庆幸的是并不发热。   只是这脉象...他微拧起眉头去看凤鸾之。   掀起被子一角,手伸进去的瞬间,凤鸾之本能的握住他的手腕,瞪着并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眼睛冷言问道:“你干什么?”   “别动。”他的口气异常严厉,以至于凤鸾之吓的一个愣神,待反应过来之际,他的手已探进了她的衣里。   哪怕隔着寝衣依旧可以感受到他手心内传来的热度。   宽厚的掌心摩挲在她微凉的小腹上带起阵阵电流,她浑身一个抖栗,随即僵硬如挺尸。   沈辞的手先是在他小腹处按了按,见着凤鸾之疼的险些痉挛又缓缓向胃处游走。   那一刻的沈辞心无旁贷,脸上的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经,明知手下碰触的是他肖想了很久的小人儿,脑中却无半分狎昵之心。   他抽回手,又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看了看舌苔。   这才缓缓道:“左关脉、尺脉忽大于右手,口不苦、身不热、胃不胀,腹痛难忍。”说到此,他话一顿,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如往昔般的轻佻,调侃着问:“安儿莫不是来了葵水?”   凤鸾之倏地抬起头来看向沈辞,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愣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以看得见的速度由白转红再转青,忽而又垂下头,速度极快的伸手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卷曲着身子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   暗暗气结:丢死人了,为什么每次丢人的事都被沈辞碰到?   简直没脸活。   沈辞忍俊不禁,又问道:“安儿莫不是还未曾来过葵水?”   凤鸾之的小身板在被子下拱了拱,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是了,第一次,难怪小姑娘乱了分寸。   沈辞强行拉开了凤鸾之的被子,忍着笑道:“我是医者,你羞个什么劲儿?闷在里头喘得了气么?”   凤鸾之抿着唇,眼睛四处看,就是不肯与他对视,也不回应。   “我去给你熬些暖宫的药,你体寒,所以才会痛的厉害,等成了亲后自然就会好很多。”   凤鸾之下意识的问出:“为什么成亲后就好了?”话一出,只见沈辞笑的好不狡猾的慢慢俯下.身来靠近她,瞬间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奉献的营养液,我想挨个谢下,奈何二晓是个新人,笨的没找到在哪儿看,问了几个太太也是不晓得。等我找到后再感谢! 爱你们,么么哒!   ☆、取悦   凤鸾之当即明了沈辞那戏谑的眼神, 心想他口中即将冒出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不知道也罢。   她当即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顷刻间覆盖在了沈辞的唇上。   红着脸急急威胁道:“你敢说出来我就杀了你!”   沈辞从容镇定的抬手将她微凉的小手包在了自己温热的大掌心内,笑的斜痞风流, 道:“安儿害羞的样子委实抓人心肝儿。”   凤鸾之愤愤的抽回手,还不忘在锦被上用力的擦了擦,以表对他的嫌弃之情。   更是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当哀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几句轻佻的话就能被你唬得住?   “沈大人退下吧, 哀家已无大碍。”说罢后也不等沈辞应答,兀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朝墙壁而卧。   沈辞倒也算识相,没再多嘴多舌,只留下一句‘好生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凤鸾之忍着痛, 迷迷糊糊间, 竟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当疼痛彷如洪水一波一波袭来之时,她只觉身子突然一轻, 顷刻间跌入到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人未清醒手已先行。   凤鸾之双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指盖大小的锐利刀片,手腕灵活一转,手心朝内, 抬手便朝来人脖颈下的动脉刺去。   因着沈辞吃过亏, 这一次已有了防备, 饶是如此也未能安然撤退。   他上半身极力向后靠,下颚微抬,那锋利的刀尖堪堪划过他的下巴, ‘吱’的一声,划过皮肤的声响。   随即‘啪嗒’,一大滴血砸在了凤鸾之薄的连青色脉络都清晰可见的眼皮上。   啪嗒、啪嗒...接二连三的砸了下来。   凤鸾之已彻底清醒。   她侧脸躲开,偏头去看沈辞, 见他笑的一脸宠溺的垂眼望着自己,神情中并未带一丝怒意,从容不迫,连抱着她的双手也并没减少半分力气,还调笑着问:“我都破了相,若是找不到媳妇,安儿可要赔给我!”   凤鸾之望着沈辞如浴春风的笑脸,温软的神色,忽而恍神,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一年她不过四岁。   那人也是这般,负手立在湖心亭前,唇边浅浅一笑,温润儒雅的好似一阵清风拂面,并没因她用弹弓摧毁马蜂窝惹他蛰了满脸的包而动怒,只道:“本宫若是破了相,没有哪家女子愿入主东宫,凤姑娘可是要赔的哦。”   她当时说了什么?   好似大义凛然的拍着胸脯保证道:“若是没人嫁你,我便嫁你。”   那时的慕言还是太子的身份。   也正是因她童言无忌的一句承诺,惹了先祖爷的赏识,当场赐了婚,给她的一生打上了皇家的烙印,枷锁一般困住她不得自由。   或许这也只是个幌子,先祖爷看重的该是极少数人知晓的母亲身后九天阁的江湖势力,怎奈直至先祖爷仙逝,母亲也未曾松口半句。   凤鸾之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只可惜,当初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一个人,如今怎就变得这般奸佞狡诈?   亦或者,他当年的那一句看似无意的玩笑,实则的目的与先祖爷一般无二?   “安儿?安儿...”   沈辞连叫了数声凤鸾之才醒过神,她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抱歉的道:“你流血了。”   “无碍!”   “哀家不是有意的。”   “这样也好。”沈辞一边抱着她往出走一边毫不在意的道:“你时刻警惕着保护自己,我也放心不少。”话末,无声叹息,似包含了万千言语。   “这样也不好。”   时刻警惕着会很累,其实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凤鸾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接话茬。   没什么能说的。   别说对他无感,就是真心喜欢又能如何?   横亘在俩人之间的不是简单的门第之观,那是整个北凉王朝。   “你放下哀家,哀家自己能走。”   沈辞没松手,反而说:“我找了个丫头来伺候你,让她给你擦擦身。那屋子有些冷,咱们换间暖和的。这几日莫要沐浴,若是不舒服,就唤惜月。皇上那你放心,由我守着。”   说话间,俩人已到了事先备好的房间,惜月老早的侯在了门口。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俏媳妇,圆圆脸,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胸前那两团肉包子鼓鼓囊囊的。   不讨喜。   见着凤鸾之后,矮身施礼,谄媚的唤了声‘夫人。’   “夫人?”凤鸾之的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后,疑惑的看向沈辞。只见他心情颇佳的笑着,微微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行个方便,莫要介意。”   凤鸾之:“......”   哀家为什么觉得你有假公进私之嫌?   -   沈辞离开后,惜月伺候着凤鸾之喝下沈辞熬好的暖宫汤,又换好了月事带。   起先凤鸾之害羞的紧,直言自己弄,可偏偏那东西母亲又没教过她怎么用,她左右试了几次都垫不正,人稍动,那东西便跑偏了。   惜月看不过眼,主动上前帮着她。   “夫人,奴婢看您用的生疏,想必是第一次来葵水吧?”   凤鸾之没应声。   惜月不识趣的接续又道:“恕奴婢直言,女人家若是在葵水没来之前便行了房事,对身体可是伤的厉害啊。奴婢瞧着咱家老爷比夫人要大上几岁,这个年纪的男人贪吃的很,夫人可得注意些。还有葵水来的时候也是不能行房事的,不然以后容易坐下病。”   凤鸾之扯过惜月手中的汗巾,不耐烦的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惜月一笑,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急着走,嘴贱的继续说:“夫人莫要害羞。老爷说您懂的少,奴婢是过来人,让奴婢好生教教您!这夫妻间房中的乐事委实算不得什么羞人的。要奴婢说啊,像老爷这般风度翩翩俊朗无边的男子,可是得抓紧了,这外头的妖艳货.色多了去的想要往这种男人怀里钻。”   “下去吧!”凤鸾之实在不耐烦她讲些戏本子里的故事哄她玩儿。   再者说,妖艳货.色再多与她何干?她巴不得再来个几打天天缠着沈辞,省得他闲的蛋疼的老来气害自己。   惜月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哪里肯轻易离去?   她盯着凤鸾之白的几近透明的光.裸背脊继续说:“想要守住一个男人啊,长的好看可不够,床上功夫也需了得。伏低做小咱不怕,有些男人啊就喜欢些情.趣,管夫人不叫夫人,非叫个什么妹妹之类......”   凤鸾之实在烦的没边,回首间,手腕轻转,一枚银针擦着惜月的脸颊呼啸而去。她凉润的眸子迸射出寒光,不肖再说什么,惜月已吓的一阵腿软。   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的眸色可以这般锋利,犹如饿狼猛虎,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险些灼伤了她的眼。   不敢再多言,忙不迭的转身出了屋子。   沈辞刚巧从外回来,与跌跌撞撞急着下楼的惜月碰了个正着,连忙伸手拦住她。   “发生了何事?”   惜月面色苍白的急急掏出银子塞到了沈辞手中,气吼吼的道:“你家这小夫人脾气可是爆的很,我不过是好心教她如何取悦你,她不知恩图报还想取我性命,若不是我机灵的躲过去,哪里还有小命?”说罢又拿回了银子重新塞回自己怀中。   “她刚刚伤了我,这钱就当是赔偿了。”随后也不等沈辞再说什么,扭着大臀,甩着胸前的两个大寿桃三步一扭的下了楼。   沈辞:“......”教她取悦我?哈哈,怪不得安儿想杀你。   委实算你跑得快。   还未等他腹诽完,楼下突然一阵骚乱。   待他赶到楼下之际,街上的百姓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拉住一个看人热闹的小二哥问:“发生了何事?”   小二哥撇嘴缩了下肩,心有余悸的说:“刚刚从楼上下来那个刘家寡妇,人还没等出我这屋子呢,突然七窍流血,捂着喉咙叫也叫不出来。这不,刚跑出去准备寻大夫,不想突然被辆疾行的马车撞死了,就一瞬的事,哎~”   沈辞:“......”   刘家寡妇?不就是那个惜月?   他心思一凝,想着穷乡僻壤的小镇统共也没几辆马车,怎就堪堪路过这家不在正街上的客栈?思及此,怕凤鸾之有危险,急急转身上了楼,一时间竟也忘了她还在擦拭身体。   这边将将推开门,房内的银针似细雨般密集,顷刻而至。   沈辞掌心带风,‘嗖’的带上门。   沈辞:“......”   惜月有一点没说错,我这小夫人的脾气着实不大好。   房内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   “沈大人莫不是嫌寿命太长?”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并且提前更多人最可耐是八是? 安利下古言预收文,喜欢的提前收藏哈! 《陛下不想活》,进作家专栏可见。 文案很正经: 上辈子,赵宁被人陷害惨遭皇兄赵岘玷污,死男人裤子还没提上便一剑解决了她。 好在老天开眼,她重生了。 只是为毛竟然重生在了死的那夜?还是...... 不怕不怕,既然有了经验,还能被他再刺一剑? 赵宁拎着衣服一溜烟跑没了影。 “死男人,翻遍康城你也找不到本太子!” 女扮男装小狐狸VS外冷内骚腹黑男 使用指南: 1、男女主非亲兄妹,双处1V1,HE; 2、架空,特别空; 3、这是一个被人破了处且找不到人极度不开心的腹黑男苦寻小娇妻的逗逼故事。   ☆、肚兜   沈辞后退几步靠在身后的栏杆上, 心有余悸的轻声一笑,抬手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明知顾问:“惜月如何得罪安儿了?你唬的人七窍流血不说,竟然毒哑了人家。”   凤鸾之拧巴着小脸慢条斯理的穿着里衣,因着肚子绞痛, 心情不佳,遂口气也重了些。   “哀家瞧那惜月倒是跟你有几分相似,嘴贱的很,不知根儿的还以为那是你妹妹......话未落, 不远处慕凉傾的房间突然传来打斗声。   俩人俱是一愣。   沈辞上前一步大力拍打凤鸾之的房门, 提醒道:“穿好衣服,小心有诈。”随即跑开。   凤鸾之也顾不上肚子痛, 急急套上衣袍紧跟了过去。   “沈宁去追了?”见着慕凉傾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睡的安稳,房中并未有打斗的痕迹,只是桌面上的茶具皆被内力震碎, 想必来者不是善茬。   沈辞‘嗯’了一声, 他先是查看了慕凉傾的身体, 确认没受伤后又转身去检查桌面上的茶具碎片。   捡起一片里外瞧了瞧,又扔回桌子上,凝重的道:“此地已暴露, 我们马上撤离。”   碎痕均匀,碎片大小一致,此等内力深厚之人,沈宁应付得了一个, 不见得应付得了一群。   “不等沈宁回来?”   沈辞已弯腰带着被裘一并将慕凉傾抱在怀里往外走,“他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毕竟临时住所,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   沈辞不知何时准备了一辆低调的乌篷油布马车停在客栈后门外的一处空地上,不过单看马儿四肢健壮有力,浑体锃亮的黑毛上没有一丝杂色也能知晓,这比战场上厮杀的战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先是用手肘支开帘子把慕凉傾送进了车内,又拿出了矮脚马凳置于地上,回身想要扶着凤鸾之上马。   凤鸾之侧身躲开。   她又不是娇小姐,无需这般。   手扶着马车,脚踩着马凳,抬腿大步夸了上去。   忘记自己来了葵水,动作幅度又偏大,凤鸾之明显感觉到身下一股子暖流倾泻而出,像小解了似的。   “......”   女人当真是不好当!   凤鸾之羞愧的连忙钻了进去,佯装无事的东瞧西看。   车内宽敞,车壁厚实,车内布置的中规中矩,东西一应俱全。   单看矮脚桌上的茶具及甜点食盒倒是极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稀奇,可仔细一瞧便能辨认出,就连盛放秽物的痰盂都是上等的色釉瓷。   相当于一户普通百姓家三整年的口粮!   凤鸾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国库常年亏空,入不敷出,连行军打仗的辎重都拿不出。回头再拖欠了军饷,更是无人肯为朝廷卖力,还谈什么逐鹿天下?   他倒会暴遣天物,一个盛秽物的痰盂也能这么精贵。   心思一转,又琢磨着得待沈辞好一些,日后回了宫,用钱的地方多,免不得需要仰仗他。   暗暗打定了主意后,又注意到身下坐着的坐垫极为松软,比凤府的马车舒适的多,忍不住伸手撩开看了眼。   两床极厚的褥子外加一张虎皮毯子。   身后迎枕的面皮是软绸的,又大又软,窝在里头忍不住让人想要喟叹一声。   舒服!   沈辞无论再怎么无赖,贴心这一事她从不否认。   不过这些他是何时准备的?   正想问,沈辞已收了马凳率先开了口,叮嘱道:“这段路有些颠,安儿需得护着皇上的头,忍着点,等上了官道就好了。你身子不好,哪怕热了也需忍着些,等过几日我再给你往车内放个冰盆驱热。”   凤鸾之心下疑惑,回京的路程慢赶也超不过三日,那时候她的葵水应该还未完吧?   哪里用得上冰盆降温?   “我们去哪儿?”   沈辞此刻已经放下了车帘子,挡住了外头的日头,扬起马鞭‘啪’的抽在了马背上。   声音夹杂着马儿欢腾的‘踢踏’的马蹄声传进车内。   “安儿想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京。”   毋庸置疑。   不过她想着秦王知晓她不在宫内,必定会将这一路回京的路上设下种种埋伏,看来得择选个安全的路径。   “沈辞?”她望着车帘好似能看见沈辞那般轻声唤了句。   “嗯?”似漫不经心的回应,更像俩个亲密无间的人随意的聊着天,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让沈辞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   心里说不出的熨帖,连着眼角眉梢全都染上了笑。   只听凤鸾之又道:“土家镇往北昆虚山与玉泉山接壤处有条羊肠小路,那处哀家曾走过,路虽险了些,过辆马车不成问题。况且离京近,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过了那儿,我们往西去,到洪村绕一圈,从西南的垭口入京。”   这与她出京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保险些。   沈辞确实打算从昆虚山那头走,不过却不是进京。   他没接话茬,反而道:“马儿跑的快了些,还受得住么?”   他低沉沉的声音混着呼啸的风声及马蹄声,传到凤鸾之的耳里时只剩下温声细语,平端生出了几分柔和,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无赖形象相差甚远。   倒是让她联想到了一个词:清风霁月。   她恍神的应了句‘还好。’末了,又叮嘱了句:“你下颚的伤口仔细着点,今儿风大,莫要吹着了。”   车外是沈辞爽朗的笑声,连声音里都透着喜悦。   “安儿莫不是心疼我了?”   凤鸾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清风霁月?算了吧,泼皮无懒更适合。   狗若能改得了□□那还叫狗么?给他点颜色就能开个染房。   “我用了凝玉膏,不出一日伤口就会愈合,放心。”   凝玉膏?有市无价。   凤鸾之嗟叹了一声,自我催眠着:为了国库也该对沈辞客气点,再者说,他是师兄,于公于私都得敬重些。   哎!   -   马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弯曲小径上,疾行了大半日始终没停歇。   沈辞怕刺客使了调虎离山计,沈宁不在,沈离又被他派去了别处,少说也得一两日才能汇合,所以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赶路。   暮色四合时突然刮起了大风,天上零星的几颗暗淡的星子也都藏在黑云后头,没一会儿,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又由雨转化成冰雹,   似指甲盖般大小的冰雹砸在车顶上,频率密集的噼里啪啦作响,委实心烦的厉害。   “沈辞,你进车里躲躲,雨太大了。”   沈辞起先还披着蓑衣撑了会儿,毕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停靠在这委实不安全。   “我先找个落点的地方,你掩好车帘小心雨水潲进去。靠枕后头有个小柜子,里头有我的衣裳,你且先帮我准备出来。”   凤鸾之抱着慕凉傾不太方便转身,只好一只胳膊别扭的伸到后头,找到柜子后大力向前倾着身子方便拉开抽屉,胡乱的拽出来一件。   攥在手中的衣料只觉柔顺滑嫩,那手感细腻又冰凉,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这个季节穿上倒是正合适。   本想瞧一眼是什么布料,回头也给凤翎跟慕凉傾做上几身。小孩子爱动,出汗自然多。凤翎本身又是个爱出汗的体制,穿上这种的应该舒服些。   熟料她拎到身前瞅仔细的那一刹那,好奇的脸色倏地黑了下来。   似不信那般,猛的眨了眨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肚、肚兜?”   是了,确认无疑。   沈大人竟然还有穿肚兜的癖好?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古言《陛下不想活》,进作家专栏可见。 文案很正经: 上辈子,赵宁被人陷害惨遭皇兄赵岘玷污,死男人裤子还没提上便一剑解决了她。 好在老天开眼,她重生了。 只是为毛竟然重生在了死的那夜?还是...... 不怕不怕,既然有了经验,还能被他再刺一剑? 赵宁拎着衣服一溜烟跑没了影。 “死男人,翻遍康城你也找不到本太子!” 女扮男装小狐狸VS外冷内骚腹黑男 使用指南: 1、男女主非亲兄妹,女主当上了皇帝。双处1V1,HE; 2、架空,特别空; 3、这是一个被陌生人破了处极度不开心的腹黑男苦寻小娇妻的逗逼故事。   ☆、生子   车内好半响没动静, 沈辞担忧的回头叫了声:“安儿?”   无人应。   “安儿?”声调突然拔高了几分。   “有事?”凤鸾之口气里明显带着不耐。   “衣衫没找到?”   “嗯,里外全乎着呢!”   沈辞听着她不阴不阳满是嘲讽的语气不明所以, 倒也没在意,一心放在了赶路上。   越往前走,雨势不小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冰雹子砸在身上像是小石子似的,一、两个还好,那么密集又高频率,哪怕隔着蓑衣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到疼。   而且马儿的脾气也渐渐暴躁, 鼻息间的喘息声粗犷, 像谁拔了他尾巴上的软毛似的。   这种情形下他哪里还有心事去想凤鸾之的那一句‘里外全乎’是什么意思?   此刻,眼瞧着前方就是俩山之间的羊肠小路, 窄窄的一条,一面临着山的徒险峭壁,一面是悬崖, 悬崖下是灌木丛, 而灌木丛的另一侧则是玉泉山。   下雨天, 路上本就泥泞,沈辞恐有落石,只得放弃继续前行。   他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进了山。   这一带的山底生长的都是矮小的阔叶植物, 没有明显的主干,枝叶繁茂,越往山上走树木越高大。   奈何马车没法子上山,矮木也遮不了雨, 好在枝长叶阔。   沈辞顶着暴雨下了车,把马绳子栓在了一颗稍高些的树上,怕不结实又拽了几次,确定马儿挣脱不开后又徒手折了好些叶大的树枝盖在了马上及车上,绿油油的一片,天色又黑,委实辨别不出什么。   他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脱了蓑衣上了马车。   钻进车内后连忙放下车帘子,恐外头的湿气进来。   “嘶,好冷。”   沈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牙直打颤!没敢往里靠,只卷起干净的坐垫往凤鸾之那头推了推,自己弓着腰跪在木板子上一边脱湿衣袍一边仰头冲着她灿烂一笑。   眼眸里像是浸了层水雾似的,朦胧中又闪着光。   水光盈盈的,好像晨起海棠花上的露水。   “今晚要在此过夜了,安儿先将就着点,等雨停了,我再给你找家舒适的客栈好生歇息。”   凤鸾之抬头睨了他一眼,见他浑体湿的透彻,脸色冻的毫无血色,头上的水啪嗒啪嗒的顺着额头滴落到脸颊上,又在下巴处汇集成流砸在木板上。   凉凉的眸色也不免露出几分不忍。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巾帕递给他。   “快擦擦。”又抱怨了句:“刺客也没那么敬业,这天气,都避雨呢,哪怕停路边也不碍事。瞧你浇的跟只落汤鸡似的。”   凤鸾之并不知自己的口气是何等的柔软,声音里又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娇纵。   沈辞闻言眸光一闪,湿漉漉的长睫微微颤了下,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克制不住。   他咧嘴笑着伸手接过,只是拿到手中并没用,而是好生的放在了一旁。   “该弄湿了。”   凤鸾之:“......”   晒干不就好了?   沈辞随手抽过凤鸾之之前为他找出来替换的一件袍子,胡乱的往脸上擦,笑呵呵的道:“用这个就行,安儿你再帮我找一件......”   话音未落,随着他拽衣衫的动作,夹在里头的那件月白色的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只凤翔九天图案的肚兜轻飘飘的抖落,像是故意似的,以极缓的速度掉在了沈辞眼前。   沈辞有些傻眼的垂头看着,愣了一瞬,只听凤鸾之又恢复了之前他在外头时说话的那种腔调,讽刺的道:“沈大人竟喜欢这种调调。呵,倒是没看出来。”说罢眼睛往肚兜上瞥了眼,又道:“这绣工当真不赖,想必宫内的绣娘也是绣不出的。”   沈辞伸出一根食指,单手勾着带子拎起来后递到了凤鸾之跟前,认真的道:“我送你的,你以为我要穿?我堂堂一个爷们,怎可能穿女人的肚兜?”   沈辞若是可以预知未来,知道日后的某一天凤鸾之突然心血来潮,非逼着他穿女子的肚兜,且威胁着不穿不准拉灯做些羞羞的事,想必此刻就算咬断了舌头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此话一出,倒是换来凤鸾之一愣。   她猛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结巴的问:“哀、哀家的衣服何须用你准备?”   “安儿刚刚拿衣服的时候没瞧见?那柜子的左半边是我的衣衫,右半边是你的衣衫。”当时还是他亲自放进去的,看着并排摆在一起的衣服,就好像看见了未来并排躺在一起的俩人,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凤鸾之刚刚根本没回头去瞧,哪里知晓?   她阖了阖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辞这人惯会见缝插针,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理解成自己想要的意思,索性什么也不说,转过头去不看他。   沈辞哈哈一笑,知晓她脸皮子薄,倒也没再继续胡闹,只道:“我手湿,安儿可否再帮我找件外袍?”   凤鸾之这回有了经验,也不瞎摸着找。   放下慕凉傾后,又给他掖好被子,略微活动下酸麻的手臂这才去开柜子。   拉出抽屉的瞬间,倒是被自己那一侧的秀色华服下了一跳。   抽屉大概两尺深,除了最上面的那件杏红的罗裙被她刚刚胡乱的拽乱外,下面的一列从肚兜到里衣再到罗裙褙子及披风,满打满,整整齐齐的皆是些樱草、碧绿海棠红等艳丽的颜色。   这人还真是......强迫症么?   “可是喜欢?我让小六从京城给你带来的,府中那几个绣娘做工委实慢了些,等回头得了空,再好生为你做些。”   凤鸾之:“......”   她垂着眼帘,眼底闪着盈盈水光,伸出手,手心在柔软温凉的面料上轻轻扫过,入手一阵丝滑,似电流一般,连着坚硬的心都塌陷了一角。   说不喜欢肯定是假,哪有女人不喜欢锦衣华服的?可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让沈辞来做就是,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她吸了下鼻子,还没收拾好心情,只听沈辞又道:“下面还有几条换洗的月事带,等到了前面阵子,我再给你找个灵巧的丫头伺候你。”   凤鸾之抽了抽嘴角,没应声,随即抽出了一条玄色的外袍甩在了他身上,又抱着慕凉傾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地方。   马车内就算再宽敞,大小也是有限。   凤鸾之贴着一侧车壁而卧,闭着眼睛没多久,只觉马车晃动了下,接着另一侧往下沉了沉。   沈辞侧身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搭在慕凉傾的身上半搂着他,中指的指尖刚刚好能碰到凤鸾之的被子。   哪怕这样,他今夜也会做上一整夜的好梦。   “安儿,你喜欢男孩女孩?”   凤鸾之薄薄的眼皮下,眼仁略微动了动,没应声。   沈辞并不在意,满眼柔光的继续道:“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与你的孩子。   “安儿要不要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 “弥君”、“”、“昔我往矣丶”,“起名废”的灌溉营养液 爱你们哦,?   ☆、跳崖   沈辞久久未等到凤鸾之的回应, 反倒是听到了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不由苦涩一笑。   心想,我连我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要与你讨论, 你倒会把我的心意当成催眠曲。   还真是个薄凉的人啊!   他也不自讨没趣,索性闭了嘴。   怕她挨着马车壁太紧着凉,遂擎着上半身起来后又把被子好生给她掖好。   当眸光触碰到她倾城的面颊、长而密的睫毛、嫣红的唇瓣时, 他的喉结不自控的滚动下,好像在沙漠里走了许久的人终于见到了水源。   自此,眼睛再也挪不开。   沈辞自认为自己不是色.坯流氓,他打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 什么莺莺燕燕的女人没见过?说一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绝不为过。   奈何自从见到凤鸾之后, 所有的自控力好像都跑到了云端开外,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嘴贱欠抽, 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气害她,看她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更开心。   很变态的感觉。   此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精虫上了脑, 不由自主的压低了身子。刚刚还冻的嘶嘶哈哈的人, 现在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且大火更有燎原之趋。   他的唇边离她的樱唇不过半指距离,心脏‘砰、砰’跳的比鼓声还要响, 明知不该如此,可就是不由控制。   “安儿,我可以亲你么?”   话问完了像是怕被人听见回答一般,唇瓣直接准确无误的压了上去。   也只是轻轻一碰便像个贼似的连忙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心跳声在狭小的马车内尤为的突兀。   凤鸾之紧闭双眼的睫毛微微轻颤, 薄唇微抿。   火气到了嘴边,又忍了下去。刚刚都没推开,现在又矫情个屁?   到底是怕以后相处起来尴尬,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权当一切都没发生。   只是,这马车内的心跳声,何止是沈辞一人?   -   翌日一早,凤鸾之悄无声息的拿出一条月事带下了马车。   因着第一次来葵水,她生怕弄脏了被褥,所以睡的极其不安稳,天尚未亮,她便迫不及待的起了床。   雨已歇!   她走出好远,再三确认附近没人之后才去解衣裙。   虽然笨拙,好在也能应付。   待她一切弄妥当了之后往回走之际,树上的鸟儿突然乍起。似受了惊吓,呼啦啦的全都飞上了天空,扑腾着翅膀叽喳的飞向远处。   凤鸾之:“......”   顾不得地上是否潮湿,忙手揽着发丝跪在地面上听声。   地面震动的频率急而猛。   “怎么快?”   凤鸾之站起来匆忙往回跑。   “沈辞,快起来!”   撩开车帘的刹那,正巧沈辞背对着她穿衣。   第一时间,凤鸾之的反应不是背过身或是闭上眼睛。她的双眸直直落在他纯白里衣上的那一片血水上。   “你受伤了?”   说着爬上了马车,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就要去扒他的衣服。   “流脓了,这么严重的伤口你居然还淋了那么久的雨,不要命了?”   沈辞只笑笑,并不当回事,回手递给她一瓶金疮药。   “正好帮我涂上。”   凤鸾之拧着眉头,接过后拔开药瓶塞子,小心翼翼的洒在了上面,见着他背脊徒然紧绷便能猜想到有多疼。   “是箭伤。那夜其实中了箭对不对?为什么不说?”   沈辞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了话题。   “方才你在外头看到了什么?”   凤鸾之快速的为他涂好药,又小心翼翼的帮着他套好衣袍,道:“我听见了马蹄声,不下十匹马,已走至三里开外,不知是敌是友。”   沈辞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   穿好鞋子后立刻下了马车。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   沈辞一刻也不敢松懈,好在马儿歇了一夜也别样有劲儿。   当马车行走至半山腰处,眼瞅着下了坡就到了山底。   山底有梁先的驻军,梁先又是凤翎念书时的同期,俩人联系未断过,哪怕不能称上自己人,他也绝不是秦王的人,总归是安全的。   谁料身后的马蹄声已至。   沈辞心想,这一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回身撩开车帘子,目光迥然的望着凤鸾之,正色问:“安儿怕么?”   凤鸾之紧紧的抱着慕凉傾,淡然一笑,抱歉的道:“连累师哥了。”   这大抵是她第一次唤沈辞师哥,倒是让沈辞赫然一愣。   他垂眸摸了摸鼻尖,有些意外的惊喜。   凤鸾之又道:“沈大人轻功好,哀家把皇上交给你也放心,切记,务必保证要安全送回京。”口气比刚刚唤师哥时要严肃的很,显然,以身份压人。   从不从的不容沈辞选择。   凤鸾之是怕沈辞执拗不肯走,三人都丢了性命,不值。   “安儿这是什么话?”沈辞明显的生气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侧身向后看去,瞧着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距离他们在射程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箭雨纷至沓来。   “安儿。”沈辞躲回车内,急急道:“我一人尚可带着皇上施展轻功不费力气,我的马出自南晋,你一人骑也不成问题,这样我们三人都能躲过一劫。”话罢,他连忙转身去解挂在马上的马套子。   马儿脱离了马车瞬间欢腾起来,嗖的窜出去老远。   沈辞:“......、”   沈辞内功一般,施展轻功好不容易带着凤鸾之把她安全的置于马上后,许是身后的箭伤感染的太厉害,自己反而体力不支,略慢了一程。   眼瞧着身后人越来越近,沈辞几乎是一瞬间的决定。   “安儿,接着。”怕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慕凉傾扔给了凤鸾之,随即跌落在了地上。   “沈辞!”   “快走。”那一声的绝望之呼让他俊朗的面目都狰狞了几分。   说话间,黑衣人已至,纷纷掏出腰间的佩剑欲望沈辞的身上招呼。   此刻,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露出个尖尖,光芒四射,刀剑上的银光泛着森寒,犹如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凤鸾之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跟力气,她面目前所有未有的凝重,薄唇紧抿,单手搂着慕凉傾,瞬间从马上一跃而下,下马的空档,手中的暗器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挑人握着剑的手腕子飞去。   ‘唰唰唰’十几枚暗器倾巢而出,掷地有声,伴随着一阵尖叫,顷刻而至。   沈辞本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期的疼痛没等来,倒是听到了利剑落地的乒乓声。   “沈辞!”凤鸾之大喊了一声,“快闪开。”   沈辞歪头一闪,躲过对方袭来的一掌,他倏地向上一窜,双脚离地后转身向凤鸾之飞去,心中的怒火全都转化成了言语。   “谁特娘的让你下马的?”   凤鸾之手中最后的三妹暗器甩到了正欲一掌劈死他的黑衣人脑门子上,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起来。   平日连笑容都带着三分凉意的人此刻竟然笑的像个孩子,眼角眉梢皆是微微上挑,说不出的惬意。   这样也好,终于不用活的那么累,只可惜有负了父亲所托。   她吁了口气,言语中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质问道:“沈辞,你竟敢骂我?”   沈辞气的恨不能一巴掌扇飞她。   凤鸾之见着自己把他气的险些吐血,倒是平白生出了几分优越感,她抱着慕凉傾往前走了几步迎上他,在他再一次破口大骂之前,率先开了口。   “一起跳下去你敢么?”   那嘴角的妖娆之气顷刻间让他所有的怨气化为乌有。   他想,坏了,这次真是栽到这女人手里了。   他人像失了魂似的被她拽的一个踉跄,随即胸口猛的被人一撞,两人瞬间钻进了他的怀里。   直至脚下的失重感突然袭来才晓得。妈的,这死女人胆子还真肥,真敢跳崖啊。   他瞬间搂紧她,足尖借着崖壁借力缓解了掉下去的速度及重力,跌跌撞撞,噗通一声,掉进了水流轻缓的河里。   不然,那么高的悬崖,不摔死也要掉条胳膊断条腿。   沈辞像拎着鸡崽子似的把另外俩人拎上了岸,他当真是气了,连看都不看凤鸾之一眼,也不管她是否呛了水,板着脸气哼哼的道:“小人儿不太胆儿倒是长了毛。”随即去替慕凉傾把脉。   凤鸾之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冷的哆嗦,下牙忍不住的打颤,想着沈辞刚刚拼死相救的模样,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只糯糯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跳下来哪有命?”   沈辞瞬间炸毛,回头瞪着她吼道:“还敢顶嘴?”   凤鸾之:“......”   不对,画风不对。   她轻嗽了一声,收起之前的怯懦,扬头看着正为慕凉傾揉搓着心口的沈辞,道:“沈大人莫不是搞混了自己身份?语气硬的哀家都快相信你的身份在哀家之上了。”   沈辞替慕凉傾穿好了衣服后,回身恶狠狠的瞪着凤鸾之。   眼内血丝布了满眼,倒比刚刚吼她时更加狰狞。   “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你再也不是你自己,是我沈辞的人。”说罢突然站起身一把揽住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凤鸾之,垂首,唇瓣压向了她冻的毫无血色的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   ☆、赌注   若说昨夜的那个吻是蜻蜓点水般的心悸所致, 那么此刻这个就是狂风暴雨般的致命惩罚。   俩人唯一的几次接.吻经验均是来自对方,哪有什么技巧可谈?   沈辞啃咬着、吸允着、厮磨着凤鸾之的唇瓣, 毫无章法,口腔内腥甜的血腥味不知来自他还是来自她。   凤鸾之的双手死命的挣扎推拒,嘴里呜咽着发出一系列的拒绝声音, 张开的嘴更是方便了沈辞更进一步的探索那不曾涉险过的领域。   沈辞一手紧紧的揽着凤鸾之软若无骨的腰肢,一手撑着她的后脑免得她乱动,不顾她的挣扎,双眸紧紧盯着她似欲喷火的眸子, 嘴上也愈加的用力。   牙齿磕碰在一起, 他晓得她疼,他也疼。   可沈辞铁了心的非要她记住此刻的疼痛, 任凭她如何挣扎就是不肯放手。   凤鸾之的拳头无声无息的皆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肩膀上、胸前,由最初的不遗余力到最后的软弱无力,她已感受不到唇瓣是否还属于自己, 口腔内被沈辞大力闯入, 肆意侵犯, 她却耐他不得。   委屈达到了一定程度就只能以眼泪释放。   凤鸾之凉润的几近冷漠的双眸顷刻间染上了一层水汽,随即聚集成了大颗的水珠滚滚而来。   她很少哭,记忆里, 除了年幼那一次练武时落进冰湖差点死了后哭的昏天暗地外,再没掉过眼泪。   沈辞赫然一愣,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吻.技这么差?   凤鸾之哭着一把推开沈辞,拳头再一次密密麻麻的打在他身上, 哽咽声伐着沈辞。   “你还说你喜欢我,你个骗子,只会欺负人,你只会欺负人,你欺负我,你只会欺负我,我讨厌你...嗝儿......”不合时宜的一个哭嗝儿也没能阻止凤鸾之的哭声。   委屈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   沈辞心慌的跟天塌了似的,手足无措的被她推的节节后退,站稳后不安的看着她,又不想惯着凤鸾之这次的臭毛病。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把手背到身后去,生怕管不住自己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冷言道:“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敢犯傻不顾自己死活,就不单单亲你那么简单了,哪怕是死化成厉鬼也日日夜夜缠着你。”   “嗝儿~”凤鸾之又打了个哭嗝儿,白皙的鼻翼委屈的一吸一吸的,眼泪更像是崩豆似的一连串的往出冒,好不可怜。   其实沈辞的态度她可以理解。若不是他们命大,又巧在崖下是条河,这一跳八成真的无命活。   可理解归理解,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为什么非要做那禽兽的行.径?   “你以后再敢欺负我,绝对杀了你。”她梗着脖子怒瞪着沈辞,恶狠狠的威胁着说。   俩人针锋相对说话间,慕凉傾不知道何时候醒了过来,正双手支在地上愣愣的望着他们。   “你们在干嘛?”   他缓缓的站起身后,心思一转,又觉得不对。   “你们怎么在这?哦——,朕知道了,是来杀朕的对不对?你个毒妇。”说着,惊恐的转身就要跑。   好在沈辞反应灵敏,他身高手长,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慕凉傾的脖领子直接拎着到凤鸾之的跟前,还不忘照着他肉嫩嫩的屁股拍了下。   “若不是安儿拼死护着你,你早不知投胎多少次了。”   慕凉傾双脚落地后忙往沈辞的身后躲,眼睛紧紧的盯着凤鸾之,眼内充满了警惕,道:“老师不要被这个毒妇骗了,是她派人劫持朕害得朕回不得宫,她那么恶毒怎么可能救朕?”   “嘶,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连点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你老师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沈辞回手将慕凉傾拎到自己身前,大力的又朝他屁股踢了一跤,若不是他拎着他的脖领子,这一脚怕是要被踢飞了。   慕凉傾有些愣神,心想他是不是还从睡梦中没醒来?老师是待他极好极温柔的人,怎么可能跟那个妖妇似的打他?   人还捂着屁股未等回过神来,只听沈辞又道:“皇上若是这么不辨黑白不明是非,被人杀了也不用喊冤。”   凤鸾之此刻已然恢复了平日在宫内的霸道气势。   面色冷而严,眸色凉凉的不近人情,虽是看着慕凉傾,却是对沈辞道:“放开他。”   沈辞不但没放反而把人直接带走了。   凤鸾之:“......”   半柱香后,正当凤鸾之胡乱擦拭着头发之际,慕凉傾与沈辞悄然的走了回来。   “对、对不起。”慕凉傾先是看了她一眼后,慢慢的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又道:“傾儿以后再也不敢胡闹了。”   凤鸾之狐疑的转过身来去瞧他,疑问的话到嘴边刚要问出,只听慕凉傾指着凤鸾之的屁股惊讶道:“呀,母后受伤了,屁股都流血了。”   凤鸾之:“......”   没受伤啊,都没疼。   几乎是刹那间,脑子一下子转了过来,她铁青着脸连忙去遮掩的空档,沈辞已经双手覆盖在了慕凉傾的双眼上。   眼内似笑非笑的盯着凤鸾之,慢条斯理的说:“太后为了救皇上可不是单是身体受了伤。”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立刻让她联想到了他刚才拥着自己强.吻的场景。   凤鸾之:“......”   不如晴天一声雷劈死她算了,感觉自己完全被人扒光了衣服赤果果的放在众人聚集的街道上被人看了个精光。   为什么每一次丢人的事都能被沈辞看到?为什么?   -   三人稍作休息,生了火,晾干了衣物后,正规划着接下来的路线时,林中不远处又有惊鸟乍起,扑棱棱的飞向了天空。   叽叽喳喳的仿佛提醒着什么。   沈辞与凤鸾之随即对视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安儿带着皇上先走。”   “你带着傾儿先走。”   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话。   沈辞最先笑了起来,那般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道:“你知道我放不下你,不如一起走。”   凤鸾之也不矫情的推辞浪费时间。   “好。”   说罢后立刻弯下腰来背对着慕凉傾,道:“傾儿上来,母后背你。”   沈辞急急上前一步拉住慕凉傾,道:“你现在不方便,再者又是个女人,怎么能让你背?”   凤鸾之:“可你后背受了伤,更是背不了。别像个大姑娘似的墨迹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慕凉傾仰头看了看拽着他手腕的沈辞,又看了看脸色明显很差的凤鸾之,抿唇想了想,道:“朕可以自己走,若实在累的走不得了,再劳烦老师与母后。”   凤鸾之不敢置信的回身去瞅慕凉傾。   在她眼里,慕凉傾始终是那个娇宠成性不谙世事的自私孩子,恨她到巴不得一刀捅死她。如今这般明白事理,倒是让她赫然一愣。   她狐疑的仰头去看沈辞,见着沈辞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最后凝着眉宇不解的直起了身子,也顾不得问太多,一人拉着慕凉傾的一只手,快速的朝树林深处走去。   若不是情况危急,沈辞必然会留恋于这一温馨的画面,大手牵着小手,好像一家三口,是他最近期盼并且已然规划在内的事情。   多年以后,当凤鸾之再一次提及此事时,一直以为是自己为慕凉傾所做的一切让那么执拗的认定她就是先帝克星的皇上放弃对她的偏见且愿意相信她,没想到,竟是沈辞做了那样的承诺。   那一刻她才晓得,原来她就被他算计在内了。   -   树林太大,树木又密集,随便躲在哪颗树后一动不动也够找了,何时是头?   黑衣人们合计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放火烧山。   照理说昨儿下了一整夜的雨,树干潮湿,又临着一条河,根本不容易起火才是,可不知他们用了何法子,树木不仅着了,且大有燎原之势。   许是老天都不帮他们,刚刚还微风不燥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大火顺着风势吐着长长的火信子,不过一个时辰便烧到了他们暂避的洞穴。   烈火烤着人的皮肤灼热,隐隐疼痛。   凤鸾之把慕凉傾护在怀里,用手挡着他的口鼻,面色平静的道:“看来他们今天见不到我们的尸体不会善罢甘休。”   沈辞眼见着大火顷刻间而至,挡住了山洞的出口。   他试着往外冲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凤鸾之拉着慕凉傾站起身后,弯腰替他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后,又牵起了他的手。   仰头瞅着沈辞,问:“猜猜这山洞是死的还是通的?”   沈辞回她一个淡然的笑。   “安儿,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      ☆、血液   “就赌...我们能活着出去。”沈辞哂笑一声, 食指蹭了下鼻尖,一派斜痞之态, 好不狡猾。   凤鸾之冷哼回应,送了他一个‘别白痴了’的白眼。   以为哀家年岁小智商就低了不成?难不成她还盼着死在洞穴里?空手套白狼,左右都是他赢, 心眼可真是多!   凤鸾之不接话茬,透过洞口前的熊熊大火指向外面。   “你看,河对岸并没有着火。”   沈辞回头。   还真是。   只听凤鸾之又说:“如果是你,想要置人于死地, 会不会还给她留条后路?”   “当然不会。”慕凉傾抢着回答, 一脸认真的说:“如果朕是刺客,定然将河两岸的树林都点燃, 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凤鸾之抬手揉了揉他的软发,眼底闪着一丝笑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傾儿好聪明。”紧接着又问, “那你说刺客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额...”他顿了一下, 嘟嘴歪着脑袋想了想, 试探的问:“是想逼我们自己走到没有着火的地方,这样才能抓到我们?”他说完后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是想要杀我们么?为什么又不杀了?”   凤鸾之意味深长的与沈辞对视了一眼, 两人双双没回应。   “走吧,刚刚哀家听到了洞穴内有潺潺的流水声,只要能找到水源,顺着河道, 一定可以找到出口。”凤鸾之说罢后,握紧的慕凉傾的手,率先走在了前头。   慕凉傾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沈辞,捣蛋似的对他吐了吐舌头,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奸计被人识破了吧?真笨,就这样还说帮朕搞定太后呐?朕是不是高估老师啦?   沈辞:“......”   被个小鬼鄙视的感觉还真是差。   他无奈的摇头一笑,虽然现在处境危险,不过心情倒还不错。   点燃了火把,紧随其后。   越往内走,洞穴越潮湿黑暗。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后,不知何物突然飞了过来,黑漆漆乌泱泱的一片,扑腾着翅膀朝着洞口袭去。   “小心!”凤鸾之惊呼一声,突然弯腰抱住慕凉傾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   沈辞大步向前,一手揽住凤鸾之的腰拉入怀内,一手挥舞着手中的火把驱赶成群的挂鼠。   “不怕,已经没事了。”   慕凉傾被俩人紧紧的夹在中间,像块儿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他扭动着软嫩嫩的身子好不容易露出了脑袋,仰望看了看凤鸾之,又看了看沈辞,小声道:“可不可以不要抱了?好挤!”   凤鸾之的心思还在刚刚过去的那一群挂鼠上,并没注意这些细节,被慕凉傾指出,这才后知后觉的推开沈辞后退了一步,若有所思的看向挂鼠飞走的方向。   沈辞冲着慕凉傾‘嘶’了一声,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错,无声的对垒着。   “不对。”凤鸾之突然道,“刚刚飞过去的挂鼠体积小,毛呈暗棕色,吻部比普通的挂鼠短很多,分明是吸血挂鼠。”   眼神还在暗暗使劲恨不能戳瞎对方的俩人闻言后均是一怔,又听凤鸾之道:“洞口已经大火堵住,这些挂鼠一时三刻怕是飞不出去。我们赶快走,他们若是饿急了,也会喝人血。”说罢拉住慕凉傾的手,带着他急急往前走。   慕凉傾显然是被吓到了,他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抓着凤鸾之的手也紧了几分,那种依赖不显山露水的表现出来。   半刻钟后,在洞穴的分叉口处,终于找到了那条指引着他们的河流。   “走这边。”凤鸾之指着河流的方向。   越往前走,前方越是明亮,可这明亮又与外头的白日头明显不一样。   心下疑惑之际,几人已绕着河流转过弯,当看见眼前的奇观之时,不由的纷纷顿住了脚步,被眼前的美景震惊的早已说不出话来。   “母后,我们是进入到了仙境么?这里明明是洞穴,为什么好像置身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中?”慕凉傾忍不住喟叹,“好漂亮哦。”   他挣脱开凤鸾之的手往前走了一大步,指着从洞穴顶端垂下来的似珠帘的流苏,高兴的直拍着手掌。   “快看快看,珠帘还会动哦,那上面全都在闪着蓝光,我们一定是进入了仙境。”说罢就要往前上。   凤鸾之在脑海中搜索着这种奇观是否在哪儿见过,亦或者是听闻过,当明了上空闪烁着的莹莹光点为何物之时,她的那句‘傾儿不要去’喊出之时已为时晚矣。   “啊--”慕凉傾一声尖叫,想要回头求救却又动弹不得,好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他试着扭动,身体却是越动越紧,不由吓的‘哇’的哭出了声,大喊道:“母后救朕,老师快来救救朕啊,朕被粘住不能动了,朕不能动了啊!”   凤鸾之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直接冲了过去,愣冲冲的伸手想要扯回慕凉傾,不想扯动的瞬间,随着他的身体,整个似珠帘子的流苏也全跟着动了起来。   像是一阵狂风乍起,珠帘子呼啦摇的老高,又落下。   不出所料,凤鸾之也被胡乱落下的珠帘粘在了上面动弹不得。   当听闻身后传来急急脚步声时,凤鸾之连忙开口制止。   “沈辞你别过来。”怕他执拗的性子不肯听她劝阻,又连连道:“这不是璀璨星空,而是亿万只蕈蚊发出的光亮,更不是什么仙境,而是蕈蚊口中吐出的粘液结出的丝,专门用来捕食猎物而用,且有毒,你千万不要再靠近。”   慕凉傾被凤鸾之的言辞吓的有些傻,当反应过来自己有可能被虫子当成实物后,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唰’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朕不想死,朕...朕不想死啊。”   当恐惧达到了一定程度,口中的言辞就会变的单调而重复。   凤鸾之冷言喝道:“堂堂一国之君,大男子汉,总是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谈什么治理国家?”   慕凉傾打了个哭嗝儿,扁着嘴巴,委屈的直吸着鼻翼,到底是不敢再哭出声音来,只小声的嘤咛着。   凤鸾之瞥了眼正蠢蠢欲动朝她爬过来的蕈蚊,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又吩咐道:“没有什么生物是不怕火的,沈辞,你举着火把一点点烧过来。”   说实话,沈辞确实没见过这种东西,更别提如何处理。所以凤鸾之的话就成了他唯一的信赖甚至可以称之为救命稻草。   一刻也不敢耽搁,举着火把一点点踱步过去。   洞穴内迅速弥漫起一股子好像衣服烧焦的异味,更有大量的‘嘶、嘶’的好像蛇吐信子的声音。   凤鸾之一想到蛇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却又不敢害怕,强装淡定的安慰着慕凉傾。   好在俩人刚刚并未往深处走,所以一路烧过来也不是很困难,可最麻烦的是蕈蚊吐出的津.液有毒,而慕凉傾因着刚刚的一吓,诱引出了他体内的毒素,明显出现了发热的迹象。   凤鸾之抱着慕凉傾坐在地上,手背去探他的额头,凝眉急问:“你身上没带银针吧?现在怎么办?”   慕凉傾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窝在凤鸾之怀里,抱着她的腰往她胸前拱了拱,带着哭音儿道:“母后,朕好冷啊,朕想抱抱。”   凤鸾之祈求的目光看着沈辞,只想他能有什么对策可以先缓了燃眉之急。   沈辞受不住她那双满含希望的眸子,彻底败下阵来。   他苦笑了一声,忍不住叹息道:“彻底败给你们了。”说完后,四处看了看,找了块有锋利尖头的石头,朝着手腕处的血管用力划开。   凤鸾之看的真亮,他划开的那个位置正是血管处,照理说,血液应该呈现喷射状,可他的血却流的很慢。   比常人磕碰到的伤口流出的血还慢。   她狐疑的去看沈辞,想要问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有难同当?   熟料沈辞慢慢蹲下身来直接坐在了凤鸾之跟前,将自己流血的那一处伤口递到了慕凉傾嘴边,哄着道:“老师小时候不怎么听话,偷吃了我师父不少的灵丹妙药,血液虽称不上能解万毒,但是这种小儿科的玩应儿,还能应付得来。皇上乖,张嘴,用力吸,喝几口很快就没事了。”   许是沈辞的口气温柔到了极限,声音里又带着诱哄的意味,慕凉傾像是受到了蛊惑,当真不嫌弃腥甜味的张开了嘴吮了上去。   沈辞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见着慕凉傾的脸色逐渐好转,凤鸾之终于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安儿,该轮到你了。”沈辞说着,将手腕递到了她嘴边。   凤鸾之偏头躲过,担忧的看着他,问:“你脸色不好,没问题么?”   沈辞又露出了贱兮兮的笑,似调.情一般,往她耳边凑了凑,温热的气息好似故意一般打在了她的耳廓,暧昧着道:“安儿若是肯亲我一下,我定然不会有事。”   ☆、冰释   凤鸾之只觉耳根处徒然升起了一阵酥麻感, 直通尾椎骨,好像被微电流击过一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忙往旁边躲了躲。   咬着下唇角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握着粉拳想要骂上一句,可见着沈辞割腕喂血这般为着他们, 又委实骂不出口。   只恨自己没那厚脸皮,也撩他一撩,让他也知道这如万般蚂蚁爬过的痒意。   沈辞笑盈盈把手腕处的袖子又往上拉高几分,露出小段白的似美玉的肌肤, 往她嘴边送了送。   “喝吧, 这点血我还给的起。”   凤鸾之虽然之前也不曾见过蕈蚊这种东西,但是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 虽然毒不致死,但是经久不除,必会造成心脉紊乱, 毒入骨血三分, 也会有性命之忧。   她默了片刻, 见着沈辞坚持,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我看你的血液量比正常人稍少了些......”   沈辞没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   “安儿莫不是怕喝了我的血而担忧我从此赖上你?”   凤鸾之仿佛对他这种称不上调.情的调戏言辞产生了抗体,不再像俩人最初相识那会儿, 故意避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与他对视,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非要个答案。   沈辞低头一笑, 抬手胡乱的抓了把有些凌乱的头发,心中似有窃喜。   窃喜的是,安儿已经不再只以言语定义他的为人。   又有些难过。难过的是,以后他再贱贱的说出这种不正经儿的话语,安儿也不会再上当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被人抓包的尴尬表情,道:“我的血是比别人再生的慢了些,可也仅仅是慢了些,回头你多给我熬些补血的参汤,我喝了就好了。”还不忘补充强调道:“我只喝安儿给我熬制的哦,可别想用别人的糊弄我。”   半真半假半玩笑的一句话。   谎话真假参半看起来才不会有瑕疵,更值得信以为真。   果不其然,凤鸾之当真信了沈辞的话。   她应下。   “好,等回宫后,哀家定会亲手给你熬一盅补血的参汤。”   说罢后,她腾出一只手来握着沈辞的胳膊,掌心温度薄凉,透过薄薄的外袍与沈辞的体温相碰之时,她的心跳没来的少跳了一拍。   像做贼似的连忙掀起眼皮瞄了眼沈辞,生怕被人看出自己莫名生出来的悸动。   只却瞧见沈辞坚定的神情。   凤鸾之一狠心,到底是低下头喝了下去。   沈辞空余的那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突兀的乍起,像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脉,可脸上的表情却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凤鸾之大力的吮了几口后忽而仰起头与他对视,几近苍白干裂的唇瓣上因着血液的晕染倒显得娇艳了几分。   “疼么?”她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柔软。   沈辞莞尔一笑,抬手捏住她的下颚,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扫过,道:“心甘情愿。”   他率先一步站起了身,将手腕处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掩住了微微肿起的伤口后,弯腰,伸手接过已经在凤鸾之怀里迷糊糊睡着的慕凉傾。   “莫再耽搁,早些出去的好。”   凤鸾之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灰尘后,跟在了沈辞后头。   她的目光好像被人下了咒语似的,有些呆滞,始终紧紧的盯着沈辞的背脊挪不开眼,大脑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回放着他刚刚那一句‘心甘情愿’。   在凤鸾之看来,或许这又是沈辞如往日一样随意的一句撩她的话,无足轻重,可那四个字像把大锤子似的敲开了她的心湖。   湖面上厚厚的冰层正渐渐的分崩瓦解。   想到此,她倏地顿住脚步,只觉自己大概是中了邪,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比喻?   忙不迭的摇头,挥走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趁着沈辞不注意,背对着他,瞧瞧扯开了上身衣襟的带子,挑了块儿最干净的里衣衣布迅速的撕下来一条后,又连忙穿戴好。   深吁了一口气后,忙转身小跑着去追沈辞。   “先等下。”她气虚不稳的挡在沈辞身前,抿着唇,认真的将那条月白色的布条缠在了沈辞的伤口上,蠕动着嘴唇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又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索性专心做事,对于布条的来历,只字不提。   可沈辞又不是傻子,那软绵的布料一看便知来自哪里。   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滟涟的桃花眼格外闪亮,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前的女子,好像得了什么宝藏似的,愉悦的那种飘飘然的心情怎么也遮挡不住,全都挂在了唇角边。   “安儿,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是不是?你喜欢我!”   最后一句,是陈述句,似陈述一件事实。   凤鸾之的手上一顿,只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如初,若不是沈辞一直盯着她,怕也见不到她一瞬间的失神。   她故意在系结扣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拒绝回答他不要脸的话。   只是,平日里听到这些话便反感的恨不能扇他两嘴巴的人,为何此刻的心情反而变得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了?   她不敢深思,怕看清自己坚如磐石的内心被人敲出了裂痕。   她不愿过的如履薄冰。   可人的内心与真实的感情,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控制住?   -   慕凉傾大抵是受了惊,窝在沈辞的怀里睡的并不安稳,没一会儿功夫便醒了过来。   先是眯着眼睛迷茫的望了眼沈辞,愣了会儿神,理清了现如今的处境后才恍然大悟的‘啊’了声,仰头问:“老师,我们已经没事了么?”   沈辞垂首睨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嗯。”   “那...母后呢?母后可有受了伤?”说罢便扭动着胖嘟嘟的身子想要下来。   闻言赫然一愣的不单单是沈辞,还有跟在身后的凤鸾之。   这大概是慕凉傾第一次主动去寻凤鸾之的身影并担忧她的安危。   沈辞停下脚步认真打量着他脸上的紧张神色,随即又是一笑,“母后在后面。”说罢弯腰将他好生的放在了地上。   慕凉傾略过沈辞歪身往后瞅,见凤鸾之安好无恙的站在那,心下不由一松。   他忙跑过去,离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后,仰头望着她,手上有些无措的指绕着掌心,小心翼翼的问:母后,您没事了吧?”   凤鸾之猜想他是因着自己刚刚义无反顾的向前营救而转换了对她的态度,所以几近冷漠的眸色也微微转暖了些许,口气温和的道:“莫担心,母后已无碍。”   慕凉傾倏地一笑,转身又像个袋鼠似的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沈辞跟前,踮脚扒着他的手臂轻轻的往下拽了拽,看着他伤口处的布条有一点被血渗透出的痕迹,心疼的替他吹了吹,还嘟念念的小声道:“吹吹就不疼了”。随即又闭着眼,虔诚的亲了亲。   沈辞无声一笑,心想,慕凉傾即便再位高权重,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最是天真单纯的年纪,谁对他好他都分辨的清楚。   本想抽出手亲昵的摸一摸他的脸,谁料这小鬼头又撒娇的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掌心,左右来回的蹭了蹭,像只寻求爱抚的小狗似的。   好不可爱。   蹭完后仰头对他咧嘴一笑,又颠颠的跑回到凤鸾之跟前,未经思考的直接伸着双臂想要抱抱的姿势。   但见着凤鸾之有些狐疑的定眼看着他并没什么举动,又失望的放下了双臂,这一次,也不等凤鸾之给出反应,自己先走了过去主动的将小手伸到了凤鸾之的手心里,小声的念叨了一句:“母后,以后傾儿听话。”   凤鸾之这才后知后觉的明了他刚刚举着双臂伸向自己的意图是为何,怕他伤心,忙问:“傾儿是不是累了?可是要母后抱?”   慕凉傾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傾儿不累,傾儿可以自己走。”   声音软糯糯的,与她第一次见他气焰嚣张的完全两个样子,不由的心上一暖。   她想,傾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她此刻,或许已经打开了他防御她的心门。   -   山洞的出口就在半山腰上,下了山便是洪村城。   “先去城里歇歇脚,备一些赶路要用的干粮我们再行上路。”沈辞提议,怕凤鸾之担心进城不安全,又道:“我猜他们还以为我们被困在了山里,一时半会儿应该想不到我们能进城,只要早些离开应该不会有问题。”   “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敢堂而皇之的进城歇脚。”凤鸾之侧眸看了眼慕凉傾,心想,皇上也该饿了,别说是他,就连自己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一次虽说历尽千辛,但是值得,至少,皇上真真是懂事了。   商量好后,几人便从山间小路拐了出去准备进城。   可远远的便瞧见,进城的城门口排起了长队,城门守卫军挨个的查明身份才肯方行。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古言预收文《皇上她不想活》喜欢的小仙女可以提前加收藏哦 文案很正经: 上辈子,赵宁惨遭陷害死于皇兄赵岘身下,死男人睡完了连人都没看仔细便一剑解决了她。 好在老天开眼,她重生了。 只是为毛竟然重生在了死的那夜?还是...... 不怕不怕,既然有了经验,还能被他再刺一剑? 赵宁拎着衣服一溜烟跑没了影。 “死男人,翻遍康州城你也找不到本太子!” 女扮男装小狐狸VS外冷内骚腹黑男 使用指南: 1、男女主无血缘关系,双C1V1,HE,女主后期登基成了皇上; 2、架空,特别空,谢绝扒榜; 3、这是一个明明自己占尽便宜却因女主角跑了而极度不开心的腹黑男苦寻小娇妻的逗逼故事。   ☆、进城   三人当即顿住脚步, 忙躲进草丛中。   慕凉傾紧张的握紧了凤鸾之的手,不安的夹紧了双腿来回摩挲, 衣服料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平白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他坐立不安的模样,一张肉嘟嘟的可爱小脸瘪的通红, 结巴着问:“母后,什么...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凤鸾之只以为他是害怕了,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他头顶上的软发,安抚着说:“莫怕。有母后在, 不会有事的。”   慕凉傾皱巴着小脸儿, 更加不安的来回原地踱着步,欲言又止的样子。   “傾儿...傾儿想......”   “皇上不如屈尊陪微臣去趟茅厕?”沈辞适时插话, 笑的一脸淡然,“帮着微臣看着点人,莫要叫人偷窥了去。”末了, 余光还不忘扫眼凤鸾之。   那意思要不要这么明显?   凤鸾之:“......”   笑话, 谁稀得看?   不过, 她心思一转,倒也明白了此刻慕凉傾的不安来自何处,原来...是想小解, 大抵是不好意思叫人陪同又害怕自己一人前去吧。   不由的,凤鸾之又高看了沈辞一眼。   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动作,这人心思细腻的看破又不说破,还解了皇上的囧意。   怪不得俩人好的跟什么似的。   慕凉傾闻言后立刻点头同意, 当即松开了凤鸾之的手去拉沈辞的衣摆,急催促道:“老师,那我们快快去吧。”   小解回来的途中,慕凉傾不好意思的瞥了眼沈辞,小声的道了句谢。   “谢...谢谢老师。”他本来就瘪了一路,紧张的时候更是尿急,所以刚刚......   沈辞一脸的茫然。   “皇上谢什么?微臣不知。”   -   俩人回来后,凤鸾之瞅了眼恨不能挂在沈辞身上的慕凉傾,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到底是个孩子,容易收买的很。   “母后。”慕凉傾往她身边靠了靠,小脑袋挨在她身上,眼睛盯着城门前排着长队的人群,问:“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从山里逃了出来,所以才在城门口围堵我们?”   似自言自语一样,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朕?是因为朕调皮捣蛋不喜学习,不能做一名造福百姓的明君么?那母后跟他们说,朕跟着老师已经很认真的在学习了,朕有学《史记》、《资治通鉴》还有......”   沈辞闻言脸色一僵,忙拳头抵着嘴唇佯装咳嗽了一声打断慕凉傾的话,插话道:“也不见得是查我们,既然是刺杀,应该不会大张旗鼓才对。你们先在此处等着,我找人问问看。”说罢又看了眼慕凉傾,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让慕凉傾立刻意识到自己险些说破了俩人的秘密。   他连忙抿紧唇,嘴巴闭的紧紧,生怕再泄露出一个字。   沈辞走后,凤鸾之试着从慕凉傾口中套出点东西,奈何小鬼头精明着呢。   问什么都摇头,除了说出当初在河边被沈辞带走时,给他讲了凤鸾之听闻他被夹持后如何艰难的从宫内出来,这一路来为寻他又是受了多少磨难,在他病着的时候如何照顾等等,其余的,一个字也不肯说。   直至沈辞回来,凤鸾之也没能成功套出俩人的秘密。   “聊什么呢?”沈辞走近后,见着俩人互动着,一个原地打转,一个绕着另一个人跑,笑盈盈的问。   慕凉傾见救星回来后,连忙跑过去抱住沈辞的大腿,仰着脖子望着他,咯咯的笑着,邀功似的道:“老师,朕什么都没有说哦,我们的小秘密朕没有告诉母后哦。”   沈辞弯腰一把抱起他往半空中抛去,又稳稳的接回怀里,鼻尖贴着他的鼻尖蹭了蹭,夸赞道:“皇上真乖。”瞥了眼巴巴看着这边不知所以的凤鸾之,又贴着他的耳根小声道:“回头师傅给你找几本更好看的画册子,保证比之前的都好看。”   慕凉傾也学着他的模样偷偷的瞄了眼凤鸾之,贴着他的耳根小声的道:“里面的小姐姐一定要最好看的,朕要选一位做朕的皇后。”   凤鸾之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打断,转移话题问:“沈大人,城门口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记得好像是安儿下的令。”沈辞把慕凉傾放在地上后又接着道:“一次早朝,你说新皇登基,为揽百姓人心,想要以新皇名义给每户百姓每个家丁纹银一两。当时朝中大臣皆是反对,道是国库空虚恐怕负担不起。银钱看似不多,耐不住人多。你说你不晓得每城县有多少人口,这不,现在正排算呢。”   “确有此事。”凤鸾之抿唇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花窝。   “哀家查看了户部上交上来的赋税薄子,发现一年比一年少。在税率不变的情况下,税收大幅度减少只能说明人口大批量减少。哀家若是直接开口询问肯定不会得到确实的答案,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   统计上来的人数与赋税人头数目不一致,哀家才能有借口彻查到底是谁中饱私囊。而且哀家猜测,户部为了多从国库支出些银子,上报上来的人数只多不少,那时,哀家还能趁机敲一笔竹杠,吃了多少吐出来不说,把多上报的这些人的赋税也要补齐了才行。”   慕凉傾眼神呆呆的看着凤鸾之,听的一愣一愣,心下赶紧默默记下,还不忘拍马屁的夸赞道:“母后好聪明。”   沈辞眯眼浅笑。   “安儿所料不假,听说统计的不止自己城镇人口,外来人员也一并入在内。”话一顿,又道:“不过,若真统计好了,安儿可是金口玉言,答应出去要替皇上笼络人心的银钱到时候拿不出该如何是好?”   “哀家当然不会自掏腰包,户部得先吐出来一部分,其中中饱私囊的官员从下到上,自然严惩不贷,抄家是基本。银子不就有了!不够的,自当劳烦像沈爱卿这种财大气粗的当地富户多少出点。”   慕凉傾惊的下巴险些掉了下来,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又默默的记下了。   还不忘自我反省。   “看来朕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   临入城门前,沈辞再三交代慕凉傾,莫要再以‘朕’自称。   “那我家住何处?又该是什么身份呢?”   沈辞想了想,道:“一会儿守军问起时,皇上便说是我的家眷,姓沈名宣扬,至于你母后就说是臣的......”   “妹妹。”凤鸾之怕他管不住自己的贱嘴,连忙接过话茬抢先道:“傾儿是我的儿子。虽然以沈大人的年纪做哀家的叔叔也不为过......”   “噗!”慕凉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着沈辞看了过来又忙捂住嘴,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好不狡猾的模样。   只听凤鸾之又道:“哀家勉为其难唤你一声大哥吧。”   沈辞挑了挑眉角,并不言语,只是当守军问起时,还未等凤鸾之回应,沈辞便抢先开了口。   他弯腰抱起慕凉傾,余下一只手揽着凤鸾之的腰身贴在自己身边,笑着道:“草民沈辞,江南吴周城人士,这是草民的娘子沈凤氏及小儿沈宣扬。”   凤鸾之:“......”   她咬着后槽牙,贴着沈辞腰身的那只手抬起后照着他腰上的软肉死死的拧了一把,还不忘对着守卫点头一笑,认下了身份。   沈辞‘嘶’了一声,倒吸口凉气,这不大的动静立刻引得守卫警惕的看过来。   “嘶什么?不服气啊?”   沈辞陪着笑,道:“草民怎敢,不过是想起了家里的那只小野猫最喜爱挠人,忽而感罢了。”   凤鸾之:“......”   慕凉傾侧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凤鸾之,还不忘添油加醋的道:“爹,你莫要再惦记什么小野猫了,瞧我娘的脸色黑的都快成锅底了。”   凤鸾之:“......”   凤眸凉凉的,带着几许晦暗,咬牙冲慕凉傾伸出双手,道:“来,娘抱抱,你爹爹累了。”   慕凉傾又不傻,他娘的腹黑他刚刚听她自己讲完,这会儿才不要自投罗网呢!   “不要。”他扭头趴在沈辞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哼’了一声,噘嘴道:“娘定是又要打我,我才不上当。”   凤鸾之:“......”   “呵呵。”她干巴巴的笑出了两个单音节,心道:城门只是一时,往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不急,不急!   这时,已经记录完的守卫刚要放几人离去,不想这会儿又来了一位守军,猫腰扫了眼户口薄子,‘咦’了声,直起身复又看向沈辞,试探的问:“吴周城的?沈家船舶的那个沈辞?”   “官爷认识草民?”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古言《陛下她不想活》一本欢脱逗比文,喜欢的小仙女们进作者专栏提前收藏哈。 谢谢“米迦.”的营养液跟“败家的幽灵”的地雷。 谢谢小仙女们的支持,么么哒!   ☆、多傻   守卫一听来人当真是沈辞, 忙不迭的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道:“小弟不知, 来人竟是沈小爷,一直久仰大名,未曾想竟是在这里遇见了, 幸会幸会。”说罢,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沈小爷这一称呼也有好些年头没人唤过了,乍一听,很生疏。   沈辞不由笑了笑, 虚虚抱拳回了个礼。   “官爷客套了, 草民委实不敢当。”   “诶、沈小爷谦虚了,小弟也是吴周城人氏, 就住在城东的土家村。”   土家村?沈辞回忆了下,倒是有些印象,不过眼前这人他肯定从未见过。   “草民记性不大好, 瞧着官爷有些面熟, 却又忘了在哪儿见过。”沈辞佯装一副苦恼的样子。   守卫闻言呲牙一笑。   “沈小爷说笑了, 我哪能有幸见着您啊。不过是吴周城附近百十里内的百姓都知道您的名号罢了。”   沈辞弄懂了此人目的,感情套近乎的。不过也对,但凡江南的百姓, 不用说跟沈家沾亲带故,只要能说上话,那都是高人一等的事,更何况跟沈辞了, 他可是沈老爷子的嫡长子,正八经儿的家族继承人。   “不敢当不敢当。”沈辞怕一会儿再扯出自己当官的事儿,忙又道:“草民见着后头排队进城的人也不少,正巧小儿老早就喊着饿,就不耽误了,待官爷回了吴州城定要去家里做客。”   守卫闻言自己得了沈辞的赏识,当即乐的合不拢嘴,八成比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都要高兴。忙不迭又作了个揖。   “一定一定。”   得了承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沈辞怀里搂着的女人跟孩子上,又听说是沈辞的家室,还不忘拍几句马屁。   “嫂夫人这姿色,当真是倾国倾城啊,怪不得当年纵仙楼里名满江南的露儿姐那般子醉心于沈小爷,沈小爷连正眼儿都不瞧呢,感情一颗心全都栓在了嫂夫人身上啊。”   名满江南?   凤鸾之抽了抽嘴角,心思一转,突然生出个主意。   她当即惦记脚尖抻着胳膊朝着沈辞的俊脸发狠的往死里拧去,气哼哼的道:“什么纵仙楼的露儿姐?敢背着我进窑子?老娘掐死你。”说罢后手上更是用力,薄薄的一层脸皮,硬是被她捏着转了整整一圈。   当真是下了黑手。   “嘶,娘子娘子,别掐了,相公知道错了,真的错了,诶,疼~”沈辞侧身矮下身子跟随着她的身高,疼的嗷嗷直叫,惹得一群人争相看热闹,还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出主意道:“打他、让他跪下、这么漂亮的娘子也舍得出去逛窑子、就该阉了......”   诸如此类。   凤鸾之头一次撒泼,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若是百姓们知晓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北凉太后娘娘,不晓得会是何种反应呢。   她像是做了坏事又侥幸没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似的,心情熨帖的像喝了两壶刚烫好的小烧,这种别样的刺激心情从未有过,不由的更是开心,嘴角的弧度越笑越大,一对大大的梨花窝好像开了花似的,好看到闪了沈辞的眼。   他余光瞥见她的笑容,愣愣的,目光都呆滞了几分,也不晓得疼了。   凤鸾之掐的欢畅,才不肯撒手呢。   心道:不是喜欢占便宜么?哀家让你占个够,反正嘴角上的便宜也算不得什么便宜,不疼也不会掉块肉。   现在,哼哼,谁疼谁知道。   慕凉傾被凤鸾之突然展现的‘泼妇’一面吓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看着自家‘爹’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彻底的傻了。忙挣扎着从他怀里头下来,瞬间倒戈,帮着凤鸾之指责道:“爹爹不该出去找女人,委实该打。娘,揍他。”   守卫:“......”   沈辞:“......”   臭小子,你咋那么没有原则?说好的一起混,你帮我追媳妇,我帮你找媳妇,怎么这么快就投敌叛军了?   几人疯疯闹闹的总算是甩掉了一直套近乎的守卫,安全的进了城。   “先找家客栈吧。”凤鸾之已然恢复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清冷模样。   “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他捂着红的发肿的半边脸,说话间,嘴角扯动脸皮,更是疼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慕凉傾捂着嘴偷笑,心想:老师果然是打不过母后,看来以后还是得站在母后那头,免得哪天老师犯了错,再殃及了他这条‘小池鱼’。   三人走在街上,因着超高的颜值,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当中不乏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小声嘀咕着什么‘一家人真美’‘儿子像娘’之类的话。   凤鸾之微微拧起眉头,脚速慢半拍的走到了沈辞的身后,小声道:“这样太招摇,尽快找家客栈歇脚。”   “嗯!”沈辞贱贱一笑,又道:“长的俊朗怪我咯?”   凤鸾之:“怪你爹!”   沈辞:“......”这话乍一听也没什么毛病,不过仔细一琢磨,总感觉有些骂人的味道。   这小丫头果如传言所闻,一点也不吃亏,总能琢磨着找回来。   街上行人纷纷,不乏抱着孩子的百姓。   慕凉傾眼巴巴的瞧着一个同他年岁所差不多的孩子骑在爹爹的脖子上,嘟着嘴巴,眼珠子贴在人家身上一瞬不瞬的瞅着,羡慕的表情表现的淋淋尽致。   沈辞见状,笑的无奈,他放开牵着他的手,蹲在地上,压低了头,道:“上来。”   慕凉傾长睫毛忽而颤了颤,漂亮的瞳仁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随即又汇集成大颗的泪珠,将掉不掉的挂在眼圈内。   他小时有一次随先皇去朝中一位重臣家私访,也曾见过那家的孩子像这般一样骑在爹爹的脖颈上,他也只是羡慕的望着,并不敢对体弱的先皇提出什么要求。   天知道他多想试一试。   慕凉傾突然咧嘴一笑,甜甜的喊了声‘爹。’随即迅速的爬了上去,还不忘显摆道:“爹,我是不是世上最高的人,我肯定是。因为我爹很高啊。哎呀,我太高兴了啊,爹,我太喜欢你了啊。”   说罢,抱着沈辞的脑袋低头在他头顶上亲了一口。   ‘木啊~’的一声,声音格外响亮。   凤鸾之:“......”   她需得看好了慕凉傾才行,这小子有当昏君的潜质,而沈辞,天生就是奸佞之臣的料。   这俩人放在一起,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进了客栈后,沈辞先找小二哥开了两间房,让人往屋子里送些热水以供沐浴,又点了好些吃食送到房内。   临进房前,沈辞问:“儿子,你是想让我给你沐浴,还是让你娘给你沐浴?”   凤鸾之:“......”   翻了个白眼后,讽刺道:“怎的,还演上瘾了?这般喜好不如去做戏子?喜爱什么角色都能成全你。”   沈辞贱兮兮的往她跟前凑了凑,弯着腰,保持着与她一齐的高度,笑嘻嘻的道:“我最想演也想演一辈子的角色,便是你的夫君。”   凤鸾之的脸色倏地,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色,且越来越红。   她慌忙的往后退了一步,因着心慌意乱,忘了身后就是楼梯,险些掉了下去。好在沈辞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身直接带进了自己怀里,见着她羞的险些又要哭出来,忙放开了她,还自动的退到了安全距离,不安的抓了抓头皮,抱歉的道:“我...我开玩笑的。”   凤鸾之:“......”   开玩笑?   她倏地抬起头死死的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冲着他大吼:“沈辞,你怎么不去死。”说罢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房间,房门‘哄’的一声震天响,险些将门框子摔下来。   吓的慕凉傾一蹦跶。   他狐疑的看着紧闭的房门,紧接着,门栓落锁的声音。   沈辞:“......”   “老师,你怎么惹的母后?她好像很生气。”   沈辞:“......”   “微臣不过是开了句玩笑,而且已经道歉了。”   慕凉傾:“现下就算朕想跟母后待在一处也没有办法了,母后落了锁。”   俩人临回屋前,慕凉傾还不忘去拍了拍凤鸾之的门板,大声的喊:“娘,你不要我,我只好跟爹爹一起洗了。其实我更想我们三人一起......咦,不对不对,其实我更希望跟娘一起的,但是是你不要我的哦,是娘不要我的,不是我不要娘哦。”   凤鸾之:“......”   戏精,都是戏精。   直至听见了关门声,凤鸾之才虚弱的慢慢踱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她承认,刚刚沈辞说出那一句‘我最想演也想演一辈子的角色便是你的夫君’的时候,她动心了,那一刻的感受根本不受她控制,更是没出息的鼻子突然泛了酸,有想哭的冲动。   可人家不过是开玩笑,不过是开玩笑。   呵呵,到底是有多傻,才会相信一张脸有两百张嘴跟表情的沈辞竟然会认真?   多傻啊。   -   半个时辰后,直至沈辞来敲第四遍门,凤鸾之才冷凝着脸打开了门。   “沈大人有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沈辞倒也不在意,只浅笑着道:“沈离带回了凤翎与秦王的消息,安儿要不要听?”      ☆、狐狸   沈离一身黑色紧身衣, 呆木木的站在屋子中央,背脊挺的笔直, 一张面瘫脸。右手手中握着把剑,剑柄上有颗散发着暗淡红光的宝石,一瞧便知是个好东西。   高高的个子挡住了窗外的大半光亮。   慕凉傾刚刚沐浴完, 脸颊上带着被热气晕染的红晕,头发还未全干,潮湿的披在背后。   因着里衣脏的不能穿,沈辞让店小二跑腿去买的里衣还没拿回来, 所以他只得光溜溜的裹着被子窝在榻上。   他好奇的打量着沈离, 见他眼下青黑,发丝凌乱, 灰头土脸的满面困顿疲惫,一瞧便知急着赶路没有好生休息。   凤鸾之一踏进门瞧着他这般好像被人欺压凌辱的可怜又不屈服的模样,不由的也是一愣。   “这...闹哪样?”   沈离掀起眼皮子瞥了眼凤鸾之, 木讷的道:“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凤鸾之:“然后呢?”   沈离:“赔么?”   凤鸾之似没听见一般, 绕过挡在她眼前的‘大山’, 兀自坐在了桌旁,抬手斟了杯茶,仰头灌了大口。   沐浴后总是格外的口渴。   “说说凤翎与秦王发生了何事?”   沈辞紧随凤鸾之坐下后, 下巴朝他对面的座椅上扬了扬,示意沈离也坐下说话。   他搁那一站,委实太有压力。身高体健,一身发达的腱子肉, 哪怕显瘦的黑色紧身衣袍也遮挡不住,任谁见了不胆怯三分?   沈离将他手中佩剑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后,双手置于腿上,眼睛目视着前方,谁也不看,坐姿端正的像学堂里认真听课的莘莘学子。   开口道:“刚进城时,看见有官兵拿着太后跟皇上的画像张贴在了城中各处,道是全国缉拿富户家带着儿子与野男人私奔的小妾,悬赏五千金。”   凤鸾之:“......”   还能再扯点么?   她暗暗咬牙,心想,若被她查出出此馊主意的人是谁,哼,哀家便让他‘实现愿望’,亲眼瞧着自己的小妾是如何带着自己的儿子与野男人私奔。   沈辞听闻沈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由哈哈哈笑的前仰后合,因着他的动作幅度大,胸腔也跟着起伏不定,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泪花,这一笑好半响也停不下来。   若不是凤鸾之脸色铁青的死死盯着他,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他怕是要笑上一年了。   “说的...也对,哈哈,只不过......”沈辞憋着笑瞥了眼面色不佳的凤鸾之,又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小妾。”   正八经儿的正宫娘娘。   慕凉傾裹着被裘抻着脖子好奇的一直往这头望,时不时的插句话。   “老师,您说的不对,您也不是野男人。”   凤鸾之抬手扶额,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脸上的疲惫之色不觉于显。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怎就听不懂话的重点?重点是野男人么?野男人么?难道不是被通缉么?   什么叫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沈辞言传身教的本事当真是无人能及,好好的一个孩子,怎就教的越来越不走正道?   她没心思同俩人废话,拧着眉头,心思转到了另一处。   “难不成萧生的伪装败露了?”她突然问。   沈辞也敛起笑,一本正经起来。   他缄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一语中的的道:“如果真的败露,还何须大费周章的假借什么富户家的小妾之名,直接昭告天下说是当朝太后跟着野男人跑了不是更有冲击力?”见着凤鸾之沉默不语,又道:“再说,若是萧生真的败露,我留在宫内的人不可能不传出来消息。”   凤鸾之倏地侧眸望向他,诧异的问:“你在宫里留人了?”   “啊”。沈辞浅笑着抬手蹭了蹭鼻尖,见凤鸾之抿唇,凤眸微凉,直盯着他非问出个所以然不可,又慢悠悠的道:“怕你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在宫外一时间消息不通,便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混在了各个宫内,对你也有个照应。”   照应?你确定不是窥探我的动向?   凤鸾之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做她说。   心道:沈辞入京不过两月的人都能随意往宫里头安插眼线,不用想,那帮老臣们定然也没少安插,待回宫后,需得好生大清洗一番才行。   沈辞见着凤鸾之没言语,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既然全国通缉安儿与皇上,想必肯定知晓你们不在宫内。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都已明了,为何不直接拆穿?他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有足够的理由登基为帝,何须如此麻烦?”   凤鸾之端起桌上的杯盏又兀自的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出了事情关键。   “玉玺与凤印都没在宫内,他徒有个皇位虚权,连道圣旨都颁不得,又顶什么用?”   沈辞:“......”   “想必秦王才知晓此事吧?”沈辞仔细一琢磨,从最初遭遇追杀时,刺客一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到后来的放火烧山又故意留条生路,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几人缄默,各自怀着心思。   房间内一度静的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街道上挑货郎的叫卖声。   似是还有什么谜团没解开。   比如,秦王是何时知晓凤鸾之已出了皇宫又去哪里寻找慕凉傾,比如,为什么她刚出宫的当天晚上就遇到了袭击。   脑子忽有灵光一闪而过。   凤鸾之心下清楚,却又不敢深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自己的人她始终信得过。   沈辞仿佛也想到了,他没客气,一语中的,直接甩出了问题。   “安儿,从你秘密出宫开始,除了未央宫内你身边的人,就连首辅大人都不知晓,哪怕秦王的人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在你出宫的当天就能摸清你的路线设埋伏袭击。除非你刚走,他便知晓。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凤鸾之缄默,不愿与他探讨这个问题,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谁心中能没个十三点?现在没有证据,说的再多都是猜测。   她不臆想,自己的人也会自己彻查清楚。   遂直接转移了话题,看向一直沉默不语恨不能在脑门上贴个标签‘木头人’的沈离。   “凤翎发生了何事?”   沈离目不斜视的道:“因顾祥贺故意拖延行军速度,被凤翎揍了,手骨已断。”   凤鸾之:“......”   “现在呢?”   沈离:“顾祥贺撇下大军带着亲信回京,说要上告太后,若是太后放任不管,他就死在城门前让百姓们都看看太后是如何包庇罪犯,不顾他人冤屈。”   “哦”凤鸾之淡淡的回了句,并没当回事,甚至多余的一句话都舍不得说,又问秦王现在何处,可是回了京之类的。   沈辞坐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问:“顾祥贺好歹也是朝中一品大员,凤翎就这么把人揍了,不用事先想个对策么?我怕那老头子回京后硬闯未央宫找你讨说法。萧生伪装的与你再相似,可朝廷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做不得主。”   凤鸾之老神在在的轻笑了一声,侧头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等他回了府,突然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你猜他是否还有功夫计较自己被揍?”   沈辞:“......”   感情是祸水东引引到他那去了。   沈辞冲她竖起大拇指,佩服的道:“你狠!”   断人香火与掘人祖坟没什么不同。   忒狠了点!   凤鸾之没理他,继续追问秦王的事。   沈离先是对着沈辞交代沈夜的去向。   “老三已从军营里撤了出来去了京城,说要守在萧生身边以防不测。”随后才答复凤鸾之的话:“秦王回京后并没露面,也没跟朝中任何的大臣有所接触,两日前,盯梢的人回话说,秦王消失了。”   “什么?”凤鸾之声调徒然拔高了几分,凉凉的音色里带着几分锐气,惊的窝在榻里昏昏欲睡的慕凉傾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凤鸾之凤眸圆瞪,再一次确认:“消息无误?”   沈离仍旧一副木讷的表情,点头道是。   沈辞亦觉诧异。   “秦王消失了?这人...”他桃花眼微眯,嘴角微微上挑,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又道:“安儿,你这对手委实是只老狐狸啊,惯会放烟雾弹。”   凤鸾之没理会他,她左臂横搭在桌沿,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打着节拍,频率不急不缓,徐徐图之,目光盯着身前的一处白墙,呆滞的几近放空的状态。   少顷,食指突然顿住,均匀的律动戛然而止。   “不对。”凤鸾之眉结深皱,忽而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道:“秦王定然也是来了此地,我们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会有红包雨哦,大家踊跃留言哈!   ☆、看光   秦王既已知晓玉玺与凤印不在宫内, 定会派人四处搜查,想必望月苑与凤府, 甚至其余皇上派系的大臣家里他都不会放过。   若还是找不到,还能去哪儿寻?   如果是她凤鸾之,必然会找藏东西的人, 哪怕撬开牙齿也要让人吐出玉玺与凤印的下落。   既然刺客们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行踪,想必这一带的所有城州,秦王都不会放过。   凤鸾之语罢后,不给其他人提问时间, 大步迈向床榻, 伸手便要去扯慕凉傾的被子。   “傾儿快起来,我们马上离开。”   “哼、哼......”慕凉傾死死的拽着自己被子哼哼唧唧的不让她扯, 双颊红彤彤的直嚷着道:“朕自己穿,自己穿...母后别...别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凤鸾之已大力的一把掀开了被子, ‘呼’的一声, 被抛到了空中, 复又飘飘然落的下来。   当她目光触碰到慕凉傾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子时,表情赫然一愣。   “......”   啧,尴尬了!   凤鸾之脸上悄然爬上了一层绯色, 正不受控制的加温之际,她佯装镇定的眨了眨眼睛,背过身去轻咳了一声,还不忘狠狠的瞪了沈辞一眼。   “······”   慕凉傾气呼呼的连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整张小脸都扭曲着,扁着嘴巴羞的险些哭出来。   “都...都说朕可以自己穿了,母后讨厌。”像只乌龟似的,整个身子都缩进被裘里,声音嗡嗡的从下面传出来   凤鸾之:“······”   “哀家是你母后,你羞什么?”她已恢复一惯的清冷神色,沉脸看向他,厉声道。语罢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沈辞:“劳烦沈大人替皇上更衣。”又瞥了眼沈离,“劳烦沈离出门找几套傾儿穿的女装。”   在慕凉傾撒泼耍赖之前,又解释道。“城内大街小巷都是皇上与哀家的画像,刚刚街上不少百姓也都看见了,我们这般出去,铁定要被认出来。”   慕凉傾也顾不得羞,毕竟,穿女装比不穿衣服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忙从被裘中露出了脑袋,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连着眼梢都晕染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绯色,直嚷着道:“朕,朕不穿女装,丢脸。”   已走至门口的凤鸾之蓦然回首,凤眸冷的似寒冬腊月,直让人心底发寒。   她斩钉截铁的道:“必须穿。”   慕凉傾:“······”嘴一咧,眼泪像是崩豆似的,立刻噼里啪啦的往出掉。   “丢脸,朕不想穿。”   凤鸾之:“脸皮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慕凉傾梗着脖子怒怼:“都重要!”   凤鸾之懒得理他,知晓沈辞有法子办到,遂也没再多留,抬步回了自己房间。   沈离出去后,慕凉傾憋屈的更是严重,还不忘声声控诉。   “呜~老师,那天你···你说母后面冷心热,最···喜欢朕,她是对朕最好的人,可···呜,若是被人知道朕穿过女装,丢脸死了。”   沈辞全程只淡淡的笑着,未置一词,直至他哭的累了,可怜的蜷缩在床尾,模样委屈的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才踱步坐在他榻边,抬手轻柔柔的替他擦了擦眼泪,慢条斯理的道:“老师记得,在望月苑时,老师曾给你讲过一个故事,主人公是越王勾践,皇上可还记得?”   慕凉傾吸了吸哭的红彤彤的鼻翼,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朕记得,是卧薪尝胆的成语来意。吴国战败了越国后,越国求和,当时吴王夫差同意,但是要求越王勾践需得跟他回吴国表明归顺的心意,越王勾践被带回去后忍辱负重了三年后,夫差以为他没有复仇的意志便把放回了越国,后来为了提醒自己报仇的决心,勾践便在自己门前挂了个苦胆,进出门前都要尝一尝苦胆的味道。”   他扬起无辜的小脸,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又问:“可这跟朕的事又什么关系呢?”   沈辞笑着道:“皇上只知越王被放回越国的结果,并没有看重他是如何忍辱负重才能得以回国的过程。”他身子往后挪了挪,背脊靠在床柱上,左腿搭于床沿,右腿随意垂在地上,姿态悠然,又慢慢道:   “吴王为了羞辱勾践,捻灭他的复仇斗志,不止一次的羞辱他,勾践却始终笑脸相迎,并未袒露一丝一毫的怨念,一次,夫差生了病,勾践自发要去尝夫差的粪便,查探病因是否出在肠胃中。夫差正是因为这些伏低做小的小事,才信了勾践,放虎归山。”   沈辞瞧着慕凉傾听的愣神,默了会,似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见他懵懵懂懂的歪着脑袋好像明白了什么,又继续道:   “老师有件东西想要给皇上。”沈辞言毕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玉佩递给了他。“皇上可认得?”   慕凉傾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几乎是一把抢了过来,握在手中来回的摩挲着,似不放心,又摊开掌心看了眼,确认无误后,傻傻的笑了出来。   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玉佩贴在怀里,又贴在脸上,兀自的傻笑了一会儿,才恍然惊喜似的,突然问:“老师,这玉佩不是被朕用来换糯米糕了,怎会在您手中?”   沈辞没急着回答,反而问:“如果当初皇上顾忌颜面,不肯丢掉皇上的身份,也不肯拿出先皇赠予皇上作为生辰礼的玉佩换取糯米糕,而是宁死不屈的就那么饿着抗着,现下这天下是不是要易主了?”   这话虽说大逆不道,但所言不虚。况且沈辞的话,慕凉傾一定听得进去。   他阖了阖嘴,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只小声哼哼着道:“学生全凭老师做主。”   -   几人乔装好,刚刚走出客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闲杂人等让开。”   好奇回头,只见一列官兵十几人,步伐稳健、整齐划一,腰间的佩剑随着走路的步伐磕碰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训练有素的依次冲进了他们之前入住的客栈。   凤鸾之微微敛眉,肯定道:“这些人不是当地的官兵,当地的城守都很散漫,不可能步伐这般一致,看来我们已经泄露了自己。”   她忙弯腰抱起慕凉傾,加快了脚步。   “趁现在他们还把注意力放在城中,我们迅速出城。”   沈辞紧随其后,他大步迈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慕凉傾,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微笑,凑近耳根小声道:“连我都认不出你来,不必担心。”   沈辞帮凤鸾之伪装成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不仅变了年纪,更是变了性别,眉宇间的皱纹虽没有沈夜做的那般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但沈辞也学了些皮毛,对付外行,搓搓有余。   量他再火眼金睛,一时三刻也不可能认出本尊来。   听他这般说,凤鸾之心下也不由的放松了几分,沈辞这人嘴巴虽然没个把门的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往出冒,但是办事向来稳妥。   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几人的步伐看似悠闲,实则移动很快。   来时是从北门入城,为了以防万一再碰见那个套近乎的‘老乡’,遂决定从南门出城,是绕远了些,好在安全。   临近天黑,出城的人并不多。   守卫虽然森严,但几人毕竟乔装过,倒也不容易认出。   这厢眼瞅着已经出了城,不想迎面正巧走来沈辞那位极其热情的老乡。   许是攀附上了沈辞这座大靠山,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人右手食指间挂着一个香囊,来回转着圈圈,走路间摇头尾巴晃,嘴里哼着歌,心情好不愉悦。   沈辞:“······”   多大的孽缘?   他倒也没显露出害怕亦或是心虚之类的胆怯情绪,如往常一样,抱着慕凉傾昂首挺胸的大步向前。   怕也正是因着不卑不屈的挺拔身姿,徒然惹了‘老乡’的不高兴。   将将擦肩而过,城守徒然回首,冷喝一声:“站住。”尾音轻轻,带着几分傲然一切的蔑视。   沈辞:“······”   城守先头并没认出沈辞,只当他是平常可随意欺负的贫苦百姓。   “见了官爷不知打招呼?”他绕到沈辞跟前,先是瞥了眼站在他身边不起眼的‘小老翁’,后审视的从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一身粗布衣服,浑身上下没一点值钱的东西,不由冷哼一声,伸出手指一边仰头戳他的肩膀一边撇了撇嘴,嫌弃道:“啧啧啧,怪不得穷···诶?你干嘛?想···啊疼···啊啊······”   沈辞最不喜别人指着他。   上一个用手指他的人是未央宫里前去给他传旨的姚公公,后来那人怎么着来着?   哦,好像被凤鸾之扔出了宫后不甘心,前去沈府讨说法,后被守院的护卫打断了手脚仍街上了。   沈辞双指夹住守卫的手指,向下轻轻一掰,只听‘咔嚓’一声。   “······”   “嘶”沈辞好像疼在自己身上似的,缩了下脖子后偏过头不敢直视,明知故问的道:“小爷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他没刻意变声,一开口,本还疼的冷汗直流连大声求救都喊不出声的城守倏地抬起头来,确认眼前的白发老翁果真是沈辞确认无误后,惊讶的不由瞪大了双眼,眼皮子外翻,险些瞪出来。   “沈···沈小爷······”   略一反应,顿时看向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与站在他身旁的‘小老翁’。   不敢确定的试探问道:“侵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哈。表着急,稍后放出来。   ☆、生死   守卫并不能确认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与身旁站着的小老翁就是今天跟他一起进城且被通缉的女人跟孩子, 不过是想借以炸他一炸。   若他所猜不假,即占了理儿, 还怕他不成?   或者还能敲他一笔,至少得超过五千金才算不亏。   谁料恐吓不成反被威胁。   沈辞倒也不避讳,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又状似苦恼一般,拧着眉头小声的嘀咕着:“赏金五千金,你这条烂命肯定不值,不知土家村你一家的人口凑一起值不值了?”   “······”   见城守闷声不吭, 又冷冷一笑, 散漫的道:“吴州城谁人不知,船舶沈家的大公子沈辞向来说一不二, 甭说你小小的一个城守,就算江南船舶司的总监理陆生,不也照样被小爷打断了三根肋骨?你想逞英雄装好汉, 小爷我也成全你。”   最后那两句话, 沈辞故意压低了声音, 说的轻飘飘的好像打条狗一样简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城守刚刚还一副 ‘只要我大吼一嗓子你们都得完蛋’的嚣张模样,听他这么一说, 眼珠子在眼眶子内滚了几圈,似有犹豫。   沈辞为人,他多有耳闻。   沈辞见他神情松懈了几分,趁热打铁, 恩威并施的又道:“你不过是贪图富贵罢了,沈小爷我除了钱,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回头辞了这伺候人的活计,回吴州城,只要小爷我一句话,你还怕自己不能富的流油?”   城守闻言也顾不得自己手指是否被人折断,立刻伏低做小,点头哈腰赔笑道:“小···小的刚刚眼拙认错了人,还望沈小爷莫要怪罪。”   精明如城守怎会不知晓沈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吴州城之所以能成为十三省的税收大城,还不是因着沈家?跺一跺脚,地面抖三抖,谁能傻到为了拿到不知名的富户给的五千金而开罪这样的人家?   当真拿了,莫说家里人的性命,就是自己也未必有命花。   凤鸾之冷哼,忍不住腹诽:沈辞育人还真有一套,怪不得皇上那般喜欢他。   “天快黑了,别耽搁了。”凤鸾之瞥了眼满脸堆笑的城守,心想,这种人,不过几句话就被唬的一愣,难成大气候。   -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出了城门本以为安全了,谁料慕凉傾突然犯了病。   “老师,朕好冷,朕想抱抱。”他哆嗦着,抱着沈辞的脖子直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处露在外的皮肤上来回蹭着,撒娇意味十足。   沈辞只觉脖颈间一阵酥痒,忍不住想要缩脖子,奈何又舍不得这种酥麻的感觉。心上也是被他撩的苏苏的,好像什么人拿着羽毛轻轻在他心尖上扫过似的。   软糯糯的一个孩子,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奶香气,即便偶尔调皮捣蛋甚至不听话,到了这时,你又怎舍得对他真的动气?   “老师把外袍脱给皇上,皇上先下来好不好。”沈辞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时针的摩挲了几圈,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凤鸾之瞧着他脸颊红彤彤的好似不太对劲,弯腰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怎么这么烫?”   沈辞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忙不迭的扯下来后也蹲在地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皇上怕是发病了!”   慕凉傾此刻照往日格外闹人,他带着哭腔哼唧唧的像只可怜的小狗,不愿自己站,冲着沈辞伸开双臂偏要抱抱。   急的跺脚。   “抱、朕想抱~”   许是说的急,换气不顺,猛然咳嗽起来。   这一咳不打紧,直接呕出来一摊子血。见着手中的淤黑血迹时,自己着实吓的一愣,半响没什么反应。少顷,人似飘零的落叶,歪扭扭的栽了下去。   凤鸾之忙伸手扶住他,扯过沈辞手中的外袍从后披在他的身上将他像粽子一样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其实她之前已察觉出他双颊上的绯色不正常,眼梢处也有淡淡的红晕,当时只以为他是刚沐浴完,又闹腾的哭了会儿所致,谁料竟又是发了病。   “沈离何时到?我们光靠两条腿走的太慢。你知道,傾儿拖不得,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嘴上说着,脚下速度不减,抱着慕凉傾仍旧大步急速前行。   因着三人已暴露了身份着急出城,并没有准备马车及路上所需的各种物品及食物,只好留下沈离采购,后再汇合。   谁料路上出了这事。   “我交代了些他别的事,需得等一会儿。安儿你别走那么快,还是给我抱吧。”   凤鸾之置若罔闻,抱着孩子像是抱着什么金银珠宝似的,格外有力气,步子也比平常迈得大。慕凉傾趴在她的怀里小声嘤咛着,眼泪早已打湿了她的薄衫。   “疼···,母后,傾儿好疼···给傾儿‘呼呼’!”语罢,又猛然咳嗽起来。小身子骨在她怀里起伏不定,一口口的黑血往出吐,跟不要钱似的。   “你不是说皇上自发了病后,以后每次再犯都会比之前凶且急么?沈辞你快想想办法。”她很少有这样急迫的时候,语速快到需得沈辞立起耳朵听,哪怕垂首给慕凉傾吹气与顺背的空档也没耽误脚下的行程。   这些年,她虽然时常跟着慕白茯走南闯北,大小事见了不少,生离死别在她看来并没什么新奇,毕竟人终有一死。   她自己心中很少有什么信念。去守护谁?亦或是想做成什么事。   在母亲眼里,她始终是个孩子,她也把自己当成孩子。   母亲说,孩子,就该快乐的享受童年,无忧无虑的成长。   她不喜习武,母亲由着她,她不喜女红,母亲亦由着她。这十四年,她过的很是随心所欲,所以肩膀上也不曾有过任何责任与负担。   这是唯一的一次,唯一一次把北凉、把慕凉傾当成自己守护、坚持的目标。她承认在慕凉傾不理解她甚至埋怨她讨厌她的时候,也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她也不是圣母心,凭什么一颗善心平白给人践踏?   可她始终记得母亲的话,责任、使命感、自我价值,这些她之前不曾理解的东西都是从慕凉傾的身上找到的,换句话说,他们是互相帮助,并不存在谁亏欠谁。   所以,此刻,甚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慕凉傾都是她除了亲人以外最重要的人。   她必须守护他。   “安儿,安儿你慢些走。”沈辞等不到她的回应,忙不迭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用力扯到自己面前,看着她深锁的眉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们离下个镇子至少有三十里地,你这么走下去,天黑也到不了。”   他把慕凉傾从她怀里接过来,单手毫无压力的抱着,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道:“别担心,会没事的。我们歇一下,等等沈离,他很快就会来。”   夕阳西下,落霞映红了远处天际,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嫩绿色的稻苗疯长,几只彩色的蝴蝶不偏不倚的落在田间不知名的野花上。   好一副美丽的山水田园画面。   时间若是能静止,那该有多好?   凤鸾之仰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他,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疾风,是飞鸟,是慕凉傾哼唧唧喊疼的声音。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刻是停止转动的,仿佛某根神经似认定了什么,任她怎么努力的想要转换掉都无济于事。   思维几乎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给他你的血,行么?沈辞,行么?”   她一连问出了两个行么,若说第一个是下意识的行径,那么第二个就是她无助的期盼。   凤鸾之明白沈辞的为人,若他的血真的可以救得了慕凉傾,他一定不会吝啬。   在皇上第一次发病之时,他宁可大费周章的施针两个时辰也没有提及血的事,原因只能有两个,其一:他的血对慕凉傾无用,其二:他上次喂血之后的解释有谎。   沈辞迎接着她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她被夕阳映衬的脸颊,似那一夜温泉旁,她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不敢抬首看她的姿态,那样惹人怜爱又惹人心疼。   别说是血,哪怕是命,只要她要,他都毫不吝啬的给她。   可是安儿,你可知晓沈辞的血就是他的命啊!!!   沈辞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每一次逗弄慕凉傾那般,笑的一脸云淡风轻,他点头,语气很缓很慢,生怕她记不住似的,道:“从决定陪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里,对你,就没了拒绝两个字,只要你说,只要我有,我都甘之如饴,哪怕是死。”   那一刻,他的眼睛沉淀的如大海如星辰,波澜浩瀚,满心满眼的都是立在他身前,‘白发苍苍小老翁’的她。   “你······”凤鸾之的心好像突然升到了万丈高空,又倏地跌到了十八层地狱。   只一瞬便被摔的七零八碎,拼不出一颗完整的心。   她明了一件事,她的猜测是对的,他的血可以救人,但是,他的血跟常人的不一样,肯定是不一样的。   凤鸾之长睫如蝶翼一般忽而惊闪,不知为何,她突然蒙出了一种沈辞会消失掉的错觉。   她抬手握住他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拿到自己身前,双手合十的握在中间,既担心他的身体又踌躇慕凉傾的病情,纠结着、不安着。   更似折磨着自己。   “你会没事的对么?回宫以后,不,等到了下个镇子,我给你熬渗汤,我会好好给你补养身子。”   沈辞的唇角始终挂着淡笑,微风和煦般的神情温柔的看着她,他抽出自己的手,手指轻轻挑起她耳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问:“那安儿可愿为我熬一辈子的渗汤?”   他想要个许诺,哪怕知晓这许诺不过是她的一时愧疚。   “好,好。”她一连说了两个好。“我答应你,沈辞。”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不知解释给自己听,还是解释给沈辞听。   “我帮他守护慕家江山,不仅仅是答应了父亲与母亲的承诺还有我十年青春做抵押。更因为我喜欢这个孩子,他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一直在改变,他在进步,他变得勇敢了。他不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他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与更大的人生抱负,他得统一诸国,他得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见着沈辞只温柔的看着他,鼻子突然泛酸,眼眶子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我很自私是不是?沈辞,我是不是很自私?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她话语凝噎,刹那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成章法的往下掉,大颗大颗的,似水晶,在余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就一点,一点就行。沈辞,我们就给他一点血。”   沈辞由着她一股脑的吐出瘪在心里的话,直到她红了眼眶,那滚滚而落的眼泪仿佛滴落在了他的心上,滚烫如烧开的油,砸上去,比剥皮抽筋还要疼。   他不舍的把她拥在了怀里,沾着白胡须的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发顶,小声的哄着:   “我的安儿不自私,我的安儿心怀天下,我的安儿巾帼不让须眉。我的安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懂,安儿说的我都懂,放心,我不会有事。乖,不哭了啊······”   “我···”凤鸾之趴在他的怀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歇斯底里的眼泪倾诉衷肠。   还好,还好人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否则,此刻的凤鸾之该如何选择呢?她又舍得看着谁眼睁睁的死去呢?   只是,说好的承诺呢?沈辞没做到,凤鸾之亦没能做到。   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   -   沈辞拍了拍凤鸾之的背脊,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他的手慢慢上移至她的后脑,五指微微并拢,唇角甚至已经贴在了她的唇角上,再偏离一点便能准确无误的亲到他。   可他也只是轻轻摩挲了片刻,终是没能吻下去。   他无声一叹,慢慢的,不舍的,到底是放开了她。   罢了,还是不要徒留给她尽是不好的回忆。   这样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接受了他,没有推开他,足够了!   凤鸾之紧闭着双眼,甚至呼吸都清浅了几分,她听着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震的胸腔都跟着疼。   跟着心跳声默默的数着一、二、三······   她已做好了准备。   可沈辞却······   温暖的怀抱慢慢撤离开来,心也似空了一般。   凤鸾之紧闭着双眼,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沾湿了睫毛,无声掉落。她的双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诡异的、又那么惹人怜惜。   须臾间,耳后传来慕凉傾哼唧的推拒声。   “朕不要,不要···腥······”   随即是沈辞温声软语的诱哄声:“傾儿乖,喝了就不会疼了,张开嘴···乖孩子,喝吧······。”   凤鸾之始终不敢睁开眼,她抿着唇,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了抓,直至再也寻不到那个温暖的怀抱时,她才晓得,她的放纵结束了。   经此之后,她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子。她是北凉的当朝太后,她该冷酷无情,把权利玩弄于鼓掌之中,她···她的心意只能留给自己。   她屏住呼吸,将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再睁开眼时,倾城的面容上,除了长而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外,已再无其他多余的感情。   表情里,是天生俯视众生的冷冽感。清冷的、疏离的。   她慢慢踱步过去,蹲下身来与两人一齐,看着慕凉傾抱着沈辞的手腕大口大口的吸着,好像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又不满于足‘山珍海味’的量太少,哼唧唧的用力吸吮。   “傾儿好些了么?”明明是一句关怀的话,可凉凉的声音里总是给人一种近似冷漠的感觉。   慕凉傾停下了吸吮的动作,抬起头,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已悄然褪去,他懵懂的点了点头,当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首间,看到沈辞的面颊哪怕在厚厚的妆容伪装下也掩藏不住的惨白。   “老师···”他忙不迭的从沈辞的怀里下来,惊慌的抬起袖子蹭了蹭满嘴的鲜红血迹后连忙去扶沈辞。“老师您没事吧。”   沈辞瞥了眼紧咬着下唇角垂首不语的凤鸾之,浅浅一勾唇,道:“无碍。”   说话间,突有马蹄声响起,踢踢踏踏的由远及近。   遥望过去,是沈离驾着马车已赶来。   “东西都备齐全了,上车吧。”沈离下了马车后拉着缰绳,站在离沈辞五步的距离外道。话音刚落,沈离整个人突然暴躁起来。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移动到了沈辞跟前,拉起他还在滴血的手腕看了眼后,浑身的戾气似一瞬间爆发。   他愤怒的偏头看向凤鸾之,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你干的?”   沈辞制止不住沈离,吼了他一嗓子也无济于事。   沈离完全是疯狂的状态,双手握拳如铁硬,身体紧绷的跟块大石头,连额角及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面部表情更是狰狞的可怕。   凤鸾之从未见过这般狠辣的沈离,哪怕他执剑杀人时,都是一副木讷的神情。   “你想要他的命是不是?你这女人不爱他还赖在他身边承受他的好,该杀······”   “沈离!”沈辞用尽全力大吼,“你废话太多。”   不过是剪短的两句话,汗水便像决了堤的河流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淌,他身子一斜歪,险些倒下去。   凤鸾之忙不迭的上前想要去搀扶,不想被沈离用剑身挡在外,冷冷骂道:“滚!”   慕凉傾见状,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凤鸾之的衣摆,小声的叫了声母后。   “不怕!”凤鸾之吸了吸鼻翼,想要稳住不安的不跳,可心脏好像脱离了她的控制似的,根本由不得她。   她不管沈离的怒喝,只静静的望着靠着沈离用以支撑身体重量的沈辞,问:“你说你会没事的,沈辞,你说过你会没事的。”   “滚,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刀剑招呼!”沈离完全不给沈辞说话的机会,搀扶着他便往马车上去。   “等下,沈离你停下了。”沈辞推拒着沈离,回首去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的姑娘。   “大哥!”沈离不肯放他去找凤鸾之,气的低吼。“你的血不能再生,就这么多,就这么多,你给了别人,你怎么办?你忘了上一次不过是给夫人小半碗便差点死掉了?”沈离指着凤鸾之又道:“这个女人根本不爱你,她何苦为了他糟蹋自己?她不配!”   “我没有不爱他。”凤鸾之冲着他大吼,脸上浓厚的妆容已被泪水冲刷的像个跳梁小丑。“是不能爱!”最后那一句,声音轻的仿佛被吹在风中一碰就碎。   几人争吵间,并没注意身后不远处的一方杂草内,有个活泼似猴子的灼光正蹲在田间抓青蛙,   “呱、呱、呱”他学着青蛙的叫声跟蹦跳的姿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这天地间无论多么纷杂,只有他眼前的一方天地属于他。   坐在岸边的慕言双腿曲起,双手托着下巴。一只水囊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右脚边,一如它的主人。   他眼角眉梢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双眸温润的看着似孩童一般灼光。   一身白衣将他衬托出几分出尘的气质,仿若闲散的谪仙误落了凡间。   微风徐徐,吹乱他耳边几缕不安分的长发。田野间的花香阵阵,飘香十里。   他的耳朵微动,不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内容,忽而弯唇笑了起来。   那一笑,眉目如画,浑然天成的美。当真应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灼光。”他轻唤。“公子要找的人就在那头,你要不要帮公子把人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男二号终于上线了。 这章是二合一哈!   ☆、选择   马车急速行驶在乡间不平坦的土路上, 道路坑洼,车轱辘碾着碎石子发出咣啷啷的声响, 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好在马车内垫了厚实的垫子,不至于太颠簸。   沈辞面容疲倦的躺在凤鸾之的双腿上,脸色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明明体格那么健朗的人, 此刻看起来薄弱的更像个纸片人,似一阵风来就能吹走似的。    “母后······”慕凉傾跪坐在沈辞身旁,双手撑在坐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辞, 凄凄的问:“老师会不会死啊?”   “不会!”凤鸾之说的斩钉截铁, “他会没事。”   刚刚,沈离不顾沈辞意愿, 百般阻挠她靠近沈辞,僵持间,沈离已经发了狠的执剑欲刺穿她的胸膛, 是沈辞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挡在了凤鸾之的跟前, 将她护在身后。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想我现在死, 那就动手吧。”   他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跟着他走南闯北生死与共的兄弟。于忠于义,都算不得好人。   可他却在凤鸾之的心上又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老师为什么还不醒?”慕凉傾不放心,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未动, “是不是朕刚刚喝了太多?”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呢,愧疚满满。   眼眶里包着一泡泪,怕被凤鸾之看见, 连忙抬袖蹭掉。   “所以傾儿以后一定要做一名不负众望、为百姓造福的好皇帝,这样才对得起所有舍命为你付出的人。”   慕凉傾重重的点头,承诺道:“朕一定会是一个恭俭爱民、纳言求治的好皇上。”   凤鸾之机械的弯了弯唇,算是给他承诺的回应。   她目光哀伤的盯着沈辞的面颊,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眉眼,自言自语一般,道:“上次你说的那一句我当了真,可你又说你是开玩笑,我生气才骂你去死,可你知道,这一路走来,若不是你,或许我早已死了又轮回了几次。”   她指进客栈时,他半开玩笑半似认真的那一句‘我最想演且想演一辈子的角色便是你的夫君。’   “沈辞,时至此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无能。我心高冷傲,总以为自己有比别人更多的智慧,我可以过目不忘,我跟着母亲天南地北的闯荡,我以为我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她喃喃自语,指尖在他入鬓三分的眉宇间细细摩挲,似要记住每一根眉毛的粗细一样。   “可你看,其实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好。这样的我,你若真的放心留我一人辅佐傾儿,放心留我一人与朝堂上那群老狐狸斗来斗去,那你大可安心睡吧。只是,黄泉路上,你需得等等我。哪怕我只是只萤火虫,也得散完最后的光亮。”   -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刻钟,渐渐的驶离了乡村小路,顺着蜿蜒的盘山道开始爬坡。小石子变成了小石块,马车更是颠簸,人像塞子似的,颠的一刻都不得闲。   沈离撩开车帘子本想交代些什么,入目的便是凤鸾之紧紧的抱着沈辞的上半身护在怀内,哪怕自己被撞得跟颗球似的来回滚动也不肯撒手。   “这路鲜少有人走,不平,护好了我大哥。”沈离以前虽然木然,但是现在的木然中明显带着敌意,口气也极为不客气。   谁料刚刚放下车帘子的人突然又掀了起来,神色较之前凝重了些许。   “有人骑马追来,貌似灼光。一会儿我下去抵挡,你负责驾车。”交代好后,刚欲撤离,凤鸾之忙张口发问:“灼光可是秦王身边的那个灼光?”   “不仅,他还是江湖排名第二的刺客。”   凤鸾之:“打得过么?”   沈离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我与沈宁并列第三。”   “······”   意思是打不过咯。   “灼光这些年只输过一个人,九天阁阁主苏云风之子,苏南歌。”   苏南歌?南歌?   习武之人谈论起功夫亦或是武林中的武学奇才,再沉默的人也愿多说上几句。   沈离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有些多,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又交代了一句:“他追了我们一路,这会儿才驱马靠近,意图不明。我会尽力拖延,这山路崎岖,你驾车小心,莫要再让我大哥因你受了伤。”   最后那一句话里的怨气尤为的凸显,不加任何修饰与隐藏。语罢后也不等凤鸾之回应,放下车帘子,一个闪身,人便没了踪迹。   凤鸾之忙不迭的拿起一床被裘垫在沈辞的脑后,生怕他磕着碰着,又嘱咐慕凉傾,“傾儿,看护好你老师,能做到么?”   慕凉傾立刻坐下,学着凤鸾之刚刚的模样,伸直了双腿,先让沈辞平躺于他的腿上后,双臂护着他的头。   头点的似捣蒜。   “母后,朕可以!”   凤鸾之出了马车才瞧见这一段路要远远比她想象的更为难行,崎岖之程度比起昆虚山那一程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京城地处北方,北方多山峦,这样一面是断崖一面是峭壁的山峰屡见不奇。   若只是路难行了些倒也还算好,毕竟她走的次数并不少,更糟糕的是,乌云遮月,唯有几个星子映着些许光辉。   这跟盲人驾车又有什么区别?   凤鸾之抓紧了缰绳,回头望了眼身后隐隐传来的打斗声,咬牙,抬手狠狠甩了一马鞭。   “驾!”   马儿狂奔,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山间树木的清新空气。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路,一瞬不瞬,手中的缰绳许是攥的太紧,因着每一次都需极其用力才能掌控住马儿的方向,所以手心处已然传来一阵锥心痛,想必是磨破了皮。   好在打斗声渐行渐远。   就在凤鸾之以为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之际,不想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回身望去,只见那坐于马上的男子长身玉立,似踏风而来,速度快的迷乱人眼。   那一刻,恰巧弯月露出了头,琼花似霜淬了他满身光亮,白衣胜雪。他墨发随风飞扬,衣袂飘飘,隐隐露出来的轮廓俊朗无双。   她还在努力辨别来人究竟是谁之际,身后马车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老师,老师您醒了?”   慕凉傾突然尖声一叫,又冲着马车外喊道:“母后,老师好像不太对劲,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您快来看看啊。”声音里是藏匿不住的恐慌。   凤鸾之当即勒紧缰绳停下了马车,也顾不得身后人究竟是谁又有何意图,忙不停的回身撩起了车帘钻了进去。   “母后,老师的嘴流血了。”   “沈辞,你别咬自己舌头,快松开。”凤鸾之让慕凉傾固定住他的头,用力撬开他的嘴。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他自己咬死。”她没时间去找东西,索性母指一偏,塞进了他的嘴里。   “嘶。”凤鸾之哪怕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会这般疼,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当疼痛达到了一定程度便只剩下麻木。   凤鸾之甚至察觉不出沈辞咬住的那块儿到底是骨头还是血肉,流的到底是血还是她发出的冷汗。   沈辞大概是尝到了血的醒甜味,似嫌弃的慢慢松口,想要呕出去,不想咳嗽间,竟咽进了肚子里。   他眼神空洞的望着马车顶,好像听见有人在拼命喊着他的名字。   “沈辞、沈辞你看看我······”   大抵是呼喊声太过呱噪,震的耳膜疼,委实睡不安宁了。   他不情愿的,双眸开始慢慢的恢复焦距,当意识到眼睛正上方的那张‘花容月貌’的面容正是凤鸾之时,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扩大,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牢固的马车瞬间分崩瓦解。   车壁板子似碎布片子般飞落满天,又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   马儿受了惊吓,拉着徒留下车轱辘与车板子的破壁残骸向前疯跑。   “啊···”慕凉傾大吼一声,若不是凤鸾之眼疾手快拉住他,他定是要被甩飞出去。   “傾儿抓紧我。”凤鸾之一手死死的抱着沈辞,一手拉住慕凉傾。   这段路皆是盘山路,若是不控制好马儿的方向,很容易在转弯之际便被惯力甩下山崖去。   可即便知道如此,她还是没有空余的手去拽缰绳。   眼瞧着前方又是一个急转弯,她回天无力,知终过不了此劫,不由自嘲一笑,打趣道:“我这倒霉的太后恐怕又要带着你们二人跳崖了,只是不知这次是否还能那么幸运,徒捡条命。若真死于非命,天上地下的,你们也莫要同我计较了。”   她双手紧紧的攥住俩人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心想,这样也好,路上还有个伴儿,不至于太孤单。   果然如她所料,转弯之际,马儿脱缰,残破的马车直接被甩了出去,然,预期的高空失重感没来,反倒是脚踝上突然被什么束缚住,她头重脚轻,身体不受控制的摔了出去。   双手上重实的撕裂感迫使她猛然睁开眼。   “天!”   她下意识的喊出口。   慕凉傾与沈辞已经被甩下了山崖,唯有一双手还死死的拽着趴在崖边的凤鸾之。   此刻,凤鸾之哪里还顾得上回头去看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东西拖住她的脚踝?她神经紧绷,只拼命的想把俩人一同拉上来。   “抓紧我,别松手!”简单的一句话,凤鸾之几乎从胸腔内吼出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挥霍。   甚至死命咬紧的牙齿都有了松动的趋势。   崖下浮空的慕凉傾吓的已经哭不出来,喉咙间好像被人掐住,完全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想说:母后,你是不是很疼?你嘴角边已经溢血了。   他想说:其实傾儿好像也没那么害怕,或许傾儿掉下去不一定会死,朕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   “安儿,放手。”沈辞空余的那只手想要去掰开凤鸾之,“我不会死,我会轻功你忘记了?”他咧嘴一笑,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你敢,沈辞你敢,你要是敢放开我的手,我就嫁给别人,每一生每一世都嫁给别人,让你亲眼看着,你敢,你敢!”   眼睛红的像只兔子,却还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好狠啊!”沈辞无力的叹了口气,“若真这样,那我还要轮回有何用?”   “啊~”凤鸾之仰天大吼,手上拼尽全力刚刚拽上一些,不想拉住她脚踝的力道突然松开,不仅是崖下的俩人,连着她也被手上的重量拽的往下掉了几分。   眼见着上半身要跌下去,脚踝的力度又徒然加大了几分,像是逗弄老鼠的猫似的。   看了半响热闹的人终于从阴暗里走来。   他立在凤鸾之身后一步的距离外,脚下踩着操控众人生死的绳索,浅淡一笑,温润的开口,道:“玉玺与凤印换他二人的性命,太后可是觉得值?”   他的声音好像是山林间的河流、雪山上的雪莲、清澈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冷冽。   好听的让人几乎忘却了他话语里的恶劣。   若说之前凤鸾之不敢肯定来人确实是秦王慕言,那么此刻,与灼光形影不离,又是这般子清风霁月,连威胁人的口吻都能说的这般婉转动听的人,不是慕言,还能是谁?   “帮我,帮我拽上去一个我就和你谈。”   “呵”慕言轻声一笑,明明不屑拒绝讲条件的口吻,可偏偏让人平白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倒是不急,甚至不愿往前近上一步,只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把这活命的机会留给谁。”   “你选!”   慕言见着凤鸾之已经忍到了极限,自然也就松了口。   “就选我那乖侄儿吧。”   说罢,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绳索,朝慕凉傾扔了过去。   凤鸾之给慕凉傾使了个眼色后,他点了点头,伸手拽紧了垂下来的绳索,被慕言轻而易举的拉了上去。   慕言原是想,慕凉傾是个孩子,重量定然不及沈辞,减轻不了什么负担,凤鸾之照样撑不了多久。再者说,慕凉傾在他手中,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待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两人,留着不过是傀儡,不留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瞬间的思量,谁料凤鸾之的双脚突然向后用力一蹬,绳索松动间,她猛力向前,身体像是不受控制的小鸟,轻飘飘的随着沈辞一同坠落万丈深渊。   那一刻,凤鸾之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决绝。   她自己做的选择,从未后悔过!   其实慕言的思量,又何尝不是她的思量?   没有玉玺,慕言绝不会杀了傾儿。京城内有父亲,有凤翎,甚至还有母亲,他们都不会让这天下落入慕言手中。   傾儿活着,就是生机,总好过三人都落得惨死的下场。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路,傾儿,你可愿自己用心去走?   凤鸾之记得慕白茯曾给她出过一道题目,大意是这样。   问:如果她有一辆马车,且马车内的核定人数除了她之外,只能再栽一人。   在一个磅礴大雨的夜晚,如果路边站了三个人。   一位是她暗暗思慕的男子,一位是白发苍苍急需救治的婆婆,一位则是懂医术的大夫。   那么,她会带上谁离开。   凤鸾之当时的回答是:我要把马车留给大夫与婆婆,让他带着婆婆去治病,我则留下来,陪思慕的男子,在雨中一起闲庭漫步。   如今这一刻的境况,可不就应了她当初的选择。   凤鸾之以为她成全了自己与沈辞,不想沈离是个变数。   他似雄鹰一样从天而降,飞身而下的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沈离抽出腰间的软带,指尖用力一甩,瞬间缠住沈辞的手臂,不过是一个四目相对的功夫,凤鸾之已从沈离的眼中看懂了他的厌恶与所做的决定。   她眉眼斜挑,倏而一笑,那对好看的梨花窝像朵开的绚烂的樱花,在她放开紧紧抱住沈辞的那一刹那,开到荼蘼。   其实这样,也好······   -   盛夏不复,秋去春又来。   建章宫外的桃花树上花团锦簇、蓓蕾初开。   白的、淡粉的、深红的,颜色不一,倒全都是个争先恐后的性子,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都已经娇艳欲滴的展露了芬芳,朵朵奇妙。   “日子过的真快,已经八月有余了。”沈辞坐在慕凉傾龙榻前的檀木四角杌子上,一边收拾药箱里那套刚刚用过的银针,一边暗自感叹。   慕凉傾自己捞起明黄色的里衣套上,眼角余光瞥了眼目专心致志的沈辞,无声叹了口气,开口道:“老师的性子薄凉了许多,学生已许久未曾见您笑过。”   “怕是之前笑的太多,都用尽了。呵······”他似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弯了弯,弧度浅浅,又道:“有一次,安儿还再三的警告我,不许我再笑······”剩下的话,他没敢问出口。   安儿,我已经不再笑了,可你呢?你在哪儿呢?   莫不是那一次我松开了你的手,你当真嫁给了别人?   这样也好,也好,活着就好,可···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   慕凉傾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满腹心事,片刻后,抬起头来,道:“老师,您去找她吧,朕的毒已经解了,剩下的不过是调养,回头让太医院派个稳妥的御医来,无事。”   沈辞整理好了药箱后,递给了前来伺候的宫女,站起来,垂眸看着龙榻上比上月又长高了一些的慕凉傾,心思不知又转到了何处。   听闻女子来了葵水后,身体便会发育的特别快,不晓得安儿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她身子甚是单薄,特别是腰肢,盈盈一握,属实需得补一补。   上次还应允我说是要为我熬一辈子汤,这事可莫要忘了,回头需得刻在什么地方,日日都能记得才好。   “老师?”慕凉傾一连喊了几遍,沈辞望着他空洞洞的眸子才渐渐有了神,只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闪烁如辰。   “什么事?”他一顿,似又想起来了,尴尬的拍了拍额头,道:“皇上说找御医的事?微臣有个不错的朋友,回头推荐去太医院,可行?”   慕凉傾趿鞋下地,拉着他坐到了一旁的老紫檀雕龙太师椅上,道:“老师,朕知道您一直没放弃找她,可别人再是用心也没您上心。虽然太皇太后时不时的闹些幺蛾子,但朕现在不是那个她可随意哄骗的小孩,自己可以处理好。朝堂上有凤大人帮衬着,用不上您。去吧,去找她,把她带回来。没她在,朕用膳时、做课业时,总是没什么精神。”   而且,傾儿很想念她。   只是他没敢说出口,怕平白再在沈辞心口上添了新伤。   沈辞机械的点点头:“皇上说的对,谁能有我上心呢。那······”他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慕凉傾作了个揖,道:“微臣定不辱使命,绑也将她绑回。”   -   江南往南,有座临海的小镇,叫平乐镇,镇上有户神神秘秘的富户,住在镇内最好的一处院子里,伺候的女婢家丁却少的可怜,好在工钱给的足,出手也阔绰,每次给的赏钱都抵上一个月的月例了。   下人们虽有抱怨,但也都偷着乐,而且,总觉自己比别家的下人高人一等。   “话说,你主子家的大门为啥老是关的那么严实?”   街上聚集了一群听热闹的人,原来是在那富户家伺候夫人的小婢女得了一个休沐,拎着东西探家来了。   “我家夫人不愿与外有过多接触,所以大门就关咯。”   “莫不是你家夫人丑的见不得人吧,哈哈哈。”   小婢女倒是个忠心的,冲着胡说八道这人淬了口痰,呸了一声,骂道:“闭上你那狗·嘴,我家夫人可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美的不要不要嘞。”   “那咋不见她出门?”   “我家公子就怕你们这些杂碎玷污了我家夫人的美貌,才不愿让她出门。”小婢女连忙反驳道。   “哦~”那人故意拉长尾音,眉毛上下挑了挑,嗤笑一声,又道:“感情是你家公子长的丑,怕媳妇出门再跟别的男人对上眼啊,哈哈哈哈。”   “你吃鸡粪了不成,嘴那么臭?我家公子好看着呢,天下人都没有我家公子好看。”   “瞎吹吧,多给几个工钱就当起了主人家的狗。”那人明显是嫉妒,还不忘讽刺的学着狗叫,‘汪、汪、汪’了几声。   “狗·杂碎的,我打死你,要你瞎说,撕烂你的臭嘴。”   看热闹的、起哄的、追逐打闹的,场面有些乱,但也没生出什么祸事。   隐匿在众人之中的一位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右手握着把剑,那剑身上镶了块红宝石,在艳阳下发着暗淡的光晕。   他表情木然的回头望了眼那小婢女主人家宅子的方向,片刻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二为一哈。 最近评论区很安静啊 ,大家可以随意探讨啊,来呀,造作呀!   ☆、失忆?   “夫人, 哎呀,夫人您慢着点跑, 小心摔着。”碧春臂弯里搭着一件莹白色云锦的披风,紧跟在一位上着鹅黄色苏绣月华锦衫、下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的少女后面。   “当心·····”碧春脚下一顿, 吓的脸色惨白,惊呼出声。   只见前面的女子双手敛着裙摆,弓腰紧追着一只被她不小心放跑出来的兔子,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崴了脚, 险些摔倒。   “哎呦, 夫人,您是要吓死奴婢不成?”碧春后怕的顺了顺胸.脯, 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见着女子一瘸一拐的继续追赶,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夫人,奴婢求求您了, 歇歇脚, 莫要伤了脚踝啊。”   “豆丁儿, 你快回来,被公子看见你跑了,非要拔了你身上那三两毛烧了吃肉不可。”女子指着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她的小兔子喊了一嗓子, 不顾碧春的劝阻,脚下不停,穿梭于院子里的各处亭台楼榭、花草树荫间。   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莫要喊我夫人,我才不是你家夫人呢!”丹唇逐笑, 眉眼含羞,模样娇柔,好不可爱。   那不经意的回眸一笑,勾勒着一对梨花窝浅浅。   当真应了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夫人,您又说傻话了不是,公子都交代了,您就是这院子的女主人,不喊您夫人喊什么?再说,公子都默认了呢。”   院中女子与兔子玩闹了多久,站在湖心亭前的男子就驻足张望了多久。   他身长玉立,负手而站,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一派闲雅淡然。   偶有微风吹面,吹起一片衣袂、或是几缕墨发,倒给这如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男子平添了几分凡俗的气息。   “公子,您当真要娶她?”立在他身边的灼光忍不住问出口,皱着鼻子嫌弃的道:“您看她多傻啊,成天追着只兔子跑来跑去,委实配不上您。”   “傻么?”慕言反问,“本王倒是觉得她聪明的很,这段日子,若不是因这兔子,她怎能随意穿梭于各院?而且······”他低声一笑,慢慢转身,又坐回石桌前。   左手双指夹着右手的宽口袖子,右手则不疾不徐的伸到汉白玉的围棋罐内,捻了颗白子,置于棋盘之上。   惬意如斯。   “而且,她的身子骨倒是比之前硬朗了许多,靠着与兔子赛跑的方式,呵,她怎么会是傻呢?”   灼光嘟嘴想了想,‘咦’了一声,回身坐于慕言对面,“照公子这么一说,那她就是没有撞坏脑袋咯?”   “坏不坏的,试了才知道。”   “怎么试?”   慕言弯唇一笑,深邃的瞳仁瞥了他一眼,忽而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怎的?莫不是你想替本王代劳?”   灼光拍了拍胸脯,“公子的事就是灼光的事。”   “你的意思是······”慕言坐直了身子,眉宇温润的看着他,缓缓道:“要替本王娶了她?”   灼光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是何意后,‘嗖’的站起身,抬步就往外走。   “我去把她的兔子杀了烤肉吃,省得她不安分。”   -   没一会儿功夫,刚刚在院中追赶兔子的女子拎着裙摆气哼哼的跑了过来,眼眶子里还包着一泡泪,委屈的要掉不掉,撅着樱唇跑到慕言这里告状。   “公子···”她扒着慕言的手臂晃了晃,刚刚落地的棋子经她这么一乱动顿时错了位,“灼光抓走了豆丁儿,你快帮我要回来。”   慕言好心性的由着她晃。   “安儿的身子骨不好,怎不多穿些再出来?”   “花儿都开了,我不冷。”她见着慕言不应答之前的话,索性放开他的手臂坐到刚刚灼光坐的位置,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又道:“豆丁儿是我朋友,把我豆丁儿还给我。”   那泪含满眼、楚楚可怜的表情,哪怕是铁石心肠的如来佛祖怕也软了心。   “兔子生来就是吃肉的,哪有人刻意圈养?赶明儿我送你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可好?”   凤鸾之当即收了眼泪,跟变脸谱似的立刻换上了一张笑颜,兴奋的问:“当真?当真是会说话的鹦鹉?”   “公子何时骗过你?”   凤鸾之歪着头似神思般想了想,喃喃自语:“好像也是。”   慕言浅浅一笑,伸手替她撩开耳边的碎发,耐着性子的问:“安儿,婚期定在了下月十八,可好?”   “昂···”她凝眉想了想,素白的手指不安的拽着自己衣摆一角,娇羞的垂首一笑,柔柔的道:“全凭公子做主。”   凤鸾之离开前,瞧了眼已经错位了几颗棋子的棋盘,玩心大起。忽而抬手胡乱的在棋盘上拂了一下,抽手间,宽大的袖口还带到地上几颗棋子。   ‘叮’的一声脆响。   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飞快的跑了。   慕言轻笑一声,看着她一蹦一跳、欢脱的似只挣脱牢笼的兔子,喃喃了一句。   “脑子是好是坏,总得试一试才晓得。”语罢,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棋子又装回了棋盒。   当日午后,凤鸾之的院子里便多了只会拍马屁的鹦鹉。   “安儿真美,安儿真美……”   名叫鹦哥儿的鹦鹉似复读机呱噪个没完!   凤鸾之坐在桌前,单肘支着下巴瞧了它一会儿,凉凉的丹凤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后,她起身,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掰开鸟笼子的小铁门。   “啪”的一声脆响,小铁门应声而开!   -   小六沈明传来消息,道是沈辞已经离开了京城,再一次前往凤鸾之坠崖的地方,听闻这一次他带走了京城内大部分势力,只留给慕凉傾一小部分。   若是寻不到她,便不打算回京。   沈离躲在一处参天大树的树干上,枝叶繁密,将他挡了个严实。   他再一次瞥了眼正在小院里摆弄一处盆栽的凤鸾之后,手中的佩剑紧了又紧,眸中的杀气慢慢聚集,久久后,又兀自退下。   到底是没下杀手。   “忘了···也好!”   一阵微风袭来,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眨眼的功夫,原本隐匿于树干上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日后。   沈离出现在了洪村城,还是曾经住过的那家客栈,曾经住过的那间客房。   “大哥。”沈离立在门外,唤了一声。   好半响,门内才传来一道近似冷漠的声音:“兄台客气了,若没记错的话,我沈某人早在八个月前便与你没了关系。”   那一日,沈离与灼光苦苦纠缠,俩人均没占着便宜,身上多少都挂着彩,显然,灼光并没真的打算分出个胜负,只一味的拖延时间!   若不是消失了几日的沈宁突然出现,沈离怕是不知道要被拖迟到什么时候。   本来是沈宁前去救人,平日里一项木讷的沈离突然起了心思。   那个女人不能留!   他留下沈宁与灼光继续纠缠,自己则骑马追了过去。   这才有了后面那一遭。   自那以后,沈辞便跟沈离断了兄弟情。   “大哥···她不适合你······”沈离试图再一次劝说,“那女人冷漠无情,根本配不上你······”话音未落,较之前更为冷落的一声低吼从门内传了出来。   “走!”末了,又平淡的补充了一句,“下一次再见,你我便是仇敌,我不会心慈,你也不必手软,你不曾欠我任何。”   好像无关痛痒的一句怕,出口时那么轻飘飘的不放在心上。   沈离矗立在门外,闻声赫然一愣。   自然垂落于腿边的双手慢慢收拢、紧握成拳!眼神微动,笔直的背脊平添了几分孤独。   来往的客人与店小二时不时的穿梭于楼上楼下,明里暗里的偷瞄着他也不觉尴尬。   半个时辰后,沈辞推开房门时,见到的仍是这般场景。   他绕过沈离,像是没见到这人似的,转身下了楼。   “大哥!”沈离忍不住再一次叫出声。“为了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么?”   沈辞驻足,并没动,背脊对着他,低声问:“你与我相识多久?”   沈离脱口而出:“八年!”   “安儿比你早两年。”又问:“你的命可是我救的?”   沈离沉默的“嗯”了一声。   “可我的命是安儿救的。”   沈辞慢慢转过身来,青黑色的眼窝内尽是冷漠。   “十四岁那年,郭罗山下,我遇匪贼,安儿手持一把手掌大小的弹弓,替我挡开了劈向我面门的一刀。我沈辞自打懂事以来这辈子就未想过要娶亲,遇到四岁的她,我动了心思。”   你一次次试图伤害她,哪怕是为了我也绝对不行!   没与你拼命,已算我仁至义尽!   其余的,沈辞便不再多说,转身,大步的迈下了楼梯。   街上还是如那日一般热闹,三五孩童聚在一起的嬉闹声、挑货郎走卖的叫喊声、胭脂铺子里,几位身着红红绿绿的娘子调笑声······   一如往昔。   只是,物是人非。   “大哥!”   沈辞机械的走在街上,对于身后急促而来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大哥,我找到他了。”   沈辞脚下一顿,只一瞬,复而又重新迈开了步子。   “她已嫁人,大腹便便,你还要去寻她不成?”   这一次,沈辞终于顿住了脚步,慢动作回放似的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沈离往前近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道:“大哥,凤鸾之摔坏了脑袋,记不得自己是谁,所以嫁给了救她的男人,八个月的时间,改变了很多。现如今,就算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记不得你了。”   “你再说一遍?”   沈辞无所畏惧的直视着他。   “大哥,她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可好?我沈离虽然是个大老粗,不懂得情情爱爱,但是若是我真心喜欢的女人,只要她过的好,我就觉得好。大哥,难道你还希望她卷入朝堂政乱,与那群老匹夫整日里斗个你死我活么?”   沈辞不记得沈离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着:“带我去见她,嫁人了也好,生子了也好,我要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古言 《陛下她不想活》戳作家专栏可见。 文案: 上辈子,赵宁惨遭陷害死于皇兄赵岘身下,死男人睡完了连人都没看仔细便一剑解决了她。 好在老天开眼,她重生了。 只是为毛竟然重生在了死的那夜?还是...... 不怕不怕,既然有了经验,还能被他再刺一剑? 赵宁拎着衣服一溜烟跑没了影。 “死男人,翻遍康州城你也找不到本太子!” 女扮男装小狐狸VS外冷内骚腹黑男 使用指南: 1、男女主无血缘关系,双C1V1,HE,女主后期登基成了皇上; 2、架空,特别空,谢绝扒榜; 3、这是一个明明自己占尽便宜却因女主角跑了而极度不开心的腹黑男苦寻小娇妻的逗逼故事。   ☆、真假   “离哥, 这样干行么?若是大哥发现了,甭说和你断绝关系, 怕是连我也得受你牵连啊。”小六沈明趁着沈辞去如厕的功夫,凑到沈离跟前小声的嘀咕。   “要不···咱告诉他得了。”   “不行。”沈离瞥了眼有些不安的沈明,道:“若不是沈由子亲自出山, 把他唯一的一颗救命仙丹喂给他,还帮他调养了三个月的身体,你以为他还有命跟谁置气?”   “······”   “其实也不能全怪小嫂子···毕竟大哥自己也没说啊。”   沈离木然的脸色冷的似冰碴子,冷哼一声, 不屑的道:“那女人若是当真不晓得我便不会这样厌恶她, 可她精细的跟只狐狸似的。先头我就看见大哥手腕处缠了块布条,上面还渗出了血。被水浸湿了也不肯仍, 想必定是那女人给他的。大哥对自己的身体有多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血是怎么来的?”   “······”   “可我查到消息说,小嫂···太后自那日落入崖下后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而且, 她与秦王马上就要成婚了, 就算大哥找到她也于事无补, 还不如······”   话音未落,沈离打断,警告道:“离哥奉劝你莫要多嘴, 若我再从你口中听到此类话,别怪离哥心狠手辣,打落你的牙!”   沈明:“······”   掉牙就掉牙,谁怕, 哼!   -   沈离带沈辞去的那个村子就在离洪村镇不过二百里的一个屯子,叫王家屯。   屯子不大,只住了几十户人家。穷了些,好在民风淳朴。   当然,也正是因为屯子不大,谁家若是有个风吹草动,那就是人尽皆知的事。   刚进了屯子就看见不少的村民聚在屯子东头的那口老井旁,男男女女的,有的蹲着、有的站着。肩上扛着干农活的搞头的、端着线簸箕绣花的,还有喊自家男人回家吃饭的,乌泱泱一群。   大家闲聊着,八卦的内容无非就是王富贵家几个月前捡回来的那个丑媳妇。   “我听说前儿个夜里,富贵都把王大仙儿叫去了,说是他媳妇动了胎气,也不知情况咋样了。”   “没啥事,富贵媳妇本来就体弱,加上因着丑了些,不喜与旁人多走动,性子有些闷,就容易闹病。”   有人注意到有陌生人进了屯子,‘嘘’了一声,互相使了个颜色,纷纷闭了嘴,满身的警惕与防备。   沈辞下意识的顿住脚步,愣愣的望向刚刚说话的人,神情呆滞。   “太后那日摔下崖后,不止撞伤了脑袋,还撞破了脸。”沈离瞄了眼自上路以来至今一句话也未曾说过的沈辞,又道:“她的腿不是很方便,有些跛脚。好在救她的那个男人是个知冷热的,对她不错,大哥也可以放下心来。”   沈辞没言语,机械的牵着马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沈明忍不住撇了撇嘴巴,心想:你把小嫂子说的那般惨,大哥心里更加愧疚,要想放手,怕不是更难?   沈离可不是那么想。   若真照着凤鸾之来做个假人,就算再惟妙惟肖,他也怕被沈辞一秒识破。   这个身体残缺的,他事先交代过,假借自己丑,不得让沈辞靠近半步。而且,无论沈辞说什么,一口咬定自己失忆了,不想知道过去如何。   如此一来,大哥若还是执迷不悟,那他······江郎才尽,由他随意折腾吧。   左右假的好控制,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可沈离与沈明都想料想错了。   -   王富贵家住在屯西头的半山上,家里篱笆院正好敞开着,所以未等三人走近便看见院中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正端庄的坐于院中的木桌前,她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八尺高、相貌平平、看起来颇为老实的男人,正抻着胳膊为她布菜。   “馒头凉不?我再给你热热?”   妇人摇头:“你也吃,别只顾着我。”   沈辞的脚步越来越慢,脚踝处像是绑了对大铁球,坠的他迈不动步子。他深陷的眼窝青黑,眼神有些缥缈。   外袍一角蹭了尘土也不理睬。   整个人颓败的无法形容。   沈离余光始终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干出些什么混事。   院里头的对话依旧。   “他好像踢我了,你摸摸看。”是妇人惊喜的声音,声音甜甜的,软软的。   “动···动了,真的动了啊!”   此刻,沈辞已走至院外。   透过木栅栏望,冷静的看向院内那一对兴奋的连家里来了人都不知晓的一对夫妇。   半响后,轻轻的道了一句。   “安儿是个左撇子!”   沈离先是看了眼正右手执着筷子夹菜的妇人,身子倏然紧绷,瞬间歪过头去看向沈辞。   眼内是不加掩饰的错愕!   沈辞慢悠悠的偏过头来,唇角微勾,消瘦的下颚由着嘴角牵动而越发的尖锐。   那一抹类似于奸计得逞的笑挂在唇边久久也未曾散去。   “呵,我逗你的!”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率先转过身来朝山下走去。   沈离:“······”   沈明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嘲讽道:“你就适合打打杀杀,这种动脑子的事,真做不来。就你刚刚那表情,啧啧啧,语言匮乏,无法形容。”末了又不忘补了一句。“呆娃子!”   沈离:“······”   -   再说平乐镇。   凤鸾之正躺在自己院中一颗槐花树下的贵妃椅上闭目养神,明媚骄阳透过重重叠叠的肥大枝叶斑驳的打在她的脸上,将原本就细腻的好似剥了壳的蛋清似的面颊衬托的越发的白嫩。   嘴上虽然哼着不知名的调调,脑子里却不知转到了何处。   “安儿真美,安儿真美······”   神游间,突然听见一声怪异的叫声。   “呀,这不是鹦哥儿么?”端着甜点刚从屋里出来的碧春突然惊讶道,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您快看,鹦哥儿竟然自己跑了回来。”   凤鸾之慵懒的睁开眼。   因着阳光刚好打在她的眼睛上,晃的她忙不迭的偏头躲过。   双手撑着椅子坐了起来后,伸了个懒腰,这才朝树杈上望去。   “咦,还真是鹦哥儿。”口气里虽说有些惊讶,但眼内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彷如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果然还能回来。   慕言,你派只畜生到我身边做细作,亏你想得出来。   碧春冲着鹦哥儿招了招手,鹦哥儿立刻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还不忘继续拍马屁的嚷嚷道:“安儿真美、安儿真美。”   刚巧秦王踏进了她的院子。   似一辈子只有一身衣裳似的,照旧的月白色宽袖长袍。   身后跟着一脸沉黑的灼光。   “安儿这里好生热闹啊。”他负手阔步而来,脸上的笑容像个模板似的,哪怕再动人心弦,在凤鸾之眼里,也招人烦的紧。   “安儿真美、安儿真美······”   秦王轻声一笑,又道:“连鹦哥儿都发现了安儿的美,想必惦记的人定是不少,看来我得早些娶了安儿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凤鸾之面上害羞的微微垂下了头,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满眼的心事。   呵,犯不着整日里拿‘娶亲’这事膈应哀家。   抬头间,一汪沉的似海的眸子立刻变得清澈无比。   她敛着裙摆快步走了过去,迎上慕言后,仰头望着她,笑的甜甜,道:“公子,我想出去玩,你上次不是说我身子骨好些了就带我去街上逛逛么?”   那嘟着粉唇,一脸软萌的模样,自己都忍不住恶心的想吐。   果然,做什么都得付出代价。   站在慕言斜后方的灼光‘哼’了一声,眼满不屑的歪着脑袋看向一旁,明显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凤鸾之像没瞧见似的,直接转过身子站在了慕言身边,硬生生的将灼光挤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与慕言俩人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风一吹,连发丝都涟漪的缠绵到了一起。   亲昵的好像刚刚认识了许多年。   自己虽然犯膈应,不过一想到灼光更膈应,她就觉得赚到了。   欠哀家的,定会找回来,一个都不会少!   “去嘛,好不?”   秦王没答语,目光反而落在了碧春肩膀上的鹦哥儿身上。   “莫不是外头没有好吃食,所以这小畜生又跑了回来?”   凤鸾之声音里凉了几分,明显露出了不快。挨着慕言的身子也远离了几分,瞥了眼鹦哥儿,撇嘴道:“谁晓得呢!”   “安儿貌似不太喜欢鹦哥儿。”   “太呱噪。”   “怎的?生气了?”慕言拉住抬步想要回屋的凤鸾之,力道有些大,将她直接拽回了自己怀里,抱了个满怀。   凤鸾之惊呼了一声,紧握的粉拳攥的死死,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碧春见状,连忙委身施礼,带着鹦哥儿退了下去。   ☆、轮回   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瞬间钻入凤鸾之的鼻孔, 味道清凉,似薄荷, 倒是与慕言看似寡淡、不惹红尘的气质颇为接近。   这一瞬,她突然想起了另一种味道,淡雅中带着几丝甜蜜的桃花香气。明明很普通, 却粘稠的似化不开的糖,每每想起,心中沁起丝丝清甜,一转瞬, 又倏然疼起, 似针扎似车碾,痛的她喘不上气。   那个人···他···还好么?听说傾儿已经安然无恙的回了宫, 那他呢?病可有痊愈?   一想到那一日几人险些生死相隔的境遇,几乎是一瞬间,对慕言与灼光的恨意徒然迸发, 似开了闸了洪水, 怎么关都关不住。   明明只有拳头大小的心脏, 此刻却沉重的似万斤重。   凤鸾之强行压下心头翻滚的杀意。   她双手抵在慕言胸口处,用力往外推了推。   本以为慕言不过又是拿她消遣、恶心她罢了,谁料他双臂竟然紧了几分, 牢牢将她控制在怀里。   “时隔八个月,再一次抱到安儿!”慕言柔声低语,喟叹了一声。“久违!”   他的嗓音一向温润,如金石丝竹, 洋洋盈耳,总能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   “倒是比我第一次抱你时柔软了许多,貌似也涨了肉。”他又是一笑,淡淡道:“安儿还在长身体呢!”   第一次···还是她被他捡回之时。   那一会儿,她确实摔坏了脑子,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已经衣衫破褛、满身是伤的走在无人的羊肠小路上,不晓得自己是谁,从哪来,又要去哪里。   没有记忆、没有方向、没有归期,像一缕孤魂,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慕言打远处策马而来,一身白衣似雪,衣袂翩翩,风姿卓越引人眼。   她矗立在路边,像个傻子仰望神谪一样呆呆的望着他,脑中所有的想法都是,借些吃食与水,她得活下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那时,自己是否痴痴的傻笑倒是没了印象,不过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灼光时常拿此事笑话她,还骂她是个傻子,道是她窥觊于慕言的俊朗容貌。   之前她还时常红着脸狡辩,后来记起自己是谁后,反倒欣然受下。   正巧给她做个掩护,有何不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慕言一路辗转带来了平乐镇。当时她的性情就如现在这般,活泼又俏皮,时而呆呆的,像是长了个大人身子的小孩,什么都不懂。   可能是没有记忆,反而过的轻松,慕言又待她不薄,她倒也活的无忧无虑,甚至是有些喜欢他的谦谦君子与不问世俗的淡薄性子,常常黏在他身边。   直到第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她突然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方不知在何处的温泉,雾气袅袅,流水潺潺。   她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羞涩的站于一名男子身后,男子转身之际,她踮起脚尖单手附在了他的眼睛上,小声道:“别看。”   画面一转,是一处悬崖边,她笑的没心没肺,问那男子:“一起跳下去你敢么?”   紧接着‘噗通’一声,她从榻上掉了下来。   冷汗浸湿了薄衫。   她坐在地上久久,脑袋空空的,想要努力的回忆起什么,又呆呆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直至窗外的冷风吹来,寒气入体,才晓得爬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便受了凉,持续高烧了三天,一阵冷盖过一阵热,一阵热又压过一阵冷,如此反复折腾,似过了一个轮回。   病好时,脑子也好了。   “安儿还需多吃些才好,你身子好,我们的孩子才会健康。”   凤鸾之神游间,被慕言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拉回现实。她粉拳握的紧紧,暗自咬牙,身体紧绷的跟块石头似的。   心想:你往死里恶心哀家,日后也莫要怪哀家往死里恶心你!   “你先放开我,有人看着呢!”凤鸾之的力道较刚刚又大了几分,声音羞答答的,挣扎着推拒。   慕言轻笑一声,松了些力道,却没放开手,仍旧将他圈在双臂间,垂眸望着她,深情满满的问:“安儿还气么?”   “不气了。”   “我瞧着不像呢?”   见凤鸾之紧绷着小脸不言语,这才识相的放开她,又道:“乖,不要闹脾气,你若想出去玩儿,我带你去便是。”说罢,伸出双手食指,戳着她的双颊往上滑,像逗孩子似的。   “笑一笑,笑了我就带你去。”柔润的嗓音,迷人的笑容,任天下女子哪有几人不倾倒?   凤鸾之偏头躲过他的手,到底还是仰头冲着他咧嘴笑了笑。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现在之所以留下来,无非就是想要摸清秦王的实力与他势力的聚集点。而且,她也必须想办法跟外界联系上,否则摸清了消息传不出去,还不是百搭?   慕言精明的跟只成了精的猴子似的,美名其曰她身子不好,除了自己的茗香苑,哪里都不准去,实则还是不信任她。   一次夜里,她睡至半夜,忽而听到房顶有轻微的瓦砾响动声,所以假借做了噩梦,害怕的跑到慕言的院子里去,这才探听到几个暗卫回话,道是傾儿已经开始上早朝了,再想多探听些时,不想被人发现了踪迹。   那一次,她还被秦王‘捡回了’卧室,在他榻上睡了一夜。   好在那一整夜他都坐在外厅看书,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真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   自那日说要带凤鸾之出去逛逛后,慕言便没了踪迹,几日也不见人影。   饶是如此,她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内走动,偶尔到别处转转,身后总会莫名出现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丁,看似无意的做些水洒的活计,实则那眼珠子都盯着她。   凤鸾之猜想,这府内一定有对慕言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且是不能让她知晓的。   在确定自己确实没本事探听到后,她反而生出了干脆毁了它的念头。   主意打定后的第二天,消失了整整五日的慕言突然便带着灼光来了她的院子。   “不是要出去逛逛?离成亲不过二十余日,挑你喜欢的首饰置办些。”   凤鸾之假模假式的跟着碧春一起绣她的嫁衣,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他,一脸呆萌的问:“喜欢什么都可以随便买么?”   “自然。”慕言坐在她旁边,伸头去看她手中的嫁衣,那粗针大线的针脚,绣的歪歪扭扭的凤凰,连金丝的锁边粗糙的看不下眼。   “安儿。”慕言忍不住笑,又问:“你的女红是何人教的?你娘么?”   凤鸾之想也没想的张口就道:“我连有没有娘都不记得,哪里还记得是谁教我做的女红啊。”那全然不在意的口吻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老是三五不时的拿话套她,几个月了,套出来什么了?   凤鸾之心里忍不住冷哼,面上却笑的甜甜,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水盈盈的,看的人心都化了。   她随手放下嫁衣,笑着道:“不是要带我出去?那我是不是要换身衣裳,免得出门碰到熟人,再丢了你的脸。”   慕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到凤鸾之羞红了脸颊垂下头,他才淡淡的道:“没什么熟人。”   答非所问,无非是俩人相互试探罢了。   不过慕言的话,凤鸾之一句也不信。平白无故的走了半个月的路,从北方洪村镇到南方平乐镇,是为何?   平乐镇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一定得走出去找找看。   -   用过午膳临出门前,凤鸾之还不忘给碧春派了个活计,道是自己喜爱吃东港那家的剁椒鱼头,非要她亲自去买来,等回了府后便要吃上。   这府内,满打满算,也就只有碧春还称得上是她的人,至少,她不是慕言的人。看在她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份上,她得保她性命。   到了街上后,凤鸾之像个初次入城的孩子,瞧什么都新鲜。   慕言倒是大方,凡是她多看了几眼的物什,都让人买了下来。   “安儿,你慢着些跑。”慕言紧跟在她身后,手中举着她吃了半口的糖人。“渴么?要不要找家茶馆歇一歇?”   凤鸾之手中拎着一只狐狸样式的灯笼,回眸一笑,道:“也好,我正好渴了呢。”   几人刚刚坐下,茶水还等上来呢,突然跑过来一个穿着府内短褐的家丁,步履稳健、气虚通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俯身施礼后,道:“公子,不好了,府内突然失了火,火势熊熊,夹杂着爆破声,无人敢接近。”   慕言当即站起身朝外走,几步后,突然顿住脚。   回身,盯着凤鸾之看了久久,目光耐人寻味。   忽而自嘲一笑,问:“安儿可是相信世道有轮回?”   “或许吧!”凤鸾之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后,拂了拂衣摆,抬眸,优雅一笑。“我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慕言:“我曾派人烧过一座山,如今,用了一座宅子坐陪葬,不知是否还得清?”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 爬了两天山,浑身散架子了~   ☆、爱妾   待慕言赶回府上时, 大火已尽燃灭,空剩下一副黑漆漆的房架子还冒着丝丝青烟, 偶尔掉落几根横搭的房梁,星星点点的冒着火星子。   烧毁的屋子是以厨房为中心,一直蔓延到慕言与凤鸾之的卧房。好在茗香苑的前头有一处不大的池塘起了阻隔的作用, 所以凤鸾之的住处才幸免于难。   至于人员死伤,除去报信的林松,其余死六人、重伤十二人。   “可有查出纵火之人?火源又从何处燃起?”慕言直接断定了纵火的原因为人为!   林松紧跟在慕言身后,道:“回公子, 大火是从厨房开始烧起来。不知是谁碰倒了油桶, 油桶里的油顺着厨房里莫名出现的一条小小的沟渠迅速往外淌去,一路流淌到装满了准备您成亲时用来放烟花爆竹的仓库。”   慕言凝眉, 脚步不停的又问:“何人挖的沟渠?那油从厨房一路流到仓库,竟没渗透完?”   厨房里能有多少油?   林松:“那一段小沟渠已经被烧毁,暂时查不出, 不过, 有人看见之前在厨房做活计的一个叫李富的杂役曾多次出现于库房前。”   “查!”   说到此, 慕言突然脚下一顿,停下来又问:“不过是场大火,何故烧死那么多人?着火时, 他们都在干嘛?”   “初步断定,是他们今天身穿的衣服惹的祸。”林松余光瞥了眼走的气喘吁吁的凤鸾之,又道:“今儿大家伙儿穿的都是夫人命人新做的衣服,那衣服不知怎的, 遇到火便爆炸,所以冲进去救火时,死的死伤的伤。”   前些日子,凤鸾之突然心血来潮,道是马上要入夏了,遂让碧春找了个裁缝进府,为每位家丁做了两身新样式的短褐。   她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去做这些,慕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刚巧,今儿上午出了成品,分发到了家丁手中,众人当时便查觉衣服上有些硫磺味,只以为是衣服布料的味道,并未多想,喜滋滋的穿在了身上。   殊不知,每件衣服都是被硫磺与硝石粉的水浸泡过,遇火必爆炸。   凤鸾之立在慕言身边,闻言后立刻从他身侧站了出来,仰着一张因着急而有些发红的小脸,双手死死的攥着衣摆一角,道:“你…你冤枉我,那裁缝我就见过一面,而且我也给自己做了新裙衫。”她扯着自己的衣服,眼睛都急的发红,眼泪包在眼眶子里,别提多委屈。   “我也穿了,你…你冤枉我!”说罢后往慕言身边挪了挪,眼泪瞬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嘤嘤的哭出了声。   林松见状,立刻尴尬的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抓了抓头发。   他一个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就没跟女人有过接触,哪里见过这般话还没说完便梨花带泪的境况?当即闭嘴不敢再言说。   “安儿莫哭,又没人怪你。”慕言伸手拉她靠在自己怀里,替她擦干眼角的泪,哄着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委屈。”说罢将人揽进怀里,一只手还不忘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   这姿势,委实亲密。对于即将成亲的俩人来说,倒也算不得多过分。   凤鸾之想要挣扎着推开,又觉得这般突兀的动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而矫情了。   思忖间,突然想起有一次,慕凉傾撒娇的时候就把整张脸埋进了沈辞的手掌心,来回反复蹭,沈辞当时很开心。   心思一动,当即挣扎着推开慕后,在他凝眉沉脸间,拉起他的双手,将自己的脸颊埋了进去,坏心眼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蹭了他满手。   还不忘抹黑林松,“他那样说,分明就是说我跟裁缝串通了,公子不信,大可找人当面对质。”声音嗡嗡的从掌心传来。   慕言这人若说有什么特殊的毛病,大抵就属洁癖了,府内上下人尽皆知。   偏偏凤鸾之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漏风,哈喇子流了他满手。   慕言:“······”   “安儿,莫哭了,起来说话好么?”   凤鸾之见好就收,委屈的吸着鼻翼抬起了头。   “公子可是信我?”   慕言没应答,只是僵硬的端着双臂,道:“安儿放心,我自会查清。”   林松派了个粗实丫头伺候慕言净了手后,三人又一路走过被烧毁的屋子,只剩下断壁残垣。风一吹,灰尘满天飞。   凤鸾之用袖口掩住口鼻,眸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喜悲。   “安儿可有觉得他们可怜?”慕言突然顿住脚步,伸手指着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下人,回首睥睨着她。   他眸子看似与寻常无异,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他的眸色照往日更黑且沉。嘴角上依然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好像什么都不能扰了他寡然的心境似的。   凤鸾之被他突来的举动吓的一愣,神色微动,睫毛轻闪,害怕的立刻垂下了头,双手食指不安的来回搅动着,声音小的似猫叫一般,道:“可怜。”   更可恨。   他们若都是寻常家的百姓,她断然不会下此黑手,可这些人,即便被烧的体无完肤,哪有一个喊疼的?   还不都是慕言养在府内看守她的死护?   他都不觉得可怜,她凭什么替他操那份闲心?   慕言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戏谑,道:“我这院子烧成了这样,晚上定然是住不成了,看来今夜只好委屈安儿借我半张榻。左右我们也是未婚夫妻,马上就要成亲了,哪怕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见着凤鸾之低头似凝思,又道:“这地方脏的很,冤魂也多,安儿还是早些回自己的院子吧,免得沾染了晦气。”   说到底,还是不信她。   凤鸾之闻言迅速抬头瞄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踌躇的欲言又止的站了会儿,最后只乖巧的点了点头,嘱咐道:“公子小心些,莫要伤了自己。”声音听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又似带着点委屈,转身回了茗香苑。   刚刚赶过来的灼光目送着凤鸾之离开后,气呼呼的道:“公子,那女人心真坏,干脆杀了她算了。”   慕言一边往他卧房的方向走一边道:“本王倒是觉得她最近越来越闪光了,比个木偶好玩的多。”   “她把房子都点着了,公子还护着她。”   “她今天不是一直同你我在一起?”慕言轻声一笑,道:“无凭无据的,不好冤枉人。”   “可我查到,那李富之前便与她有过节,听闻是一次做的饭菜不和她的胃口,她训斥了李富几句。”   “所以呢?”慕言停下,等着灼光的下话。见他不言语,又道:“你查的证据只能证明李富与安儿有过节,想要害她所以才纵火行凶。”   灼光:“······”好像也是!   “回头让人把裁缝请来。”他走了一步,又顿住,道:“让碧春出去再寻个好的厨子,寻好了人后,带着人一起到我这里来回话。”   他得亲自问问碧春。   慕言交代完,重新迈起步子大步的跨进了还冒着白烟的废区中,扫了眼化成一堆灰烬的房子,轻叹口气,喃喃了一句。   “可惜我的那些古董字画,这一把火烧了一个国库,她若知晓,不知是否会心疼。”末了,又问:“那女人也没救出来吗?”   “没,连着六个婢女都死在了后院。公子,若是南晋楚王知晓她的爱妾烧死在了咱们府中,会不会很麻烦?”灼光有些担心的问。   “这才是最麻烦的,今日刚巧是他会佳人的日子。”   慕言望着一片废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女人···可爱又···可恨!   -   “夫人不是想吃剁椒鱼头么?买回来怎地还不吃了?”碧春挑了几块没有刺的鱼肉放进了凤鸾之的碟子中,“凉了就该不好吃了。”   凤鸾之单手支着下巴,眸光涣散,似在神游,敷衍的‘嗯’了一声。   她另一只手横搭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跟着自己的节奏打着节拍。   “夫人莫不是吓着了?奴婢还是请个郎中给您瞧瞧吧。”说罢扔下筷子便要往出走。   是时,凤鸾之停下动作,不聚光的瞳仁也渐渐了恢复了明亮。   “碧春。”她轻唤,“今儿我与公子去街上时,尝了口望月堂的燕窝粥,味道不错,你去帮我买些回来。”   “啊?”碧春不解,“夫人不是最不爱吃那些东西了么?”   凤鸾之:“去吧,他那的价格有些贵,你就说是我家夫人让你来取的,他不会要你的银子,还有玉银轩的一对翡翠镯子,我之前看上的,你去拿便是。”   碧春点了点头,疑惑的出了屋子,嘴上嘀嘀咕咕的小声道:“那商户知道我口中的夫人是谁么?”   -   沈辞自打从王家屯回了洪村镇后,期间找过一次沈明,猜他肯定知晓凤鸾之的去向,偏沈明不张口。   问急就遁了。   他便也不再问,只差人去查沈离之前的行踪,不过五天便传回了消息,道是他在回洪村镇之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平乐镇。   “平乐镇?”沈辞身前的桌面上摊开着一张羊皮地图。   他眸光死死的锁定在地图上的一处,半响后,忽而一笑,伸手抓过地图卷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基友聊天,说我写的甜文为什么会有读者觉得虐,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写不出来那种感觉了么? 基友说,把你与你家哥哥相处的点滴记录下来就好了,甜死个人···· 我一直叫我先生哥哥! 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写,哈哈哈,不过又有些心痒痒,我有本日记,文字性的叙述少,大多都是火车票、机票、电影票之类的,贴了厚厚的一本子。女人大多都有这个毛病,我也不例外。 PS:我到底是没忍住,开了。 喜欢的可以点作者专栏去看哈,不会入V,写着玩儿的。   ☆、动情   灼光是个办事利落的人, 不过半个时辰,便把收拾好包袱准备潜逃的成裁缝抓了回来。   此时, 慕言正在听人汇报这一把火到底烧毁了他多少财物,心中正是烦闷。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成裁缝被灼光踢了一脚,屁滚尿流的滚进了屋子, 爬起后,当即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   慕言怕他碰到自己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待人搬了张椅子来才坐下。   “交代清楚!”   声音淡淡的, 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他少有的样子。   慕言是个喜怒不愿形于色的人,欢是笑, 恼是笑,疼也是笑。可眼下,他眸色黑沉, 面容略有疲惫, 显然不愿应付。   起先成裁缝只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灼光是个急性子,受不得他温吞吞,瞬间拔出腰间匕首, 手起刀落间,三根手指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滚至到桌下。   一滴血,‘啪’的落在了地上。   成裁缝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手上一凉,再反应时,断指已落。   一个裁缝若是没了手指,跟要了他的命又有何区别?   灼光收起匕首,不耐烦的催促道:“趁早交代还能少吃些苦头。”   成裁缝此刻哪里还敢耍聪明?甚至都忘了哭,一五一十的全都道了出来。   说是他来府上量体那一日,出门时被后厨的李富拦住,道是衣裳做好了直接交给他就成。   成裁缝见他满面油光,浑身一股子油烟味,胖哒哒的身子脏兮兮,心想,夫人定然不会让这种人来收货。   不成想李富拿出了一堆银子递给他,说夫人就是那么交代的,这钱也是夫人给的。   于是衣服做好后,他便交给了李富。   至于其余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儿听说这家起了火,他嫌晦气,想去外村侄女家住几天,不成想就被抓到了这里。   “公子,我真的只是个裁缝,在这街上做了几十年,没出过这种事啊。”   这时林松突然走了进来,附在慕言耳边耳语,道:“买硝石粉与硫磺粉的确实是李富无误。至于李富,人已死,尸体在他家中发现,中·毒身亡。”   慕言凝眉点了点头,又垂眼睨向成裁缝,问:“李富当时给你的银子在哪儿?”   “都在这!”成裁缝说罢便从胸口处掏出了一个藏青色的粗布荷包,直接交给林松呈了上去。   慕言只扫了一眼荷包内的碎银子便撇开眼,   “你可曾用这银子买过什么?”   “没、什么也没买,一个子儿都没动,全在这。”   慕言摆摆手。   “送他出去吧。”   “公子!”灼光急急道:“这就完了?”   “事情已经出现了眉目,李富与安儿起了冲突,所以想假借她手栽赃陷害,随后服毒自尽。”   灼光不服气。   “公子就是偏袒那女人。”   慕言轻轻一笑,无奈道:“本王并未偏袒任何人,李富已死,死无对证,还从何处找线索?   见他眼睛瞪的溜圆的盯着钱袋子,慕言问:“你是想说那银子是么?你想想,她作为这宅子的女主人,每次打赏下人时都是一锭银子,可李富给成裁缝的却是些碎银子,连铜板都拿了出来,明显是李富撒谎。所以,即便本王以此为由头去找她,她也有话为自己辩解,不是么?”   这事若真是凤鸾之所为,想必她早已布置好,怎么可能留下马脚?   -   事件发展与凤鸾之所料不差,她当时设计火烧府邸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主意。   自她知道自己是谁到现在为止,五个月的时间,慕言虽然限制她外出,也不准她到茗香苑以外的地方走动,她闲来无事,自然把注意力放到这宅院中的家丁身上。   哪些人会功夫、哪些人又是当地的百姓,哪个地方守卫多,什么时辰换岗,她摸的门儿清。   至于李富,算不得她的人。   只是有一次,她不小心撞见了前院守院的一名小厮对李富拳打脚踢,知晓他满心不满,想要伺机报复,所以借着饭菜不好将人叫到了茗香苑,提点了一二罢了。   至于那碎银子,也确实是她给的,不过···给之前便料想到了今天。   而李富的中·毒身亡,也确实是他罪有应得,凤鸾之本想给他留个活口,谁料他胆肥的竟敢把歪主意打在碧春身上。   这是她万不能忍的。   -   碧春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手中皆是端着盖着布的托盘。   “夫人,没想到您的名号那么大呢,我刚一说我家夫人喜欢什么,那望月堂与玉银轩的老板立刻将好东西都捧了上来随我挑呢。”说罢便回头吩咐小丫头们,将东西都摆在桌面上,随即掀开了红布。   先是拾起一对翡翠绿的镯子递到她跟前,问:“夫人,您说的可是这对?”   凤鸾之随意扫了眼,不甚在意,碧春后来再说了些什么,她心思转到了别处,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今儿让府中上下所有下人都穿上颜色统一的衣衫,碧春也没例外。   但是出门时,却故意没带碧春,只带了平时负责水洒的丫头秀菊,她在街上走了一遭,秀菊紧跟其后,那身婢女的衣服,但凡上了心的人自然都认识。   所以让碧春这个生面孔去,想知道这些铺子的老板是否认识这身衣服用以辨别碧春的身份。   凤鸾之目的只有一个,她想知道慕言何故来了平乐镇。   今儿上街时,平乐镇里的各家大字号的店铺老板看似与慕言并未有交集,甚至未有眼神接触。   这也恰恰是她怀疑的地方。   但凡见着慕言不凡的穿着与气质,都该热络的上前招呼才是,毕竟是个大客户。   然,竟反其道。   所以她才派碧春前去‘赊账’。不提慕言名讳也不提‘夫人’是谁,只穿着那身衣服。   结果呢···她猜对了。   那些人果真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事实证明,那些商铺老板确实与慕言早就相识,而且,此地就是慕言的老巢。   平乐镇······   凤鸾之脑海中仔细回忆它的地处范围。   东面靠海,是盐商的聚居地,物产比北方丰富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倒是个捞钱的好地方。   南面往南五百公里便是南晋边城小叶城,楚王南浔的封地。   听闻南浔的妻子乃是西唐王的嫡长女,十足的泼辣性子,至今未曾有所出,亦不准南浔纳侧妃,委实可怜了些。   南晋······   凤鸾之又想起了慕凉傾的病,心下沉了沉,也不晓得傾儿的病到底如何了。不过,心念一转,她突然又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慕言为了皇位与南晋勾结?   而南晋中,只有南浔的王妃是西唐皇室,这么一来,他这是沾亲带故得了两国的庇护与支持?   凝眉深思间,碧春突然伸手推了推她。   见她回过神来后才吁了口气,顺了顺心口窝,心有余悸的道:“夫人,您是要吓死奴婢不成?”   “怎么了?”   “夫人最近总是晃神,奴婢叫了您好多声您都听不见,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还是去请郎中来瞧瞧吧。”碧春的嘴像是崩豆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出说,倒是跟紫鸢有几分相像。   说罢后也不管凤鸾之应没应,转身就欲往外走。   凤鸾之本想阻止,心思一转,又收回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由着她去了。   慕言今夜不是要住在茗香苑?她正巧没什么好法子阻止他,弄个什么病出来,也好挡一挡。   碧春急匆匆的刚出了院子便被守在门外的林松请到了慕言跟前。   “公子!”碧春委身施礼,擦了擦额上的汗,始终垂着头立在一旁,不敢东张西望。   慕言站在一处槐花树下。   正是夕阳西下,红霞透过繁密的枝叶,斑驳的淬了他满身光亮,将一身白衣渡上了霞红色。   倒是将他不染凡尘的气质更是平添了几分脱俗的仙气。   他蓦然回首,声音里含着淡淡笑意,问:“急慌慌的要去何处?”   “回公子的话,夫人最近总是晃神,一发呆便是好久,看起来像是···像是···”碧春其实想说凤鸾之像是冲撞了鬼神之类的话,但余光瞥见紧盯着自己的林松眉宇紧皱,似警告,她便转了话,“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奴婢想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怕夫人再郁结成疾。”   慕言没接话茬,反而问:“刚刚你去街上做何?”   碧春一五一十的交代后,慕言才放她离开。   望着茗香苑的方向久久后,慕言兀自笑了一声,喃喃道:“好一颗七窍玲珑心,本王藏了这些年的秘密,莫不是一朝被你发现了?”   又觉得惋惜。   “当年若是本王没有假借病入膏肓退了太子之位,与先祖爷好生较量一番,或许也能有几成把握。若真如了愿,名正言顺的娶了你为后,恩爱倒也谈不上,不过朝政上,倒是能托你福气,省心不少了。”   言罢,拂袖一甩,转身出了府。   “本王还得想个法子亲自给南浔弄个美娇娘才行!”   -   沈辞到了平乐镇将将下榻客栈,便听到有人议论谁家着火的事。   “听闻那府上的守卫死的凄惨,顾郎中回来说,有好些人是被炸死的。”   “人被炸死?不是单单救火么?怎还被炸死了?”   “不晓得哇,听闻是后厨的下人好像跟这家夫人有什么过节,所以故意陷害,把给下人们的新衣上都涂抹了能爆炸的东西,威力可大了呢。”   “那家夫人?咦,听闻今儿还与她家相公一同上街了,见到的人都说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比仙女都好看,性子也活泼,看样子不像是跟人有过节的。”   “哎,现在的人说不准哦。”   沈辞的脚顿在去往二楼的台阶上,直到有人喊了声‘兄台麻烦让一让’,他才侧身让开。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沉的似一望无际的大海,朝着门外望了望,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忽而笑了起来,露出一整排好看的牙齿。   -   凤鸾之给自己小小施针,弄了个脉弱体虚的毛病,喝了郎中开的药后,早早的便歇下。   倒不见得能阻了慕言来茗香苑,不过她病了,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歪心思,这样就好。   眼瞧着临近亥时,门外仍经静悄悄,唯有廊下红灯笼还散发着昏暗的光。   凤鸾之躺在榻上似烙饼似的,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慕言现在身在何处。   他说晚上会来,那就定然会来,正常戌时就寝的人,想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耽搁的以至于晚了一个时辰。   到底是何事?   凤鸾之心思重,越想越是睡不着,总觉得能耽误慕言恶心自己的事一定是大事。索性披着衣服起了身,她蹑手蹑脚的绕过正坐在门外打盹的婢女,一路出了茗香苑。   看守的侍卫一般的站位她早就摸的门清儿,况且今儿被大火烧过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本就没几人。   躲的过的,自然是好,躲不过的,只好请他们吃几枚银针,好生睡一会儿。   凤鸾之专挑树荫下没有光亮的地方走,绕着府邸一周后,并未发现慕言的身影。   她躲在一处拱桥树下站立久久,任外头萧风瑟瑟,吹拂过她的面颊,吹起她的长发。   长长的樱花粉色裙摆坠地,沾满了露水。一阵风过,她打了个冷颤。   心想,慕言莫不是根本不在府内?   蹑手蹑脚正准备回茗香苑时,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及说话声。   “公子,那南浔也太无礼了,不就烧死了个女人么,至于跟您发那么大的火?”   “许是还没过新鲜劲,喜欢的紧。无妨!”   “什么喜欢的紧,我看他像是更喜欢这个。”   慕言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叮嘱道:“派人保护好了南浔!”   凤鸾之将俩人的对话全都听进了耳里,略一思考便能理清他所言为何。   她冷笑一声,心想,当真是好·色误国。   见着慕言去的方向是自己的院子,凤鸾之不敢多留,素手拎起裙摆,挑了条最近的小路,狂奔   而去。   “公子!”   门外响起了碧春的声音,凤鸾之连忙扯下身上的外衫,也顾不得里头肚兜的带子在拉扯间脱落,连忙跳上榻盖好了被子。   “安儿可是睡了?”   “夫人天没黑就歇下了。”   随即是‘吱呀’一声开门声。   慕言的脚步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他站在外室散了散身上的凉气,这才踱步进了卧室。   卧室内的烛灯尽数熄灭,唯有床榻前留有一盏已快燃灭的蜡烛,灯芯发出‘滋滋’的声响。   感觉到被子的一角被掀开,凤鸾之再也装不下去,从背对着他翻过身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丹凤眼,咧嘴,对他灿烂一笑。   “你回来啦?”口气寻常的好像成亲了十几年的恩爱夫妻。   沈辞曾形容过凤鸾之的笑,道是她若想求人办事,无需张口,冲那人笑一笑,谁又不能被她的模样迷的神魂颠倒?   慕言愣愣的盯着凤鸾之,那一刻,他烦躁了一天的心突然静了一瞬,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慢慢拂过他的心头似的。   暖暖的,很熨帖。   他倏然一笑,这次的笑与以往模板般的笑截然不同,连眼底都被淬了笑意,甚至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嘴角的牵动是因何而来,自己又是如何不能控制。   “可有喝药?”慕言声音柔的似汪清泉,听起来格外的舒坦。   “嗯。”凤鸾之双臂支着床榻,想要坐起身,被慕言按住双肩,还顺手给他掖好了被角。   “歇着!”   凤鸾之笑笑,目光看望外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   “公子怎么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皱着鼻子嗅了嗅,像只小狗似的,凝眉道:“公子喝酒了!”   酒气熏天,这是喝了多少?   慕言面上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迟钝的反应与迟缓的动作足以说明他醉了。   他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道:“莫要再笑着引诱我,否则就算你身子坏着,公子也怕把持不住,做些让你喊疼的事。”   凤鸾之尴尬的笑了笑,心想,逮到机会就往死里恶心哀家,秦王这乐趣委实算不得好。   嘴上却道:“夜深了,公子还是早些歇着吧。”   慕言始终盯着她看,一瞬不瞬,嘴角又挂着如模子般似有若无的笑,他忽而抬手,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几丝睡乱的细发,问:“安儿可愿我今夜住在你这里?”   凤鸾之心中冷哼:我说不愿你就能?我还想让你去死呢,你去么?   “公子若是没地方可住,那···”说到此,凤鸾之抓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声音嗡嗡的从被子下头传上来,“那若是不嫌弃安儿的榻小,歇在这也无妨。”   慕言静坐了半响没动。   卧室内一度静的只剩下凤鸾之憋在被子下头的沉闷呼吸声,她默了一会儿,等不到慕言的回应,只好自己掀开了被子,目光对上的,便是慕言意味不明的双眸。   在淡淡的烛光下,朦朦胧胧,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安儿!”慕言突然倾身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上的发旋处,轻轻摩挲着,半响后,才开口道:“你若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们之间还有一线可能。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凤鸾之伸手推了推,见推不动,只好安静的等他自己静下心来。   若说慕言对她有了情,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人,狡猾的很。   “安儿,我们真的成亲好不好?日后你若真心待我,我定不会辜负你。”   慕言今夜与南浔多喝了一些,人在醉酒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就说刚刚,凤鸾之无意识的一句‘回来了’,无心机的一个灿烂笑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他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先祖爷定上了‘不受宠’的标签,哪怕他比先皇更用功也得不到先祖爷的一句赞赏。   太子之位?不过是他暂居的位置罢了,精明如慕言,又怎会不晓得?   为了活命,他主动退位避让,到头来也没换来先祖爷的信任。   先祖爷仙逝时,还不忘下遗诏命他去守皇陵三年。   其实他一直渴望有个家,父慈母爱,兄弟和睦。可是这么多年,家里始终冷冷清清。   所以刚刚那一瞬的凤鸾之,真的给了他想成个家的念头。   可他知道,以凤鸾之的聪明果敢,留她在身边不亚于养虎为患,可即便这样,他也想试一试,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相信他真心待她,他也能得到回报。   凤鸾之在明白慕言的意思后,后背徒然一僵。   如果慕言真的对她有意,她便很难保全自己的身子,再有几日便是大婚,他们定然是要入洞房的。   神游间,突然觉得胸前一松,回神之际才发现,原来肚兜不知何时脱落至腰间,白色的寝衣里顿时空落落的。   她忙不迭的推开慕言往榻里挪去,双手护在胸前,警惕的看着慕言。   慕言被他推的一个后仰,险些摔倒。   起先,他还不知所云,待反应过来之际,双眸便落在了她死死护住的地方,许是酒精的作用,向来不近女·色的慕言突觉一阵燥热,身上好像被火烤着似的,滚烫的骇人。   就在凤鸾之伸脚想要勾过被子盖住自己之时,慕言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的脚腕,用力往回一拽,便把人拽到了自己跟前。   “慕言,你快松开,你弄疼我了。”   慕言置若罔闻,垂首看着他手中白嫩似玉无暇的小脚,拇指在她脚背上轻轻摩挲,也不顾凤鸾之如何踢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凤鸾之也顾不得自己的脚,先是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后,这才腾出功夫对他又是踢又是踹。   “慕言你快放手,你快开。”   大概是疼了,慕言轻轻蹙眉,入鬓的剑眉上挑,脸上的神色也不大好,他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看向凤鸾之,见她嫩的似白瓷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可爱中又带着几许娇媚。   就连紧蹙的绣眉都好看到似乎要引人犯罪。   “安儿。”他喉结滚动,眸色沉了几分,就连嗓音都比平日暗哑,问:“我···可以亲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了一篇不入V的短篇 絮絮叨叨的写些我与林先生的日常,喜欢的小仙女可以进作家专栏看。 《和你在一起,就是好时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入V、不入V、不入V······   ☆、追来   残烛摇曳, 将俩人的倒影暧昧的重叠在一起,仿佛紧紧相拥的两个爱人。暖黄的烛光, 给这平淡的夜色更是平添了几分涟漪。   慕言的目光沉的似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又满含复杂的紧紧的盯着凤鸾之。   许是真的醉了, 理智告诉他不该这样,不可以动·情,他与这世上万千女子都可以来一段露水情缘,走心走肾都无妨, 唯独凤鸾之, 唯独她不可以。   她那样聪颖的女子,他若失了心, 早晚会死在她手中。   可慕言的身体却诚实的不肯听他使唤,无论是手上摩挲着凤鸾之脚背的动作、还是定在她倾城面容上的目光。   移不开了!   等不到凤鸾之的回答,慕言又一次沙哑开口, 满含柔情的轻声问:“安儿, 我···可以么?”   近似祈求的口吻。   几乎是下意识的, 凤鸾之想要收回脚的动作又强硬了几分。   慕言不肯松手,带着薄茧的手掌力道与她背道而驰,她越是用力, 她薄的近似透明的肌肤越是被拉扯的更加疼。   额角处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她的凤眸冷的似冰雪,充满了警惕,仿佛下一刻就能放出冰刀子似的, 支撑着身体的手慢慢的摸向帛枕之下。   那里有一把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凤鸾之心想,她虽算不上什么贞洁烈女,但是她的身子只能给她爱的男子,这一点毋庸置疑。若这都做不到,她努力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慕言若真敢做出出格之事,她绝对不惜一切代价与他同归于尽。   就在手握住刀的那一刹那,慕言身上的气息徒然阴冷了几分,煞气四溢,犹如来自地狱的罗刹。   “安儿,你怕我?”他的目光死死的锁住凤鸾之,阴森的可怕,像头饿了几天的狼。   凤鸾之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自觉的清浅了几分。   她记忆里的慕言总是温文尔雅谦虚有礼的,哪怕她佯装无意的往死里气他,弄乱他的棋盘、弄脏他的衣服,甚至大火烧了他的院子,他都能用一笑而过来粉饰太平。   可是此刻······   瞧慕言这势在必得的架势,硬碰硬,只会激发他体内潜藏的兽性,霸王硬上弓。   凤鸾之立刻停住往回收腿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笑,凌厉的眸色也柔和下来,温声道:“公子许是喝了酒,看起来与往日不太一样,安儿有些害怕。”   “安儿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亲你么?”   凤鸾之:“······”   艹!   “公子···”凤鸾之嘤咛了一声,刚刚还笑靥如花的面孔变换的速度堪比翻书,嘟嘴委屈着,凤眸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不知何时已挂上了泪珠,含在眼眶内,要掉不掉的惹人怜惜。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慕言手上的力道松弛了些许,他前倾着身子,抓住她伸向帛枕下的皓腕往回用力一拉扯,凤鸾之尖叫了一声,瞬间跌入他的怀抱。   “别动!”慕言出声警告,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似觉得自己的口吻太过严厉,又放柔了几分,哄着道:“安儿,再过几日我们便成婚了,哪怕你害怕,这些也是必须要经历的,难道你不想为我生儿育女么?”   凤鸾之确实不敢再动,因着她胸前那二两肉正紧紧的贴在慕言坚硬的胸膛上,而后背是他宽大的手掌,被他覆盖的那一处肌肤滚烫的似着了火一般。   她可没玩火自焚的癖好,只好老实儿的窝在他怀里。   “安儿,我可以不碰你,但我现在···你···至少给我些甜头。”慕言见她乖巧的一动不动,搁在她头顶的下巴挪开下移,脸颊贴着她的脸颊留恋的蹭了蹭后,似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凤鸾之咬紧牙,以为只这样便完了。不想慕言的脸颊又朝她轻轻挪动,唇瓣擦过她白嫩细致的面颊,停顿了片刻。   她甚至感觉到慕言身上的温度又比刚刚热了几许。   她心脏‘砰、砰、砰’的乱跳,毫无节奏。   眼瞧着慕言的唇又向她唇瓣移了一寸,将将要碰上······   还是躲不过···   既然如此···不如···玉石俱焚!   就在凤鸾之偏头躲过、回手准备伸向帛枕之下抽匕首的功夫,房顶上的瓦片突然大面积碎裂,伴随着噼里啪啦掉落的声响,一个黑影突然跳了下来。   那人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蒙着面,身轻如燕的一跃而下。   指尖夹着三枚银针,发了狠的刺向慕言。   “轻薄我媳妇,我干你个姥姥······”   慕言心未动,身先行。   他单手揽住凤鸾之的腰身,足尖轻点纵身一跃,窜到了窗沿下,宽大的袖口一扫而过,那银针似斗败的公鸡落在了地上。   “呵。”慕言冷笑,醉眼此刻清澈澄明,毫无一丝醉态。   若说他对凤鸾之动的丁点心思始于今夜的醉酒,或许明儿一早便会忘的干净,那么此刻沈辞的出现恰恰肯定了他的选择。   “本王的东西,不要的时候便是毁掉的时候。”说罢便朝沈辞袭去,“怎么也轮不到你手上。”   凤鸾之:“······”   你特娘的才是个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还都不是好东西,从你爹算起,再到你大哥,没一个好玩应儿!   害人的玩应儿!   俩人厮打间,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似个信号,让不敢确定的凤鸾之终于辩认出来人是谁。   许是外头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沈辞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自己一人借着轻功尚跑得了,若是带着她,俩人今日都甭想出去。   心思回转,沈辞已挨了慕言一脚。他不气馁,还拼了命的往前冲。   这是要鱼死网破么?   “慕言,老子今儿跟你拼了!”   凤鸾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拼?您是哪儿来的自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凤鸾之只得先稳住慕言。   “公子···”她急声一唤,语气里是实打实的担忧,忙往前上了几步想要靠近慕言,瑟瑟发抖的道:“安儿害怕!”   沈辞一听,我艹,安儿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过话,一次都没有。   大概嫉妒使人疯狂,他突然气血上涌,趁着慕言回身去望凤鸾之的功夫,抬腿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处,紧接着便是三枚银针刺来。   凤鸾之气的咬牙。   灼光已至门外,这傻子还恋战?再不走真没命了。   她也顾不得其它,立刻张开双臂挡于倒在地上的慕言身前,大声呵斥:“不许你伤公子。”见沈辞有一瞬的愣神,更是气的大骂:“还不快滚。”   沈辞不但没滚,气的双眸都染上了嗜血的红,他咬牙一字一顿的问:“你衣服呢?他是不是碰你了?哪只手碰的?”   他指的自然是她薄薄的寝衣里面空荡荡,动作间,此起彼伏上下乱颤的小兔子。   自来了葵水后,凤鸾之明显觉得她那小土包有破竹而出的蓄势,这才分开几个月,它已长成了拳头大小。   被沈辞这么刺果果的盯着,她也下意识的垂头看了眼。   露点了!   凤鸾之:“······”   说话间,沈辞徒然逼近,貌似要去抓凤鸾之的手腕,而身后外室的门已被打开。   凤鸾之被他抓着往怀里拽的瞬间,情急之下,踮起脚尖直接在他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小声道:“快走,回头再说!”说罢用力推开他后转身往慕言身边跑去。   “公子···你快醒醒啊。”她指尖不知何时多了枚银针,直接刺向慕言的昏睡穴,所以灼光想要去追越窗而逃的沈辞时,她连忙阻止,“公子不知是死是活,你还有闲情去管别人?你到底是敌是友?莫不是潜伏在府内的细作?宅子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凤鸾之惯会倒打一耙。   而她又气势十足,一张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灼光心思单纯,又有些傻气,嘴更是笨。被凤鸾之这么一质问,当即愣在了原地,‘我’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不把公子扶上榻?”   灼光这才呆愣愣的‘哦’了一声,垂丧着脸,跟着凤鸾之一起将慕言安置好,又去请了郎中。   凤鸾之拿起一身干爽的衣服连忙躲到了屏风后面换好,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真是够惊心动魄了。   心思一转,又有些想笑。   那傻子怎就找到了这里?张口先质问她衣服去了何处。   凤鸾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知道他安好,还有精神头喝飞醋,这便是几个月来最好的消息。   -   慕言醒来之时已是翌日午时,醉酒后的人总会犯头痛的通病。   他紧闭着双眼皱紧了眉头,抬起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了捏鼻梁。   恰时,一道温婉动听的声音响起。   “公子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慕言倏地睁开眼,锐利的双眸在对上凤鸾之笑靥如花的面颊时,忽而又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撑着双臂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坐起了身。   昨夜一幕幕似片花般忽闪而过,脑中残留的,是凤鸾之张开双臂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小小的身躯,倒是临危不惧,颇有几分女侠的风范。   她能护在他身前,出乎了他的意料。   慕言忽而抬手伸向凤鸾之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嫩的好似剥了壳的蛋清的皮肤,笑如春风般,问:“昨夜可有伤着你?”   凤鸾之僵硬着身子,尴尬的笑了笑,摇头的瞬间脱离开慕言的手掌,随后似娇羞的垂下了头,以防他再一次伸出魔掌。   慕言悻悻的收回手。   “不是害怕么?为何又敢挺身而出挡在我身前?”   “就···”凤鸾之顿了下,声音小了几分,“就舍不得公子受伤。”   慕言闻言,身子徒然一怔!   -   一旦动了情的男人都是好诓骗的,慕言居然还真的信了凤鸾之担心他的话。   所以下午的时候,她执意要去庙里上香,道是去为慕言祈福,慕言竟也答应了。   因着南晋楚王南浔还留在平乐镇,他腾不出功夫陪着凤鸾之,遂派灼光一路跟着保护。   有灼光在,任何人都休想伤着她。   凤鸾之倒也不拒绝,心想,灼光那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想要甩掉他,略施小计便可。   去之前,凤鸾之带着碧春与始终冷着脸严重的表示‘爷很不高兴’的灼光上了街,大张旗鼓的买了好些有的没的,其余商户瞧着凤鸾之花钱如流水,也都纷纷带着自己家的宝贝往前凑,希望能得她青睐也赚些薄利。   一条街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凤鸾之估摸着就算住到犄角旮旯里,沈辞也该听到了动静。这才命人将东西送回府上,自己则又按着之前的规划往南山的慈惠寺走去。   ‘不巧’的是,路上偏巧遇到大雨,几人被困在了一处四处漏雨的亭子里。   凤鸾之看了眼如门神似的站如松柏的灼光,开口吩咐道:“眼瞧着天要黑了,处在这上不上下不下的,何时是个头,你回城找辆马车来吧,我累了,不想去了,要回府。”   灼光气哼哼的回道:“还不是你非要走着来,个子那么矮,腿又那么短,走的还慢,哼,自作自受。”   凤鸾之好脾气的敷衍着,‘是是是,我人矮腿又短,麻烦灼光大傻个快去快回吧。’   “哼!”灼光没好气的头也没回的钻进了雨里,没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中。   凤鸾之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一人策马而来,他手中举着一把画着山水的油伞,面容遮挡在伞下,看不出来人是谁。   可凤鸾之偏偏知道,那身姿、那撑伞的帅气模样,那举头手足间的吊儿郎当,就是时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沈辞打马上飞奔而下,步履急匆的朝她而来,撑伞拥她入怀。   他眉眼温柔,轻轻低唤:“安儿···安儿···”一遍遍,只喊着她的名字,不厌其烦。   凤鸾之扭动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不想他的手臂像是铜像铁壁,半点动不得。   那一刻,突然想起他曾欺负过自己的场景,脑中精光一闪,忽而来了主意。   她懵懂的仰头望着他,双眼澄明的毫无心机,不惑的问:“叔叔,你识得我?”   沈辞身子徒然一僵,好似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感觉脑子都在冒白烟。他疑惑的放开凤鸾之,垂首盯着她看,不确信的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凤鸾之双睫似蝶翼一般眨了眨,灵动又可爱,嘟嘴又叫了一遍。   “叔叔!”   “啥?”沈辞咬牙,“叔叔?有胆你再叫一遍?”   凤鸾之像只惊弓之鸟,吓的缩着身子往后退,还小声的反驳着:“不叫叔叔难道叫伯伯?你看起来应该还没我爹爹年岁大。”   沈辞:“······”   这时,一直处于发蒙状态的碧春突然反应回来,三步并两步的挡在了凤鸾之跟前,张开双臂,像只护鸡崽子的老母鸡,警惕的看着沈辞,道:“大胆狂徒,竟然对我家夫人无礼······”话音未落,沈辞突然黑着脸上前,拎着碧春的衣领子往旁边一摔。   “啪叽”一声,溅起满地水。   凤鸾之忙不迭的跳上了台阶,又往亭子里躲了躲,手指着沈辞,惊恐的说话都结巴了。   “粗···粗鄙,好个无礼的!”   沈辞气的跟只炸毛的狮子,大步上前,手中的伞也被他撇到了一旁,雨水肆意洗刷着他身上的戾气。   他一把钳制住凤鸾之的皓腕,攥得紧紧,反问道:“我粗鄙?我粗鄙你为何还要亲我?”见着凤鸾之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将将要开口之际,又立刻补上:“你敢说你忘了我饶不了你。”   凤鸾之见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心中是说不出的得意。   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以前她自以为很厉害,朝中各大臣她均不放在眼中,想气谁,还不是张嘴就来的事儿?   自从沈辞来了之后,她的所有自以为很牛逼的超能力瞬间被颠覆,她从他那里就没占过便宜,哪一日不是被他气的半死。   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这么好的时机,她又岂会放过?   “你···你莫要冤枉人,我连你是谁都不晓得又怎会亲你?”眼见着沈辞眼底欲喷火,她连忙轻转手腕,捏住他一处麻穴后立马撒腿就跑,躲在了没漏雨的亭角去。   “嘶~”沈辞用力的甩了甩已经没了知觉的手,看着她那双凉凉的丹凤眼里满是戏谑,更是气的爆炸。   他也不顾身后的碧春是否看见,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凤鸾之,像是抱孩子那般面对面,将她惊呼的尖叫声直接堵在了喉咙之中。   他似故意惩罚她一般,摩挲着她的唇角,轻咬着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好像要一口吞下她。刚得了喘息的片刻,又再一次碾压上去,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的撬开了她的齿关。   手掌还不忘拍下她圆嫩嫩的屁股,呵斥道:“老实儿点。”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虐一虐沈辞,谁叫他来的晚,有同意的么? 新书《和你在一起,就是好时光》已更新,不入V,可以随便看。 狗粮吃的好不好,那得看是什么牌子,嘎嘎嘎嘎!   ☆、射·了   沈辞怕是真的气坏了, 不记得也就算了,竟还喊他叔叔。   叔叔···他有那么老?   越想越是气, 越气嘴上的力道越重,辗转厮磨,唇瓣擦着她的唇瓣, 时不时的咬上一口,似发了狠的非要她疼了、记住了才肯罢休似的。   听着凤鸾之嘤咛的哼唧声,变态般的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沈辞嘴角勾着半抹笑,不顾她的挣扎, 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颚, 硬生生的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摄取她嘾口中的每一处芳香。   水声滋滋。   “唔···你混蛋···”凤鸾之垂死挣扎,双手拼命的往他肩膀上、手臂上招呼,打到手都麻了也没能撼动沈辞半分, 反而激发了他体内的狼性特质。   他抱着她往前迈了几步, 将凤鸾之往上颠了下, 下落的瞬间,双掌稳稳的接住了她的臀部,将她抵在了身后的亭柱上。   凤鸾之怕自己掉下去, 在他往上抛又落下之际,双腿本能的缠上了沈辞的腰身。   明明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惹的沈辞顿时热血上涌,浑身上下的汗毛仿佛都立了起来。   本来托着她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慢慢收拢, 五指指肚在碰到她的臀半之际,有些反应不及,嘴上的动作一顿,他呆滞的慢慢放开她的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五指之中柔柔软软的、比馒头还要有弹性的东西上。   当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某一处不可描述的早就抬头的地方好巧不巧的随着凤鸾之略松的双腿慢慢下滑后,抵在了她的那一处。   沈辞浑突然打了个激灵,不知怎的,那一处突然凝聚了一股汹涌之力,似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喷泄而出。   “······”   沈辞傻楞了几秒,迷离的双眸茫然缩紧,倒是把被强吻的凤鸾之弄迷糊了。   这···这怎么瞧着他像是被逼迫的那个?   凤鸾之趁他发愣之际,双手用力推开他,双脚发软的落地之后忙扶着身后的柱子张嘴用力喘气。   好像突然回到了水里的鱼。   这个挨千刀的,那么用力,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不成?   沈辞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站稳后呆傻的望着凤鸾之,又慢慢低下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兄弟’,干爽的地方不知为何一片粘稠,呼吸间,浓郁的石楠花气味钻进了鼻孔。   射···射·了?   挖槽!   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射·了?   当沈辞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后,猛的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凤鸾之看出什么端倪,脸皮似城墙厚的人突然红的跟苹果似的。   凤鸾之哪里知道他突然犯了什么病,扶着柱子直起身后,本着不气死他不罢休的原则,‘呸、呸’的冲着地上吐了几口,抬手用力的蹭了下略微肿起的樱唇,气鼓鼓的道:“技术这么烂。”   技术···烂?   沈辞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瞬间炸毛,立刻反驳道:“我技术不烂,我···你···你没试过怎么知道烂?”   “不是刚试完?就是烂。”   “你···”沈辞一口气没提上来,猛的狂咳了几声,一张脸红了黑、黑了红,那模样,别提多搞笑。   凤鸾之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丹凤眼眯成了一弯上弦月,好看的梨花窝里像是淬了蜜饯,甜甜的。   “凤、鸾、之”沈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喊她名字,把她掐死的心都有。   平日里安儿来安儿去,这还是凤鸾之第一次听沈辞叫她的名字,不用想也知他气成了什么样,心想:男人的世界真是难理解,吻技烂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气成这样?   凤鸾之见好就收,又换了个方式继续气。   她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双眸灵动的似个精灵,认真的问他:“叔叔怎么知道我叫凤鸾之,你认识我?”   又是叔叔。   沈辞咬紧后槽牙,本来到嘴边的话,见着她含笑的双眸,又突然换了。   “你是我未婚妻,我怎不知道?”   未婚妻?   凤鸾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臭不要脸,还真敢说。   “叔叔莫要诓骗我,你年纪那么大,我爹爹但凡有些眼识也不可能把我嫁给你。”凤鸾之似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声,又道:“肯定是年岁大技术又差,娶不上媳妇了,所以才到这里来骗人······”   不远处躲在大树下避雨的沈宁与沈明俩人面面相觑。   沈明:“我听见了马蹄声。”   沈宁冷漠脸:“我也听见了。”   沈明:“我猜灼光回来了。”   沈宁冷漠脸:“我猜也是。”   沈明:“嘶,你就不能有点表情?”   沈宁:“不能!”   沈明哼了声,没理他,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仍旧互怼互气的俩人身上。   沈明:“亲都亲了,直接掳走不就得了?大哥还在墨迹什么?”   沈宁冷漠脸:“不懂。”   沈明:“我们打不过灼光,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沈宁木头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龟裂。   “早晚会打过。”   “嘶,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下巴朝亭子方向一扬,抱着双臂淡淡道:“咱们去帮帮大哥吧。”   凤鸾之尚不知已被人算计在内,还洋洋得意的继续往死里气害沈辞,瞧着他被雨淋的透彻,水珠顺着发丝低落至脸上,又汇聚到下巴处凝结成一大滴,最后‘啪’的落在地上。   俊美无边的脸颊咬牙切齿,满眼充血,好不狼狈。   终究是心软的舍不得。   怕他之前的病没好利索,再平白被她气个好歹。   今儿费劲约他出来,不过是想让他给南浔的王妃通个信儿,再调查下平乐镇内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能让慕言藏了这些年。   谁料想说的话还未等开口,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点意识是沈辞徒然放大的脸。   “谁让你打晕他的?”沈辞一个健步冲上去抱住了凤鸾之,气呼呼的瞪着沈宁。   沈宁:“······”   “大哥。”沈明笑嘻嘻的叫了一声,“灼光马上到,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难不成是希望小嫂子继续上山为慕言祈福,顺便拜个送子观音祈祷俩人生几个大胖儿子?”   “滚!”   “嘿嘿。”沈明眯眼一笑,见着沈辞已抱着凤鸾之策马而去后,蹲在地上看了眼被沈辞摔晕的碧春,想了想,到底是没管。   -   回到客栈安顿好凤鸾之后,沈辞便派沈明去找城内最好的郎中,道是自己不太舒服。   “大哥不就是最好的郎中?何须再找?”   “医者不自医。别废话了,快去。”   打发走沈明,沈辞便让店小二烧了热水准备沐浴。   他脱下衣衫后,光脚站在雾气萦绕的木桶前,昏黄的烛光将他白霞似玉的肌肤渡上一层暖金色,料峭挺拔的身躯如松柏一般,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软趴趴的‘兄弟’,盯了一会儿后,又伸手拿起左右看了看,像是傻子似的自言自语。   “早·泄?”   又觉得不可能,还没实际操作过,怎么可能早·泄?   那是为什么?   郎中来敲门时,沈辞刚巧穿好衣服。   他清走了一脸木讷的沈宁与正立着耳朵视八卦为生命的沈明,这才支支吾吾的道出了自己的毛病。   “男人那地方···要是释放的快······”沈辞涨红着脸,闷着气,“我就摸了她,啥也没干就···就······”   吭哧了半天也没说明白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郎中其貌不扬,又是矮蹉跎,老光棍一个,压根不知道沈辞形容的‘男人那地方’是哪地方,倒是躲在房顶的沈明听明白了个大概。   他胳膊肘撞了下沈宁,“诶?大哥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没等沈宁明白那地方是哪地方,自己又摇头否定了。   “不对不对,有几次早上醒来,我见过大哥那处昂立的跟斗鸡似的,不可能坏了啊。”   -   凤鸾之醒来时就看见一脸苦大仇深的沈辞坐在她榻边,似被猪拱了,丧气的无以言表。   她晃了晃疼的好像被石头砸过的脖颈,脑子略微一转便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禁更是生气。   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掳劫,究竟谁给他的胆子?   凤鸾之双手撑着床榻刚要坐起身便被沈辞按住了肩膀,一脸的认真严肃。   他紧张的道:“安儿,那个···那个···等我们成亲以后······”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紧,握的凤鸾之的肩膀生疼,忍不住的怂开他,谁料他又握了上来,吱吱呜呜了半天,最后来了句:“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是不是也可以?”   “啥?”凤鸾之惊讶的盯着他,“脑子有病你就去治,我又不是兽医,治不得你的病!”   “安儿···”沈辞急急道:“你别生气,我就···就那么一说,就说说。”   躲在房顶的沈明实在听不下去,心想:一个大男人怎就这么婆婆妈妈,想知道自己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翻个跟头下了房顶,人一闪便没了踪迹。   不多时,再回来,手中莫名多了只瓷白的小药瓶。   沈明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把药粉混入了茶水中,用手指搅匀后,倒了一杯。   笑嘻嘻的喃喃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大哥,你可得慢慢享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写的累,所以更的晚了。 我在想,这船是开还是不开呢?   ☆、想做   沈明推开沈辞的房门时, 被房内突然涌出来的酒味呛的连咳嗽了好几声。   “咳、咳咳!”他忙用手扇了扇刺鼻的气味,蹙着眉头朝内望了眼, 看着举着脑袋般大小的酒坛子借酒浇愁的男人,不解的道:“啧,多大的事啊。”   开着房门放了好一会儿气味后才抬腿迈了进去。   见着沈辞抱着酒坛子还准备再喝, 沈明忙放好手中乳白色的泥瓷杯,伸手抢过放在了一侧,开口劝说道:“大哥,你喝多了谁管小嫂子啊?不怕慕言突然偷袭把人抢走了。”   沈辞打了个酒嗝, 满脸通红, 连着微微上挑的眼梢都带了抹勾·人的绯红色,丧气的道:“要是···要是安儿真喜欢他, 随他去也挺好。”   “啧啧啧,这丧气话都说出来了?真不像你。”   沈辞栽歪的扶着桌沿,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悲从中来, 连说话声都带了三分哽咽, 慢慢道:“她还那么小,我不能···嗝儿···不能害她。”   沈明坐于他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强忍着笑,道:“大哥知道我沈明在江湖上的称号吧?”   “知道,不就是百晓生,天下没你不知道的事。”   沈明咧嘴一笑, 顺手把泥瓷杯递到他手边,先是哄着道:“大哥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好生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天下,只有提不出的难题,没有我沈明解决不得的事。”   其实沈辞的酒量没有那么差,许是凤鸾之的话字字诛心,着实伤了他。人在伤心的时候,不仅酒量下降,连智商都很难在线。   他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在泥瓷杯送到唇边的那一瞬,突兀的顿了下,垂眸望了眼气味不太对劲的茶,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沈明眼疾手快的直接抬起屁股,身子越过大半张桌子,抬手拖住杯底直接将茶水尽数灌进了他口中,还不忘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我拿过来的茶水,还怕下·毒害大哥不成?”   沈辞咂了咂嘴,心想也是,任谁人害他,沈明也断然不会。   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可能病了。”话一顿,心里的烦闷又翻涌上来,伸手跟沈明要酒坛子,“醉了也好,醉了就什么都就不记得了。”   沈明心里暗自笑话他。   以前兄弟几人逛花楼妓·院的时候,可都是他打头,结果到最后,自己竟然是最纯情的那个,嘴炮功夫了得,实操技能完全是零蛋。   嘴上却劝着道:“大哥得了什么病说给我听听,我帮你找郎中,把全天下会治病的郎中都给你请来,定能治好你。”   沈辞摇了摇头,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只觉混身上下燥·热不堪,气血不畅,心脏好像也不听使唤了似的,砰、砰、砰的狂跳。   他口干舌燥的自己去寻茶水喝,又觉不解渴,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喃喃了一句:“怎么这么热?”   沈明笑嘻嘻的看着他,慢悠悠的站起了身,道:“我看大哥也累了,治病这事咱回头再说,你先歇着,我就不耽误你的大事了。”说罢也不等沈辞回应,直接出了门。   他带好门后,连忙快走了几步,去找早已等在房间内的沈宁。   关门之前还警惕的四处望了望。   “准备的东西呢?”   沈宁略带着青胡茬的下巴朝地上的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编篓子扬了扬,面无表情的问:“你让我抓那么多的蛇来作甚?”   “自然是有用。”沈明掀开盖子看了眼,‘啧’了一声,又问:“没毒?”   “嗯。”   沈明笑嘻嘻的拎着竹篓子,转身出了房间。   -   凤鸾之就住在沈辞隔壁,刚用过晚膳,人怏怏的,这会儿正不甚高兴的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她原是想告诉沈辞她骗他来着,可经过绑架这事,她决定不说,非要好生气害他一番不可。   “还说做什么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什么意思?难道是哀家上杆子亲他了?自己还委屈的不行。”   凤鸾之越想越气。   “几个月不见还长本事了,竟学会了匪头子那一套。”   “脾气倒是不小,哀家不过是说男女授受不亲,让他滚远点,他竟然真的滚了。以前也没少这般骂他,怎没见他脸皮子那么薄?”   “还想求娶哀家,他沈辞凭什么,技术那么烂,谁要嫁给他!”   凤鸾之气呼呼的小声嘟念了好久,本来气的恨不能上房揭瓦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声音。   愣了半响,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沉不住气,沈辞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她竟然会气成这样。   而且,她的嘴何时变得这么碎了?像个深宫怨妇似的。   “哎!”凤鸾之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嘶、嘶嘶······”   突然,一阵细小的声音。   随即,是大片的嘶、嘶声!   凤鸾之狐疑的站起身朝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眼。   “这是······”   她疑惑的想要往窗前走去,探个究竟,不想将将迈开步,突然,一条蛇从敞开的窗户外爬了进来。   紧接着又是一条、再一条,源源不断的涌进房间。   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凤鸾之倏地僵住,瞳孔瞬间缩紧,脚下像是拴了个千斤顶似的一步也迈不开,她脊背僵硬的像块木头似的,浑身上下的汗液好像瞬间倾巢而出,浸湿了她薄薄的衣衫。   “沈、沈辞。”凤鸾之试探的叫了一声,声音里明显带着颤音,紧接着是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声。   “沈辞···沈辞你在哪儿·····”   正呼吸急促、燥·热不安的恨不能将小二送来的整桶冰水都泼在身上的沈辞突然被凤鸾之的厉声尖叫吓回了神,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也顾不得此刻狼狈的模样,一个健步窜了出去。   “安儿···”沈辞推开门,大喊了一声,入目的是女孩儿无措的站在地上,浑身抖的似个塞子,脸上泪珠涟涟的可怜模样,其次才是吐着信子爬了满地的蛇。   他大步上前,弯腰,一手揽着她的膝窝,一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打横抱起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乖,不怕,我在,我一直在。”   凤鸾之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站在地上后,踮起脚,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语无伦次的叫着沈辞的名字。   “疼、我疼,沈辞,我害怕,我疼······”   “不哭,哪里疼,先让我看看你哪里疼。”沈辞想要拉下她紧紧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但是凤鸾之抱的太紧,除了哭,便是喊疼。   沈辞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遍遍安抚着:“安儿乖,别哭了,不哭了啊,你哭我心疼。”   凤鸾之只顾着抽泣,许是姿势不太舒服,还不忘往他怀里拱了拱,几乎是身贴着身。   她身前软嫩嫩的两团子肉蹭着他的胸膛,随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来回摩擦。   沈辞:“······”   软香在怀,又哭唧唧的一直喊疼,那一刻,沈辞的大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把她压在身·下听着她莺歌婉转、浅唱低吟。   许是忍的紧,沈辞白净的额头上凸起的青色血管狰狞的可怕。   额角上,豆大的一颗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啪’的掉在了凤鸾之的肩膀上。   “安儿!”话一出口,沈辞竟被自己吓了一跳。   嗓音干哑的好像困在沙漠一个月之久。   他侧头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安儿,你···你先松开。”   凤鸾之嘤咛了一声,不高兴的扭动着腰肢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   沈辞的心彷如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好像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似的,浑身上下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涌向身·下某一处硬的快要爆裂开的地方。   理智终于败在了下风。   他突然双手托住她的臀部,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人稳稳捞起抱在怀里,大步走向床榻,死死的压了上去。   双眼充血,狰狞的可怕。   就在凤鸾之错愕的瞪大双眼,终于知晓他到底想要做何之际,挣扎的双手已被沈辞钳制住困于头顶,欺身亲了上去。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如狼似虎一般。   柔软的唇瓣被他毫无章法的亲·吻磕碰的生疼。   “呜···沈辞···你放······”开口说话间,沈辞的舌已成功的钻了进去,他无师自通一般,灵巧的舌·尖瞬间勾住凤鸾之,吸吮着带到了自己口中。   他舔着、咬着,上下拨弄着,像是终于找到了舒缓体内燥·热的源泉似的,拼了命的摄取。   凤鸾之气息不畅,憋的满脸通红,她挣扎着想要抬腿踢他,不想沈辞又借机挤进了她的两腿之间。   那一物堪堪抵在了她那里。   凤鸾之吓的甚至忘记了挣扎,脑海中哪里还有什么蛇?此刻,一片空白。   沈辞腾出一只手来,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慢慢向下滑去、到肩胛骨,轻轻的揉捏了几下,又恋恋不舍的滑向了侧腰。   修长的五指灵活的解开了凤鸾之的衣带,食指勾着她衣襟的一角,轻轻用力一拽!   “呜···沈···”   沈辞的手已经握上了凤鸾之不盈一握的腰肢,火热的掌心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肌肤触感像是过电一般侵袭着他的全身。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不稳,连吮的她舌的动作都加重了几分,意识到凤鸾之疼的嘤咛,这才松开她。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贴着鼻尖,涨红着一张英俊的脸,喘着粗气道:“安儿,我···我想跟你做!”   ☆、抓紧看   凤鸾之虽然尚未经历过情·爱之事, 但也不是个傻子。瞧他此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下的物什死死的抵着她, 欲罢不能的模样,当然知晓他所谓的‘做’是哪种做。   “你想死么?”凤鸾之圆润的指甲狠狠的扣着沈辞的手背,稍稍用力, 顿时出现了几道血痕。   她额头上蜜汗如雨,威胁着又道:“你若活腻了,哀家成全你。”   此刻的沈辞早已被精·虫上了脑,哪里还能反应过来‘哀家’是何意。   他宽大滚烫的掌心顺着凤鸾之的柳腰慢慢向上游离, 最后, 停在了她饱满的胸脯上,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覆盖了上去, 五指慢慢并拢,细细揉捏了一番后,双指转而把玩着她傲然挺立的红梅。   伏在她的身上, 眼睛直直盯着凤鸾之忍受不住又克制自己不许叫出声的样子, 似变态一般的更加兴奋。   他暗哑着嗓子沉沉道:“给我吧, 死也愿意!”   语罢,揉捏着红梅的力道徒然加重,凤鸾之到底是没控制住, ‘嗯···啊···’的呻·吟出声。   软糯细语的声音一出,凤鸾之明显感觉到沈辞的身体又热了几度,双瞳涣散的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覆盖在她胸上的手突然松开了力道, 顺着腰侧向下,又滑向了最为神秘的地带。   “······”   “别···”   若不是这房内只有她与沈辞俩人,凤鸾之绝对不会相信这近似媚到了骨子里的声音是出自她口,羞意汹涌而至,恨不能咬舌自尽。   “沈辞···你···你是不是中···嗯······”   想要劝说、质问的话语全都停在喉咙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辞见着她隐忍的甚至咬破了下唇,心疼的无以言表。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脑子里唯一的那点念想就是,‘我想做,我不能伤害安儿,可是我想跟安儿做!’   “安儿······”沈辞俯下·身去舔她唇角边溢出的腥红血液,顺着唇角,一路又亲到了耳廓,再到修长的脖颈,辗转反侧。   凤鸾之只觉身上像是有一百只蚂蚁在爬,痒、极致的痒,又毫无力气反抗。   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凉润润的眸色上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身子像是一叶孤舟,在浩瀚无际的大海上孤独的飘荡着,找不到方向。   直至一阵疼痛传来,凤鸾之扬起光滑的下颚突然一声尖声,所有的理智瞬间归位。   “疼~”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沈辞的肩膀,跟着身·下的疼痛一齐用力,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滚滚而落。   沈辞瞬间停止继续探寻的动作,迷离着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疼惜的看着她。   “我···”他欲言又止,汗珠子‘啪’的砸到了凤鸾之的嘴角。   咸咸的味道。   沈辞望着她梨花带哭的双眼,到底是舍不得,将将挤进去一点点的‘根子’慢慢退了出来后,拽着她的双臂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安儿不哭,我···我······”沈辞说不下去,只抓着凤鸾之的手指放在唇上一遍遍的亲·吻,安静的房间内唯有凤鸾之隐忍的哭泣声。   “兴许是刚刚喝的那杯茶的缘故,里面下了药,我···我忍不住!”   凤鸾之已经猜出他如此不正常想必定时中了谁的计。   沈辞虽然浑,但他不是禽兽,况且刚刚还说了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他断然不会干出这种龌蹉的事。   “杀了我吧!”沈辞放开她的手,面上的潮红不消反而越发的严重,他扯着被子披在她浑身上下只余一条茶白色绣着花鸟图的肚兜,将她包了个严实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她。   慢慢闭上了双眼。   凤鸾之垂头看了眼锋利的匕首,又抬头看了眼沈辞,静默了半响,到底是没有刺向他。   曾经一路上的同生共死,风雨同舟,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他不远千里来找她,此刻,若因他中了媚·药侵犯了自己而一刀刺死他?   她又怎么舍得!!!   凤鸾之吸了吸哭红了的鼻翼,将匕首丢到远远的,哑着桑子问他:“我要怎么帮你?”   沈辞闻言倏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那一刻,身前的娇小姑娘彷如浑身带着光环,如九天玄女下凡一样,耀眼的不可一世。   “啧啧啧!”,此刻正坐于房顶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声的沈明忍不住咂嘴,“大哥就是个怂包,都送上门了,竟然舍不得下手了。”   坐在他一旁的沈宁仍旧一副木头脸。   “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怕大哥明天一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刀捅死你。”   “诶?我明明帮了他,他不会这般不知恩图报吧。”他下巴朝下一点,示意沈宁听下面的动静,又道:“这种程度也算是我的功劳啊!”   此刻,凤鸾之羞愧的趴于榻上,双腿紧闭,身后是一具火热滚烫的躯体,借着她的双腿做着本该夫妻间最亲密的事。   她将头死死的埋进身下的褥子内,粉拳紧握,身上的重量忽起忽落,重重的呼吸声吐气如兰般,每一次都恰好吹在她的耳廓,腿上的疼痛伴随着耳上的酥麻。   冰火两重天。   沈辞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突然伸手捏住凤鸾之的下巴,轻轻的转过来,垂着眼帘轻啄,哄着道:“安儿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   “你怎么不去死!”   沈辞又是轻轻一啄,湿润的舌尖轻描绘着她的唇瓣,继续诱哄着:“我不想你疼,乖,叫声哥哥,我马上就好。”   “······”   那一声‘哥哥’到底是叫出了口,沈辞彻底释放出来的那一刻,凤鸾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脸颊是如何的火热,只记得腿间的疼痛一下高过一下,沈辞的呼吸一声急过一声。   最后,伴随着他的一声闷哼,石楠花气味蔓延开来······   那一夜,沈辞缠着凤鸾之又要了几次,知道她的腿内双侧磨破了皮,只好借着她的手,带着她一遍遍的不厌其烦。   俩人做尽了哪怕是夫妻间也未必会做的事。   凤鸾之忘了是何时睡着的,隐隐记得,烛灯燃尽的最后一刻,窗外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再次醒来时,身后是一具紧紧的贴着她的火热胸膛。那人一只手臂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上,一条腿更是过分的压着她双腿,绝对控制的姿势。   “哎!”凤鸾之轻声一叹,微微动了动身,见沈辞没醒,又轻轻的拿开他搭于自己腰间的手,坐起身后,又慢慢的抽出了双腿,随后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捡起散了满地的衣裳一件件的穿好后,又回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沈辞,转身,出了屋子。   将将关上门便对上沈明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眼,那一脸的奸计得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罪魁祸首似的。   “小嫂子昨晚睡的可还安稳?”   凤鸾之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诶!”沈明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小嫂子这是去哪儿?”   凤鸾之眸色森寒,好似下一刻就能迸射出冰刀子似的。   “告诉屋里的那位叔叔,若是想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不如等我大婚之日多备些厚礼。”   沈明不屑的‘哼’了声,“你都是我大哥的人了,还想跟谁成亲?不守妇道可是要被侵猪笼啊。”   沈明是这几兄弟当中最油腔滑调的一个,与沈辞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一群江湖中人,脑子中根本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只有狭义与忠胆,所以对待凤鸾之,从来就没把她看成是太后,语气自然随意了些。   凤鸾之也不气,缓缓道:“我即将与慕言成婚,他可是这平乐镇里最富有的人,满城的商贾都为他马首是瞻,南晋楚王南浔最宠爱的外妾又是他安排的,可谓是有南晋与西唐做靠山,地位岂是房内叔叔能比的?”   言罢,抬手拨开沈明挡于她身前的手臂,迈着并不算流畅的步子下了楼。   -   沈辞是被沈宁强行叫醒的。   “大哥,您快去看看沈明,他的手臂不知为何,竟像断了似的不听使唤了。”   沈辞迷糊糊的坐起身,耸动着肩膀又晃了晃脖子,只觉浑身乏的紧,比干了一整夜的苦力都要累。   掀开被子穿衣服的时间,手上的动作倏然一顿,背脊僵硬,脑袋‘轰’的一声,昨夜万千画面如慢动作回放一般接踵而来。   他愣了片刻后,似瞬间清醒。   “安儿呢?安儿人去了哪里?”   沈宁傻愣愣的直接道:“她说她要和慕言成婚,自然是回他那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的我都想哭啊。 小仙女们赶紧来波评论安稳下我这颗脆弱又不怕死的心脏吧。 瑟瑟发抖中···· 你们的热烈程度决定于小姐姐的真正大船哈。不热烈,哼哼哼,我就直接拉灯啦。   ☆、不脏   沈辞一窜蹦到了地上, 衣衫胡乱的往身上套,趿鞋急匆匆的往出走。   “为什么不拦住她?”   “大哥, 小嫂子真的不记得你。”沈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根柱子似的,冷幽幽的道:“这里离平乐镇少说也有三十里路, 她一个女人家,身上没银子,就那么硬生生的走回去,想必很看重慕言。”   剩下的话, 无需再多言。   沈辞闻声, 推门的动作徒然一顿,愣了一刹,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又抬步往出走。   “她还说了什么?”   此刻的语气已照刚刚沉稳了些许。   “沈明更知道!”   -   此刻,沈明正躺在榻上, 右手臂像是放置了几天的菜叶子, 蔫哒哒的垂在榻外。他疼的哼哼唧唧的, 连喘口大气都挫骨扬灰般的疼。   沈辞拎起他的胳膊瞧了眼,修长匀称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摸到了腋下,指尖像是有魔力一样, 只听‘咔咔咔’的几声骨头归位的响动。   “你莫不是惹了安儿?”沈辞又顺着他的腋下往回顺,看看是否有漏掉的错位。   沈明疼的眼眶子都红了,鼻音极重的道:“也···也没怎么惹。”末了,又觉不对, “咦?”了声,问:“莫不是小嫂子下的黑手?靠,她怎么做到的?”   眉毛一紧,突然想起,凤鸾之在临下楼时,突然抬手,宽大的袖口拂了下他挡住路的右手臂。   难道就是那时候?   “身手那么厉害?”沈明慢腾腾的坐起身,甩了甩慢慢恢复知觉的右手。   沈辞平静的道:“安儿不吃亏,欠她的,都会找回去。”   就像他曾经欺负过她一样,在经历了昨晚那样亲密的事情后,她还不是照样不辞而别?说什么嫁给慕言,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戳他肺管子?   “安儿还说了些什么?”沈辞站起身,脸色是少有的阴沉。   沈明本来不想继续戳他肺管子,但转念一研究凤鸾之的话,身份八卦之祖的他,自然能从话语里分辨出什么消息最值得关注,于是将凤鸾之说慕言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辞闻言后缄默了甚久,久到沈明与沈辞以为他被胶水粘住了嘴才缓缓开了口。   -   再说慕言。   当灼光急匆匆的赶回去报信道是凤鸾之失踪之时,慕言刚刚从外回府。他眉目含笑,步履轻松,手里握着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一对羊脂玉的玉佩。   他亲自在上面刻上了他与她的名字。   幻想着凤鸾之见到后会如何高兴的画面还没在脑海中播放完,灼光一盆冷水便浇了下来。   “公子,那女人跑了!”   “什么?”慕言错愕,当即转身大步朝外走,大声吩咐道:“给本王备马。”   “公子···”灼光跟在后面急急道:“那女人都跑了,你还找她作何?”   慕言突然顿下脚步愣了一瞬,似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回过身,望着灼光的目光森冷的似万年的寒·冰,周身散发着与他气质不符的阴森气息。   “她是如何逃跑的?”   灼光气愤的把凤鸾之如何在街上招摇过市,又是如何固执不坐马车又半路差遣他回来的事情全都说了一边,到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   “她把我支走后,跟着来接应她的人跑了,证明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傻子,她没失忆,她一直都在装。”   慕言五指慢慢收拢,手掌大小的锦盒在被他大力的捏变了形状,随即‘咣当’一声,乳白色的近似透明状的两块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他垂眸定眼看着,忽而笑了一声,近似嘲讽。   “杀无赦!”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似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阴寒的无与伦比。   慕言抬起头,转回了身子,踩着碎玉佩大步的回了新收拾出来的院子。   到底是错付了真心啊。   在这之前,慕言不是没想过杀了她。   起初救她时,只想着逼问出玉玺与凤印的下落再动手,谁料她竟来了个装疯卖傻玩儿失忆。   听闻皇上回宫后,圣旨下了一道又一道,知晓他们是先一步找到了,再留着她也没什么必要。可那时的凤鸾之最是黏他的时候,只要见到他,凉润润的丹凤眼内总是闪着光亮,从不加以掩饰。   慕言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他。   那时他便有了一丝私心,若她真的傻了,留她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凤鸾之在他手中,单凭慕凉傾一个小娃娃,翻不出多大的浪,况且他也能以此做要挟,要凤氏一脉臣服于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日子不知不觉间慢慢流逝,她在他身边竟然安静的生活了八个月。   这期间,他曾无数次的试探。   她无知也好、装傻充愣也好,他竟找不出半点破绽,疑惑不解的同时便是更想了解她。   这女人身上有股神奇的魅力,你明明提防着她,却还想要靠近她。   慕言自诩是个极致理智的人,对于情情·爱爱,他从不放在心上。   可不知怎的就失了防守。   “怎么···怎么真的舍得走?我待你不好么?”   慕言合衣躺在榻上,手臂横搭在眉宇间,呆呆的。   不知喝、不知饿,也不知躺了多久,天黑了亮、亮了又黑。   期间,灼光曾不止来过一次,敲不开门便傻呆呆的靠着门板曲腿坐着,念叨着:“公子若是舍不得,我帮你抓回来便是,左右他们都是怂包,谁都打不赢我。”   慕言始终置若罔闻。   直至院外传来碧春划破天际的尖叫声,慕言才恍惚的惊醒。   他眉宇皱的极深,面色苍白的坐了起来,双手支着床榻,问:“外面何人在吵闹?”   小婢女脆生生的回道:“回公子的话,是夫人回来了。”   慕言有些愣。   “谁?”   “是夫人。”   双腿几乎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脑袋空空的,好像有什么思绪不受控制的往出涌。   出了院子后直奔茗香苑,起先是走,到了最后,几乎是疯跑。   茗香苑内。   “夫人,您这是···您这是怎么了啊?”碧春哭啼啼的跪在凤鸾之脚边,想要靠近她,又怕吓着她。   凤鸾之垂着眼帘抱着双臂缩坐在地上,她发丝凌乱、身上粉红绣金交领的褙子上血迹斑斑,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嘴里碎碎念着:“别过来、你别过来。”随即惊恐的往后退,直至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为止。   直至慕言来了,她仍旧是一副强烈的自我保护的姿势。   “安儿······”慕言慢慢靠近她,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拉她起来。   “走开走开,你走开,你不要碰我。”   凤鸾之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双手疯狂的向前挥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手上倒是有力气,打在慕言的手臂上生疼。   “安儿是我,我是慕言。”   慕言好不容易钳制住她的双臂,谁料她突然抬腿,发了狠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嗯···”慕言闷声一声,胸腔微震,喉咙中涌上一丝腥甜。   “安儿是我。”他往前又进了一步,不为所惧,伸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凤鸾之。   “你走开你走开,你不要碰我···呜···呜呜呜······”   凤鸾之的双手被压在了他的腰侧,饶是如此,仍旧不老实的捶打着他,直至哭的累了,鼻息间只剩下了细微的抽泣声,慕言才放开了她。   挥退了下人后,慕言手臂伸到她的膝盖跟腋下,打横抱起了她走向了床榻。   凤鸾之的身体刚碰着裘被,她立刻又变成惊弓之鸟连忙往床脚躲去,抱着双膝,满眼防备的看着慕言。   慕言格外的有耐心,他坐于榻边,轻声哄着道:“安儿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呜······”凤鸾之闻言,低头咬着拇指,呜咽的又哭了起来。   她拼命的摇头,“我不脏,不脏,他没有成功,他没有碰我······”   话到此处,慕言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他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动,捏着骨节咯咯作声,身体绷的久久,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慕言···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脏?我不脏·····”她紧咬着下唇,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落,‘啪’,似砸在了他的心上。   “你将是我慕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   凤鸾之沐浴期间,慕言始终守在门外,哪怕他去小解,凤鸾之都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   她惊恐、惴惴不安,始终没有安全感,时刻想要他待在自己身边。   晚上睡觉更是如此。   慕言想要抱着她与她同榻而卧,她又害怕的直往床脚躲。无奈,只能让人在她的塌下重新搭了张软榻,日夜陪着她。   这天夜里,已过子时,慕言想着最近的种种,并无睡意。   突然,房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踩瓦砾的声响,慕言偏头看了眼睡的不太安稳的凤鸾之,却没动。   “安儿?”一声极轻的呼唤从高处传来。   凤鸾之迷糊糊的悠悠转醒,怔怔的坐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古言求预收啊 戳作者专栏可看。《哄不好你算我输》我必须要写一篇真真正正的甜文,省得老有人说我喂玻璃碴子,哼!   ☆、不输   “安儿?”又是一声轻唤。   凤鸾之的瞌睡虫随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入耳后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这个傻子,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哀家既然又回到慕言这里,必定是有事还没能弄清楚, 况且也没有生命危险,他怎就这么执迷不悟?非要带走哀家才肯罢休!   凤鸾之坐在榻上没有动,她定了定心绪, 耳尖的辨别着慕言呼吸的变化。   突然,窗棂微动,‘吱呀’一身,一阵夜风袭来, 随即是双脚轻声落地的声音, 一个黑影瞬间跨了进来。   “······”   艹!   凤鸾之瞬间跳下床,在慕言摸到剑的那一刹那,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公子小心。”   慕言被她突来的力道撞的连退了几步,双手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   怕手中的利剑伤到她,只好掌心用力, 将剑插到了身侧的圆柱上。   “安儿不怕, 我在呢!”他双手用力往上一抬, 瞬间将她带离了地面后一个转身,送至了墙角处,“别动。”言罢后飞身又去拔剑。   凤鸾之脑袋转的飞快, 心想:沈辞这傻子想必肯定会跟慕言硬碰硬,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拿不上台面来。   心思一转,当即尖声大叫。   “来人啊, 有刺客,快来人啊······”   沈辞本先见着慕言抱住了凤鸾之,心里窝火的恨不能跟他来个鱼死网破,又听见凤鸾之不顾他的死活替慕言寻求帮手,更是气炸了肺子,撸起袖子就要蛮干。   “大哥别闹了。”人还未等上前便被刚跳进来的沈宁拽住了手腕,直接将人拉住跳窗逃走。   “你放开我,你没看见我媳妇跟那傻逼抱一起了么?这种事我要是能忍得了,我还是男人么?”   怕沈辞再犯浑,沈宁不撒手,诚实的道:“是不是男人,昨晚上不是试过了么?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沈辞:“······”   沈宁:“那院子里的高手不止灼光一人,他杀不了我们,同样,我们也带不走小嫂子。”   沈辞心明镜似的,他哪里不知道?可就是等不及救兵赶来,生怕慕言那王八羔子欺负了她。   可照刚刚他看到的场景,俩人搂搂抱抱如胶似漆,她过的很滋润啊。   沈宁瞥了眼整个人都狂躁起来的沈辞,更是不肯撒手:“大哥不是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再等几天,消息已经送回了凤府,相信凤翎很快就会带军前来。”   沈辞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凤翎若是来了,安儿势必要被带回宫,那他们之间,是不是还要再等。   若是有个期限,他等多少年都好,可是安儿并没给她任何的许诺。   他是真的怕啊!   怕这丫头心狠,真的不愿意嫁给她。   他明明计划好了,要把人偷走的。   -   慕言哄了好一会儿凤鸾之才止了哭,她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的抱着小腿,缩在床脚处,像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孩儿。   湿润润的双睫上还挂着泪珠,仿佛眨眼间就能掉下来,委屈的不行。   慕言:“今夜我睡你身边,你抓着我的手,这样就不怕了。”   凤鸾之吸了吸哭红的鼻翼,认真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指着地上的软塌,道:“你朝我床榻这边拽一些,这样也可以牵着手睡。”   慕言抿唇一笑,黑如点墨的瞳孔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翌日一早,凤鸾之醒来时,慕言已洗漱完毕。   他端了杯热茶坐于榻边后才递给她,轻柔的道:“今天让碧春陪着安儿可好?”   凤鸾之抬手接杯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本来睡眼惺忪的双眸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瞧着要掉下泪来。   “好好好,带着你,去哪儿里都带着你。”慕言拿她没办法,帮她擦干眼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将茶盅放置于碧春手中的托盘内,盯着凤鸾之看了几瞬后,才慢慢开口,道:“安儿,你确定要跟我去么?有些事,你一旦做了选择,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凤鸾之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知晓他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必然是重要的。   当即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我要去,公子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她与慕言对视了一眼后,又有些害怕的垂下了头,声若蚊呐的问:“我是不是很烦?那···那···那我不去了,我不害怕了。”   慕言睫毛微动,见着她乖巧的似只小兔子,哪里还忍心再怀疑她?   罢了,罢了,人活一辈子,总该为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人冲动一次。   安儿,本王赌一次,赌你真心喜欢我,若是赢了,本王便拿江山为聘,娶你为妻。若是输了,本王便以命相抵,共赴黄泉。   -   凤鸾之没想到慕言真的会带她一同来见南晋楚王南浔。   南浔也是一愣。   “这不是···”   “这是本王的王妃。”慕言打断南浔的话,握紧了凤鸾之的手,带着她一共坐于正对着大厅的圆桌旁,亲自为她取了块糕点递到她嘴边,轻声道:“尝尝,福莱阁的鸳鸯卷做的甚是地道,不比···”   不比京城的差。   凤鸾之笑着张嘴咬了一小口,咽下去后,慕言又给她递上一盏茶。   “甜么?”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问。   “甜。”   “啧啧啧,王爷与王妃鸾凤和鸣,好生让人羡慕啊。”   凤鸾之寻着声音来源,明目张胆的望向南浔。   南浔身高体长,浓眉大眼,肤色比慕言暗了几分,气质也稍逊色,眉眼中带着几许轻佻,看着让人生厌。   凤鸾之细细的打量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更准确的说,她是不想掩饰。   听闻西唐长公主,也就是南浔的王妃唐柳儿,人如其名,扶摇弱柳,生的俏丽,更是唯一一位披挂上阵,得了女将军官职的公主,三个大汉也未必是她的敌手,深得西唐王喜爱。   当年南浔求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哼’,凤鸾之心头忍不住鄙夷。   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贪得无厌的人,哀家倒是想看看,南浔能有什么好下场?   慕言倒是没注意凤鸾之的表情,他端起茶盅,茶盖刮了下浮在水面上的茶沫,轻呷了一口,缓缓道:“不知楚王那边进展的如何?”   南浔瘫软的靠在软塌的迎枕上,笑眯眯的道:“本王已与皇兄商量好,三万大军将于三日后从晋都出发。”   “王妃那头······”   “唐柳儿也给西唐王去了信,那头只肯借军一万,从闵城出发南下,于西唐与南晋的边界瑶溪镇汇合。”   慕言余光瞥了眼还在吃着鸳鸯卷、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动的凤鸾之,弯唇笑了笑,道:“若本王得了皇位,应允楚王的,必不会食言。”   南浔呵呵一笑,素手捻了颗葡萄仰头扔进了口中,眼神似有若无的一直瞄着凤鸾之,缓缓道:“之前秦王不是一直想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才肯登基么?这会儿怎么又想通打算起兵反了。”   慕言垂眸一笑,眼内一闪而过淡淡的忧伤。   “本王怕来不及。”怕皇上的大军来把安儿接走,他没时间了,所以必须先发制人。   南浔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他所怕为何。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以为秦王这辈子要做个苦行僧,送了那么多的美女皆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感情并未是意中人啊。”   慕言只温柔的看了眼凤鸾之,并未再多言。   几人又挑了些不重要的话题聊了会,临近晌午,慕言这才带着凤鸾之回府。   马车上。   “安儿,还有五天便是婚期,前几日我忙了些,也不知晓你还有哪些东西没备齐,今儿正巧有时间,不如一起去逛逛?”   凤鸾之慵懒的窝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双手食指把玩着手中的娟帕,缠了一圈又放开,如此反复。   她嘟嘴认真的想了想后,问:“宅子都烧了,还怎么成亲啊?”明显的不太高兴。   慕言轻声一笑,抬起微微弯曲的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道:“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下话没再说,凤鸾之亦是没再多问。   日子一晃,便到了六月十七这一天,明儿就是成婚的日子。   凤鸾之心生忐忑。   照理说,从京城到平乐镇,快马加鞭,五日怎么也够了,为何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沈辞没往宫中送信儿?   这傻子不会真的打算单枪匹马的救走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敲门声突然响起。   “安儿,我进来了。”慕言未等凤鸾之回应,率先推门迈了进来。   凤鸾之连忙背过身去,急的跺脚,道:“公子快出去,碧春说,成婚前一日,我们是不能相见的,不吉利。”   “不怕。”慕言从后抱住了凤鸾之的腰,紧紧扣在怀内。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伤,轻轻的摩挲着,似笑非笑的道:“安儿,他们来了,我们得换个地方再成亲。”   凤鸾之心下一紧,顿觉不妙,当即想要转过身去,不想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   下一刻,失去了知觉。   慕言弯腰抱起了瘫软下去的凤鸾之,嘴角挂着抹英邪的笑,他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忽而垂首,薄唇轻轻的盖上了她的樱唇。   “安儿,本王下了赌注,怎么舍得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王者农药果然有毒啊。 差一点忘记更新。sorry啦宝宝们。   ☆、清晰   凤鸾之意识浅薄,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软若无骨的背脊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身体像是一叶孤舟, 漂泊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颠簸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时辰, 许是一夜,她始终半睡半醒着,好像能感知到什么,又无法清醒过来, 身体瘫软如一滩烂泥, 由着人抱着,再放到柔软的榻上。   她身上一阵凉意乍起, 薄衫尽褪,如木偶一样被人摆弄着脱衣、穿衣,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 便是女子的说话声。   这声音听着极其耳熟, 大抵是神经太过紧绷, 她竟然累的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翌日黄昏。   “呀,小姐, 您可醒了。”女子欢天喜地的惊呼声传来。   凤鸾之的意识尚还模糊,双眸也是空洞洞的,并不聚焦。   她试着抬了抬手臂,毫无知觉。还算清醒的大脑传递的第一反应是:八成是中了软骨散。   “小姐, 小姐?奴婢扶您起来吃点东西可好?已经一天一夜了,您还滴水未进呢。”   意识恢复的空档,凤鸾之终于辨别出了慢慢在她眼前放大的脸颊。   “紫鸢?”   许是经久未曾说话,嗓音竟然沙哑的好像干涸了半个世纪的农田。   她凝眉轻咳了一声,眼神示意她扶自己起来,又问:“哀家这是回宫了?”   随着身体慢慢坐起,入目满室的红绸罗缎瞬间打消了她的念头,质问的话尚在口中还未来得及问,一道清冽的男音伴随着推门的‘吱呀’声幽幽响起。   “睡了一觉,安儿竟然忆起了自己是谁,还真是神奇。”   慕言着一身大红的喜袍瞬间闯入了凤鸾之的视线,他姿态悠然、神色柔和,眉眼温润的浅浅勾唇,笑的如沐春风。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朦朦胧胧的好似蒙了层薄纱,让人徒然生出几丝悲悯的心境。   凤鸾之身体全靠紫鸢的搀扶支撑,头靠着她的腰身,淡淡的轻哼了一声,开口时,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温柔在?   “秦王好生厉害,连哀家自小便留在身边的丫头都能收买了,可是有什么秘诀?不若传给哀家几招可好?”   紫鸢张了张嘴,刚要辩解些什么,便被慕言的一记冷眼打断,她余光看了眼凤鸾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内徒然升起了一阵大雾弥漫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下去吧。”   紫鸢低声应下,“是。”随即扶着凤鸾之靠在床榻的一侧的框子上,冲着她委身福礼后,又对着慕言矮身,这才快步的出了屋子,并随手带上了门。   “秦王还没回答哀家的问题,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言撩起袍子前摆坐在了正对着床榻的一处圆桌前,他轻笑一声,兀自给自己斟了杯凉茶,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一样,半响后,才幽幽开口。   “那时本王还是太子,先祖爷把安儿赐予我为太子妃,既是本王的人,自然由本王护着。你以为紫鸢是你的人?她从不是。”   凤鸾之有片刻错愕,神情又立刻恢复常态。   她垂眸,嘴角挂着一抹疑似讽刺的笑。   讽刺自己在世间走了一遭,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到头来,竟然是敌是友竟不分。   紫鸢啊,你可知哀家一直把你当姐妹,连你出嫁的嫁妆都早早的命人为你准备好,甚至要打算封你一个郡主的封号,若你哪日有了心上人,是贫穷是富贵,有哀家给你做靠山,定不会让你受人欺辱,哪怕与哀家隔着天涯海角你都莫害怕。   你辜负了哀家十年的信任啊!   “安儿!”慕言浅笑看着她,轻声一唤,眼神在空荡荡的、唯有大红的绸缎装饰的房间内巡视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莫要嫌弃了,日后,本王再补给你个更好的。”   凤鸾之静静的与他对视,并不接话茬。   此刻唯一的能做的,貌似只有拖延时间了,正巧,她心中有疑问。   “慕言,你匆匆带我离开,难不成真的怕了沈辞?”   激将法。   慕言虽然明白,可想到自己连份聘礼都未备便要娶了她,多说几句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事已至此,她早晚会知晓。   “凤翎大军已打来。”他轻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奈,“要怪只能怪本王失了心智,明明对你满心怀疑,还是赌了一把。”说罢,他抬手将把玩了许久的茶盅递到了嘴边轻呷了一口。   又道:“本王料到凤翎会带军前来,以为南晋与西唐的大军汇合后会与他周旋一番,至少可以拖个十日八日,那时,正是京中守卫松懈之时,本王留在京城的三万大军与顾祥贺里应外合,对付一个慕凉傾,还不是搓搓有余?大局已定,安儿又成了本王的王妃,想那凤氏一族也不会不识时务。”   说话间,他起身慢慢靠近凤鸾之,停在了距她一步远的地方,垂眼静静看着她,眼内的情绪意味不明。   “没想到九天阁竟会听从白茯姑姑的调遣,打了本王个措手不及。安儿也好生聪明,潜伏在本王身边,不惜以自己做诱饵换得本王的信任,探得消息后又从中作梗,将本王一手的好牌打成了必败的死局。”   九天阁?母亲竟然真的动用了九天阁。   了无音讯那么久,想必母亲早就求着苏阁主帮忙探寻她的消息了,只怪慕言把她藏的太深,谁又会想到他会带她来到南海的小镇?   凤鸾之假装不知慕言在说什么。   “秦王莫要冤枉了哀家,哀家虽然没有失忆,但哪一日不是被你囚禁在府内?莫说从中作梗,就连你与南晋勾结,给皇上下·毒,哀家也是几天前才知晓。要知道,从京城快马加鞭到平乐镇,少说也要五日的功夫,更何况带着大军?”   说着,她冷冷一笑,又道:“莫不是秦王身边也出了细作?难道是灼光?秦王可要好生查查自己身边的人,灯下黑嘛!”   “南晋说好的三万大军走到半路又改道往回拔去,与西唐大战,安儿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慕言并没狡辩她所说为皇上下·毒的事,甚至没有惊讶,想必是他所为了。   凤鸾之暗自确定后,又抬眸,故作惊讶。   “西唐的长公主不就是楚王南浔的王妃?怎还来了窝里斗,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呢?”她话一顿,似恍然大悟一般,又道:“哀家忘了,那西唐王最是恩怨分明,唐柳儿又是他的掌上明珠,南浔在外有个外室,以西唐王护短的性子,说好借你那一万的兵力,莫不是借着堂而皇之进入南晋界内的幌子,打到了南浔的老巢了?”   慕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安儿,本王到底是低估了你的能力,没成想把你关在府内,不过是一日不见的功夫,你竟然做了这些安排,输给自己的女人,倒也没什么丢脸的。只是如今只能委屈了你,怕是要与我颠沛流离些时日。”   凤鸾之收起嘲讽他的神色,正色冷凝道:“秦王莫要忘了哀家的身份,乱了纲常伦理。”她仰头,见着慕言只静静的看着她,眼内似有一丝眷恋的神情,不禁凝眉。   “秦王不过是想以哀家做要挟求一线生机,犯不着在自己谋反的帽子上再加一条强抢先皇的女人。若是凤翎真的打过来,你不杀哀家,哀家自然也会保下你,一命还一命,没什么吃亏的。”   慕言眼梢轻轻一挑,似不悦。   他少有的神情。   “先皇的女人?”他哼笑,眼内尽是不屑,“他的皇位也是本王让与的,若说是抢,倒不如说是他抢了本王的女人才更贴切。明知自己活不了几日,还非要你入宫,那般自私自利,哪里值得你为他守护江山?”   见凤鸾之抿唇不语,又道:   “本王之前并没想过要与你怎样。最是无情帝王家,母后爱了先祖爷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爱不能全,最终落得个······”慕言话一顿,眸子微动,省去了下面的话。   凤鸾之眉宇微敛,迅速从他的断音处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最终落得个···先祖爷仙逝的时候正是验证了高僧预言慕氏一族注定人丁稀少、且都是薄命之人之际,当时朝堂内外人心惶惶,纷纷预言先帝也活不过三年。   而后,恰恰应验。   凤鸾之眸色微沉,脑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   先祖爷到先帝,再到慕凉傾,哪里有什么预言?不过是个阴谋罢了。   那时候慕言尚小,不可能都是他所为,那会是谁?刚刚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能让他不惜抗下弑帝的罪名也要保护的人,能会是谁?   慕言再一次开口,把凤鸾之从神思中拉了回来。   “安儿也是天潢贵胄,又处在那样的位置上,能有什么真情呢?可当本王见到你死死的抱着沈辞欲与他同归于尽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哦,原来这个看似清冷金贵的小丫头,原来也会有感情。”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   “本就该是本王的王妃,可怎就喜欢上了别人呢?”说罢,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凤鸾之手边绣着凤翔九天的红盖头拿起,拽着一角的流苏,轻轻盖在了她的头上。   他顺着流苏底端,向上卷起一小段,堪堪露出凤鸾之精巧的下颚及如丹霞般的樱唇,慢慢靠近。   “安儿,你可知人的占有欲是无可估量的?本王的东西,即使本王不要了,也是不许别人碰的,更何况是本王的王妃呢。而你这几个月来,也不是一直在努力的伪装成喜欢我么?不如一直喜欢下去可好?”   他靠的那样近,近到说话的气息尽数的喷洒在了凤鸾之的红唇上。   “安儿,本王输了天下,你还舍得让我输了你么?”   最后几个字,模糊的吞咽在凤鸾之的口腔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下一本你们想看那本预收的啊? 我想开种田那本。《哄不好你算我输》全程甜的,好几个梗我写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骂一句‘再特么腻乎,老娘都想踹了林莫找个傻子去’,但是这本收藏只有2个 太、少、了啊 那本《陛下她不想活》我打算写完种田再写呢。 你们说说看,想看哪个? 这章章评有红包哈,快快快,发表下你们的意见。   ☆、圆满   唇瓣软软的, 微微凉,带着丝丝香甜, 像极了前些日子吃过的甜凉糕,口感滑而不腻,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慕言第一次亲吻凤鸾之, 肖想了那么久的人,设想过那么多的美好场景,到头来,竟是以最卑鄙的方式。   他不是终其一生都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么?   因着母后不得宠, 哪怕生于皇家, 他的出生仍旧被人诟病。他曾听过无数次那样的传言,道是顾贵妃使了卑劣的手段才得以怀上龙子。   是不是打从他人生的靠端, 便意味着这一生都不能正大光明?   虽是得了太子之位,可谁人不说,那是二弟慕珩不稀罕的、施舍给他的?   他日日夜夜都不能安寐, 即使再怎么用心的学习与练武, 也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惹怒了先祖爷, 怕连带着母家顾氏也遭了无妄之灾。   那他更加没有依靠。   八岁以前,他的生活如履薄冰。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身份?地位?还是拥护他的人?还不是各取所需。   自从那一日随着先祖爷去了凤知名的府上,见到那个仰望着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郑重的说‘若是没人嫁你,我便嫁你’的小女孩。   他知道了,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意识到先祖爷有意要废掉他的太子之位时, 他便以退为进,躲到了岭南。怕被先祖爷知晓他的目的,不敢跟朝中亲信联络,一个人,慢慢积累沉淀。   装傻充愣须臾年,到后来,他甚至觉得,当个闲散王爷也不错,以后,带着自己的爱人,与她生很多个可爱的孩子,何其幸福的事?   所以,在先祖爷病重那年,他极力的表现,入匪窝、兴水利,将岭南一带治理的井井有条,为的就是跟先祖爷求个恩典,可以将凤鸾之赐给他,毕竟,她曾经就是他的太子妃。   可先祖爷怎么说?先祖爷派人快马加鞭连送三封加急密函,痛骂他不知天高地厚,连未来的国母也敢肖想,莫不是起了造反的心思?   还一遍遍的质问他,是不是也看上了凤鸾之的娘家势力。   呵,多么可笑!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一件更为残酷的事,当年那个承诺要嫁予他的小姑娘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她背后是整个凤氏一族,而凤氏,是慕珩的势力。   貌似那一瞬间,他突然看清了,什么儿女情长,不过是各种利益盘根错节互相制衡利用罢了。   先祖爷仙逝后,他便隐晦的扩张势力,暗中与南晋勾结,招兵买马,时时为夺回自己的一切做准备,只是,他心里有道坎儿,他想要个名正言顺,他不想在后世人的口中成为一个谋权篡位的人。   他隐忍,他决绝,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十拿九稳的牌,不想最终竟为了个他早就看清楚局势的女人,又将自己逼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他终究是谋反了。   输了天下,又怎么可以再输掉她?   慕言温软的双眸上晕染了一层看不透彻的黑,深邃如无底的海。   他一手撑着凤鸾之的后脑,一手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以绝对控制的姿势毫无章法的亲·吻,长·舌在她口腔内肆意探寻着、搅弄着,每一处都要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凤鸾之因着中了软骨散,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挣扎不得。   好在舌·头是灵活的。   起初,她拼命抵抗,往外推拒不成,反而被他缠的更紧,倒更像是她的香·舌主动找上他,她呜咽的发出似求救的声音,仍旧拉不回慕言的神志。   “呜···放开。”   慕言将她放平躺于榻上,长腿更是跨在了她的身上。   凤鸾之心知求救无望,也不再寄希望于它处。   她心下一横,牙齿死命的咬住了他的舌头,直至血腥味充斥了满口,仍旧不肯放开。   大不了一起死。   “嘶······”慕言疼的倒吸了口凉气,他稍微用力的往出扯了扯,无济于事,只好强硬的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齿关分离,这才得以离开。   慕言舌尖顶了顶右腮,已感知不到疼痛。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慢慢的从凤鸾之的身上退了下来,站直后,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似拇指大小的白釉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于掌心。   他垂眸睨了眼凤鸾之,悠然一笑,浅浅道:“本不想这样,可安儿不乖。本王还是觉得安儿更为主动一些才讨男人的喜欢。”说罢后,双指夹起药丸放置于口中,俯身,以口渡到了凤鸾之的嘴里,随即又喂了一大口的烈酒。   “咳···咳咳······”凤鸾之被呛的连声咳嗽,双颊不知是因喝了酒还是咳嗽的缘故,平添了一层绯色,好似腮红。   慕言又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递到凤鸾之的鼻下晃了晃,一股子淡淡的薄荷夹杂着山奈等药物的的气味扑面而来。   软骨散的解药。   不过半刻钟,凤鸾之的身体便已恢复了知觉,而与之一起的,还有理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似是从每个毛孔里疯狂涌出一般,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扯衣衫领口,用力的向下拉扯间,露出了一节修长白皙的脖颈。   凉凉的丹凤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秋水,我见犹怜。   她咬紧后槽牙,恶毒的话语由她口中道出时,像是被人可以转换过,全都变成了软糯呢喃。   “安儿。”慕言双眸带笑的盯着她,道:“你服用的可是南晋皇宫里那些嫔妃用来替皇上助兴的东西,药力要比市面上的每一种都要强的多,你这样隐忍着,怕是会疯掉。”   说话间,凤鸾之的衣襟衣襟松散开来,大红的喜袍滑落,落出了她白皙莹润的香肩,饶是如此,理智仍旧尚存微薄。   “慕言,你不如杀了我啊。”   慕言敛去脸上的笑,神情忽然变得郑重,他慢慢俯下身,单膝跪地蹲在了凤鸾之的跟前,双目与她对视了片刻,见她气息紊乱,呼吸间,似有诱人的呻·吟声,忽而欺身,舔去了她嘴角的血迹,眼内赤红、哑着嗓音道:“安儿,余生那么长,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自此以后,我们忘掉前尘恩怨,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凤鸾之的话还尚在口中未等说出,一把匕首突然刺向慕言的后背,他满心满眼的全在凤鸾之的身上,哪里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噗’了一声,利器插入皮肉的声音。   慕言本能的回手一拳,直直的砸在了紫鸢的心口上,逼得紫鸢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口血自唇角喷发而出。还未等他再出手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公子,凤翎······”   “滚!”慕言大吼一声,在灼光怔愣的瞬间,迅速回身扯过被子盖在了凤鸾之的身上。   凤鸾之大抵是忍的太久,牙齿松开嘴唇的刹那,呻·吟之声脱口而出。   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灼光再傻再拎不清也知晓此刻是个什么状况,只是,一向傻傻听话的他,突然执拗了起来,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与慕言似欲喷火的双眸对视,淡然的道:“公子,我们现在必须离开。”   慕言沉默一刹那,身上散发的杀意慢慢沉淀后,最终点了头。   “你先出去。”他回首看了眼凤鸾之,又道:“我帮她整理下,立刻出发。”   灼光听出了他的意图。   “公子,我们带着她,凤翎只会穷追不舍,我们没有逃脱的可能。”   慕言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斩钉截铁的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必须带走她。”   “公子!”   “不必再多言。”   慕言连着被子一起将凤鸾之抱了起来,大概是刚刚后背受的那一下,哪怕怀里的女人再弱不禁风,他仍是踉跄了一步,若不是灼光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定要将人摔在地上,只是庆幸的念头还没放下,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人也顺势倒在了灼光身上。   只是苦了凤鸾之,‘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灼光先是垂头睨了眼凤鸾之,随即搀扶起慕言,在转身经过紫鸢身边的瞬间,紧握的拳头到底是没挥出去,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我日后各为其主,再不是兄妹!”   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紫鸢迅速爬了起来。   “太后娘娘,您怎么样?”   凤鸾之饶是意志再混乱,紫鸢的声音还是认得出的。   这声音···不是紫鸢。   凤鸾之警惕的看向她,“你是谁。”   那人抬起纤臂,指尖扯过脸上薄似透明的人皮面具,笑着看向她,“不知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奴婢。”   “你是沈夜的妹妹萧婉?”   “正是奴婢。”   “你不是在宫内乔装成哀家······”凤鸾之话说到一半,催人心智的药劲儿又猛的上来,她连忙死死咬住下唇,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萧婉是女人,见着她满面潮红,眼带妩媚,浑身上下透漏着酥·软,自然晓得她是怎么了。   “奴婢,奴婢···”萧婉急的紧皱着眉头,实在没主意。   突然,‘砰’的一声踹门声,沈辞突然闯了进来,他发丝凌乱,大口喘着粗气,向来一尘不染的衣衫此刻血迹斑驳,想来是一路厮杀过来。   再一次见到凤鸾之,沈辞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疲惫的双眸瞬间亮的似星辰。   他站在原地,咧嘴傻傻的笑着,活像初次见到凤鸾之那般,只是此刻,眉宇间比那一日还多了些柔情与眷恋,那样的明目张胆,那样的肆无忌惮。   萧婉看看凤鸾之,再转头看看沈辞,急   的‘嗖’的站起了身。   “公子,您快看看太后娘娘吧,她···她······”萧婉右手食指掐着自己左手拇指,急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辞这才发现了凤鸾之的异样,“安儿怎么了?”   他上前迈了一大步,瞬间移动到凤鸾之跟前,未等萧婉开口,他已快速弯腰抱起了凤鸾之。   “你出去吧,今天的事儿,谁也别告诉,凤翎马上会到,让他先去追击秦王,就说安儿这边,有我照看着,让他放心。”   萧婉自是听沈夜说过沈辞与凤鸾之的事,再者,沈辞是神医沈由子的后人,想必定有法子解了凤鸾之的毒,遂也不再多疑,忙点头,出门前,还不忘好心的掩好门。   就在沈辞将凤鸾之平放于床榻之后,起身想要给她倒些水醒醒神之际,谁料凤鸾之突然伸手环住了沈辞的脖子,强行抱住了他,出口的话似乎软到了骨头里,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   “哥哥···”似猫叫的一声,带着蚀骨的蛊惑,“我···我难受······”凤鸾之言罢后,双眼瞬间泛红,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太···丢人了!   沈辞被这一声‘哥哥’叫的刹那硬了起来。   他犹记得上一次,他着了沈明那臭小子的道,床笫间,曾逼迫安儿叫过哥哥,这一次······   沈辞喉结滚动,不自知的咽了口唾液后,眼神呆滞的问:“安儿,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凤鸾之感觉身上像是有万只蚂蚁在爬,痒,极致的痒,又热的恨不能扒光所有的衣衫,她已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什么是耻辱,身体的诚实程度要远远快于大脑。   小姑娘哼唧唧的一边哭着一边去扯沈辞的衣服,委屈的好像她才是被人逼迫的那个。   “安儿。”沈辞突然钳制住凤鸾之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梨花带泪的倾城容颜,久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额头上的青筋乍起,想必也在极力忍耐。   凤鸾之哪里等得了?哼哼唧唧,像只可怜的小狗,扭动着腰肢便往沈辞身上贴,动作间,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脱落至臂弯处,露出一整段白似美玉的脖颈及诱人的锁骨,在往下···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里,春·光无限,也在随着她的扭动而左右摇摆。   “呼!”沈辞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用尽了全力才挣脱开凤鸾之的纠缠。   他后退一步,闭眼、片刻后,睁开。   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哄着跪着往前爬,伸开双臂想要抱住他的凤鸾之,道:“我用嘴和手指也是可以的,安儿,我能让你释放出来,等你清醒了,若是还愿意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这是他最后的理智与良心。   见着凤鸾之懵懂又急切的模样,沈辞横下心,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凤鸾之的肩膀,将她按回床榻上后,毫不犹豫的褪下了凤鸾之的亵裤扔到了地上,抓住她嫩白的脚踝向上一推,大开大合。   他低眸,盯着她的幽幽秘谷静静的看着,那一刻,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直至呼吸紊乱,双眸猩红之际,他才又反复的吸气呼气。最终,埋头,亲了上去。   他先是用舌头细腻的勾画着,一点点的进入,配合着手指的动作,三浅一深,很快,凤鸾之‘嗷’的一声大叫,泄了出来。   伴随着她的声音,沈辞差点也射了。   本以为凤鸾之会老实一会儿,谁料他不过是出门打个热水的功夫,凤鸾之竟然光着身子爬了起来,在他推门进来时,双手死死的抱着沈辞腰身,踮着脚尖,仰头去寻沈辞的嘴唇。   这一年,凤鸾之长高了许多,饶是如此,也将将才能够到他的下颚。   “我要,我要!”凤鸾之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直跺着双脚耍无赖。   “怎么光脚下来了?”沈辞连忙放下木桶,双手掐着她的腰身,堪堪向上有力,瞬间将她抱起。   这样的姿势,恰好方便了凤鸾之缠住他的腰。樱唇大胆的寻着他的,也不管他是否同意,直接吻了上去。   俩人不知何时滚到了榻上,待沈辞清醒之际,他的身上已不着一物,而凤鸾之,正趴在他的身上,花谷抵着他的家伙,摩挲着,又不得要领。   “嘶!”沈辞倒吸口凉气,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凸起,他已忍到了极限。   一个翻身,凤鸾之与沈辞瞬间颠倒了位置。   沈辞邪魅一笑,“要上也是我上你。”说罢,也不再管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一个挺身,瞬间挤了进去。   “啊!”凤鸾之一声尖叫,疼的冷汗直流,她双手死死的拍打着沈辞的双臂,哭着大骂:“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沈辞知道她疼,进去后没敢再动,也由着她打她挠,手臂上一道道血痕也不在意,只轻声安慰:“乖,不哭不哭了,我轻一些,一会儿就不疼了,乖啊安儿。”说罢,低头去吻她的唇。   “啊!”凤鸾之被他亲的刚刚忘记了疼痛,谁料沈辞突然动了起来。“骗子,你个骗子······”   沈辞急的汗流浃背,嘴上虽试一遍遍的哄着,可动作却是半分也没含糊,一阵深一阵浅,这一场下来,足足半个时辰,若不是顾念凤鸾之是初次,他估计还要再来一会儿。   歇了一会儿,沈辞听着凤鸾之浅浅的呼吸声,心想,她大概是睡着了。   只是苦了他,初得要领,初体验她的美味,她怎么能睡着呢?   不过,一想到安儿已经是他的了,就乐的合不拢嘴。   等凤翎赶回来,他便跟他说清楚,虽然安儿不记得她是谁,但是以后跟着自己,要远比被囚困在皇宫内要好的多。   皇上的毒已解,而顾祥贺的奸计已败露,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他完全可以带走安儿。   他定不会辜负她,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爱她、宠她,对她好一辈子。   凤翎那么疼爱这个妹妹,一定会同意   这么一想,其实失忆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刚刚那样,若安儿记得自己是谁,定然不会那样放声大叫,也不会那样配合。   “哈哈,以后可是有福了,我媳妇太热情了,真好,真好呀!”   -   翌日,沈辞醒来时,身边哪里还有人?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的坐了起来,见着自己胳膊上被凤鸾之抓伤的痕迹,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这才急慌慌的穿上衣服找了出去。   “安儿!”远远的,沈辞便看见凤翎跟前的凤鸾之。   她面色红润,衣着得体,浑身上下似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艳气质,那眉、那眼,哪一处不彰显着上天对这个女孩的格外恩宠?   他笑盈盈的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刚要去拉凤鸾之,不想被她侧身躲开。   一记刀眼射来。   “沈辞,你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回来了哈。 现在差不多接近尾声了,这几天开始存稿《哄不好你算我输》(穿越)种田文,一个男女主双双成长系的小甜文。 这个名字我再想想,总觉得不是特别好,喜欢的小仙女可以提前收藏哈,帮忙加加人气。 还有还有,谢谢最近对我不离不弃的小仙女们,谢谢你们在我没够更新这段时间对我的包容,爱你们哦,么么踹!   ☆、玩我?   “沈辞, 你放肆!”   这一句话好像被按了循环反复按钮,一遍遍的在沈辞脑海中重复着播放, 他呆愣的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伸出去想要拉她的姿势,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前安儿也时常说这话, 只是今儿听起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听闻沈大人昨夜为太后的病累了一夜,子时才歇下,不过看现下这模样,精神倒还不错, 辛苦了。”凤翎见俩人气氛有些不太对, 少有的没有冷眼旁观,竟然出来打圆场, 冲着沈辞抱拳,以表谢意。   大抵是因着这一次能找到凤鸾之,沈辞出了不少力。   凤鸾之怕沈辞误会凤翎的话, 再说出些令大家都尴尬的事实, 忙佯装坦然的补充道:“多亏了沈大人, 不然哀家这胃痛的毛病,定是要遭罪了。”   胃痛?   沈辞的脑波接收到了所有的信息,又兀自的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或者换句话说,是事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凤鸾之的那一句“沈辞,你放肆”听起来如此别扭了。   那是她作为北凉皇权的象征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么此刻, 她的身份···是太后?   沈辞没接凤翎话茬,先是放下手,直直的盯着凤鸾之,一字一句的问:“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凤鸾之冷笑一声,眉目间尽是讽刺。“沈大人还是少看些话本子的好,年纪轻轻的,免的痴愚。”   沈辞似是没听清,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左侧耳朵靠前,不确信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凤鸾之自知理亏,用完了人家的身子,又始乱终弃佯装没那档子事,自然不敢再多言,沈辞那人她又不是不了解,疯起来,真敢什么都往出说。   昨夜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她不是寻常百姓,寡妇再嫁也不会被人诟病。所以没接话茬,换了话题,看向凤翎,问:“可有秦王的踪迹?”   凤翎余光瞄了眼沉脸的沈辞,淡淡道:“追了几个时辰,奈何······”话未落,沈辞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凤鸾之,“跟我走。”说罢便把人拖进了屋内。   怕凤翎动手,凤鸾之踉跄之际,忙不迭的回头给了他一个无碍的眼神。   沈辞手上的力道极大,好似对她所有不满的宣泄都发泄在了她的手腕上。凤鸾之疼的蹙眉,想要抽回手,不想沈辞已经踹开了房门,直接将她甩在了墙上圈于自己双臂之内。   他垂眸盯着她,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暗黑如深潭,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玩我?是么?”   凤鸾之下意识的咬了下下唇唇角,面容强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沈大人也没吃亏不是么?”   沈辞脸色又黑了几许,他腾出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凤鸾之的下颚,盯着她的红唇看了几许后,忽而邪魅一笑,沉声问:“太后娘娘可是享受了?微臣的技术可还过得去?”   因着门是开着的,凤鸾之到底是心虚,生怕别人听见,不愿与她多纠缠,只好快刀斩乱麻的道:“沈辞你别神经病,秦王不知逃到了何处,京城内的······”   沈辞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捏着她下颚的手突然往他自己身前近了几分,随即颔首,嘴巴便贴了上去。   不是亲、不是舔,是实打实的咬,咬够了上唇咬下唇,仿佛铁了心的要让她疼一般,警告意味十足。   “太后娘娘莫不是忘了?要不要微臣再帮你重温下昨夜的场景?”   凤鸾之知道沈辞犯浑时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更知道凤翎有多护着自己,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凤翎定是会卸了他的骨头炖汤喝。   当务之急,得先稳住他。   凤鸾之绷紧的面孔突然松懈,随即换上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哄着道:“沈辞,你别闹了,被人知道,我也不好做人不是么?”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沈辞愣了一瞬,捏着她下颚的力道渐渐松了些,不说话,只盯着她微笑时弯成一道上弦月的眼睛,及她眼内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安儿。”他似想了好久,缓缓开口道:“你愿意随我离开,做一对世人皆羡的神仙眷侣么?”   凤鸾之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的无影无踪。   “沈辞,别闹!”   “所以,你刚刚是在敷衍我对么?像你之前假装失忆,诓骗慕言一样?我的结局该会比他更惨吧,失了身,失了心,最终落得个被始乱终弃的下场。”   沈辞这话言重了,而且,太娘了,这哪里会是一个大男人能说出口的话?   再者说,怎么就始乱终弃了?说得她好像霸王硬上弓是的。   凤鸾之有些不悦,冷冷道:“沈大人若闲得紧,不如帮哀家好好辅佐皇上。”待皇上可以独揽朝政之际,哀家才能卸下身上重任。自由了,其余的事,才会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后话,她没说。   沈辞只愣愣的望着他,不置一词,久久后,他“呵”的轻声一笑,似自嘲一般,随即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拱手作了个揖,郑重的道:“微臣当初奉命为皇上治病,既然皇上的毒已解,微臣的任务已完,自此刻,特请辞,望太后娘娘批准。”   “······”   凤鸾之有些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沈辞头也不抬,仍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恭恭敬敬的道:“微臣记得,世人对当朝太后凤鸾之的评价多是谦懿成姿、有百龙之智之类的,该不会听不懂微臣的话吧?”   话语里含了多少赌气的成分,俩人都心知肚明。   谁料凤鸾之也来了大小姐脾气,直接甩了一句:“腿长在你身上,我可管不着。”说罢后直接伸手大力的推开了沈辞,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甩上自己的房门后,气的更是用力的踢翻了圆桌旁的木椅。   “要走就走,我们是什么关系,根本用不着打招呼。”   “有什么神气的?还技术好?抱歉,根本不记得。”   “假模假样的,气死我的了。”   “神经病,我现在若是能离开,哪里会不走?我人都是你······”   骂到此,凤鸾之声音徒然一顿,瞬间似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叹了口气后才坐了下来,气不顺的反复吐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许是昨夜被他折腾的狠,她现在乏的紧。   她的药效早就解了,所以天蒙蒙亮时,沈辞将她压在身·下,又是亲又是摸的,又是·····折腾够了,又抱着她去洗澡,其实她都知道,只是太羞耻,只好佯装一直睡着。   此刻,她倒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睡上觉,兴许醒了,沈辞的小脾气也就好了。   -   这一觉睡的久,整整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午后。   凤鸾之在榻上静静的赖了一会儿才起身。   待她推开房门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沈辞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走的?”凤鸾之的脸色不好,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凤翎瞧出了一些门道,也知晓俩人之间定是有些什么,不然,以沈辞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他还真不信他能放下京城的逍遥日子,孤身前来营救凤鸾之。   只是俩人看起来剑拔弩张的,谁都不肯说,他也不好问。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他边说着边注意着凤鸾之的神情,“这一次随我一同前来的,还有沈大人的表妹,听说是他未过门的娘子,特意前来接他回家成亲的······”   话说到一半便被凤鸾之开口打断。   “谁?”凤鸾之侧身看向凤翎的动作有些大,宽大的袖袍直接扫过身前桌面上的茶盅,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股脑的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嘶。”凤鸾之瞬间抽回手,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泛红,大有脱皮的架势。   “怎么样?快给哥哥瞧瞧。”凤翎紧张的立刻站起身去抓凤鸾之的手,放在唇下吹了吹,又冲着门外喊道:“拿瓶烫伤膏来,快点。”   凤鸾之由着他摆弄,噘着嘴巴,可怜巴巴的问:“所以,沈辞带着他未过门的娘子走了,是么?”   “嗯。”凤翎随意应下,仍旧专心的给凤鸾之吹着手,没过一会儿,突然听到几声抽泣声,抬头时,凤鸾之已泪流满面。   凤翎急了:“安儿,怎么还哭了呢?”   “哥,我疼~”说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更是止不住。      ☆、偷吧   凤鸾之在原地等了足足两天, 明知慕言下落不明,留在此地实属冒险, 可她就是觉得,就算沈辞再生气,也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掉, 这样做太没担当。   事实证明,沈辞确实没担当。   别说告别,连封书信都未曾派人送来。   “王八蛋,最好躲在你的龟巢里一辈子。”凤鸾之狠狠的骂道, 刚收到的密函被她用力过猛的拇指戳出了一个窟窿。“别让我再见到你!”   凤翎:“······”   “安儿, 皇上可是说了什么?”   “啊?”凤鸾之有些呆愣的抬起头,无辜的面孔, 目光对视上凤翎探究的眼神以及紧蹙的眉心,这才后知后觉的下意识问出:“我说了什么么?”   莫不是把心里想的话都骂了出来?   凤翎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你···骂人了!”   凤鸾之闻言, 脸色唰的一下红了,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尴尬的咧嘴一笑,忙转移话题,问:“皇上说顾祥贺抵死不认, 更有太皇太后威逼着他放人,我们得抓紧回去,他一人在,我不放心。”   “嗯!”凤翎慢慢站起身, “前日就该走,奈何你脾胃一直痛。我已命人寻了位善做药膳的厨子,一路有他照看你的饮食,我也能放心些。”   “······”   那叫一个臊。   -   紧赶慢赶,大军行至了整八天,才进了京。   此时已是夏末,因着京都地处北方,所以夜晚的凉风吹来,撩起车帘子的一角,冷风灌入,竟也冻的哆嗦。   是时,凤鸾之特别想喝一杯李记豆店的甜豆浆暖暖胃。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吩咐了。   已经进了城,不怕耽搁这一半刻的功夫了。   “哥,你尝尝,特别香浓。”凤鸾之将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乳白色豆浆推到了他跟前,脸上的表情亦如这一路来一样的寡淡,看不出是喜是悲。   凤翎不是个会聊天的人,可瞧见妹妹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甚至有些魂不守舍,便想说些转移她的注意力。   “安儿,虽然秦王逃到了南晋,但是南晋跟西唐此刻也闹的厉害,怕是一时三刻都无暇东顾,想必他也会安生些时日。”   “嗯。”   “朝内诸多秦王派系的老臣,听闻顾祥贺被关入天牢,秦王又逃窜到了南晋,为今只剩下太皇太后一人苦苦相撑,遂都举了白旗,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投靠了父亲。”   凤鸾之抿了一小口豆浆,点了点头,“好事。”   见凤鸾之一直兴致不高,凤翎便也不再多说,安安静静的喝完豆浆,准备起身回去之际,不想竟遇到了熟人。   “沈辞?”凤翎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见来人转过头来正面对着他,一双滟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笑的如沐吹风,不是沈辞还能是谁?   “还真的是你,不是为了回家成亲连官都不做了么,怎又回来了?”   沈辞笑眯眯的道:“是要回家成亲的,奈何娇妻说喜爱京城的美食,遂又带她回来了,准备待些时日再回去,反正婚期定在两月后,来得及。”   站在他身后侧的‘小娇妻’羞答答的垂着头,伸手轻轻扯了扯沈辞的袖子,娇滴滴的唤了声“表哥。”   离沈辞五步开外的凤鸾之见状,藏于宽袖下的柔荑紧握成拳,半长的涂着樱花粉色的蔻丹指甲深深的扣在掌心之中,似是要撕裂皮肉一般。面上仍旧装作不在意,只是出口的话,明显带着挑衅的成分。   “哀家是摆设不成,难不成沈大人成了亲,礼数都忘了?”   沈辞这才将目光看向凤鸾之,一副惊讶状,连忙抱拳,道:“草民不识,来人竟是太后娘娘。”   不识个鬼,装什么大尾巴狼?   江夏见状,也随着沈辞一同施礼,小声道:“奴家江夏见过太后娘娘。”随后竟也学着沈辞的模样,不等凤鸾之免礼便也起了身。   “放肆。”凤鸾之冷喝一声,“你爹你娘你表哥没教过你礼数么?哀家何曾说过让你起身了?”   凤翎:“······”   安儿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今儿怎还因此发起脾气了?   江夏被吓的一抖,愣了一瞬,脑子还算活络,仰头看着凤鸾之,不卑不亢的道:“表哥不是也没得了赦免便起身了。”   “沈辞有功名在身,是皇上的老师,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与哀家顶嘴?”   凤鸾之明知不该这般讲话,有失她的身份,也平白让人捡了笑话,奈何脾气怎的都压不住。   江夏睫毛轻轻颤了颤,可怜兮兮的仰头望向沈辞,娇弱的喊了声:“表哥~”言罢,还将手塞进了沈辞的手中。   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   沈辞将目光从凤鸾之的脸上移开,侧眸,看了江夏一眼,虽是眉眼含笑,可双眸中的笑意明显带着几分森寒,他忽而矮身,凑近江夏的耳畔,用只有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别表哥表哥叫的那么亲热,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公子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且还是聪明的女人,你若再敢忤逆我媳妇,气坏了她,公子我便把你大卸八块喂狗,懂否?”   江夏身子微微一颤,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默默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还未等她下跪施礼,凤鸾之已气哼哼的走了过来,似一阵风,猛的蹿到沈辞跟前,路过他身边时,突然下了黑手,照着他的小腿狠狠的踢了一脚,最后也不管他是不是疼的坐在了地上,掌心带风似的拉开了马车帘子,一个跨步钻了进去。   “回宫!”   凤翎:“·······”   他往沈辞跟前进了一步,摸了摸鼻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道:“有空来家里坐啊!”   -   慕凉傾得知凤鸾之回了未央宫,忙扔下手中的卷宗一路小跑了过去。   也不等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张开双臂直奔凤鸾之怀里去。   “娘~”   凤鸾之被他撞的险些摔在地上。   “娘,孩儿好想你啊。”慕凉傾将头埋在她的腰腹上,似撒娇一般小声哼唧着。   凤鸾之有些错愣,她与慕凉傾的关系,顶多称得上是和平共处,若说关系最好的那一段时日,八成就是逃难的那些日子。   她疑惑的,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傾儿长高了。”   “娘~”慕凉傾又喊了一声,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好像哭了似的。   这倒让凤鸾之更是不解,她推开慕凉傾,随即弯腰,半蹲着,保持着与他一齐的高度,见他红了的眼眶,随即又大颗掉下的泪,不禁有些心疼。   抬手,替他轻轻擦掉眼泪后,柔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嗯,傾儿不哭。”说罢,兀自抬手蹭了下眼睛。   凤鸾之拉他到一旁坐下,又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问:“怎的哭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跟哀家说说。”   慕凉傾摇了摇头,小大人似的仰头看着凤鸾之,道:“娘,朕是高兴,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句高兴让凤鸾之压抑在心头十几日的郁结之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轻笑一声,故意逗他,“怎的?不再喊我是妖妇了?”   慕凉傾耍赖似的努了努嘴,瓮声瓮气的道:“傾儿从前小,不懂事,还望娘亲不要生气,傾儿知道错了。”   这一切转折的有些快,让凤鸾之无法适应。   她心下疑惑的问:“不是很讨厌哀家么?又为何突然喜欢了?”   慕凉傾垂下头,默了半响,才小声道:“老师都说了,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朕最好的人,帮朕守护江山,帮朕铲除想要伤害朕的人,为了朕,不惜以身犯险,险些丧了命。”说到此,他突然抬起头,眼眶子又红了,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娘亲对朕的好,朕现在都知道了。”   凤鸾之舒心一笑,身子微微前倾,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眶也微微发热,轻声道:“傾儿乖。”   “娘你放心,就算你不在朕身边,朕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什么叫‘不在朕身边’,她又没说要走。   不过因着凤知名的到来,她也没继续问。   慕凉傾前脚刚刚踏进含元殿,沈辞随后便到。   “怎样?可是有帮为师劝说?”沈辞急急问道。   “哎~”慕凉傾叹了口气,道:“我瞧我娘那架势,八成是没想跟你走。你那法子根本不行,我娘那性格老师又不是不晓得,若真生了气,定是要把你那不知名的小表妹直接弄死,吃什么醋啊。”   沈辞头疼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极尽颓废。   “那怎么办?”   慕凉傾小大人似的负手在殿内转了几圈,冥思苦想,半响后,突然定住,看着沈辞道:“老师在朕这里可是下了血本,又是帮朕出主意恐吓太皇太后,套出了她给先祖爷与父皇下·毒的事,又是不惜帮朕添补了空缺的国库,还把收集情报及制造奇特武器的高手都留给了朕,还许诺朕未来十年,若是边疆有战事,所需的军资一律全都老师承担,这么大气,朕自然不能不帮忙。”   沈辞:“所以呢?”   慕凉傾:“要不,你直接偷人吧?朕就当不知道!定不派人去抓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诶?我的新文为毛没有预收呢?这样让我很恐慌呀!好想哭,怎么破?   ☆、身孕   ‘偷’这事儿, 沈辞不是没想过,甚至把对付凤鸾之的说辞都提前打好了腹稿, 就是那会儿子被追杀的时候。   他心疼凤鸾之,心疼她小小年纪承担了与之不符的重担,他更喜欢她, 想要把她囚禁在身边一生一世也是真,当然,更知道,凤鸾之不会跟他走。   所以便生出了直接将人偷走的念头, 等到了吴周城, 成了亲、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后, 日子久了,兴许凤鸾之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算盘打的好,甚至连这一路长途跋涉所需的衣物粮食都准备妥帖了, 哪成想一路被追杀, 到最后, 竟把人还弄丢了······   慕凉傾见沈辞久久不言语,也觉这法子不妥,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 娘亲出手狠辣,怕是没等老师回到吴周城,就得一命呜呼了。”   原地转了一圈后,突然‘诶’了一声, 咧嘴一笑,冲着沈辞招手。   “老师老师你来,朕又有了新主意。”   -   凤鸾之哪里知晓自己已被刚刚认定的‘儿子’跟他那‘不着正调’的老师合起伙来卖了她?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替人数钱呢。   “父亲,回京途中,女儿便已接到西唐王的密函,道是西唐长公主唐柳儿已与那楚王南浔正式和离并已返回了王都,言道:南晋辱他爱女,已结下百年仇怨,他日若是南晋帮着秦王攻我北凉,西唐必出兵相助。”   凤知名有些不解,按理说,一个王爷,在外有个妾室也不是什么滔天的大罪,两国怎就闹到了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   凤鸾之弯唇一笑。   “女儿事后让人给唐柳儿服了个假性怀孕的药,想必南浔回去后,依照唐柳儿的脾气,定然会勃然大怒,南浔早就受够了她的公主脾气,自然不会白白挨打。还手之际,那‘孩儿’自然是保不住了,而前去医治的太医也早被买通,唐柳儿‘流产’后,诊断的结果为,终生不得再孕。”   剩下的话,凤鸾之不必说,凤知名也自然想得通。   在他国,没有子嗣便是没了靠山,西唐王怎能允许自己的爱女留在南晋受欺辱,必定会把人带走,这就意味着俩国彻底决裂了。   凤知名笑呵呵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一转瞬又拧起了眉头。   “太皇太后那,安儿准备如何处理?”   凤鸾之闷声轻轻叹了口气,照理说,她因爱生恨,假借预言一说先是害死了先祖爷,又害死了先皇,若不是凤鸾之发现及时,怕是慕凉傾也躲不过此难。   虽然顾氏一族因着秦王与顾祥贺私通卖国、朋党结私,那一脉是彻底完了,无人再给她做靠山,怎么处置都好。可说到底,太皇太后也是皇家之人。   静默了片刻,凤鸾之才开口道:“女儿打算将此事交由皇上自行处理,往后,或许比这更难做的决定会更多,他迟早要学会面对。”   俩人又聊了下当前朝中局势。秦王谋反不成,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而且又有凤翎镇守京都,这一阵子,就连早朝所议之事,无论大小,文武百官们都积极发言,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生怕慕凉傾一个不开心,再给谁个恩典,送他告老还乡之类。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凤鸾之笑了笑,抬手斟了杯茶递给凤知名,问道:“不知女儿一年前说的话,父亲是否记得?”   说的自然是那‘十年之约’的期限。   凤知名接过茶后,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轻呷了一口,才道:“前些时日,你母亲听闻你要回来,高兴的像个孩子。”说到此,凤知名忽而弯了弯嘴角,好像此刻慕白茯就站在他跟前手舞足蹈似的。   “你母亲说,等这次你回来后,便要带你走,若是为父不许,便要和为父和离,吓的为父两夜都没睡安稳。”   “母亲逗您呢?”凤鸾之忍不住笑。   凤知名笑着又道:“当初为父送你入宫时并没得到你母亲的应允,所以她回来后,跟我闹了许久,又是打又是骂的,为父委实遭了家暴啊。”   这事凤鸾之倒是不晓得,因为与慕白茯闲聊那一次,她并没说过、亦或是表露出要她离开皇宫之类的话,只是说会支持她的决定。   作为母亲,慕白茯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受到一丝委屈与伤害,也没想过要他们成龙成凤,她的愿望一直很简单,两个孩子,只要平安快乐就好。   可凤鸾之希望自己的人生过的充实,总以为自己有足够大的能力可以摆平一切,不然随着母亲游历了那些年,好好的见识,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所以那时的她,并没有顾念母亲担忧孩子的感受,一心做了决定。   想到此,凤鸾之垂首,忽而眼眶子发热,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安儿。”凤知名见她久久不语,忽而唤了她一声,脸上几许郑重,又道:“为父记得你那时的话,你也做到了。扳倒了秦王派系、治好了皇上的病并把他教育的很好,又解了外患,你解决了北凉目前存在了最大问题,这就够了,为父替北凉的百姓感谢你。”   言罢,凤知名突然起身,对着凤鸾之俯身抱拳,作了个揖。   “父亲快起。”凤鸾之连忙拉起他重新坐下,“女儿做的不过是之前承诺过的力所能及之事。”   “安儿,这就够了,去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由父亲。”   凤知名走后,凤鸾之小憩了一会儿,晚膳期间,紫鸢求见了几次,凤鸾之都拒之门外。   翌日,待慕凉傾下了早朝后,她便命陌依将人叫来了未央宫。   “娘,你是不是想孩儿了?”自打凤鸾之回宫后,慕凉傾便执拗的一直喊她娘,总觉得这样才更显亲密似的。   凤鸾之被他逗笑,招呼他坐于自己身边,又剥了个桔子递给他,道:“一年不见,傾儿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长进了。”   “嘿嘿。”慕凉傾咧嘴一笑,掰了块儿桔子亲自喂给凤鸾之,“孩儿真的很想您呢。”   俩人絮絮叨叨说了些慕凉傾近一年的情况,又将自己是如何恐吓太皇太后,如何威慑文武百官,又是如何学着凤鸾之的样子给狡猾的老臣们下套、恩威并施等等,说了个遍后,凤鸾之才开口说出了要提之事。   “哀家打算将太皇太后交由皇上处置,皇上可是觉得合适?”   慕凉傾终于收敛了笑。   他没言语,先是唤人伺候着净过手,这一过程,他表情始终淡淡的,像个小大人,连脸皮子都未掀一下,直至反反复复擦干净了手,这才抬起头,缓缓道:“既然母后将太皇太后交给朕处理,那朕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因她年岁大、又是朕皇奶奶而包庇她。”   俩人说起正事,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连彼此的称呼都换了。   “她毒杀父皇及皇爷爷,于家于国、于公于私,都是非死不可,朕不会心慈手软。”说话间,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子狠厉之气。   到底是生于帝王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   凤鸾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只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唇角弯了弯,再无他话。   翌日一早,慕凉傾便差人送来了一封处置太皇太后的诏书给凤鸾之过目,道是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后,先游街、随即斩首于午门,并削了顾氏一族上至早已解甲归田的顾老太爷,下至刚刚生产的顾醉蝶之子的所有官职及俸禄,且全部流放于京城以北的极寒之地,永世为奴。   凤鸾之静静的看着,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慕凉傾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娃娃,如此狠厉,日后能否善待百姓?转念一想,这样的处置却也不无道理。   没诛杀九族,也算是皇上法外开恩了。   她合上诏书,命陌依又送回了含元殿,本想在太皇太后临死前,去探望一番,却听闻她已有些神志不清。   “算了,见了也不过是些质问的话,没必要了。”   凤鸾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困的连打了几个哈欠,   回来的这几日,一直马不停蹄的处理宫中各种残余事物,常常一整天都不得闲。最近也不知怎的,身体格外虚弱,吃不下东西、又时常累的恨不能坐着就睡着。   陌依劝她几次,要照看着点自己的身体,或者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何那样着急。   沈辞那家伙,还有一月余便要娶别人为妻,她怎能允许!   用过午膳后,凤鸾之小憩了片刻便让人喊来了紫鸢。   未等凤鸾之开口,紫鸢已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想在死之前能再见小姐一面,奴婢此生无憾了。”说罢,忽而站起身,直奔殿内的柱子撞去。   凤鸾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杯盏,眨眼睛,杯盏已经稳当的砸在了紫鸢高耸的发髻上,将寻死的人生生撞偏了方向。   “小姐?”茶盅内半温的茶水连带着老绿色的茶叶顺着她的发髻流到了脸上,再汇集到下颚处,最后大滴大滴的落在她的月白色的裙衫上,模样好不狼狈。   凤鸾之面无表情的道:“回答哀家几个问题。”   “灼光可是你哥哥?”   紫鸢走过来跪在凤鸾之跟前,双手伏地,哽咽着道:“是奴婢一奶同胞的亲哥哥。”   “你是从何时开始为慕言办事的?”   “没有、奴婢没为秦王办过事,这么久以来,奴婢虽然一直把小姐的近况报告给秦王,但都是些生活上的事,喜爱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花儿、什么鸟儿,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   “那你为何寻死?”   紫鸢的哽咽声更重,抽哒哒的,过了半响才稳定些情绪,道:“是奴婢把您不在宫内的消息告诉了秦王,奴婢以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想知道小姐的一切,并没想其它,所以···所以才害的小姐下落不明,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鸾之垂眸,冷眼看着她一遍遍的叩首,额头磕在地面上咣咣作响。   “你走吧。”缄默了半响后,凤鸾之突然发声,“哀家不会惩罚你,自然,也不会留你在身边。我们的缘分···尽了。”   紫鸢闻言,身子一顿,她停下磕头的动作,慢慢抬起哭肿的脸,额头已青紫一片,甚至有血珠渗出,模样好不可怜。   “小姐······”紫嫣叫的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再想说些什么时,凤鸾之已抬手,手背朝门外摆了摆,“去吧。”   紫鸢没动,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久久后,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施了个大礼,摇晃着身子慢慢站起了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直至那个纤弱的瑟瑟发抖的背脊完全消失掉,凤鸾之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倔强的,任由着眼泪簌簌而落,不肯抬手去擦,似乎想由此发泄掉心中所有的不开心一般,直至慕凉傾急忙忙的跑来,凤鸾之才忙抬手去擦。   “娘,您怎还哭了?”慕凉傾忧心的连忙递上去一块明黄色的绣着飞龙在天的帕子,他坐于凤鸾之跟前,疑惑的问:“难不成您也知道了老师的事?”   凤鸾之本还觉得有些臊,被慕凉傾这一打岔,哪还顾着脸皮,立刻问:“沈辞出什么事儿了?”   “娘不知道呀?”慕凉傾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哎!”又道:“听闻几日前,老师刚刚跟朕拜别完出了皇宫,便遇上了刺客,好像是秦王身边的那个灼光,若不是沈离与沈宁护着,哪里还有命了?回话的下人声称老师没什么性命,不过······”   “不过什么?”凤鸾之急急问。   “不过老师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慕凉傾又大声的叹了口气,“哎。本来老师惹了娘生气,孩儿还打算帮老师出个主意哄哄娘,谁料法子有了,寻思着派人去通知老师,竟得到这么个另人心碎的消息。”   慕凉傾边说着,边偷瞄着凤鸾之,见她表情凝重,时不时的蹙起眉头,于是又加了把火。   “老师本来还跟朕说,不是特别喜欢他那小娇妻,说是不够聪明。现在可好,那小娇妻知道老师失忆了,立刻带着人回了吴周城,还说什么家里把成亲日子提前了,朕看呀,明明就是她想趁着老师失忆,生米煮成熟饭,以后老师想反悔······”   话还未说完,慕凉傾余光瞥见刚刚还气的恨不能杀人的凤鸾之突然捂着肚子,不过几瞬的功夫,人便晕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   沈辞之前给慕凉傾介绍了位医术了得的朋友,替他守在慕凉傾跟前,这次来替凤鸾之诊病的,便是这位章姓太医。   “章太医,太后娘娘到底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难不成是急火攻心是不是朕刚刚说的有些过火了?”慕凉傾急的嘴像崩豆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出倒,说话时,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章太医一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箱,一边笑眯眯的道:“没什么大事,有了身孕的人,受不得刺激,而皇上为今正是多话的年纪,怕是吵了太皇太后,所以才晕了过去,有些缺血,微臣开服汤药用了便好。”   因着章太医是沈辞给他的人,遂与其他大臣们相比,俩人关系更为亲近些,偶尔也开些小玩笑,皇上也不在意,反而更喜欢跟他玩儿,平日里得闲时,还能跟他学学医术。   “有了身孕?”慕凉傾反复咀嚼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气的一巴掌拍在了章太医的手臂上,大声骂道:“好你个沈辞,竟敢欺负我娘,欺负我娘······”他气的负手在殿内转了好几圈。   忽而顿住,微眯着眼睛,道:“不行,朕得替太后出了这口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去撒欢,喝多了,所有没更,今天来个粗长。 不出意外,明天应该完结,那本穿越应该也会更新一章,看完这本的小仙女们可以移驾隔壁了呢!   ☆、大结局   慕凉傾与沈辞的原计划是, 沈辞佯装失忆,带着他的‘小娇妻’先行一步回吴周城, 等慕凉傾这边搞定了凤鸾之后,再派人给他传个话,他自己预估着时间准备成亲的事宜。等凤鸾之一到, 直接抓进洞房,礼成。   多么富有创意而又充满了大智慧的主意啊。   沈辞平日里看起来猴精儿似的,一遇到凤鸾之的事,难免不会犯傻。听了‘馊主意’后, 甚至都没有怀疑慕凉傾的办事能力, 直接应下,当天便出了京。   他都没有想过万一凤鸾之一气之下不走了怎么办?从京城一路到吴周城, 少说也要十几天的路程,往返那可就是小月余啊。   大概有病乱投医形容的就是此刻的他了。   沈辞骑在马上,美哉哉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还兴奋的吟诗一首。   亲等着做新郎官!   谁料他前脚刚刚踏进沈家大门, 慕凉傾的亲笔书函后脚便到, 甚至没有给他分毫的喘息时间。   当看到自家媳妇有了身孕后,高兴的差点吼翻了房顶。   转够了圈圈后,又继续往下看。   这越往下看, 沈辞端着信的手指越抖,抖完了颤,气的脸黑如锅底。   大骂道:“臭小子,枉我掏空了大半个沈家就为换个媳妇回来, 你倒好,明知我媳妇有了身孕,还等我到家之后才告诉我,这也算了,晚见个几日也死不了。可你竟敢给我媳妇找婆家,还敢美名其曰我媳妇不守妇道,配不上我。王八蛋,等我回去,非抽死你不可。”   沈辞把信揉成一团随手一扬,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又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沈离沈宁,别傻坐那喝茶了,赶紧走。”   俩人木讷讷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左手端着茶杯又手拿着杯盖,仰头45度角的姿势,问:“去哪儿?”   “妈的,抢亲去。”   -   凤鸾之不晓得别人有了身孕是何模样,不过现在她这样被人恨不能动一动都要百十来人服侍的阵仗着重烦的不轻。   “行了,哀家自己能吃,不需要人喂,放那吧。”凤鸾之慢慢起身,抬手间,又挥退准备搀着她的婢女。   “可是皇上说了······”   “皇上有喜还是哀家有喜?”   陌依不做声了,默默的把银箸放了下来,拧着眉心,一副担忧又不敢言说的模样。   身旁伺候的小宫女亦是如此,眼睛瞪的大大的,双脚微微敞开,身体重心往下,双手抬起,一副等着凤鸾之摔倒后随时冲上去的模样。   凤鸾之:“······”   本来有孕的人心情起伏就比常人大,这会儿看什么都烦。不过也晓得大家都是担心她才这般小心翼翼,她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道:“哀家出去走走。”   “娘~”   凤鸾之刚往出迈了一步,慕凉傾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忙上前要搀扶凤鸾之,还学着大人的模样责怪道:“娘,您怎不在榻上歇着,今儿刚下了入秋的第一场雨,风凉,章太医说,您万是不能生病的。”   凤鸾之微微弯腰,双手用力的揉搓他的脸,直至挤成了一团后也没放手。   “臭小子,你是要憋死哀家不成,哀家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过屋了,烦躁的想杀人的心都有。”   “虽然您贵为一国太后,但是杀人也是犯法的。”慕凉傾说的正经。   “你知道哀家是太后,有了身孕更是不能被人知晓,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派这么多人来守着,说,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呢?”   慕凉傾闻言,眼珠子咕噜噜的左右转了转,随即嘿嘿一笑。   他是有目的,但不是凤鸾之说的那样。   当然,凤鸾之也不信慕凉傾会害她,此刻不过是想出去透透气,便故意拿话刺他罢了。   见他不说话,凤鸾之悻悻的收回手,仰头,高抬着下巴,不开心的噘着嘴,生怕慕凉傾不知道她生气似的。   她这副有些撒娇又有些高冷的模样,倒是把慕凉傾逗乐了,伸手去扯凤鸾之的手,笑嘻嘻的道:“娘,孩儿知道老师为何那样喜欢您了,好可爱呢!”   “嘶,找打是不?”言语间,已高高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去。   慕凉傾不躲不闪,还耍赖似的将脑袋往她身上一靠,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道:“娘,有了小弟弟,您会不会就不要孩儿了?”   这话问的委屈,声音里听起来也有些低落。   尽管坐拥江山,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而且,除了想要谋权篡位的慕言之外,凤鸾之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问出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凤鸾之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像逗猫似的,笑盈盈的道:“有个当皇上的哥哥,谁会不高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哀家也不能不要你是不?”   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唯有与名利相关联,才会给人真实感。   果然,慕凉傾听到此话,仰头,高兴的咧嘴笑了,兴致勃勃的道:“以后弟弟想要什么,孩儿都给他。”   “那若是个妹妹呢?”   “自然更得护在手心里了。”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到时老师可不准跟朕抢妹妹,反正他也抢不过。”   凤鸾之故意逗他,“怎就抢不过?”   慕凉傾急了,好像下一刻妹妹真被人抢走了似的,拉着凤鸾之的手都紧了几分,“朕···朕···朕下道圣旨,把妹妹接到宫里来,天天陪着朕。老师还哪里能抢得过?”   “妹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啊,难不成你要她在宫里一辈子?那不成老姑娘了,没人要的。”   慕凉傾突然蹙起了眉头,白净净的小脸儿皱巴成一团,为难极了。   就在凤鸾之刚要开口不再逗他之际,谁料慕凉傾突然郑重起来,眼内满是认真,连声音都比往日坚定了几分。   道:“娘,以后就把妹妹许配给朕吧,朕想好了,朕只娶妹妹一人。往后谁待妹妹好,都不会有朕待她好,朕会给她比娘还要多的保护,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行不行?”最后那一句,似带着祈求的口吻。   凤鸾之最欣慰的是慕凉傾承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锦衣玉食、不是国母之位,而是给她无穷尽的保护与爱。   世人皆说,慕家男子最是深情专一,认准的人,到死也不改。   从先祖爷钟情于慕珩之母阎皇后、到先帝钟情于慕凉傾之母李婉馨,别说,瞧慕凉傾这模样,颇有几分痴情男子的气势。   凤鸾之眉开眼笑的掐了掐他的脸蛋,“弟弟妹妹还说不准呢,你倒是替哀家都安排妥当了。”末了,又道:“哀家饿了,你这妹妹还是弟弟的,估计也是个大胃王,这才用过午膳没一会儿,怎的又想吃了呢?”   慕凉傾哈哈大笑,“孩儿有钱,养的起的。”   俩人说说笑笑的又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了些可口的糕点送来。   -   沈辞刚刚骑马进入京城,便瞧见从城门口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街角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惹得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围观。   众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公主,说是皇上的亲姐姐。”   “听闻嫁给了新上任的内阁次辅,叫什么来着?”   “迟锦瑄,才二十出头的年岁,英俊又多才,公主嫁给他啊,也是享福了。”   沈辞:“······”   “好你个慕凉傾,亏得我一路策马狂奔,硬生生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一半,不然媳妇都让你收拢朝堂命官卖了去,等我抢回媳妇的,非烧了你的国库不可。”   沈宁与沈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一路除了吃饭喝水必须得张嘴外,其余开口所说的话都是骂骂咧咧的,真不知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啧啧啧!   “愣着干嘛,走呀,一会儿我媳妇都跟人拜完堂了。”   再说凤鸾之这边。   也不知慕凉傾抽的哪门子风,非让人给她做了身大红色的襦裙,而且,她现在正是孕反最严重的时候,见什么都烦、闻什么都吐,根本不想出门,奈何非要拉她看什么戏。   沈辞施展轻功,在内阁次辅迟锦瑄的府上来回找了三圈,终于锁定了凤鸾之所处的屋子。   四敞大开的房门前,有个正巧对着门外的硕大屏风。   他悄无声息的靠近,房内毫无察觉的俩人的对话也全都入了他的耳。   慕凉傾:“娘,您穿这身大红色真好看。”   沈辞咬牙:“慕凉傾,你给老子等着!”   慕凉傾:“娘,听闻迟锦瑄也跟您一样,有过目不忘之本领。”   沈辞:“老子鼻子还特别灵呢,谁没个真本事?”   慕凉傾:“娘······”   沈辞再也听不下去,‘咣’的一声拍了下门板子,“别鬼叫了,拿了老子那么多钱······诶?你们是谁?放手,放开小爷······”   沈辞刚刚跨进门,便被早已埋伏在内的大内大手控制住,而站在他身后的沈宁与沈离也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神同步的全都垂下了头,佯装什么都没看见。   沈辞:“······”   此时,慕凉傾绕过屏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他负手而立,霸气尽显,一个‘打’字,硬生生的吼出了战场上对阵的气势。   “我操。”沈辞立刻蹲地抱住头,絮絮念念道:“小爷还指望这张脸勾·引我媳妇呢,可不能让你们打坏了,诶···嘶,轻点轻点。”   慕凉傾看着几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拳脚落在沈辞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气不过,上前一步亲自动了手。   都知道沈辞的身份,谁敢不要命的真的打?   慕凉傾边打还边恐慌道:“你以为你是朕的老师朕就会放过你,欺负我娘,朕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你。还敢躲,吃朕一记飞毛腿。”   沈辞老实儿的蹲在地上,直至余光瞥见一双秀气的女鞋,长长的裙摆遮住了大半,只余鞋头的两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在昏暗的房间内发着暗淡的光。   他噌的站起身,笑眯眯的望向凤鸾之,那一刻,面前的女人也正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彷如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辉,唯有眼前人,唯独可以看到彼此。   “媳妇······”他声音有些干、有些哑,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与心疼。   “媳妇,我···”沈辞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为何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好像眨眼的功夫,大滴的泪就你能落下来。   凤鸾之旁若无人一样,像只小鹿,瞬间撞进了他的怀里。   “傻子,我们输了,若是生了女儿,怕是要便宜那小子了。”   沈辞哪里知道,凤鸾之与慕凉傾打了个赌,赌沈辞用不过五日便能返回来。   赌注···自然是那还未出生的小妹妹。   从吴周城到京城,这一路的驿站,时时有人将沈辞的行程递进宫内,折子一道一道,跟雪花片子似的。沈辞也一日比一日快,凤鸾之担心极了,生怕他累坏了身子。   慕凉傾却不以为然,只气哼哼的道:“娘,朕得好好威慑下老师,免得他日后欺负了你,回头朕揍他的时候,您可不许帮哦。”   沈辞只顾着抱紧自己打从十四岁开始便惦记着的女人,根本没注意她说的什么。   整整十一年的光景。   十一年啊!   从年少无知,到阅尽沧桑,四千多个岁月,四万多个时辰,此刻,他才觉得,原来人生的圆满就是这样。   最幸福的事,不过是你爱她,她也爱着你,不论多艰难多险阻,只要你愿意,那么请你站在原地,刀山火海,我依旧走向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正文完结了哈。 明天会来个番外。 今天晚上12点前,准备更一章种田的,书荒的可以点点试试看哦。 不甜不要钱。   ☆、番外   沈辞带走凤鸾之费了好些功夫。   皇上那关最是容易, 好赖不计他是下了血本的,皇上再怎么无耻, 也得看在国库的份上饶了他不是?   最难的,当属凤翎那关。   “安儿可是凤家的掌上明珠,想娶她, 没些保护她的本事怎么行?”沈辞不要脸的刚想说他轻功了得,话未出口,便被凤翎打断,冷言道:“别遇事只会跑, 到时莫说是我凤家姑爷, 丢不起人。”   因着凤翎是习武之人,凡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 唯一的妹妹要嫁人,自然得有些真本事傍身才可。   凤知名与慕白茯也没意见,至于凤鸾之, 近来孕反的厉害, 吃什么吐什么, 又嘴馋的什么都想吃。   她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甭说帮着沈辞求情,恨不能让凤翎割了他的小弟弟, 免得日后自己再受苦。   沈辞苦哈哈的像只小鸡仔似的,每天被凤翎拎过来打过去,鼻青脸肿是常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功夫若是学不好, 甭说媳妇带不走,自己的小命八成也得留这。   没办法,硬逼着自己苦学。   因是用了心,动力也足,别说,学起来还挺快,不过四个月,沈辞已能与凤翎对上十几招。   凤翎见着凤鸾之的肚子已经大的跟个皮球似的,心想,八成这人是留不住了,无奈,只得让沈辞将人带走。   凤鸾之走的那天,本以为一家人就算不会掉眼泪,至少也该表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没想到,除了凤翎红了眼眶子外,其余两位老人,只是摆摆手,叮嘱路上小心着,再无多话。   “娘,我莫不是你捡来的?”凤鸾之委屈的眼泪含在眼圈,纠结了半天终于问出。   慕白茯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捏女儿的鼻子,道:“难不成你希望看到生离死别的场面?又不是见不着。再说···”慕白茯瞥了眼沈辞,笑着又道:“这孩子娘信得过,把你交给他,娘放心。”   “······”   又没见过几次,怎就信得过了?   凤鸾之不知道的是,沈辞在尚不知凤鸾之已怀孕,打算将凤鸾之骗到吴周城之时,就已提前拜访过凤知名与慕白茯,推心置腹的聊过一番。   慕白茯本以为他只会耍些嘴皮子,承诺些‘以后会对安儿好,拿性命保护她’之类的虚伪话,谁料,沈辞率先拿出的,竟是一枚印章,沈家家主、沈博文的印章,有此印章,相当于掌控了整个沈家。   也就是说,沈辞把整个沈家交于凤知名。   这样的信任,慕白茯还有什么不放心?   -   凤鸾之还未等到到达吴周城,便听到一个不得了的大新闻。   当朝太后凤鸾之因患恶疾,不治身亡,且皇上因此病倒于太后榻前,整整昏迷了三日。   “······”   凤鸾之坐在马车内一路走过,见着百姓们自发的组织吊念,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眼泪也就掉了下来。   沈辞揽她入怀,先是吻了吻她的秀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道:“安儿为百姓们受的苦难,百姓们都记得。你是功成名退,史书在册,千百年后,人民仍旧记得,曾有有一位勇敢果断的太皇太后,为了百姓,出生入死。”   凤鸾之窝在沈辞怀里,委屈的吸了吸鼻翼,小声的道:“我做的还不够,我的初衷是让百姓们都可以有衣穿、有良田、富足安康。可是你看看,一路走来,街上有多少乞讨的乞丐?看着他们,我会自责,扪心自问,我在位的这一年多,并没真的做过什么。”   沈辞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背脊,慢慢摩挲安抚着,又道:“你让百姓们免于战乱,免于流离失所、免于家破人亡,这就是你做的最大的贡献。够了,安儿,足够了。剩下了,交由皇上吧。他立志要做一代明君,我们自该相信他。”   -   凤鸾之生产当天,沈家举家上下都在门外候着,直至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叫声响起,众人才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是个女孩,取名沈安儿。   沈家老爷子像是如获至宝一般,宴请了整个吴周城的百姓,大肆庆祝,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得了个孙女似的。   可想而知凤鸾之在沈家的地位了。   出了月子没多久,凤鸾之便收到一封信。   来自慕言。   信内不过寥寥数语。   安儿亲启:   得知你过的好,心安了。   安儿,世人皆说慕家男子深情且专一,我想,我要打破这个誓言了。   我不爱你了。   真好!   一想到不爱你,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得知我不爱你,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难过?   呵呵!   安儿,你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日子了。   我也累了,爱你累了,争夺累了。   我想,我还是适合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比如朝堂内的勾心斗角,这样安逸简单的日子更适合我。所以,你也好生的过自己的生活吧,不必再担心。   安儿···好想回到当初,那一天,若你问我“没人嫁你,我便嫁你,可好?”的时候,我想郑重的回答一次,“不好。我是皇子,怎会没人嫁我?”   那样,是不是我便不会惦记十几年?   那样,我会不会也能敞开心扉接纳其他人?   安儿···我真的不爱你了。   -   沈安儿半岁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两位贵客。   凤知名与慕白茯。   俩人抢着抱孩子,最终还是凤知名让步,只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断过。   “怪不得娘跟爹当时都不难过,原来早就想好了要来吴周城与我们一同生活呢。”凤鸾之自打生了孩子后,脸颊圆润了不少,此刻笑眯眯的样子,像个娃娃似的,甭提多招人喜爱。   沈辞忍不住倾身亲了亲她的秀发,柔声解释道:“你家相公我早就规划好了,怎舍得让你与岳父岳母大人分开?”   “那你怎舍得哥哥与爹娘分开。”   “大舅哥自然没有媳妇的感受重要了。”   凤知名与慕白茯识趣的佯装看不见那一对时时刻刻要撒狗粮的小夫妇。   辣眼睛!   -   沈安儿三岁那年,正是对什么都好奇之际。   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个大哥哥,长的高高又帅帅。   沈安儿坐在小板凳上抱着姥姥做的洋娃娃,仰头看着来人,瓮声瓮气的问:“哥哥,你是谁啊?”   慕凉傾笑的鸡贼,弯腰一把抱起她,道:“我是你未来相公。”   全文完~   新文《相公太爱我了怎么办》已开,请小仙女们放心移驾隔壁。 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