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淡水猫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他的野丫头》 作者:简亦容 文案 唐若瑾是被家族放养到庄子上的野丫头, 无忧无虑逗猫戏狗, 一不小心救了个大长腿美男, 美男偏要以身相许…… 只是没想到, 这个硬要赖上她的男人, 最终却地把她宠成了心尖尖上的宝。 阅读提示: 1.1v1、he、sc。苏爽甜。 2.背景架空,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唐若瑾,宋逸成 =============== 第1章 亲完就跑   没力气了,无论他怎么挣扎,水草都紧紧地缠着他的腿,胸腔里的空气已经耗光,像几百根钢针扎着一样疼痛。他的手臂平时能开最强的弓,此刻却虚弱得连水草都扯不断。   宋逸成闭上眼睛,不甘心啊,他防备了这么多年,一不小心却还是着了道。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没有杀死他,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没有难倒他,一个女人处心积虑的算计,加上小人的背叛,却最终要了他的命。   水底冰冷幽暗,沉闷闷的,没有一丝声音,仿佛已经到了地府。   环绕身边的水轻轻波动起来,有什么东西靠近了!难道水里的鱼迫不及待要来吃他?宋逸成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潜了过来,冰凉的小嘴巴贴上他的唇,舌尖顶开他的牙齿,往他的嘴里渡了一口气。   刺痛的胸腔得到缓解,宋逸成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些,他抱住眼前的小身体,想要吸取更多。   唐若瑾拼命挣扎,她的肺活量不大,被他这样抱住不放,他们两个都要死在这水底了。   好在宋逸成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她,她一个转身,快速游开了。宋逸成苦笑,连试图来救他的人都走了,这下真的没希望了。   一口气能维持的时间不长,当他的胸腔再次感到刺痛的时候,水底又出现了波动,宋逸成惊喜地睁开眼睛,那个小小的身影又回来了!这次她没有给他渡气,而是将一根长长的芦苇杆塞到他的嘴里,宋逸成猛吸一口,有空气!看来这根芦苇杆的另一头是露出水面的,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唐若瑾潜到他脚下,水草杂乱地缠在他腿上,根本没办法解开,她朝着宋逸成打了个手势,指指水面,又指指他脚下的水草,宋逸成点点头,她应该是要到上面去找东西,割开水草。现在他有了芦苇杆透气,再长的时间也等得。   不过,他并没有等很久,小身影就又下来了,手里拎着一把镰刀,她比划了一下,不敢割那些缠在他腿上的水草,怕不小心割到他的腿,干脆把这些水草从他的脚下面齐齐割断。她在宋逸成的脚底用力向上推了一把,借着水的浮力,宋逸成的身子迅速向上,一下子露出了水面。   沉闷的寂静打破了,宋逸成听到了鸟叫的声音,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那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如此动听。哗啦一声,旁边钻出个小脑袋来,指了指岸边,拉着他的胳膊,奋力游过去。   宋逸成早在水中就已精疲力竭,被她又拉又推,好容易到了岸边,两人瘫倒在水边草地上,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天空是纯净的蓝色,云朵又白又飘逸,微风中带着青草的气味,宋逸成的嘴角浮出一个冷酷的浅笑,他没有死,那胆敢背叛他的人却必然要死了。   “小姐!”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是个少年的声音,“小姐,你在哪?!”   唐若瑾抬起手臂:“铁牛,我在这里。”声音细小,远处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果然,呼唤的声音又渐渐远去了。她侧过头,看看身边的男子,解释道:“没事,别处没有,他还会找过来的。”   正在望着天空中飞鸟的宋逸成闻言,也侧过头来看她。她确实还小,看起来还没有及笄的样子,健康的肤色,和京都的闺秀比就黑了些,却生得很是美貌,大大的眼睛,黑幽幽的瞳仁,睫毛长长的,末端有些卷翘,鼻子小巧挺直,嘴巴红润,唇瓣饱满,若是嘟起来,应该很可爱。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裹在身上,只是寻常的棉布衣裙。没有戴任何首饰,浓密的头发只用粗布发带缠着。   宋逸成有些疑惑,听人喊她小姐,她应该是庄子主人家的小姐,为何如此寒酸?就算是条件一般的庄户人家,耳朵上至少也有个银丁香的。难道是失怙的孩子,被家族放养在庄子上的?时间长了,被家族遗忘,连首饰和像样的衣服也被下人哄骗克扣光了?   宋逸成在打量唐若瑾,唐若瑾也在打量他:他真好看!长眉凤目,面如冠玉,又黑又亮的长发被水打湿了,有一绺正粘在白皙的脸旁,英俊中竟平添了几分妖冶。更更妖冶的是,他的眉心竟然有一颗朱砂痣,很小,只有最小的黄米大小,淡淡的红色,衬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唐若瑾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小小的痣上揉了一下,看看手指,又看看依然在他眉心的小痣,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妖冶男的眼睛眯了起来:“小姐,在水下你亲了我,这会儿,你又摸了我,你要负责!”   唐若瑾有些傻眼:“负责?什么负责?”   “我还没有娶妻,就被你亲了摸了,你要做我的妻子才行。”   唐若瑾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上下打量他一番,暗暗惋惜,这么好看个男人,竟然是个傻子。看他衣衫华贵,整齐干净,并不是流浪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吧。她把粘在他脸边的头发拨开,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宋逸成早就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又听了她的话,脸立刻黑了,这个臭丫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傻子?还‘好孩子’,究竟谁才是孩子?!他也不答话,只是把脸一板,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她。   唐若瑾立刻就愣住了,看看这个从妖冶风瞬间转换成上位者气质的男人,她小心地问道:“你……不是……傻子?”   “不是!”   “你不是傻子你说什么傻话?!在水下那叫亲吗?那是给你渡气好不好?要是不给你渡气的话,你早就憋死了!恩将仇报的坏人,我救了你,你还想让我以身相许!”唐若瑾气恼地瞪着他。   宋逸成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不,不是让你以身相许,是小姐救了我,所以,我要以身相许。”   “那还不都一样吗?你快别做梦了!”她才不会因为救人渡气就嫁人呢,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逸成轻声诱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庆国公世子。”权势富贵等着你,动心吧,小丫头。   唐若瑾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宋逸成皱起眉头,仔细看看她,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她实际上是权贵人家受宠的女儿?“不知道,敢问小姐是?”   “太好了!”唐若瑾爬起来,拎起裙摆,想了想,又在他的胸膛踩了一脚,“坏人!”然后她转过身,一溜小跑,快速地远去了。   宋逸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小小背影,半晌,轻声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胸膛开始震动,他忘记了差点殒命的愤怒和不甘,愉悦地翘起嘴角,小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能跑得掉了?!亲完就跑,太欺负人了! 第2章 找上门来   唐若瑾拎着裙角,一溜小跑。她为了救妖冶男,三次下水,本来就累了,没跑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她紧张地回头看看,发现妖冶男并没有跟上来,大大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张望一番,远远看见正在四处找她的铁牛,她不敢大声呼唤,一边朝着铁牛走去,一边使劲地挥手。   铁牛很快就发现了她,快步朝她跑来:“小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我了。”突然发现她的衣服竟然是湿透的,铁牛大惊:“小姐,你落水了?”   唐若瑾点点头,“不小心掉水里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也跟我回去吧。”   铁牛为难地道:“我的草还没割够……”   唐若瑾生怕他遇到妖冶男,“你的镰刀让我掉水里了,回头再给你捞上来,现在你先跟我回去。”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她夸张地打了两个喷嚏。   “快回快回!小姐你要着凉了。”铁牛再也顾不得草和镰刀了,跟在唐若瑾身边回了庄子。   庄头罗老汉下地去了,他婆娘在家里,收拾着晾晒些干菜,见唐若瑾浑身湿透地回来了,惊慌地站起来:“小姐,你落水了?铁牛,你这个死孩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带小姐去水边,要是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对得起先太太?等你爹回来,看不打死你!”   唐若瑾忙制止她发飙,“罗婶,不关铁牛的事,是我自己跑到水边去的。”   铁牛嘟着嘴:“娘,你快别抱怨了,小姐的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就要着凉了。”   罗婶忙去洗手,唐若瑾道:“罗婶,你忙吧,我自己换衣服就行。” 说着,进了后面一个极小的院落,听说这院落是她来到这庄子后,罗叔专门隔出来的,毕竟,让小姐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不太好。   这小院子只有两间正屋,带一个小耳房,没有厢房什么的,院子太小,也就没有种树,只种了一架葡萄,顺着墙根栽了些小雏菊,各种颜色都有,在风中摇摇摆摆,很是可爱。   一进门就是明堂,也是她的客房,摆了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东墙上一道门,挂着帘子,进去就是她的卧房了。   靠里面的墙摆着一张床,床尾有两个箱笼,唐若瑾从箱笼里取出一套衣服,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先换了,倚在窗口下的罗汉床上发起呆来。   她救的男人自称是庆国公世子,看他衣衫华贵,不说话板着脸凶人的时候又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也许是真的。那他说要自己做妻子,应该是开玩笑的,国公府的世子应该早就定亲了才是,就算没有定亲,也应该娶京都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娶她这个乡村野丫头呢?他应该只是占些口头便宜,调戏自己罢了,真是的,自己竟然被他吓跑了。   她也有些暗暗担心,这里的人是很保守的,她在乡村没那么多讲究,据说,京都里男女吃饭都是分成两桌的。她为了救人,也算和这妖冶男有了肌肤相亲,不过,这世子身份高贵,身边莺莺燕燕应该不少,不可能看中自己这个乡村野丫头,不至于因为亲了一下就要娶她吧?他说的还是娶妻,不是纳妾,更是不可能了。   要是罗叔和罗婶知道她亲了个陌生男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所以,她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好。   第二天,唐若瑾又像没事人一样起床了。逗猫戏狗,活动会儿身体,再逼着铁牛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写上几篇大字,悠哉游哉一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放下心来,看来妖冶男真的是随便说说调戏她罢了。   过了十来天,唐若瑾刚刚闲逛到田里,想着摘些新鲜的豆角,中午让罗婶给她做焖面,就听见有人喊她:“小姐,原来你在这哪,罗嫂子着急找你,说是有贵客来了,专程来看你的。”   贵客?她在这庄子上生活了多年,从来没有什么贵客来找过她,每年的年末,唐府会派个下人过来,给她送上一年四季共四套衣服,带一两银子,就是她一年的生活费了。在庄子上有吃有喝,本来也没有什么要花费的,她的银子每次都用来买廉价的笔墨纸砚了。衣服每次把去年的稍稍拆开放宽些,和当年的一起换洗,也勉强够了。现在又不是年末,怎么会有贵客来找她?   不会是那天的妖冶男找上门来了吧?唐若瑾疑惑地回到住处,罗婶正急得转圈,看见她回来,一把拉住她,“小姐,有个看起来很好看很厉害的男人,说是来找你的。他说没有恶意,是来答谢你的。”   估计是妖冶男。唐若瑾快步来到自己的小院,眼见这巴掌大的小院里竟然站着六个侍卫,个头一样,年龄相仿,个个英武笔挺,拉到现代绝对都能当旗手,如今却把她的小院挤得满满的,勉强分站成两列,中间留条小道。   唐若瑾从这‘欢迎的夹道’穿过,进了屋,明堂里有两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妈妈,梳着利落的圆髻,看起来很温和。另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打量她一眼,目光冷清。   她掀开帘子进了卧房,果然是那天的妖冶男!此刻他正歪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抬眸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上糊的白纸,变成一团柔光,正打在他的脸上,长眉凤目,淡红的朱砂痣,白瓷一样完美的肌肤,唐若瑾不禁看呆了,最好看的电影明星都没有他好看,这人要是生到现代,那得是个超级大明星吧。   宋逸成看她呆呆的表情,不禁轻笑一声,唐若瑾立刻回过神来,天啊,她竟然花痴般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真是太丢脸了!她的脸立刻涨红了。   宋逸成用手一指,让她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你想看多久都行,不会有人笑你的。”   这人,怎么没完了?!唐若瑾不满地看着他:“不许乱开玩笑!”   宋逸成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来之前,我已经去唐府提过亲了,你父亲也已经答应了。”   “什么?你,你已经提亲了?!这太荒唐了,你不能因为我救你就要娶我啊?等等,你怎么知道唐府?”唐若瑾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宋逸成道:“你那天对我又亲又摸,你只能嫁给我。你先别急,好好坐着,我与你细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祖母有意让你给别人做续弦?那人都四十多岁了。”他一回去就派人查过她了,顺便也查了唐府,她的境况和自己十分相像,不,比自己要可怜得多。   “续弦?”唐若瑾快速地盘算起来,续弦她肯定不想做,要是反抗就得逃跑,可是她没有一技之长,身上也没有银子,能逃到哪里去呢?   宋逸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也别想着逃跑,你没有路条,根本就无处可去。”   唐若瑾有些呆,跑不了,续弦不想做,难道要嫁给他?他的身份高贵不说,长得也很好看,怎么说自己都不亏,可是,这事怎么这么怪呢?难道古人真的亲一下就要成亲?   宋逸成再接再厉:“你亲了我,也没人肯娶你了,咱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也不能反悔了。唐大小姐,现在,你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唐若瑾眨眨眼,自己这就定亲了?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宋逸成长眉一扬:“怎么,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还打算站起来就跑?”他可是连她住的地方都找到了,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唐若瑾赧然:“不是,是这庄子上的人都叫我小姐,我只知道自己叫唐若瑾,但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宋逸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是四岁的时候送到庄子上来的,当时,连个妈妈或者丫鬟都没有,就把这么小个孩子直接放到庄子上了,幸亏这庄子是她亡母的陪嫁,庄子里的人都很忠心,她才能平安地长大。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十四岁了,她父亲从来没有看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回过唐府,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若瑾。”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一下下划过掌心,痒痒的。   “果然是瑾瑜的瑾。”   “唐大小姐还识字?”他的属下也查到了她识字,她十一岁的时候开始教附近的小伙伴们识字,可是,最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识字的,除非她四岁来到庄子的时候就认得很多字了,而且一直到十一岁都没有忘记。   “略识得几个字,以后,私下里,你称呼我若瑾吧。”叫唐大小姐好别扭,既然定亲了,称呼稍微亲近些也没什么吧。   “好,若瑾。”宋逸成从善如流。   “真乖。”唐若瑾不吝夸奖。   宋逸成:“……”   “那个,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宋逸成,以后,特许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哦,宋逸成,逸成。”唐若瑾轻声念了一遍。   “好孩子。”宋逸成还给她一个夸奖。 第3章 未婚夫君   莫名其妙就定亲了,唐若瑾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宋逸成没觉得玄幻,他已经二十岁了,成亲早的男人二十岁孩子都能跑了,与其将自己的婚事交给那个处心积虑的继母,给他定下一个外表花团锦簇实则不知道有什么隐患的亲事,还不如他尽快自己定下来,至少不会是那个继母的陷阱,至少是他自己中意的人。   他有了这个念头,京都的闺秀多少也了解了一下,他本来想着,反正都一样,就挑一个家世寻常、大方得体的罢了,没想到,在他濒临死亡陷入绝望的时候,遇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她将他推出了冰冷绝望的水底。   她很善良,肯三次下水救他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很可爱,听说他是庆国公府的世子反而踩了他一脚跑了;她很可怜,生母早逝,父亲冷漠,与他的境况十分相似,让他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当然,她也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灵动……   也许是因为自幼在庄子上长大,她身上的气质与京都的闺秀很不同,也许有人会说她不够端方得体、温婉贤淑,也许有人会说她自幼失怙、缺乏教导,丧母长女不可娶,但她却是他目前为止唯一动心的人,如果非要和人成亲,他希望是她。   只是,此时那双灵动的眼睛有些呆呆的,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定亲弄晕了,宋逸成看看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提前知会她:“若瑾,我估计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唐府的。”她和自己定了亲,唐府也不可能再让她待在庄子上了。   唐若瑾眨眨眼睛:“是因为和你定亲了?我并不想回去,在这庄子上我很开心。”唐府她不了解,不过和国公府世子定亲,对唐府来说应该不是小事,确实可能会把她接回去。但是,那个唐府,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在这个庄子上生活了三年,更熟悉和喜欢这里。   宋逸成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想:“若瑾,你是唐府的大小姐,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没有在唐府住过,在世人眼里,唐府就是你的家,唐府众人就是你的家人。若瑾,回到唐府去了解一下吧。如果若瑾实在不喜欢,我们早些成亲,我把你接到国公府去,好不好?”   唐若瑾迟疑地点点头。   宋逸成又道:“外面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是魏妈妈,一个是以琪,她会些粗浅的功夫,以后你出门的时候把她带在身边。”   “她们两个都是来服侍我的?”   “嗯,魏妈妈可以帮你打理身边的事务。若瑾,你从未回过唐府,这两天让魏妈妈教你一些礼仪。”小姑娘从小在庄子上长大,对于人情礼仪可能什么都不懂,别到时候被人笑话,引得她心里不快。   “可是,我这里没有地方安置她们……”   “无妨,魏妈妈先到这罗汉床上歇息,以琪就守在外面的屋子。”她在这里也住不了一两天了,不然,他倒是可以给她盖个更大的院子出来。“若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唐若瑾摇摇头:“你已经安排得很周到了,谢谢你。”连妈妈和丫鬟都给她准备好了,只是此刻她还不知道,宋逸成送给她的魏妈妈和以琪两人,是什么样的精英人士。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瑾不必跟我客气,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君。”   看着眼前的美男一本正经地说着‘未婚夫君’,唐若瑾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宋逸成眼尖地发现她脸上泛起的粉红,不由得好笑,这个小丫头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只是说到未婚夫君她就脸红,那要是将来……不过,她还真是好看,五官精致,尤其那黑幽幽的瞳仁,像一汪清澈的潭水,看人的时候无比纯真,偏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这两种矛盾的感觉糅在一起,让人总是想把她看得更清楚些。嗯,要是让魏妈妈把她养白些……   宋逸成及时制止自己放飞的思维,站起身来:“若瑾,我先走了,你有什么难事,就告诉以琪,让她给我传话。有空的时候,我会去唐府看你的。”   唐若瑾起身送他,站起来才发现,他的身材高大,她也不算矮了,可是只到他的肩膀处。一身普通的墨色锦袍,遮住了他妖冶的气质,却显得更加挺拔俊美。老天这是为了补偿她么,掉下个美夫君来?   跟在宋逸成的身后,唐若瑾发现院子里的两列侍卫依旧站得笔直,个个都像标枪一样。她这院子极窄小,侍卫都尽量靠两边站,一枝开得正好的黄色雏菊被一个侍卫踩断了。   宋逸成看她的眉头轻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甲四见唐大小姐盯着他的脚下皱眉,主子也看着他的脚,他身体没有乱动,眼睛往下瞥,见自己踩断了墙根的花,不知怎么想的,弯腰将断了的黄花捡了起来。见同伴们都瞪大眼睛盯着他,唐大小姐也看着他手中的花,脑子一抽,将黄花递了过去。   唐若瑾顺手接过来,站到他面前:“低头。”   甲四不明所以,见主子没有说话,顺从地弯腰低头。   唐若瑾将娇嫩的黄色雏菊插在他的发间:“你踩断的你戴着,踩花——侍卫。”   甲四直起身,同伴们都面红耳赤,个个极力憋着笑,甲五忍得辛苦,肩膀轻轻抖动。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踩花侍卫,估计可能大概也许要成为他的外号了。他露出最可怜的神情,眼巴巴地向自家主子看过去。   宋逸成轻咳一声:“三日内不许摘下来。”穿过两列侍卫,向院外走去。甲四无比哀怨地看着自家主子,拿属下做人情讨好未婚妻的主子不是一个好主子!六个侍卫紧随宋逸成之后,依旧笔挺,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人的身子在轻轻抖动。   等他们一出去,罗婶立刻顺着墙根溜了进来:“小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罗婶,我——”唐若瑾有些不舍,“我过两天就要回唐府了。”   “回唐府?他是唐府的人?”铁牛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   唐若瑾干脆拉着罗婶,去了他们的院子,罗老汉也从地里赶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转圈。   “刚才那个人是庆国公世子,他说他去唐府提亲了,父亲已经答应了他,估计这两天唐府就会派人来接我了。”   罗婶一拍大腿:“庆国公世子?!这是好事啊,咱们小姐这么好,就得嫁个这么好看的男人才行。小姐又好看,又识字……”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红了,小姐从四岁来到这个庄子,娇娇软软的一个小人,是她一手照看大的,虽说是小主子,其实她是当自己女儿看待的,没想到说走就要走了。   罗老汉瞪她:“你这是做什么,小姐年龄大了,本来就要回去嫁人的。”   铁牛的眼睛也有些红:“小姐,你还回来吗?”   “得空能回来一趟,估计不能长住的。”其实,她想把铁牛带去,不过,这得等她熟悉了唐府的情形再说。   罗婶猛地站起来:“我得收拾些干菜,小姐爱吃我晾的萝卜干和豇豆干,我给小姐多包些。”罗老汉扭头嘱咐她:“还有腌的咸鸭蛋,小姐爱吃,别忘了。”   唐若瑾心中不舍,“罗婶,不用太多,瞅空子我就又来了。罗叔,你也别太辛苦了,地里的活都让佃户去做,你就看着就行。”   罗老汉点头:“哎哎,小姐不用担心我。倒是小姐,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唐府,乍一回去,肯定不能习惯,小姐要吃苦了。”   唐若瑾知道他担心什么:“没事的,世子留给我一个妈妈一个丫鬟,她们跟我一起去唐府。”   “那就好,那就好,小姐遇事要多忍让。我……我去地里看看。”罗老汉站起身出去了,唐若瑾看见他的眼睛也红了。   “小姐,你别难过,就算你回不来,我也会去城里看你的。”铁牛安慰她。   “铁牛,我教给你的字你别忘了。过段时间,等我能安排了,我想让你也去城里,将来做个管事什么的。”   “好。”铁牛拍拍胸膛,“我给小姐做管事,保管不让小姐费心。”   宋逸成预计的没错,第二天,唐府就来人了。 第4章 唐府女眷   坐在马车上,住了三年的庄子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小,唐若瑾叹了口气,从此,她不再是庄子上无忧无虑的野丫头,而是唐家大小姐唐若瑾了。   马车辚辚辘辘行了半日方才进城,唐若瑾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打量着街道。   她们可能走的是主街道,路上铺着青石板,整齐干净。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有卖布料绸缎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珠宝首饰的,也有书店、酒楼、当铺、药铺、绣铺等等,很是繁华热闹。街上人很多,也有结伴逛街的女子,后面跟着丫鬟。   唐若瑾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这城里的闺阁女子也可以出门的。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马车进了一个幽静的巷子,巷子里大约有四五户人家,唐若瑾看着大门上龙飞凤舞的“唐府”两个大字,心中酸涩,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年仅四岁就送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最终因为一场严重的风寒丢了性命,到死也没能回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家人如此狠心地把稚嫩的孩子放养到庄子上的?   马车没有在正门停留,而是直接从侧门进去了,一直到了二门才停下来。   唐若瑾下了车,魏妈妈和以琪紧随其后。一个婆子过来,悄悄打量着她,行礼后道:“大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一个不大的花园,来到花厅。穿着豆绿色比甲的丫鬟迎了过来:“大小姐到了,老太太和太太都等着呢。”引着唐若瑾进了花厅。   唐若瑾眼睛一扫,首位上坐着个老太太,五十岁左右,穿着绛紫色寿菊纹的褙子,正直直地看着她。料想这位就是老太太了,她前行几步,施礼道:“若瑾见过祖母。”   老太太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唐若瑾,此时已是傍晚,门外是红彤彤的晚霞,她脚步轻盈,身姿翩跹,像是从万千霞光中走出来,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又隐藏着勾人的魅惑,像极了她的生母。老太太眯着眼睛,那个人啊,那样的美丽,勾走了儿子全部的心,明明是大家闺秀,性子却十分单纯,对大宅里的勾心斗角一窍不通……   半晌没听到答话,唐若瑾疑惑地抬头,见老太太盯着她,嘴角紧抿,脸色有些发白。老太太的身边倚着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姐,轻轻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见了表妹,实在是太高兴了,怎么看都看不够了。”   老太太也回过神来:“起来吧。你父亲还没下衙,这是你映雪表姐,那边是你母亲和妹妹。”   唐若瑾转过身,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位不到三十岁的女子,穿着件秋香色牡丹纹的褙子,细细的柳叶眉,圆圆的脸,温柔可亲,看来就是自己的继母了。她施礼:“若瑾见过母亲。”   陈氏忙站起身,把她扶起来:“若瑾一路辛苦了,无需多礼。”这个大小姐可真是漂亮,听说十分肖母,那她的生母定然也这么好看了,难怪老爷……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每年都会派人给她送去四季衣服各一套,难道就是这种棉布衣裙?看起来十分粗糙,府里像样的丫鬟穿的都比这好。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过来,梳着双丫髻,毛绒绒的头发覆在前额,露出一双极黑亮的大眼睛,“听说你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她们说你是我姐姐。”   陈氏一把拉住她:“这是你妹妹,嘉珍。你还有个弟弟嘉瑞,在书院进学,每十日才能休沐,等他下次回来,你就见到了。”   唐若瑾点点头,宋逸成已经仔细给她介绍过唐府众人了,唐府人口简单,老太太膝下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唐若瑾的父亲唐府的老爷,娶继室陈氏,生一子唐嘉瑞,年十一岁,一女唐嘉珍,年五岁。老太太的女儿当初远嫁到江西,生了一女柳映雪,年十四岁,比若瑾大几个月,柳映雪是四岁时其母病逝后来到唐府的,当时若瑾还没有去庄子上。   唐嘉珍好奇地打量着她:“我有一套瓷娃娃,能一个套一个,你有吗?”   唐若瑾微笑:“我没有。”   唐嘉珍又道:“我有一个木头娃娃,是哥哥照着我的样子给我雕的,你有吗?”   唐若瑾继续微笑:“我没有。”   唐嘉珍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都没有,我的娃娃可以给你看看,你可以摸一摸,但是不能送给你。”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二妹妹了。”   唐嘉珍却突然害羞起来,扭捏着蹭到陈氏的腿边,拉起陈氏的裙子遮住小脸,只露出小鹿般的大眼睛:“不用……谢。”   陈氏摸摸她的头:“又淘气了。”   老太太清了清喉咙:“过来见过你表姐。”   唐若瑾转过身,柳映雪倚在老太太身边,柳眉杏眼,皮肤白皙,穿着樱粉色妆花褙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唐若瑾施了一礼:“表姐。”这位表姐是老太太女儿所生,父亲在江西,但是自从来到唐府,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看她倚在老太太身边,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应该是很得老太太欢心的。   柳映雪忙起身还礼:“若瑾表妹。”这个表妹不是从小就养在庄子上的吗,怎么行动举止一点也不粗鲁?从她进来到和各人对话行礼,都不像是没教养的野丫头,倒像是从小在闺阁中养大似的。“表妹人在庄子上,庆国公世子却突然来提亲,真是让人意外。表妹是如何与庆国公世子相识的?”她的杏眼一眨,很是天真好奇的样子。   “议亲前我并不认识庆国公世子。”唐若瑾淡淡地道:“世子来提亲,想是因为两家门当户对吧。”   老太太不悦地抿着嘴,“什么门当户对?莫要胡说。你父亲只是个五品官,那庆国公却是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的国公爷。”   “哦,是这样啊,我自幼离家,并不知晓父亲是几品官员。”唐若瑾的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或许是国公爷与父亲性情相投,喜欢父亲的为人处世吧。”   “你父亲和国公府的人并不认识。”老太太紧盯着唐若瑾,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庆国公世子是不是去过庄子上,认识了你。”这个丫头除了不够白,论容貌也算的上倾城,那庆国公世子若是见色心喜,也很有可能。   “世子倒是去过庄子上。”   “哦,什么时候?”老太太的腰坐直了,她就说嘛,平白无故的,国公府怎么会来提亲,定是这二人在庄子上有了首尾。   “是昨日去的。世子说既然已经定了亲,就不是外人了,总要去看望一下,顺便送了两个人服侍我。” 看看老太太眼中的狐疑不定,唐若瑾的嘴角微翘,她和宋逸成已经统一了说法,定亲前两人是没有见过面的,反正她救他的时候没人看到,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世子还送了两个人给你?”老太太有些不明白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这个丫头在府里遇到危险,派了保护她的?   唐若瑾点头:“世子说我一直住在庄子上,恐怕人情礼仪什么都不懂,担心我闹出笑话,送了一个妈妈一个丫鬟给我,帮我处理身边的事务。”   柳映雪暗暗点头,怪不得她看起来并不粗野,原来是经过指点的,这庆国公世子可真是细心周到。   老太太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摆摆手:“你也累了,去歇了吧。你母亲已经把你的院落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好了,你要是缺什么,就尽管提出来。”   陈氏道:“儿媳已经派人将海棠苑打扫好了,若瑾就住那里,派了青菱和青萍两个大丫鬟。”她顿了一下,“那世子送的丫鬟……”府里的小姐按份例,应该是两个大丫鬟服侍的,世子送的人总不能给算成二等丫鬟,那就得减掉一个。   唐若瑾立刻就明白了:“母亲无需多虑,世子送的人是不走唐府的份例的。她们的月银是世子给发的。”这也是和宋逸成商定好的。   陈氏点点头,把青菱和青萍两个丫鬟叫上来,给唐若瑾见礼,“以后,这两个丫鬟就服侍你,你要是不喜欢她们的名字,改了就是。若是服侍的不好,你告诉我,我自会罚她们的。”   两人都是十六七岁,青菱看起来活泼些,青萍看起来稳重些,两人异口同声道:“请小姐赐名。”   唐若瑾摇摇头:“原来的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与众人告辞后,唐若瑾缓步离去,青菱在前面引路,青萍、魏妈妈和以琪紧随其后。唐嘉珍也想跟着去,被陈氏拉住了。 第5章 父亲吐血   海棠苑收拾得很干净,正房三间带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带一排后罩房。院子里种着两棵西府海棠,此时已过花季,枝繁叶茂,可能也是这院子命名由来。因着唐若瑾是第一次住进来,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站在院子里,齐齐给她见礼。   唐若瑾停下脚步,“既然是第一次见,我便把我的规矩说明白,在我这院子里,最重要的是忠心,谁要是犯在这上面,我是绝对不留的。”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青菱和青萍,两人低下头,大小丫鬟齐声道:“请小姐放心。”   唐若瑾颔首,这一院子的丫鬟都是别人安排的,在这唐府里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与她才刚见面,说忠心实在太早,她不过是表明自己的原则罢了。不忠心的人,不管多么聪明伶俐,也不能留在身边。   唐若瑾进了正屋。   明堂摆着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了一幅工笔牡丹,靠墙一张条桌,上面的花瓶里插着娇艳的月季花,另有一张软榻,摆在墙根下。西次间是书房,书桌书架笔墨纸砚俱全。东次间是卧房,屋子正中一张小桌子,最里面是雕花大床和衣柜,窗下是罗汉床,上面一张小炕几,两边摆着大迎枕。旁边的耳房是净房,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着,大大的浴桶让唐若瑾很是满意。   整个海棠苑布置得并不奢华,却很舒适,十分符合唐若瑾自己的喜好。她净了手,倚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问道:“东西四间厢房是怎么安排的,现在谁住着?”   青菱答道:“回小姐,四间厢房都是空着的,还没有安排。小丫鬟们都住在后罩房。”   “这样啊,你们四人每人一间好了。魏妈妈,以琪,你们一路跟我过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以琪帮着妈妈把东西归置好。”   魏妈妈笑了笑,她只有一个小包袱,有什么好归置的,小姑娘这是让她和以琪先挑房间呢。不过,坐了一路的马车,她也确实累了,所以也不推辞,先出去了。以琪在卧房里来回转了几圈,到处检查一番,又看看桌上的茶壶茶杯和点心,见没什么不妥才离开。   青菱青萍都悄悄打量以琪,这丫鬟真是大胆,小姐还在这里坐着,她就敢到处翻看,不过,人家是庆国公世子的人,小姐也没说什么,她们自然也不敢提出异议。   唐若瑾自己并没有多少行李,她的几本书和笔墨都留给铁牛了,只带了几件衣服来,青萍默默地给她放进了衣柜,尽管粗糙的棉布衣裙和精美的雕花衣柜很不搭调,她也没有表现出嫌弃鄙视来。   青菱给唐若瑾倒了杯热茶,放到小炕几上。之后,两个丫鬟垂手侍立在一旁。   唐若瑾抿了一口茶,“青菱,你把这府里的习惯规矩说一说。”青萍比较沉默,青菱活泼一些。   “是。老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是早上辰初和晚上酉末,主子们在自己院子用过膳再去老太太那里,膳食是府里的大厨房做的,各院的小丫鬟去大厨房把饭菜拎回来。院子里也有小厨房,不过一般都用来烧水或者煲汤什么的。月例银子是每个月的月中发放,主子们的衣服是每季四套,有人送来布料,主子们挑好以后,由府里的针线房做出来……”   青菱正不紧不慢地介绍着,就听到外面小丫鬟的声音:“郑妈妈来了。”   青菱忙介绍道:“郑妈妈是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青萍到门口掀开帘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妈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人,手里捧着托盘,给唐若瑾见礼:“大小姐,太太吩咐老奴过来看看,大小姐这里可还有什么缺少的?”   这人的身份在府里也是很有些体面的,为人却不倨傲,唐若瑾起身:“妈妈坐吧,我这里不缺什么,母亲安排的很好。”   郑妈妈推辞不坐:“府里的库房还有些料子,太太吩咐拿过来给大小姐过目,若有大小姐喜欢的,让针线房这就给做出来。另有一匣子首饰,太太说给大小姐戴着玩。还有这个月的二两月银,府里的二小姐和表小姐都是二两银子。”身后的四人将托盘放在桌上。   唐若瑾过来看。布料和首饰都是出自府里的库房,算是公中的,倒不是陈氏自己的赏赐。她翻了翻,首饰匣里有玉镯金镯各一双,几副耳坠,几根金簪,还有一小卷各色发带,发带上钉着小颗的宝石,华美可爱。托盘上的布料也不错,和唐嘉珍柳映雪身上的一样。她指了一件藕荷色一件梨花白,青萍拿出来放到一边。郑妈妈劝道:“大小姐再挑两件吧,府里的小姐每季都做四套衣服,大小姐刚好错过了。”她又指了杏黄和樱桃红,青萍挑出来,四件放到一起。   郑妈妈指挥着针线房的人给唐若瑾量体。针线房的丫鬟拿着软尺在她身上比划,目光闪烁。唐若瑾想着,这陈氏动作还快,她这身粗棉布衣裙再穿两天,唐府刻薄先太太所生嫡长女的名声就得传出去了,估计她的新衣服会以最快速度做好的。   郑妈妈带着针线房的人离开后,小丫鬟就把她的晚膳送过来了,以琪已经回来,帮着把饭菜摆好。六道菜,四荤两素,两份汤,一甜一咸。另有白米饭和小花卷小馒头。菜很精致,量却不大,唐若瑾目测自己如果吃十成饱的话就能吃完,不过,她只打算吃七八成饱,这些足够了。   有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老太太说大小姐今日辛苦了,用过晚膳就不用过去了,早点歇息吧。”   青菱打发小丫鬟离开,和青萍一左一右站在唐若瑾两侧,拿起筷子,等着给她布菜。唐若瑾好笑,她的胳膊都不用伸直就能轻松够到每个菜,何需有人专门盯着她的眼睛帮她夹菜呢。“我吃饭不需要人服侍,你们自己也去吃饭吧。”   青菱青萍还不熟悉她的脾气,迟疑着放下筷子,退到一边。   用过晚膳,唐若瑾多歇了片刻,才起身道:“青萍跟我去给祖母请安。”   青菱吃惊地抬头:“老太太不是说——”她在唐若瑾淡然无波的眼神中说不下去了,主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青萍道:“奴婢给小姐梳头吧,太太不是送来一匣子首饰,小姐正好试试。”   一身粗布衣裙,戴上金玉首饰?那得多可笑。“不用,这样就很合适。”唐若瑾起身出门,青萍急忙跟上,以琪也跟在一边,青萍奇怪地看看她,见小姐并未阻止,也没有说什么。   显然她来得不早,老太太的堂屋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里面一道温润男声传出来,唐若瑾微微一笑,举步进屋。   屋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唐若瑾神态自若,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你——”老太太僵硬了一瞬,勉强笑道:“不是说你今日辛苦了,就不用过来了吗?”   唐若瑾笑道:“祖母体谅若瑾,可是若瑾却想多亲近祖母,都等不到明日了,再说,孙女也不累,祖母不会嫌我烦吧?”   “说什么傻话,怎么会有人嫌你烦呢,快过来,这是你父亲,你还没有见呢。”老太太指着左手的男人。   唐若瑾看过去,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家常穿的直缀,面色白皙,五官端正,生得很是好看,可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是那样强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是痛?是悔?还是……恨?   唐思文在唐若瑾进来的那一刻就呆住了。   她没有留额发,露出白净的额头,眼睛像是深山里的清泉,幽深纯澈,唇瓣饱满,颜色红润。她对着老太太行礼,笑着和老太太说话,是他的婉儿回来了?他是在做梦吗?   不对,不一样,她脚步轻盈,婉儿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裙,婉儿却爱穿柔软华美的衣衫。她头上只用粗布发带系着头发,婉儿却喜欢上等的宝石碧玺镶嵌的簪子。她笑盈盈地和老太太说话,婉儿对着老太太却总有些拘束。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陌生人,婉儿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永远都是温柔爱慕。   她不是自己的婉儿。   他又想起了那个痛苦得令人疯狂的夜晚,婉儿脸色惨白,半个身子都浸透鲜血,她万分不舍地看着他,带着恳求,嘴唇轻轻翕动:“保护好……”她的眼神涣散,美丽的眼睛闭上,无论他怎样呼喊哀求,再也没有睁开。   他的婉儿,已经……死了。   他的胸口气血翻涌,一股腥甜冲出喉咙,“噗”的一声,染红了前襟,眼前的灯光人影全都不见,黑暗包裹了他,身子一歪,他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第6章 两个对头   唐思文吐血晕倒了。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老太太一叠声地吩咐快去请大夫,两个壮实的婆子把唐思文扶到软榻上,老太太亲自去掐他的人中,柳映雪在一旁垂泪,连声唤着舅舅。陈氏把吓呆的唐嘉珍抱在怀里安慰,轻轻拍着她的背,唐嘉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渗出泪来,陈氏见她马上就要大哭,用帕子压在她的嘴上,不让她哭出声来。   青萍忐忑地看着唐若瑾,以琪也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未慌乱,也就站在她身后没有动。按照以琪的经验,唐老爷没有危险,而且吐了这口血,没准是好事。   唐若瑾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年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刚一见到她就吐血晕倒,如果是原来的小若瑾,该是多么难过惊恐,也许还会自责。   在老太太的努力下,唐思文的眼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了。   唐若瑾眨眨眼,扑到塌前,目中含泪,哀声唤道:“爹爹——”   老太太一把将她推开,她本就是半蹲在榻前,重心不稳,被老太太大力一推,坐到了地上。柳映雪脸上还挂着泪珠,“表妹,舅舅一见你,就气得吐血了,这才刚醒过来,你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将刚见面的父亲气到吐血?这锅不能背!唐若瑾睁大眼睛,泪珠在眼中来回滚动,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胡说!爹爹明明是见了我十分欢喜,心情激荡,这才吐血的。爹爹,你说是不是这样?”   唐思文见不得这和婉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含泪,他闭上眼,无力地挥挥手,“我没有生气,去吧。”也没有承认欢喜。   老太太瞪了唐若瑾一眼:“没听见吗?你父亲命你让开。”   唐若瑾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哽咽:“爹爹,若瑾这就让开。”她垂着头,默默地站到一边,真心为小若瑾感到悲哀。好一个泼脏水的表姐,好一个厌恶她的祖母,好一个连看都不想看她的父亲!这才是第一天回到唐府,亲人们就这样招待了她。   以琪捏了捏手指,强忍着想要教训别人的冲动,世子只是让她保护唐若瑾的安危,命她不许随便插手唐若瑾的事,她心中默念:“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   大夫来得很快,药童拎着药箱,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诊过脉后,大夫捋了捋细细的山羊胡子:“唐老爷七情内伤,长久以来肝火郁结于内,此番吐血,反倒是好事。休息两日,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沉吟着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用量,带着药童离开了。   唐思文躺了这一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也觉得胸口多年的沉闷似乎顺畅了,见老太太担忧地望着他,柳映雪默默垂泪,安慰道:“大夫都说了没事,我也觉得身上轻快了,母亲别担心,映雪快别哭了,都要变成小花猫了。”   柳映雪擦掉眼泪,嗔道:“舅舅~”   老太太吩咐人准备了软轿,将唐思文抬到陈氏的院子。唐思文不肯,坚持去书房,老太太无奈,叮嘱陈氏:“这两日你要多费心,吃食煎药都不能大意。”陈氏垂眸答应。   软轿抬着唐思文走了,陈氏拉着唐嘉珍走了,唐若瑾也趁乱走了。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靠在宽大的浴桶里,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庄子上条件有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了。至于表姐祖母父亲,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家人,处不来就当成陌生人好了。在她眼里,唐思文还没有罗叔罗婶重要呢。不过,怎么陈氏和唐思文的关系也很冷漠,唐思文吐血,陈氏一点都不慌乱,而且,唐思文坚决不肯去陈氏的正屋,反而要歇在书房。   外面有小丫鬟又来传话,唐若瑾听得清楚:“老太太说为了防止老爷见到大小姐再度吐血,让大小姐禁足一个月,不得出海棠苑。”   唐若瑾嗤笑一声,这老太太是多不待见她,唐思文吐血请假两日不上衙,她再被禁足一个月,外面的人定然会猜测唐思文吐血这件事有她的错处。柳映雪一盆脏水没泼上,老太太再接再厉,她才回唐府几个时辰,就树了两个对头,父亲的态度也绝不友善。   唐若瑾趴在浴桶边缘,四岁的小若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庄子离京都这么近,不过小半日车程,家人却十年没有去庄子上看她,她也没有回过唐府,从四岁到十四岁,一直在庄子上放养,跟遗弃也差不了多少了,才刚刚回府,就是这么个局面。   她泡够了,爬出浴桶,用巾子把头发的水擦掉,穿上中衣回到卧房。青菱青萍捧着巾子和小熏笼,等着给她把浓密柔软的长发弄干。唐若瑾不让她们服侍沐浴,两个丫鬟第一天到她身边,脾气秉性还不熟悉,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头发一干,唐若瑾就让两个丫鬟去歇息了,她没有让人随时在身边服侍的习惯,在庄子上,就算不用她下地干活,也不用她洗衣做饭,但是她也闲不住,除了教人识字外,她也喜欢去田里走走,摘些新鲜的蔬菜,罗婶忙的时候帮忙打下手。现在到了唐府,更没有什么要她做的事了,没必要倒杯茶还要人服侍。   魏妈妈捧着个盒子进来,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盒香膏,要给唐若瑾抹脸。   唐若瑾接到手里,打开闻了一下,味道不错,挑起一点在手背上试试,很细腻。她对着模糊的铜镜,把脸细细地擦匀。魏妈妈看看她的脚丫,又掀起裤腿看了一眼,骨肉匀称,形状完美,就是皮肤从来没保养过,不够细腻,“小姐这身上也得擦。”   唐若瑾又挑了些香膏,抹到脖子上,笑道:“魏妈妈这一小盒香膏,要是全身擦一遍,可就剩不下了。”   “本来就是给小姐用的。小姐用的越多,老奴心里越高兴。这香膏还多着呢,小姐尽管用。”魏妈妈从大小一整套梳子里挑了一把,给唐若瑾通发。唐若瑾想自己来,魏妈妈不肯,“小姐将来要做世子夫人的,以后还会是国公夫人,要习惯别人服侍。再说,这通发力道轻重都是有讲究的。”   魏妈妈的手很巧,梳子一下下擦过头皮像是按摩,唐若瑾也不再坚持,闭上眼睛享受起来。通好发,魏妈妈把她的头发全部都梳到头顶,松松地用发带系好。   唐若瑾已经舒服地昏昏欲睡,魏妈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雕花大床上,将她的中衣脱掉,正打算把小衣也解开,唐若瑾清醒过来,护着自己的衣服,警惕地看着魏妈妈:“你要做什么?”   魏妈妈好笑,这一刻,她俨然成了欲对小姑娘不轨的恶霸了。“我给小姐身上擦上香膏,小姐就可以安心睡了。”   “不要,我自己来。”她的手能摸到后背任何一处,不需要人擦背,也不需要人帮着擦香膏。   魏妈妈看她警惕又坚持,也不勉强,“小姐把这盒香膏全都用掉,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擦到,脚趾头、腿根、后背、胳膊、手,都要照顾到。”   唐若瑾点点头,这是为了自己好,她也喜欢自己的皮肤更好些,会照办的。   魏妈妈放下香膏,把大床的帐子放下来,正要出去,唐若瑾突然叫住她:“魏妈妈。”魏妈妈转过身看她,等着听她还有什么吩咐。   唐若瑾却没有说话,盯着魏妈妈的胸和脖子看了一会儿,“没事,妈妈去吧。”   魏妈妈一头雾水地回到厢房,摸了摸自己的胸和脖子,突然醒悟过来,笑得跌坐在椅子上,小姑娘这是担心她是个男人假扮的?要真是个男人偷看了小姑娘穿着小衣的模样,世子爷一定会亲自动手,让他再也当不了男人。   她是看着世子长大的,还从来没见世子对哪个小姐这么上心过。他对于凑到跟前的小姐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像这次,催着定了亲,还把她和两个暗卫安排过来,她负责照顾小姑娘的身体和教导礼仪,两个暗卫一明一暗保护小姑娘的安危。要是没猜错的话,世子这两天一定会来唐府的。   唐若瑾没有认床的习惯,这雕花大床比她在庄子上睡得床舒服多了。她一觉睡到天亮,在床上翻来覆去伸了几个懒腰,才爬起来。   青萍听到动静,过来掀开床帐看了看,笑道:“小姐醒了,昨天小姐挑的布料,针线房给赶着做了一套,还有三套过两天就得。小姐起来试试?”   桌子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套衣服,是她指的第一件藕荷色的,不仅有外衣,连里面的中衣、小衣、罗袜都有,一整套整整齐齐的。   唐若瑾拿了中衣和小衣,钻到床帐里换上,青萍帮着她把外衣系好。   早膳用到一半,就听见有小丫鬟过来传话:“庆国公世子爷来看望老爷,老爷说让大小姐去书房。” 第7章 逸成来访   宋逸成来了?   唐若瑾不为所动:“祖母命我禁足,一个月内不得出海棠苑,去回父亲,说我没办法去书房。”   小丫鬟不肯离去,嗫嚅道:“可是,老爷说了——”   唐若瑾放下筷子:“按照孝道,祖母已经发出去的命令,父亲怎么能反驳呢?我要是出了海棠苑,又置祖母于何地呢?没有祖母亲口解除禁足,一个月内我是不会出海棠苑的。”   小丫鬟飞奔离去。不到一盏茶时间,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大小姐,老太太已经亲口说了,禁足解除了,大小姐快去书房吧,庆国公世子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唐若瑾慢条斯理地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带着青菱和以琪,出了海棠苑。魏妈妈看着三人背影,微微一笑,世子爷真是心急,一大早就来了,小姑娘这禁足只睡了一觉就解除了。   宋逸成其实昨晚就知道唐府老爷吐血的事了。不过,他假装是听说了唐思文告假不能上衙之事,前来唐府探望。   唐思文身体已无大碍,在书房同宋逸成喝茶。对于宋逸成突然来唐府提亲,他一直没弄明白是为什么,不过,老太太一口就答应了,没几天就交换了庚帖。现在,和宋逸成坐在一起,他不由生出些感慨。庆国公一直是大齐朝的顶梁柱,自年轻时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宋逸成做为世子,自幼就去了军中,这些年也是战功赫赫。别看他生得温润如玉,在战场上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了他的女婿?   宋逸成抬眸看向书房门口。   唐若瑾走了进来。她走路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板正,脚步总是很轻盈,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一身藕荷色夏裙,腰身不盈一握,衣带飘飘,似是欲乘风归去的仙子。头上依旧只有发带,比之前精美了许多,发带是和衣裙一样的藕荷色,上面点缀着细小的宝石,缠在她柔软细密的头发上,亮晶晶很是可爱。不过,再亮也比不过她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瞳仁,像是幽深清澈的潭水,望着他微微一笑,宋逸成立刻觉得身心清凉。   唐思文又呆住了。昨晚见她还是乡下野丫头装扮,今早就变成小仙女了,更像是和他初相识的婉儿了。   唐若瑾还没有给二人见礼,眼角余光已经瞥见唐思文呆滞的表情,立刻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退了两步。   宋逸成心思略微一转,就知道小姑娘在做什么怪,故意说道:“若瑾,这是做什么?”   唐若瑾没有答话,只对着唐思文道:“爹爹,你不会看见若瑾又要吐血了吧,那样的话,若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唐思文尴尬地轻咳一声:“不会,快过来吧。”昨晚是乍然相见,今天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宋逸成惊诧道:“怎么,唐大人吐血竟然是因为若瑾吗?若瑾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害得唐大人吐血生病了?”   “没有没有,若瑾什么也没有做,都是误会。”唐思文解释。   宋逸成一本正经地道:“若瑾还小,又多年没有回府,无人教导,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唐大人多多包涵。”   唐思文点头,哎,不对呀,这话应该自己说才是,怎么反过来了?究竟谁才是若瑾的父亲?   宋逸成又道:“唐大人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和若瑾说。”   唐思文略一思索,说两句话倒也不失礼,但是不能去若瑾的闺房,他让长随过来,领着宋逸成去了花厅,他虽然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是,两人的动作却能看清楚。   唐若瑾跟在宋逸成身后,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行走间很是沉稳,似乎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她还不了解他,却觉得他有一种莫名另人心安的感觉。   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宋逸成仔细看看唐若瑾,眼睛没有哭过的迹象,气色也很好,看来睡得不错,难道昨晚的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若瑾,你父亲吐血之事,不是你的错。”   唐若瑾点点头,“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时,我只是向他行礼,他就吐血晕倒了。逸成,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是见到我太激动?他有这么想念我?”   “是因为见到你,不过,不是因为想念你。”宋逸成打量着唐若瑾,小丫头还真是绝色,“只是因为你的脸。你知道吗,你和你的生母长得十分相似,尤其这双眼睛,是一模一样。”这是她回来后,唐府里老一些的仆人都悄悄议论,他才听属下汇报的。   “所以,他是想起了我的母亲?他还真是——痴情。”唐若瑾的语气有明显的嘲讽,既然这么痴情,为什么还娶了继室,生了两个孩子,为什么对亡妻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宋逸成一笑,他本来还担心她刚回到唐府就遇到这样的事,会惊恐自责,加上被蛮横的禁足,会更加难过,一路上他还想这该怎么安慰她,要是她哭哭啼啼该怎么办,没想到她完全没受影响,真是个镇定的小姑娘。是他多虑了,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不是个胆小的孩子。她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怎么会这么让人喜欢呢。   他不动声色的转了个方向,后背正对着唐思文,唐若瑾的小身子被他完全挡住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唐若瑾的小手。   唐若瑾眨眨眼睛,这人怎么回事,正说着话怎么动起手来了?她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人看到他们的动作。   宋逸成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可真小,感觉只有自己的一半大,指骨纤细,指肚圆润,指甲修剪的很整齐,短短的,没有涂任何东西,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光泽。这样的小手,连军中最轻的弓都拉不开吧。要是他的麾下有这样的士兵,他肯定一脚就踢出去了。不过,未婚妻的话,这样娇小,只会让他心生怜爱。   唐若瑾见他把玩着自己的手,还翻来覆去,又捏又揉,很是稀罕的样子,微微有些窘迫,虽然定了亲,但是,她跟他真的不熟啊!他的手倒是很干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手掌都有薄茧,握着她的手摩挲时有些微微的痒。唐若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被他一把攥住了。   宋逸成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若瑾,我是谁?”   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垂上,有些痒。唐若瑾对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宋逸成。”   宋逸成轻笑一声,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唐若瑾想了想:“庆国公世子。”   宋逸成捏了捏她的小手,稍稍用了些力。   唐若瑾皱眉:“未婚夫君。”她的脸有些发热,每次提到这层关系,就觉得和眼前的养眼美男有种特别的暧昧。   宋逸成点点头:“还不算太笨。”戏弄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她脸红了。他握着她的手时,她没有脸红,一提到“未婚夫君”几个字就红了,和上次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几个字这么敏感。   唐若瑾抽手,还是没成功,“我都答对了,你还不放开?”   “谁说答对了就要放开的?你都知道我是未婚夫君了,那我握着你的手,不是理所当然吗?”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定亲的人可以动手?看唐思文特意把他们安排在花厅,分明是防着他们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   宋逸成看着唐若瑾眼中的怀疑,突然明白了,小姑娘并不确信这样是不是合乎礼节。想来也是,她又没有见过别的未婚夫妻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也没有长辈教导过她,想到这里,宋逸成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唐府的老太太绝对不会教导她的,她的继母看起来也很冷漠,不会跟她说未婚夫妻该如何相处,那么,他完全可以误导她啊。   “若瑾,女子虽说有很多行为规范,吃饭应该怎样,走路应该怎样,说话应该怎样,见外男应该怎样,可是,一旦定了亲,未婚夫君就不算是外男了,两人私下里亲密些,更有助于成亲后琴瑟和鸣。”   “是吗?我在庄子上时,也见过定亲的人在一起,没有很亲密啊?”唐若瑾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傻丫头,谁会在人前亲密?就是已经成亲的夫妻,私下里不管多么亲密,人前也得端庄持重,对不对?难道夫妻人前端庄,私下里就不——咳咳。”宋逸成差点说出小姑娘不能听的话来,闭嘴太快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唐若瑾点点头,那倒也是,再端庄的夫妻,也得圈圈叉叉啊。   宋逸成一锤定音:“所以,咱们在人前自然要有礼有节,私下里亲密些也无妨。”他会叮嘱魏妈妈,多多给小姑娘灌输些错误想法的。 第8章 唐府小妹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很要紧,她对于美男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排斥。更要紧的事她还没弄明白呢。“逸成,你当初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查出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宋逸成一顿,他倒是查出来了,只是该不该告诉她呢?就算自己不说,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她早晚会知道的。“若瑾,你母亲是难产,生下你后就去了。”   唐若瑾恍然大悟,怪不得唐思文的态度如此奇怪,他定然是觉得自己害死了母亲,若是母亲没有怀孕生产,也不会年轻轻就香消玉殒。所以,他又痛又悔,也恨上了妻子付出生命生下的女儿,对女儿多年来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宋逸成见她没有说话,担心她想多了,“若瑾,这并不是你的错。”说起来,她根本就是无辜的,却被唐思文厌憎,唐府里没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他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不该让她回到唐府来?他并不想看到她失望难过。   唐若瑾默默地点点头。她有些同情痛失爱侣的唐思文,更同情十一岁的时候因为风寒已经死在庄子上的小若瑾。不过,祖母为什么也不喜欢她,难道祖母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好,所以,同父亲一样迁怒于她?“逸成,我祖母和生母的关系好不好?”   宋逸成想了一下,他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我不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内宅之事,流传出来的不多。不过,若瑾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他是国公府世子,手下的人定然都是精英,帮她查十几年前一个小小唐府的内宅琐事……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反正我还要在唐府待很长时间,我自己会留意的。”   宋逸成捏捏她的手,“我们是未婚夫妻,若瑾无需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我要是实在解决不了的事,会找你帮忙的。”   “好吧,以琪会些粗浅的功夫,若瑾有什么不方便去的地方,可以使唤她。”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不方便去的地方,以琪能去,指的是什么?   宋逸成看她不明白,指点道:“比方说,潜到别人的屋顶或者檐下,偷听别人说话,或者潜入别人房间,盗取什么东西,再或者,趁人不备,给人下毒。说起来,以琪最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毒。”   唐若瑾的嘴巴吃惊的张成了圆形,她能说,宋逸成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吗。这以琪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地干坏事啊,在戒备森严的地方不行,在唐府后宅,那就可以横着走了啊!偷听盗窃杀人,哎哟,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给她当了丫鬟?“我生活在内宅,哪里用的到如此厉害的人,逸成,还是让她回到你身边去吧?在我身边多屈才呀。”   宋逸成神色有些黯然,盯着若瑾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若瑾,让她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记着,别把她调离你身边,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知道吗?”   唐若瑾看他如此郑重其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点点头:“好吧。”身边有这样的人,她也更安心。   宋逸成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花厅外响起了脚步声,片刻,唐思文进来了。估计是他们两个待的时间长了些,不放心过来看看。宋逸成想说的话都说了,也不再勉强,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唐思文送他出去,唐若瑾穿过小花园回海棠苑。   唐府不大,小花园也很精致小巧,种了很多花草。唐嘉珍正蹲在一丛花前面,奶娘守在一旁,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姐姐,这是花。”   唐若瑾扫了一眼,“嗯,这是凤仙花,也叫指甲花。”   “为什么叫指甲花?”唐嘉珍忽闪着大眼睛。   此刻太阳已经老高,她可能在花园待了有一会儿了,脸晒得红扑扑的。唐若瑾道:“因为这个花可以染指甲,所以又叫指甲花。玩一会儿就回屋吧,别晒坏了。”   唐嘉珍兴奋地站起来,充满希冀的目光紧盯着唐若瑾:“姐姐,我们来染指甲吧!”   ……唐若瑾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青菱捧着帕子,唐若瑾和唐嘉珍采了凤仙花放到上面,直到帕子快要兜不住了,几人才回到海棠苑。   唐若瑾吩咐人准备了一个小石臼,把凤仙花瓣都放到里面,又放了一点白矾,慢慢地把花瓣捣成泥。唐嘉珍没见过这个石臼,兴致勃勃地自己动手捣了一会儿。   花瓣捣好了,唐若瑾用小镊子夹住花泥,放在唐嘉珍的指甲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用在小花园采的叶子包起来,系上棉线。   唐嘉珍的十个手指头都用树叶包起来,她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咯咯直笑:“姐姐,像粽子,给你也包上。”她拿着镊子想给唐若瑾放花泥,奈何手指都包着,十分不灵活,半天都没放到指甲上,只好吩咐青菱:“给姐姐放上。”   等到唐若瑾的手指也包好,唐嘉珍满意地点点头,“姐姐,这个什么时候就好了?”   “要等好一会儿。”   “那我们玩什么呀?”   ……和五岁的小孩子玩什么呢?唐若瑾环顾自己的屋子,没什么适合做小孩子玩具的。“我给你讲故事吧,小蝌蚪找……娘亲,听过吗?”   “没听过,姐姐快讲,我想听。”唐嘉珍蹬掉鞋子,爬到唐若瑾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坐下。   “池塘里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脑袋……”   唐嘉珍很认真地听完了,“姐姐,你见过小蝌蚪吗?咱们园子里的那个湖,里面有小蝌蚪吗?”说是湖,其实很小,也就是个池塘吧。   唐若瑾板起脸:“不许一个人去水边,听到了吗?”她有些后悔讲了这么个故事,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很旺盛,应该讲小马过河的,不对,小马过河更不能讲。   唐嘉珍用裹着树叶的手轻轻摇一摇她的胳膊,“姐姐,我不一个人去,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唐嘉珍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生怕她会拒绝。“姐姐,我的娃娃送你玩一天,好不好?”   唐若瑾对上她渴望的目光,下了几次狠心无法开口拒绝。她叹了口气,吩咐青菱去找个捞鱼的小网,越小越好。她握着唐嘉珍的小肩膀,认真地道:“我可以陪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一个人去水边,听到了吗?”   唐嘉珍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不一个人去,姐姐放心。”   唐若瑾把两人手上的树叶都解开,指甲上染了一层娇嫩的浅红色,唐嘉珍惊喜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姐姐,这真好看!”   青菱找来了小鱼捞,唐若瑾检查一番,没有会伤手的毛刺什么的,带着唐嘉珍去了小花园,青菱提着个小水桶,以琪和奶娘也跟在后面。   唐若瑾挑了一个浅水处。湖里不仅有小蝌蚪,还有各色锦鲤,唐嘉珍高兴坏了,拿着小鱼捞蹲在水边,捞到什么就放到小水桶里。唐若瑾只看着她玩,防备她掉进水里。   湖里的小鱼是人喂养的,笨的很,不过,唐嘉珍还小,动作不够迅捷,好半天才捞到两条小鱼和几个蝌蚪。唐若瑾看看快到午膳时间了,说道:“今天就玩到这吧。嘉珍,小鱼和小蝌蚪你都带回去养吗?”   唐嘉珍虽然有些不舍,还是摇摇头:“小蝌蚪在池塘里才能找到娘亲,咱们把它们放回去,好不好?”   唐若瑾把水桶里的小蝌蚪都捞出来,放回池塘,让青菱拎着还有两条小鱼的水桶,送唐嘉珍和奶娘回去。唐嘉珍颇为依恋地看了她一眼,才顺从地跟着青菱走了。唐若瑾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嘉珍这是把她当成玩伴了,还会来找她的,可是,对着柔软的小孩子,她很难硬下心肠拒绝呀。   用过晚膳去老太太的寿安堂时,唐嘉珍果然送给她一盒子娃娃,并附赠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   柳映雪在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嘉珍很宝贝她的娃娃的,怎么舍得送给表妹了?”   唐若瑾淡淡地道:“嘉珍的娃娃只是让我玩一天而已。明天就还给嘉珍。”   柳映雪又道:“听说表妹带嘉珍去水边玩了?水边很危险的。”   “有我陪着自然不会有危险。而且嘉珍也答应我了,不会一个人去水边的。是不是,嘉珍?”   唐嘉珍用力点点头:“姐姐,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唐若瑾笑着抬头看她,正对上她倚着的陈氏审视的目光。陈氏不会以为她不安好心吧?若是那样,她应该避嫌才是。陈氏倒是没说什么,只礼貌地颔首,温柔地摸了摸嘉珍的头。 第9章 嘉珍落水   唐若瑾的预感没错,唐嘉珍很喜欢来找她。每日上午,陈氏忙着在花厅会见府里的管事婆子,处理中馈之事,唐嘉珍都要到海棠苑来消闲一会儿。海棠苑什么玩具都没有,唐嘉珍来了就缠着她讲故事,或者带着自己的玩具过来和她一起玩。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这个妹妹的眼了,也许是因为虽然有奶娘和丫鬟,但是和姐妹的感觉不一样吧。   “姐姐,要是把西瓜子吃下去的话,肚子里就会长出大西瓜来,会把肚子撑破的。”唐嘉珍小心地咬了一口西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唐若瑾的嘴,一副生怕她会把西瓜子咽下去的样子。   把肚子撑破?真是,怎么会给小孩子灌输这么可怕的想法?唐若瑾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不会的,拉臭臭的时候自然就出去了。”   唐嘉珍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该相信哪个说法。   “少爷来了。”外面的小丫鬟通报。   唐嘉珍一声欢呼:“哥哥回来了!哥哥,快进来!姐姐,你还没有见过哥哥呢。”   唐嘉瑞来了?可能到了书院休沐的时间了。一个小少年走进来,十一岁年纪,五官俊朗,面色白皙,同唐思文生得很像,穿着一身宝蓝色夏衫。进门后也不张望,端正地先向唐若瑾行礼:“大姐姐。”唐若瑾笑着还了一礼,这个弟弟一看就教养得很好,有些古板的感觉。   唐嘉珍没有起身,招呼道:“哥哥,来吃西瓜。”   唐嘉瑞皱眉:“嘉珍,跟哥哥回去,哥哥给你买了冰糖葫芦。”他对着唐嘉珍说话,却偷偷抬眸打量唐若瑾,自以为不着痕迹,眼中带着些许探究和警惕。   唐嘉珍欢快地放下西瓜,把两只沾了西瓜汁的小手递到唐若瑾面前。唐若瑾拿过旁边准备好的湿巾子,帮她把手擦干净。“姐姐,我先走了,明儿我再来。”兄妹俩手拉手走了。   唐嘉瑞休沐只有一日。第二天,唐嘉珍却迟迟没有来海棠苑,唐若瑾正暗自奇怪,青菱跌跌撞撞地冲进屋来,面色惨白:“不……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   唐若瑾猛地站起身,拎着裙子飞快地朝着小花园跑去。海棠苑离小花园最远,青菱得到消息也晚,饶是她跑得快,陈氏、老太太和柳映雪也比她到得早。   老太太皱着眉头,嘴角紧抿,神色严肃,柳映雪挽着她的胳膊,脸上泪珠滚滚。唐嘉珍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陈氏鬓发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跌坐在她身旁掩面痛哭。唐若瑾上前,摸摸唐嘉珍的颈部动脉,好像没有跳动,情况非常不妙。她掰开唐嘉珍的嘴,里面没有淤泥水草什么的,也许有人已经清理干净了。   唐若瑾一腿跪地,一腿支起,抱起唐嘉珍的小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柳映雪尖声喊道:“表妹你做什么?!嘉珍已经去了,你还要害她不得安宁!”老太太指着她骂道:“住手!你这个冤孽,都怪你带她到水边来玩,害死了她,你还要做什么!你就不该回来!来人,快把她给我拉开!”   几个丫鬟试探着上前,想要拉唐若瑾。她看也不看,一边给唐嘉珍控水,一边推开想要上前把嘉珍抱走的陈氏:“怎么,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放弃吗?”   绝望痛哭的陈氏看见唐嘉珍的口中溢出水来,她的眼睛一亮,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厉声喝退想要上前的丫鬟,紧张地盯着唐若瑾的动作。   唐若瑾不敢耽误,把唐嘉珍重新放平到地上,一手压住她的额头,捏住她的鼻子,另一手抬高她的下巴,深呼吸,整个嘴覆在唐嘉珍的嘴上,缓缓地吹了两口气。旁边的人都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唐若瑾根本顾不上理会,手掌按在唐嘉珍的胸部,双手叠加用力,按了三十来下。   唐嘉珍没有任何反应。   唐若瑾又重复一遍,先是人工呼吸两次,再胸部按压三十次。   唐嘉珍依旧没有反应,陈氏眼中的希望也黯淡熄灭了。   唐若瑾咬咬牙,不能轻易放弃!柳映雪大声道:“表妹,你就别折磨嘉珍了,让她安宁地去吧。”旁边的丫鬟也有胆大议论的,“装模做样”“离经叛道”……   唐若瑾毫不理会,又是一遍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她似乎感觉到唐嘉珍有了微弱的脉搏,她的眼睛一亮,吹了两口气继续按压胸部,她盯着唐嘉珍的脸,仔细地观察着。唐嘉珍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颈部的动脉有了起伏,她浓密的睫毛快速抖动几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茫然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唐若瑾,喃喃道:“姐姐……”   陈氏大叫一声,过来一把抱住唐嘉珍,“嘉珍,娘的好孩子,你可吓死娘了!”丫鬟们轰的一声,议论声嗡嗡一片。柳映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   唐若瑾瞥了她一眼,对陈氏说道:“母亲,现在还不能大意,快派人去请大夫来。”就算没了生命危险,唐嘉珍也有可能会因此生病,让大夫看了才能万无一失。   陈氏无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人去请大夫,让丫鬟过来搀扶着快要虚脱的自己,郑妈妈亲自抱着唐嘉珍,去了她住的正屋。唐若瑾爬起身,也跟着去了。   郑妈妈把唐嘉珍放到床上,陈氏顾不上整理自己的妆容,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嘉珍,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嘉珍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娘,我好害怕,我刚才掉到水里了。”   唐若瑾看看郑妈妈,问道:“嘉珍怎么落水的?她的奶娘呢,怎么没看见?”   刚才实在太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唐若瑾一说,郑妈妈这才发现奶娘不见了,忙吩咐小丫鬟去找。   没多久,大夫来了,听到消息的唐思文也心急火燎地回来了。   “怎么回事,嘉珍怎么会落水了?她的奶娘没有看着她吗?”耐心地等大夫开好药方,丫鬟去熬药,唐思文问道。   陈氏抬头四顾:“奶娘呢,快去找来!”她的宝贝女儿落水了这么久,本应该不离左右的奶娘竟然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没多久,两个小丫鬟拉扯着奶娘进来,她挎着着个小包袱,显然是准备逃跑。进到屋里,也不敢抬头,瞥见陈氏的裙角,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冲着陈氏拼命叩头:“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小姐的!”她的额头砰砰地磕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红肿了,渗出一片血渍。   陈氏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奶娘,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虽然女儿没事,这人也不能再留在府里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别磕了,你说说,嘉珍是怎么落水的?”她不想让女儿劳神说话,也担心女儿受了惊,不能把来龙去脉讲清楚,所以,要先听听别的在场之人是怎么说的。   奶娘听陈氏说话很平静,不像是痛失爱女,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氏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唐嘉珍,正看着她。“啊!小……小姐……你……没死……太好了,小姐,你没有死啊!呜呜……”她哭了起来,本以为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没想到小姐根本没死。   唐思文怒道:“哭什么!快把事情说清楚!”   奶娘这才发现老爷也在屋里,不敢再哭,擦着眼泪道:“今日用罢早膳,小姐要去找大小姐,奴婢带着她去海棠苑,到了小花园的时候,奴婢发现给小姐用的帕子忘了带,想要带着小姐回来拿,小姐不肯回来,说在花园等着,让奴婢自己回来拿……”   唐思文一拍桌子:“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待在花园里?!”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让小姐一个人在花园,正劝小姐和奴婢一起回来,表小姐就过来了。”   柳映雪?唐若瑾回想一下,唐嘉珍醒过来的时候,柳映雪的表情确实很奇怪。   唐思文道:“不要乱攀扯,这里面有映雪什么事?!”   “是表小姐说了要和小姐在花园玩一会儿,让奴婢尽管回来,她会在小花园等着的,结果,等奴婢拿了帕子回到花园,小姐就落水了。”   “表姐说湖里有一条特别大的锦鲤,是红色的,可好看了,要带我过去看。我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不知道怎么的,就掉到湖里去了。”唐嘉珍接口说道。唐若瑾听她口齿清晰,思维明白,彻底放心了。   唐思文面色阴沉,手指捻来捻去,半晌吩咐道:“去请表小姐过来。”   小丫鬟应声去了,没一盏茶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回来了,面色青白不定:“老爷,太太,表小姐她……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JJ抽掉了某位小天使的评论,在后台能找到,评论区没有,伤心……   希望各位小天使加入收藏,多多留言,多多撒花。   这对亦容来说会是莫大的鼓励与支持,看文愉快哟。   推文:亦容的上一篇文《穿越之各自欢喜》,肥肥哒。 第10章 映雪自尽   柳映雪自尽了?   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浅笑,自尽的可真是时候啊,不过,这位自尽的表姐肯定没有死成功。她抬眸去看唐思文和陈氏,正看见陈氏眼中的愤怒和不屑,她微微一怔,随即醒悟,看来陈氏并不糊涂。她又去看唐思文,他却是满脸的焦急:“怎么回事?映雪怎么样了?!”   小丫鬟忙道:“表小姐没事,老爷放心,已经救下来了。”   唐思文道:“大夫还没走远,快去追回来!”他揉了揉额头,今日是怎么了,家中连番出事,就算是映雪有照看不力的错,也不至于自尽呀,嘉珍这不是没事了吗,也不知道映雪伤的怎样。“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大踏步地出去了。   陈氏坐在床边没有动,向郑妈妈使了个眼色,郑妈妈把奶娘带下去了。   唐若瑾看唐嘉珍已经无碍,也起身告辞。   “姐姐别走!”唐嘉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小胳膊向前直直地伸着,一副想要抓住她的样子。   唐若瑾有些犹豫,看来嘉珍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倒是不介意多陪陪嘉珍,不过,她毕竟是个外人,陈氏想必有些私密话要跟嘉珍说吧。她迟疑地看向陈氏。   经过这件事,陈氏对唐若瑾十分感激,虽然她救人的方法十分奇怪,但在所有人都认为嘉珍去了,她自己也已经绝望的情况下,嘉珍却是真的被她救活了。陈氏友善地一笑:“若瑾,烦劳你再多留一会儿吧。”   唐若瑾点点头,对唐嘉珍说道:“姐姐不走。”   陈氏摸着唐嘉珍的手:“嘉珍,你再想想,你是怎么掉下水的,是脚下打滑,还是有人推你了?”唐若瑾不禁看了陈氏一眼,听她的意思,在怀疑柳映雪故意谋害嘉珍?柳映雪用湖里有大锦鲤的说法诱惑嘉珍去水边,其行为十分可疑,可是,柳映雪的动机是什么?   唐嘉珍歪着头,仔细地回想一番,当时她全神贯注地在湖里找红色大锦鲤,根本没留神就掉进湖里了。她摇摇头:“娘,我想不起来了。”   陈氏不想让她费神:“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嘉珍,以后不要和表姐单独待在一起,表姐要你去做什么,尽量不要去,实在不行,也要有丫鬟陪着,听到了吗?”她表情很是郑重,唐嘉珍虽然懵懂,也听话地点点头。   陈氏又看看唐若瑾:“若瑾一定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可是,嘉珍自出生后,遇到过几次危险,每次都有这位表小姐的影子。”   唐若瑾的眉头一挑,这么说柳映雪已经不是第一次下黑手了?   陈氏苦笑:“我实在不知嘉珍哪里惹到她了,让她三番五次地想害嘉珍。偏偏她还滑溜得很,没有一次留下证据,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指证出来,结果她马上闹出个自尽来,你父亲——”   唐若瑾思索片刻:“以往我不知道,这一次,却是一箭双雕之计,若是嘉珍出了事,当初带她去水边玩的我也脱不了干系,可能又会送到庄子去。这样的话,唐府里就只有她一位小姐了,虽然是表小姐,不过,我看祖母和父亲很是宠爱她的,跟正经唐府小姐也没区别了。”   陈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四岁来到唐府,没多久你就去了庄子上,在嘉珍出生前,府里一直只有她这么一位小姐,你父亲怜惜她幼年丧母,对她很好,府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是她看上就拿的,嘉珍出生,确实吸引了你父亲很多的注意力,也送了很多漂亮的玩具。原来,她是想独享大人的宠爱和府里的资源。”   唐若瑾的嘴角微微上翘,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唐思文怜惜她幼年丧母?小若瑾不是同样幼年丧母吗,却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怎么不见他怜惜一次?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郑妈妈进来了。看来唐若瑾一眼,欲言又止。   陈氏道:“直说吧。那表小姐是怎么回事?”   郑妈妈见陈氏言辞并不避讳唐若瑾,也就不再犹豫:“说是悬梁自尽,她的丫鬟察觉不对劲,冲进去救了下来。可是老奴看了,那脖子上只有很浅的一道痕迹,根本就是——”她看看唐若瑾,还是没有把“做戏”两个字说出来。   唐若瑾起身,“表姐那里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看。嘉珍,回头姐姐再来看你。”嘉珍懂事地点点头,唐若瑾告辞,去了柳映雪的芙蓉苑。   经过一上午的混乱,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候在门外的青萍,撑开了一柄油纸伞,遮在唐若瑾头上。唐若瑾赞许地看看她,真是个贴心的丫鬟,自己最不喜欢这种毒日头,这伞来得很及时。   芙蓉苑紧挨着老太太的寿安堂,比唐若瑾的海棠苑略大些,院子里种了一片木芙蓉,此时还未到花期,绿叶成荫,很是繁茂。   “我的心肝,你这是何苦,有什么事大家说开就好了,何必寻短见呢?你这是要我的命呢。”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焦急。   “呜呜,是我带嘉珍去水边的,可是我后来肚子疼,想着就离开一小会儿应该没有事,没想到嘉珍就落水了。外祖母,舅舅,都怪我没看好嘉珍。”柳映雪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嘉珍没事,你也不要自责了,这只是个意外,不怪你。”唐思文温柔地安慰她。   “呜呜,我没脸见嘉珍和舅母了。”   唐若瑾进了屋,向老太太和唐思文行礼,两人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唐若瑾笑道:“表姐这么好看,怎么会没脸见人呢,再说,刚才在湖边,嘉珍生死不明,我看表姐很是镇定自若呢,若不是嘉珍醒来,我还真想不到表姐和这件事有关呢。偏偏嘉珍刚刚醒来,表姐这边就自尽了,唉,父亲都急坏了。”   柳映雪的哭声一顿,唐思文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老太太怒道:“还不是都怪你,当初做什么带嘉珍去水边玩?要是你没有回来,嘉珍什么事都不会有!”   唐若瑾一副羞愧的样子:“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嘉珍答应了我,不会一个人去水边的,我只是没想到,就算有人陪着,也这么不靠谱,委实是我的疏忽。”   柳映雪哭声又起:“是我的错,呜呜,外祖母,舅舅,你们让我死吧,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生气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唐若瑾的脸上去:“你!你怎么不死在庄子上?!”   唐若瑾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住了,一股极酸涩极痛楚的感觉从心底泛出,涌向她的身体各处,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她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这不是她的感觉,应该是小若瑾的这具身体内残存的本能反应,小若瑾,确实像老太太期盼的那样,已经死在庄子上了啊。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是不是太狠心了?当初婉儿难产而死,这个女儿却活了下来,眉眼长开后,越来越像婉儿,他每看一次就痛苦一次,索性再也不去看她,只由着那些妈妈和丫鬟照看她。老太太似是深知他意,他也从来没有在老太太这里见过她。及至她被送到庄子上,他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柳映雪嘴角弯起,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容,活该她这么难受,要不是她会那么古怪的救人法子,如今这府里应该只有自己一位小姐了。她是外祖母的心肝,也是舅舅的宝贝,没有人能跟她抢!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几乎要凝固了。丫鬟们都拼命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窗外突然响起一声蝉鸣,呱噪的叫声显得屋里更加寂静。   唐若瑾憋得眼眶通红,却微微一笑:“原来,老太太是这样期盼的,若瑾真是不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呢。”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话说得太尖锐了些,至少不该在唐思文面前这么说,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呢?   “表妹,你不要怪外祖母,她并不想把你送到庄子上的,可是,大齐朝很是重视孝道,当年你刺伤了外祖母,她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送走的啊。”   刺伤老太太?这就是小若瑾被遗弃的原因?唐若瑾看看眼前的三个人,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小若瑾当时才四岁,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竟然是我刺伤了老太太吗?是用什么刺伤的?”   老太太看了身边的林妈妈一眼,林妈妈立刻道:“大小姐,当时,老太太抱着你,你从老太太头上拔下簪子就刺,正扎在眼睛下面,血流了一脸,要不是老太太躲了一下,可就正扎在眼睛上了。”   这位林妈妈看来是老太太的心腹了。唐若瑾眨眨眼睛:“原来,老太太那个时候还是喜欢我的,竟然还会亲自抱着我。”骗鬼去吧,老太太怎么可能抱她,抱着柳映雪还差不多。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些人在说谎,很有可能是老太太故意弄伤自己,把她赶出府去。   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林妈妈道:“看大小姐说的,你是老太太亲生的孙女,老太太当然会抱你了。”   唐若瑾:“呵呵。” 第11章 生母嫁妆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总要有个说法,晚膳后大家都早早的来了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   柳映雪倒是能屈能伸,她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哭着跪在陈氏面前,“舅母,今日都怪我,我肚子疼离开了一会儿,结果害得嘉珍落水,我愿手抄百卷佛经,为嘉珍祈福,只求舅母能够原谅我。”   陈氏慢条斯理地说道:“映雪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嘉珍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落水的,要想怪她也没有证据。   老太太道:“一家人嘛,难免谁有个什么疏忽,过去了就算了。映雪,快过来吧,可怜的孩子,做什么要自尽,差点命都没了。”   柳映雪倚到老太太身边,神色怏怏。   陈氏道:“刚好老爷也在,母亲,儿媳有件事要跟您商量。先前江姐姐的嫁妆一直是我在打理,物品一直都放在库房,一个田庄就是若瑾待的庄子,此外还有一间绸缎庄。如今若瑾也回来了,这些东西也该交给若瑾了。”在大齐朝,一个女人的嫁妆是由她的子女继承的,除非她自己送给别人,否则,丈夫也不能动用。   唐若瑾明白这是陈氏在向她示好,应该是为了回报她今日救了唐嘉珍。这个“江姐姐”看来就是自己的生母了。母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毫无疑问嫁妆都应该是自己的。她身无分文,若是有了田庄和铺子的收益,做什么事情也能趁手些。   老太太的脸刷的拉了下来。田庄和铺子明面上是陈氏帮忙打理,但是账本和收益都是送到她这里来的,这些年也给她添了不少银子,就这么给出去实在肉痛。   唐思文倒是不会贪图这些,收益也从来没有过他的手,“母亲,这些年的收益也一并交给若瑾吧。她如今定了亲,也该自己掌管这些了。”   老太太几乎要吐血,这些年的收益还要给出去,怎么可能?!光是把铺子和田庄交出去她都要受不了。“这些年哪有什么收益,田庄不过是自给自足,铺子也勉强维持没有倒闭罢了。”   陈氏笑了笑,她虽然没见过账本,心中大约也是有数的,“那母亲把账本交给若瑾,也算是交割明白了。”   “账本……我也不记得压在哪个箱子里了,等翻出来就给若瑾送过去。”老太太想着,得赶紧找账房来做上一套假账才行,反正,这丫头在庄子上这么多年,肯定没见过账本这种东西,她绝对什么都看不出来。   唐若瑾心中冷笑,每年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有多少,她一清二楚。自给自足?老太太是舍不得吐出来吧。这么推算的话,铺子也不会是勉强维持。老太太想拖延几天送账本,定是要在账上做手脚了。   陈氏自然也明白老太太的花招,不过她能帮到这里也算尽力了。她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唐若瑾:“这是田庄和铺子的地契,若瑾一定要收好。明日咱们照着册子去库房点清物品,我再把库房钥匙交给你。”   唐若瑾接过来,打开看了:“多谢母亲。”陈氏这份礼送得心意十足。老太太绝对不会主动交出生母的嫁妆,唐思文估计根本就想不起这码事,由陈氏提出是最合适不过的。   陈氏道:“这本就是若瑾你的,何需谢我。嘉珍这些天上午总是去海棠苑,多亏你不嫌她烦。如果若瑾没什么事的话,上午也可以来议事的花厅,熟悉一下管家理事,将来嫁到国公府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老太太嗤笑一声,小声嘟囔:“你倒热心,她能不能活着嫁到国公府还两说呢。”   唐若瑾恍若未闻,对陈氏深施一礼:“若瑾只在一边学习,一定不会给母亲添麻烦的。”老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暗自疑惑。   回到海棠苑,她拿出铺子的地契,仔细看了上面的地址,让别人都各自回厢房,单叫了以琪过来:“以琪,你能不惊动别人出唐府吗?”   以琪点头,她功夫虽然在暗卫的乙字组不是好的,在唐府还是能来去自如的。   唐若瑾道:“那你帮我跑一趟吧,去西华街上的祥记绸缎庄,告诉掌柜的,这两天要格外小心些,别让人把账本给毁了,尤其是今晚。”老太太并没有换掉田庄的庄头,陈氏告诉她,铺子的掌柜也一直没有换,还是当年母亲在世时的掌柜,并不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想做一套假账,也得想办法把铺子那边的账本毁了才行,田庄并没有账本。   “什么账本?”一道低沉的男声。   唐若瑾猛地抬头,宋逸成怎么来了?还偷偷跑到她的闺房来。他穿着玄色夏衫,衣袖和领口都绣着暗纹,很是华美。长眉入鬓,凤目幽深,面庞光洁如玉,眉心小痣淡红一点。   宋逸成看她呆呆的,又问了一遍:“什么账本?谁要毁了?”今天她发生的事可够多的,用奇怪的方法救了她的妹妹,在表姐那里又受了气,听说当时都快哭了,他很是不放心,总要亲自来看看她才行。   唐若瑾眨眨眼,把铺子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宋逸成看看以琪,挥挥手:“出去吧,跑腿的事让乙三去做。”   唐若瑾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宋逸成不答,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唐若瑾坐到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手边。   宋逸成顺势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一会儿,他本来有些话要叮嘱她的,现在却不急着说了,反正,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他让魏妈妈给她用的雪肤膏真不错,短短几日,她手上的肌肤摸起来就细腻了好多,脸也白嫩了些,身上也用了……嗯,这个雪肤膏得多多制作一些。   他一手拉着唐若瑾的手不放,另一只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半杯,“若瑾,今日你救人用的什么法子,我从未见过。”   唐若瑾把人工呼吸的方法以及适用的情况仔细给他讲了一遍。她也不奇怪他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魏妈妈和以琪都是他的人,给他传递消息也很正常,当下自己也没什么要背着他做的事情,这两个人留在身边也不碍事。   宋逸成认真听了,盯着她的小嘴巴看了半天,红润饱满,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她为了救他,也给他渡了气,想到这漂亮的樱唇今日亲在了别人的嘴上,就算是她的妹妹,也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若瑾,那个人工呼吸,你以后不能再用它救人了。”   “啊?为什么?”唐若瑾好生奇怪。   宋逸成正色道:“那个嘴对嘴的法子,很容易被人用来诋毁你的闺誉。你想想,要是突然有个男人晕倒在你面前,你是救还是不救?”   唐若瑾道:“定然是要救的,难道不该吗?”   宋逸成摇摇头:“要是别人故意设计的呢?你不救,就说你心肠狠毒,见死不救。你救了,就诋毁你的闺誉,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嘴对嘴呢。到时候流言蜚语,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传起来,咱们的婚约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唐若瑾迟疑道:“那万一是真的晕倒了呢?”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毕竟是有着男女大防的古代,当初她为了救他给他渡气,就没敢告诉罗叔和罗婶,而且,他也说了,自己亲了他,只能嫁给他。可是,真见死不救?   宋逸成道:“这救人的法子很简单,你教给以琪好了,以后万一遇到这样的事,让以琪去救。”他只听她说了一遍,就知道是怎么做的了,也并不复杂,他准备回去后,教给自己的侍卫甲字组和暗卫乙字组,没准紧急时刻能救下一命。   唐若瑾默默为以琪的闺誉点一根蜡:“以琪也是女孩子,她的闺誉……”   屋外潜伏的暗卫纷纷看向乙七,他们暗卫乙字组有个女子已经很稀罕了,更稀罕的是这个女子竟然还有闺誉这种东西?以琪的嘴角微微抽动,她知道怎么杀人,知道如何辨别各种毒,就是不知道什么是闺誉!   宋逸成笑道:“以琪无妨的。若瑾,听话,以后不能再用这法子了。”她只是救了她的妹妹,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了,要是救个男人,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她辛苦救的人再杀掉。   唐若瑾点点头:“好吧。”   宋逸成又道:“若瑾,要是不喜欢唐府,我早些娶你,你和我一起住在国公府,好不好?”今日她在那个表姐处,好像差点哭了。不过,他突然觉得把她早日娶到国公府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可以日日看到她,晚上还可以与她同床共枕,还可以抱着她……   唐若瑾摇摇头:“不,我还不能离开唐府,还有些事情要了结。”她占了小若瑾的身体,总要为她做些什么,至少有些事是要弄清楚的,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   “这样啊。”宋逸成颇有些遗憾。 第12章 表哥叙旧   唐若瑾一早就到了陈氏议事的花厅,担心唐嘉珍去海棠苑找她,派青菱去唐嘉珍那里知会了一声。她并不打算夺陈氏的权,接管唐府中馈,所以,只在旁边默默观察学习,一句话也不多说。   没多会儿,唐嘉珍也找来了。她也不吵闹,只乖乖坐在唐若瑾身边,和她低声说几句话,吃几口点心。“姐姐,她们说我都快要死了,是你亲我的嘴巴把我亲醒的。”她捂着嘴,神情颇有些羞涩。   唐若瑾低声道:“那叫渡气。嘉珍,现在你知道水边多危险了吧,以后一定要小心了,知道吗?”   唐嘉珍乖巧地点点头。   等议事完毕,陈氏带上两个管库房的婆子,拿了钥匙和登记册子,带着唐若瑾去了库房清点。唐嘉珍也跟在一边。   江氏的嫁妆很简单,都是些家常的家具。几人很快清点好,唐若瑾接了钥匙和册子,回了海棠苑。   用过午膳,唐若瑾带上以琪,出了唐府,径直去了西华街。   西华街是京都主要的商业街之一,道路宽敞整洁,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这种地段的店铺,怎么可能勉强维持?   唐若瑾在祥记绸缎庄门口下了马车,慢悠悠地逛了进去。一楼的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布匹,区域分得很清楚,棉麻是一片,绫罗绸缎是一片,还有一块甚是华丽,摆着各种唐若瑾不认识的布匹。唐若瑾环视一圈,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偷看她,他好像很是激动,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却还是被她发现了。难道是这店铺的掌柜?   一个小二过来:“小姐,楼上还有雅间,小姐可以到里面慢慢挑选。”   唐若瑾点点头,跟着他上了楼。以琪很仔细地各处检查了一番。没多会儿,那个男人就进来了,“在下姓陆,是这店铺的掌柜,小姐可是……”   唐若瑾笑道:“我姓唐。”她把店铺的地契给陆掌柜看了。   陆掌柜眼圈发红:“小姐,我终于见到您了,十四年了……”   唐若瑾道:“陆叔坐吧。这些年陆叔也辛苦了。陆叔知道我今天要来?”   陆掌柜点点头:“昨晚小姐派人送了信,我就提防上了,半夜果然有贼人试图翻进店里,几个伙计去捉他,可惜还是让他给跑了。我想着小姐这几天一定会来,从今早开始就一直盼着呢。这十几年的账本我都整理好了,我这就去拿过来。”没一会儿,他搬着个小木箱回来,“小姐,这是每一年的总账,每月的明细账目也整理好了,有几大箱,小姐要是看的话,我也派人送到唐府去。”   唐若瑾笑道:“有年度总账就够了。”   “铺子每年的净收益大约在两千到三千两不等,这十四年一共是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这些银子都交给唐府的老太太了。”陆掌柜昨晚就把这些都计算清楚了。   唐若瑾高兴地点点头,三万多两,对她来说可是巨款了。要知道她以前一年才有一两银子,被她买廉价的笔墨都花光了。她又仔细问了些店铺经营的情况,才起身离开。   以琪把装了账本的小木箱放到马车上,唐若瑾是第一次逛街,她还想在这街上走走看看,了解一下当地风土人情。马车留在绸缎庄门口,以琪陪着她闲逛。   对面茶楼的二楼,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站在窗口,一身竹青色夏衫,长身玉立,看见唐若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飞快地下楼了。   以琪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立刻就发现有人在偷偷地跟踪她们。她悄悄地跟唐若瑾说了,两人逛着逛着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年轻人生怕她们不见了,急忙地追进了巷子。谁知道迎面就是一拳,他还算敏捷,头一偏躲过了,结果腿上立刻挨了一脚,他疼得抱着腿直跳:“别打,误会,误会!”   以琪无语地看着唐若瑾,这小主母还挺暴力的,她本想把人引进巷子来问清楚,结果,唐若瑾上去就是一拳一脚,看样子下手还挺重。   唐若瑾叉着腰:“登徒子!还敢不敢跟着姑奶奶了?!”   年轻人喊道:“小姑奶奶,真是误会!我是江知远!”   唐若瑾一抬下巴:“不认识!”   江知远苦笑:“你是不是姓唐?我是你表哥!”   唐若瑾的小手指挠了挠下巴,她是姓唐,而且母亲也姓江,难道真是表哥?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江家,江家有什么人她完全不知道。   江知远看她神情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他虽然没有见过姑姑,江家也不许有人提起这个姑姑,可是,他知道祖父的书房里藏着几副画像,他曾经偷偷地看过,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清潭一般的眼睛,毫无二致。他刚才在茶楼看见她,还以为那画像上的人走下来了呢。   “你真是我表哥?如何证明?”   江知远的折扇唰的打开,轻摇两下,俨然一个风流雅致的少年郎:“这还用证明,谁不知道我江知远是江阁老的嫡孙。”   唐若瑾的嘴巴惊讶地张成了圆形:“阁老?”不得了,她外祖父是当朝权利中心的中央大员?!那为什么没人跟她提起,不对,母亲的嫁妆如此简薄,可不是阁老女儿应有的排场。“我看你是搞错了,我外祖父是姓江,但是不可能是阁老。”   江知远的折扇顿了一下:“哦,那你外祖父是什么人?”   唐若瑾摇摇头:“我也不知,从未有人提起过。”   江知远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自己的表妹。他的折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既然从未有人提起,你又如何知道不可能是阁老呢?”   唐若瑾看他并无恶意,真的只是认错人了,解释道:“我昨日刚刚接手了我母亲的嫁妆,只是平常而已,阁老女儿嫁人,我想不可能只有一庄一铺。”   江知远的折扇也不摇了,他的神情有些严肃:“这是有原因的,走吧,去茶楼坐坐,我跟你解释一番,你就明白了。”   唐若瑾心存疑惑,反正带着以琪,也不担心别人害她,跟着江知远去了街上茶楼的雅间。   江知远给她倒了一杯清香的龙井,把几样点心推到她面前:“这事说来话长,涉及到长辈的私事。”他看看以琪,明显是想让她回避。   唐若瑾道:“以琪,你到门外去吧。”   以琪顺从地起身出去了。她刚才不动声色的检查了茶水点心,都没有问题,暗卫的听力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她在门外也能将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江知远确实是江阁老的嫡孙,也真的是唐若瑾的表哥,唐若瑾自己不知,主子当初却是查过的,给她和魏妈妈也通过气。   江知远叹了口气:“在江府没有人敢提起姑姑,不过,当年的事,府里的老人都知道,祖母也常常思念姑姑,有时还会偷偷哭一场,所以,姑姑的事,我和大哥也早就清楚了。”   唐若瑾饮了几口茶,听他细说。   “当年你父亲认识姑姑的时候,姑姑正在议亲,两家都已经商定好了,只剩下交换庚帖,结果姑姑突然就不愿意了,非要嫁给你父亲不可。祖父很生气,下令将姑姑禁足,不许她出府去见你父亲。祖父祖母向来宠爱姑姑,姑姑是如珠如宝地长大的,府里的丫鬟婆子谁也不会为难她,所以,姑姑还是偷偷跑出去了。”   江知远喝了几口茶,犹豫着继续说道:“祖父找到姑姑的时候,姑姑和你父亲有些……”他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姑娘讲述当时糟糕的情形。   唐若瑾接口道:“他们形容不整?”这应该是让父母妥协的最快方法了。   江知远点点头:“当时还有外人也看到了,祖父震怒,又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本来姑姑是祖父的掌上明珠,准备的嫁妆是十分丰厚的,经过这件事,祖父下令把嫁妆都锁了起来,只给了姑姑一套寻常的家具,还说姑姑出嫁后,再也不许回江家。祖母拗不过祖父,只好悄悄地加了一庄一铺,祖父也只当没有看见。”   唐若瑾点头,原来如此。   “姑姑嫁到唐府没多久就有了你,没想到难产竟然去了。祖父受不了打击,生了一场大病,一旦有人提起姑姑,他就大发雷霆,渐渐地,府里再也没人敢提起了。但是,他的书房里藏了几幅姑姑的画像,他经常拿出来,对着画像思念姑姑。那个画像,我和大哥都偷偷地看过,跟你真是一模一样。我刚才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表妹,你不知道这些年祖母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她要是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唐若瑾对此深表怀疑,唐思文把她当成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保不齐外祖母也是这么想的。 第13章 外祖一家   江知远兴奋地道:“表妹,你这就跟我回江府吧!”突然多了这么个漂亮的小表妹,好想带回家啊。   唐若瑾斜了他一眼:“不会被打出来?”   江知远一噎,祖父的心思向来没人猜得到,他还真不敢保证祖父是个什么反应,“那,表妹你明天还来这个茶楼,好不好?我让祖母先来见你。”祖母常常思念姑姑,见了和姑姑一模一样的表妹一定会欢喜的。   唐若瑾点点头,自己不能贸然就上门,在外面见面倒是无妨:“表哥,从没有人跟我说起过江府,你跟我说说。”先了解一下江府有哪些人。   江知远的折扇不疾不徐地摇了两下:“江府的老大自然就是祖父了,他现在是阁老,威严的很,脸一板起来,谁也不敢在他面前乱说话,只有祖母不怕他。祖父下面有一子一女,女儿就是你母亲了,一子就是我父亲,现在没在京都,外放了,我母亲陪他在任上。再往下就是我和大哥了。江府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表妹,你叫什么名字?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江府的人口倒真是简单,和唐府也差不多了。“我叫唐若瑾。我从四岁就离开唐府了,一直在母亲的庄子上长大,直到前几天才回来。”   江知远怪叫一声:“什么?!你在庄子上长大?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唐府?”这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摇摇头:“若不是庆国公世子和我定亲,唐府也不会把我接回来的。”虽然她自己也并不想回唐府。   “庆国公世子?宋逸成?!那可是大齐朝的英雄人物,表妹,你和宋逸成定亲了?你见过他了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快给我讲讲,哎呀,宋逸成是我妹夫,嘿嘿,羡慕死那些家伙!”江知远兴奋地两眼放光。   唐若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宋逸成这么有名?看他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跑去要签名画像了。“宋逸成长眉凤目,眉心一点淡红的小痣,又好看又妖冶……”   以琪冷汗直冒,主子好看又妖冶?她朝着乙三藏身的地方看了几眼,第一次希望他和自己能心意相通,千万别把这句话禀报给主子,到时候主子舍不得欺负小主母,一定会操练他们两个的,谁让他们听到了这句话呢?   唐若瑾回到唐府就把账本拿出来看了,她并不用算盘,只用心算。陆掌柜的账目记得很清楚明白,一点差错都没有。唐若瑾很是满意,想想自己马上就要有三万多两银子,简直不要太开心。   第二日,她按照约定又来到西华街的茶楼。一进雅间,发现江知远已经来了,此外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蟹壳青寿菊纹的褙子,花白的发髻上插着几只碧绿的玉簪,正激动地看着她,眼眶发红。   江知远道:“若瑾表妹,这是祖母。祖母,这是——”   不等江知远说完,不等唐若瑾行礼,老太太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她的眼泪滴在唐若瑾的肩膀上,她十分后悔,这些年竟然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本以为她在唐府好好的,没想到竟然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唐思文那个天杀的,害了她的女儿,又虐待她的外孙女。   唐若瑾靠在她的怀里,软软地唤道:“外祖母~”她的声音又甜又脆,直把老太太的心都唤软了。“外祖母快别难过,这些年我过得好好的,一点都没受苦。”这是实话,在庄子上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罗叔罗婶待她极好,她着实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老太太擦了擦眼睛:“傻丫头。”她拉着唐若瑾的手,左左右右地仔细看了,“好孩子,你也太瘦了,要多吃些。回头外祖母给你送些血燕过去,你好好地吃上一阵,肯定能长结实。”   唐若瑾汗,她其实一点都不瘦弱,完全不用吃补品。“外祖母,我结实着呢。不信你问表哥。”   江知远点点头:“祖母,表妹一点都不弱,昨天踢我那一脚,现在还疼呢。”幸亏他躲开了脸上那一拳,不然现在肯定是个乌眼青,都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瑾儿能有多大力气,就把你踢疼了。”   江知远苦着脸:“唉,有了表妹,我就成了臭小子了。好吧,都怪我的腿,好好的就把表妹的脚给硌到了。”   老太太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   雅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了进来,沉肃儒雅,眼神平和。老太太眨眨眼睛,潇洒逗趣的江知远立刻就磕巴了:“祖,祖父,您,您怎么来了?”他紧张地看了唐若瑾一眼,祖父不会当面给这个刚刚认来的小表妹没脸吧?   江阁老的目光落在唐若瑾身上。小姑娘的眼睛像是深潭,幽黑清澈,跟当年他的掌上明珠一般无二,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带着一丝探究和迟疑,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见礼。他叹了口气:“小丫头,见了外祖父也不招呼一声?”   唐若瑾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樱唇中露出两颗洁白的贝齿,她盈盈拜倒:“外祖父~”   江阁老一把扶住她,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却努力压制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弄的嘴都有些抽抽了。老太太哈哈大笑,小姑娘这一句又甜又脆的“外祖父”,阁老大人也受不住啊。   江阁老似笑非笑地看看老太太,她的笑声突然就哑了:“咳咳,你怎么来了?”平常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处理公务啊。   “今日朝中无事,就早些回了,经过这里看到夫人的马车,就上来看看,没想到有意外之喜啊,夫人,第一次见外孙女怎么能在茶楼这种地方呢,快回家吧,让孩子认认门。”   江知远偷偷朝唐若瑾眨眼,祖父分明就是着急来见她的。   老太太大喜,一家之主的心结解开,外孙女可以堂堂正正地进江府了。   江府离西华街不是很远,比唐府大多了,大门处站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清俊儒雅,笑着迎上来:“你们都跑去接表妹了,单单把我落下了。”   老太太介绍:“这是你大表哥,知宁。这家里就这么两个臭小子,如今,我也有香软软的小姑娘了。”   唐若瑾行礼:“大表哥好。”   江知宁回礼:“祖母有了这么漂亮的表妹,我们哥儿两个就得靠边站了。”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府。唐若瑾很高兴,她从庄子上回到唐府,只有年幼无知的唐嘉珍对她亲善,祖母和父亲对她都很冷漠,还有隐隐的敌视,柳映雪就更不必说了,陈氏也是在她救了嘉珍后才对她示好的。到了江府这里,她能感觉到外祖一家的亲近,那种血脉之间自然的骨肉情。她的嘴角愉悦地翘了起来,如今,她也是有亲人的了。   老太太纪氏拉着她的手不放,唐若瑾也就倚在外祖母的身边坐着了。第一次见面,老太太虽然听江知远说了些唐若瑾的情况,还是又仔细地问了一遍。“庄子上的罗庄头倒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也没亏待我的瑾儿。亏得还有这么个陪嫁庄子,要是瑾儿落到别人的庄子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的女儿娇憨又不谙世事,当初她也是专门选了这老实可靠的庄头一家陪嫁,没想到还真的起了大作用。   唐若瑾点点头:“罗叔和罗婶待我就像亲生的一样,比他们的儿子还要好呢。”相比铁牛,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小姐了。   纪氏摸着她的手:“唐府突然接你回来,是因为你定亲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知远说,你和庆国公世子定亲了呢?”   江阁老和两个表哥也目光炯炯地看着唐若瑾,这事听起来确实有些怪异,虽说自家的小姑娘也是极好的,但那庆国公世子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京都里多少大家闺秀的心仪之人,目光怎么会落到庄子上的野丫头身上呢?   唐若瑾看看丫鬟们,江阁老立刻让下人们都退下了。她把和宋逸成相识的经过讲了一遍:“逸成说怕对我的闺誉有损,对外只说定亲前并未见过面。”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外祖父,他对于成婚前男女的亲密是有心结的,不会生气她救宋逸成吧,虽然她只说是从水里救上来,没敢说还给他渡气了,至于宋逸成上次偷偷跑到她的闺房来,就更不敢说了。   江阁老沉吟片刻,听小姑娘的口吻就知道对宋逸成颇有好感,也难怪,宋逸成那样的人物,大齐朝有几个年轻人能越过他的。“庆国公世子年少有为,倒也是门好亲。”   纪氏突然道:“哎呀,不行,我不同意!我的瑾儿不能嫁给他!” 第14章 潦草初吻   唐若瑾疑惑地抬眸,纪氏很着急的样子:“不行,不行,我想起来了,那庆国公世子,他……他曾经定过两门亲事,那两个小姐都……都死了!京都里的人都暗暗地传他是天煞孤星,别说两个未婚妻了,就是他的母亲也在生下他不久就死了,只有庆国公这种命硬的才能在他身边活下来。不行不行,我的瑾儿可不能嫁给他!”   江阁老轻叱一声:“妇人之言!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   纪氏真的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不能冒险!”   唐若瑾没想到宋逸成已经定过两门亲事了,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本身是不相信这种天煞孤星的说法的,认真计较的话,她的生母不也是生她的时候难产的吗,唐思文明显怪到了她的头上。她安慰纪氏:“外祖母,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不可信的。”   江阁老看了唐若瑾一眼,看来这丫头对庆国公世子已经很是上心了。   江知远不满地说道:“祖母,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什么天煞孤星,不过都是谣传罢了。宋逸成那样的人品样貌,京都里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想要进庆国公府的大门呢。”   纪氏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瑾儿是高攀了?能和庆国公世子定亲就该偷着乐了?”   江知远嘿嘿笑:“哪里哪里,我是说京都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想要登咱们江府的大门呢。”   纪氏被他逗乐了:“胡扯,就是登也不是咱们江府的大门。”她又惆怅起来:“瑾儿,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等以后成亲了,就更不能常来了。”   唐若瑾摇摇她的胳膊:“外祖母,我就在京都,随时都能来的。今日出门没有说要不回去,下次我提前说好,就多住几天,外祖母不嫌我烦就好。”   “不嫌不嫌,瑾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回头,我把院子收拾出来,保管瑾儿住的舒舒服服的。”   唐若瑾是带着一大包血燕回到海棠苑的,没办法,有一种瘦叫做外祖母觉得你瘦。   晚膳后,唐若瑾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寿安堂里人倒是挺齐全,唐思文也在。老太太让林妈妈抱出十几本子账本:“若瑾啊,这是祥记绸缎庄这十四年来的账本,你拿去看看,唉,这些年一点钱都没赚,勉强没有亏本罢了。”   唐若瑾暗暗冷笑,老太太的胃口还真大,三万多两银子一分都肯给自己。她这账本不看也罢,才两天时间就做出十几本假账来,想必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不过是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看账本罢了。   青萍想要去拿账本,被唐若瑾制止了。“祖母,这是绸缎庄的掌柜做的账本吗?”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要不是看在他是你母亲用的人,我早就换掉了。”其实是这掌柜还不错,每年的收益都很可观,她舍不得换掉。   唐若瑾笑眯眯地看看老太太:“那这些账本我就不用拿了,昨天陆掌柜已经把他那里的账本给我了。”老太太的账本上肯定不是陆掌柜的笔迹,而且墨迹必然是全新的,她不把账本当面打开揭穿,不过是尚且留一线罢了。   老太太的手猛地一抖,这个死丫头的动作可真快,她本来想把绸缎庄里的账本毁了,没想到对方似乎早有防备,竟然没能得手。   唐若瑾继续道:“祖母是不是记错了。陆掌柜亲口跟我说,铺子每年的净收益大约在两千到三千两不等,这十四年一共是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这些银子都交给祖母你了。我已经把账本看过了,这个数字一点没错。”   陈氏默默的垂下眼眸,唐思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就是没钱他也不会去侵吞亡妻的嫁妆,更何况唐府自己的铺子也有好几个,收益一点不差。“娘,你可能事情多,没有记清楚,林妈妈把账本收起来吧,回头再让账房算一遍,没错的话就把银子送到海棠苑去。”   老太太的嘴角紧紧的抿着,手指揉着自己的衣服,脸色阴沉,好半晌才道:“也是,我可能记错了,人老了,就是不比年轻人啊。林妈妈,收了吧。”林妈妈胆战心惊地把账房先生熬夜做出来的那一摞账本抱下去了,这个大小姐还真不好糊弄,这账本她根本就没打算接。   柳映雪撇撇嘴:“都是一家人,表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外祖母这么多年操持着这个家,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唐若瑾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在庄子上十年,一共收到了十两银子,每年一两银子,每年四套粗布衣服,还真的不知道祖母是如何辛苦地操持这个家的。柳表姐在唐府生活了十年,月例二两,每年二十四两银子,每年十六套衣服,想必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啪”的一声,唐思文手中的茶杯落地,碎了。他突然想起来唐若瑾刚刚回到唐府来的那天,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她的脚步那么轻盈,她唇角的笑容那么恬淡,她身上的衣服那么粗糙,连府里像样的丫鬟都不如,她的头上没有簪环,发带也是粗布的……他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心虚地不敢去看唐若瑾。   柳映雪生气的鼓着嘴,一时接不上话。陈氏默默坐着,一点缓和气氛的打算都没有。老太太疲惫地挥挥手:“我乏了,你们都去吧。”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叫了青萍过来:“若是祖母让你往东,你打算怎么办呢?”   青萍疑惑地看看她,迟疑道:“既然老太太让奴婢往东,那自然是往东了。”   唐若瑾笑了:“怎么,你不打算看看我让你往哪里?”   青萍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那十几本账本,小姐根本就没示意她去拿,因为老太太说让小姐带走,她就自作主张地试图上前,被小姐制止了,而且,最终那账本小姐也没有收。   唐若瑾慢悠悠地饮了几口茶:“还记得我第一次进这海棠苑说的话吗?不忠心的人,再机灵聪明我也不会用的。”   青萍的身子抖了起来,她是小姐这里的大丫鬟,被退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小姐,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会记住小姐的话的。”她的额头砰砰的叩在地上。   “好了,不必如此。你且起来吧,记住,下不为例。”   青萍的脸色苍白,青菱悄悄说道:“今晚我值夜吧,你先去洗把脸好了。”   以琪道:“今晚,我给小姐值夜。”唐若瑾看了她一眼,难道,宋逸成会来?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猜对了。   宋逸成一身玄衣,面色沉郁。小姑娘如今知道他定过两次亲的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京都里的人暗暗传他是天煞孤星,他从未当回事,现在他却担心把小姑娘给吓退了,或者她的外祖家真的主张着把亲事退了。他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个小未婚妻。   他饮了半杯茶,放下茶杯:“若瑾,过来。”   唐若瑾不知他要做什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他身材高大,就是坐着也有一种压迫感。此时那幽深的凤眸正盯着她的嘴唇,唐若瑾无端觉得,他的眼神同唐嘉珍看到美味糕点时的眼神有些相似。   宋逸成依旧坐着,身体前探,在她的唇上飞快的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唐若瑾猛地后退了一步,吃惊地睁大眼睛。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离开了,她面颊火热,“你,你怎么……”她突然有些不满,这可是她两辈子的初吻,这么潦草的一下,说是吻都太牵强了,初吻竟然就这么没了!   宋逸成凤眸微眯,仔细打量着唐若瑾的神情,她看起来竟然有些不满?他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唐若瑾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揽住她的纤腰一提,唐若瑾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唐若瑾正在哀悼自己的初吻,下一秒就坐到他的怀里了。她惊慌地胡乱扑腾,宋逸成的双腿夹住了她的双腿,钢铁般的臂膀揽在她的腰上,她用胳膊去推他,他干脆双臂一环,把她按在自己胸前抱住,她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唐若瑾的脸焖在他胸前,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带着勃勃生机。“逸成……我快透不过气了。”   宋逸成似乎轻笑了一声,她没有听清。“还扑腾不了?”   “……不了。”   “乖。”宋逸成放松禁锢着她的双臂,让她的头抬起来透气,却并没有放她从他腿上下去。   唐若瑾无比尴尬。虽说两人定了亲,可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他这又亲又抱,发展得太快了啊。   宋逸成没觉得快,怀里的小姑娘又香又软,抱着很是舒服。“刚才在想什么?我亲了你,你好像有些不高兴?若瑾不喜欢我碰你吗?”难道她真的嫌弃自己了,或者,她真的有了退亲的想法?他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在这三从四德的时代,她敢不喜欢他碰?唐若瑾可没有胆量挑战这个时代的普适观点,更没有胆量挑战眼前这个男人,她红着脸,两指轻轻去拧他的胳膊,他的肌肉硬的根本拧不动,“这是人家的初吻,你……你这样……潦草的一下……”   宋逸成呆了一瞬,哈哈大笑。   唐若瑾慌忙捂住他的嘴,这是她的闺房,他本就是偷偷来的,还这么嚣张。宋逸成止住笑,目光灼灼,带着烫人的热度,唐若瑾讪讪地放下手,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怎么像是欲求不满似的,她顿时懊恼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宋逸成的俊脸猛地逼近,温热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轻轻研磨,又温柔地吮吸两下。   “小丫头,这样,满意了吗?”声音暗哑。 第15章 逸成诉情   “小丫头,这样,满意了吗?”   唐若瑾满面飞红,轻轻点头。她可再不敢抱怨了,她已经后悔得要死了。不过,她也是看过小黄本的,虽是初吻,她怎么感觉宋逸成也不像是经验丰富的样子呢?他比自己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岁了,难道没有通房什么的?一般人家不是到十五六岁就给安排通房的吗?   宋逸成看她脸红红的,一副很是羞涩的样子,眼睛却转来转去,偷偷打量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问道:“若瑾,又在想什么?”难道还是不满意?她的唇柔软娇嫩,吻上去像是世上最滑嫩的豆腐,带着少女的清香,他可是克制着自己才离开的。她要是还不满意的话,他不介意继续下去,直到她满意为止。   要不要问呢,这是一个机会。唐若瑾皱起眉头,问明白了自己又能怎样呢,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男子妻妾成群很是平常,就算他有通房或者妾室,她还是得乖乖嫁给他,当初他摆明了身份告诉她两人已经定亲,她就没打算反抗。别说他是庆国公世子,就算她嫁给一个寒门学子,也保不住会纳妾。他身份高贵,让她这个乡下野丫头做正妻而不是妾室,她已经很知足了。反正都是做妻妾里面的妻,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局面,嫁给这么个英俊高贵的人自然更好。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这在大齐朝也是不可能的。要么她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最好能嫁过去就当寡妇,这样才能清净,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宋逸成好笑地看着唐若瑾,她咬着唇,呆呆地坐在他的怀里,显然已经放飞自我,神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打断她,反正他有一整晚的时间,小姑娘就在他的怀里,他一点也不着急。   唐若瑾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宋逸成正把玩着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乖乖的像玩偶一般。她的脑袋轰的一声,天啊,今天的人真是丢到家了!先是抱怨他吻得太潦草,等他又吻了一次,她就开始发呆,关键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呆了多久!   宋逸成笑道:“回神了?”   唐若瑾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努力说服自己,她只发了几秒钟的呆。   “刚才想什么了?”想得那么入神。   她呆了那么久,肯定不能说没想什么。“嗯,就是,这是我的初吻,逸成却不知道吻过……”她咬住唇,问不下去了。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他是庆国公世子,不管有多少女人,她都无话可说。更何况,他还有过两个正儿八经定亲的未婚妻。   宋逸成轻笑一声:“醋了?”   他这样毫不在意。唐若瑾神色黯然,幽黑的瞳仁像是清潭笼上了浓雾,嘴唇咬得发白。他肯为她着想,送了两个人帮她,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到唐府来看她,已经好得超乎想象了。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宋逸成叹了一口气,拇指压到她的唇上,阻止她再继续咬自己,在那咬痕上轻轻摩挲片刻,“傻丫头,我只有你。”   唐若瑾不敢置信地抬头,他是什么意思?“你——没有通房?”   宋逸成摇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你——没有别的女人?”   宋逸成摇摇头:“没有。”   不可能吧?唐若瑾又惊奇又惊喜,眼睛明亮剔透,像是拨云见日、在阳光下折射出动人光彩的清潭。   宋逸成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恢复了神采,问道:“小丫头,满意了?”   唐若瑾想了想,嘟起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他身份高贵,就算以前洁身自好,以后还不知道多少人想给他送女人呢,环肥燕瘦,总有一款能让他动心。   宋逸成叹气:“……小冤家,真难哄。”他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蹭了两下,她的发丝柔软浓密,他的心也软了。“若若,我和你的情况很有些相似,我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庆国公府不能没有女主人,父亲又娶了继室。继母生了一子一女,二弟比我小三岁。如果没有我的话,二弟就能继承国公府,成为下一任庆国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涩。   唐若瑾猛地抬头,险些撞到他的下巴:“所以,你的继母和二弟想除掉你?上次,你在我家庄子旁差点淹死,也是他们害得?”她一直有些疑惑,堂堂庆国公世子,怎么会孤身一人落在河里。   她这样得敏锐。宋逸成道:“聪明的丫头。小时候,我总是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好在我早早去了军中,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我也着实过了些太平日子。等我长大了,再想暗算我就更难了,她又想了些别的法子,试图让我成为一个纨绔,有一段时间,她对我特别好,我有什么想要的,她都想方设法地满足,那时总有人想引诱我吃喝嫖赌。”刚开始,他也没想到这些意外是有人故意害自己,和二弟的关系还很好,他很有个大哥的样子,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带着他习武,直到十二岁时,他离开家去了军中,再也没遇到什么意外,才慢慢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道:“暗算不成,她想捧杀你。”   宋逸成赞许地摸摸她的头:“若若真是明白。我本就对她心存戒备,对吃喝嫖赌也并不感兴趣。过了一段时间,我的院子里的丫鬟都换了,环肥燕瘦,各有特色,什么样的都有,可是我早知道她不怀好意,又怎么会上这样的当。那些丫鬟使出浑身解数,整日在我面前晃,后来,还有个胆大的,竟然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   唐若瑾啊的一声:“那你——”   宋逸成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有暗卫保护了,早已察觉异常禀报给了我。我借此机会,将院子里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小厮服侍,这才清净下来。”   唐若瑾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掌心的茧,他虽然出身高贵,却也着实不易。   “若若,我不知见过多少女子,但从未动心过。她们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甚至还有来杀我的。直到那一天,你救了我。若若,我只有你,现在是,以后也是,不会有别人的。”小姑娘这么介意这件事,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通房妾室,而且以后也不会有。   唐若瑾看着他,眼睛晶亮:“可是,我也不是那么好,我也会审时度势,也会耍心机,也会生气,也会骗人,也会欺负人……”   宋逸成大笑:“若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唐若瑾满心欢喜,她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逸成~”不管以后会如何,就算他有一天会食言,至少,现在,他是真心的,她是快乐的。   宋逸成满足地抱着她,他本来从未奢望过得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会娶一个大家闺秀,繁衍后代,没想到遇到了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小姑娘,容貌倾城聪明敏锐不说,性格还十分有趣。   唐若瑾突然若有所思:“逸成,你那两次定亲,未婚妻都……是意外还是人为?”   宋逸成的神色黯然,她这样聪明,一点点异常就能觉察到。“第一门亲事是我十六岁定下的,那个时候,我还在边疆,第二年,那个小姐就去世了,十八岁那年,又定了第二门亲事,结果次年,那个小姐出门的时候,马匹突然发疯,马车失控,跌下了悬崖,也去世了。这两次之后,京都里的人暗暗传言我是天煞孤星,我本来也不在意的,不过,这两件事都太巧,我很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悄悄查了许久,第一个小姐好像自幼便有隐疾,家里瞒得好,知道的人不多,那次不知怎么就发病了。第二个小姐的马车却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可惜,最终只揪出了几个下人而已。”   他摸摸唐若瑾的头发:“若若,以后出门要小心,一定要把以琪带在身边,知道吗?”他绝对不能容许她出任何意外。   唐若瑾默默地点点头。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将来的庆国公府就是那个二弟的了,或者,他有了克妻的名头,一直不能成亲,或者即便定亲,未婚妻也活不到成亲的时候,那他没有子嗣,将来的庆国公府还是那个二弟的。没想到,庆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还是个高危职业,怪不得他要把以琪安排在自己身边呢,以后,她可得小心些了。   宋逸成握着她的手,捏了几下:“小丫头,怕了吗?”就算怕了,他也不会放开她,这么多年,她是他干涸的心田上唯一的雨露。   唐若瑾粲然一笑,眉眼弯弯:“他们说庆国公世子是大齐朝的英雄人物,有这样的人保护我,一点都不怕。”   宋逸成大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若若,我保护你,一生一世。” 第16章 古板弟弟   许是因为有了唐思文的干预,唐若瑾的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银子很快就送过来了,银票加上现银,一两都不少。唐若瑾点了好几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她从身无分文一下子变成小富婆了。   空气中有了一丝凉爽的风,院子里几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在树荫下踢着毽子。她的海棠苑向来没有太大的规矩,丫鬟们只要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随意玩耍了。   唐若瑾笑咪咪地看了片刻,让青菱把几个小丫鬟叫到廊下,挨个问了叫什么名字,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她让青菱把她屋子里的干果零嘴给这几个小丫鬟各来了一小包,“没事的话也不用拘在院子里,尽管去找你们在这府里相熟的小姐妹玩,若是听到什么稀罕事,回来告诉我,让我也解解闷。”小丫鬟们很是高兴,行礼后一哄而散,真的出院子玩去了。   唐若瑾捡了她们的毽子,招呼青菱青萍:“她们跑了,咱们来玩吧。”青菱和青萍都不赞同地看着她,要是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唐若瑾无所谓地笑道:“放心吧,没人来。”她这海棠苑只有唐嘉珍会来。   青菱和青萍做了大丫鬟,有些放不开手脚,毽子踢得别别扭扭,唐若瑾没几下就不乐意了,这两个人远远不是她的对手,一点乐趣都没有。她挥挥手:“去去,不要你们了。以琪,你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灵活的身手。”   以琪从没踢过毽子,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哪有时间和闲情玩乐,不过,突然射来的暗器她都能躲过,这慢悠悠一起一落的毽子有什么难对付的。   唐若瑾踢了十下:“以琪接好!”毽子直奔以琪,以琪条件反射,一把就给抄到了手里。她看看手中的毽子,冷清的眼睛眨了眨,脸微微红了,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接受暗卫训练时,手脚不够利落,常常觉得窘迫和着急。   唐若瑾大笑:“身手果然灵活,不过,你要用脚接着踢起来才算。”   以琪学着唐若瑾的样子,试着踢了几个,很快就找到感觉了,她也踢了十下:“小主母接好!”毽子直奔唐若瑾,啪的一声,打在她的脑门上,滚落在地,在那白净的额头留下一小片红印子。   以琪目瞪口呆,她真没想打唐若瑾的,她的毽子踢得极灵活,本来应该能接住的。   唐若瑾也呆了一瞬:“这次不算,我是被你的喊话吓住的,你不许喊什么小主母,要喊小姐。再来再来,我才不会接不住,想当初,我可是庄子上的毽子状元!”   以琪笑了:“好,再来。”   以琪不愧是暗卫,踢起毽子来十分灵活,两人你来我往,踢了有几百下,毽子都没掉。   “少爷来了!小姐,快停下来,少爷来了!”在旁边看热闹的青萍着急地喊道。唐若瑾把毽子接到手里,转身一看,果然是唐嘉瑞,手里捧着个盒子,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纠结。   唐嘉瑞其实已经在院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了,不过唐若瑾和以琪忙着踢毽子,青萍青菱呐喊助威,谁也没注意到他。他看着唐若瑾又跑又跳,鬓发微微乱了,脸上泛着红晕,鼻尖亮晶晶的,似有薄汗,一点都不端庄,五岁的妹妹都比这个姐姐来得娴淑,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本来就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唉,她可是要嫁到国公府去的,怎么样才能让野丫头快速变成大家闺秀呢?唐嘉瑞这个小少年感到深深的忧虑。   唐若瑾一点都不忧虑,她若无其事地招呼道:“嘉瑞来了,屋里坐吧,我先洗把脸。”青菱陪着她进了净房,青萍领着唐嘉瑞进了堂屋,奉了茶。   唐若瑾很快就出来了,头发重新梳过,手脸都洗干净了。“又到了休沐的时间了?”   唐嘉瑞点点头,把盒子推过去:“这个是送给你的。”   唐若瑾打开一看,是一套瓷娃娃,和唐嘉珍的一样,能大小一个个套起来。“给我买的?”上次这个弟弟见了她还是一脸的防备警惕,把嘉珍急忙从她这里带走了,这次竟然亲近起来,估计是听说她救了嘉珍的缘故。   唐嘉瑞道:“嗯,给你的,嘉珍有,你也有。”听说嘉珍的娃娃还送给她玩了一天,她应该也是喜欢的吧?他不偏心,妹妹姐姐都有。   唐若瑾笑了,这个弟弟还把她当小孩子呢,他自己才是小孩子,偏偏做出一副板正的表情来。她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就谢谢你啦。”   唐嘉瑞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努力地板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啊?授受不亲吗?那要是亲了可怎么办?”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唐嘉瑞无奈地看着她,没人教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可怎么行呢?“姐姐,你识字吗?”   唐若瑾点点头:“略识得几个字,怎么了?”   “我去给你拿几本书过来,你要是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唐嘉瑞走了,唐若瑾摸着下巴,这个弟弟着急给自己送什么书呢?话本子?三字经?她想了一圈也没猜到唐嘉瑞给她送来的竟然是女诫、女训……   “姐姐,别担心,我会教你的。”唐嘉瑞看唐若瑾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还以为这书上的字她没几个认识的,好脾气的安慰道。   “呵呵,我刚才踢了好一会儿毽子,竟然累了呢,哎呀,我好困啊,好想睡觉呀。”   “姐姐!”唐嘉瑞皱着眉头:“这书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女子要有三从四德,所谓四德就是德、言、容、工,刚才你踢毽子的时候,形容不整,这个妇容就没做到。当然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都不怪你,不过,以后我会教你的。”   唐若瑾心中哀嚎一声,好弟弟,你可饶了我吧,早知道这样,刚才真不该戏弄他。   唐嘉瑞翻开女诫,“姐姐,来,我念给你听。”   唐若瑾啪的一声把他手里的书合起来,严肃地说道:“嘉瑞,你是男子,应该苦读四书五经,准备科举才是,怎么能读这女诫女训呢?要是让你的同窗知道了,该笑话你了。这书留在这里,我会看的,要是有不懂的,我自会去请教母亲。”   唐嘉瑞想了想:“好吧,不过你可不能偷懒,下次回来,我要考你的。”   唐若瑾只想把眼前这关过了,哪管下次,胡乱地点了点头。   银子到了手,唐若瑾想去街上走走,她带上以琪,去了上次的西华街。她并不看玉器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只买了些干果零嘴,精致点心,淘了两件便宜的好皮子,去自家的祥记绸缎庄拿了两匹细致结实的棉布,这些都是准备给罗叔和罗婶的。她还看中了一套小弓箭,极精致可爱,虽然在以琪这个专业人士看来,这弓箭就是好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她还是给买下来了,到时候可以送给嘉瑞,希望通过贿赂他逃避什么女训女诫的学习。   现在她在唐府也算初步站住了脚,陈氏和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现在更是友好,她提出让铁牛到唐府来,陈氏一口就答应了,还让铁牛去回事处,那可是最锻炼人的地方了,将来铁牛要是想给她做个管事什么的,去回事处最好。   唐若瑾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去庄子的话一天来回有些紧张,她还想和罗叔罗婶说说话,所以要在庄子上住上一晚,老太太根本就无所谓,她要是在庄子上不回来才更好呢,一回来就让自己来了个大出血,生生损失了三万多两银子。   庄子上她住的院子极小,所以她只带了以琪,一个丫鬟也没带。   罗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吓了一跳,担忧地拉着她的手:“小姐,是不是唐府里的人欺负你了?要是住不惯,你还回庄子来吧,你的院子每天都打扫,收拾得干净着呢。”   唐若瑾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放心吧,罗婶,我这么爱欺负别人,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呢?快叫罗叔和铁牛回来,好多天没见,我都想他们了。”   罗婶答应着往外走,罗老汉和铁牛都去田里了。唐若瑾又追了过来:“等等,罗婶,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摘些豆角,我想吃你做的豆角焖面了。”   “好,中午就做焖面。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萝卜干的小包子,今晚做。”唐若瑾毫不客气。   罗婶有求必应:“好,今晚做小包子。哎,今晚?小姐不回唐府吗?”   “我要住一晚,明天再回。罗婶,高兴吧?”唐若瑾笑眯眯地。   罗婶高兴地点点头,她养了这个小姑娘十年,一直当做亲生女儿的,没想到突然就回唐府了,她偷偷地哭了好几天,才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17章 逸成追来   罗叔和铁牛也很高兴,用过午饭干脆也不去田里了,陪着唐若瑾闲话,听她讲了唐府的事,外祖江家的事。他们本来就是江府的庄子,当初唐若瑾的外祖母看他们一家老实可靠,才陪嫁给江婉的。   唐若瑾除了上街买的东西,还要留下一千两银子,她没觉得多,唐府给她每年一两银子,都被她买了笔墨,这么多年她的衣食住行其实都是罗叔负担的。罗叔怎么也不肯收,唐若瑾道:“罗叔,外祖母可是专门夸了你和罗婶的,叮嘱了我一定要答谢的,罗叔可不能害我食言啊。再说了,我可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罗叔是我的亲人,我落魄的时候罗叔照顾我,现在有福了就要同享才是。”   铁牛看不过他们推让:“爹,小姐真不是外人,她给你你就拿着。哪天要是小姐又缺钱了,你再拿出来就行了。”   罗叔想了想,也不再推让,只瞪了他一眼:“去了唐府不许惹麻烦,给小姐丢脸。”   重新回到巴掌大的小院,唐若瑾觉得亲切又安心,她在这里度过的了无忧无虑的三年。小院很干净,雏菊灿烂地开放,被褥是晒过的,有着阳光的味道,她扑倒在上面,毫无形象地打了个滚。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猛地抬头:“啊,你怎么来了?”她看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宋逸成穿了一件靛蓝色松鹤纹窄袖长袍,黑发如墨,面如冠玉,笑着走过来坐到床边:“小丫头,好几天不见了。”自从那晚吻过她,已经三天了,他都想她了,知道她来了庄子,他有些不放心,干脆也跑来了。   唐若瑾被他的俊美的笑容恍得楞了一下神,她想了下:“你是专门来看我的?那怎么不到唐府去见我,这里这么远。”唐府就在京都,他偏要追到这小庄子来。   宋逸成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唐府虽近,但是她的院子厢房里还有两个大丫鬟,说笑都不敢大声,这个小院里却只有她一人,他在这里可以待上一整晚,也不怕被人察觉。不过,唐若瑾的眼中只有疑惑惊讶,竟然没有惊喜,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枉费他追在她的身后来了这么个小庄子。“若若,我不放心你,这里这么远,出个什么事都没人知道。”让他直接说想她了,他还有些说不出口。   唐若瑾爬起来,盘膝坐在床上,“有以琪在呢,别担心。你没用过晚膳吧,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从京都过来要小半天呢,他肯定错过了晚膳时间。   宋逸成还真的没用过晚膳,倒不是时间问题,小丫头的马车要走小半天,他快马过来只用半个时辰,而是他预谋着今晚要和小丫头共度一晚,早就把晚膳的事给忘了。再者,他也喜欢看小丫头为自己忙活,“若若,你会下厨吗?”   “简单的饭还是会做的,厨房里有小包子,是很好吃的萝卜干的哦,我再给你做个打卤面,很快就好的,这样够不够?”   宋逸成点点头,“够了,我不挑食的,若若随便弄些就行,我陪若若去吧?”   “不行,厨房在罗叔他们的院子里,让罗叔看到你,很难解释的,你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回来。”唐若瑾从床上下来,一溜烟地出去了。   宋逸成站起身,环视她的卧房,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很整齐干净,他想到刚才唐若瑾扑到床上娇憨地打滚,不由一笑,小姑娘好像很喜欢这里,唐府里比这富贵多了,也没见她更开心。   唐若瑾平常都是给罗婶打下手的,忙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给全家做饭,像打卤面这种简单的还是易如反掌,没多会儿,就端着大托盘回来了。   宋逸成已经到小姑娘的净房里净了手,过来坐在桌边,一大碗打卤面,卤汁浇得很多,黄花菜、鲜木耳、嫩肉丝,看着就很有食欲,还有一碟小包子、切开的流着油的咸鸭蛋、一道凉拌三彩丝,虽不是大鱼大肉,却让他食指大动。托盘上还有一个小碗,装了一点点打卤面,应该是她自己吃的。   果然,唐若瑾拿过小碗摆在自己面前,其余的都放到宋逸成前面:“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我陪着你吃。刚才罗婶看见我做饭,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还以为唐府虐待我,不给我吃饱饭呢。”   宋逸成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面条筋道,卤汁入味,“若若,很好吃。”不吃的时候没感觉,饭一入口,他才觉得自己饿了,这面条可口,又是小姑娘亲手给他做的,他真是满意的紧,毫不客气地全给吃掉了,一抬头,才发现唐若瑾正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筷子夹着一根面条,搭在她的小碗边上。糟了,难道他吃相粗鲁,吓到她了,或者她嫌弃自己了?   唐若瑾喃喃道:“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连美人用膳,都从骨子里透着优雅,真不知道是因为你教养好,一举一动就是这么恰到好处,还是因为你太美,连吃面条都跟弹琴作画似的优雅。”   宋逸成真是哭笑不得,他不想承认自己美,可是,小丫头这么入迷地看着他,让他的感觉十分好……   唐若瑾自己很快就回神了,她拿帕子擦了擦宋逸成的嘴角:“美人,你自己洗漱去吧,我把这些放回厨房去。”不等宋逸成回答,她端着托盘出去了。   宋逸成又去了卧房连着的耳房,简单的洗漱好,唐若瑾就回来了。   “逸成,你现在走的话,要什么时候到京都?”唐若瑾问道。   宋逸成正准备解衣的手一顿,小丫头竟然没打算让他留宿?他心里有些闷闷的,这是不是说明,小丫头还没有完全地接受他?“若若,现在天都黑透了,路上肯定不能太快,到京都的话,城门都关闭了。”   唐若瑾大惊:“那怎么办?难道你要在城外待一晚上,等到早上城门开了才能回家?”   宋逸成更气闷了:“若若刚才让我洗漱,我还以为若若想让我留宿呢。”狠心的小丫头,竟然想让他在城门外等上一个晚上。   唐若瑾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刚吃完东西,我让你洗漱是洗手和漱口,哪里就是要你留宿了。”他们虽然定了亲,可是还没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啊。她看看罗汉床,“那个,你现在回去确实也太辛苦了,晚上就睡在这里吧。”   宋逸成大喜,唐若瑾继续道:“就别去麻烦罗叔和罗婶了,你在我床上将就一晚,我睡这个罗汉床好了。”   宋逸成看看罗汉床,又窄又硬,根本不适合睡人,他自己当然不想睡,也舍不得让小姑娘睡,他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若若,你的床这么宽,完全可以睡两个人嘛,做什么要睡罗汉床,那么硬,我睡的话肯定睡不着,若若睡的话,我就算在床上也会心疼得睡不着的。”   唐若瑾犹豫片刻,“那,你可不能乱来。”从他上次吻她的动作看,他并没有男女之事的经验,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吧。   宋逸成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小丫头哄上床了。他上前一把抱起唐若瑾,她低呼一声,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宋逸成朗声大笑,抱着她三两步到了床边,轻轻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唐若瑾把脚搭在他的大腿上,“乖,好人做到底,帮姐姐把袜子脱了。”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信赖,她应该根本没意识到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当然,他是不打算提醒她的。罗袜褪下,露出白嫩嫩的小脚丫,她的个头不高,才到他的肩膀,脚也很小,白皙柔嫩,纤巧可爱,还没有他的手大,每一颗脚趾都圆润细腻,趾甲端端正正地镶嵌在上面,像是薄薄的玉片,在烛光下莹莹生辉。他的手指在弧线优美的脚背上摩挲一下,指腹的薄茧让唐若瑾微微一颤,她倏地一下就把脚收回去了,宋逸成看看空空的手掌,心中有些未满足的遗憾。   唐若瑾却又爬了起来,趿拉着鞋子下了床。宋逸成问道:“若若,怎么了?”难道她又后悔了,不过是摸了一下脚,也不是很过分吧,更何况是她自己要他脱罗袜的。   “我还没有洗澡呢。”宋逸成来之前,她正要洗澡睡觉,做完面条身上有了油烟味,更要洗洗了。   洗澡?宋逸成的心猛地一跳,他刚才在耳房确实看到浴桶里放满了水,“若若,我,帮你洗?”   唐若瑾瞪了他一眼,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耳房门口又回身看着他:“不许偷看!”因为是她自己用的净房,门上只挂了一道帘子,浴桶放在一个简易的屏风后面。唐若瑾解开衣服,凝神听了一下,卧房里没有动静,宋逸成应该老实地坐着呢,她这才放心地跨进浴桶,把头发也解开,愉快地洗起来。 第18章 同床共枕   宋逸成确实老实地坐着,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把小姑娘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没办法,他是习武之人,视力耳力都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他听到她趿拉着鞋子进了耳房,把手里干净的衣服放下,听到她悉悉索索地解衣声,想象着衣服一层层褪去,露出她玲珑的曲线,白嫩的肌肤,他的心里就像是钻进了一只小虫子,痒痒的,躁动的,让他想要立刻站起身,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去看看她,去做些什么。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不行,小姑娘本来就没有完全接受他,对他尚未放开心胸,他要是趁着她洗澡的时候就这么闯进去,她肯定会生气的,至于她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啪嗒一声,他额头上的汗珠滴了下来。净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小姑娘正洗得欢快,他突然有些嫉妒那浴桶里的水,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包裹着他的小姑娘,窥视了所有他想都不敢想的美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跳的厉害,血液在身体里燥热的奔流,唐若瑾却一无所知,兀自愉快地哼起歌来,也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听起来曲调荒腔走板,却有一种奇怪的旋律感。   宋逸成一直坐着没动,他不敢起身走动,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走到小姑娘身边去。   唐若瑾直到洗完都没听到宋逸成有任何动静,暗暗点头,不错,他很老实,值得信任。她从浴桶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小衣和中衣,想了想,把外衣也套上了。又换了一条干的巾子,擦着头发回到卧房。   宋逸成觉得自己快要坐到石化了,小姑娘才慢悠悠地转出来,她的头发还没干,披散在身后,长度过腰,正好搭在臀瓣弧度最高的地方,随着她轻盈的步子来回摆动。   宋逸成的喉咙都要着火了,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几番,艰涩地开口道:“若若,头发没干可不能睡,我帮你擦干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暗哑,听起来好听又蛊惑。   唐若瑾高兴地坐到他的身边,把手中的巾子递给他,她最讨厌洗完澡的长头发,要擦好一会儿才能干,现在有人自告奋勇地要求代劳,她当然乐得享受了。   宋逸成自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不能扯疼她。她的头发柔软细密,握到手里像是上等的丝绸,光洁顺滑,在烛灯下泛着光晕。她的身上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潮气,少女的幽幽体香不时地掠过他的鼻尖,进入他的心底。她虽然穿了外袍,却只是松松地套在身上,他把她的头发撩起来擦拭,就会露出她白皙的后颈,她的脖子看起来那么纤细而脆弱,让他的心中不由得就泛起怜爱之意,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啊。   他担心她会头疼,每一根发丝都想擦的干干的,唐若瑾却有些坐不住了,“逸成,可以了。”她推开他的手,身体一翻就滚到了床的里侧。   本来也擦得差不多了,宋逸成也不勉强她,站起身,解开腰带,把外袍褪了下来,唐若瑾躺在床上看他,他的身材可真好,高大健壮,肩宽腰细,臀窄腿长,去了外袍以后看得更明显了。宋逸成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竟然有些赧然,心里又有一丝暗暗的得意,“若若,我也去洗洗。”   唐若瑾再度爬了起来:“那我去给你烧些水吧,我的院子里就能烧。”她小院一角有个小灶台,是专门给她自己烧水用的。   宋逸成好笑,小姑娘还真是勤快,都洗完澡睡到床上了还能爬起来去给自己烧水,不过,他可舍不得折腾她,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白净的脑门,稍稍用力一推,唐若瑾就倒下了,“小丫头,躺着吧,我就用你的水,随便洗洗就好了。”   用她洗过身子的水?唐若瑾的脸红了:“不,不行,那水都——”她想说水脏了,又觉得自己没那么脏,就算她洗过了,浴桶里的水还是清澈的,可是,一想到他用的水刚刚浸泡过自己的身体,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逸成,那水都凉了。”   宋逸成看看她脸上的红晕,为小姑娘如此敏感而感到兴奋,他的小丫头害羞了。“若若,我在军中的时候,大冬天也会去河里洗澡,这算什么,快乖乖躺着吧,我马上就来。”他几步进了耳房,来到屏风后面,小姑娘用的东西都比较简陋,连浴桶都不大,他坐到里面十分勉强。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大好的心情,他的嘴角愉悦地翘起,用手拨了拨水面,这里的每一颗水珠,都是刚刚亲近过他的小姑娘的。   他就是为了用她的浴桶她的水,本来也不是为了洗澡,所以,只略略泡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毕竟,那个小姑娘正躺着的床可是比这个浴桶更加诱惑。他不想吓坏她,老老实实地把中衣穿好,回到了卧房。   唐若瑾还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绯红。   他把鞋子脱了,侧身躺了下来,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他的唇落在她白净的额头,又在鼻尖上轻轻一点,最终吻上了那丰润柔软的唇瓣。自上次他吻了她,这几天不知回忆了多少遍她的味道,如今终于又能再度品尝了。他细细的摩挲着,温柔的吮吸着,不急不缓,她像是一片花瓣,柔嫩香甜,让他舍不得离开。   唐若瑾闭着眼睛,胳膊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吻很温柔,一点都不霸道,也没有像小黄本上写的那样舌头乱闯,只是温存地吮吸着上下唇瓣,让她觉得甜蜜又安心。   宋逸成却总觉得不满足,他的心急躁地跳动,他想要得更多,想更进一步,甚至想要更粗暴一些……   他身子一翻,唐若瑾被他带的从侧身变成了平躺,宋逸成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胳膊支在床上,不敢让小姑娘承受他身体全部的重量。   虽然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危险了些,唐若瑾也没有惊慌,他的唇还是那样的温柔……   宋逸成的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手掌握住她圆润小巧的肩膀,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耳垂,慢慢地向下,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他手指的薄茧擦在脖子上,唐若瑾觉得痒痒的,稍稍挣扎了下,宋逸成立刻就放过了她,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柔腻的肌肤,他的心更加躁动难耐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半涌向他的脑袋,让他的额上青筋突起,太阳穴怦怦跳动,另一半却向下,涌向了小腹,让某处危险的地方十分得不妥。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系带,大掌探了进去,火热的掌心烙在细腻的肌肤上,唐若瑾立刻就清醒了,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双臂直直地抵住他的胸膛,保持着两人的距离:“你答应了我不乱来的!”   她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奈何刚刚经过甜蜜的亲吻,唇瓣上还泛着水光,像是刚刚洗过的红润樱桃,脸上是动人的绯红,眼睛亦是湿漉漉的,瞪得再圆也是无辜,看起来不是发怒而是娇嗔,眼尾上挑的弧度比平时更明显些,少了清纯,多了魅惑。   宋逸成的喉结上下滚动,“乖,我帮你把外衣脱了,哪有穿着衣服睡觉的?这样睡你也不舒服。”他的话很是光明正大,可是声音却低沉暗哑,听得人心尖无端地发颤。   唐若瑾偏着头想了想,自己把外衣解了下来,扔在床尾,又从床头取过一根长长的发带,拉直了摆在床的正中间,“一人睡一半,谁也不许过界。”她侧身躺下,正对着宋逸成,警惕地看着他。   宋逸成苦笑,他只想和小丫头共度一晚,能睡在一张床上已经很开心了,本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小丫头倒把他像贼一样防了。“若若,我不过界,放心睡吧。乖。”   唐若瑾看他果然老老实实地躺着,一点要做坏事的苗头都没有,慢慢放松下来,还真的困了,眼睛缓缓闭上,没一会儿呼吸就绵长了。   宋逸成看着小姑娘的睡容,她睡得很放松,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小姑娘还真是放心,一点都不怕他,这样也好,他希望她能够全身心地信赖自己,不过,他暗暗有些后悔,真该早点定下婚期,把她娶到国公府去,这样,他每天都能看到她,每个晚上都能光明正大地抱着她睡了。   他小心地拉过她的手,把玩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慢慢挤了进去,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第19章 目击证人   唐若瑾是在宋逸成的怀里醒过来的。她眨眨眼睛,看看眼前安静熟睡的俊颜,平时有些凌厉的凤眸紧紧闭着,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眉心的小痣淡红一点,皮肤好得让她有些嫉妒,她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喃喃道:“真是好看啊……”   宋逸成早就醒了,只是佳人在怀,一直舍不得起身,此时才睁开眼睛,说道:“若若,你一醒来就调戏我。”他定定地看着小姑娘,一副我被你欺负了我很委屈你要补偿我的表情。   唐若瑾没想到自己刚刚花痴了一下下就被抓包了,她恼羞成怒,决定先发制人:“明明说了一人睡一半的,你干嘛跑到我这边来!”还把她抱在怀里睡着,谁知道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过界了?   宋逸成露出一个更加委屈的表情来:“若若,明明是你跑到我这边来了,你看,我都被你挤得快要掉下去了。”   唐若瑾抬头,果然,宋逸成已经到了床的最外边,而她整个趴在他怀里,腿还搭在他的腰上……她唰的一下坐了起来,险些将宋逸成掀翻到地上去,“哎呀,不早了,该起床了。”她越过宋逸成,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就冲进了净房。   宋逸成看着她羞窘逃跑的背影,强忍着笑,天知道他昨晚费了多久功夫,才慢慢地将小姑娘一点一点地带到自己的怀里。   唐若瑾洗漱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出来,她一点都不想出来面对宋逸成,自己怎么会这样,一大早就丢人了,还像个小章鱼一样巴着他。好在宋逸成并没有笑话她,等她出来后,也去洗漱了一番。   “那个,逸成,我用过早膳就回去了,你呢,怎么安排?”   宋逸成也不想让庄子上的人知道他来了,要是有人猜到他是昨晚来的,对唐若瑾的闺誉很不好。“若若,你去用膳吧,我这就回去了。”   “饿着肚子走吗?要不,我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咱们一起吃?”唐若瑾有些犹豫。   宋逸成摇摇头:“我骑马回京都很快的,回去再用膳,若若去和罗叔他们吃吧。”她一向是和罗叔他们一起用饭的,把饭菜端到小院来,肯定会引人怀疑的,再说,她还要和罗叔一家说说话,告别一番。   唐若瑾这次是和铁牛一起走的,她又带了些罗婶晒的干菜,上次的她还没有吃完,这次带的是准备送给外祖母的。她还带了两只刚刚孵出来没多久的小鸭子,嫩嫩的黄色,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十分可爱,准备送给唐嘉珍。   她来的时候是和以琪坐了一辆马车,铁牛就坐在这马车前面的车辕上,和车夫说着话。以琪自然知道宋逸成昨晚来了,她都没敢待在外屋,而是去了院子里,和乙三以及宋逸成带来的其他暗卫待在一起。   唐若瑾先是去和老太太报备了一下,就去找了陈氏,安排了铁牛的事,才回到海棠苑洗漱干净,换了衣服。还没整理好,唐嘉珍就跑来了:“姐姐,你去哪里的庄子了,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唐嘉珍是个乖巧的小孩,带她当然没问题,唐若瑾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蛋:“要是母亲同意,我就带着你出门。”   唐嘉珍欢呼一声:“姐姐,太好了!下次你告诉我,我就请示娘亲去。”   唐若瑾拉着她去了院子里,树荫下用树枝围着一小块地方,里面两只小鸭子正在摇摇摆摆的走来走去。“嘉珍,这两只小鸭子是给你的。”她伸手捉了一只,递到唐嘉珍面前。   唐嘉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巴紧紧抿着,呼吸都放轻了,小兰花指翘的高高的,食指轻轻的摸了摸那嫩黄的软毛,“姐姐,好可爱。”   唐若瑾耐心地告诉她小鸭子要怎么养,唐嘉珍很仔细地听了,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   青萍和青菱过来把这两天的事汇报,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唐若瑾让她们下去,把上次踢毽子的几个小丫头叫过来说话。小丫头们都七八岁,七嘴八舌地说了些别的院子里面的事,有个叫红福的,看起来憨憨的样子,性子却很机灵,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老爷一般都是睡在外院的书房里,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去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虽然不掌管府里的中馈,但是却管着大钱……老太太最疼表小姐,比少爷和二小姐还好……”   唐若瑾又给每人发了一包小零食,单独留下红福交代了几句,抓了把铜板给她。   第二天,唐若瑾把庄子上带回来的干菜给外祖母送了过去,一回到海棠苑,红福就来给她汇报了:“有个叫张婆子的,现在管着府里西侧的角门,她本来是在老太太院子伺候的,因为嗜酒越来越厉害,七八年前被打发去看角门了。小姐去庄子之前的事,她肯定知道。”   唐若瑾惊奇地看着红福,这是个人才啊!短短一天时间,就给她挖出个张婆子来,这打探消息的水平,也太牛了!她高兴地给红福摸了一两银子,又包了一大包干果零嘴:“以后,院子里的活不用你做,尽管玩去。”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用过早膳,唐若瑾叫了以琪过来,细细叮嘱了几句,以琪转身出去了,到了午时才回来:“小姐,那个婆子快要醒了。”   唐若瑾站起身,整整衣服,笑道:“走,捉人去!”   唐府西侧的角门很偏,平时根本没有人走,从老太太的院子贬到这里,一般人肯定很难过,张婆子却很高兴,她一天都离不开酒,在老太太的院里不敢喝,到了这里却没人管了,这里也没人来,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好地方。她从早膳后就开始小酌,到巳时就醉过去了,过了午时肚子饿了,才慢悠悠地醒过来。眼前好像有两个人,她揉揉浑浊的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有人,大小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张婆子的酒立刻醒了:“大小姐要从这角门出去?老奴这就去开门。”   “不急。”唐若瑾阻止她,“张妈妈这酒醉得时间还挺长啊。这些天我跟着母亲学管家,府里的规矩还是知道的,当值期间不许饮酒,像张妈妈醉成这样,是要赶出府去的。”   张婆子立刻叫了起来:“大小姐,您可不能这样啊,老奴只是这偶然一次,今早上心中难过,所以喝了一点点,昨晚没睡好,这就给睡着了,并没有喝醉啊!”   唐若瑾嗤笑一声:“你看看桌上的酒瓶,那是一点点?你犯了错还敢嘴硬,我这就去回了母亲,你准备好出府吧。”   张婆子顿时怂了,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小姐开恩!老奴再也不敢了!”她并没有家人可以投靠,年纪又大又嗜酒,被赶出去就没活路了。   唐若瑾看看这偏僻的角门:“我跟你并没有仇怨,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罢了。”   张婆子看到了希望:“大小姐请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我四岁那年,是因为何事被送去庄子的?”唐若瑾开门见山。   张婆子顿时哑了,府里上下人等都知道,老太太抱着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拔下了老太太头上的簪子,刺中了老太太的眼下,因此被送出了唐府去了庄子上。可是,现在大小姐这样问她,显然不是让她说这个众所周知的因由的。   唐若瑾拂了拂衣袖,仿佛那上面沾了灰尘似的,“张妈妈好好想想当年的事,可别用那些假话来糊弄我,我的耐心不太好。”   张婆子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说出来势必会得罪老太太,可是,不说,眼下这关就过不去。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心一横,把当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唐若瑾仔细听了,黯然垂首,有些事她一定要做,至少要给当年的小若瑾一个公道。“晚膳后,你随我去寿安堂,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些话再说一遍。”   张婆子猛地抬起头来:“大小姐饶命,老奴要是这样说了,老太太不会放过我的!”   唐若瑾冷笑:“你要是不这样说,我现在就不放过你!你要是敢耍滑头临阵倒戈,我保证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她给以琪做了个手势,以琪上前,捏住张婆子的下巴,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药丸,又把下巴一抬,那药丸就进了肚子。张婆子面色惨白,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   唐若瑾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今晚子时之前,你要是不服用解药的话,会肠穿肚烂的哦。只要你实话实说,解药自然会给你送来,另外再送给你一百两银子压惊,如何?”   一百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巨款了,张婆子也不扣喉咙了,眼睛紧盯着唐若瑾:“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唐若瑾笑道:“放心,绝无戏言。” 第20章 当年旧事   晚膳后,等到探听消息的小丫鬟回来,汇报说唐思文和陈氏都去了寿安堂,唐若瑾才施施然带着以琪动身,半路上把张婆子也带上了。   柳映雪看唐若瑾带着个粗鄙的婆子进来,不屑地笑了一声:“表妹,你身边的妈妈竟然是这样的吗?可怜见的,快给她做身像样的衣服吧。”   唐若瑾淡淡一笑:“表姐说笑了,这不是我身边的妈妈,这是看守西侧角门的张婆子,她今日和我说了个极有趣的事,我想着要让祖母和父亲听听才好。”她也不等老太太答话,直接示意张婆子开始。   张婆子跪倒堂屋中央,她没有醉酒的时候,说话倒是很清晰:“十年前,表小姐来了唐府,当时,表小姐刚刚丧母,又长途跋涉来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情绪很不好,常常哭就不说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老太太很是心疼,整日将她抱在怀中。那天,表小姐不知怎么了,竟然拔下老太太头上的簪子,直刺老太太的眼睛——”   “住口!”“胡说!”老太太和柳映雪同时叫到。   “你这个贱奴,竟然敢污蔑我!”柳映雪哭着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明明是表妹扎的,表妹偏要把这个婆子带来,红口白牙赖到我身上,外祖母,这里是住不得了,我这就回家去!”   老太太抱住柳映雪:“乖孩子,不是你。来人,快把这个婆子拉下去,打上五十大板!”   唐若瑾冷笑一声:“五十大板?老太太是要杀人灭口?”以琪当然能拦住人救下张婆子,她只是想看看唐思文的反应,他是参与其中还是毫不知情?   唐思文十分震惊,若瑾扎了老太太所以被送到了庄子上,这是唐府上下人等十年来的共识,如今怎么会冒出个婆子来说是映雪扎的?不过,他当时并不在府中,此事经过是老太太向他讲述的,难道真的另有隐情?他制止了上来的仆妇,问吓得发抖的张婆子:“你是什么人?”   张婆子胡乱叩了几个头:“回老爷的话,七八年前老奴被派去看管西侧的角门,之前老奴一直是在寿安堂服侍的,表小姐扎了老太太,是老奴亲眼所见。”   唐思文沉吟片刻,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有什么物证也找不到了,只要人证的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说是谁在说谎。对于老太太来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亲孙女,一样的亲近,有必要去陷害若瑾吗?   张婆子看唐思文犹豫上了,生怕被拉出去打板子,又道:“自大小姐出生,老太太很少让人把她抱到寿安堂,更是从来没有抱过她,大小姐又如何去把老太太头上的簪子呢?倒是表小姐,老太太是时时抱着的。”   唐思文认真回忆了片刻,他对于此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唐若瑾的情况。唐若瑾出生之后,每看到她,他就会想起浑身是血的婉儿,伺候唐若瑾的丫鬟妈妈也看出来他的不喜,从来不带着唐若瑾往他身边凑。他看向陈氏,当时,她已经进了唐府,生下唐嘉瑞不久。   陈氏淡淡地说道:“妾身很少在寿安堂见到大小姐,也从未见老太太抱过大小姐。事发的那天,是林妈妈匆匆忙忙把大小姐抱到寿安堂去的,没一会儿,妾身就听说老太太受伤了。”此后,唐若瑾就被送出府去,十年没有回来,所以,她对于此事的印象十分深刻。   唐思文的脸色铁青,陈氏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老太太受伤后,把唐若瑾抱去背了黑锅。他看向老太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老太太紧抿着嘴,目光阴鸷,一言不发。柳映雪面色雪白,已经吓坏了,四岁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事要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啊?   唐思文看向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她定然是知情的。林妈妈身子颤抖,噗通跪在地上,却什么都不说。唐思文道:“来人,把林妈妈拉下去,打——”   “不用了!”老太太怒声喝道:“不用打她,当年的事映雪也不是故意的,都已经过去了十年了,谁也不必再提了!”此话相当于承认了唐若瑾替柳映雪背黑锅,唐思文目瞪口呆。   好一个不是故意的!唐若瑾心中冷笑,这老太太分明是双重标准。“我可是代人受过,难道就是故意的了?”   老太太怒视唐若瑾,她可真能生事,若不是她,自己何必如此难堪,“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把这件事翻出来,想要做什么?!”   唐若瑾真的被此人的无耻惹怒了,她生气地说道:“我可是被惩罚了十年之久,要不是定亲,现在还在庄子上呢,为自己讨回公道难道不应该吗?凭什么有人做错了却提都不能提,有人背黑锅却只能默默忍受?老太太既然心知肚明我是无辜的,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出唐府?为什么一直不把我从庄子上接回来?为什么还要克扣月例?”这根本不是祖母,这是仇人吧?   老太太被唐若瑾问得张口结舌,血液直冲脑门,她向来养尊处优,在唐府里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从来没人敢这样诘问她,对她如此不敬,就算是当初的江婉,出身高贵,在她面前也不敢这样高声。唐若瑾和那人长得这样相像,性子却如此桀骜,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得意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难堪和羞辱。她颤抖的手指抓起了茶杯,猛地向唐若瑾掷去。   “姐姐!”唐嘉珍尖叫一声。   “若瑾!”正处于呆滞状态的唐思文迅速回神,一把抱住了唐若瑾,试图挡住扔过来的茶杯。茶杯并没有打中他,半路就被以琪截下了。   完全陌生的怀抱。也许是小若瑾这个身体第一次被父亲抱在怀里。唐若瑾的心酸楚难忍,她努力的把眼泪憋回去,她对于唐思文没有这么大的期待,这应该还是小若瑾身体的本能反应吧。   老太太没有打中唐若瑾,更加恼怒,指着以琪:“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打死!”她不能打唐若瑾,拿她身边的人下手总行吧。   唐若瑾挣开唐思文的怀抱,冷冷地看着老太太:“她是庆国公府的人,并不是你唐府的奴仆,你没有权利动她一根头发。”   老太太气血上涌,满脸涨红。柳映雪扶着她的胳膊,大声哭道:“外祖母,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   老太太眼睛一转,摸了摸柳映雪的手,两眼一翻,身体向后仰倒在椅子靠背上。柳映雪离开尖声叫了起来:“表妹,你何必如此,外祖母都被你气晕了!”   气晕老太太?这锅不背!自己背的黑锅已经够多了,唐若瑾道:“难道不是柳表姐把老太太气晕的吗?柳表姐刺伤了老太太,却让别人给你背黑锅,到如今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老太太被你气得晕了过去,柳表姐,你可真是,要懂得孝顺老人家才是啊!老太太年纪大了,要是就这么去了……哎,多让人伤心。或者,就算还活着,却中风瘫痪了、不能动弹了、嘴歪眼斜了……也是遭罪啊。”   老太太的手紧紧地攥着。唐若瑾早知她在装晕,对以琪使个眼色:“你的银针呢?听说在人中上扎上几下,晕倒的人就能醒过来。”以琪装模做样地拿出个小荷包,老太太的眼睛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   陈氏搂着唐嘉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唐思文早已呆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超过了他以往的认知,老太太蛮不讲理,只是维护外孙女,柳映雪添油加醋,没有一点歉意,唐若瑾脊背挺直,不肯妥协,一点不像当初温柔的婉儿,他的心中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他甚至不敢去想这恐惧本身是什么,只是直觉有些事恐怕是他很难接受的。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若瑾在庄子上待了十年,当年的事既然是映雪做的,映雪也去庄子上吧,唐府有几个庄子,你挑一个好了。”   柳映雪的手用力拉着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道:“不行,映雪如今也该议亲了,我正打算带她多去参加些宴请,去了庄子上,岂不是要耽误她的终身大事。”   柳映雪今年也是十四岁,去庄子上十年确实也不现实,唐思文又道:“那以日代月,若瑾待了一百二十个月,映雪就待一百二十天吧,不能再少了!”   老太太抿着嘴不肯点头,柳映雪道:“舅舅,此事确实是映雪的错,舅舅放心,这几天映雪就动身。”只是四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再说,等这风头过去,老太太提前把她接回来,到时候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眼下却不好跟舅舅对着干,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第21章 临终遗言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打发以琪去给张婆子送解药和一百两银子。窗外的风有些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她坐在窗前,沉默地盯着蜡烛发呆。虽说当年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但是想到无辜的小若瑾,心里总是有些难过。   青萍进来,摸了摸茶壶的水还是热的,又退了出去。这些天,青萍和青菱多少也摸到些唐若瑾的脾气,她不喜欢有人在眼前,她们有事就进来服侍,没事最好待在外面。若是唐若瑾心情好,人多热闹些倒也行,若是心情不好,她不会在身边留人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起身去了净房沐浴。宽大的浴桶,温暖的热水,她浸泡在里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唐若瑾惊讶地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你怎么又……来了?”   宋逸成一身玄衣,含笑而立,闻言不由得脸一黑,什么叫又来了,这明显是嫌弃他的语气啊。“若若不希望我来?”亏他听了今天唐府的事,觉得小姑娘受了大委屈,心里不定多么难受呢,紧赶着把手头的事处理完,跑到这里来想要安慰她。   唐若瑾看见宋逸成沉着脸,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咳咳,不是,我是没想到你会来,真是……惊喜啊!逸成,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你真好!”她上前拉住宋逸成的胳膊,轻轻摇了一下。   宋逸成被她这画风突变的狗腿样弄得苦笑不得,“废话,什么叫专门来看你的?我来唐府难道是为了散步?”他拿过她手里的巾子,拉着她坐到罗汉床边,给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擦起来顺手多了,一点都不会扯疼她。   唐若瑾却显得比平时安静。宋逸成擦干她的头发,把巾子放到一边,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小丫头,心里难受了?”   唐若瑾的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逸成,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我生下来,府里只有我一个孙辈,老太太却从来不亲近我抱我,可是,她并不是天生讨厌小孩子,柳映雪她又总抱着,按理说,我也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会把我赶出唐府呢?犯了错的外孙女却留在身边百般疼爱。她这行为还真是让我想不通。除非——”   宋逸成享受着她难得的乖巧和依赖,抚摸着她柔软浓密的长发,在她发顶偷偷吻了一下:“除非什么?”他也想不通这唐府老太太的逻辑。   “除非,她讨厌我的母亲,恨屋及乌,连带也不喜欢我。但是,我看她对于嘉珍和嘉瑞也一般,远没有对柳映雪那么疼爱。”   美人在怀,宋逸成有些心不在焉:“也许,她极爱那个早逝的女儿。”   唐若瑾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没关系,我现在有密探小分队,还有优秀的密探小队长红福,总有一天,能解开这个疑惑。”   宋逸成笑了,她这个密探小分队,别看年龄小,还真是挺有用,而且毫不起眼,一般人都不会防备这些七八岁的小丫鬟。   唐若瑾的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逸成,你知道哪个寺庙能点长明灯吗?”   宋逸成想了一下:“善觉寺点的最多。若若想给谁点?”   “……给生母。”主要是给小若瑾,可是,她不能这么说,还是借着生母的名头比较好。   “那,我陪若若去,好不好?”   唐若瑾摇摇头:“善觉寺有些远,我要去的话肯定要给母亲报备一声,到时候,嘉珍可能会同去,逸成去就不方便了。”唐嘉珍上次说过,想要和她一起出门的,她也发现了,陈氏掌管中馈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本身也不爱出门,听小密探们说也从不回娘家,嘉珍也就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所以,上次说起想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很是兴奋的样子。   宋逸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满地看着她,她那个妹妹才五岁,就和自己抢女人了,抢的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逸成~”唐若瑾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嘉珍她很少出门,逸成却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一次就让让她吧?”   宋逸成黑着脸:“只让这一次!”   唐若瑾点点头,以后她可以带嘉珍去逛街,男人都不喜欢逛街,宋逸成肯定不会抢的,两人也就没有冲突了。   宋逸成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说的,我可以随时来找你!”   唐若瑾无奈地点点头,她就算不允许也没用,他还不是想来就来。   宋逸成满意了,他现在来找她,总是有个因由的,比如今天就是因为她受了大委屈,以后,不用非要有什么事发生,只要他想来就可以来了。相比这个,这次去善觉寺倒不算什么了。   他俯首,温热的薄唇印在她白净的额头。   唐思文离开寿安堂,去了自己的书房。他只有每个月的初一是在陈氏的院子里,其余时间都是在外院的书房歇息。书房的一排书架旁边有个小门,进去就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门虽然小,里面的卧房倒是很宽敞,一张精工雕花的大床,挂着淡粉色绣荷花的帐子,靠窗摆着琴案,上面一张古朴的七弦琴,东面的墙边是条案,梅瓶里插着几只半开的月季花,对面的多宝阁上摆着各种小零碎,一对的瓷娃娃、玉石的小兔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当时他和江婉的卧房摆放的,所有的家具物件也是原样搬过来的。江婉难产过世后,他本想终身不再续娶,奈何他没有兄弟,唐家就他一个儿子,老太太逼着他必须续弦,怎么也得给唐家留下香火。   娶陈氏之前,他就改造了自己在外院的书房,原样打造了这间卧房,因为在外院,唐府的女眷一般也不会来,当然,就算来了,也只能在外间,里面这间卧房是严禁别人进来的。平时,他就睡在这里,只每个月的初一,才去陈氏那里履行自己做丈夫的义务。   本来以为陈氏一定会不满吵闹,没想到自从娶进门来,陈氏一直是相敬如宾,安分地做着唐家的主母,对于他的冷淡安之若素。刚开始,陈氏还主张着给他安排通房,他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事。这让他感觉到既轻松又有些愧疚。   他默默地立在月季花前,梅瓶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他亲手做的画像,上面的人正站在一片灿烂的桃花前面,一身柳色长裙,衣带飘飘,巧笑倩兮,正是江婉。   “婉儿,我是不是做错了?她虽然是你的女儿,可是却害得你吃尽苦头,永远地离开了我。我虽然不想看到她,却并没有想要虐待她,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她四岁的时候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背了别人的黑锅。在庄子上,我本以为是你的庄子,岳母又挑的老实可靠的人,她不会受人欺负,可是,唐府却克扣了她的月例,她没有首饰,衣服也很粗糙……婉儿,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会不会怪我?”   画像上的江婉眉眼弯弯,笑得无忧无虑。   唐思文站了许久,默默地洗漱一番,躺到床上。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入了梦。   整片的桃林都在盛放,满眼是轻柔迷蒙的粉色,空气中带着一丝香甜。江婉从一棵桃树后绕出来,她长裙的裙摆上钉着亮闪闪的宝石,正是桃花的形状,她走路的时候,鞋尖上坠着的大颗南珠会露出裙摆,她微微一笑,耳畔的碧玺耳坠轻轻碰在她凝脂般的脸庞,她招了招手:“文郎,快来。”   她转身就走,唐思文连忙追了上去,她却越走越快,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唐思文跑过去:“婉儿,你怎么样?”   江婉眼睛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唐思文心疼地抱住她,“婉儿,你哪里痛?可是受伤了?”   江婉委屈地握拳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两下,哭道:“你怎么能这样,我可怜的女儿,她没有母亲疼爱也就罢了,父亲对她也不闻不问,祖母也陷害她,把她赶出府去。她没有华贵的衣衫首饰,这些也不重要,可是连教导她的人都没有,就这样让她成了一个野丫头!”   唐思文心痛得无以复加,“婉儿,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会改的。”   江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起嗝来。   唐思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唐思文惊慌地想要拿帕子给她擦拭,她身下的华美长裙却渐渐地红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半个身子,场景赫然变成了她在产房的最后时刻。唐思文嘶声吼道:“不!婉儿,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   江婉的脸色惨白,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她的眼神涣散,却努力地盯着唐思文,万分不舍,带着恳求:“保护好——”她的嘴唇轻轻翕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却分明是“——我们的孩子。”   她临终最后的恳求,是——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第22章 马车惊魂   唐思文病了。天亮后,长随不见他出门上衙,唤了他好多声也不见回应,大着胆子进了书房里的内室一看,他浑身发热,意识不清,嘴里不停地喃喃说着什么。长随急忙派人去通知了老太太和陈氏,他这内室不让人进,长随只好把他抱了出来,放到软轿上,送到了陈氏的院子。   大夫给他开了药方,陈氏小心地给他一点一点喂到嘴里,好在,药虽苦,他却并没有吐出来。柳映雪也趁机没有去庄子上,老太太厉声斥责着服侍的小厮,怪他们没有看顾好老爷。   全家一阵忙乱,唐若瑾也没有提起去善觉寺的事。等到下午的时候,唐思文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身体软得不能下床,但至少人已经清醒,能够坐起来了。只是他心情很不好,目光沉郁,一言不发,陈氏泰然自若,对他的冷脸早就习惯了,该给他喂饭就喂饭,该给他喂药就喂药,完全是一个贤妻良母应有的样子。   晚膳后,唐思文依然不能下床,陈氏只到寿安堂呆了一小会儿,唐若瑾趁机提出了明天要去善觉寺上香,老太太以为她是给唐思文去祈福,一点也没有阻拦。唐嘉珍拉着陈氏的裙子,想要一起去,陈氏想着自己明天恐怕还是要服侍唐思文,没有时间照看嘉珍,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早用过早膳,唐若瑾带上以琪,去了唐嘉珍的院子,拉着她的小手,出了二门,坐上马车,直奔善觉寺。   唐嘉珍兴奋异常,她很少出门,这次又是跟姐姐一起,没有人约束她,一路上她都掀着车帘子的一角,大眼睛在街上瞟来看去。她对什么都感兴趣,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就问唐若瑾。唐若瑾也只出过几次门,随着她一起打量着街道,耐心地给她解释着,遇到都不认识的,就问以琪。   以琪对这两个好奇宝宝很无奈,唐嘉珍倒也罢了,毕竟年纪小,小主母也这么兴致勃勃的,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同冰山般冷肃的主子相处的。可惜以琪没见过宋逸成温柔地抱着唐若瑾的样子,不然,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吃的东西唐若瑾不敢随便给唐嘉珍买,要是好玩的,唐嘉珍看上的,就让马车停下来,以琪下车去给买上来。零零碎碎买了好几样子小玩意,唐嘉珍十分满足。   到善觉寺的时候已经巳时了,马车停在山脚下,三个小女子沿着整齐的台阶上山。以琪是习武之人,爬山根本就没感觉,唐若瑾身体也不错,只有唐嘉珍,虽然平时在家中也是活泼好动,毕竟年纪小,爬到一半就爬到唐若瑾的背上去了。本来以琪想要背她的,可是唐嘉珍对这个面目冷清的丫鬟总有些惧怕,还是姐姐亲切得多。   好在善觉寺并不高,到了寺门,唐若瑾把唐嘉珍放了下来,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唐嘉珍拿个小帕子给她擦了擦,两姐妹手拉手进了寺,以琪默默地跟在后面。   既然说了是来上香,唐若瑾就把几个主要的大殿挨个进了一遍,之后,她同知客僧商定要点两盏长明灯。如果有人问起,她很难解释为什么是两盏,所以不想让唐府的人知道此事,便让以琪带着唐嘉珍留在院中,反正门是开着的,以琪在外面也能看到她。   唐若瑾在两盏长明灯前默默祝祷了一会儿,心中酸涩,即便现在真相大白,小若瑾是待人受过,可是,她也再回不来了。   完成了来善觉寺的主要目的,唐若瑾让知客僧安排了一间厢房,三个人用了寺里有名的素斋,本想小憩一会儿,可是唐嘉珍难得出门,实在是太兴奋了,一个劲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外面。她向来乖巧,并不吵闹,唐若瑾却于心不忍,反正自己精神也不错,干脆带着她在寺庙里转转。   大殿刚才上香的时候已经去过了,又去看了放生池里的乌龟,她们就着重看山上的自然风光,唐嘉珍抬起手指:“姐姐,那里有个亭子,咱们进去坐会儿。”   亭子里有两个人,看起来是一位小姐带着个婢女,那小姐生得很好看,柳眉细眼,温柔端庄,穿着樱粉色的褙子,像是一幅古典的仕女图,对着她们微笑示意。唐若瑾礼貌的点点头,带着唐嘉珍坐在了两人对面。   “姐姐,放生池里的乌龟那么多,咱们能不能捉上两只,放到咱们家的湖里?”唐嘉珍自从见了乌龟,总是有些惦记,唐府的湖里有锦鲤和小蝌蚪,但是没有乌龟。   唐若瑾摇摇头:“不可以,那些乌龟都是来寺庙的香客放生的,不能捉走。你要是想要,咱们在街上买上两只,嘉珍负责把它们养大,好不好?”唐嘉珍很有耐心,上次的两只小鸭子养得像模像样的。   唐嘉珍愉快地点点头:“好,就在街上买吧。”   对面的小姐打量她们一眼,笑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是同胞姐妹吧,长得不太像呢。”   唐若瑾微笑:“这是我继母的孩子,她很可爱。”   那小姐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叫顾新兰,请问你……”她其实上山的时候,就在唐若瑾身后不远,亲眼看见唐若瑾背着唐嘉珍,还以为两人定是同胞姐妹,姐姐十分宠溺妹妹,毕竟,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还肯背着别人上山的。   唐若瑾摸摸唐嘉珍的头:“我妹妹叫唐嘉珍,我叫唐若瑾。”   唐嘉珍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还有个哥哥,叫唐嘉瑞。他在书院上学,没有来。”   唐若瑾和顾新兰都轻声笑了起来。山风吹过凉亭,给这午后时光送来凉爽。   善觉寺的素斋很美味,所以,唐若瑾又带了三包素点,准备带回唐府。她带着唐嘉珍逛了许久,下山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了,唐嘉珍也有眼力,乖乖地让以琪背着自己下了山。   马车离开善觉寺,大约走了一刻钟,车速突然快了起来,外面的车夫连连呼喊,驾车的马却好像发了疯似的,根本没有慢下来的迹象,反而纵蹄狂奔,马车飞快地颠簸起来。   以琪迅速起身,去外面帮着车夫控马,唐若瑾把唐嘉珍的头搂在自己怀里,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手肘压在她的背上,左手紧紧地抓着马车里的扶手:“嘉珍,抱紧姐姐,千万别松手。”她想起了宋逸成的话,他上一个未婚妻就是马车失控摔死的。   马匹已经彻底发狂,根本无法控制,眼看着就要朝着路边的深沟冲过去了,以琪的手放在腰上,准备拔出自己的软剑来,却见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一片血雾弥漫,马头被砍掉在地上,马车又向前冲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以琪抬头一看,正是乙三,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回到马车里面,保护唐若瑾。   车夫早已吓呆了,此时战战兢兢地从车辕上下来,腿一软坐到地上,感激地看着乙三:“多谢,多谢壮士搭救!”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他本来就是保护小主母的暗卫,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话说,他和乙七一起来到小主母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需要他们出手保护。不过,此时还不能大意,若是惊马是有人蓄意而为,那很可能会有人来收尾的,将没有摔死的人杀掉。他的手握着剑柄,目光像鹰一样扫过四面的草地。   以琪一进马车就暗道一声糟糕,唐若瑾紧紧地护着唐嘉珍,她自己的脑门上却磕了好大一块,自打从庄子回到唐府,魏妈妈天天保养她,除了雪肤膏擦遍全身,还每顿饭都给她煲汤,短短时间就把她养的很是娇嫩白皙,此时,那白净的脑门上赫然青紫一片,还有些肿了。   以琪暗暗后悔,她不该离开唐若瑾的,至少,她的视线里不该没有小主母。   唐若瑾抬眼看看以琪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外面怎么样了?车夫没受伤吧?”   以琪摇头:“小姐放心,没人受伤。”却偏偏她要保护的最重要的人受伤了。“马头斩下来了,乙三在外面,小姐先别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唐若瑾疑惑:“乙三?”她怎么从来没见过,来得还挺及时,除非一直就守在她身边。   “乙三和我都是乙字组的。”乙字组是暗卫组。   “哦,以琪其实就是乙七,对吧?”可能是为了在她身边,所以名字取了谐音。   以琪点头,“我原本叫乙七的。小姐,你的额头受伤了,我先给你上点药吧?”她从怀里拿出个小玉瓶,挖出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那片青紫上。   唐嘉珍本来有些吓着了,乖乖地在她怀里趴着,此时听说她受伤了,连忙从她怀里钻出来,看见她白净的额头又青又肿,小嘴一撇,眼眶一红,眼泪刷刷地就掉下来了。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受伤的又不是你,哭什么?”   唐嘉珍哭得哽咽:“姐姐,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你很疼吧?我给你吹吹。”她凑到唐若瑾的额头前,用力地吹了一口气,结果,她本来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这用力一吹,就冒出个好大的鼻涕泡来,险些沾到唐若瑾的脸上。   三个小女人都惊呆了。唐若瑾噗的一声笑出来,唐嘉珍眼睛红红的,这下脸也涨红了,又可怜又无辜又尴尬,唐若瑾看看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小表情,那羞愤欲死的小眼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软软地趴到了坐垫上。   以琪强忍着,拿起马车里的巾子,给唐嘉珍擦脸,把鼻涕和眼泪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嗯,自己是个好人,才不像小主母那么不厚道呢。   外面的车夫和乙三都有些傻眼,这么糟糕的情况,小姐怎么高兴成这样?乙三一边仔细戒备着四周的情况,一边上前检查马匹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过了没多会儿,一辆马车从善觉寺的方向辚辚辘辘驶了过来。 第23章 变脸爹爹   乙三警惕地看着驶过来的马车,那马车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们旁边,车夫和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交流了几句,过来问道:“可是哪家的女眷?”   以琪跳下车来,“是唐府的小姐。”   那马车的帘子掀开,却是在善觉寺遇到的顾新兰。她认得以琪,看看眼前那马匹的惨状,脸色有些发白,仍然努力镇定着:“这里离城有些远,等送来新的马匹可能天都黑了。唐小姐若是不嫌弃,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城吧?”   唐若瑾掀开车帘,笑道:“太好了,那就麻烦顾小姐了。”她跳下车,把唐嘉珍也抱了下来,她把唐嘉珍的头按在肩头,小心地不让她看到那匹没有头的马,把她直接放到了顾新兰的马车。   好在顾新兰的马车比较宽敞,坐了她们主仆两人,又加上唐若瑾和唐嘉珍,以琪绝对不会让唐若瑾单独坐别人的车,她也沉默着挤进了马车,五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乙三和车夫留在原地。   顾新兰打开马车上的冰釜,拿巾子包了些冰块,递给唐若瑾:“把头上的伤敷一敷吧。那马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接过来,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也不知怎么了,那马突然发了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以琪接口道:“多亏有个侠士正好经过,把我们给救了。”唐若瑾明白过来,以琪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乙三是她身边的暗卫。   顾新兰看看唐嘉珍,她从上了马车就一直臭着脸,谁也不理会,和寺庙里笑眯眯的小丫头很不一样了。“嘉珍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也受伤了?”   唐嘉珍不答,唐若瑾笑道:“她啊,正生闷气呢。”   唐嘉珍急了,扑上来用小手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你不许说!姐姐,你谁也不许告诉,就是娘亲也不能说,你发誓!”   唐若瑾笑着拉开她的手:“好好,我谁也不说,就是母亲也不告诉,好了吧?”   唐嘉珍想了想,“你自己也要忘了,再不许想起来!”   唐若瑾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嘉珍,你这就强人所难了,毕竟,那么震撼心灵的画面,我很难忘记的啊。”   唐嘉珍几乎要哭了,摇着她的手:“姐姐~”   唐若瑾不忍心再逗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好,忘了,我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和嘉珍一起看了放生池的乌龟,还记得要到街上买两只来给嘉珍养。”   说起乌龟,唐嘉珍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她掰着小手指头,开始盘算小乌龟来了怎么养。   顾新兰虽然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不过,她很佩服唐若瑾,她头上伤了一大块,却毫不在意,只和自己的妹妹玩笑。   幸亏有了顾新兰的帮忙,马车将她们送回唐府的时候,都已经申时末了。唐若瑾问明了顾新兰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两人约定了以后多多往来,带着唐嘉珍进了府。   陈氏本正等得着急,唐嘉珍很少出门,她们回来的又稍微晚了些,等她看到手拉手进来的两个人,唐若瑾额头带伤,唐嘉珍眼睛微肿,真是大吃一惊,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更是心惊肉跳,幸亏有人救了她们,不然马车真的翻进深沟,这两个娇弱的女儿不死也得重伤。   她把唐嘉珍搂在怀里,仔细地检查一番,发现除了眼睛红了些,毫发未伤。唐嘉珍揪着她的衣服:“娘亲,我没有受伤,姐姐把我抱在怀里,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   陈氏感激地看着唐若瑾,她心里明白,马匹发疯,马车定然很快,嘉珍还小,若不是唐若瑾护着,绝对不能毫发未损。“若瑾,你头上的伤——”   “怎么了?!若瑾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唐思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今天早上已经好了,又回了外院的书房,本来想到海棠苑看看唐若瑾,结果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善觉寺,好容易等到她回来,竟然听说是出了事受伤了。   “若瑾!”唐思文心疼地看着唐若瑾的额头,手指将她的散发拨到耳后,“若瑾,疼了吧?别害怕,爹爹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   唐若瑾惊悚地看着唐思文,他是烧坏了脑子还是撞邪了?他平时不是冷冷淡淡,一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样子吗,怎么突然上演起父女情深的戏码了?   陈氏倒是心下了然,这两天唐思文生病,发热糊涂的时候,嘴里总是喃喃地说着:“婉儿,对不起,若瑾,对不起……”想来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他,让他对唐若瑾产生了愧疚感。   唐若瑾很不适应,她身上的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她摇摇头,顺势躲开唐思文的手:“我没事,爹爹放心。”   唐思文沉痛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这伤是在他自己的头上,“怎么能没事呢,都青了肿了。走,爹爹送你回海棠苑,今晚你也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了,好好歇着,等会儿大夫来了,开上药方,爹爹亲自给你熬药。”   唐若瑾愈加惊悚,这是什么情况?究竟是她撞糊涂了还是唐思文病糊涂了?“呃,爹爹自己还病着呢,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也不用请大夫看了。等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爹爹诊脉好了。那个,我走了。”   她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唐思文追在后面:“瑾儿,你慢些,小心摔跤。”唐若瑾走得虽快,毕竟不能跑起来,没几步就给唐思文追上了,“瑾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他一把拉住唐若瑾的手腕,“爹爹拉着你,别摔跤了。”   唐若瑾觉得这世界变化真快,前一阵她还是被弃养的野丫头,今天就成了娇弱的掌上明珠了,她也不能直接甩开唐思文的手,罢了,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再说吧。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进了净房去净手,唐思文打量着她的房间,只觉得处处不满意,那床的雕花不够精美,那帐子不够好看,那多宝阁上摆的东西竟然没有什么名贵玉石。他转到西次间,架子上没几本书,琴案上的琴很普通,看起来也不像有人弹的样子,笔墨也不是上好的……   唐若瑾从净房出来就看到唐思文沉着脸,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这个蛇精病爹爹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唐思文开口道:“爹爹疏忽了,瑾儿用的东西竟然如此平常,实在是太委屈了,明日,爹爹亲自去库房给瑾儿挑选,瑾儿也一起去,看上什么都行。爹爹那里还有些上好的笔墨,明日一并给瑾儿带过来。”   “啊?!”唐若瑾的嘴都张大了,“等等,我对现在的用具很满意,不用更换。还有,我写的字一般,也不过是勉强能认罢了,要上好的笔墨做什么?爹爹还要写公文,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唐思文的心更痛了,是他的疏忽,她在庄子上长大,自然没人教导,别说琴棋书画了,就是能识字都不错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的认字读书,定是吃苦了。“瑾儿,是爹爹的错。以后,爹爹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当然不好!唐若瑾简直要疯了,这一家人是怎么了,唐嘉瑞说要她学女训女诫,还说休沐回来要考她,她买了小弓箭也不知道能不能贿赂成功,一个弟弟还没搞定,又来了个爹爹,个个都想把她当学生。“爹爹,我能认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又不考状元。”   唐思文想了一下:“瑾儿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了。”唐若瑾一喜,唐思文继续道:“不过,瑾儿总要与人书信吧,以后,还要自己写帖子,字可不能太难看了,爹爹教瑾儿写字好了。”   唐若瑾已经无语反驳了,无奈地点点头。   大夫给唐若瑾诊过脉,她并没有大碍,只开了安神的方子,叮嘱这两天要休息好。   唐思文真的亲自去给唐若瑾熬药了。他当然不会熬药,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拿个小扇子,一旁的青萍小心翼翼地指点着他:“老爷,这个火再小一点……”   幸亏有青萍寸步不离尽职尽责的指点,这药总算是熬好了。青萍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点老爷熬药,可是比自己动手辛苦百倍,真希望老爷下次不要再异想天开亲自动手了,他就做个安安静静的大老爷就最好。   唐思文很高兴,颇有成就感地端着药进了屋,搁在桌上:“瑾儿,还有些烫,稍微晾一下,别着急哦。”   唐若瑾真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急,最好不用喝才好,她不过是额头上碰得青了一块,为什么要喝那黑乎乎的药汁?   唐思文可不管唐若瑾是怎么想的,拿了个勺子舀了药汁,喂到唐若瑾的嘴边:“来,瑾儿,把药喝了,身体很快就会好的。”   唐若瑾小心地用嘴唇沾了一点点,不是很苦,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喝。她接过小碗,憋着气,一口喝光了。   唐思文的心又开始痛了,婉儿那么柔弱的人,她的女儿,一定是因为没人宠爱,才不得不变成了这个坚强的模样! 第24章 他的怜惜   好不容易将爱心大爆棚的爹爹打发走了,唐若瑾用过晚膳,进了净房去沐浴,这一天都在外面,还冒了汗,她要好好洗洗干净。   以琪打发了青萍和青菱,守在堂屋,今天小主母遇到了这样的事,一会儿主子来了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她今天没有在马车里守着小主母,害她受了伤,主子定然是要责罚自己的,就是不知道……   没等她想清楚,宋逸成就来了,他一身玄衣,银线在前襟袖口勾勒着精美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更冰冷的是他的脸。   没等他开口,以琪就跪下了:“属下错了,请主子责罚。”自己的认错态度可是很好的。   宋逸成冷冷道:“自己去刑堂领罚。”   以琪抬头看着他的脸色,目光希冀。   宋逸成又补充道:“天亮之前回来。”   以琪大喜,高兴地应是,起身走了。还以为主子会让她离开小主母身边,这可是她第一个任务,不能就这么失败了,再说,小主母性格活泼有趣,她还真是舍不得,没想到主子还愿意让她回来。   宋逸成打发走了以琪,进了唐若瑾的卧房,她今日受了惊吓,他会好好陪着她的。   唐若瑾沐浴完出来,就看见宋逸成歪在她的床头,手里把玩着她多宝阁上摆着的瓷娃娃,听见她的动静,抬眸一笑,灯光下,面如冠玉,眼中似是装满了满天繁星,端的是俊美无俦,让唐若瑾想起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宋逸成看她湿着长发,手里拿着巾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惊艳和赞叹,他不想问她在想什么,因为她肯定会回答美人什么的,只是心中总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唇角微翘,起身拉着她坐好,给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唐若瑾乖乖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又……咳咳,你怎么来了?是因为今天那马车的事吗?”她差点又说错话了。   宋逸成沉着脸,乙三在那马车上发现有人做了手脚,马车的挽具内侧插着几支细阵,上面涂了能让马匹发疯的药物,马车走动起来,银针扎到马身上,马就会发狂。应该是她们上山后,有人趁着车夫不注意,做了手脚。这种手法,在他上一个未婚妻身上,他已经见识过了。   唐若瑾抬头看看他的神情,伸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在他胳膊上蹭了几下:“逸成,别担心,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宋逸成放下巾子,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额头上的伤。青紫一片,略微肿起,其实以琪给她抹了药,在顾新兰的马车上又用冰敷过,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吓人了。   他俯身在那伤处轻轻一吻,声音低落:“若若,对不起,都是我……”幸亏他派了两个暗卫在她身边,他真是不敢想象,要是这次,若若也摔下深沟……   唐若瑾道:“是你那继母做的?”   宋逸成点点头,“和她上一次用的手法一模一样。若若,我会为你报仇的,我要给她足够的教训,让她再也不敢打若若的主意。”   唐若瑾问道:“她在内院,你要如何下手?要是被她抓住把柄,给你扣上一个毒害母亲、忤逆不孝的罪名,那可就不妙了。”   宋逸成搂紧她,下巴搁在她刚刚擦干蓬松柔软的发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动了我最在意的人,可是,她却忘了,她自己也有在意的人,我只在意若若一个,她却有两个宝贝。”   “你要对她的儿女下手?要是你父亲知道了怎么办?”   “若若不用管,这事我有分寸的。我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的,他觉得人就应该在斗争中成长,一帆风顺长大的人不会有出息的,所以,他从来不理会家里的明争暗斗,只要不死人,只要不危害庆国公府,怎么暗算别人,能不能躲过别人的暗算,全凭个人本事。”宋逸成的声音冰冷。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庆国公,可真是奇葩。她爱怜地摸着宋逸成宽阔的脊背:“逸成,你小时候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继母心肠恶毒,父亲冷眼旁观,小小的他孤立无援。   “还好,母亲虽然去的早,但是她留下了些很有用的人,有他们保护我,我总是能化险为夷。”宋逸成享受着她的爱抚,抱着她柔软玲珑的小身子,闻着她身上幽幽的少女清香,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的里侧,然后站在床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外袍,脱掉靴子。   唐若瑾不知怎的,脑子有些迷蒙,呆呆地看着他解衣,非但没有阻拦,还啧啧的赞叹上了:“这身材,可真好看,肩宽腰细,臀窄腿长,啊,这大长腿,又直又长又有力……”   宋逸成哭笑不得,她躺在床上支着头,眯着漂亮的眼睛,像个女主人一般点评着自己的身体,而他,就是那个即将上床去服侍她的人……   他躺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觉得不满意,又身体一翻,将她整个罩在自己的身下,低着头看她。她神情迷茫,呆呆地看着他,毫不反抗。宋逸成心中一动,她喝了安神的汤药,那药本来就有安眠的效果,看来,她的药劲上来了。   他有些犹豫,本来想吻她的,可是她这样子,是不是应该放过她呢?   唐若瑾盯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似是受到了蛊惑,抬起头,樱唇印在那薄唇上。   宋逸成哪里还忍得,不由分说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摩挲起来。   唐若瑾却总想反客为主,含住他的薄唇,贝齿轻轻咬了两下,伸出小舌头,舌尖在那唇上细细地描绘一番,寻到个空隙,竟然不请自入,直接进到人家的领地里去了。   宋逸成的眼睛猛然睁大了,那香滑的小丁香……他突然想起了唐若瑾第一次下水救他,就是用小舌头顶开了他的嘴,给他渡气的。   脑中白光闪过,接着又爆出五颜六色的烟花,宋逸成想都不想,直接含住了那作乱的小丁香,真是人间美味……   他反复的吮吸着,用自己的舌头同她纠缠着,唐若瑾有些透不过气来,用力地想要收回。   宋逸成也不勉强她,放开了那小丁香,自己的舌头却紧随其后,挑开樱唇,顶开贝齿,悍然入关。温热清甜,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宋逸成激动的身体都轻轻颤抖了几下,他迫不及待地在那小小檀口中巡视起来,每一处都要到访,每一颗珍珠都要抚慰,还有那刚才犯上作乱的小丁香,别想逃走……   唐若瑾被他整个压在身下,他的舌在她的口中进犯,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她的身子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胳膊勉强搭在他的肩上,也不知道是想要将他推开,还是想要将他抱紧……   宋逸成感觉到唐若瑾的呼吸都急促了,好容易克制着自己离开她,他低着头,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绯红的脸颊,清澈无辜的眼睛如今染上了别的东西,上挑的眼尾微红,俨然变成了一个魅惑的小女人。   他既满足又懊恼。满足是因为她的味道如此甜美,懊恼则是因为,他竟然到今天才发现了这样甜蜜的吻法,他发誓回去以后,一定找几本精美的画册来,好好的研习一番。   唐若瑾的脑子本来就迷糊,这下更不清醒了。她盯着宋逸成,他白玉一般的脸上透着红,眼睛幽黑,像是个小漩涡般要将她吸进去,眉心那枚小小的朱砂痣,平常是淡红色,现在却是鲜红,艳丽无比。她喃喃道:“逸成,你真好看,嘿嘿……肤白貌美大长腿……嘿嘿,大长腿……”   宋逸成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她额头上的伤处轻轻落下一吻:“若若,你才是肤白貌美——”他的眼睛越过她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肢,看看她的腿,像笔杆一样直,可是她的个子还没有完全长高,所以腿还不够长,不过,有魏妈妈照顾着她的身体,她还会再长高些的,到时候,她也就有大长腿了,当然,永远也不可能比他的长就是了。   唐若瑾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不知怎的,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宋逸成嘻嘻笑了两声:“大长腿……长腿欧巴……嘿嘿,是我的。”   宋逸成含笑望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欧巴是什么?”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欧巴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傻瓜,欧巴就是哥哥啊。长腿欧巴就是……长腿哥哥啊~”最后的尾音让她直接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长腿欧巴?长腿哥哥?宋逸成的心又甜又软,简直都要化成水了。他吻吻她那睁不开的眼眸:“若若,放心睡吧,长腿哥哥守着你。” 第25章 热情过度   唐若瑾这一觉睡得极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唐思文一早在上衙之前就过来看过她,专门交代了丫鬟们不许吵她,让她好好休息,又吩咐了厨房给她准备好燕窝粥,各种好克化的糕点,要一直温着,等她醒了就能吃。   唐嘉珍早就等在堂屋了,唐若瑾没有睡醒,她就乖乖等着,并不进卧房去,也不吵闹,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魏妈妈看得很稀奇,这小小的丫头很懂事,也坐得住,一点不像她见过的别的孩子那么能闹腾,至少,小主子兄弟两个当年可都是能上房揭瓦的主。   唐若瑾伸了个大懒腰,青菱立刻就进来了,服侍着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她进了净房洗漱,青萍把床铺收拾好,唐嘉珍才进来。   唐若瑾坐到桌前,看着摆了一桌子的早膳,招呼妹妹:“嘉珍,你用过早膳了吗?”   唐嘉珍点点头:“姐姐吃吧,我早就吃饱了。”   用过早膳,以琪进来给唐若瑾上药,她的脸色有些白,手指还轻轻地抖了两下。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自己的伤有那么可怕,竟然能把一个暗卫吓成这样?昨天也没见她害怕呀?   唐嘉珍等着唐若瑾收拾好,两人手拉手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旁观学习掌家理事。走在小花园里,微风带着花香,唐嘉珍不停地抬头打量唐若瑾。   唐若瑾停下脚步,半蹲着身子:“一点都不疼了,放心吧。”真是个爱操心的孩子,伤处已经消肿了,虽然还有些青紫的颜色,不过真的不疼了。   唐嘉珍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想要摸一下那伤处,犹豫了一下,又没有落在上面。   唐若瑾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吧,小丫头。”   唐嘉珍的脸蛋红红的,扭捏了一会儿,手臂抱住唐若瑾的脖子,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大眼睛一弯,羞涩地笑了。   才走了几步,正好遇到柳映雪出来。唐思文一醒过来就下了明令,让她今天必须离开唐府去庄子上待上四个月。老太太虽然万分不舍,但是唐思文的态度很坚决,柳映雪自己也主动要去,只好收拾了很多的东西,吃的用的一大堆,又带了两个大丫鬟,这才牵着手,送她出门。   老太太看见唐若瑾就有气,若不是她非要揭穿当年的事,柳映雪也不必去庄子上受苦。柳映雪倒是面色平静,招呼道:“表妹,我这就走了,我不在的这几个月,还要劳烦表妹多多照看外祖母和舅舅。外祖母年纪大了,你千万莫要再气她。”   唐若瑾把唐嘉珍放下来,笑道:“柳表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的外祖母是我的亲祖母,你的舅舅是我的父亲,我自然会孝敬他们,何需柳表姐来托付呢?”她看看柳映雪的身后:“柳表姐这排场倒是不小,想必在庄子上也能过得舒心自在,我还要去母亲那里,就不送柳表姐出门了。”   她拉着唐嘉珍给老太太行礼告退,扬长而去。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个狐媚子!”   柳映雪紧张地左右看看,“祖母,这是在花园,又不是寿安堂,您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传到舅舅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老太太恨恨地道:“那个贱种——哼,好孩子,你等着,过些天我就派人去接你。”两人挽着胳膊,直送到二门才分开。   唐若瑾觉得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奈何别人却不是这么看的。陈氏和老太太还好,唐嘉珍让她哄得也不再瞎操心了,可是唐思文却不放心她,下午早早就跑回府来,路上还专门去买了各种美味的点心,非要看着她每样都吃上些,不吃就是因为受伤了胃口不好,就要闹着请大夫来诊脉。好容易把点心搞定了,他又要带着唐若瑾去库房,把屋里的家具摆件全部都换一遍。   唐若瑾很是无语,不明白这个爹爹是究竟是怎么了,从昨天自己受伤回来,他就开始不正常了。他这过度的热情和那甜腻的点心一样,让人吃不消啊。   这屋里的家具都是刚刚回府的时候,陈氏布置的,简单大方没有繁复的花纹图案,唐若瑾很是满意,她一点也不想更换。奈何有个热情的爹,她要是不去库房看看,就是受伤了倦怠不想动,又要请大夫来诊脉。   库房里倒是有不少东西,她的家具虽然不是最好的那套,也是中上了,陈氏并没有亏待她。大件她都不想换,只看了些能放在多宝阁上的摆件,这样不用搬动任何东西,拿回去摆上就行。   她挑了些玉石雕刻的小兔子小猫小狗什么的,玉质光滑细腻,雕工活灵活现,唐思文笑着看她:“瑾儿喜欢这些小动物?”   唐若瑾摇摇头:“这些给嘉珍送去吧,她喜欢小动物。” 上次答应她买的乌龟还没实现呢。   唐思文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她高兴,愿意送给谁都行。“瑾儿自己也挑些东西。”   唐若瑾挑了一件雨过天青的床帐,极淡的颜色,很是清爽。唐思文又给她挑了一对漂亮的花瓶,一副牡丹图。两人直磨蹭到晚膳时间才回到海棠苑。   唐思文盯着丫鬟们把她的东西都摆放好,还不肯离开,吩咐道:“去厨房,把我的晚膳摆到这里来。”青菱高兴地应了一声,亲自去厨房吩咐了,老爷看重小姐,她们这些身边的丫鬟也跟着脸上有光。   唐若瑾的饭菜本来就很丰盛了,厨房里知道唐思文要和大小姐一起用膳,做得更用心,都是适合生病的人用的,再加上唐思文的晚膳,各式各样地摆了一大桌子。   唐若瑾用的不多,只是每样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唐思文皱眉:“瑾儿可还是不舒服,怎么只吃这么点?要不请大夫过来看看?”   唐若瑾一听大夫就头大了:“爹爹,我没事的,就是下午的时候点心吃多了,这会儿一点都不饿。爹爹吃吧,我在一边陪着。”那么多样的点心,唐思文逼着她每样都尝过,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唐思文给她盛了一小碗汤,放到她前面,“来,瑾儿吃不下没事,再喝一碗汤好了。”   唐若瑾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拉着唐思文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爹爹~喝过汤我可什么都不吃了,我的肚皮都撑圆了。”   唐思文看她撒娇,眉开眼笑:“好,再喝了这碗汤,就什么都不吃了。”   用过晚膳,唐思文细细问了她都读过什么书,识得多少字。唐若瑾并没有读过什么四书五经,当初在庄子上,繁体字她会认不会写,她学了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简单的启蒙书籍,每日练字,总算是也能写出来了。   唐思文沉吟片刻:“明日,爹爹给瑾儿整理些字帖,等瑾儿好了就教瑾儿写字。”   唐若瑾好容易将唐思文送走了,等她沐浴完回卧房,赫然发现宋逸成又来了,她忍不住抚额,这一个接一个的,怎么没完了?!   宋逸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俊脸一沉,唐若瑾立刻就怂了,扑上去抱着他的腰,“逸成~你白天辛苦晚上还要来看我,我好感动啊。”呜呜,都要感动哭了,希望爹爹和您老都别再来了。   她刚刚沐浴完,还带着潮气,玲珑有致的娇躯扑在宋逸成的怀里,纤细的手臂抱着他的劲腰,少女的幽香一阵阵钻进他的鼻子,萦绕在他心头,他想起了今日刚刚研习过的那些画册,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   唐若瑾兀自不觉,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抬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逸成,我错了~”   宋逸成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黑沉沉的,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若若,错了就要认罚,嗯?”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染在唐若瑾白玉一般的耳垂上,声音低沉暗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   “啊?怎么罚?”唐若瑾抬头问道,没想到宋逸成正低头等着她,这一抬头,直接就把樱唇送到了他的唇边。宋逸成自然不会放过,立刻就衔住了,温柔地摩挲两下,舌尖抵开她的唇瓣,叩齿入关,带着他强烈的男子气息,闯入她的檀口中,热情地问候每一片肌肤,每一颗贝齿都被抚慰,逮住那无处躲闪的小丁香,强迫她和他缠绵。   唐若瑾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解锁这个新技能的?为什么她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昨晚上他就学会了,他们已经这样实施过了?   宋逸成的学习能力很强,昨晚首次尝试之后,今日又专门研习过,很快,唐若瑾就面颊绯红,水眸盈盈,身体软得站不住,只能靠在他的怀里。   宋逸成越吻越激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某个危险的地方去了。唐若瑾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了,用力地推他,宋逸成这才放开她的唇,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怎么也平息不下来,不行,他这尴尬的情况可不能让小姑娘发现了,会把她吓到的。   他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若若,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唐若瑾反应过来,他立刻就转身出去了。   唐若瑾眨眨眼,没明白他这来去如风是怎么回事。   她躺到床上暗暗发愁,唐思文热情得受不住,宋逸成也天天来,还有那个古板弟弟,过两天又要休沐回来了,她决定了,逃跑! 第26章 江府小住   唐若瑾一早起来就去给陈氏报备了,说是前些天外祖母要她去江府小住几日,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她决定今天就去。   陈氏自然知道她的外祖是赫赫有名的江阁老,不知道的是她什么时候和外祖见过面,不过,这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她也自然不会阻拦唐若瑾,只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命人准备马车去了。   唐若瑾本来想问问唐嘉珍要不要同去,陈氏没同意,因为她自己也还是第一次去外祖家小住,带着嘉珍并不合适,更何况,嘉珍是唐思文和她这个继室的女儿,没准会刺痛江府众人的心,惹人不快。   唐嘉珍很不高兴,她是想跟着姐姐出门的,再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自己的外祖家,听丫鬟们说,姐姐的娘亲也是她的嫡母,姐姐的外祖也是她的外祖,她也想去外祖家,奈何娘亲不同意,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刚要走出议事的花厅,又想到了什么,回来对唐嘉珍说道:“昨天去库房,姐姐给你挑了一盒子玉雕的摆件,都是些小兔子小狗什么的,给嘉珍摆在多宝阁上,好不好?”   唐嘉珍沮丧的小脸一亮,用力点点头。   唐若瑾拉着她:“走,去海棠苑拿去,正好,我还要回去收拾收拾。”   江府的男人们都不在家,偌大个江府只有外祖母纪氏一个主子在,见到唐若瑾来,别提有多高兴了。她亲切地拉着唐若瑾:“瑾儿,怎么今天才来,我都盼了你好多天了,院子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是当年你母亲住的采月阁,这么多年,一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来,外祖母带你过去。”   唐若瑾笑道:“我也想外祖母了,这次,我可要赖在这里住上些天呢,到时候,外祖母可不要嫌我烦哦。”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傻丫头,你也看见了,平常这府里就我一个,到了晚膳的时候男人们才能回来,有瑾儿来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倒是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不要嫌弃外祖母才好。”江阁老公务繁忙,大表哥江知宁任翰林院修撰,二表哥江知远在国子监读书,除了休沐的那天,白天都不在家的。   采月阁是当年江婉的闺房,一个二层小楼,正对着一片湖,湖中荷花盛开,微风袭来,带着水面的清凉和荷花的香气,唐若瑾一眼就喜欢上了。江婉当年可是江阁老的掌上明珠,闺房的位置自然是府中最舒适最怡人的。   唐若瑾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外祖母,这里好凉爽,我好喜欢。”   纪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长得还真是相像,不过,婉儿很是娴淑,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标准,瑾儿却活泼有趣,行动举止随性自然。“瑾儿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都换了,要是缺什么,跟外祖母说,咱们的库房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唐若瑾一听库房就头大,连忙道:“不用换了,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江婉喜欢华美精致的东西,采月阁的东西都十分精美,光是那道光华闪烁的帘子,就不知道用多少颗宝石穿成的。   青萍和以琪把唐若瑾带来的衣物等东西都放置好,这次青菱留在海棠苑,唐若瑾带了更稳重些的青萍过来。   纪老太太看着这两个丫鬟,眉头轻皱,唐若瑾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外祖母,我饿了~”以琪是个暗卫,她做丫鬟还没几天,自然是没法让老太太看顺眼,不过,她可不想把以琪赶走。   纪老太太看看天,果然到了午膳的时间了。以往她都是一个人用午膳,现在还有个娇俏可人的外孙女陪她,她顿时也来了食欲,“走,咱们用膳去。上次,你送来的那些干菜,我和你外祖父都爱吃。”   唐若瑾道:“下次我去庄子上的时候,再给外祖母带些回来。罗婶很喜欢晾晒这些干菜,我可爱吃了,那个萝卜干的小包子,是最好吃的。”   纪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没错,没错,我也爱吃呢。这罗庄头一家都是好的。”   江阁老家的午膳自然不可能只有包子,唐若瑾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有些傻眼:“外祖母,这些也太多了,咱们两个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就是加上江府的三个男人,这些菜都足够了。   纪老太太平时也就很小份的六道菜,今日是因为唐若瑾来了才吩咐厨房准备这么多的:“傻丫头,今日你第一次来,外祖母不知道你的口味,做的少了万一都是你不爱吃的怎么办,难道让我的瑾儿饿肚子不成?”   唐若瑾拿起筷子:“我不挑食的,外祖母,那我就不客气喽。”她并不偏食,荤素都吃,肉食更喜欢鸡肉和鱼肉,她吃得欢快,老太太看着高兴,不知不觉跟着也用得多。   用过午膳,老太太是要歇午觉的,唐若瑾回了采月阁,仔细地洗了脸,为了遮住额头上残存的一点青紫,她用了好多脂粉,捂得脸十分难受。以琪又给她抹了一层药,估计到明天就算不用脂粉也看不出来了。   唐若瑾自在地在采月阁转了几圈,趴在二楼的窗口,吹着凉风,无比惬意。   知道今日唐若瑾来了家中小住,江府的三个男人都回来的比较早。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唐若瑾正在给老太太讲她在庄子上的趣事,老太太兴致盎然,也想去庄子上体会一番乡野生活了。   江阁老微笑着看看这一老一小,老的这个自从女儿去了以后,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小的这个眼神清澈,活脱脱就是女儿再世,只是比女儿活泼灵动的多。   唐若瑾忙给外祖父见礼,江阁老点点头,虽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这礼行得很标准,一点都不粗野。   纪老太太笑道:“老爷回来了,这丫头把我说的都想去庄子上了。”   江阁老道:“好,过了这阵不忙了,咱们也去休闲去。”   江知宁和江知远也回来了,老太太的眼神不好,这两个表哥的眼神可好得很,江知远纳闷地问道:“表妹,你脸上上这么多粉干什么?天这么热,你不难受?”   唐若瑾偷偷白了他一眼,看见就行了,干嘛要说破?“呵呵,我这——”她对上江阁老平静的眼神,突然就心虚了,“我前两天额头上不小心碰了一下,有点不好看,所以用粉遮一下。”   纪老太太立刻就慌了:“瑾儿,怎么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唐若瑾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不碍事,已经快好了,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纪老太太盯着仔细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用手一摸,额头上果然是粉,她沉着脸命人拿了湿巾子来,亲自给唐若瑾擦拭,露出受伤的额头来。“都青紫成这样了,还说不碍事?”   唐若瑾很无奈,她本来想着明天就好了,今天先用粉遮一下,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是怎么受伤的?”江阁老的脸也沉下来,他久居高位,官威颇重,这一沉脸屋里的人都不敢吭气了。   唐若瑾也有些紧张了,她不敢乱扯谎,只好说道:“前两天去善觉寺,回来的时候马发狂了,在马车里碰到车壁了。”   江阁老看着她,一副等着她解释前因后果的样子。   这件事说起来源头在宋逸成那里,她受伤是因为宋逸成的关系,宋逸成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又救了她。唐若瑾下意识地不想说得太明白,她可怜兮兮地看向纪老太太,表哥说过,这家里只有老太太不怕外祖父。   纪老太太被她这样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不负所望地说道:“好了,瑾儿都吓到了,不许再问了。”   江阁老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果然没再追问。瑾儿不想说,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江府的日子简直太逍遥了,白天只有唐若瑾和纪老太太两个主子,唐若瑾不用学习掌家理事,也没有热情的唐思文和宋逸成,纪老太太对她百依百顺,唐若瑾成了山大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最喜欢的是采月楼对着的湖,这湖可比唐府的大多了,她坐上小船,以琪慢悠悠地摇着,采上些荷花,给自己和老太太的屋里都插上。   过了两天是旬末,这天是很多人的休沐日,唐若瑾刚刚把自己收拾整理好,准备去老太太跟前,就听见江府的丫鬟来报:“表小姐,外面有个自称唐嘉瑞的少年,说是您的弟弟,要见您呢,现在在二门外边等着呢。”   唐若瑾不禁扶额,这古板弟弟怎么这么执着,小弓箭不能贿赂他也罢了,她都跑到江府来了,他还不依不饶地追来了! 第27章 三从四德   唐若瑾无奈地来到二门处,唐嘉瑞果然在附近的亭子里坐着,看见她从二门出来,向她招招手。   现在还比较早,凉亭里微风习习,很是怡人。唐若瑾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嘉瑞看看她的额头,基本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了,“头上的伤还疼吗?”   唐若瑾受宠若惊,原来他是来看望自己的,而不是来考自己的,白担心了。她摇摇头:“早就好了,没感觉了。”   唐嘉瑞招呼她坐下:“姐姐,我给你的书你看了吧?我说了要考你的,现在,你先说说什么是三从四德吧。”   唐若瑾哀嚎一声,趴在石桌上。   唐嘉瑞皱眉:“姐姐,现在你的坐姿就不对。”   唐若瑾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弟弟,你看到我送你的小弓箭了吧,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唐嘉瑞的嘴角轻轻抽了两下,那个小弓箭很是精美,但是太小了,根本就是玩具,给嘉珍玩还差不多,君子六艺他们都要学,他可是会正经骑射的。“姐姐,别想贿赂我。快点说说三从四德是什么?”   唐若瑾白了他一眼,这小孩一点都不可爱,“咳咳,所谓三从四得嘛,是这样的,做为一个男人,妻子出门要跟从,妻子命令要服从,妻子讲错要盲从,妻子梳妆要等得,妻子花钱要舍得,妻子生气要忍得,妻子生辰要记得。”   “噗——”唐嘉瑞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一片茶叶堪堪挂在他的嘴角,摇摇欲坠,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唐若瑾。   “哈哈——”亭子旁边的花丛外传来毫不顾忌的笑声,江知宁和另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绕了出来。年轻人剑眉星目,龙行虎步,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宝蓝色圆领锦袍,衣襟袖口都用金线细细勾勒着花纹,看起来很是华贵。“知宁,这个小姑娘是谁?三从四德总结的不错嘛。”   江知宁一身月白夏衫,俊逸儒雅,似笑非笑地看看唐若瑾:“这是我的表妹和表弟,姓唐。你们过来,见过太子殿下。”   唐若瑾和唐嘉瑞端端正正地过来行礼。唐嘉瑞埋怨地看看唐若瑾,他还想好好教她呢,让她变成一个大家闺秀,这下可好,还没开始,就丢了这么大的人,笑话都闹到储君这里来了。唐若瑾则埋怨地看看江知宁,偷听别人讲话的表哥不是好表哥,更何况他还带了个太子一起偷听。   太子笑道:“免礼,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三从四德。”   唐嘉瑞有些着急,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对唐若瑾的名声可不好,“太子殿下,我姐姐她自然是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刚才那些话是跟我顽笑的,还请不要当真。”   江知宁暗暗看了他一眼,这个表弟还不错,至少知道维护表妹。   太子则是剑眉一扬:“你倒是好心,就不怕孤现在就问问你姐姐?”   江知宁轻咳一声:“若瑾,刚才祖母还找你呢,快去吧。”   唐若瑾早就觉得不妙,闻言立刻屈身一礼,急匆匆走了。   太子笑着看看江知宁:“你真是的,急什么,孤是那种不饶人的吗。”这一个表哥一个表弟,生怕自己会为难小姑娘,坏了她的名声,自己是那种会明着去坑人的太子吗?要坑自然是暗搓搓地坑,坑完还得让人感激涕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嘛。   唐嘉瑞也想告退,江知宁道:“表弟,你和我一起送送太子殿下,今日你也休沐,用过午膳再回去吧。”这个表弟虽然不是姑姑所出,但既然和表妹的关系好,不妨也当成正经亲戚,也免得表妹为难。   唐嘉瑞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下等把太子送出门,他就可以和这个大表哥相处了。天知道他有多仰慕这个大表哥,其实不光是他,他们书院里的学子谁不仰慕江知宁,这个文采斐然的少年状元郎。   他今日跑来江府,一是找唐若瑾,二则也期待着能看到江知宁。要是同窗们知道他今日见到了江知宁,还说了话,还能独自相处,还能共进午膳,不知道得多羡慕他。若是再能得江知宁指点一两句,那就更不得了了。   唐嘉瑞跟在江知宁和太子身后,默默想着,他这个姐姐,背了黑锅,在庄子上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可是,运气也很好,未来的夫君是大齐朝的少年英雄,沙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表哥是大齐朝的少年状元郎,多少学子心中的楷模……   唐若瑾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她苦着脸去了纪老太太处,告了江知宁的黑状:“外祖母,大表哥欺负我了!”   江知远大笑:“哈哈,大哥表面光风霁月,温文儒雅,心里可黑着呢,快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看戏不嫌台高的家伙,拍着唐若瑾的手:“乖瑾儿,他怎么了?”   唐若瑾道:“他……他嘲笑我了!嘲笑我不学无术。”   老太太笑了:“他少年成名,大家都捧着他,他看谁都是不学无术,不是专门嘲笑你的,乖,别气了,回头我教训他。”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外祖母教训他。”   老太太拿出个烫金的帖子:“后天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会有很多人去参加寿宴的,瑾儿,到时候咱们祖孙两个一起去。”   唐若瑾有些犹豫,大长公主的寿宴?很多人参加?一听就是个是非之地。   老太太自然看出她不太乐意去,“这些年,我也很少参加什么宴会了,这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姑,倒是和我交情很好,瑾儿陪我去吧。以后瑾儿要嫁进庆国公府,这样的宴会是少不了的,瑾儿总要认识这同一个圈子的夫人小姐的,那庆国公夫人是世子的继母,她未必会真心带你结识这些人,瑾儿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唐若瑾点点头:“好,我和外祖母一起去,外祖母,你对瑾儿真好。”纪老太太是为了她好,嫁入庆国公府后,要是让那个继母带着她,估计各人的喜好禁忌都不会告诉她,她恐怕要自己摸索很久才能适应,老太太是想自己亲自给她带路。   老太太笑着打量她:“我的瑾儿生得如此好看,只是这么多年从未亮相过,这次参加宴会,一定会得个第一美的称号。咱们去给瑾儿再定两件衣服和两套头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唐若瑾连连摇头,寿宴本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她再来个高调亮相,艳压群芳,众小姐们就算不会因为嫉妒给她偷偷下绊子,至少也会懒得搭理她。“外祖母,平常就好了,别太亮眼了。”   纪老太太皱眉,这丫头还真是谨小慎微,她可是江阁老的外孙女,谁那么不长眼敢欺负到她头上来,当年婉儿最喜欢华美精致的衣饰,这丫头却偏偏喜欢素净的。不过,还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吧,勉强她穿上不喜欢的衣服,她也不会自在的。“好吧,不过,毕竟是寿宴,瑾儿可不能太素了,会让主人家不高兴的。”   唐若瑾点头:“我知道了,外祖母,我会注意的。”她当然不会穿着白色去给人添堵,这可是基本礼节。   唐若瑾在江府混得如鱼得水,宋逸成却极为憋屈。他深觉自己以前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个白痴,这些天研习了不少画册,心中来来回回都是小姑娘的身影,恨不得立刻抱着她柔软馨香的小身子,就算不能做什么,至少可以亲亲她,他的亲吻技术可是刚刚有了突破。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跑到江府去了!江府的侍卫可是比唐府的护院强多了,当然,这也难不住他,他照样能无声无息地潜入。问题是,江阁老在江婉和唐思文当年私会的事上有大大的心结,要是万一有所察觉,可能会连累了小姑娘。她这么多年都没有亲人疼爱,要是让江阁老对她生厌不喜,他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所以,他只好一边生闷气,一边希望小姑娘快点回唐府去。   唐思文也盼着唐若瑾快点回来,他对这个冷落了十几年的女儿充满了愧疚感,总想着补偿她,好在这女儿并没有怨恨他不理他,上次还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了,结果,他一下衙回来,正想着把买来的小点心送到海棠苑,就得知她去外祖家了。   江府唐思文不能去,只好等着唐若瑾回来。   唐若瑾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都盼着她回唐府,她仔细地打扮好自己,看看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带着青萍和以琪,去了老太太那里。   纪老太太也已经收拾妥当,看唐若瑾走进来,她穿着烟粉色的褙子,头上插着一只粉色的碧玺蝴蝶钗,蝶翅薄展,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轻轻颤动。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祖孙两个挽着胳膊,登上马车,去了大长公主府。 第28章 寿宴风波   大长公主府前停了很多马车,纪老太太带着唐若瑾,两人一下车,就有个雍容的妇人过来招呼:“老太太可是很久没来了,母亲常念叨您呢,快随我进来。”   老太太低声道:“这是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她一路走着,一路将大长公主家的情况介绍一番,有几个儿子,都是做什么的,儿媳又是谁家的女儿,各人的关系如何。唐若瑾直听得有些头大,努力记着老太太说的话。   大长公主和纪氏年纪相仿,穿着件绛红色团寿纹的褙子,眉眼锐利,颧骨稍高,看起来很难亲近的样子,不过,她一见到纪老太太就笑了,轻声抱怨:“你呀,都多久没到我这来了,我还以为这次也见不到你呢。”   唐若瑾扶着纪老太太的胳膊,纪老太太刚开口说话:“我这不是来——”大长公主的眼睛落在唐若瑾身上,惊叹一声:“哎呀,这是——这是小婉儿的女儿吧?”   纪老太太点点头,“正是我的外孙女,可怜的孩子,我竟是前些天才见到她。”   大长公主对当年的事知之甚详,江阁老不许唐府的人上门,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来往过,她拍拍纪老太太的手:“如今你可算是见着了,人都到了你跟前了,你也放心吧。”她拉过唐若瑾的手,从自己的腕上褪下一只晶莹碧绿的玉镯,顺势套到了唐若瑾的手腕上:“好孩子,以后常来玩,有了你,你外祖母都肯出门了。”   这镯子油润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又是大长公主自己戴在腕上的,想必很是贵重,周围的人齐齐安静了一瞬,有人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唐若瑾面不改色,笑着行礼谢过。   大长公主赞许地点头,招手叫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这是我的孙女梅儿,好孩子,我和你外祖母说说话,你们年轻的小姐们自去玩吧。”   大长公主夫家姓陈,陈梅笑着招呼唐若瑾:“外面的花园里很多花都开了,咱们去走走吧。”唐若瑾顺从地出了大花厅,来到外面,到处都是来给大长公主贺寿的夫人小姐,以琪和青萍紧紧跟在她身后,以琪是生恐人多,有人对她不利,青萍是从未到过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   唐若瑾谁都不认识,和陈梅一边闲聊一边信步走走,两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没多会儿,两个小姐就径直朝着亭子过来了,一个穿着樱桃红牡丹纹的衣裙,长眉大眼,嘴唇有些薄,神采飞扬,另一个穿着鹅黄色绣百蝶穿花的褙子,杏眼琼鼻,脸色有些苍白,右臂不自然地放在身前,看起来很是娇弱,唐若瑾垂眸,刚才在大厅里她就发现了,这两个人对自己很是注意,交头接耳地很是议论了一番,现在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是什么人。   陈梅眼看着两人直奔她们而来,笑着介绍:“穿樱桃红的是平王府的郡主萧梦芝,穿鹅黄色的是庆国公府的小姐宋芸,唐小姐应该认识吧?”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唐若瑾,京都人人皆知庆国公世子突然定亲了,是个从未在京都宴会上露过面的小姐,对此,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有人说其貌似无盐,命格超硬,不怕天煞孤星,有人说其是个乡野丫头,粗鄙不堪……恐怕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貌美动人的少女。   宋芸是宋逸成的妹妹?唐若瑾摇摇头:“之前并未见过。”   陈梅道:“宋小姐的右手前些天受了重伤,差点断了,本以为她会在家中歇息,没想到她今日竟然来了。”   宋芸受了重伤?唐若瑾突然想起那晚宋逸成的话,是他下的手?   萧梦芝和宋芸进了亭子,陈梅也算是主人,笑着给双方做介绍。萧梦芝眉头一扬,冷哼一声:“之前从未见过唐小姐,听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你可识字吗?不会根本就没见过笔墨吧?你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吗?”   宋芸的左手托着右手,站在萧梦芝的身侧。陈梅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三个,没有说话的意思。   唐若瑾一听三从四德就不舒服,更何况这个莫名其妙的萧郡主一来就态度不善,“我自然是识字的,怎么,郡主不识字吗?”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天啊,郡主你竟然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还要巴巴地跑来问我,你身边都没有人告诉你吗?”她感叹的声音越来越大,附近的小姐们都注意到了,纷纷议论起来。   萧梦芝气得脸都红了,宋芸道:“唐小姐,郡主是在问你!”   唐若瑾道:“所以说嘛,竟然没人教导郡主,让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真是可怜。”她摇摇头,一副颇为同情萧梦芝的样子。   旁边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三从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郡主,你可要记住了,不要再到处问别人了。”   唐若瑾扭头一看,顾新兰袅袅婷婷走进亭子,上次在善觉寺坐了她的马车回来,两人后来倒是通了书信,只是没见过面,她莞尔一笑,顾新兰又帮她了。   萧梦芝怒道:“谁说我不知道,我是在考这个乡下野丫头!”   唐若瑾意味深长地道:“哦~郡主是知道的,我明白。”她拖着长音,一副随你怎么编造都行的样子。   萧梦芝火冒三丈,抬起手就想打唐若瑾。唐若瑾正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猛听得一声怒喝:“住手!”亭子边过来一队男子,应该是正准备进去给大长公主拜寿的,打头一人身材高大,龙行虎步,赫然正是太子殿下。   亭子附近哗啦啦跪倒一片,唐若瑾连忙随着大家跪下来,她突然想到,上次她见了太子,好像没有跪啊。宝蓝色的袍角停在她的眼前,下摆上金线绣的精致花纹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左右看看,大家都俯身低头,她悄悄地抬起眼睛,看看太子,发现他正在看她,逮到她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眼,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看口型好像是“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唐若瑾忙又低下了头。   太子冷哼一声:“郡主好大的威风,这是皇姑奶奶的寿宴,你倒要在这里打人了。依孤看来,郡主不仅是不知道三从四德,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还是请教养嬷嬷好好教导一番吧,莫要丢了皇家的颜面。”这话说得极重,萧梦芝脸色惨白,身体轻轻颤抖,太子一向都宽和大度的,今日怎么对自己如此严苛?   太子摆摆手,“都平身吧。”带着那队男子进大花厅去了。   夫人小姐们都默默起身,空气中只有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尴尬地沉默。宋芸神情娇羞,面色泛红,上前扶着萧梦芝:“太子殿下可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听说最近南边好多地方都有暴雨,有冲毁堤坝的可能,太子殿下看起来都瘦了,定然是为国事忧心,不是故意为难郡主的,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萧梦芝眯着眼睛看看宋芸,没有说话。   唐若瑾拉住顾新兰:“这个亭子空气不好,有股子臭味,咱们去别处说话去。”   萧梦芝突然道:“你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你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年少时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你根本不了解他,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唐若瑾一笑,这萧梦芝不会是喜欢宋逸成吧,本以为她是为了宋芸来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是情敌啊。她抚了抚衣袖,好像上面沾了看不见的灰尘:“配不配得上难道是郡主说了算?逸成可是说了,他就喜欢我这样的,某些尾巴翘到天上去的人,他看见就讨厌。”   萧梦芝的脸色更白了些,她颤声道:“你别高兴地太早,你以为他是喜欢你这个人吗?不过是因为你是江阁老的外孙女,他才会娶你的。”   唐若瑾轻轻摇头:“哎,你才是什么都不懂,正因为我是江阁老的外孙女,而逸成又是赫赫有名的武将,所以,他才更应该避嫌,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可是,你看看,他就是甘愿冒着被猜忌的大风险也要和我定亲,你说,他得是多喜欢我呀。”   萧梦芝的身体轻颤,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想说唐若瑾一派胡言,可是,她又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有名的武将和阁老家联姻,本身就会引起陛下的猜疑,宋世子要是为了自身仕途着想,就不该和唐若瑾定亲。难道,宋世子真的喜欢这个乡野丫头?怎么可能呢,宋世子虽然是武将,可是,他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鄙之人,相反,他很有文采,琴棋书画都很是精通,怎么会喜欢这个庄子上长大什么都不会的乡野丫头呢?   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拉着顾新兰离开了。   顾新兰笑道:“唐小姐,你还挺会欺负人的。看看那郡主,都快哭了。”   唐若瑾眨眨眼睛,瞳仁幽黑清澈,神情极无辜:“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呢,郡主刚才还要打我呢,哎呀,我都吓坏了。”   顾新兰扑哧一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读者“努力挖豆”,灌溉营养液 +5 2017-10-01 00:19:15   喜欢文章的小天使请加入收藏哦,   顺便也收藏一下作者吧,么么哒。 第29章 若瑾侍疾   从大长公主的寿宴回来,唐若瑾就不得不返回唐府了,因为唐府的老太太,她的祖母,生病了。   唐若瑾一回到海棠苑,唐嘉珍就闻风而来,她梳着两个包包头,脸蛋跑得红红的,大眼睛里都是不满:“姐姐,你好多天都不在家。”   唐若瑾歉意地笑笑,江府的采月阁住着太舒服了,要不是老太太生病,她还不想回来,她抱了抱唐嘉珍:“走,咱们先去看看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明日姐姐带你上街去买小乌龟,好不好?”答应她的小乌龟一直都没兑现呢,她问了江知远,知道哪里有卖这些小宠物的。   唐嘉珍眼前一亮,跟姐姐一起上街买乌龟?太好了。   姐妹俩牵着手进了寿安堂,老太太靠在床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里不时地发出难受的呻|吟,唐若瑾有些诧异,真的病了?她还以为是装的呢。   陈氏守在身边,唐府人口简单,唐思文去上衙了,能侍奉老太太的只有她了。   唐若瑾上前行礼,陈氏向她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唐若瑾凑到老太太的床前,仔细一看,差点乐出声来。老太太的脸上涂了一层粉,怪不得那么白呢,可是她的粉涂的太厚了些,都卡到皱纹里了。   唐若瑾轻咳一声,唤道:“祖母,孙女给您请安来了。”   老太太似有似无地哼了几声,勉强睁开眼睛,“若瑾回来了?唉,祖母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唐若瑾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祖母说得,祖母不过是……小恙,很快就没事了。”   老太太向着她伸出双手,一副要拉着她的样子。唐若瑾却懒得陪她没完没了地上演祖孙情深,顺手拿起一杯茶,塞到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的手僵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床头,“若瑾,你母亲还要照看府中一应事务,没有空闲,这几天,祖母这里还要辛苦你照看了。”   原来是要自己侍疾,老太太装病就为了折腾自己?唐若瑾点点头:“这是孙女应该做的。”即便老太太是装的,她也得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陈氏皱起眉头,唐若瑾还是个小姑娘,性子也有些刚烈,照看老太太要是起了冲突,可能会被扣上给不孝不悌的罪名,对她的声誉很不好,她开口道:“儿媳也没有那么忙了,还是——”   老太太截断她的话:“怎么不忙了?府里每天都有一堆事呢,你快去吧,这里有若瑾就行了。若瑾啊,晚上你也不用回海棠苑了,在祖母这里睡就行了。现在天气热,你在地上铺上一层,也不会着凉的。”   让自己睡在地上?唐若瑾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母亲去吧,这里有我呢。嘉珍也去吧。”看来明天也不能带嘉珍出门了。   以琪的手指捏得死紧,主子说了,她不能干涉小主母,只能保护她的安危。   陈氏犹豫道:“若瑾,要是……吃不消,先忍着些,让丫鬟去寻我。”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氏带着唐嘉珍离开了,老太太看看以琪:“你的丫鬟也去吧,这里不必留那么多人。”   唐若瑾摇摇头,“她是庆国公世子派来的,世子让她寸步不离,我也没办法打发她走。”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老太太本来就不安好心,她才不会让以琪离开呢。   老太太不满地看了以琪一眼,罢了,反正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丫鬟也无所谓了。她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唉,人老了精神就是短,这一病更是困乏,我要睡一会儿,若瑾啊,祖母的腿好酸啊,你帮着祖母捶捶啊。”   林妈妈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对美人捶:“大小姐,辛苦你了。”   唐若瑾接过美人捶,坐在老太太的床尾。林妈妈笑道:“大小姐没给人捶过腿,这捶腿啊,得跪在床尾的脚踏上才行。”   唐若瑾似笑非笑地盯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的心中不由得颤了一下,真是怪了,这大小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幼又没人教导,自己怕什么?   以琪的手指头都快捏断了,不停地深深呼气吸气。   唐若瑾拿着美人捶,跪在老太太的床尾脚踏上,耐心地给她捶腿。老太太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服务,其实,唐若瑾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手下的功夫肯定比不上常做此事的小丫鬟,不过,她的宝贝外孙女在庄子上受苦,别人也别想好过。   老太太躺了一会儿,还真的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腿上传来两下疼痛,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唐若瑾十分无辜地看着她:“祖母怎么了,是若瑾捶得不好么?”   老太太瞪着她:“你轻一些,不要一下轻一下重的!”   唐若瑾点点头:“若瑾知道了,祖母放心吧,熟能生巧,我总能学会的。”   老太太重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际,腿上又是两下巨痛,比刚才更厉害了,她猛然坐起身:“你到底会不会捶腿?!”   唐若瑾眨眨眼睛:“我从来没做过,自然是不会的,这不是正在学习嘛。”   老太太不敢让她捶了,等她学会了捶腿,自己的腿都要让她捶断了。“起来吧,不用你捶腿了,林妈妈,我的药是不是还没熬呢?”   唐思文回到府里,来看望生病的老太太时,唐若瑾正坐在檐下的小杌子上给老太太熬药。她拿着个小扇子,给小炉子扇两下,再给她自己扇两下,脸红红的,额头一层薄薄的汗。唐思文初见她回府的喜悦立刻变成了愤怒:“丫鬟婆子们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让你在这里熬药?!”   唐若瑾倒没有这么生气,与其在屋里对着老太太,她更愿意在外面熬药,不但帮着熬药,她还一定要让老太太把这药喝下去才行。“爹爹回来了,正好这药也熬好了,咱们一起给祖母端进去吧。”   她小心地把药汁倒进碗里,一滴不剩,放在托盘上,跟着怒容满面的唐思文进了屋:“祖母,你的药熬好了,快喝吧。”   老太太本来就是装病,让她熬药只是想大热天折磨她罢了,当然不想喝这药:“放在那里吧,等凉一些再说。”   “我可是听大夫说,药要热着喝才行,要是凉了,药效就大打折扣了,上次我受伤了,爹爹给我熬药,也是这么说的。祖母快来喝吧,还是说祖母已经好了,不需要喝药了?”   老太太怎么肯好了,她还要让唐若瑾晚上也在这里睡,好折磨她一晚上呢。她只好把黑乎乎的药汁喝了,这药是自己的心腹林妈妈拿来的,喝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天气热,她喝完刚熬好热热的药,脸上冒出汗来,厚厚的粉都有些花了。   唐思文仔细看看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等她喝了药,才说道:“母亲这里有多少丫鬟婆子,何必让若瑾去熬药,她还小,熬药也不会掌握火候。”   老太太叹气道:“唉,丫鬟婆子哪里有自己的亲人贴心,你那媳妇要照看府中杂事,没有空闲,嘉珍更小,我这里也只有让若瑾来侍疾了。不光是熬药,若瑾晚上也睡在我这里。”   “这怎么行!”唐思文皱眉:“若瑾白天已经很辛苦了,晚上再熬夜,身体怎么受得了!”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是呀,可是也没别人了呀,要是映雪在,我倒是谁也不用,有映雪一个人服侍我就够了。”   唐若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太太装病就是为了让柳映雪从庄子上回来。她折磨自己,让唐思文不得不屈从。这老太太可真是心疼柳映雪,这才去了几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唐思文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要么让柳映雪回来,要么让唐若瑾日夜侍疾。他现在对这个女儿充满了愧疚感,让她日夜给老太太侍疾是绝对舍不得,可是,让才去了庄子几天的柳映雪回来,女儿会不会心中不快?   他想了想,抬头笑道:“谁说没别人了,儿子不是人吗?母亲病了,儿子更应该来给母亲侍疾才是。白日里儿子要上衙,晚上自然要到母亲跟前来尽尽自己的孝心。”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唐思文,他为了不让自己委屈,竟然要以身代之,白天上衙,晚上给老太太侍疾。   老太太也很惊讶,这个儿子十几年对唐若瑾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就这么贴心贴肺地好起来了?“不行,晚上你要是侍疾的话,白天怎么还有精神上衙呢?出了差错可怎么办?你竟然为了这个丫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她狠狠地剜了唐若瑾一眼,什么时候,这丫头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了?不该是这样,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和柳映雪才对。   唐思文淡淡说道:“儿子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能出什么差错。再说,要是母亲生病了,儿子却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就这么决定了。若瑾,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第30章 逸成按摩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先是好好沐浴了一番,老太太屋里味道不好,她熬药的时候又出了一身汗,感觉自己都要臭了。   用过晚膳,唐思文派人来知会她,说是老太太既然生病了精神短,她就不用过去请安了,那里有他在。唐若瑾笑了笑,不去正好,她也不想去,爹爹恐怕是担心老太太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自己吧。不过,就算他晚上替了自己,白日里他上衙之后,自己还是得去老太太那里侍疾的。   以琪打发了青菱和青萍,说是自己给小姐守夜,唐若瑾知道,宋逸成要来了,也不知是江府的护卫更森严,还是宋逸成有所顾忌,反正在江府这些天,他一次都没有夜探闺房。   果然,没多会儿宋逸成就到了。他一身玄衣,黑发如墨,俊逸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唐若瑾不知他为什么板着脸,今日自己还没有说话呢,不可能得罪他呀,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唐若瑾想都没想,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劲腰,“逸成~好些天没见你,我好想你啊。”   小姑娘纵身入怀,宋逸成的脸立刻就没办法板下去了,他轻叹一声,揽住唐若瑾的肩膀,在她乌黑的发顶吻了一下:“真是个傻丫头。”   唐若瑾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宋逸成却没有解释,他弯腰将小姑娘打横抱起,长腿几步就到了床边,将她轻轻一放,让她坐在床上,一把就掀开了她的裙子。   唐若瑾大惊,虽然她裙子里还有亵裤,可是,他这是红果果的耍流氓啊,哪有上来就掀人家裙子的,他平常也不这样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宋逸成并不停,大手又朝着她的亵裤伸了过来,这下,唐若瑾真的急了,飞起一脚就朝着他踢了过去。   宋逸成可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岂会将她这一脚放在眼里,他看都不看,手腕一翻,就将她的脚踝握住了,“若若,别闹,给我看看。”   唐若瑾满脸通红:“你,你不要脸!我们还没成亲呢,你看什么看!”她突然有一丝胆怯,外面守着的是以琪,那是他的人,他要是真的非要做什么,自己可阻止不了他。她放软了声音:“逸成~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等,等我们,成亲了,你再……再看,好不好?”   宋逸成面色异常古怪,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暗哑:“若若,你跪在硬邦邦的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膝盖一定受伤了,我是要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你,你以为……我要看什么?”   唐若瑾大窘,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天啊,这个误会可大了,她哀呼一声,扭身扑倒在床上,将脸整个埋在枕头里,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呀,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宋逸成低低地笑了起来,看她如此窘迫,偏偏还坏心眼地不肯放过她,他顺势躺在她的身边,胳膊揽在她的背上,大掌握住她圆润可爱的肩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若若,你说的对,有些事我们是要等到成亲之后再做的。”   唐若瑾又羞又恼,抡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宋逸成身子一闪,轻巧躲过,反而将她压在了身下,“若若,有些事,我们现在就能做。”   他低下头,吻住那思念了几日的樱唇。叩齿入关,辗转吮吸,灵活的舌尖勾住她的小丁香,极尽缠绵。她去了江府,他顾忌着江阁老的心结,不愿冒险去见她,生恐她遭了外祖家的嫌弃,几日没见,他其实也想她了。   他吻得时间有些长,唐若瑾的肺活量可没有他那么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她挣扎着推开他。   她沐浴后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此时有些散乱了,有几缕淘气地跑了出来,搭在她泛着红晕的小脸旁边,反倒有一种凌乱的美。她的眼睛里盈满水光,斜睨着他,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的魅惑。   宋逸成心中一荡,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哑声说道:“若若,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要忍不住做些现在还不能做的事了。”   他最近偷偷研习了不少画册,对于男女之事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懵懂了,甚至知道了在不伤她的情况下如何让自己满足,只是,他并不想吓到自己的小姑娘,能抱着她,能亲吻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宋逸成自己平复了一会儿,翻身坐起:“现在,若若,给我看看——你的膝盖。”   唐若瑾强忍着又想踹他的冲动,将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宋逸成把她的亵裤从脚踝处向上拉起,露出莹润白皙的小腿来。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几下,暗想,把魏妈妈送到她身边来就对了,看看把她保养得真好。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从唐若瑾的小腿上划过,直到她的膝盖。宋逸成的脸沉了下来,白嫩的膝盖透着隐隐的青紫,果然是伤了。   唐若瑾看他面色不善,还以为自己伤的很严重,刚才沐浴的时候没察觉呀?她凑过来看看,“没事,这点点青紫,不仔细都看不出来,过两天就好了。”   宋逸成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挖出些药膏涂在她的膝盖上,大掌包裹着她的膝盖,轻轻地给她按摩着:“傻丫头,她让你跪你就跪呀,下次她再不怀好意地折磨你,你别理她,我给你撑腰,唐府待不下去了,咱们马上成亲,你到国公府去,有我护着你呢。不许你再这么委曲求全,伤害自己。”   唐若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中暖暖的,手指扯住他的袍角,卷来卷去,“你放心,她还怕我把她的腿捶断呢,也不敢再让我给她捶腿了。逸成,你这按摩的手法不错嘛,很舒服呢。”膝盖热热的,她轻轻地哼了两声,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小懒猫。   宋逸成长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样,算的上一个三从四德的好男人吗?”他想起乙三给他汇报她所说的三从四德时,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同情和幸灾乐祸,好像他从此就夫纲不振了。   “咳咳。”唐若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该死的以琪和乙三,把自己的糗事全都告诉他了,“那个,那个,咳咳,逸成,我遇到宋芸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为妙。   宋逸成也不为难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地给她揉着膝盖。   “宋芸的右手伤了,逸成,是你……做的吗?”他说过要报复的。   宋逸成点点头:“不光是她,二弟的右手也受伤了。”继母让他最在乎的人受了伤,他就要让那个继母在乎的两个人都受到更重的伤才行,他也不伪装成意外,要让那个继母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复。她要是再敢打小姑娘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她自己能不能承担更可怕的后果。“若若,宋芸为难你了?”   唐若瑾摇摇头,宋芸鼓动着那个萧梦芝找她的麻烦,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小争斗罢了,她自己完全能够应付,也不算什么。“逸成,那个萧梦芝你认识吗?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梦芝明显喜欢宋逸成,就是不知道他……   “不认识,之前也没听说过。”他虽然大致了解过京都闺秀,但都是寻常人家的,这萧梦芝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还是听说她找了唐若瑾的麻烦,他才去调查了一番:“萧梦芝是平王的嫡女,她还有一个胞兄,是平王世子,他们兄妹都是平王妃所出。”   “那平王和平王妃厉害吗?”估计以后萧梦芝少不得还要找自己的麻烦,她还是多了解些好。   “平王是个闲散王爷,没有任何实权,平王妃也并不精明,养出的一双儿女名声都不好,郡主刁蛮任性,世子痴肥好色。若若,有我呢,不必怕他们。下次她们再敢找你的麻烦,若若就直接打回去,我给你撑腰。”论实权,平王府可比不上庆国公府。   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胳膊:“嗯,有大齐朝的英雄人物给我撑腰,我不怕的。”   宋逸成含笑看看她,按摩好膝盖,自去耳房净了手,回到床边解去外袍,揽着唐若瑾,“若若,睡吧,长腿欧巴守着你。”   “长腿……欧巴?!你,你怎么知道欧巴?!” 唐若瑾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天啊,不会他和自己一样……   宋逸成长眉轻挑,“上次你说的啊,你夸我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说我是长腿欧巴,还说长腿哥哥是你的。”   唐若瑾简直要疯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说了这些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我说的?”   宋逸成点点头,“就是上次你从善觉寺回来,碰伤了额头,喝了安神汤的那次。”她喝了那药汤,有些迷糊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是正常的。   唐若瑾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模模糊糊似乎还真有些印象,她担心地问道:“我,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没有?”不会迷糊中把自己的老底揭了吧?   “没说别的了。”宋逸成奇怪地看看她,她在担心什么?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以后可要当心了,话可不能乱说的。“逸成,你回国公府去睡嘛,咱们还没有成亲,你睡在我这里不好。”   宋逸成睨了她一眼,“怎么不好?在庄子上不是睡过了吗?上次,若若受了伤,晚上也是我陪着若若睡得。”   唐若瑾摇了摇他的胳膊:“那次在庄子上,是回城太远了。上次是我受伤了,喝了药有些迷糊,都是意外情况嘛。现在我好好的,你回去吧。逸成~”   宋逸成看她坚持,无奈地在她额头轻弹一下:“用完就扔,没良心的小丫头!” 第31章 宋府二爷   唐若瑾用过早膳去了寿安堂,唐思文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他一晚上睡的怎样,老太太有没有半夜故意折腾他,反正他是照常上衙去了。   老太太不敢再让唐若瑾捶腿,生怕自己的两条腿被她捶废了。也不愿意再让她熬药,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喝那黑乎乎的苦药汁,“若瑾啊,你就在这里陪着祖母吧。天气热,你给祖母打扇吧。”   林妈妈递给唐若瑾一把扇子,唐若瑾接了过来,坐在老太太的床边。老太太靠在床头,舒服地闭目养神。唐若瑾轻轻摇着扇子,暗道,今日倒没说让自己跪着打扇。   老太太慢慢地又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唐若瑾的扇子越摇越轻,旁边监督的林妈妈过来轻声说道:“大小姐,你得用些力气。”   唐若瑾似是吃了一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大,迷糊的老太太猛地惊醒,心怦怦直跳,她捂住胸口缓了一缓,“你们吵什么?”   唐若瑾歉意地一笑:“林妈妈突然过来跟我说话,吵到祖母了。祖母放心,我们不说话了。”   老太太不满地盯了她一眼,又开始闭目养神。   唐若瑾眼看着老太太又迷糊了,手里的扇子又慢又轻,基本上带不起风来。林妈妈干瞪眼,又不敢过来说她,生怕她又故意大声嚷嚷起来,把老太太惊醒。没多会儿,老太太的额头就见了汗,她的眉头不舒服地皱了起来,眼睛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不悦地盯着唐若瑾,“怎么回事,这么热,你就不能用些力气吗?”   林妈妈得意地瞅瞅唐若瑾。唐若瑾愧疚地说道:“啊,太轻了吗?祖母放心,我这就用些力气。”她说着话,双手握住扇柄,发力一通猛扇。   老太太被她扇得发丝都飞了起来,眼睛半眯着,浑身一个激灵,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停,快停,别扇了!”她身上有汗,让这大风一吹,装病就变成真病了。她看看唐若瑾的细胳膊,真是个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力气还真大。“林妈妈,传午膳吧。若瑾啊,你给祖母布菜吧。”   没一会,饭菜就摆到了桌上。唐若瑾看看,老太太还真是一点不顾忌,装病还吃大鱼大肉,就算是不装病,吃的全是肉也不健康啊。   老太太端坐在桌旁,唐若瑾和林妈妈站在她的两侧,等着服侍她用膳。最后一道热乎乎的酸笋鸡皮汤端上桌。老太太道:“那个汤我喜欢。”说完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忙取了小汤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的鸡皮酸笋和笋丝,没带一点汤,放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林妈妈笑道:“大小姐,这汤得盛的一半干一半汤才行啊。”   唐若瑾也笑得温婉:“是吗,不如林妈妈做个示范?”   林妈妈取了个小碗,给老太太盛汤,唐若瑾趁机给以琪使了个眼色,以琪大喜,眼看着小主母在这里受人搓磨,她早就憋得难受了。   “大小姐,看清楚了吗?以后盛汤就要这样。”林妈妈说着,准备把小碗放到老太太前面,突然腿上一麻,她身子控制不住地一歪,一碗热乎乎的汤全部都扣到了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嗷的一声站起身来,夏天的衣服薄,她感到自己的皮肤被烫得火辣辣的。林妈妈惊呆了,拿出袖中的帕子就去给老太太擦拭,结果不知怎的,她身上又是一软,整个人都扑到了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被她扑得后退一步,绊倒了刚才坐着的椅子,两人手忙脚乱一通挣扎,还是跌到了地上。老太太的手挥舞着扯到了桌布,一大桌的饭菜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杯盘碗盏大鱼大肉全都砸在两人身上。   惊呆的丫鬟们听到老太太高亢的尖叫声才反应过来,都冲过来想帮忙。冲在最前面的踩上了地上的饭菜油汁,脚下打滑,一下子摔了个仰八叉。后面的丫鬟们吓了一跳,都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好一番努力才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老太太满身满脸都是油腻,头上还挂着一根鲜绿的小芹菜,衣襟里一只肥硕的鸡腿露出半截,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各自拿着帕子给她擦拭,老太太怒喝一声:“别擦了,去备水,我要沐浴!”她愤怒地瞪了林妈妈一样。   刚刚爬起来的林妈妈一个激灵,“不,不是我,我不知怎么的就……啊,一定是大小姐害得!”   唐若瑾怜悯地看看她:“我和林妈妈在祖母两侧站着,中间还隔着个大桌子呢,唉,林妈妈,错了也不要紧,你服侍老太太这么多年,她怎么忍心为了你这无心之失罚你呢。”   老太太阴沉沉地看看唐若瑾和林妈妈,转身去了净房。林妈妈看看自己身上挂着的汤汁菜叶,也赶紧去收拾了。   唐若瑾眼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施施然回海棠苑去了,路上递给以琪一个赞赏的眼神,她这破坏力,满分!以琪面无表情,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好么。   唐思文下衙回来,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惊讶地发现唐若瑾没有在这里侍疾,而老太太的病已经好了。他自然知道老太太是装病的,怎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柳映雪可还没有按照她的心意从庄子上回来呢。   老太太揉着额头,林妈妈在旁边给她打扇,“两个月后就是我的寿辰了,唉,可是,连我的宝贝外孙女都见不到,我这寿辰不过也罢。”   唐思文沉默片刻,柳映雪已经去了庄子,到老太太的寿辰再回来的话,就在庄子上待两个半月,虽然和最初定的四个月有差距,但总算还能接受。“母亲别难过,寿辰前儿子就派人去把映雪接回来。”   老太太的“病”好了,唐若瑾自然也不用再侍疾了,上午依旧去大花厅跟着陈氏学习掌家理事,唐嘉珍乖乖地坐在她身边,两人低声商量着午膳后就去逛街,买早就想要的小乌龟。   唐嘉珍很兴奋,午膳干脆也是让丫鬟送到海棠苑来用的。用过午膳就开始眼巴巴地瞅着唐若瑾,只要她一起身活动就眼睛发亮。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也不耽搁,赶紧收拾好自己,带着她和以琪出门了。   卖小动物的是不太长的一条街,什么都有,唐嘉珍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她对一切都感兴趣,尤其是毛茸茸的小宠物。“姐姐,你给我的那些小玉雕,和这些真的小兔子小猫小狗好像啊。”唐若瑾去江府小住之前给她在库房挑的那些精美小玉雕,她很是心爱,每天都要把玩一会儿才肯睡觉。   唐若瑾笑笑,拉紧她的手。   “姐姐,咱们……每样都买吧?”唐嘉珍希冀地看着她。   唐若瑾无语,这个妹妹还真是喜欢这些,不过,她也很有耐心,院子里的小鸭子和小鱼让她照看得很好。“嘉珍,都买的话,你的小院子就要变成动物园了,放不下这么多哦。今天就买小乌龟,要是嘉珍照看的好,咱们过些天就再来买一样,好不好?”   唐嘉珍很是失落,这么多可爱的小家伙,她都想要啊。不过,今天能买上一样小乌龟,也很开心了。她一定好好照看,让姐姐过些天再带她来。   到了卖小乌龟的地方,唐嘉珍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轻轻抿着,一脸认真地看着,因为唐若瑾说了只能买两只,她挑选地很仔细。唐若瑾站在她身侧,手搭在她的肩上,只默默看着,并不干预她。   唐嘉珍最终挑了两只个头偏小的,店家给她装到小笼子里,以琪帮她提着。三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唐嘉珍一路走一路恋恋不舍地瞅着,唐若瑾也不催她,陪着她随意漫步。   出了这条短街,转过弯就是他们的马车处。   唐若瑾好笑地看看唐嘉珍那肉痛不舍的小眼神,转角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下子撞到唐若瑾身上,将她带得险些跌倒,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以琪上前,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将她一带,唐若瑾就被裹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完全陌生的气息。唐若瑾迅速推开了他,那人弯腰一辑:“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小姐没事吧?”   以琪嘴唇紧抿,神色紧张,上前站到唐若瑾的身侧。唐若瑾淡淡地道:“无妨。”她轻轻一拂衣袖,拉过唐嘉珍向马车走去,以琪紧紧跟在她身边。   “哎,小姐,你——”那人在背后喊道。   唐若瑾只做不闻,径直把唐嘉珍抱起送进马车,自己也进去了,等以琪进来后,立刻将车帘放下,吩咐一声:“回府。”   那人眼看着马车走远,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哥,这就是你心爱的女人吗?你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派人伤了我的手,就是为了她吗?   唐若瑾看看以琪,问道:“他是谁?”那人绝对是故意撞她的,他身手敏捷,就算转弯太急了,也不应该直接撞到她身上,而且,他拉住她防止摔倒就罢了,不该把她拉进怀里。   以琪目光闪烁:“是庆国公府的二爷,宋安成。”   宋逸成的二弟?原来是他。   庆国公府。   宋安成唇角含笑,看着面色冰冷的宋逸成,“大哥多久都没有来过我这里了,自从你从军中回来,就和弟弟疏远了。”   宋逸成嘴角紧抿,“不许碰她。”   宋安成一笑,“我对她不感兴趣。倒是你,大哥,真的不坐下来喝杯茶吗?”   宋逸成眉头一挑,“还是不了,我怕我喝了这里的茶,就出不了这个院门了。”   宋安成笑容凝固,手指紧紧地握了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那个自幼就将他带在身边,同他一起闯祸,手把手教他习字挽弓的哥哥。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相信就好。” 第32章 醋王世子   郊外的临平湖十分大,湖上有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整个湖面都飘散着淡淡的荷花清香。一只轻巧的小船从荷花中穿过,白嫩细长的手指伸出,掐了一朵莲蓬,将里面新鲜的莲子剥出来,递给旁边的人,“新兰,你尝尝。”   顾新兰笑着从她的手心里捏了一颗,放到嘴里,“嗯,果然不错,又甜又嫩,若瑾,这临平湖可真是好,以前夏天总嫌天气热,窝在房里不爱出门,我竟然从没有来这里泛舟赏荷。”   唐若瑾道:“我还是听二表哥说的,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江知远很爱玩,跟她说了很多京都好玩的地方。江府的采月阁正对着的也是湖,湖上也有荷花,但毕竟建在府里,哪有这天然的湖泊大。   唐若瑾吃了几颗莲子,满意地眯着眼睛,“此情此景,再有乐声相伴就更好了。”   顾新兰嗔笑着看看她,从丫鬟那里取过一只玉笛,“若瑾肯定是早就看到这笛子了,这是催我给你奏乐助兴呢。”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头:“有美景美人,有美味的莲子,要是再有美妙的笛声,当然就更完美了。”   顾新兰笑笑,凝神片刻,将玉笛放到唇边,正要吹响,却有一阵悠扬的箫声,从不远处飘来。唐若瑾眼睛一亮,谁这么会凑巧?   顾新兰楞了一下,仔细听听那箫声,将玉笛凑到唇边吹起,与那箫声相和,一笛一箫,一远一近,似天籁之音,萦萦绕绕,唐若瑾听得入迷,低声吩咐将船向那箫声处划去。   一曲罢,顾新兰心情激荡,闲暇时她经常与家中的姐妹合奏,但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契合,似乎连心灵都相通了似的。她看看对面的小小乌篷船,那奏箫之人就在船中,只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   顾新兰声音柔和:“姐姐的箫声如此美妙,新兰甚是仰慕,姐姐若是不嫌弃新兰笛声粗陋,不妨出来一见?”   那小乌篷船微微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人走出来。   顾新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没有出来一见的意思,也不再纠缠,黯然道:“姐姐既不肯相见,新兰就不打扰姐姐清净了。”她颇为遗憾地吩咐自己的小船离开此处,却见那乌篷船一阵轻晃,一身飘逸的白衣从里面出来了。   唐若瑾目瞪口呆,顾新兰面红耳赤。乌篷船头立着一个人,墨发飞扬,白衣飘飘,身姿清逸,面容俊秀,赫然是一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朝着她们略一躬身,“在下萧正平。小姐的笛声空灵悠远,着实不凡,正平能得与小姐共奏一曲,实属三生有幸。”   向来端庄大方的顾新兰结巴了:“抱……抱歉,我,我不知道你是……”   唐若瑾笑道:“萧公子的箫声,顾姐姐的笛声,我觉得都是天籁之音。相请不如偶遇,萧公子要是不嫌弃,不如同我们一起游湖吧,若是能再听一曲你们二人合奏,那我也是三生有幸了。”   萧正平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他足尖轻点,一个纵身就跃了过来,轻巧地落在她们的小船上,小船只是轻轻一晃,就恢复了平稳。   唐若瑾邀请萧正平坐下,又拉了拉尴尬的顾新兰,介绍道:“我姓唐,刚才吹笛的是顾姐姐。”   顾新兰毕竟是大家闺秀,很快就平静下来,亲手给萧正平斟茶一杯,算是赔礼,“刚才是我唐突了,还望萧公子勿怪。”   萧正平没有喝茶,眸光一扫,“天气热,也不想喝茶,这莲蓬看起来倒是不错。”   小几上放着两人刚才摘的几朵新鲜莲蓬,顾新兰亲手剥了几颗莲子,递给萧正平,“这莲子甜嫩可口,萧公子请尝尝。”   萧正平这次痛快地接了过去,放到嘴里,满意地点头,“果然不错。”   小船悠悠荡荡,微风拂面,荷香阵阵,唐若瑾听着顾新兰和萧正平默契无比的合奏,看着顾新兰脸上的红晕,悄悄笑了。   次日一大早,唐若瑾刚刚起床,就听见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庆国公世子爷来了,唐思文让她快些到书房去。   唐若瑾梳洗罢,疑惑地去了唐思文的书房。宋逸成这么早做什么来了,他要是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偷偷来见自己,干嘛要通过唐思文,弄成公开正式的会面呢?   到了书房,唐若瑾抬眼望去,险些被宋逸成闪花眼。他平时都是晚上来找她,总是一身玄衣,今日却穿了白色,袖口袍角都用银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宽袍缓带,长身玉立,俊目含笑,眉间小小的朱砂痣淡红一点,整个人好似谪仙一般。   唐思文轻咳一声,将唐若瑾从被仙人迷晕的状态中唤醒,“瑾儿,宋世子是来邀你一起游湖的。”   宋逸成道:“临平湖上荷花盛开,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光,不知若瑾肯不肯赏脸呢?”   唐若瑾点点头,虽然她昨日才刚刚游过临平湖,可是,这是宋逸成第一次约她出游,她当然不会拒绝。   唐思文皱眉:“瑾儿,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向宋世子道谢?”这个女儿还是得好好教教才行,行动举止太过随意。对于庆国公世子爷的邀约,她只是点点头,连句话都没说。   唐若瑾从善如流,屈身一礼:“多谢世子相邀,能与世子游湖,若瑾荣幸之至。”   宋逸成心中对唐思文很是不满,若瑾没有向他道谢,那是他的小姑娘和他亲近,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表面的客气,唐思文又没有教导过她什么事礼貌,凭什么指责小姑娘。他倒是希望小姑娘和他能永远这么随意亲近,而不是端庄有礼、客气疏离,像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那样。   他上前一步,将行礼的唐若瑾扶起来,“若瑾,无需和我客气。可还需要收拾什么?”   唐若瑾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摇摇头,她是带着以琪过来的,也不用再回海棠苑了,“这就走吧。”   宋逸成骑马,唐若瑾坐着马车,一起向临平湖而去。   宋逸成准备的是一艘精美的画舫,有两层。唐若瑾还没有坐过这样的船,好奇地把各处都看了一遍。宋逸成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小弧度,“若若,怎么样,比昨天你们坐的船好多了吧?”那个什么萧正平,不过是乌篷小船罢了,哪能和自己这精美的画舫相提并论?   唐若瑾点点头,昨天她和顾新兰坐的是普通的小船,虽说比湖上大多数的船干净舒适,却远没有这个精美。   宋逸成拉着她的手,上了二楼,地上铺着毛皮毯子,放着几个又大又软的靠垫,小几上摆着茶水点心,布置的很是舒服。奇怪的是还有琴案,上面是一张古朴的七弦琴,旁边还摆着萧和笛子。   “若若,想吃新鲜的莲蓬吗?我给你采。”   唐若瑾道:“那得到一楼去,才够的着。”   宋逸成长眉一挑,“不用,若若,看我的。”他拉着唐若瑾来到二楼窗边,笑着看看她,突然纵身一跃,唐若瑾只觉得白影一晃,宋逸成已经出了画舫,脚尖在碧绿的荷叶上一点,长臂一伸,就采了一朵莲蓬。他轻轻一跃,又到了另外一片荷叶上。   唐若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身白衣,接天莲叶无穷碧,他轻巧地站在那里,衣带飘飘,好似画中神仙一般。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会轻功的,可是从没有亲眼见过,今日一见,顿觉如此神奇。   宋逸成卖弄够了,依旧从窗口回来,见到唐若瑾呆呆的样子,很是满意,那萧正平的功夫如何能跟他相比,不过是从一条船跳到另外一条船罢了。   他握住唐若瑾的手,将发呆的小姑娘拉到小几边坐下,把采来的莲蓬放到小几上,“若若,你在这里吃莲蓬,我给你弹琴助兴,好不好?”   唐若瑾机械地剥了几颗莲子,放到嘴里,那边宋逸成已经叮的一声弹起了那古朴的七弦琴。唐若瑾突然福至心灵,宋逸成,他醋了,他绝对是醋了!   因为昨天萧正平穿了白衣,所以他要穿更好看的白衣;萧正平坐了乌篷船,他就来个精美的画舫;萧正平从小船上一跃而过,他就从二楼窗口跃到荷叶上;萧正平奏箫,他就弄了琴笛箫都有……   这家伙!怪不得他一大早就来唐府邀请自己游湖呢。终于反应过来的唐若瑾扶额,忍不住白了以琪一眼,他们什么都给他汇报,定是将自己主动邀请萧正平上船的事告诉他了,惹得他如此卖弄。   以琪偷偷白了暗处的乙三一眼,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什么都告诉主子。   乙三无奈地白了宋逸成一眼,这主子怎么这么幼稚这么小心眼,卖弄完轻功又卖弄琴艺。   宋逸成一曲弹罢,来到唐若瑾身边坐下,“若若,还满意吗?要不要听别的,箫?笛?”   唐若瑾笑:“逸成弹的真好听,简直是天籁之音。”她昨天这么夸过萧正平,还是老老实实地夸他一遍好了,况且他弹得本来也极好。她剥了一颗鲜嫩的莲子,直接放到宋逸成的嘴里,“逸成歇一歇,陪我坐着说会儿话。”   宋逸成满意地吃掉了莲子,清香淡甜,他的小姑娘亲手剥的。   “逸成,我昨天在这里游湖,遇到萧正平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宋逸成的脸一沉,他今日做了这么多,小姑娘怎么还是惦记着那个该死的萧正平?他就那么好?   唐若瑾看看他的脸色,笑道:“他和顾姐姐合奏了好几曲,我看顾姐姐很是动心的样子,那笛声里的绵绵之意连我这个外行都能听得出来,萧正平的箫声中也似有回应之音。不过,那萧正平到底是什么人,人品可好,配不配顾姐姐?”   宋逸成微微一愣,忍不住看了乙三藏身的地方一眼,怎么回事?乙三昨日向他汇报,说那萧正平如何白衣飘飘,小姑娘主动邀请他上船,夸奖他的箫声天籁之音,害得他以为小姑娘要被人抢走了,一大早就来表现自己。   乙三不禁打了个寒颤,完了,他一定会去刑堂受罚的,不过,能看到素来深沉的主子如此幼稚的一面,受罚也甘愿啊。   唐若瑾细白的手指勾住宋逸成的衣袖,轻轻一摇,“逸成,你要知道就跟我说说,若人品实在不堪,也不能害了顾姐姐。”   宋逸成拉过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若若知道萧正平是哪家的人吗?”   唐若瑾摇摇头,她和顾新兰昨日只知道名字,其他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宋逸成醋成这样,她不得不澄清一下,免得误会越来越深,她也不想问他的,毕竟是女儿家尚未明确的心事。   宋逸成笑道:“他是平王的儿子。”   唐若瑾睁大眼睛,“平王?你不是说平王府世子痴肥好色吗?怎么——”   “他并不是世子。萧正平是平王的妾室所生,平王除了世子和郡主外,还有一个庶子,就是他。”   原来如此。“那,他人品如何?”   “他在平王府并不如意,幼年时世子和郡主似乎总是欺负他,为人颇为隐忍,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比世子不知上进多少倍。”   唐若瑾满意地点点头,没有不良嗜好就好,其他就由顾新兰考虑了。 第33章 闹市惊马   过了没几天,顾新兰又约了唐若瑾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两人对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也就是在街上走走,再去茶楼坐会儿,喝茶吃点心闲聊。   唐若瑾依旧带着以琪出门,青菱和青萍两个也习惯了,自家小姐很是信赖这个庆国公世子爷送的丫鬟,去哪都是带着她。   唐若瑾和顾新兰走在整齐干净的大街上,顾新兰的丫鬟和以琪默默地跟在后面。   “若瑾,逛街没有去临平湖有趣,什么时候咱们再去泛舟赏荷吧。”   唐若瑾同意:“好啊。最好还能再听一次新兰和萧公子的合奏,那才叫好呢。”   顾新兰轻叹一声,目光惆怅:“哪有那么巧的事,上次只是萍水相逢,咱们只知道名字,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她回府后还派人悄悄地打听了一番,奈何这个萧正平虽然行为举止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行事却可能很是低调,竟然没查出来。   唐若瑾笑道:“巧了,我刚好知道他是谁。”   顾新兰眼睛一亮,伸手握住唐若瑾的衣袖:“真的?好妹妹,快告诉我!”   唐若瑾看她如此急迫,不禁笑出声来。顾新兰醒悟过来,知道唐若瑾看出了自己那隐秘的心意,满面通红,恨恨地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表情虽凶,力道却轻柔。   唐若瑾努力收起笑意,正色道:“好了,不骗你,他是平——”   “小心——”大街上蓦地响起叫声:“小心啊,马惊了,快让开!”   唐若瑾猛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转瞬就到了跟前,上面端坐一人,正是萧梦芝,她嘴里惊慌失措地喊着,嘴角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正冷冷地盯着唐若瑾。   唐若瑾心头一跳,伸手去推顾新兰,“新兰,快让开!”以琪自然会保护她,可是顾新兰正站在她的身边,一定会被萧梦芝误伤到的!   太快了!似乎来不及了!唐若瑾想扑到顾新兰身上,以琪却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把抱住她,身形一晃,就到了街道的最边上,将唐若瑾护在她和墙壁之间。唐若瑾用力推她:“新兰!”   顾新兰完全惊呆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看着那马蹄在自己面前高高抬起,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她,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完了,心头浮起浓浓的遗憾:爹,娘……还有,只见过一面的萧公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白影飞扑而来,抱住顾新兰就势一滚,两道身影在地上翻滚几下,堪堪躲开了那落下的马蹄。   惊魂未定的顾新兰抬眸望去,那抱着她的白衣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萧公子,萧正平。此刻,他正担忧地看着她,焦急地问道:“你……你怎么样?”   两人都跌坐在地上,洁净的衣服上沾了灰尘,顾新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却觉得很是幸福安心,她微微一笑:“我还好。”   萧正平见她没事,想要将她从怀中推开,顾新兰见状立刻又道:“就是有些头晕。”   萧正平不敢再推她,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站起身来,顾新兰软软地靠在他的胳膊上。唐若瑾扑了过来,看看他们两个都没受伤,松了口气。   随后又有两匹马停在他们身边,一匹马是空的,想来是萧正平的坐骑,另一匹马上是个肥胖的年轻男子。萧梦芝已经在不远处勒住马,调转马头朝着他们过来。   唐若瑾看看萧梦芝,“郡主骑术真是不错,那么快的马都能驾驭自如。”   萧梦芝得意地一扬眉毛,“那当然,你不看看我是谁。”她的骑术可以说在京都的女子中首屈一指。   顾新兰一笑,“是平王爷教的吧,郡主不愧是平王爷的女儿。”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萧正平垂眸,萧梦芝这个蠢货,两句话就让人家给装进去了。她刚才还可以说是惊马,现在却变成了她故意将马驾驭得那么快,这下就是她在闹市纵马意图伤人了。顾小姐的一句话,把平王府也装进去了,她这行为都是父王教的了。   唐若瑾冷笑一声,扬声说道:“这马说停就停,哪里是惊马的样子,郡主根本不是惊马,是故意来撞我们的!”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大家都有眼睛,都看见了萧梦芝的马一勒就停,又乖乖地掉头走了回来,根本就没惊。   萧梦芝脸色一变,冷声说道:“本郡主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下更是直接承认了故意撞人。   唐若瑾眼圈一红,看向周围的人,“刚才是多么凶险,要不是这位公子来得及时,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命在。不过,郡主是皇亲国戚,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我们是不敢反驳的,今日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佛祖保佑。只盼郡主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这里是闹市,街上这么多的人,还有小孩子……”   围观的人也是心有余悸。看看这两个险些殒命的小姐,一个面色绝美,目中含泪 ,楚楚可怜;一个鬓发散乱,衣上满是灰尘,形容狼狈,不由得指着萧梦芝交头接耳起来。有那胆子大的,还放声说道:“皇亲国戚怎么了?难道平王府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在闹市纵马伤人?难道是郡主就可以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萧梦芝怒容满面,另一匹马上的那个肥胖的年轻男子喝道:“嚷嚷什么?!不过是女孩之间的玩笑,你们嚷什么?平王府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议论的?”他的马鞭一抬,指向唐若瑾,刚想呵斥几句,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突然呆住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淡绿色长裙,腰身不盈一握,乌黑浓密的长发用发带挽着,鼻子小巧挺直,樱唇红润饱满,一双眼睛好似潭水,幽深清澈,正无辜地看着他……手里的马鞭。   美!实在太美了!他不知见识过多少女子,却都没有眼前这个动人。眼神纯真无辜,眼角却略带魅惑,装扮是大家闺秀,却又隐约带着些野性,真是个诱人的少女!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唐若瑾面前,伸手就想去拉她,唐若瑾一闪躲过。他舔了舔嘴唇,“美人,让你受委屈了,别怕,我是平王世子,你跟着我回平王府去,保准吃香喝辣,一辈子什么都不愁。”   萧正平眼睛看着地面,今日平王府算是把脸丢到家了,不过,他心中只感到隐隐的快意。   唐若瑾满脸惊慌地看了看平王世子,颤声说道:“不,我,我不去……”   肥胖男子没想到自己都亮明了身份,这个小美人还是不肯领情,他右手握着马鞭,在左手的手心轻轻敲了几下,冷笑几声,“请你去是瞧得起你,小美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围观的人这下更热闹了,一个平王府郡主,又来了个平王府世子,有人议论道:“这郡主害人不成,这世子可是要强抢民女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唐若瑾心下暗笑,这平王府的郡主和世子简直是一对猪队友,相比较而言,萧正平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无论人品样貌还是智商,都比这一对跋扈无脑的兄妹好太多了。   正当群情激愤,大家议论纷纷,唐若瑾想要再添一把火之时,围观的人群外传来一声断喝:“这里在闹什么?!”   人们扭头看去,只见马上一个年轻男子,身穿宝蓝色夏衫,袖口衣摆绣着金线,气宇轩昂,正不悦地看着平王府郡主和世子,他的身后一溜排开,十几个侍卫端坐马上,个个神情肃穆,腰配长剑。   唐若瑾暗暗可惜,他来了,今天这场闹剧就只能到这里了。   萧梦芝打了个寒颤,上次被他当众训斥的羞耻,她还记忆犹新。她翻身从马上下来,“太子殿下,我们,我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围观的人齐齐抽了口气,太子?也不知道谁打头,哗啦啦大家全跪下了。   太子翻身下马,他本来有事去了户部一趟,回来就遇到了这场闹剧,这王叔家的一对儿女也不知是怎么教养的,光长脾气不长脑子,净给宗室丢脸了。   他龙行虎步,几步到了唐若瑾跟前,小姑娘跪在地上,乖巧地低着头,露出白净的后颈。他四下环顾,每个人都跪地垂首,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的。   他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又淘气了。”   唐若瑾不满地抬头,怎么就是她淘气了,明明是郡主先要害她的性命。正对上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突然又有些心虚了,好吧,她确实是打算让平王府的这一对猪兄妹当众出丑的。   太子直起身,吩咐道:“今日之事,孤会派人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郡主先回平王府禁足。都散了吧。”他也不理会众人,上马扬鞭,带着一众侍卫,绝尘而去。   萧梦芝大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次要被他当着这些贱民的面训斥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回府禁足也没什么,反正又没闹出人命,过几天就又能出门了。   她也翻身上了马,“大哥,走了。”   平王世子恋恋不舍地看看唐若瑾,对萧正平说道:“二弟,你跟这两位小姐认识啊,不如邀她们去府里玩耍?”   萧正平垂眸:“我只是凑巧遇到了而已。”平王世子颇为遗憾地上马,追着萧梦芝走了,二弟不肯介绍,没关系,妹妹肯定知道这个小美人是谁,赶紧追上去问明白,好早日抢回府中。   顾新兰眼睛猛地睁大了,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般,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萧正平,他是平王的儿子?那她和唐若瑾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坑了半天的平王府,他一句话也没说?端庄大方的她又磕巴了:“我,我不知道,你,你是平王府……的人,萧公子,抱歉……”   萧正平嘴角微微翘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点也不在意,放心。”   温热的气息拂过白玉一般的耳垂,顾新兰的脸……红了。 第34章 他的维护   发生了这样的事,唐若瑾估计宋逸成晚上一定会来,似乎她这里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不放心似的。果然,以琪打发了青菱青萍,守着堂屋,没多会儿,宋逸成就来了。   他依旧一身玄衣,面沉如水。   唐若瑾一看他面色不善,立刻扑进他怀里,双臂抱住他的劲腰,“逸成,你别生气了,我一点都没受伤。多亏你派了以琪在我身边,她反应可真快。”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扑进怀中,宋逸成的心也软了,他环住她的肩膀,下巴在她头顶浓密柔软的发丝上蹭了两下,眼神又变得凌厉无比,平王府又怎样,不管是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小姑娘!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唇齿交缠,温柔缱绻。大手插进她的头发,扣住了她的后脑。不管是谁,都不能讲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他的舌尖微颤,带着激动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唐若瑾闭着眼睛,轻轻抚摸着他健美的后背,努力想安抚他的情绪。今天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凶险,有两个暗卫护着,十个萧梦芝也伤不到她。他一定是想起前面两个殒命的未婚妻了吧,担心自己也会被人害死。   过了好久,宋逸成才放开她。她的唇水光泽泽,莹润红肿,微微有些刺痛。宋逸成又轻轻啄了一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若若……”   唐若瑾抬头看着他,“逸成,有以琪和乙三在呢,我安全得很。”   宋逸成深深地看着她,他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了这两个暗卫,短短时间已经救了她两次了。平王府,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平王世子和萧梦芝没什么感觉,平王却是头大得要死。一波又一波的御史参他,这些御史还不是同一派的。他大发雷霆,将书房里的摆件都砸了,指着跪在地上的萧梦芝骂道:“你长本事了,闹市你就想杀人。你知道你要杀的是谁吗?一个是江阁老的外孙女,庆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这两个哪一个都是你惹不起的!你以为你是郡主,就有多尊贵了?!”   他懊恼地揉揉额头。江阁老、庆国公世子、兵部尚书,都是手握实权的人,而他,只是个闲散王爷,本来在宗人府还有个职位,这一波波的御史参下来,连这个职位都丢了,现在成了个完全无职无权的空头王爷了。   唐若瑾做为闹市惊马的受害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后续有多热闹。她倒是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唐府老太太的寿辰快要到了,而柳映雪也从庄子上提前回来了。   “姐姐,快走。”唐嘉珍拉着唐若瑾,催促道:“姐姐,你这是头一次赶上府里做衣服,一定要挑最漂亮的布料,姐姐长得好看,再穿上漂亮衣服,就像仙女一样了。”   唐若瑾失笑,这次做秋装,唐嘉珍比她还着急。衣服什么的,她虽然有自己的喜好,但是也没那么挑剔了。   姐妹俩手拉手到了寿安堂,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的绫罗绸缎,花样繁多,颜色各异。   陈氏笑道:“若瑾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又是第一次做衣服,若瑾,你先来挑吧。”   唐若瑾摸摸唐嘉珍的头:“嘉珍还小,还是嘉珍先来吧。”一路上,唐嘉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然是很喜欢做衣服挑布料这个环节的。   唐嘉珍摇摇头:“姐姐,你先来,挑好看的。”   老太太撇了撇嘴:“映雪是咱们的客人,又是三个女孩子中最大的,映雪,你先去挑吧。”   唐嘉珍不满地嘟起嘴,眼看就要抱怨了,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衣服首饰,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在这上面起冲突。   柳映雪款款起身,到了大桌子旁,对唐若瑾说道:“表妹,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手一指,先挑了一匹梨花白,一匹杏黄,抬头对着唐若瑾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唐若瑾略一想,这两个颜色是自己刚回唐府那天,陈氏身边的郑妈妈让她挑布料时,她最先挑的。柳映雪定是以为她最喜欢这两个颜色,所以,先把这两匹布挑走了。   柳映雪端详一会儿,又挑了烟粉色和樱草色,都是鲜嫩淡雅的颜色。她回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挽着老太太的胳膊,笑着对唐若瑾说道:“现在,表妹也去挑吧。”   唐若瑾淡淡一笑,走到大桌子旁,她先把松花色、鹅黄色、海棠红、杜鹃粉四色挑出来,这四个颜色都鲜嫩可爱,最是适合唐嘉珍的,也是她平时最喜欢穿的,在剩下的颜色里随意指了四色,“就这几个吧。”   唐嘉珍噔噔跑了过来,瞅瞅她挑的颜色,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四色要么太浅淡,要么太暗沉,一点都不好看,“姐姐,这个靛蓝色,也太暗了……”   唐若瑾捏捏她鼓起来的小脸蛋,“没关系,你不是说姐姐长的好看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不信,等做好了,姐姐穿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唐嘉珍低下头,踢了踢桌子腿,她白兴奋了半天,还以为姐姐这次定能像仙女一样呢。   唐若瑾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指着给她预留好的那四个颜色,“嘉珍,你就要这几个颜色吧?”唐嘉珍点点头,这都是她平时喜欢的。   秋装的布料都挑好了,大家也都散了,唐若瑾回海棠苑,唐嘉珍怏怏不乐地跟在她身边。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嘉珍,这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了。”   唐嘉珍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姐姐,咱们换吧,我的四匹布,和你的换了!”   唐若瑾摇摇头,“不换哦。”唐嘉珍的颜色都是娇嫩的,她自己的可不适合唐嘉珍。“放心吧,姐姐就算是荆钗布裙,也是好看的。”她厚着脸皮自夸了。   唐嘉珍认同地点头:“姐姐最好看!”   第二日上午,她依旧跟着陈氏学习掌家,回海棠苑用过午膳,就听小丫鬟来禀报,说是,庆国公世子送来两箱子东西,点明了是给她的。   唐若瑾问道:“那两箱子东西呢?”   小丫鬟回:“在二门处呢。送东西来的庆国公府的人也在呢。”   唐若瑾吩咐:“既然是点明了给我的,就送到海棠苑来吧。以琪,你去接应一下。”   以琪应声,和小丫鬟一起去了。没多会儿,带着人回来了。庆国公府来的是个妈妈,看起来很是体面,后面跟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以琪指挥着她们把箱子放好。   那妈妈上前给唐若瑾见礼。魏妈妈笑道:“老姐姐亲自来了?”   唐若瑾见她们熟识,说道:“魏妈妈,把这位妈妈请到你的厢房里歇息片刻吧。”那个妈妈正想和老姐妹聊聊,也了解一下这个未来的小主母,自然高兴的应了,两人去了厢房,唐若瑾吩咐青菱准备了茶水点心送过去。   以琪把两个箱子打开,唐若瑾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   大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衣服,共十套,颜色、样式、绣工,无一不精美。小箱子里是首饰,玉镯、玉簪、宝石发钗、各式耳坠,无一不华贵,此外,还有十卷发带,和衣服的颜色相同,上面钉着熠熠生光的小宝石。   唐若瑾心中暖暖的,宋逸成定是听说了她挑布料的事,才给她送来这精美华贵的衣服首饰。虽然她没有那么在意服饰,不过,宋逸成这不肯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的维护之意,却让她觉得很是暖心。只是,这家伙,不会是把成亲用的彩礼送来了吧?   “姐姐,太好了!这衣服真好看,姐姐穿上肯定像仙女!”唐嘉珍的声音。   唐若瑾抬头一看,原来,唐嘉珍、柳映雪、陈氏、老太太都来了,想来是听说了庆国公世子爷送东西,赶来看热闹的。   柳映雪面色扭曲,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这么精美的衣服,别说穿了,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那一箱子首饰了,定然是价值不菲!要是舅舅不是个五品官,而是手握大权的国公爷的话,那她从小就能享受这些华贵之物了。   老太太面色阴沉,盯着唐若瑾看了一眼,“这么多的衣服首饰,若瑾一个人怎么穿的过来,也太浪费了。我看这样吧,各分一半给映雪好了。映雪,你去挑上一半出来。”   柳映雪大喜,正要上前,唐若瑾道:“不行!这是庆国公世子爷送来的,若是随便送人,岂不是太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了。”   老太太撇了撇嘴:“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分上一半给自家人,又怎么了?”   唐若瑾被她气笑了,真是厚颜无耻。昨日挑布料,说柳映雪是客人,应当先挑;现在又成了自家人了。   “哎哟,这可不行,我们世子爷专门交代了,这些东西都是给唐大小姐的。这些衣服首饰,都是我们世子爷亲手一件一件挑选的,万万不能穿戴到别的小姐身上去!”送东西来的那个妈妈高声说道,她和魏妈妈从厢房出来了。   唐若瑾笑着看看老太太,她的厚脸皮还能支持她继续吗?   老太太脸色青白不定,蓦然起身,“我也乏了,映雪,扶我回去吧。”柳映雪又扫了一眼那两个箱子,眼神愤恨不甘,复又低下头,扶着老太太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17-10-09 14:25:24(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显示名字)   读者“手心宝”,灌溉营养液+12017-10-06 00:05:00 第35章 花园捉奸   没有抢到庆国公世子给唐若瑾的衣服首饰,老太太和柳映雪很是生气,两人嘀嘀咕咕了好几天,终于又高兴起来,因为,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因为不是整生,唐府也没打算大办,请了些亲近的亲朋好友,唐思文请了自己的同僚上峰,男女各置办了不到十桌。   唐若瑾本来打算穿上府里做的秋装,唐嘉珍很是不满,缠着让她换上宋逸成送来的衣服,以琪也劝她:“小姐,你虽然是唐府的大小姐,可同时也是庆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这也是你的身份,就算穿得华贵些,也是应当的。”   唐若瑾无奈地挑了一套柳色长裙,系上同色的发带,唐嘉珍高兴地鼓掌:“姐姐,真好看!”   唐若瑾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走吧,宾客都要到了。”姐妹俩手拉手去了宴客的大花厅,以琪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今日人多,她可得把小主母看好了。   唐若瑾是唐府的嫡长女,自然要帮着接待宾客,不过,她自幼在庄子上长大,对于唐府的亲朋好友一概不认识,也不能独当一面地招呼客人,只能跟在陈氏的身边。反倒是柳映雪,自幼在唐府长大,和众人都很熟悉,更像个唐府的嫡小姐。   来的客人早就听说唐府嫡长女和庆国公世子定亲的事,今日终于见到了正主,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么美的少女,可说是国色天香,难怪那庆国公世子会动心。   用过午膳,就是折子戏时间。唐若瑾对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文不感兴趣,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她,悄悄起身,去了小花园,长长地透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今日来得人她都不认得,光是微笑了,脸都要笑僵了。   以琪同情地看看她,这才几个人,要是将来到了国公府,那办上一场宴会的话,小主母才叫辛苦呢。   “你就是唐家大小姐?”一道男音响起。   唐若瑾蓦地转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红红的,似乎是醉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唐若瑾皱眉:“男宾宴客是在外院,这里是二门之内,阁下想必是走错了,还请快些离去。”二门之内全是女眷,二门处把守的婆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男人进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可不是外人。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当初,你祖母本来打算将你定给我的。”这么美的女子,差一点点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唐若瑾恍然大悟,宋逸成说过,老太太要将她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续弦。她本来以为是宋逸成吓唬她的,没想到还真有此事。“我如今已经和庆国公世子定了亲,阁下对我来说,确实是外人,这里不是阁下该来的地方,还是快些走吧。”   那男人不肯离去,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盯着她的脸,“别急,谁是外人还不一定呢。那庆国公世子有天煞孤星的名头,我听说你也是不愿意的,不过是不敢反抗他的权势罢了。唐大小姐,我们还有机会。”   “听说?你听谁说的?”唐若瑾暗暗警惕,难道他不是误闯,而是有人专门引他前来?若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切,他能通过婆子把守的二门,也就能说得通了。   “嘿嘿,大小姐,不是你派人给我传了这话,还约我来这里的吗?”   唐若瑾脸色一变,“你听清楚,我并没有派人给你传话,也没有约你前来。你是上了别人的当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你快走!”本朝的男女大防不是很严苛,男女偶然碰面也没什么,像上次她和顾新兰遇到萧正平,她还邀请了萧正平到自己的船上,这并过分。但是,这个男人是进了内院专门来找她,而且还和她有差点定亲的关系在,被人看到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男人愣住了,使劲摇摇头,想了一下,笑道:“既然有人想成全我们,那我们不妨将错就错吧。若是有人来了,发现我们两个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你说,那庆国公世子还能要你吗?嘿嘿,小美人,到时候,你就乖乖地进我的府吧。”   他说着话,就要上前拉扯唐若瑾。唐若瑾一闪身,以琪一把将他推开了。   男人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小姐还挺灵活,这丫鬟力气也颇大。   以琪附在唐若瑾耳边:“远处有人过来了,好些人。”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捉奸的人来了。   唐若瑾轻声道:“把他打晕,让乙三先带到隐蔽处去藏起来。”以琪听了,上前一个手刀砍在那人后颈,男人立刻就软软地跌倒在地,以琪打了个手势,乙三马上就出现了,提起地上的男人,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唐若瑾看看以琪,“咱们就待在这里,看看是谁主导了这件事。”以琪点点头,她也想看看是谁意图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拆散主子和小主母。   说笑声越来越近,柳映雪带着几个女客分花拂柳地走过来。几人看到唐若瑾,微微楞了一下,柳映雪似乎有些惊讶:“表妹一个人在这里吗?”   唐若瑾笑道:“坐得有些乏了,起来活动一下,你们请继续,不用管我。”   柳映雪仔细看看唐若瑾,衣衫整齐,又看看四周的草木,没有人藏身。奇怪,难道,那人还没有找来?   唐若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柳表姐在找什么?”   柳映雪笑了两声:“呵呵,没什么,我们也是过来活动活动,就陪表妹一起好了。”没关系,就算那人来得晚了,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这里,说是和唐家大小姐约好了,而唐若瑾也一副早就等在这里的样子,那么,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也好。”唐若瑾轻轻笑了起来,饱满的樱唇弯成好看的弧度,幽黑清澈的眼眸流光溢彩,身上的华美长裙衣带飘飘,长阳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恍若神仙妃子,一众女客都看呆了。柳映雪也呆了一瞬,她狠狠地扭着手里的帕子,哼,得意什么,过不了多会儿,你就能尝到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了。   唐若瑾的手指轻轻抚着花瓣,看来,今天的事情是这位柳表姐主导的了,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参与呢?   两人默默地站在小花园内,几个女客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表姐妹在做什么,她们与唐若瑾是今天才见面,和柳映雪倒是熟识,走到柳映雪身边低声说笑。   过了一会儿,唐若瑾道:“我这就回宴席处去了,各位呢?”那个男人自然不会来了,她可不打算傻傻地一直站在这里陪柳映雪等。   柳映雪急了,她要是走了,那男人来了该怎么说,“表妹,急什么,再待会儿吧。”   唐若瑾笑道:“柳表姐是客人,我却是唐府的嫡长女,正经的主人,怎么好离席太久呢?你们请自便,我回去帮着母亲招待客人去了。”   柳映雪拦不住她,恨恨地扯掉了一朵娇嫩的花。明明自己在唐府生活了十年,偏偏她一回来,就成了唐府的嫡长女,而自己却成了她口中的客人,连舅舅对她也越来越好,还把自己送到了庄子上去。   唐若瑾刚想吩咐以琪,让乙三把那个男人扔到外院去,就当作是喝醉了在某处睡着了,柳映雪追了上来,“表妹,我听说外院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见了,表妹可是见到了?”   唐若瑾心中冷笑,她还不依不饶了。“外院的客人自然在外院,我如何见得到。柳表姐是如何知道外院的客人不见了的,难道表姐去外院了?”   “我怎么可能去外院,我是听丫鬟说的。”柳映雪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刚才唐若瑾转身离开,丫鬟来给她禀报了,那个男人绝对进了二门,而且也是朝着小花园来了,唐若瑾一直待在此处,肯定碰上了,四周的草木处没有藏人,那她也许是将人藏到海棠苑去了,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捉奸成功。   唐若瑾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吗,我没有听说。”回到宴席处,有些客人已经开始告辞了,唐若瑾又站在陈氏身边,微笑着送客人离开。   客人散尽了,唐思文和唐嘉瑞也从外院回来了。唐思文揉揉额头,他的上峰不见了,把外院找遍了也没找到,门房上的人也没见他出府,真是奇怪了。   柳映雪道:“舅舅,我听说外院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见了,是真的吗?”   唐思文点点头。   柳映雪着急道:“舅舅,外院没找到,他不会跑到内院来了吧?”   唐思文一愣。唐若瑾笑了一声,“二门那里有婆子守着,他怎么能过得来呢?也许门房的人没注意,他有事先走了呢。”   柳映雪看看唐思文,“今日人多,二门那里的婆子万一有个疏忽呢,舅舅,我们都留在寿安堂,舅母还是派人去各处的院子找找吧,万一进了内院就不好了。”   唐若瑾没有再说话,二门处的婆子或是被她的人引开的,或是和她串通的,不管哪种情况,要是男人进了内院,也理当受罚。   唐思文对陈氏说道:“派上几个人,去各处找一找。尤其是小姐们的院子。”   陈氏虽然觉得此事荒唐,还是吩咐了郑妈妈亲自带着人去找了。唐若瑾给以琪递了个眼神,以琪心领神会,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小丫鬟飞奔来报信:“老爷,太太,找到了,找到那位大人了,果然在内院!”   柳映雪得意地看看唐若瑾,那个男人果然被她藏到海棠苑去了,她就知道是这样! 第36章 他的抚慰   唐若瑾淡然地看看柳映雪兴奋的表情,柳表姐,你可真是沉不住气啊,今日你送我这样的礼物,我怎么能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呢?   小丫鬟忐忑地看了看柳映雪,磕磕巴巴地继续禀报:“是在芙蓉苑……表小姐的……卧房里找到那位大人的。”   “什么?!”柳映雪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弄错了吧,不是从海棠苑找到的?”   唐若瑾嗤笑一声,“柳表姐这是做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加到我身上才满意吗?”   唐思文也看看柳映雪,就算是在芙蓉苑找到的,也是那人误入,映雪又何必非要说是海棠苑呢。他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唐若瑾一点也不担心那男人把她咬出来,有以琪的穿肠毒|药在,就算让他说是柳映雪硬把他拉进卧房的,他也得照办。   女眷们都留在寿安堂,唐思文去了芙蓉苑,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沉声解释道:“那位大人只是醉了酒,不知怎么就走错了路,进了芙蓉苑,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去了,没事了。”   唐若瑾道:“就算是醉了酒,可是守在二门处的婆子怎么不拦着他呢?”今日府里办宴会,守二门本该格外上心,防止男客误入,不管那婆子是大意还是故意,都不能纵容。   唐思文看看陈氏,府里的中馈是她掌管的。陈氏道:“妾身已经将那婆子拘起来了,就在外面呢。”她示意下人把那婆子带进来。   那婆子这会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若想完全逃避惩罚根本不可能,只求不把她赶出府去,所以,一进来就噗通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道:“禀老爷太太,申时初的时候,表小姐身边的丫鬟玉香来到二门,说是表小姐在东边的夹道处,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亲口跟老奴说,让老奴赶紧过去,她会替老奴看着二门的。”她抬头看看柳映雪身边两股颤颤的玉香,接着说道:“老奴去了夹道,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到表小姐,又回到二门处,那玉香也不见了。”   玉香跪到地上,吓得面色雪白,“不关,不关奴婢的事啊。是……是……”她乞求地看向柳映雪,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   柳映雪揉着手里的帕子,“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不过是个丫鬟,牺牲了也没什么,府里多少丫鬟想到她身边来服侍呢。   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个丫鬟,犯了错,发卖出去就行了。”   玉香再也忍不住,爬到柳映雪身边,拉住她的裙摆,“小姐,看在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听您的话,才——”   “住口!”柳映雪踢开她的手,“你做错了事,还想攀扯上我,要是你妹妹也像你这样,那我的芙蓉苑可不敢留她了。”   玉香身子一僵,她还有个妹妹桂香在芙蓉苑……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能把妹妹也搭进去。她深深地看了柳映雪一眼,“小姐,是奴婢的错,不关我妹妹的事,求小姐不要为难她。”   柳映雪道:“你放心,若是桂香与此无关,我自然会善待她的。”   玉香磕了个头,对唐思文说道:“老爷,是奴婢鬼迷心窍,想着今日寿宴,来的人多,要是能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接入府中,定然能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所以,奴婢去了二门处,希望能碰上外院的大人,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奴婢有些害怕,就溜走了,没想到却正好有人进了二门。”   唐思文看看玉香,又看看柳映雪,今日之事很是蹊跷,映雪的丫鬟去了二门支开婆子,那位大人刚好就进来了,而且最后还是在映雪的卧房找到的,无论怎么解释,这件事似乎都与映雪有些关系。传扬出去,很有可能会传成映雪和那位大人暗通曲款。   玉香缓缓站起身来,“奴婢自知犯下大错,不敢求得宽恕,唯有以死谢罪。”她猛地撞向旁边的柱子,唐若瑾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就听见嘭的一声,玉香的头上涌出好多血来,身子倒在了柱子旁边。   陈氏眼明手快,立刻蒙住了唐嘉珍的眼睛。唐若瑾喉咙发紧,口中有一种涩涩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眼看着人死亡,虽然死的人并不无辜。   唐思文让大家都散去,命令下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唐若瑾闷闷地回了海棠苑。以琪很是担心,在她看来,死上几条人命都不算什么,可是,小主母明显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有些吓到了,唐若瑾让她们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呆坐着。   好在宋逸成很快就来了,以琪松了口气,有主子在,小主母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逸成进了卧房,唐若瑾只是抬眼看看他,却坐着没动。平时她要是看他脸色不好,肯定会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今日变成她脸色不好了。小姑娘显然心里不舒服呢,宋逸成也不跟她计较,叹了口气,过去将她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逸成,我并没有招惹她们,她们却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捉奸我和那个男人,我想反击,可是,那玉香就算是柳映雪的同谋,也是罪不至死。她怎么就非得……”   宋逸成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又轻轻抚着她纤弱的后背,“若若,那丫鬟也不小了,在这个年龄发卖出去,又是犯了错的,肯定不会有好去处。更何况,今日之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柳映雪和那男人私通,你父亲怎么能放心把介入此事的丫鬟放出去呢,要是她在外面说上几句,柳映雪的名声就毁了。”   就算唐思文放过了那个丫鬟,他也不会放过的,万一从那丫鬟口中说出那男人进花园专门找唐若瑾的话来,那小姑娘的清白也会被人质疑的。要知道,这种花园私会带着香艳色彩的事情,人们最爱捕风捉影地谈论了,他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不说那丫鬟是陷害小姑娘的帮凶,就为了绝后患,她也不能活命。就连那个男人,他也会找个机会,将他打发到极偏远的地方去,一辈子都不能回京都。   “若若,你要习惯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做了当家的主母,有些人犯了错,该杀还是要杀的,明白吗?”   唐若瑾拉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我知道,我心里也明白,就是……第一次见,有些……。”   宋逸成看她脸色有些白,爱怜地揽紧她,下巴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蹭了两下,小姑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快乐,今日吓到她了。罢了,他不忍心强求她变成手段凌厉雷厉风行之人,以后就算她下不了手处置别人,他替她处置了就是,总归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若若,我带你出去转转。”   唐若瑾惊讶地抬头,出去转转?外面天都黑了。   宋逸成一笑,拉着她出了房间,叮嘱以琪:“留在这里守着。”不能让别人发现小姑娘大晚上不在屋里。   “若若,抱紧了哦。”宋逸成揽着她的纤腰,足尖一点,下一刻,人已经在半空中。   唐若瑾差点惊呼出声,她双臂紧紧搂住宋逸成的脖子,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拂过面颊长裙,她大着胆子四下张望,光影变幻,唐府的院子在她脚下一一掠过,平时高高的屋檐、粗壮的树木,此时都比她还矮,平时要走好久的路,此时转瞬即到。   她兴奋地去看宋逸成,只见他墨发飞扬,衣袂飘飘,明月的清辉照在他的脸上,真正是面如美玉,目若朗星。   宋逸成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她。唐若瑾紧张得不行,“别看我!快看路!”飞得这么高这么快,掉下去非得摔断腿不可。   宋逸成轻笑出声,并不带她走远,飞了一圈,又回到了海棠苑的屋顶,揽着她小心地坐下来。   月光如水,繁星漫天。唐若瑾靠在宋逸成的肩头,“逸成,谢谢你。” 不仅派了两个暗卫保护她,还特地来陪她。她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来看她。   “傻丫头,我可是你的夫君,谢什么。”宋逸成摸出个小小的酒壶,打开盖子递给唐若瑾,“来,若若,尝尝这个。”   唐若瑾接过来,闻了闻,清香四溢,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小心地抿了一口,惊喜地叹道:“这是什么?真好喝。”有酒香,有花香,清甜不辣。   “这是百花酿,用百花酿出来的酒。”他自然不爱喝,军中的人都喜欢烈酒。知道小姑娘心里不舒服,这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唐若瑾又抿了几口,都舍不得放下了,看宋逸成也没有要回去的样子,干脆抱在手里,时不时抿上一口。小小的一壶酒被她喝光的时候,她已经迷糊了。   宋逸成并不阻止她,只把她抱紧,不让她掉下去。小酒壶从她手中掉落,骨碌骨碌地朝着屋檐下滚过去,宋逸成脚尖一勾,那酒壶飞了起来,直朝着暗处而去,一只手飞快地接住了,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唐若瑾的呼吸变得绵长,她睡着了。   宋逸成担心她着凉,不再停留,抱起她纵身进了屋,将她轻轻放在大床上,亲手替她脱了鞋袜,解了外衣,将自己的外袍也脱下来,翻身上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若若,安心睡吧,长腿哥哥守着你。” 第37章 制造偶遇   唐若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了。她慌忙爬起来,以琪进来笑道:“小姐别急,青菱已经去过寿安堂了,说你受了惊吓,昨晚没睡好,直到早上才睡着,就不去请安了。”   唐若瑾暗暗脸红,她不是没睡好,是睡得太好了。她刚刚洗漱完,顾新兰就来了,她这才想起来,顾新兰前两天派人送了帖子来,说了要来找她的。   顾新兰是第一次到海棠苑,四处打量一番,笑道:“你这院子收拾得不错,也很宽敞。”京都的宅子都紧张,家里姐妹多的,住的地方就比较拥挤了,她是家中嫡女,父亲又是兵部尚书,自然有单独的院子,有些人家的小姐们要两三个人住一个院子。   唐若瑾将她迎进屋里,“我父亲虽然官职不大,好在也薄有家资,家里又只有三个小姐,所以住的地方宽敞些。”   “三个小姐?除了嘉珍,你还有个妹妹?”   唐若瑾摇头,“是有个表姐,自幼就住在这里。”   两人进了屋,唐若瑾看看顾新兰的脸色,让丫鬟们都下去了,“怎么了,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谁敢欺负兵部尚书的宝贝嫡女呢?”上次闹市惊马,萧梦芝自己有没有被惩罚不知道,平王可是惨了,宋逸成的人、江阁老的人、兵部尚书的人轮番轰炸,搞得他什么差事都没了,成了光杆王爷。   顾新兰的脸微红,向来端庄大方的人难得扭捏起来,“就是,那个,唉,那个萧公子……”   唐若瑾问道:“你又遇到他了?他怎么了?”   顾新兰沮丧地说道:“什么啊,要是遇到就好了,偏偏就是遇不到啊。”萧正平为人低调,深居简出,闹市惊马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唐若瑾同情地看看她,这还真是个难题,又不像现代,男女能自由恋爱,要是能偶遇还好,可是哪里有那么巧总能遇到呢。要说直接提亲的话,一般也是男方去女方家里提亲。“新兰,萧公子可有什么喜好,能让他出门的?”到时候人为制造偶遇就是了。   顾新兰想了想,“听说,他喜欢抚琴做画,此外就是骑射。”   唐若瑾兴奋地拍拍她,“那他骑射的时候,你假装经过,不就遇到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个马场,就算知道了,我跑去马场也很奇怪呀。”   “呃,”唐若瑾玉白的小手指挠了挠下巴,“要不,我问问宋逸成,要是他肯帮忙的话,将萧公子约出来,你再陪着我去找宋逸成,这样,你们不就见面了吗?”   “真的?”顾新兰大喜,“我就知道,你不会笑话我的,谢谢你,若瑾。”她这心事一直憋着,根本不敢跟别人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唐若瑾能理解她。   唐若瑾忙道:“先别谢我,我可不敢保证宋逸成会答应,我只能请他帮忙,可不能替他做决定。”   宋逸成一口就答应了,这可是小姑娘第一次请他帮忙,他怎么可能拒绝呢,他巴不得小姑娘多多依赖自己呢。   没两天,唐若瑾和顾新兰就出门了。唐若瑾看看精心装扮过的顾新兰,“新兰,你这样很好看,一看就是端庄典雅的美人。”   顾新兰笑道:“别人夸我也就罢了,你可是国色天香,你夸我我会心虚的。”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两个这一路上尽可以互相吹捧,保证到了马场的时候,自信心满满,觉得天底下没有自己攻克不了的男……难题。”   “你呀,又口无遮拦。”顾新兰轻轻捶了她一下,不过,她倒是真的不紧张了。   萧正平对于宋逸成的邀约是一头雾水,又心痒难耐。宋逸成可是少年成名的将军,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夫,他的骑射不用说也是顶尖的,能和他一起跑马挽弓,想想都令人兴奋。虽然,自己和宋逸成没有交情,可是,他声名远播,并非奸恶之徒,应该不是陷阱,所以,萧正平还是赴约了。   等两人酣畅淋漓的骑射告一段落的时候,两辆马车缓缓地驶来了。   两个窈窕少女依次下了马车,看见马场上两匹骏马飞驰,马上两个人神采奕奕,一个玄衣,一个白衣,墨发飞扬,衣袂飘飘,并驾齐驱,一样的潇洒俊逸。   这两个人看上去可真是……天生一对的感觉。唐若瑾对顾新兰说道:“这画面可真美,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非得画下来,保留一辈子。”   顾新兰得她帮忙,终于见到了萧正平,她也觉得萧正平骑马的样子好看,笑道:“我倒是略通笔墨,要是若瑾不嫌弃,回头我画了给你送过来。”   唐若瑾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两个人都要画得好看,嗯,还要有他们并驾齐驱、十分默契、天生一对的感觉。”   顾新兰笑着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宋逸成和萧正平已经看见了她们,驭马朝她们过来了。   唐若瑾笑着招招手,“逸成,我有事找你呢。”她眼睛一转,看见萧正平,惊讶地眨眨眼睛,“咦,萧公子也在?”   宋逸成好笑地看看她,翻身下了马,“若瑾,你怎么来了?”   唐若瑾羡慕地看看那两匹高头大马,“我有急事找你商量,听说你在这里,就找来了。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打扰,我们刚好也结束了。找我什么事?”   唐若瑾自然没有事找他,“呃,咱们去那边说吧。萧公子,顾姐姐,你们先说说话。”她拉着宋逸成去了旁边,走出几十步,才停下来,装模作样地嘀咕着:“逸成,我也想骑马。”   萧正平早在她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看看眼前的少女,美貌端庄,典雅娴静,想起那天和她笛箫合奏,即使尚未见面,也能心意相通的感觉,不由心头一热,不过瞬间,他又想到……   顾新兰笑道:“这马看起来真是高大。”   萧正平挽着缰绳,“想不想骑上去试试?”   顾新兰点点头。萧正平教她认镫上马,顾新兰摇摇晃晃坐在马上,发现一切都变矮了,高大的萧正平只能仰视她了,她高兴地踢了踢马肚子,嘴里轻轻喝道:“驾!”   萧正平拉着缰绳,带着马走了一小段距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马上微笑的少女,忍着心中的难过,说道:“你不该来的。”   顾新兰正满心欢喜,萧正平的话犹如大冬天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冷得打颤了,勉强问道:“你……说什么?”   萧正平的黑眸直视顾新兰:“我说,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他明白了少女的心意,却不能自私地任其发展下去。注定没有结果的爱,要尽早停止。   顾新兰茫然地看着萧正平的嘴,又茫然地抬头四顾,远远的地方,唐若瑾骑在马上,宋逸成坐在她身后,双臂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什么。   她感到眼睛又酸又涩,有眼泪争先恐后地要涌出来,她猛地用尽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骏马长嘶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   萧正平脸色大变,她不会骑马,这样的速度她根本控制不住,会掉下来的!他紧跑几步,猛地跃起,坐在了马上,他拉着缰绳,试图将马停下来。   顾新兰却用力去扯他手里的缰绳,一边还继续踢着马肚,骏马越跑越快,萧正平轻叹一声,不再与她拉扯,只小心地用双臂环住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跌下马去。   两人一马跑出好远,顾新兰的鬓发都有些乱了,心情才慢慢平缓下来。萧正平一拉缰绳,骏马慢悠悠地走起来。   “你不喜欢我?”即便被明确地拒绝了,顾新兰也一心要问个明白。   萧正平轻叹一声,这样的少女,又爱慕着自己,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你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而我,只是平王府的庶子……”虽说是王府,却比不上兵部尚书有实权,更何况,他还是王府中不受宠的庶子。   顾新兰眼睛一亮,“你,就是因为这个?”   萧正平无奈地看看她,“这还不够吗?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般配的。”   顾新兰笑了起来,眼睛像是水洗过的黑宝石,闪闪发亮,“这你无需担心,我的父亲答应过我的,我的终身大事必然要我自己满意才行。”   萧正平惊讶地睁大眼睛,早听说兵部的顾尚书宠爱家中女儿,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你应该没有顾虑了吧?”顾新兰的脸红了,她觉得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这样大胆地当面向他吐露自己的心意。   萧正平的脸却越发的白了,他垂眸良久,终于看向顾新兰,眼睛里是不能掩饰的痛楚,“不,还有更重要的,我曾经……经历过一些事,我,配不上你。” 第38章 油嘴滑舌   顾新兰刚刚高兴起来的心又噗通一声掉进了冰水里。   她想问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又觉得对他来说定然是痛苦的事,她看着萧正平的眼睛,“难道因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就永远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吗?既然是曾经,就让它过去,如果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不能抬起头来,就看不到身边的美景,抓不住手边的幸福。萧正平,不要因为过去,就放弃了未来。”   萧正平怔怔地看着顾新兰,她表情认真,漆黑的瞳仁中映着自己的脸,过去、未来,这应该很好选择的,不是吗?   良久,他轻轻一笑,“你说的对,我应该选择未来,而不是一辈子抱着过去不放。”就算不能完全忘记过去,至少,他也想抓住手边的幸福。   远处,宋逸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隔的远,但是他目力过人,早就发现那边的两人情况不妙,他倒是并不关心那两人能不能成,可是,这显然会影响到他怀里的小姑娘,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请他帮忙,他也希望有个好结果。   唐若瑾完全没察觉到异常,她从宋逸成的怀里探出头去,只能看见顾新兰和萧正平骑在同一匹马上,两人神情却看不清楚。她回头朝宋逸成一笑,挤挤眼睛,“进展神速啊。”   宋逸成不屑地哼了一声,趁着她回头,在她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神速?有我下手快吗?”他可是与小姑娘见了一面就定亲了,哪像这个萧正平,拖拖拉拉的,还得让姑娘家想尽办法与他偶遇,这也叫神速?   “呃,是没有你快,好吧,你才叫神速。”   宋逸成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她脸颊边的碎发,在指尖绕了两下,又给她别到耳后去,“那是因为我的若若太好,根本用不着思考。若若当初在我胸口踩的那一脚,直接踩到我的心里去了。”   唐若瑾的脸红了,“你,你这家伙,怎么,油嘴滑舌的?”这人,怎么突然说起情话来了?   宋逸成盯着她白玉般的小脸上泛起的红晕,又转向她花瓣似的红唇,眼神深邃,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舌尖舔了舔嘴角,“油、嘴、滑、舌……吗?”   唐若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加上他那危险的语调,她慌忙转过身,朝着前面,免得这家伙不管不顾地做出过分的事来。   宋逸成埋头在她的后颈闻了一下,少女的幽香萦绕鼻端,他热热的气息却吓得唐若瑾身子一颤。   宋逸成慢悠悠地说道:“嗯,我想知道若若油嘴滑舌起来是什么感觉,不过,看来,要等到晚上了。”他可没兴趣让别人看戏,虽然放眼望去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唐若瑾的脸烧了起来,这个话题太危险了,必须立刻转移。她拍了拍宋逸成的大手,“逸成,再快一点嘛。”   宋逸成满意地看着她红红的侧脸,双腿一夹,骏马立刻就跑了起来。   清风迎面,吹起唐若瑾的发丝,落在宋逸成的前胸。她今日穿得并不是骑装,而是宋逸成那次送给她的衣服,柔软飘逸,大大的裙摆向后散去,盖在宋逸成的腿上。   唐若瑾兴奋地骑在马上,两旁的风景快速后退,宋逸成在她身后揽着她,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宋逸成自幼就练习骑射,去了军中更不用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旖旎的骑马经历。小姑娘坐在他的怀中,柔软的身子随着骏马的跑动上下颠簸,她的眼睛因为兴奋特别明亮,发丝和裙摆缠绕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涨得满满的,自从有了她,他再也没有感觉到孤独。   唐若瑾觉得才过了一会儿,宋逸成就不让她继续骑马了,“若若,你第一次骑马,少骑会儿,腿会磨伤的。”他可舍不得小姑娘受伤。   唐若瑾感觉了一下,大腿和小腿内侧都有些烧烧的感觉,她也不逞强,乖乖地下了马。“逸成,下次我要是还想来骑马的话,你陪我,好不好?”   宋逸成点点头,陪她骑马,他当然愿意了。小姑娘终于有些依赖他的感觉了,他求之不得呢。他带着唐若瑾到了马场边上,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唐若瑾用湿的巾子净了手,饮了半杯茶,顾新兰和萧正平也过来了。   唐若瑾仔细看看顾新兰,她面现红晕,眼波如水,再看看萧正平,也是春风满面,唇角含笑,她暗暗高兴,这两人进展很顺利嘛。   四人都准备歇一歇,唐若瑾的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马场里就出现了一匹骏马,径直朝他们过来。她没有看清马上的人是谁,不过,宋逸成的脸却立刻阴沉了。   那人身姿矫健,策马快如闪电,转瞬就到了他们眼前,猛地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马上的人朗声一笑:“大哥也来了这里,好巧。”   原来是宋安成来了,不会是故意来凑热闹的吧?唐若瑾偷偷看看宋逸成冰冷的脸,发现这哥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宋逸成长眉凤目,皮肤光洁如玉,眉心小小的朱砂痣淡红一点,虽说给他增加了一点妖冶的气质,不过,可能有自幼从军、沙场纵横的经历,他整体给人感觉很是冷肃,尤其他板着脸的时候,简直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宋安成却是一副标准的京都贵公子的感觉。他眼睛一眨,看向萧正平,“萧公子也在。听说萧公子擅骑射,不如来切磋一二?”   萧正平今日心情很好,笑道:“也好。”   宋逸成没有作声,两人到旁边挑好了长弓,下人们摆上了箭靶,在离箭靶五十米远的地方画了线。唐若瑾没有见过骑射,饶有兴致地看着。   萧正平和宋安成背了箭袋,跨上骏马,在马场上飞奔起来。到了离箭靶五十米开外,两人均弯弓搭箭,箭如流星,嗖的一声射入箭靶,尾端犹自颤动不已。   两人用的箭上刻有标记,可以区分,不过,从远处看不出来。唐若瑾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新兰也不会看,虽然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可是她对于刀枪剑戟一窍不通。她轻声问唐若瑾,“他们两人怎么样,谁好一些?”   唐若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两人都不错,每一箭都射中了靶子,没有一个脱靶的。”   宋逸成轻笑一声,本来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回暖了。唐若瑾白了他一眼,干嘛笑话别人,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是此道的行家里手。   宋逸成挨了个白眼,一点也不以为意,在桌下悄悄握住小姑娘的手,耐心地给她讲解两人的优劣。唐若瑾听了半天,什么姿势、眼力、对风向的把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的意思,宋安成比萧正平要好些?”   宋逸成点点头,“他可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虽然没上过战场,也是弓马娴熟。”唐若瑾明白了,庆国公是武将,他的儿子自然精通骑射,而平王是个闲散王爷,萧正平估计只是爱好骑射,没有像宋逸成兄弟这样自幼苦练。   没多会儿,两人比试完了,回到宋逸成身边,萧正平笑道:“宋二公子果然身手不凡,萧某甘拜下风。”   宋安成一挑眉毛,“萧公子过谦了。不过,我的功夫是大哥教的。”   “哦,是吗?”萧正平不相信这哥俩关系如此好,据他了解,两人应该是水火不容才是。   宋安成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不光是功夫,写字也是大哥手把手教的。小时候,大哥教了我好多东西,虽然也带着我闯了不少祸,不过,从来都是一力承担,独自受罚。是不是,大哥?”   宋逸成表情淡淡,“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宋安成的笑容微涩,“大哥不记得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   唐若瑾觉得这哥俩之间的气氛真是诡异,要说宋安成参与了谋害宋逸成,可是,他偏偏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要说宋安成是故作深情,可是,他一来就挑战萧正平,分明对于宋逸成有可能的兄弟情谊产生了醋意。   宋逸成见唐若瑾的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就瞄到宋安成身上去了,不由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唐若瑾立刻反应过来,宋安成醋不醋与她无关,握着她手的可是个醋王,她转过头,柔声说道:“逸成,坐了这半天,你口渴了吧,喝口茶吧?”   宋逸成很满意她的反应,把她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唐若瑾看看顾新兰。顾新兰道:“出来大半天了,我也该回去了。”   萧正平立刻接到:“我送你回去。”   当下,四人分成两队,各自出了马场,徒留宋安成一人在马场中,呆呆地坐了许久,苦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喜欢的小天使请加入收藏,顺便也收藏一下作者吧,么么哒。   下一篇文《表妹昨夜又病娇》,这篇完结后开更,欢迎提前收藏哦。 第39章 毒辣心肠   唐若瑾用过晚膳就去沐浴了,果然,腿的内侧磨得有些红了,好在宋逸成及时喊停,没有磨破皮,稍微有些疼,不是很严重。   她一手挽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手拿着巾子,喊道:“来人,帮我擦干头发。”她最不耐烦的就是这头发,要擦好久。   进来的是以琪。唐若瑾楞了一下,不会宋逸成等会儿还要来吧。以琪接过她手里的巾子,帮她擦头发。这是以琪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手里的力道掌握不好,唐若瑾时不时就哎呦一声,以琪的冷汗慢慢地爬满了额头。   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巾子,以琪抬头一看,如释重负,这伺候小主母的活,还是得主子来才行啊。唐若瑾看看宋逸成,这家伙,果然来了。   宋逸成给她擦干头发,在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吻了一下,弯腰将她抱起,轻轻送到床上,从怀里拿出给小瓷瓶,“若若,腿上磨伤了没?把这个抹上,能好受些。”   唐若瑾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有些淡淡的香气,没有难闻的药味。宋逸成盯着她,目光灼灼,“若若,我帮你抹药吧?”   帮她抹药?她伤的可是小腿和大腿的内侧。唐若瑾瞪了他一眼,看在宋逸成眼里,却觉得她眼波流转,娇嗔可爱,心里更痒了,唐若瑾却将小瓷瓶放到了枕边,“等你走了我再用。”宋逸成暗暗遗憾,就算不能亲自动手,能看着她自己上药也行啊,不过,小姑娘显然不打算让他一饱眼福。   唐若瑾盘膝坐着,“逸成,我觉得宋安成和你的关系,嗯,有些奇怪呢。”   “哦,奇怪吗?其实很多人家的兄弟之间也这样,争夺家中的资源,视对方为仇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在皇家最为常见。若若是见的少,以后你多接触些权贵人家就习以为常了。”唐府人口简单,上一代只有唐思文一个男子,这一代又只有唐嘉瑞一个儿子,不存在竞争,而唐若瑾和唐嘉珍姐妹关系又很融洽。   唐若瑾摇摇头,“不,宋安成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怨恨你,而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他今天一来就挑战萧正平,似乎很在意你的兄弟情谊,有些吃醋了呢。”   宋逸成一挑眉毛,“我和萧正平关系又没多好,他要是吃醋为难别人,也应该是你啊。”   唐若瑾笑了,“这不一样。比如,我和顾新兰是好姐妹,她再怎么喜欢萧正平,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要是她新结识了个小姐,关系比我还亲密,以至于不理我了,我心里肯定吃味不舒服。宋安成肯定不在乎你的女人,而是在乎你的兄弟。”   宋逸成沉思片刻,“就像他今日所说,小时候,我们的关系是很好的,他的功夫和识字都是我手把手教的,我还带着他一起淘气。不过,我去了军中后,渐渐意识到自己遇到的意外其实都是人为,而背后的人就是他的娘亲,原因么,自然是为了让他能够取代我,从那时起,我们的关系就日渐疏远了。等我回到京都,两人都大了,只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客气罢了。”   唐若瑾抓住他的袍角,在手指上绕来绕去,“逸成,有没有可能,害你的只是你的继母,宋安成没有参与?毕竟,你小时候遇到意外,宋安成那时候还小,不可能知情。”   宋逸成轻叹一声,“那又如何?他就算没有参与,小时候不知情,我回到京都后遇到的意外,他总是知情的。再说,继母的目的是让他取代我,我们的仇结又怎么可能解开呢?”   唐若瑾也叹了一声:“唉,这可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啊。”   宋逸成一把揽住她,“若若不许为了别人叹气。”他突然想到上次在街上,宋安成故意撞了她,还将她拉到了怀里,心里不舒服起来,低头就吻住了那花瓣似的红唇,毫不客气地叩齿入关,长驱直入,霸道蛮横地扫荡了一番,又勾着她的小丁香,和她缠绵。   “现在,我知道若若油嘴滑舌的味道了,真是人间美味。”   唐若瑾面色绯红,靠在宋逸成的怀里喘气,宋逸成低声道:“若若,今晚我就歇在这里,好不好?”结果,毫无意外收到白眼一枚。   老太太的寿宴已经过去了几天,唐府依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表小姐的丫鬟玉香支开二门处的婆子,放了外男进来,而这个外男最后还是在表小姐的卧房里找到了,虽然玉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且一头撞死了,但是怎么看,这件事都跟表小姐脱不了干系。   唐思文已经严令禁止府里的下人议论此事,可是,流言这种东西,哪里能堵的住呢。柳映雪只觉得唐府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远远看见她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等她走近了,又都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她又羞又气,在老太太那里哭了好几回,把老太太心疼地不行,赏了她好多宝贝,又罚了很多下人。   唐若瑾一点也不同情她,作恶的人被反噬,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小丫鬟提了大食盒进了堂屋,以琪接到手里,拎进来给唐若瑾摆到桌上。青菱和青萍已经习惯了,小姐的饭食点心向来都是以琪摆放的。   唐若瑾坐到桌前,却见以琪神色巨变,她摊开手,指缝里夹着的一根银针赫然已经乌黑。   唐若瑾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她并没有主动招惹谁,这些人怎么没完没了,现在竟然想要她的性命!   以琪看看唐若瑾的神色,换了一根新的银针,飞快地将其它的饭菜都试了一遍,“小姐,只有这道鲜炖鱼汤有毒。”   唐若瑾冷笑,她喜欢鱼肉,这也不是秘密,这道鲜炖鱼汤她一定会吃,有这一道菜有毒就够了。“是什么毒?”   以琪舀了一小勺鱼汤,放到小碟子里,仔细辨识了一番,“小姐,放的是砒|霜。”   唐若瑾沉声唤道:“青菱、青萍进来。”   两个丫鬟进了屋,有些奇怪,小姐平时不喜欢她们待在屋里的,用膳也从不让人布菜,今天怎么叫她们进来服侍了?   唐若瑾沉声吩咐:“青萍,去找刚才拎食盒的小丫鬟过来。青菱,去请母亲过来,说我这里有要紧的事。”   两个丫鬟都面色紧张起来,现在是晚膳时间,小姐要请太太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们慌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出去了。唐若瑾的手紧紧握着,不管是谁在背后害人,这心肠也太毒辣了,要不是以琪每次都要把她的饮食检查一遍,她今日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还没等丫鬟通报,唐思文就进来了,“瑾儿怎么了,可是生病了?”气喘吁吁的陈氏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唐若瑾起身给他们行礼,示意以琪演示一遍。以琪又取了新的银针,在鲜炖鱼汤里探了一下,拿给唐思文和陈氏看。   陈氏的脸立刻就白了,唐思文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府里,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要害他的嫡长女。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两腮的肌肉咬得死紧,恨声道:“去把厨房的人全部都拘来,一个都不许少!”今日这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整个唐府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厨房的丫鬟婆子在海棠苑的院子里站了一排,局促地低着头,有胆大的张望一下四周,完全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阳已经下山了,余晖给这个小院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青菱搬了两把椅子放到廊下,请唐思文和陈氏坐下。唐思文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仆妇,这里面定然有凶手。“今日给大小姐送的鲜炖鱼汤,是谁做的?”   院子里一个婆子的身子抖了一下,“是……是奴婢做的。”   唐思文盯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烧个窟窿,“你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那婆子紧张地回忆了一番自己做菜的步骤,“回老爷的话,是按照平时的做法做的,并没有放大小姐忌口的东西。”   唐思文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怒喝:“那为什么菜里会有毒|药?”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这事竟然如此严重,怪不得老爷要亲自审问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那婆子惊得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要毒害大小姐!”她叩了几个头,额头立刻青紫一片,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那鲜炖鱼汤是做了两份,还有一份是送到表小姐那里的。”   唐思文脸色大变,急声吩咐道:“快去表小姐那里看看!” 第40章 一箭双雕   青菱亲自跑去了芙蓉苑,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太和柳映雪携手而来。唐思文见柳映雪没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唐若瑾看看他的表情,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又垂眸看向了地面。   陈氏忙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老太太。老太太慢悠悠地坐下,眼睛扫了扫灯火通明的院子,以及院子里战战兢兢的仆妇,“今日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不管是谁下的毒,都要严惩不殆。”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扫过陈氏和唐若瑾,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柳映雪面色雪白,好像是被吓到了,看向唐思文,“舅舅,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给表妹下毒?刚才,我让丫鬟用银针试了,送到芙蓉苑的菜都没有毒。”唐若瑾看向青菱,青菱点了点头,她是亲眼看着表小姐试了菜的。   那个做了鲜炖鱼汤的婆子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唐思文叩头:“老爷,确实不是奴婢下的毒,不然,一锅出的菜,表小姐那里怎么没有毒呢?”   唐思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也许是菜盛出来之后,你做了手脚呢?”   那婆子愣了片刻,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回老爷,这道菜是最后出的,当时,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已经等在旁边了,亲眼看着奴婢将菜装好,奴婢绝不可能做手脚啊。”   唐若瑾院子里取晚膳的小丫鬟走了出来,跪到地上,脆生说道:“禀老爷,奴婢去取晚膳的时候,确实是看着这个婆子将锅里的鱼汤分成两份,一份是小姐的,一份是表小姐的。”她年龄还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唐思文还没有说话,柳映雪已经开口:“这晚膳交到你手里是没毒的,送到你们小姐这里就有了毒,莫不是你偷偷下的吧?”   小丫鬟张口结舌:“怎么,怎么可能是奴婢?”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惊恐万状地看向唐若瑾,“小姐,我,奴婢没有——”   唐若瑾柔声道:“你先别慌。你说说,从你拎着食盒从大厨房出来,到回到这个院子,中间都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了?”   小丫鬟虽然吓得不轻,好在脑子还能转,立刻说道:“路上奴婢遇到了太太身边的小云姐姐,她说看奴婢一个人拎着吃力,还帮奴婢拎了一段路,中间食盒的盖子不知怎么歪了,小云姐姐还把盖子打开,又重新扣好了。”   唐若瑾和陈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云是陈氏身边的三等丫鬟,她怯生生得看了看椅子上端坐的老太太和唐思文,“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唐思文冷笑一声,“来人,把她们三个有嫌疑的,都拉出去打,什么时候招认了,什么时候停!”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下毒害他的女儿。   三个所谓的嫌疑人立刻哭了起来,那厨房的婆子叫道:“老爷,不关奴婢的事啊,那菜盛出来是没有毒的,是后面有人动的手脚,与奴婢无关啊。”   不分青红皂白先打?要么有人屈打成招,要么有人丧命。唐若瑾皱皱眉头:“爹爹,现在是晚膳时间,丫鬟们多是一起用饭,要是有什么证据,估计还来不及销毁,不如,先搜一搜好了,也许有线索呢。”   唐思文当然愿意听她的,立刻改口,“来人,把她们三人带去厢房搜身,再去住处也搜一搜。”   陈氏让她身边的郑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去搜,又道:“劳烦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大小姐身边的魏妈妈,一起去做个见证。”   几个人应声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郑妈妈带着人回来了,她面色严肃,“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在小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残留的粉末,她的住处还找到了一个纸包,用银针探过,都是有毒的。”   唐思文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踢在小云的心口,“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阴沉的眼神扫了陈氏一眼。   跪在地上的小云被踢的身子歪倒在地上,嘴角一缕鲜血溢了出来,她爬了几步,凄声喊道:“太太,救救奴婢啊。”   陈氏刚要开口,唐思文怒喝:“今日谁也救不了你!来人,拉出去狠狠地打,不说出背后是谁指使,不许停下来!”   这次唐若瑾没有阻止,陈氏也没有开口。   小云猛地挣扎起来,“太太,你不能看着奴婢被打死啊,奴婢,奴婢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啊!您不是说过会保证奴婢没事的吗?”   柳映雪啊的一声,“竟然是舅母——”她用手捂住了嘴。   唐思文瞪着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早在听到小云帮着提食盒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陈氏了。小云若不是心怀不轨,怎么会在大家都用饭的时间跑去帮别人拎东西?小云是陈氏的丫鬟,别人怎么可能使唤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定然是陈氏不满前妻所生的嫡长女,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陈氏低着头,“老爷,妾身从没有吩咐小云去毒害大小姐。”   老太太嗤笑一声,“你自然不会承认。现在证据确凿,却由不得你抵赖。谋害府中嫡长女,这可是重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不报官了,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这是要将陈氏幽禁起来,从此不见天日,自然也不能再住持中馈。   “说证据确凿,为时尚早,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小云的一张嘴。”唐若瑾慢悠悠地说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小云说。”   唐思文对她自然言听计从,当下点点头。   唐若瑾看看小云,这个意图毒害自己的凶手,“小云,听说你家中有个母亲,给人缝补浆洗衣物维持生计,还有一个胞兄,对吗?”   小云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倒是颇为镇静,点点头,“大小姐说的没错。”不过,大小姐为什么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难道,大小姐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她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唐若瑾接着说道:“你的胞兄染上了赌瘾,欠了高利贷,却无力偿还,借钱给他的人扬言,要是再还不上,就弄瞎他的一只眼睛,再把他卖到远方去做苦力,可是有的?”   小云脸色惨白,双手绞拧到一起,“哥哥,哥哥的朋友已经答应帮他偿还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们:“你们絮叨这些做什么,小云的哥哥怎么样,和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来人,把小云拉下去,先关到柴房。”   “慢着!”唐若瑾看向唐思文,“爹爹,我还没有说完。”   唐思文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大小姐的话没说完,不许带走这丫鬟。瑾儿,无妨,你慢慢说。”   唐若瑾看着小云,缓缓地摇摇头,“昨天,你的母亲来找过你,不过,在门口被人拦下了,所以,你没有收到她想要告诉你的消息。你口中那所谓的朋友,并没有帮你的胞兄偿还债务,那借钱的人找到你的哥哥,双方起了冲突,你的哥哥在争执中被人杀了。”   “什么?!”小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说我的哥哥,他,死了?”她太震惊了,连自称奴婢都忘了。   唐若瑾点点头,“已经死了。”她本来想阻止的,奈何晚了一步。   小云双目空洞地望着唐若瑾,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泣,她的脸埋在手掌里,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绝望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皱着眉头:“真是晦气,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小云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喊道:“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哥哥?你不是说,只要我答应毒害大小姐,再栽赃到太太头上,你就会救我哥哥的吗?为什么?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不是说哥哥欠的钱对你来说不值一提的吗?”   唐若瑾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陈氏看看唐若瑾,低下了头。唐思文诧异地望着老太太,柳映雪尖声叫道:“你胡乱攀咬什么?外祖母和你哥哥没有一丁点关系!”   老太太拍拍柳映雪的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说我答应救你哥哥,指使你毒害大小姐,你有证据吗?”她要是真的派人救了她那个赌鬼哥哥,反倒会留下证据,偏偏她就是什么都没做,这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证据呢。   “证据?”小云喃喃地说道:“前些天,你把我叫到寿安堂,亲口对我说的话,中间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对了,你把我叫到寿安堂去,又给了我一小包砒|霜,不就是证据吗?”   林妈妈眼皮一抬,“哎呦,我说你这个小丫鬟,那天是我的脚有些扭到了,让你帮忙扶着我回寿安堂,怎么这也成了害人的证据了?”   唐若瑾和陈氏对视一眼,这件事她们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引起了唐若瑾的警觉,才留意了这小云。   唐思文头大如斗,还是下令将小云拉下去严刑拷打,试图问明真相。   唐若瑾没有开口,这个小云就算是为了救她的哥哥,但是,给她下毒,试图害她的性命,再栽赃给陈氏,这本身是不能原谅的。她看看唐思文,这件事如此明了,一个简单的一箭双雕之计,他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唐若瑾又看看老太太,她阴沉着脸,很是生气。也是,本来这简单粗暴的计策能除去两个人的,没想到失败了。不过,她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陷害陈氏呢?   小云无论怎么拷打,直到奄奄一息,也坚持声称是老太太指使她做的。   唐思文沉吟片刻,小云确实是下毒之人,至于她背后的主谋,却只有她一张嘴,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虽然他心里有隐约的猜测,但总觉得不会是真的,他沉吟片刻,大手一挥,“这件事就先到此——”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到此为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唐思文的话。一道是唐若瑾的声音,另一道是严厉的男声,随着这声音,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进了海棠苑。 第41章 栽赃陷害   来人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眉心有一点淡红的朱砂痣,他身姿挺拔,大步而来,衣衫上银线勾勒的花纹在满院子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丫鬟婆子都呆呆地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他像天神一般,闯入了这个混乱的小院。片刻,响起了轻轻地抽气声,随即,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   他浑然不觉,大步走到唐若瑾身边,低头看着她,“若瑾,你有没有事?”天知道他听说有人给他的小姑娘下毒时心里有多么愤怒和惊慌,明知道有以琪在她身边保护,明明看到她就好好地站在眼前,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若瑾抬头看看他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俊脸,“我没事,放心。”她的身子转过一点,两人的袖子碰到一起,借着袖子的遮掩,唐若瑾的小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一阵麻痒,宋逸成的心却瞬间变得无比安定。   唐思文却有些恼怒,“宋世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内院,还请到世子到外院书房稍坐,我马上就来。”就算他和唐若瑾定了亲,也不该就这么闯到她的海棠苑来,传出去,对她的闺誉不好。   宋逸成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思文,“不急。我未过门的妻子险些被人毒死,这件事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离开的。”他本来就对这个把小姑娘放到庄子上十年没有过问的未来岳父没什么好感,刚才听唐思文的意思要把这件事就此揭过,他连装出对长辈表面尊敬的样子都不想了。   “这就是庆国公世子?天啊,他真好看。”   “是啊是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和大小姐站到一起,可真般配。”   院子里的丫鬟低声议论着。   柳映雪先是一阵莫名的脸红,随即又愤恨地扯起手中的帕子来,这个庆国公世子是战场上的将军,而且还是天煞孤星,他不应该是个满脸横肉的粗鄙之人吗,为什么他俊美得像天神一般?为什么他随随便便就给唐若瑾送来那么多华贵的衣衫首饰?唐若瑾,她不过是个在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有这么容貌出众身份高贵出手大方的夫君?   青菱和青萍也是第一次见到宋逸成。青菱兴奋地转头,对青萍低声说道:“太好了,姑爷给小姐撑腰来了。”   青萍满脸通红,点点头,“嗯,世子爷来了。”   唐思文面色尴尬,“这件事是一个丫鬟做的。她已经被打得半死了,世子要是不满意,随便怎么处置都行。”   “丫鬟?没人指使,一个丫鬟就敢毒害府中的嫡长女了?难道她和若瑾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我听说,她指认了是贵府的老太太指使的。唐大人,我可不是要个替罪羊,我要得是这件事水落石出!”宋逸成嗤笑一声,眼皮一抬,冷冷地看着唐思文。   老太太倒是毫不怯场,她在唐府作威作福了几十年,向来就是说一不二,虽然知道庆国公世子爷来者不善,她也不当回事。“我说,宋世子,”她的三角眼扫过宋逸成,“凡事要讲究证据,就凭个小丫鬟随口一说,难道老身就成了罪人?”   “证据?”唐若瑾轻轻碰了下宋逸成的手,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砒|霜是在小云的住处搜出来的,既然她说是老太太给她的,那就在老太太的住处搜一搜,看看是不是还有剩余的砒|霜。”   老太太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不行,我的住处,怎么能随便搜?”   “老太太莫不是心虚了?”宋逸成立刻心领神会了唐若瑾的意思,看向唐思文,“若是不能搜,那这件事就交给刑部来处理好了,他们的手段多的是,我想这么件小事,一定很快就能查清。”   家丑不能外扬,这怎么能交给刑部呢?唐思文为难地看向老太太,“母亲,要不还是……”   老太太面色难看,“好,你非要搜,那就去搜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她那里并没有什么剩余的砒|霜,总共一小包,已经全部给了小云。   陈氏吩咐刚才搜查的郑妈妈、林妈妈和魏妈妈,一起去老太太那里。   月光如水,晚风带着阵阵寒意。唐若瑾请几个主子进堂屋坐着等结果,又让青萍取了茶水和点心,这事是晚膳的时候闹起来的,她自己没有用晚膳,宋逸成也不知道用了没,估计陈氏和唐思文也没用,只好先来些点心垫一垫了。   青萍给宋逸成斟了茶,柔声道:“世子爷,请用茶。”   宋逸成取过茶水,抿了几口,青萍红着脸退到一旁。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去搜查的几个人回来了,郑妈妈满脸严肃,林妈妈面色惨白,魏妈妈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家的小主母。老太太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唐思文问道:“如何?”   郑妈妈手里捏着个小纸包,递给唐思文,“这是从老太太上着锁的梳妆匣里找到的,用银针试过了,确实是毒|药。”   唐思文面色大变,老太太尖声叫了起来:“不可能,我那里根本没有毒|药!”   “人证物证俱在,老太太还想抵赖吗?”唐若瑾冷冷一笑,她当然知道老太太那里没有□□,不然怎么会放心地让人去搜呢。不过,老太太既然敢暗地里害人,她自然也可以暗地里诬陷,那毒|药是让乙三去放的,还专门放在上了锁的地方,不过是普通的锁,怎么难得倒乙三呢。   老太太心慌意乱,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后果,“不,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你们!你们搜查的时候故意放进去的。”   陈氏身边的郑妈妈慢声细语:“梳妆匣是上着锁的,林妈妈用钥匙打开,我们亲眼看见匣子最下面压着这个纸包。好几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有人做鬼呢?”   林妈妈跟着老太太威风了几十年,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不,老奴可以作证,那个梳妆匣里面,那里面本来是没有这个纸包的。”   唐若瑾笑了,“林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自然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证言,唉,不可信啊。”本来老太太也是下毒的罪魁祸首,就算自己给她偷偷放了这个毒包,她也一点不冤。   “不,不可能是外祖母,表妹,你是外祖母的亲孙女,她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柳映雪也慌乱了,在这唐府里,老太太是她最大的靠山,虽然,唐思文也很疼她,但是唐思文自己还有三个亲生的儿女,老太太却是把她当成了心肝一样的宝贝着。   “我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所以,她不会害我?呵呵。”唐若瑾不由得笑了,她那嘲讽的语气让柳映雪面红耳赤,没办法再接着说下去了。下毒的事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她其实是隐约知道的,老太太的事一般都不会刻意瞒着她。   唐思文看看老太太,他真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做出下毒这样的事来。不过,当初,老太太不是也让唐若瑾替柳映雪背了黑锅,以至于把四岁的小若瑾赶出了唐府吗?他艰难地开口:“母亲,你,为什么要害瑾儿呢?”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我说了,不是我!那个纸包是她们陷害我的!我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剩余的毒|药!”   宋逸成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唐大人,谋害家中的嫡长女,该受到什么刑罚,想必你也很清楚。”即便她是唐府的老太太,下毒害人也一样有罪,不可能长辈就能随意害人。   唐思文为难地看着他,“宋世子,家丑不能外扬,这件事,还是不要报官吧?你想想,唐府的名声不好,也影响若瑾啊。”   宋逸成略一沉吟:“听说,这件事审到一半时,见那丫鬟是唐夫人身边的侍女,就以为是唐夫人指使的,那时你们本来打算怎么处置唐夫人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氏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唐若瑾在一旁说道,“老太太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自然不会承认。现在证据确凿,却由不得你抵赖。谋害府中嫡长女,这可是重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不报官了,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听着他的小姑娘伶牙俐齿的一番复述,宋逸成微微一笑,看向唐思文,没有说话。   唐思文踌躇片刻,咬牙道:“来人,送老太太回寿安堂,从今日起,不能……出寿安堂的院门。”   老太太气恨地哼了一声。今日她被人栽赃陷害,不能翻盘,只好认了。不能出寿安堂又怎么样,她平时本来就很少出来的。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能赢! 第42章 温存留宿   下毒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唐若瑾一边净手一边默默地想着, 要不是宋逸成专门跑来给她撑腰, 估计就算从老太太那里搜到了毒包, 老太太也不伤分毫。其实在明眼人心中,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所差就是个证据而已,结果, 自己硬是给制造了个证据出来,不仅把罪魁祸首关了起来,宋逸成还借口有生命危险, 让她再也不要去寿安堂请安了。   这下, 自己早上可以多睡会儿了。唐若瑾美滋滋地想着。   从净房出来,她惊讶地发现, 宋逸成去而复返了,桌上还多了个大食盒。   “若若,过来吃点东西。”宋逸成朝她一笑, 把食盒打开, 取出了一碟又一碟,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发开, 唐若瑾扑到桌前,见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松鼠鱼,板栗烧鸡,口味花菜,各式各样, 摆满了桌子。   宋逸成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好。“若若没用晚膳,肯定饿了,来尝尝,这是天香楼的手艺。”   唐若瑾接过宋逸成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嗯,真好吃。”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见宋逸成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脸一红,将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下去,喃喃地说道:“我饿了。”   宋逸成给她倒了杯茶,试了试温度,递给她,“喝点水,别噎着。”   唐若瑾一口气喝了半杯,倒觉得饿得没那么狠了,吃相自然也斯文起来。“逸成,那个所谓的证据……”   “是若若派人放的?反正她也不冤。这老太太可真是毒,亲生的孙女也下手。”   “亲生的孙女……吗?”唐若瑾想起红福偷偷告诉她的话,在宋逸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是这样?”宋逸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若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说得通了。若若,可有证据?”   唐若瑾摇摇头,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就些心腹的老人能知道,别人最多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一番,要说证据,早就消失了。   她给宋逸成夹了一块松鼠鱼,“这事急不得。逸成,你也没用晚膳吧,快吃点东西。”   宋逸成夹过吃了,又给唐若瑾也夹了一块,却不放到她的碟子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唐若瑾看看那明显比她的嘴要大的鱼,犹豫一下,还是硬给吃下去了,她的嘴角却留下了一滴红亮的酱汁。   宋逸成等她把鱼咽下去,才道,“这里还有一点。”他凑了过去,舌尖在她的嘴角一舔,把那滴酱汁卷到了自己嘴里。   唐若瑾的脸烧了起来,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宋逸成看她眼波流转,娇嗔可爱,喉结不由上下滚动几下,盯着她说道:“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唐若瑾没有理他,夹了一口花菜放到嘴里,宋逸成却飞快地上前,舌尖顶开她的嘴,把那块花菜卷走了,咬了两下,对目瞪口呆的唐若瑾笑道:“真好吃。”   唐若瑾反应过来,在他的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老实点。”   宋逸成捧着自己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饿了。”   唐若瑾本不想理他,看他故意装作可怜的样子,又想起他急匆匆跑来给自己撑腰,知道自己没用晚膳,还专门备了天香楼的饭菜来陪她,不由得又心软了。她夹了一块鸡肉,送到他的嘴边。   宋逸成也没有强求她非要用嘴喂自己,见好就收,张嘴把鸡肉吃掉了。   “逸成,你怎么这么快?我才洗了个手,你就去了一趟天香楼回来了?”   宋逸成笑了,“傻丫头,你当我是神仙呢。这饭菜是提前让乙三去买的。”   “乙三啊。哎,逸成,你说,乙三和以琪,人家苦学多少年,才成了暗卫,结果就陪着我在这闺阁中了,多么屈才啊。以琪还好些,乙三也太惨了,整日不见天日不说,好好的身手就用来买菜跑腿了。”   乙三在外面听的眼泪汪汪,对呀,小主母,再多说两句好话,最好争取个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主子都不把自己送进刑堂去受罚的高级待遇。跟着宋逸成来的其他暗卫都鄙视地看着乙三,这家伙,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宋逸成嗤笑一声,“他哪里惨了,你不知道多少暗卫羡慕他呢。整日悠哉不说,放眼望去全是女的,没准还能偷看到漂亮小丫鬟洗澡呢。”   其他暗卫都偷偷笑了起来,乙三俊脸一红,主子,你就造谣吧!   唐若瑾却大吃一惊,“啊,那我洗澡的时候他在哪儿?!”   宋逸成脸黑了,“想什么呢,他要是敢偷看你,我就把他削成一根棍!”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乙三的身子轻轻抖了几下,为了自己不被削成棍,他可得离小主母远些。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主要是某个人坚持不肯自己动手,唐若瑾只好一双筷子夹两个人的菜,你一口我一口,好容易才喂饱了眼前这个大宝宝。她把这些碟子都收到食盒里,这不是海棠苑的东西,她这里也不能凭空多出个大食盒来,等会还得让他的暗卫带走。   唐若瑾抿了几口茶,“逸成,我有两三个月没有回庄子上了,过两天我要回去一趟。”她和铁牛都不在,也不知罗叔和罗婶怎么样,铁牛在回事处,不能随便就回家去,她倒是自由人士,想去就能去。   宋逸成很高兴:“好啊,我陪若若去。嗯,明着不能一起去,我可以偷偷地去。”   “呃……逸成,你也很忙的,就不用陪我了。我和嘉珍一起去就行了。”上次唐嘉珍专门说了要和她一起去庄子上的,她已经答应了。   宋逸成的脸黑了,这个唐嘉珍,才屁大点就抢自己的女人,还不是一次两次!   唐若瑾赶紧拉着他的手,“逸成~我都答应她了,这次就让她去吧。”唐嘉珍从来没有去过庄子上,对于去庄子很向往,她都答应了没办法反悔。   宋逸成沉着脸,牙齿轻轻磨了两下,唐若瑾被他盯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才听见他恨恨地开口,“那我今晚不走了!”   唐若瑾吓了一跳,仔细看看他的神情,发现他就是说睡在这里,并不是要把自己怎么样,再说他以前就算和她睡一起也很老实,从来没有过头的举动,她点了点头,“净房里有水,你去洗漱吧。”   宋逸成的脸都亮了,他以前每次提出来都被拍回去了,没想到这次小姑娘真的答应了,这是不是表示,小姑娘心里已经接纳自己了?虽然说他一开始就单方面强硬的和她定了亲,她也不可能不依从,但是,他还是希望小姑娘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进了净房,仔细地洗漱干净,回到卧房,发现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床上多了一套枕头和被子。   宋逸成双臂展开,笑眯眯地看着她。   唐若瑾楞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想要不搭理他吧,又感念他今日给自己撑腰,给自己买晚膳,想陪自己去庄子还被唐嘉珍抢了,她犹豫着上前,双手摸在他的腰带上。   男子的衣服和女子的不同,这腰带她从来没有解过。宋逸成看着她白嫩的小手指在自己腰上摸来摸去,心头冒出了无数的火星子,却还是双臂伸展着一动不动,小姑娘可从来没有给自己宽衣过,他可不想把小姑娘吓跑了。   好在这腰带也不复杂,唐若瑾很快就找到了方法,她把腰带解开,搭在椅子背上,又把宋逸成的外袍也脱了下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逸成,你先歇了吧,我洗漱好就来。”   唐若瑾从净房回来,宋逸成正靠在床头,含笑望着她。   唐若瑾的脚步一顿,这场景,怎么感觉是成亲后才应该有的。嗯,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能答应他了,免得他习惯了,天天要赖在这里。   宋逸成靠在床的外侧,唐若瑾想要爬到床的内侧去,就得从他的身上翻过去。她刚刚爬到他的上方,宋逸成双臂在她的背上一搭,稍稍用力,唐若瑾立刻就塌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动不了了。   宋逸成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上了她的脸,“若若……”他低声唤道,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他的薄唇含住了她白玉的小耳垂。唐若瑾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宋逸成很满意她的反应,薄唇向下,在她白嫩的脖颈上吻了几下,又落在那红红的脸颊上,最终,吻住了那花瓣似的樱唇。   温存缠绵,气息交融。   唐若瑾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宋逸成却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稍一用力,唐若瑾被他带着一翻,密密实实地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免得把小姑娘压坏了,一手却不甘寂寞地在她的腰上轻轻摸着,总想着寻个缝隙钻到更里面去。   唐若瑾在他的舌尖轻轻一咬,手指在他胳膊上挠了一下,宋逸成立刻清醒了,微微抬起头,晶亮的黑眸看着她。   他的眼睛太好看了,好像装着满天的星光。唐若瑾偏过头,不敢再看他,双手推着他的肩头,“逸成,好好睡觉。”   宋逸成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好。”   他的声音暗哑,饱含着未解的情丝。不过,难得小姑娘肯留他同床,他可不打算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让她难堪或者生气,他还指望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的敞开心怀,最终会真心爱上自己呢。   唐若瑾看他很是老实听话,也放松下来,今日从晚膳起就开始闹腾,到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她也困了,没多会儿,就气息绵长,睡得很熟了。   宋逸成安静地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她的被窝里挪了出来,慢慢地挪进自己的被子,揽在怀里,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一吻,“睡吧,我的小丫头。” 第43章 太子殿下   唐若瑾一觉醒来, 宋逸成已经走了, 那个大食盒也不见了。她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了, 早上的时间很是充裕,慢悠悠地洗漱过,用了早膳,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   经过昨天的事, 老太太就算是被禁足了,但这丝毫没有降低她的影响力。其实,禁足与否对她并不重要, 因为, 她平时也很少出寿安堂的。除了唐若瑾,其他人还是要去给她请安的。   所以, 那些以老太太为靠山的管事婆子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依旧昂首挺胸的。   唐若瑾等上午议事结束,跟陈氏报备了自己明天要去庄子上, 住上一晚, 后天再回来。唐嘉珍在一旁听了,兴奋无比, 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巴巴地瞅着陈氏。   陈氏从来就不会拦着唐若瑾做任何事, 她好笑地摸摸唐嘉珍的头,“你跟着去也行,但是要乖乖的,不能给姐姐和庄子上的人添麻烦, 知道吗?”   唐嘉珍高兴坏了,用力地点点头。   唐若瑾还像上次一样,下午先去街上买了些庄子里见不到的点心干果,又去自家的祥记绸缎庄里拿了几匹密实好看的棉布,零零碎碎整了一堆。以琪抿着嘴偷偷笑了笑,小主母回庄子上,就象乡下人回娘家一样。   第二天,唐若瑾一大早就带着唐嘉珍出门了。这还是唐嘉珍第一次出城,到了郊外,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放眼望去,全是平缓的田地。唐嘉珍兴奋不已,扒在马车的帘子处不肯下来。   到了庄子上,罗婶看见马车,老远就迎了过来。“小姐来了,坐马车累了吧,快进屋歇会儿。”她看见唐若瑾把唐嘉珍从马车上抱下来,疑惑地问道:“这是……二小姐?”   唐若瑾点点头,“罗婶,这是嘉珍,我的妹妹。”   唐嘉珍在马车上已经听唐若瑾介绍过庄子上的情况了,脆生生地说道:“罗婶,我和姐姐要住一晚上,给罗婶添麻烦了。”   罗婶笑了起来:“哎呦,不麻烦,不麻烦,我巴不得你们多住些天呢。”   已经快要午时了,罗婶去厨房张罗午膳,唐若瑾挽起袖子给她打下手,唐嘉珍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两手托着腮看热闹,唐若瑾揪了一小块面团给她玩。   罗叔回来看到她们也很高兴,几个人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唐若瑾知道他们惦记铁牛,把铁牛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告诉他们铁牛在回事处做的不错。   到了半下午,唐若瑾带着唐嘉珍,在庄子里转了转。指给她看了丝瓜、茄子、南瓜什么的,又去看了庄子上养的鸡鸭牛羊。   晚上,唐嘉珍躺在唐若瑾的床上,兴奋地睡不着,“姐姐,你从小就是在这个庄子上长大的?”   唐若瑾点点头,“嗯,我在这个庄子上生活了……好些年。”   唐嘉珍满眼的羡慕,“你可真幸福,姐姐,这里多好玩啊。”   “乖乖睡吧,明天还要坐车呢。” 唐若瑾笑着摸摸她的头。   第二天,一回到唐府,唐嘉珍就跑去找陈氏讲述自己的庄子见闻录了。唐若瑾收拾了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干菜咸鸭蛋什么的,给自己留了一点,给陈氏送去一些,剩下的一大半都包好,准备送去给外祖母。   江府的纪老太太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唐若瑾了,拉着她的手道:“坏丫头,回了唐府就把外祖母忘到后脑勺去了,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   唐若瑾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前两天回了庄子上,还给外祖母带了些干菜来呢。”   纪老太太也笑了,“那瑾儿就在这里多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好啊,外祖母,我也想你了呢。”她本来也是打算住几天的,来之前已经与陈氏说过了。   唐若瑾依旧住在采月阁,又过上了无人约束的山大王日子。   采月阁正对着的湖上,已经没有荷花了,秋风吹过,湖水荡漾,格外凉爽。唐若瑾趴在二楼的窗口看了会儿,正见到大表哥江知宁同一个人肩并肩在湖的对岸散步,远远望去,似乎正是太子殿下。   过了会儿,太子殿下离开了,江知宁独自坐在亭子里。唐若瑾下了楼,沿着湖边小径到了亭子,“大表哥。”   江知宁抬头,见是唐若瑾,笑道:“表妹,这两天住的习惯吗?”   唐若瑾皱着眉头,“习惯,采月阁很好。表哥,刚才我看见太子殿下了。”   江知宁点点头,“嗯,他这会儿离开了。”   唐若瑾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低声说道:“表哥,你和太子殿下走得这么近,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江知宁的眉头挑了起来,“什么危险?”   唐若瑾跺跺脚,这个表哥不是阁老的嫡长孙、堂堂的少年状元郎吗,怎么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表哥,你想啊,他现在还是太子,又没有登基,那万一将来登基的是别的皇子,你作为和太子亲近的人,不是会被打击报复吗?”   “登基的是别的皇子?那孤呢?孤去哪里了?”一道充满了好奇的声音。   唐若瑾面色大变,猛地转过身,看见太子殿下去而复返,正站在她身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你不是,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是呀,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正听到有人说孤将来不能登基了如何如何的。”他只是去更衣,又不是告辞离去。   “啊,这样啊,呵呵,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事,呵呵。”唐若瑾倒退了几步,打算赶紧开溜。   太子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轻轻一带,唐若瑾就坐到了桌边石凳上,太子顺势自己也坐下来,“别急,孤还等着听你这精彩的话本子里孤的下落呢。”   唐若瑾可怜兮兮地去看江知宁,发现这个大表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点要帮自己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嗯,这个,也许,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好的去处呢?”   “哦?”太子殿下好看的剑眉扬起,“还有比登基更重要的事?比龙椅更好的去处?”   “啊,也许……有吧,比方说,您得道成仙了,再也不理会这些凡间俗事了?”唐若瑾的脑门都快要冒汗了。   “呵。”太子殿下笑了。   江知宁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拍在唐若瑾的头上,“胡言乱语!什么都不懂,还要瞎操心。”   太子殿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放心吧,为了你表哥的安危,孤会顺利登基的。知宁,今年的秋狩,你带这个小丫头去吧。”唐府肯定没有资格去,阁老府却可以带家眷前去的。   “秋狩?”唐若瑾好奇了,“是不是很多人离开京都去狩猎,皇上也去,再带着后宫、大臣、大臣家眷、侍卫、宫女什么的,乌泱乌泱的几万人一起去?”   太子笑道:“没有几万人,也就几千人吧。父皇会去,今年孤也会去。”   唐若瑾继续好奇:“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去,那京都里有事怎么办?难道要大老远地跑去请示皇上?”   太子的笑容淡了些,却添了些其它的意味,“往年孤会留在京都监国的,今年,孤也要去放松一下,留二弟在京都监国。”   “哦,这样啊。”唐若瑾心想,看,连监国的人选都换了,这太子能不能登基还真说不准,皇上必然不会留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监国吧,这留下监国的二皇子肯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太子殿下拿过江知宁手里的书,在她的脑门轻轻拍了一下,“放心,你会看到的。”   “……?”   “看到孤登基的那天。” 第44章 个人第一   秋狩的场面十分宏大, 唐若瑾夹在队伍中间, 前后都望不到头。她知道宋逸成也来了, 可是悄悄张望了许久,也没有见到。   长长的队伍只在午时休息了一个时辰,大大小小的主子们用了午膳,活动了身体, 就继续启程了。好在,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到了浮翠山下的行宫,娇贵的京都小姐们都面有疲色, 低声抱怨着从马车里下来。   唐若瑾走了几步, 活动一下手脚,抬头看了看, 倒是看见几个熟面孔,萧梦芝、宋芸、大长公主的孙女陈梅都来了,顾新兰也到了, 正朝着她招手。   “新兰, 这秋狩来的人很多嘛,没想到这项活动这么受小姐们的喜欢。”   顾新兰笑道:“小姐们平时活动范围有限, 相对来说,这野外的秋狩就新奇有趣多了。再说, 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赏到京都公子们的英姿。对了,庆国公世子也来了吧,他可是非常有人气呢,若瑾, 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唐若瑾不以为意,“萧正平来了没?”   顾新兰点点头,“来了,不过,我还没看见他。”   天色已晚,大家坐了一天的马车也很疲惫,所以并没有什么狩猎活动,直到第二天辰时,所有人才陆陆续续地都聚集到了点将台。   点将台上放着空椅子,下面是许多戎装的京都贵公子,女眷们以及不下场的男人都在两侧各家搭的凉棚里。唐若瑾算是江阁老家的女眷,和大表哥江知宁待在江家的凉棚,二表哥江知远被命令在国子监好好读书,没有来。   唐若瑾仔细看了看,在那群意气风发的贵公子里发现了宋逸成的身影。虽然都是身着劲装,但是他的气质和其他人都很不同,带着一丝沙场磨砺出来的铁血感觉,尽管他生得比别人还有俊美。   也许是因为她看得太过专注,宋逸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稍稍侧头朝着她看了过来,见是自家的小姑娘,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唐若瑾还没来得及回给他一个笑容,就听见左右的凉棚里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左边的凉棚:“宋世子看我了,他看我了!”“什么看你了,二姐,你眼睛瞎了不成,他看的明明是我!他还朝着我笑了!”   右边的凉棚:“哎呀,丽表姐,你看见了没有,宋世子他,他看着我们笑了!”“看见了,看见了!等会儿比试完,宋世子一定会出汗的,我要给他送去我的手帕擦汗,上面是我亲手绣的花。”“那,我要给他送我亲手做的酸梅汤解渴。”   唐若瑾:“……”   江知宁食指微屈,抵在唇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唐若瑾没有什么亲手绣的手帕和亲手做的酸梅汤,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打量着,又在人群里发现了戎装的太子殿下,他最好认,因为他是站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窄袖劲装,身材高大挺拔,如玉树临风。   不知怎么回事,他也侧头朝着唐若瑾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唐若瑾还没反应过来,左右的凉棚立刻炸了锅。   左边的凉棚:“天啊,太子殿下也看我了!怎么办,难道是我今天稍稍打扮了一下,就引得他们都来觊觎我了?可是,太子殿下和宋世子都很优秀,我该怎么办啊?”“二姐!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你呢?他明明看的是我!你看看我这红宝的发钗,祖母绿的耳环……”   右边的凉棚:“丽表姐,你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太子殿下他,他看我们了!不是我眼花了吧?”“不是不是,我也看见了。哎呀,我该把手帕送给谁呢?对了,反正我带了两条手帕来,太子殿下和宋世子一人一条好了。”“嗯,那我给太子殿下和宋世子都送酸梅汤。”   唐若瑾:“……”   江知宁忍俊不禁,挺直的脊背弯了,整个人伏在桌上,虽没有笑出声来,肩膀却抖个不停。   唐若瑾小心地扫了一眼,又找到了萧正平的身影,这次她不敢盯着看,只大概扫过,就收回了目光。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上点将台,他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内侍,看来这就是皇帝陛下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先是长长地一段文言文,唐若瑾听了个半懂不懂,大概就是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等等一番天下很好很太平的句子,然后宣布今天的项目是个人竞技。这个唐若瑾倒是听江知宁提起过,秋狩的第一天先是个人比试骑射,算是给秋狩热身。   “往年的彩头都是些金玉之物,今年不一样,难得咱们的宋小将军也在,这样,要是谁能赢了逸成,就送他个金吾卫副统领的位子。”皇上扫了一眼下面英姿勃勃的儿郎们,似乎很是满意,“要是象太子或者逸成这样,不需要这个位子的,朕的宝库里还有些能拿出手的兵器,赢的人可以任选一件。”   下面安安静静的公子们立刻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有些人还盯着宋逸成看了几眼。   唐若瑾眨眨眼,看来逸成的身手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应该是很好吧。   尽管上次宋逸成专门给她讲过这骑射的要点,唐若瑾还是看得迷迷糊糊,她只知道宋逸成骑在马上弯弓搭箭的身姿帅爆了,他的箭嗖的一声正中箭靶红心,左右的凉棚里就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不愧是传奇小将军,宋逸成的成绩远超其他人,次次都是正中十环。唐若瑾低声嘀咕:“这家伙可真是嚣张,也不知道藏拙。”   江知宁扶额,“他是上战场的将军,藏什么拙,他本来就该比别人强。”   一场比试下来,宋逸成果然是第一名,金吾卫副统领的位子没人能得,皇上高兴地哈哈大笑,允诺宋逸成回京都后去库房挑兵器。   皇上起身离座了,下面一些年纪大的臣工和家眷也离开了,剩下的人立刻活跃了起来,数不清的丫鬟涌向了中间的大场地,替自家的小姐送帕子送水。   宋逸成身边就围了十几个,他沉下脸,并不去接那些丫鬟手中的东西,对她们手指向的自家小姐也不去看,而是径直走向了唐若瑾的凉棚。   宋逸成和江知宁彼此见了礼,江知宁笑道:“我出去看看。”他起身离去,以琪也立刻走到了凉棚外面,顺手把凉棚上薄薄的帘子也放了下来,阻挡了外面很多探究的目光。   宋逸成上前一把握住唐若瑾的手,“若若,住在行宫里,人多眼杂,又有很多皇家的侍卫暗卫,我不能偷偷去看你,你可住的习惯?有没有人为难你?”   唐若瑾摇摇头,“没人为难我,放心吧。我住的地方很舒服的。逸成,你今天可真厉害,第一名呢。”   宋逸成不以为意地一笑,“这有什么啊。若若,你喜欢什么兵器,我去挑了送给你,好不好?”   唐若瑾诧异地看看他,“我又不上战场,要兵器做什么?再说,就是有了兵器,我也不会用。逸成,你就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皇家宝库里的都是珍品,我想送给若若的。”宋逸成有些委屈,“不过,若若说的也对,兵器不适合你,等回去,我送首饰给若若,好不好?”   唐若瑾更诧异了,“好好的,送首饰做什么,上次不是送了一箱吗?逸成,我不需要新首饰。”   宋逸成有些气闷,他没有告诉小姑娘,他发现了好些人在偷偷看她,他又骄傲又酸涩,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别人再看再惦记也没用,可是,他还是想把她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   宋逸成凝神听了一下,凉棚外面只有以琪在,没人别人。他低下头,袭上唐若瑾的樱唇。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宋逸成的眉眼与她相挨,唐若瑾吓了一跳,这不是在她的闺房,外面人来人往,万一有人进来就麻烦大了。她慌忙去推他,宋逸成却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按在她的纤腰上,让她动弹不得,舌尖更是霸道了顶开了她的贝齿,放肆地纠缠着她的小舌头。   唐若瑾“呜呜”了两声,却怎么也挣不开宋逸成的钳制,她心跳如擂鼓,一面应对着宋逸成滑热的舌尖,一面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宋逸成却不满意她的分神,在她的舌尖上轻轻咬了一下,唐若瑾身子一颤,她双臂抱住宋逸成劲瘦的腰身,在他背上轻轻抚摸。   宋逸成这才满意了,也不再为难她,吻了片刻便要退开,唐若瑾却又贴了上来,在他的薄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宋逸成伸手一摸,竟然咬破了。他委屈地看向唐若瑾,“若若……”   唐若瑾用手帕把他的唇上的血珠轻轻擦掉,“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夫君,所以,打个标记,这个男人已经有主了。”   宋逸成呆愣了一瞬,眼睛突然无比明亮,“若若,若若是说——”小姑娘原来和他的心情一样,一样在乎他,一样不喜欢别人觊觎他,他用力抱住她,“嗯,有主了,是若若的。” 第45章 奇葩兄妹   第二天, 是正式的狩猎。一众贵公子依旧聚集在点将台下, 有人疑惑地看着宋逸成:“你这嘴怎么受伤了?”   “这个啊, 是一只淘气的小野猫抓的。”宋逸成轻笑一声,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摸了摸那个细小的伤口。   周围的人有的疑惑,什么厉害的野猫, 竟然能伤到他?有人则明了又暧昧地看着他。宋逸成却不再理会众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皇上弯弓朝天射出一箭, 宣告狩猎正式开始, 贵公子们各自带着侍从,策马进了浮翠山中的密林。皇上显然兴致很好, 带着几个人也亲自下场了。   这些人大概要到傍晚才会出来,干等着没意思,凉棚里的人都出来,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江知宁没有去狩猎, 找别的公子去了。   唐若瑾和顾新兰挽着手,在浓密柔软的草地上散步。还没走几步, 身后就想起了马蹄声。骑马的人都进了林子狩猎,是谁这么慢?唐若瑾回头一看,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两匹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正是萧梦芝和那个肥胖的平王世子萧玉荣,以琪迅速地护在唐若瑾身边。   “唐若瑾,你敢不敢和我比试骑马?”萧梦芝眉毛一扬, 马鞭一指,很是趾高气昂的样子。   唐若瑾轻笑,“我又不会骑马,萧郡主和我比什么。刚才那么多骑射的好手,郡主怎么不比?哎呀,莫不是郡主不敢和真正会骑马的人比试,只能在我们这种不懂的人面前来卖弄?”   萧梦芝兄妹平时嚣张跋扈,并不得人心,附近的小姐们都低声笑了起来。   萧梦芝气恼地指着她,“你!你连马都不会骑,怎么配得上宋世子,他的骑射可是从来没有人能超越的。”   唐若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京都的小姐大都不会骑马,这萧梦芝莫不是为了宋逸成才学会骑马的?她慢慢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逸成啊,他说自己天天骑马,天天见别人骑马,看得太多了,可不想我也骑马,他说女子就应该有个端庄的样子,娴静温柔才是好的,骑在马上岂不是像个男人了。”   萧梦芝面色惨白,颤声道:“他这么说的?他——”她其实刚开始很怕骑马,为了宋逸成才硬着头皮学的,本以为他自幼进了军中,肯定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没想到他根本不喜欢女子骑马,那她这么多年苦练骑术岂不是个笑话。她越想越难过,慌忙从马上翻身下来,也不管马匹,径自跑开了。   萧玉荣也从马上下来,吩咐附近的侍从将两匹马拉走。   碍眼的人走了,唐若瑾拉着顾新兰的手继续散步。顾新兰低声问道:“宋世子真的那么说了?”   唐若瑾扑哧一笑,“当然——没说过了。”宋逸成怎么可能说那些话呢。   顾新兰低声笑了起来,“你呀,又欺负人了,郡主又哭着跑开了。”   “难道你心疼了,啊,我忘了,她可是你将来的小姑子呢。”   “贫嘴!”顾新兰作势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唐若瑾却装模作样地“哎呦”了几声。   “美人,美人你怎么了?”一道油腔滑调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唐若瑾转身一看,才发现萧玉荣并没有跟着萧梦芝一起离开,而是跟在她们身后。   “唐小姐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来,本世子扶着你吧。”萧玉荣朝着唐若瑾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   唐若瑾皱眉,一闪身躲过了,“我并没有受伤,就不劳烦萧世子了。我和顾姐姐还有事,萧世子请自便。”她拉着顾新兰,快步走开了,一扭头,发现萧玉荣紧跟不舍,竟然追过来了。   “唐小姐去哪里啊,正好本世子没事,可以陪你去啊。”萧玉容眯着眼睛打量唐若瑾,有段时间没见,感觉她比在大街上见到的那次更美了,这样的美人,就算不能收到自己的后院,能有机会一亲芳泽也行啊。   唐若瑾悄悄朝以琪使了个眼色。拉着顾新兰就走。萧玉荣絮絮叨叨地跟在后面,“哎,唐小姐,别走那么快嘛,这天气这么好,正该——啊!”他似乎踩到了一颗圆圆的石头,脚下一滑,肥胖的身躯立刻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个侍从去给他把马牵走了,还有一个远远地跟在后面,眼见他摔倒,慌忙跑了过来,试图将他扶起来。   “混账,混账,疼死老子了,老子的脚扭了!啊,快去叫御医来!”萧玉荣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侍从连连应是,转身就打算去请御医。   萧玉荣又叫到:“回来,回来,你把老子一个人扔到这里可怎么办,你跪下,背着老子回去。”   侍从暗暗叫苦,只好背对着萧玉荣跪在地上,萧玉荣爬到他的背上,“唐小姐,明天咱们在接着聊啊。”那侍从咬着牙挣扎半天,好不容易从地上起身,歪歪扭扭地背着萧玉荣走了。   唐若瑾吐了一口气,“碍眼的人终于都走了。你说这萧家兄妹这么奇葩,怎么安然地活到现在的。”   顾新兰道:“这两人虽然说跋扈了些,但是没听说惹出什么大祸。一般人看在这两人是皇上亲子侄的份上,也就忍忍过去了吧。再说,萧家兄妹也不是都奇葩,萧正平就很好。”   “哦~”唐若瑾拖着长音,“萧正平当然好了,我说的奇葩里面可不包括他。不过,他生在齐王府这样的环境,和那对猪兄妹一起长大,竟然没长歪,不得不说,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呢。”   “嗯,他也不容易。”   “也是,他和那对跋扈兄妹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小时候肯定受了不少欺负。”   顾新兰点点头,“好在,都过去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点将台周围,等着狩猎的勇士们归来。   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了,带着不少的猎物。唐若瑾一直张望着,宋逸成还没有出来,倒是见到太子殿下纵马奔出密林,身后跟着几名侍从,带着猎物。   太子翻身下马,手里握着雪白的一团,毛茸茸的,唐若瑾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白兔,个头还不大,十分可爱,不过显然受了惊吓,在太子的手里瑟瑟发抖。   几个小姐立刻就围了上去,宋芸欢呼一声:“殿下,这兔子好可爱啊。这是殿下猎来的吧,呀,它的腿受伤了,殿下,要不交给我吧,我帮它包扎起来。”   太子的大拇指在兔子毛茸茸的头上揉了两下,“它有主了。”   刚猎来怎么就有主了,难道是哪个侍从的?那还不是太子殿下说给谁就给谁?宋芸不禁问道:“殿下不是刚刚猎来吗,怎么就——”她对上太子的眼神,没说完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是一国储君,多少事都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更何况是他猎来的兔子呢。   太子握着兔子,来到唐若瑾面前,递给她。   唐若瑾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么小,做成红烧兔肉连一盘子都凑不够。”   红烧……兔肉?!一盘子?太子殿下的眼睛睁大了。   唐若瑾接到手里,“所以,还是养养吧。”尽管她说了要红烧兔肉,小兔子到了她的手里,还是感觉更安全了,老老实实窝在她的手上,也不发抖了。   唐若瑾扭头对以琪说道:“走,给它包扎好,带回去给嘉珍。要是嘉珍见了,肯定会爱得不得了。”以琪谨慎地用余光看了太子一眼,跟着唐若瑾离开了。   太子不禁抚额,他看见这个小兔子第一眼就想着猎来给小丫头,结果,她不是想到了红烧兔肉,就是要送给那个什么嘉珍,似乎一点都不领情啊。   等宋逸成出来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并没有在外面等自己,不由得一阵失落,随即又担心起来,莫不是小姑娘出了什么事?等他心急火燎地弄明白了小姑娘的行踪,不禁又气又酸,她为了包扎那个该死的兔子,竟然都不等自己了,难道这一整天没见,她就不想看看自己?   他正气闷,一会儿气那个兔子,一会儿气那个太子,就是舍不得气小姑娘。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唐若瑾急匆匆地赶来,后面跟着以琪。   唐若瑾快步到了宋逸成身前,上下打量一番,没看到什么血迹,才舒了一口气,“逸成,你没有受伤吧?”狩猎场是有猛兽的,她虽然知道宋逸成身手不凡,还是有些担心。   宋逸成看她为自己担心,这才好受些,可惜到处都是人,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抱她。“身上没伤,不过,心上伤了。若若都不等我出来。”他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家伙!唐若瑾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的对话。“我去包扎兔子了,它受了伤,得赶紧止血才行。逸成,别气,下次我一定等你出来,好不好?”   宋逸成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那若若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回去以后,我要在海棠苑睡。”宋逸成低声说道。   唐若瑾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就一晚。”   宋逸成高兴地点点头,心中暗暗欢喜,他似乎找到了留宿海棠苑的方法了。 第46章 投鼠忌器   当天的狩猎是宋逸成的猎物最多。不过, 狩猎是连续三天, 最后, 以三天的总计来算的,所以,第一天领先的人,不一定到最后能拔得头筹。   第二天, 勇士们再次出发后,唐若瑾和顾新兰又聚在一起。“新兰,昨天萧公子战况如何?”   “一般吧, 他只是爱好骑射, 身手可比不上宋世子,图个高兴罢了。再说, 就算身手好,也不能表现出优异来,平王府的世子是那么个样子, 但凡他表现好些, 就会被怀疑别有用心了。”   “有个废物大哥做世子,弟弟只能平庸?不然就会被怀疑想篡位?那这萧公子从小到大, 肯定受了不少压制。”唐若瑾对萧正平表示深深的同情。   “是呀,所以, 他平时行事很是低调的。”当初,她见了萧正平之后,回到顾府,想查一下他是谁, 硬是没查出来。   两人正在闲聊,听见后面有个温柔的女声唤道:“唐大小姐,请留步。”   唐若瑾转过身来,发现是个侍女在喊自己,她十□□岁的样子,穿戴很是体面,面貌端庄温柔,不着痕迹地打量下唐若瑾,“唐大小姐,奴婢是秦侧妃身边的春如,我们侧妃娘娘请您过去叙话呢。”   侧妃娘娘?唐若瑾想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是谁。   顾新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秦侧妃?”那侍女春如点头应是。   顾新兰笑道:“,我正有几句话要和唐小姐说,劳烦这位姐姐稍等片刻。”   待那侍女走到一旁等着,顾新兰表情有些微妙,“若瑾,太子殿下身边除了太子妃,还有一个秦侧妃,据说她生得很是美貌,等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这次来狩猎太子就带她来的。听说昨天太子送给你一只小兔子,要小心些,可能她不是很友好呢。”   唐若瑾点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带着以琪,随着春如来到一处庭院,院子布置得很是奢华,不过是暂时歇脚的行宫,却挂着光华闪烁的珠帘,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   唐若瑾并不东张西望,端正地行礼后就站在一旁,秦侧妃倚在榻上,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紧,果然生得美貌,带着少女的青涩。她自己也很美,却和唐若瑾是不同的类型,她是成熟妩媚的,对面的少女却是清新可爱的。   “听说,殿下昨天送了一只兔子给你?”秦侧妃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红色蔻丹,细腻纤长的手指搭在榻边。   “那兔子受伤了,殿下让我帮忙包扎起来。”唐若瑾没有摸清这位侧妃的意图,只好模棱两可地说话。其实一只兔子罢了,送给秦侧妃也没什么,就怕自己提出来刺痛了她的自尊心,反而惹怒了她。   “既然你已经包扎好了,那就亲自送回来吧。”   “是。”唐若瑾告退,趁机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这个秦侧妃果然是个娇艳的大美人,倚在榻上,媚态横生,没想到太子殿下喜好这种类型的,榻边还有个凳子,宋芸正坐在那里,得意地朝她一笑。   唐若瑾出了庭院,朝自己的住处走去。顾新兰正在半路上徘徊,看见她过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若瑾,那个秦侧妃没有为难你吧?”   唐若瑾笑道:“没有,就是太子殿下昨天让我包扎的兔子,她让我送回去。”   “不过一只兔子——”她随即想到什么,“可能因为是太子殿下亲自猎的,所以格外在意些吧。”女人的嫉妒心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唐若瑾其实根本不在意那只兔子,也不在意是不是太子亲手所猎,她之所以留下,不过是因为那兔子确实需要包扎,而且她想着嘉珍肯定喜欢。早知道区区一只兔子也会引发宋芸和秦侧妃的不满,她才不会收下呢。   既然秦侧妃说了要她亲自送回去,只好再跑一趟了。唐若瑾抱着兔子,又回到秦侧妃的庭院,这次,她在院子里等了很久,足足有一个时辰,直站得两腿发木,以琪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眼看快要到午膳的时间了,春如才从屋里出来,从唐若瑾怀中接过毛茸茸的小白兔,“我们娘娘醒了,唐小姐进来吧。”   唐若瑾随着春如进了屋,秦侧妃看了那兔子一眼,“多谢唐小姐照看殿下的猎物。春如,把那个提神醒脑的香囊给唐小姐系上,也算是我的谢意。”   春如从桌上的托盘里取过香囊,系在唐若瑾的腰带上。那香囊做工极精美,里面不知放的什么香料,散发着丝丝缕缕清新的香气。   唐若瑾从屋里出来,与以琪交换个眼色,两人默默地回到了住处。   进了自己的卧房,唐若瑾把香囊解下来放在桌上,以琪把房门关好,来到桌面将香囊小心地打开,将里面的香料都倒了出来,一样一样地仔细辨识着。最后,只剩下三片极小的叶子,深褐色,叶片卷曲在一起,很不起眼,闻起来并没有什么气味。   唐若瑾看看以琪紧绷的神色,“这三片叶子有问题?”   以琪迟疑道:“这叶子对人并没有什么害处,只是放在香囊里有些奇怪。它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人是闻不到的,不过,却对猛兽类有极大的吸引力,能刺激猛兽的兽性——”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冷笑一声,“这里是狩猎场,难道还缺猛兽吗?”不过是一只兔子,竟然让这个秦侧妃对自己动了杀心,别说她都有宋逸成这个优秀的未婚夫君了,就是她还没有婚约,也不可能嫁给太子,去争这所谓的宠。   “把这三片叶子磨成细细的粉末,撒到秦侧妃的衣服——”唐若瑾的话顿住,她细嫩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问道:“这个秦侧妃家里有什么人,父兄是做什么的?”   以琪到唐若瑾身边来,宋逸成专门培训过她的,对唐若瑾可能遇到的京都女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张口就答道:“秦侧妃的父亲是户部的侍郎,兄长在兵部。”   唐若瑾轻轻皱眉,“看起来还有些权势。”   以琪对秦侧妃深恶痛绝,“再有权势又怎么样,能比得过庆国公府吗?小姐不必担心,尽管反击,有主子在呢,不会有事的。”   “不是怕她家里报复,而是投鼠忌器啊。”唐若瑾摇了摇头,“她的父兄必然都是太子的助力,我一点也不想剪除太子的势力,我还希望将来太子能顺利登基呢,毕竟,我那大表哥都已经上了太子这条贼船了。”秦侧妃要是死了,谁知道她的父兄还会不会继续依附太子呢。   唐若瑾沉吟片刻,“罢了,把那叶子磨成细粉,撒到那个春如身上去,给秦侧妃一个教训算了。”秦侧妃根本没想到自己身边有以琪这种用毒的高手,不然不会这么大意,要是她把叶子也磨成粉,撒在香囊的夹层里,可能更不容易被发现。   不能直接杀了秦侧妃,以琪有些不满,不过还是按照唐若瑾的吩咐做了。她回到秦侧妃的庭院,请小丫鬟把春如叫了出来,“春如姐姐,刚才我们小姐的帕子不见了,春如姐姐可看到了?”   春如摇摇头,“不曾见到,去别处找找吧。”她心中冷笑,你们小姐人都快完了,还要帕子做什么。   以琪歉意一笑,“打扰春如姐姐了,那我去别处找吧。”   她回到唐若瑾的小院,仔仔细细地净了手,才进屋回禀了唐若瑾。两人都想着下午的时候肯定会出事,也不知道秦侧妃打算从哪里弄来猛兽,两人都小心地戒备着,结果直到傍晚,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聚集在点将台周围,第一批的勇士狩猎归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47章 兴师问罪   唐若瑾和江知宁坐在自家的凉棚里,远远的望着秦侧妃, 她依旧妩媚地斜倚着, 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若瑾在看什么?”江知宁敏感地发现了唐若瑾的心神不宁。   唐若瑾收回目光, “太子侧妃还挺好看的,听说太子殿下很喜欢她。”   “嘁。”江知宁很不以为意,“不过是遵照父母之命娶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陆陆续续又有几拨人狩猎归来,“呀, 猛虎!”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唐若瑾立刻紧张起来, 她走出凉棚, 朝着人声处看去。对面的秦侧妃却朝着她看过来,目光在她腰间系着的香囊上扫过,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陆公子竟然能猎得猛虎, 真是厉害!”   “这虎个头好大!”   “哎, 好像没有昨天宋世子猎到的大。”   “这虎还没有死透啊, 你看它的肚皮, 还在起伏呢。”   “这虎还活着啊!”   “天啊, 它的眼睛睁开了, 快跑啊,老虎活了!”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朝着外围跑去,归来的戎装公子们已经卸下了弓箭, 此时急忙地去取武器,却见那猛虎已经起身,它受了伤,却更激发了野性,发出一声长长的虎啸,猛地跃了起来。   江知宁面色大变,一把拉住唐若瑾,“若瑾,躲在表哥身后。”此时,外面一片混乱,贸然出去反而可能被挤倒,还是应该观察一下情形。   以琪戒备地护在唐若瑾身边,虽说她在春如身上已经撒了药粉,还是不敢太大意。   秦侧妃身边的侍女们也乱作一团,吓得瑟瑟发抖,秦侧妃也一副受惊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得意地看了看唐若瑾的方向,年少美貌的豆蔻少女,就要消失了。   那猛虎摇晃了两下,刚要袭击身边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歪了歪头,直冲着秦侧妃的凉棚处而来。   秦侧妃面色惨白,这次她是真的慌了,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朝着唐若瑾去的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再也顾不得妩媚优雅的身姿,手足并用从榻上爬了起来,她的侍女们尖叫着乱成一团,那猛虎却已经到了跟前,一口就咬住了春如的脖颈,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声。   秦侧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裙子立刻就淌下了水渍,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猛虎咬死了秦侧妃的侍女,人群更加慌乱了,正在这时,嗖嗖嗖,三支利箭如流星般划过,正中了猛虎的咽喉。   “宋世子!宋世子来了!”   “天啊,宋世子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那猛虎倒下不动了!”   唐若瑾从江知宁的肩膀望出去,看着外面的混乱。如果不是她身边有以琪这样擅毒的高手,恐怕今日丧身虎口的就是自己了吧,没准还会连累大表哥。   “若若!”宋逸成满脸焦急地冲进凉棚,看见唐若瑾好端端地站在江知宁的身后,那差点跳出喉咙的心才堪堪落回胸膛。他也不顾有人在旁边,一把将唐若瑾抱在怀里,“若瑾,你没事吧?”   他在林中听到这边的虎啸声,想到他的小姑娘可能面临的危险,魂魄差点都飞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哪怕他无数次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也没有如此得惊慌。他将马驭到极限,好在他本来就在返回的途中,离得不远,很快就赶了回来。   唐若瑾本来很镇定的,她一点也不害怕,此时被宋逸成抱在怀中,似乎她是不容有失的稀世珍宝,她的心里却泛起了丝丝委屈,这叫什么事嘛,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她以后再也不乱接别人的东西了,谁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   “咳咳。”江知宁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宋逸成知趣地放开了唐若瑾,在她的娘家人面前,他还是要有些分寸的。“若瑾,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在。”   “我没事,逸成,你回来得真及时。”谁知道那猛兽伤完了春如后会不会继续伤其他人。唐若瑾打量他一番,见他没有受伤,也放心了。   江知宁看看外面,猛虎虽然死了,人们还是一团乱,“宋世子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吧,等外面平静些再出去。”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无数的小姐围起来,一是受惊之后忍不住靠近带着无限安全感的英雄,二是也许会得到英雄温柔体贴的安慰呢。   宋逸成本来也不想走,江知宁的提议正中下怀。三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一个人大步走进凉棚,面沉如水,正是太子殿下。   江知宁招呼道:“太子来了,你那侧妃没事吧?”   “没事,只是她的侍女死了一个。”太子目光沉沉扫过唐若瑾,“孤有几句话要问唐大小姐。”   江知宁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以为他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乱子烦恼,也不以为意,“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太子直视唐若瑾,“上午,秦侧妃把孤送给唐大小姐的兔子给要回去了,下午,那猛虎就直奔她的凉棚去了,唐大小姐,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女人争风吃醋起来,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真心不希望眼前的小丫头是这样毒辣的人。   江知宁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出得突然,怎么可能和若瑾有关呢?”   太子道:“知宁,她还小,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现在改还来得及,你总不希望她长成一个心肠歹毒的人吧?”   宋逸成冷哼一声,大手轻轻搭在唐若瑾的肩头,似乎是要将她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太子殿下,这是要给若瑾定罪吗?凡事讲究证据,殿下说是若瑾要害你的侧妃,请拿出真凭实据来。无端地猜测,那是污蔑!”   江知宁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向唐若瑾,想起她一开始心神不宁地看向秦侧妃,“若瑾,怎么回事?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是你故意要害秦侧妃?”   唐若瑾刚才被宋逸成抱住,本就生出些委屈来,现在被太子和大表哥一番质问,更是又难过又气愤。她饱满的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来,“我心肠歹毒?我故意害她?要不是,要不是看在大表哥的份上,要不是我不想伤害太子殿下的羽翼,今天死的就是她!”   太子和江知宁的脸同时变了,“若瑾,真和你有关?”   唐若瑾急剧地呼吸几下,忍了又忍,眼眶还是红了,“和我有关又怎么样?拿出真凭实据来,把我关进大牢好了!”   她猛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凉棚。   “若若!”宋逸成急忙追了过去,跑了两步,又急忙吩咐道:“以琪留下,给太子殿下解释清楚!”以琪寸步不离小姑娘,定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清楚自己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要一个人的命呢。   以琪站在太子和江知宁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两人,小主母都够委屈了,这两个自大的男人还来质问。她垂着眸,平静刻板的声音叙述了今天发生的事,秦侧妃派人来找小主母,让她亲自送兔子回去,她站了一个时辰,秦侧妃送了香囊,香囊里奇怪的叶子,她不肯损伤太子的势力,把目标改成春如。   江知宁和太子对视一眼,不由扶额,表妹生气了!   太子的脸色更阴沉了,他不明真相,被秦侧妃一挑拨,加上那猛虎确实是直奔秦侧妃而去,还以为小丫头因为兔子被夺走而心生怨恨,做出了不顾后果的事来。他又后悔又难堪,猛地起身,大步离去了。   唐若瑾冲出凉棚,又不想回到行宫里那个陌生的卧房,就朝着没人的草地走去。宋逸成紧随其后。点将台下还有没有散去的小姐,见到宋逸成,试图围拢过来,却被宋逸成冰冷的脸色吓住了。   唐若瑾一路疾行,直走到一棵繁茂的大树下才停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头,“若若,别难过。”   唐若瑾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闷闷地说道:“逸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接别人的东西了。”   宋逸成听得十分高兴,别的男人休想再讨好小姑娘了。不过,她正难过,他可不敢表现得太高兴了,他抚着她纤细的脊背,“若若,你爬过树吗?”   爬树?唐若瑾疑惑地摇摇头。   宋逸成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若若,长腿哥哥带你上去看看。”他足尖一点,身子跃起,唐若瑾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高高的树上,宋逸成斜倚在粗壮的树杈上,将唐若瑾揽在怀里,这里没有人,远处的人也看不见繁茂的树上有两个人。   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将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宋逸成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神情却越来越冰冷,好个太子殿下,他的侧妃要害自己的小姑娘,他还敢来兴师问罪!   “若若就该把药粉撒在那侧妃身上,她的父亲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值什么?若若根本不用顾忌。”   唐若瑾嘟囔道:“太子和大表哥走得近,我还不是看在大表哥的面子上,想着别损伤太子的势力。”   宋逸成轻笑一声,“户部侍郎能有多大势力,若若太多虑了。”   唐若瑾细白的手指勾住宋逸成的大手,“不说这些讨厌的人了。逸成,谢谢你,我接了太子送的白兔,你都没有生我的气,不过,我知道错了。”   宋逸成微微一笑,额头抵住唐若瑾的额头,鼻尖碰在一起,嘴唇近在咫尺,呼吸相闻,“那,若若准备怎么补偿我呢?”   “……?”   宋逸成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海棠苑的留宿,加一晚。”   唐若瑾本能地想瞪他,却觉得底气不足,犹豫着点了点头。   宋逸成心花怒放。 第48章 呦呦鹿鸣   正式狩猎一共三天,最后统计每个人三天内所猎之物的总计, 才能知道谁拔得头筹。看前两日的情形, 是宋逸成的猎物最多, 其次就是太子殿下。今日是最后一日,各个贵公子摩拳擦掌,都想趁着最后一日,多得些猎物。   经过昨天的事件,唐若瑾有些恹恹的, 并没有去点将台看热闹, 而是窝在卧房里不想动弹。听到外面以琪和人说话, 过了没多会儿, 以琪进来了,“小姐,秦侧妃想请你过去叙话。”   “不去, 就说我昨天受了惊吓, 起不来身了。”唐若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看得以琪想笑。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以琪又进来了, “小姐, 秦侧妃来了,说是要探望你。”   “不见, 就说我吓得一整晚都没睡着,才刚刚歇下。”唐若瑾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和这种心肠毒辣的女人有什么可说的, 就算见了面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自己又不打算巴结太子得个什么好处,没必要去奉承他的侧妃,明明都差点被暗算了,还要笑脸相迎。   以琪抿嘴一笑,出去回话了,她就希望小主母硬气一些,反正有主子撑腰呢。   秦侧妃恨恨地扯着手里的帕子,勉强挤出个笑容,“那就不打扰唐小姐休息了。”她昨天被那猛虎吓得异常狼狈,春如又被咬死,想来想去都是唐若瑾做的手脚,等殿下回来,她一番哭诉,话里话外暗指唐若瑾谋害自己,结果殿下果然去找她兴师问罪了。   可是,殿下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狠狠地惩罚唐若瑾,反而是没多会儿就回来了,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殿下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个死人,让她觉得自己的受宠不过是一场幻觉,下一刻随时都可能丧命。她为了讨好殿下才来示好,没想到竟然连人都没见到。   秦侧妃回到自己的住处,越想越不安,打发了侍女又来了唐若瑾的小院,“听说唐小姐受了惊吓,我们侧妃娘娘特意送了玉如意,给唐小姐安枕。”   以琪看了一眼,那玉如意是一整块莹润光洁的玉雕成,品相完美,堪称极品。她摇摇头,“我们小姐吩咐了,不许随便接别人的东西,免得引来不可预料的麻烦。娘娘的好意,我会回禀给我们小姐的,这玉如意还请收回去。”   秦侧妃见玉如意被退回,气得眼睛都红了,拿起玉如意就想往地上摔,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下,这玉如意价值不菲,就是她也不能想摔就摔。她苦恼地揉着手里的帕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昨天唐若瑾把小兔子送回来之后,她看都没看,就让人弄死了,不然,现在把兔子送回去,也许还能有用呢。   顾新兰听说唐若瑾不舒服,也来探望。“若瑾,怎么了,可是昨天吓到了?我也吓坏了,昨晚都没睡好。”   唐若瑾看了看她的脸,果然眼睛下面有些乌青。“我没事,只是懒得动弹。你快回去补觉吧,傍晚了咱们再去看热闹。”   今天是正是狩猎的最后一天,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点将台周围,讨论着今年的秋狩谁能拔得头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世子第一,太子殿下第二。   唐若瑾坐在凉棚里,看都不看江知宁一眼,只懒洋洋地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每出来一拨人,人群就一阵议论点评,猎物的种类啊,数量的多少啊,和前两日加起来是多少啊。   “快看,太子殿下出来了!”   “太子殿下的猎物——咦,什么都没有?”   “奇怪,太子殿下什么都没猎!”   “也不是啦,你看太子殿下的手里,毛茸茸一团。”   “是一只小白狐,难道殿下一整天就猎了一只白狐?”   太子没有理会众人,拎着小白狐径直进了江府的凉棚,朝着唐若瑾一笑,将手上的白狐一递,“送给你。”这小白狐异常狡猾,他又不想重伤它,费了一天的功夫才捕到的。   唐若瑾淡淡地瞥了一眼,和小白狐乌溜黑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一人一狐静静对视片刻,唐若瑾移开目光,“多谢殿下的好意,这白狐我不能收,还请殿下收回吧。”   太子无奈地看着她,“别气了,看,它多可爱,收下吧。”   唐若瑾摇摇头,“收了白兔就引来了猛虎,我要是收了白狐,没准连天上的雷公雷婆都来追杀我了,为了我的小命,我可再不敢乱收别人的东西了。”她说着话,眼睛还看着凉棚外面,眼见宋逸成出来了,忙起身过去了。   太子和江知宁对视一眼,将白狐仍在他的怀里,苦笑道:“知宁,把这小白狐带回去,养在江府里。”没准小丫头看见了,也就接受了。小丫头明明是喜欢这白狐的,就是不肯收。   “快看,宋世子出来了!”   “宋世子的猎物——咦,什么都没有?”   “奇怪,宋世子和太子殿下一样,什么都没猎!”   “也不是啦,你看宋世子的怀里,好像是……”   “是一只小鹿,难道宋世子一整天就猎了一只小鹿?”   “哎呀,这下宋世子做不了第一名了,太子殿下也做不了第二名了,那排在第三的是谁?”   “第三是陆公子,这下,陆公子应该能拔得头筹了。”   “陆公子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话说,太子殿下和宋世子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快步到了宋逸成身边,先看他的身上,见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才放心了。   宋逸成怀里抱着一只小鹿,含笑任她打量。小鹿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唐若瑾。   唐若瑾迟疑地看着宋逸成,“这是……”   宋逸成嘴角微微一翘,“送给若若的。若若,喜欢吗?”他的小姑娘心情不好,他还哪里有心思狩猎,一整天,不知有多少猎物从他眼皮底下过去了,他都没动手,跟着的侍从暗暗着急,他只一心想着如何哄小姑娘高兴。看到这只小鹿,他就想猎了。他把锐利的箭头去掉,只伤了小鹿的腿,没有见血。   “喜欢。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唐若瑾点点头,细白的手指轻轻点在小鹿的额头,“你,就叫呦呦吧。”   今年的秋狩结果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前两日的热门人选宋逸成和太子殿下大失水准,第三日都是几乎空手而归,排下来,第三名的陆公子反倒猎物最多。可是,因为陆公子第二日猎的猛虎没有死透,咬死了秦侧妃的丫鬟,吓得当场的好几个小姐生了病,所以,陆公子的成绩也作废了。这样排下来,原本第四名的人反倒成了第一名。   皇上坐在点将台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太子和宋逸成,这些年轻人啊,他抬起头,看向远远的天边,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   太子悄悄打量着自己的父皇,低下头,掩饰了嘴角的笑容,二弟的母妃在宫中嚣张了这么多年,以为父皇多么宠爱她,孰不知,父皇最喜欢的,却是自己早逝的母后。因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留给父皇的,是最单纯真挚的爱意,最甜蜜美好的回忆,连带着,自己这个太子,也成了父皇心头最疼爱的儿子。 第49章 怒火中烧   唐若瑾带着小鹿呦呦回到了唐府。   唐嘉珍极为喜欢这个小鹿,围着转了几圈, 左左右右地端详了良久, 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两下, “姐姐,这个小鹿真好看,也给我养吗?”现在家里的小动物都是她养的。   “不行哦。”唐若瑾摇摇头,“它叫呦呦,是庆国公世子送给我的, 所以, 不能给嘉珍。”   唐嘉珍有些遗憾, 随即又高兴起来, “是姐夫送给姐姐的,原来它叫呦呦啊。”   唐若瑾:“……什么姐夫,不要乱叫, 嘉珍喜欢它可以随时来看的, 也可以喂它, 跟它玩耍。”   唐嘉珍喜出望外, 拉着以琪细细地询问怎么喂养小鹿。   唐嘉瑞今日休沐, 刚好在家。他围着呦呦看了一会儿, 很是疑惑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宋世子竟然猎了这么小一个猎物,他不是应该猎猛兽的吗。   “姐姐, 你和大表哥一起去秋狩的吗?”唐嘉瑞还是对江知宁更感兴趣。   唐若瑾点点头。   “那,大表哥有没有做什么文章啊,或者诗作?”秋狩的场面应该很宏大, 大表哥兴许会有感而发吧。   “他每天装模做样地拿本书看,什么文章也没做。你别看他是什么少年状元郎,就觉得他多么厉害,其实,他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唐若瑾还气江知宁着呢,毫无责任地抹黑他。   唐嘉瑞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可是和江知宁见过面交谈过的,很是聪明绝顶光风霁月的一个人。   “怎么不可能,所谓人不可貌相,反正,以后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唐嘉瑞怀疑地看看她,还是不相信,决定以后遇到江知宁自己亲自试探一下。   唐若瑾在外面待了好几天,行宫虽然好,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休息得不是很好,用过晚膳就早早睡了,宋逸成离开几日,也有不少的事要处理,今晚是不会来的。   她香香甜甜地睡到半夜,也不知道几更,听见有人低声唤她:“小姐,小姐,快醒醒。”   似乎是以琪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继续睡。   以琪无奈,只好把她的手拉开,轻轻地摇她,“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呀,出什么事了,不能明天再说?”   以琪见她醒了,起身去给她拿外衣过来, “小姐,铁牛出事了,你得去看看。”以琪和她形影不离,自然知道铁牛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唐若瑾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厉声问道:“铁牛出什么事了?”   以琪一边帮着她把衣服穿起来,一边快速解释道:“具体的细节还不清楚,只大概听说是老太太院里的一个丫鬟去外院,被人……侵犯了,她指认是铁牛。小姐,铁牛的情形不利,你得去看着,不然,他会吃大亏的。”   唐若瑾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老太太!她真以为她能无法无天!”她快速地把衣服穿好,头发随便一挽,大踏步地出门去了,以琪紧紧跟在她身后。   海棠苑的人并不知道外院出了事,整个院子一片静谧,所有的人都在熟睡。   唐若瑾自己打开院门,以琪把看门的婆子叫醒,让她看好门户,等唐若瑾回来。那婆子见自家小姐面若冰霜,大半夜的要出门,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连滚带爬地起来了。   外院出了事,陈氏已经赶过去了,老太太虽然禁足,但是出事的是她院里的丫鬟,也赶过去了。   守在二门的婆子看见唐若瑾疾步过来,“大小姐,这,您不能……”对上唐若瑾冷冰冰的目光,她又卡壳了,罢了,反正府里的主子都过去了,她也拦不住大小姐。   唐思文的书房外面灯火通明。   唐若瑾一进来,就看见铁牛跪在院子的正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上的衣服破了几条,隐隐露出里面的血迹,显然已经被人抽打过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去了,厉声问道:“谁打的?!”   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看过来,只见唐若瑾站在院门处,脸上像是罩了千年的寒霜,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唐思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若瑾,在他的印象中,即便被人下毒,被人污蔑,她也是从容不迫的。   他皱起眉头,“瑾儿,你先回去,这件事你不好参与。”她还是个闺阁女子,今晚的事不适合她听。   唐若瑾冷冷地注视着他,“我、问、谁、打、的?”不用说,她都知道铁牛是被自己连累了,她既心疼愧疚,又深恨自己手段不够凌厉。   她的目光太过冰冷,似乎这一院子的人都是仇人,唐思文突然心虚,不敢和她对视,目光看向一旁。   老太太瞥了唐若瑾一眼,暗暗得意,本来她可以趁着唐若瑾在狩猎场的时候做这件事的,可是,她就是想看到唐若瑾生气绝望无能为力的样子,要让她亲眼看着铁牛死却救不了他。   唐若瑾眼睛一扫,看见旁边一个男仆,手中正握着一根血淋淋的藤条。   她如疾风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抢过那根藤条,劈头盖脸地朝着那男仆抽了过去,“定罪了吗,你们就打他?你们是不是想屈打成招?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他活活打死?”   铁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来了,今晚自己不会被糊里糊涂地冤屈死了。   唐思文有一种感觉,虽然他十年没有过问过她,任她自生自灭,她好像并没有多恨自己,她回到唐府之后,虽说没有和自己十分亲密,但是也算相处融洽,但是,今晚,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他又想起自己处理她背了柳映雪黑锅的事、老太太下毒害她的事,是不是其实她慢慢地已经对自己越来越失望,而今晚,他彻底惹怒了她,她已经放弃他了,他的心变得无比慌乱。   陈氏看着唐若瑾的样子,心里也是发紧,她来的时候,铁牛已经被打了,根本没能阻止。   老太太被唐若瑾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声喝道:“住手!你发什么疯!是我命人打的。”   那男仆双手抱着头,蜷缩在一起,身上已经多了无数条血印子,唐若瑾握着藤条,看着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你!”   老太太猛地一拍椅子,“放肆!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吗?谁教的你这样?!”   唐若瑾的目光扫过唐思文,冷淡地不带一丝感情,“自然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长辈要是有个长辈的样子,我当然会有个晚辈该有的尊重。要是像老太太这样,没事就整出幺蛾子,三不五时地就作妖,一会找人背黑锅,一会下毒,一会陷害,还指望我低着头毕恭毕敬吗?”   院子里的仆人都拼命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也不敢抬头去看老太太的神色。   老太太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她在唐府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地顶撞她,她指着唐若瑾,手指颤抖得厉害,“来人,把她——”   “嘁,得了吧你!”唐若瑾冷哼一声,“还想把我也屈打成招不成,想给我按个什么罪名?你真以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思文头大如斗,眼前的事还没有解决,这祖孙俩就先吵起来了。   陈氏看看眼前的情形,开口道:“若瑾,先把铁牛的事解决好。”她相信铁牛是无辜的,但是,光她和唐若瑾相信没有用,得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才行。   唐若瑾看向铁牛,她气糊涂了,和老太太斗嘴没用,铁牛还跪在地上呢。“铁牛,你先起来,以琪,你身上有伤药没有,先——”她犹豫了,该让谁给铁牛去上药呢?   以琪知道她的顾虑,乙三是真正的暗卫,不能暴露,她微微一笑,上前把铁牛拉起来,“我帮你上药。”她自从进了暗卫组,眼里早就没有什么男女之别了,她径直拉着铁牛,进了旁边的厢房。   老太太怒道:“谁让他走了,他强|暴了府里的丫鬟,该是死罪一条!”   唐若瑾道:“哪个丫鬟?出来!”   一个穿着淡红色褙子的丫鬟从旁边的人群中站出来,她的脸上还有泪痕,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请大小姐为奴婢做主。奴婢,奴婢都定亲了,出了这样的事,让奴婢可怎么——”   “少废话。”唐若瑾仔细地打量她一番,“跪到院子中间去。”   那丫鬟倒也不怕她,从容地走到院子中间,跪下了。   唐若瑾看了看手中沾血的藤条,“铁牛是涉嫌强|奸的嫌疑人,你是涉嫌栽赃陷害的嫌疑人,既然都是嫌疑人,待遇应该是一样的,既然铁牛被抽了一顿,你也得同样受着。”   那丫鬟大惊失色,唐若瑾已经举起了藤条,照着丫鬟的背就狠狠地抽了十来下。   那丫鬟发出一声声惨叫,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不该听老太太的来陷害大小姐的人。   满院子寂静无声,所有的仆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老太太、唐思文、陈氏都惊呆了。 第50章 故意陷害   唐思文呆了片刻,反应过来, “瑾儿, 快把藤条放下!”大家闺秀哪有自己动手打人的, 刚才她抽打那个男仆,只当她是一时气愤,没想到她又抽打了丫鬟,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很不好听。   唐若瑾扔下手中的藤条, 施施然走到廊下, 那里还有一把空着的椅子, 她悠然地坐到上面, “现在,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开口道:“这还用说吗?就是那个——”   “打住!”唐若瑾冷笑一声, “难道老太太当时在现场?还是听那个当事人说吧。”   老太太被她顶得面红耳赤, 说不出话来。唐思文看着跪在院子中间的丫鬟, “你来说。”   那丫鬟被唐若瑾抽了十几下, 直疼得浑身颤抖, 眼前金星乱冒, 强忍着说道:“奴婢奉老太太之命,来老爷的书房, 给老爷送夜宵过来,结果,还没到书房, 半路上突然有人从树后面钻出来,捂住奴婢的嘴,把奴婢拖到树后,他,他把奴婢……呜呜呜,趁着月光,奴婢认出来,他就是铁牛。老爷,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铁牛上完药,从厢房已经出来了,又重新跪在院子中间去,“小姐,不是我,我当时还在房间睡觉呢,他们来抓我的时候,我还在床上呢。”   丫鬟道:“奴婢遭此大难,心中难过得只想死去,在树后面哭了许久,老爷,这段时间,他自然可以回屋假装睡觉。”   唐思文为难,“你说是铁牛,可是,铁牛又说不是自己……”到底该相信谁呢?   丫鬟大声哭了起来,“老爷,对女子来说,自身的清白大过天,谁会拿这样的事来污蔑别人啊。”   “那你说说,他把你怎么了?”唐若瑾开口,“是只摸了你,还是到了最——”   唐思文大惊,“瑾儿,慎言,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她这个闺阁女子。   唐若瑾没有理会他,不让自己问,可是他自己也不会问啊。   “让老奴来帮小姐问吧。”不知何时,魏妈妈也来了。她站到唐若瑾身侧,低声对唐若瑾说道:“老奴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放心,让老奴来问。”   魏妈妈盯着丫鬟,“说吧,他把你怎么了?到哪一步了?是只摸了,还是到了最后一步,夫妻之事也做了?”   那丫鬟面红耳赤,吭哧半天,低声道:“夫妻之事……也做了。”   唐若瑾微微一笑,“这样啊。”   魏妈妈心领神会,“请唐老爷找经验老道的婆子来给她验身。”   丫鬟大惊失色,“什么?验身?!”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横了她一眼,慌什么,只要她按照自己所教的,铁牛肯定跑不了。   陈氏手下就有这样的婆子,唤了一个出来,魏妈妈也跟着去了,两人带着那丫鬟去了厢房,院子里的人都沉默地等待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魏妈妈和那婆子出来了,丫鬟跟着她们身后,脸上红白不定。   婆子站在院中,恭敬地回话:“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大小姐,那丫鬟已非完璧之身。”   院中的仆人都暗暗交换眼神,陈氏诧异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本以为铁牛肯定是冤枉的,这下可说不清了。   老太太冷笑连连,“怎么样?铁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早就安排好了,丫鬟借口给唐思文送宵夜到外院来,她未婚的夫婿也在外院,两人先云雨一番,丫鬟等未婚夫婿走了,再嚷嚷起来,这样的话,越是验身,铁牛就越是说不清楚。她抬着下巴,扫了唐若瑾一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痛苦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了。   婆子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她却并非是今夜破身,她早已不是完璧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丫鬟,她院里的丫鬟竟然如此大胆?丫鬟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她是定了亲的,即便她之前与未婚夫婿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那也是年轻人不够尊重,有失体统,即便如此,铁牛也是罪责难逃!”   魏妈妈低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婆子继续说道:“可是,她今夜并没有与人有鱼水之事。”   老太太呆住了。秋夜的凉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老太太虽然交代了,让她和未婚夫婿先云雨一番,可是,她要陷害大小姐的人,心神不宁,实在没有心思做那件事,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是处子了,就算不做也没什么,谁知道竟然验身出了纰漏。   陈氏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她是故意陷害铁牛啊。”   唐思文气得要死,“你好大的胆子!”他这府里是怎么了,丫鬟个个都胆子大过天,下毒陷害随手就来。   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爷饶奴婢一命!”   唐思文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来人,把她拉下去——”   “慢着!”唐若瑾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看都不看唐思文一眼,他难道真的蠢到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异常吗,恐怕不是,他只是不敢深究,不想面对罢了。   她看着那丫鬟,“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陷害铁牛呢,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丫鬟拼命磕头,却不敢开口,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指认老太太啊。   唐若瑾道:“不如,就在这里打板子罢,打到她说为止。”   丫鬟浑身一颤,刚才唐若瑾抽她的十几藤条,她已经疼得快要死过去了,要是打板子的话,那可比藤条疼多了,可能骨头都会打断……   她不敢再想,抬头看着老太太,哭道:“老太太,你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一向很听您的话的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让人怎么救你?”要是她乖乖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怎么会把事情搞砸?   唐思文为难地看着唐若瑾,“瑾儿,就到此为止吧?”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和自己的嫡长女这么不对头,三番两次地弄出事来,不是说家和万事兴吗,她们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呢?   唐若瑾的嘴角微微勾起,“到此为止吗?好吧。”反正,就算丫鬟把老太太咬出来,她也不肯承认,而这个丫鬟想必也没有什么证据,唐思文也是一心想要和稀泥。没关系,她马上就要让唐思文彻底转变态度。“不过,这个丫鬟要打板子才行。”   唐思文见她松口,很是松了一口气,“好,瑾儿说打多少下?”   “多少下?不拘多少下,直到彻底断气为止。明天再打,让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管事仆从都来旁观,让他们牢牢记住,无事生非陷害他人的下场是什么。”   那丫鬟惨叫一声,“不——大小姐,求求你,不要——”   唐思文也没想到唐若瑾如此心狠,不过,只要她不再揪着老太太不放就行,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人,先把这个丫鬟关到柴房里去。”   “派两个婆子严密看守着。”唐若瑾补充道:“要是她今晚逃了或者死了,那看守她的人明天就代替她被行刑。”   院子里的仆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想被指派这个危险万分的倒霉任务。   陈氏随手指了两个婆子,那两人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柴房。   闹了大半夜,此时天都快亮了,唐思文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老太太嚯地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甩着胳膊走了。   唐若瑾对陈氏道:“母亲,铁牛受伤了,让他歇息几天。”   陈氏点头,“应该的。多歇些日子,不急,把伤养好再说。”   唐若瑾走到铁牛身边,看看他身上的伤,嘴角紧抿,“铁牛,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好在以琪半夜把她叫醒了,不然,天亮之后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铁牛憨憨一笑,“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没事的,放心。”   唐若瑾犹豫了片刻,“铁牛,要不,你还回庄子上?”   铁牛脸色一变,“小姐,要是你处境很好,在这府里受尽宠爱,你让我去哪都行。可是,眼下这么个情况,明摆着有人为难你,和你作对,我怎么能放心地走呢。就算我做不了什么,帮不上你的忙,可是,就守在你身边,我至少也能安心些。”   唐若瑾眼眶一红,“好,那你就留下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铁牛点点头,“嘿嘿,我相信小姐。小姐,你今晚可真威武,拿着藤条抽别人的时候,可真好看。”   以琪和魏妈妈都偷偷抿着嘴笑了。   唐若瑾带着两人回到海棠苑,院子里的人此时已经知道外院出事了,都悄悄地起身等着唐若瑾回来。   唐若瑾安抚了几句,进了卧房,对以琪说道:“告诉你们主子,我要问他借两个人。” 第51章 意外真相   天亮之后,那丫鬟便被活活打死了, 满府的仆人都战战兢兢地旁观了整个过程, 直吓得瑟瑟发抖。   唐思文下衙回来, 就听说唐若瑾不舒服,恹恹地一天也没有吃东西。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海棠苑,“瑾儿,怎么了,请大夫看过没有?”   唐若瑾歪靠在罗汉床上,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要请大夫, 就是没胃口罢了, 请了大夫来开上苦苦的药,吃完更没胃口了,我不吃!”   她用这种半撒娇半抱怨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唐思文觉得十分受用, “好好好, 不吃药, 不吃药。”他见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 端了过来, 哄着她吃了半碗。   第二日,唐思文下衙之后, 念着唐若瑾没有胃口,便想着在街上给她买些美味的点心回去。他派了长随去有名的点心坊排队,又想起唐若瑾不是很喜欢甜食, 有心再买些香酥鸡这样咸的东西,可是又要排长队,等长随排完两个队,天都黑了。   他犹豫片刻,干脆自己排队买香酥鸡好了,这样两样都有了,唐若瑾想吃什么都行。   香酥鸡的队伍不是很长,他站在队尾,前面是两个妇人,面貌打扮都很平常,正在低声交谈着。   “……那女人也实在可怜。”   “是呀,摊上这种事,也是命。”   “说起来,三十几年前,我婆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去四柳巷一家姓唐的人家接生,那家的老爷也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个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个通房丫头,肚子里也有个差不多大的,两个遗腹子。”   “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好在还有孩子。”   “更可怜的还在后面呢。那夫人前头生过一个小姐,想着这次肯定好生,结果,偏偏就难产了,好容易生下来,又是个女孩,已经活活憋死了。”   “啊,那岂不是绝后了?只有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是还有个通房丫头吗?那夫人也是要强,人都快虚脱了,还咬着牙,不让我婆母走,把那通房丫头叫过来,一碗催产的药下去,让我婆母直接给那丫头接生了。”   “啊,这,这也行?”   “怎么不行,大户人家,老爷又不在了,还不都是主母说了算。偏巧,那通房丫头肚子里是个男孩,虽然早产,也好好地生下来了,这就当成是那位夫人生的了。”   “哎,到咱们了,伙计,来一只香酥鸡。”   前面两个女人走了,唐思文心不在焉地买了香酥鸡,脑子里总在想他听到的话。姓唐的人家,老爷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和他自己的境况很是相似。不过,那女人口中的通房丫头既然生了儿子,怎么也得抬个姨娘吧,唐府里却并没有这样一个姨娘,而且,自己是老太太亲生的,再说,自己是住在文安巷的,那两个女人说的唐府却在四柳巷。   唐思文将点心和香酥鸡都给唐若瑾送去,哄着她吃了不少。   回到书房,他又想起那些话来,鬼使神差地唤了一个老仆人过来:“我们唐府是一直住在这文安巷吗?”   “回老爷的话,咱们府已经在文安巷住了三十几年啦。说起来,还是老爷您过满月的时候,老夫人买下了这座宅子,修整了一年,您周岁的时候搬过来的。”   “原……原来……是住在哪里的?”   “原来住在四柳巷啊,老爷就是在那里出生的。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哎,快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外院的书房乱成一团,海棠苑里却很是安宁。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的怀里,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逸成,谢谢你。”   “傻丫头,谢什么,借两个人而已。不过,这样有没有用?”宋逸成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唐若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光是借两个人用用,而是有了他的撑腰,自己胆气更足,心里更安定。   她眼里的依赖和信任很是明显,宋逸成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心里一阵阵压不住的欢喜,小姑娘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唐思文一定会起疑心的,只要他去查这件事,我会帮他的。”   宋逸成没有发现她直呼唐思文的名字,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欢呼雀跃着,过了这么久,他的小姑娘终于在乎他,信赖他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她咬出来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不过,那里的的确确打过她的标记。   “若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唐若瑾抬起头,却觉得身子一翻,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唐若瑾闭着眼睛,温顺地承受着。   宋逸成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大手缓缓地从她的衣摆下面探了进去,她的腰纤细柔软,皮肤滑腻柔嫩,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若瑾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并没有露出生气或者不适的表情,他放心地闭上眼,全身心地沉迷在舌尖和指尖的迷恋中。   一个吻漫长又甜蜜。   “若若,我有两次留宿机会,今晚,我要用掉一次。”他的声音暗哑,手还流连在她的腰间不肯离去。   “那你要乖乖地。”   “好。”   宋逸成觉得自己该认真地考虑一下两人的婚期了,他要尽早地把她娶回去,每晚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宿。   唐思文病了,第二天没有去上衙。用过午膳,他派人请了老太太院里的林妈妈到外院的书房。   这外院的书房自从唐思文改造过以后,林妈妈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打量了一番,书房的布局很平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不过那道小门里面是什么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林妈妈是跟着母亲陪嫁过来的吧?”唐思文慢慢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林妈妈规规矩矩地答道:“是,当年老奴是老太太的陪嫁侍女,来到唐府已经三十多年了。”   唐思文沉默了片刻,“先父过世的时候,唐府里只有母亲一个夫人,没有其他的姨娘通房什么的吗?”   林妈妈的脸色微微变了,她仔细看了看唐思文的脸色,“老太爷和老太太当年很是恩爱,老太太本来说要给他纳妾的,可是挑了人家,还没来得及抬进府里,老太爷就过世了。”   唐思文抿了抿嘴,“可是,我听说,当时府里还有一个通房丫鬟,也怀了老太爷的遗腹子。”   “什么?!老爷听谁说的?”林妈妈的声音不自觉变得尖利起来,“怎么可能,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是谁在造谣生事?”   “我是听当年接生的稳婆说的。”   “不可能,当年的稳婆早就死了!”   唐思文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稳婆早就死了?你一直注意着这个稳婆的行踪?”   “这……”林妈妈低下头,“稳婆接生了老爷,唐府有了后,这是一件大喜事,后来逢年过节也会送些寻常的年节礼,所以,那稳婆去世的时候,老奴也恰好知道。”   唐思文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林妈妈!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最好老实都说出来,不要逼我用刑!”   林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抹起泪来,“老爷,您这是听了谁的谗言啊,府里就您这么一位老爷,哪里还有另外一个遗腹子啊,莫不是有人冒充老爷的兄弟?老爷,您可要看清楚啊,那人一定是为了财产来的。”   唐思文被她哭得头疼,他捏了捏眉心,“住口!并没有人冒充我的兄弟,我听说当年老太太的孩子并没有活下来,而是把那个通房丫头的孩子给抢了。”   林妈妈的哭声猛地停顿了一下,她的手颤抖起来,脸色雪白,“这,这可真是,没有的事啊,老爷,一定是有人故意要离间老爷和老太太的母子之情,才故意编造了这样的谎言给老爷听的。老爷,这是谁说的,老奴当年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绝无此事,老奴愿意和他对质!”   唐思文垂眸,他本来也怀疑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可是,当时是那两个女人先排着队,他后来才去的,他是临时起意去排队,谁能故意安排他听到那两个女人的话呢?所以,这一定不是有人安排,而是天意如此,让他碰巧听到了当年的真相。   “林妈妈,你要是执意不肯说实话,我只好用刑了。”   “老爷,您就算要了老奴的命,老奴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唐思文怒目看着她,喊道:“来人——”   “爹爹,不急。”唐若瑾不紧不慢地进来了。 第52章 留子去母   “爹爹, 不急用刑,林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人,你就算用刑,她也不会说的,反倒是爹爹用了刑,别人还只当是屈打成招呢。”   唐思文正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林妈妈感到头大,听唐若瑾如此说, 不禁问道:“瑾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唐若瑾微微一笑,“听说, 林妈妈家中有个乖孙, 今年才四岁, 很是可爱, 我倒是想见一见。”   林妈妈蓦地睁大了眼睛,“大小姐, 你, 你不能——你有事就冲着我来!”乖孙是她的命根子,万万不能受一点委屈的。   唐思文有些犹豫,唐若瑾偏过头, 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终于下令:“来人, 把林妈妈先关到西厢房去,去把林妈妈的孙儿带来。”   林妈妈拼命挣扎, 还是被带下去了。   没多会儿,林妈妈的孙儿就被带来了,他只有四岁, 正是活泼好奇的时候,歪着头打量着唐思文和唐若瑾,一点都不怕人。   唐若瑾笑咪咪地说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赢了的人可以吃光这桌上的点心哦。”   那孩子眼巴巴地瞅了瞅桌上的点心,用力点点头。   林妈妈正焦急地在厢房里跪着,不知道大小姐要带他的乖孙来做什么,难道她真的那么心狠手辣,对着一个孩子也能下毒手?   唐思文进来了,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她一眼。   林妈妈还没有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隔壁厢房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听声音正是她的乖孙。她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只间隔了很短的时间,又传来一声呼叫,明显比刚才声音更大,似乎带着些痛楚。   林妈妈恨不得扒到墙壁上去,唐思文只木着脸,阴沉沉地看着她。   隔壁又传来惨叫声,似是又痛又怕,难以忍受。   林妈妈几乎要疯了,膝行到唐思文跟前,拉住他的袍角,拼命叩头,“老爷,老爷,老奴说得都是实话啊,你要是要拷打,拷打老奴就好了,我那孙儿才四岁,什么都禁不住啊,老爷,求求您——”   唐思文只看了她一眼,拿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茶。   隔壁传来越来越惨的呼叫,还夹在着“不要”“救命”之类的呼喊。   想到自己的命根子正在隔壁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林妈妈的脸色惨白,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声又长又凄厉的惨叫终于将她击溃,“我说,我都说,求老爷先停手!”   唐思文拿起桌上的镇纸,在墙壁上敲了几下,隔壁的声音暂时消失了。   林妈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讲述了当年的事。   老太太和唐老太爷成亲后,就将老太爷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打发了。老太爷正是新婚燕尔,也没有在意。后来老太太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太爷,当时老太爷的母亲还在,就劝着老太太给老太爷纳了一房妾室。等老太太生下女儿,那妾室因病去世了,没多久,老太爷的母亲也去了,家里老太太成了当家主母,再也没有给老太爷张罗过妾室。   后来,老太太又有了身孕,偶然发现老太爷竟然养了个外室,而且这个外室也有了身孕,只比老太太的小一些。   老太太怒不可遏,奈何这个外室养在外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好压下火气,耐心地劝老太爷将那女子带回府里来。   老太爷也是觉得养外室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如今既然过了明路,顺理成章地就把那女子带回唐府了。   谁知道没多久,老太爷就得了急病去了,老太太一时伤心,又要应对想要夺取唐府财产的众亲戚,也没有顾上这个女子。   老太太身怀六甲,遭此大劫,身心俱疲,竟然难产,小女儿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要是唐府没有继承人,那唐府的财产就真的要被众亲戚夺去了。老太太这时候又想起那个外室女子来,命人将她带来,直接灌了催产的药,生下来一个男婴,被老太太当作了亲生的。   “那个女子呢,为什么府里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唐思文声音艰涩。   林妈妈的头深深地低下,不敢看唐思文的神情,“那女子当晚就……死了。”   “……是她下的手吧?”留子去母,这不是很多妇人常用的手段吗,更何况,老太太是要抢夺孩子,怎能么可能留下生母呢。   林妈妈没敢说话。   厢房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思文挥挥手,“你去吧。”   林妈妈如蒙大赦,爬起身,啷啷呛呛地冲进了隔壁的厢房,只见她的乖孙正坐在桌边,抱着桌上的一盘子点心吃得香甜。   “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打你的人呢?你哪里受了伤,快让祖母看看!”林妈妈搂住他,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一丁点伤痕。   “祖母,没人打我呀。”   “那祖母怎么听见你惨叫了?”   “哦,漂亮姐姐说要玩游戏,要是我叫的很惨很惨,把她吓到的话,就给我吃这盘子点心。后来我赢了,漂亮姐姐就走了。”   林妈妈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庆幸。   等她平复好情绪,回到寿安堂,已经快到晚膳的时候了,老太太不满地抱怨,“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林妈妈自然不敢说自己背叛了她,只好含混地说道:“家里边出了点事,回去看了看。”   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老太太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唐思文就下令,老太太要静养,寿安堂一律不许随意进出,里面的丫鬟婆子不能出来,外面老太太的爪牙不能进去回事,老太太立刻就被孤立了,甚至连陈氏和唐嘉珍也不许去请安了,只有柳映雪可以出入寿安堂。   唐若瑾给陈氏悄悄透了风,陈氏大刀阔斧地一番整顿,处置了一批贪污的、拿回扣的、懒散不做事的,当然恰好都是老太太的势力。   老太太气得发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是为了唐若瑾,那自己几次下手,唐思文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他一直都是和稀泥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凌厉起来了。   林妈妈自然知道原因,可是她却不敢跟老太太说。   唐思文下衙之后,还是来了寿安堂。   “啪”的一声,一个茶杯扔到了他的脚下,摔成了碎片。唐思文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越过地上的碎瓷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太太目光阴鸷,冷哼一声,“我都被你关押了,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唐思文深觉自己真是迟钝,小时候虽然不懂事,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不喜欢他,只喜欢自己的姐姐。在他年纪渐大以后,老太太虽然也做出了慈爱关怀的样子来,但是,和对姐姐那种亲密完全不同。   怪不得她要让瑾儿替柳映雪背黑锅,怪不得她明知道瑾儿是无辜的还是不肯把她接回来,怪不得她对嘉瑞和嘉珍很是一般,独独对柳映雪掏心掏肺地疼爱,怪不得她三番五次地要害瑾儿。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让老太太很不舒服,“哼,要是让人知道你把自己的母亲关了起来,我看你这官也做到头了!”   唐思文笑了笑,“老太太舍得吗?我可是老太太和映雪的靠山呢。要是没有我,老太太和映雪可怎么活呢?”   老太太的眼睛眯着,仔细看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太太不是心知肚明吗?”唐思文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瓷片,“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瑾儿,却把映雪当成心肝宝贝?老太太甚至也不喜欢嘉瑞和嘉珍,难道不是因为,在这府里,只有映雪才是老太太真正的亲人吗?”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大吃一惊,面色有些发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唐思文叹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这府里,和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只有映雪一人,所以老太太才独独对她视若珍宝。”   “你,你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我的儿子吗?”老太太浑身都颤抖起来,难道他知道了?   “不错,老太太虽然杀了我的生母,但却是我的嫡母,又把我养大,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自然是老太太的儿子。”唐思文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她又惊又怒,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老太太只要修身养性,不要再试图去害瑾儿,或者去害嘉瑞嘉珍,那么,我就是老太太的儿子,有我在,老太太尽可以在这寿安堂安享晚年,映雪也会有个好的归宿。”   “你,你——”老太太想要反驳,但唐思文的语气,明显是对当年的事了如指掌,她突然心虚了,要是没有唐思文,她和映雪可就真的没有依靠了。   “放心,你是我的嫡母,映雪是我的外甥女,只要你不生事,我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第53章 心有不甘   老太太被以静养之名隔绝起来, 唐府的下人们又惊又疑,不过看各个主子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议论了一番就不再关注了。   唐嘉瑞和唐嘉珍对老太太本来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去不去给老太太请安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最震惊的当属柳映雪了,唐思文念着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又是自己的外甥女,特许她随意进出寿安堂。   “外祖母,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舅舅怎么就突然把您软禁起来了?”柳映雪扑到老太太的怀里, 摇着她的胳膊, 眼泪汪汪地问道。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的父亲早就娶了继室,她又是自幼养在自己身边的, 把她送回去, 定然讨不到好处,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看唐思文的意思, 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 还是念着些旧情的。“你舅舅他,唉, 他知道当年的事了。”   柳映雪猛然一惊,“什么?他知道是外祖母把——”   “咳咳,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生母了。”   “怪不得, 外祖母,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柳映雪揪着老太太的衣袖,很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他还是念着旧情的。你毕竟是他的外甥女,又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他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不会亏待我?我到现在都没有定下亲事,可是你看看唐若瑾,她未来的夫婿可是庆国公世子,有权有名望不说,还长得好看,出手大方,舅舅怎么不给我也找个这样的人家,还不是不把我当回事?”   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儿,吃喝就算不愁,外孙女的婚事还是挺愁的。唐思文不过是个五品京官,没什么实权,柳映雪又只是他的外甥女,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她拍拍柳映雪的手,“你呀,也别着急,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咱们肯定是攀不上了,不过,找个五品官家中的庶子,还是很有可能的。”   “什么?!”柳映雪叫了起来,“五品官?庶子?外祖母,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唐若瑾的夫君是国公府世子,我的夫君怎么能是个庶子呢,还是五品官家中的庶子?”   “你好好想想,你舅舅不过是五品官,能攀上什么样的人家,更何况你又不是他的亲女儿。庶子也不错啊,你嫁过去,又不用管着一大家子的中馈,乐得清闲。等将来分了家,你就是当家主母,家里又不大,就像这唐府一样,多么自在。”老太太耐心地劝解她。   柳映雪使劲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我才不呢。凭什么唐若瑾就能嫁得那么好,我就要嫁给毫不起眼的庶子,难道我比她差吗?外祖母,我不愿意。”   “乖乖,我的心肝,快别摇了,外祖母都让你摇散架了。”老太太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不让她摇晃自己,“那个小贱人自小住在庄子上,还不知道怎么勾搭上那个庆国公世子的呢,要不是他们先前有了什么首尾,那庆国公世子怎么可能来唐府提亲?你以为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柳映雪咬着唇,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继续道:“现在,我是出不去了,你还能随意走动,你要多到舅母面前去凑凑,让她带着你出去见见人,我的乖孙这么好,谁见了都会相中的。”   半下午的时候,唐若瑾正和唐嘉珍一起逗小鹿呦呦,柳映雪袅袅婷婷地进了海棠苑。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她,这可真是稀客了,当然是不受欢迎的稀客。   “呀,表妹这小鹿可真是可爱,听说是庆国公世子猎的?”柳映雪一点都不见外地趴在围栏边。   唐若瑾没有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柳表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映雪轻轻甩了甩帕子,“看表妹说的,咱们是表姐妹,又是住在一个府里的,你来我往亲亲热热的,难道还要有什么事才能来?”   唐若瑾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湛蓝纯净,云朵洁白柔软。   唐嘉珍也好奇地抬头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姐姐,你在看什么?”   “看今天的太阳是是不是打西边升起的。”   “母亲说太阳都是打东边升起的,姐姐不知道吗?”   “我倒是知道的,就是有人假装不知道而已。”唐若瑾摸了摸唐嘉珍的头,两人自顾自地逗着呦呦,不再理会柳映雪了。   柳映雪尴尬地在旁边站了半天,姐妹俩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借口风吹得太凉,走了。   没有了老太太的作妖,唐若瑾的日子很是轻松,只有柳映雪时不时来套近乎,她也懒得搭理,多半是坐一会儿自己没趣就走了。   京都下了一场雪,银装素裹。唐思文提议旬末休沐日带着四个孩子去西山赏雪,唐若瑾为难道:“那天啊,外祖母要带我去大长公主家赏梅,我已经答应了。爹爹带着嘉瑞和嘉珍去吧,我就不去了。”   旬末的前一天,唐若瑾先到了江府,依旧住在采月阁上,到了第二天,打扮好,挽着外祖母纪氏的胳膊出了门。   大长公主是个爱热闹的人,府里的梅花盛开,映着白雪,很是好看,遂约了亲朋好友来赏玩,一大早门口就车马川流。   依旧是大长公主的儿媳迎了出来,“老太太好久没来了,母亲总念叨您呢。哎呦,有段时间没见,唐大小姐越发的漂亮了。”   纪氏笑着刚要开口,旁边一人说道:“表妹走得好快,都不等等我。”   几人转头看去,唐若瑾的脸沉了下来,“柳表姐怎么来了?”   柳映雪微微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不过是姐妹间拌两句嘴,表妹还生我的气呢?说好了一起来的,表妹都不等我了。”   唐若瑾眉头一皱,刚想戳穿她,纪氏已经明白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开口:“咱们别站在门口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瑾儿还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时候争论起来,只会让人看她的笑话,就算那个什么表姐是硬凑上来的,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针锋相对。   唐若瑾忍下火气,跟着外祖母进了府,柳映雪笑吟吟地跟在纪老太太的另一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睦温馨的一家呢。   先去拜见了主人大长公主,纪老太太和大长公主叙话,唐若瑾去了梅园,惊讶地发现梅园里竟然有男有女,想来都是大长公主的亲朋,就没有分开。   以琪见人多,又有年轻男子,跟在唐若瑾身边寸步不离,柳映雪也坠在她身后几步,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大长公主府的亭台楼阁,深感比唐府可豪华多了,要是以后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幸福。   大长公主是平王的姑姑,平王府的两兄妹也来了。   萧玉荣最喜欢这样的场合,大家闺秀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在一片片娇艳的梅花中款款而行,真是养眼。虽然大长公主严厉地告诫了他,不许招惹这些闺秀,但是,也不妨碍他假装斯文地上前搭话啊,随便说上几句话,就可以近距离地仔细看看这些小姐了。   他的眼睛正东瞅西瞟,突然定住了。   一个披着白色狐毛斗篷的少女进了梅园,她的脸庞比梅花上的落雪还要白润,她的樱唇比梅花的花瓣还要娇嫩,她的脚步轻盈,一步步像是踩着他的心跳。 第54章 接二连三   萧玉荣立刻就蹿了过去, 兴奋地搓着手,“唐大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了。”自从上次秋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周围有很多人,唐若瑾不好不理他,只好淡淡地招呼道:“萧世子。”   萧玉荣盯着她的脸,舔了舔嘴角, “唐大小姐喜欢梅花?本世子也很喜欢。平王府里也有一片梅林,里面有好几株稀奇的品种, 唐大小姐什么时候去平王府赏玩一番, 让本世子也尽一下地主之谊?”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的梅林有什么品种, 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夸口, 只要唐若瑾真的去,让手下们现去买就行。   柳映雪心中一跳, 这个男人胖胖的, 长得一点都不起眼,没想到是平王世子,那他将来就是王爷了, 皇上就是他的亲叔叔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玉荣, 发现他穿戴极好,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知道是什么毛, 流光溢彩的。   唐若瑾只想赶紧甩脱他,又怎么肯去平王府,“我是陪外祖母来的, 萧世子既然喜欢,就请慢慢欣赏吧。”她快步朝着前面走去,以琪的手轻轻地甩动一下。   萧玉荣正想追她,脚下不知怎么一滑,身子往前一扑,差点摔倒。   “世子爷,小心。”一只纤细的手臂扶住他,吃力地帮他稳住身形。   萧玉荣趁机握住那只柔荑,揉了两下,眯着眼睛看她:“多谢小姐帮忙,小姐是?”扶住他的人柳眉杏眼,皮肤白皙,虽然比不上唐若瑾天香国色,也颇有几分动人之态。   “小女名唤柳映雪,是唐大小姐的表姐。”柳映雪想要抽回那只被萧玉荣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她的脸上泛起红霞,含羞带怯地嗔道:“世子爷,您——”   ……   唐若瑾在梅园转了会儿,和几个认识的小姐打了招呼,她身上披的斗篷是宋逸成送的,极为柔软,在这雪地里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熟识的人都没来,逛了一会儿,唐若瑾就进了一个亭子,亭子里放着两个大暖炉,凳子上摆着厚厚的棉垫,她坐了下来,才发现柳映雪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并不在乎柳映雪,这个表姐不顾脸面强跟着进了大长公主府,肯定是想要结识贵人,怎么肯老实跟在自己身边呢。她支着下颌看了一会儿梅花,就见两个人朝着亭子走来,一个长眉大眼,一个杏眼琼鼻,正是萧梦芝和宋芸,以琪戒备地看着这两个人,难道又是来找小姐麻烦的?   唐若瑾没有动,萧梦芝和宋芸也没有看她,径直坐在亭子的另一侧。   宋芸指着萧梦芝的手腕,“这血玉镯真漂亮,红得像是一团火,在这雪天里看着就舒服。”   萧梦芝得意的一扬眉毛,“那当然,这可是番邦进贡来的,我缠着皇上求了很久,陛下才赏给我的。”她从腕上把镯子褪了下来,递给宋芸,“你看看吧,要小心些,这可是御赐之物,毁损了可就不得了了。”   宋芸小心地拿在手里,越看越爱,恨不得戴到自己手上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还给萧梦芝。   萧梦芝没有戴回去,递给身边的侍女,“冬儿,去拿给唐大小姐看看,让她也开开眼。”   冬儿小心地捧着那血玉镯,来到唐若瑾身边,唐若瑾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红色的东西,萧郡主还是自己戴好吧。”   冬儿又回到萧梦芝身边,萧梦芝爱惜地摸了摸血玉镯,“这里人多,戴着生怕碰坏了,冬儿,拿帕子包起来,仔细地收好了。”   冬儿果然拿出个丝绸的帕子来,将血玉镯细细包好,收到了自己怀里,“郡主放心,冬儿一定会收好的,绝不会让这镯子出一丝差错。”   萧梦芝和宋芸又说了会儿话,两人携手而去。   唐若瑾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站起身,带着以琪出了亭子,去看各式各样的梅花。   大长公主的梅园极大,种了各种珍品的梅花,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衬着枝上残雪,很是好看,整个园子都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唐若瑾仰头看着枝上的白梅,不提防树后猛地转出来一个人,险些撞到她的身上,来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唐大小姐,奴婢没有看见您,唐突了。没有吓到您吧?”   “无妨。”唐若瑾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冬儿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奴婢就不打扰唐大小姐赏梅了。”   以琪看着冬儿远去的身影,又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焦急地对唐若瑾说道:“小姐,那——”   唐若瑾冷冷一笑,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只血玉镯来。   以琪脸色大变,急言道:“小姐,快给我,我去把它扔得远远的。”她们这是要栽赃小姐偷东西,得赶紧把这所谓的赃物处理掉才行。   唐若瑾捏着那镯子端详一番,喃喃道:“真是一只价值连城的好镯子啊。”她走到梅树下造景的大石头旁,把血玉镯在上面重重地磕了几下,光洁细腻的镯子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纹,唐若瑾微微一笑,“把价值连城的东西亲手毁掉,感觉真是不错呢。”   她把镯子递给以琪,低声吩咐了几句。   以琪不放心地看着她,“我快去快回,小姐自己小心些。”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面离开唐若瑾,若非情况紧急,她不会留小主母一个人在这的,这里是大长公主府的内院,乙三没有进来。   唐若瑾摆摆手,“快去,别耽误。”   以琪快步离开,唐若瑾看着树上洁白如玉的梅花,默默地出神,宋逸成太优秀,自然有人暗恋他,少女之间争风吃醋本属寻常,可是这萧梦芝太狠,总想要自己的命,下次一定要想办法狠狠地教训她才行。   “呀,表妹在这里呢。”一声欢呼,柳映雪笑吟吟地出现在眼前,她脸庞红红的,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别的原因。   “哦,找到唐大小姐了!”萧玉荣胖胖的身躯从她身后转了出来,他左右看看,给柳映雪使了个眼色,柳映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低下头,迅速退开了几步,左顾右盼地看着有没有人过来。   唐若瑾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个人,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袖子,那里藏着一只磨得极锋利的簪子,若是刺中人的喉咙,一定会当场要人性命。当然,她希望自己不会用上,或者,她打量着萧玉荣,该刺在不那么要害的地方,让他见血就行了?   萧玉荣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眼睛看向自己,顿时飘飘然起来,原本努力装出来的斯文样也不见了,恢复了他惯有的油腔滑调,“小美人,你是不是站在这里等爷呢?哎呦,爷来晚了,小美人等着急了吧?这么冷的天,把小美人冻坏了,爷可是会心疼的。来,让爷给你暖和暖和。”他说着话,张开双臂,朝着唐若瑾抱了过去。   唐若瑾一闪身,在身后的梅树后面一绕,从树的另一侧绕过来,冷冷地说道:“萧世子请自重!这里可不是你的平王府!”   萧玉荣想起大长公主疾言厉色地叮嘱他不许骚扰女眷,略一犹豫。可是一看见唐若瑾的样子,他又什么都顾不上了,“嘿嘿,我重不重,小美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表妹,谁让你长得这么好,要是让这个胖子玷污了,看宋世子还要不要你,宋世子那样的人品,岂是你这个野丫头配得上的!”柳映雪嘴里嘀嘀咕咕,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一个人龙行虎步从她身后过来了,直走到她身边她才猛然发现,张嘴想要给萧玉荣报信,却被那人冰冷的目光一扫,当场呆住了。   萧玉荣一扑未中,一点都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不错,我就喜欢这种带辣味的小美人,来来来,小美人,要是让爷逮住了,爷可是会好好疼你的。”他张着双臂,再度朝唐若瑾扑去。   唐若瑾绕着梅花树躲他,心中火气越来越大,让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真的跟他嬉戏呢,她悄悄把袖中藏着的簪子拔了出来,握在手心,假装脚下一滑,没有站稳,萧玉荣见她终于躲不过了,高兴地伸手去拉她,却看见她的右手高高扬起,手心中似有寒光一闪,猛然朝着自己的咽喉刺了过来。   他魂飞魄散,想要扭腰躲开,奈何那肥胖的身躯不能随心而动,他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到了眼前。   唐若瑾只犹豫了一瞬间,簪头略偏,朝着他的锁骨而去,眼看就要扎中,斜刺里却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被一只大铁钳夹住,她再也不能动分毫。 第55章 连坑三人   萧玉荣死里逃生, 差点吓得尿了裤子,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对方冰冷刺骨的眼神对个正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开口:“太,太子……”   唐若瑾见他来了,知道自己也没有危险了, 甩甩手腕,太子却不肯放开, 继续握着她, 另一只手从她的手心里把那锋利的簪子抠了出来, 看了两眼, 收到了自己袖中,正想开口, 见萧玉荣仍在一边呆站着, 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萧玉荣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路过柳映雪身边, 拉了她一把, 两人快速远去了。   太子低头看着唐若瑾,见她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皱了皱眉头,“我若不来,你准备扎死他吗?”   唐若瑾移开目光, 看向旁边的梅树,“我怎么敢啊,他可是太子殿下您的堂弟,尊贵着呢。”她用力地甩了甩手,这次太子把她放开了。   小丫头明显是怪自己把萧玉荣就这么放走了,太子揉了揉眉心,“他毕竟是平王的嫡子,又是世子身份,你就这么扎死他,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只是给他点红色看看罢了,不过,他下次要是还敢……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唐若瑾踢了一脚梅树,闷闷地说道。   原来没打算杀啊,太子宽慰地笑了笑,柔声哄她:“那我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唐若瑾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人,会真心地给人赔礼道歉?”   “哦,也是。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太子笑着看她,她即便在生气,也是那样的灵动可爱,充满了活泼泼的气息。   唐若瑾想了一下,“你那宫里缺人不,要不让他去给你当内侍吧?”   太子不禁扶额,“你知不知道内侍都是要——”净身的啊。   唐若瑾当然知道,她是恨不得把萧玉荣给去势了,可惜只是想想罢了。“那,萧世子年龄也不小了,你安排他去个什么地方当差总行吧,嗯,最好是苦一些累一些,好磨练他的性子,还不能无故不去,否则就得挨鞭子,要不去军营吧?”   太子沉吟了一下,“好,那我安排他去武骧卫好了。”萧玉荣还不知道,他将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过上十分艰苦的日子了。   以琪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太子和唐若瑾在梅花树下说话,她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出差错。   没多会儿,大长公主府的丫鬟寻了过来,看见太子殿下也在,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才对唐若瑾说道:“唐大小姐,大长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她目光闪躲,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了,太子刚想开口询问,唐若瑾已经迈步随着侍女离开了,他想了想,也跟在了后面。   大花厅里坐满了人,大长公主坐在首座,纪老太太满脸怒容,唐若瑾一进来,花厅的人都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宋芸和萧梦芝也在座,萧梦芝一副很是着急委屈的样子。   大长公主向她招招手,“小瑾儿啊,过来,我有几句话问你。”   唐若瑾乖巧地站在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迟疑了一下,问道:“小瑾儿,你在外面遇到萧梦芝了吗?”   唐若瑾点点头,“遇到了,我坐在亭子里的时候,她和宋芸也到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那,萧梦芝当时拿出个血玉镯来,你也见到了?”   唐若瑾心说您何必绕弯子,直接问我是不是我偷的就行了。她还是点点头,“见到了。萧郡主还把镯子给宋芸把玩了一会儿,宋芸很是喜欢的样子,夸那个镯子好看,像是一团火。后来萧郡主说怕碰了,就把镯子交给她的丫鬟收起来了。”   大长公主迟疑着问道:“那你后来遇到那个拿镯子的丫鬟没有?”   “遇到了啊,当时,我在看树上的梅花,她突然从树后面绕出来,险些撞上,她还拉了我一把。”   花厅里想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太子沉着脸站在门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为难地看看纪老太太,问道:“小瑾儿啊,你有没有见到那个镯子啊,那丫鬟说她遇到你之后,那个镯子就不见了。”   “没见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深潭,清澈纯净,坦诚又无辜地看着大长公主。   冬儿撅着嘴,“唐大小姐,那个血玉镯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您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就据为己有啊。”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她,“听你的意思,是要污蔑我偷了你的镯子?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下人可以随便插嘴了?什么时候下人可以红口白牙污蔑主子了?这是平王府的规矩还是大长公主府的规矩?”   大长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萧梦芝瞪了冬儿一眼,“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她又抬头看着唐若瑾,极真诚地说道:“唐大小姐,若是你拿的,你现在交出来,我就当作没有这回事,不然,要是从你身上搜出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搜身?一个大家闺秀被搜身,就算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她的名声也坏了。纪老太太怒喝:“我的瑾儿才不可能拿你的东西,我看谁敢搜身!”   唐若瑾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对萧梦芝说道:“按理说,你非要怀疑是我偷的,我怎么也得自证清白,不然,只能不明不白地背黑锅。不过,”她扫视了一番花厅里聚集的人,“我想没有那个闺秀愿意被人搜身吧,要是别人随便上下嘴唇一碰,就要被搜身,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谁能接受?”   在座的小姐们都纷纷摇头,总不能只要有人开口说怀疑自己,自己就要被搜身吧,谁也接受不了。再说,萧梦芝名声向来刁蛮,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唐若瑾看看马上要翻脸的萧梦芝,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理解萧郡主的心情,毕竟那镯子价值不菲。这样好了,当时,萧郡主和宋芸、冬儿三个人一起离开的,那镯子与其说在我身上,不如说在你们三人身上的可能性更大,要是,你们三个愿意先搜身自证清白,我也愿意接受搜身。”   花厅里在座的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太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她遇到这样的事,很是镇定自若,似乎一点都不慌乱。   宋芸迟疑地看向萧梦芝,轻轻摇了摇头,她可一点都不想被搜身。萧梦芝咬咬牙,她设了这样的局,连价值连城的血玉镯都拿出来了,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今天,一定要唐若瑾死无葬身之地!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好,那就这样定了,要是我们三人都没有,唐大小姐可要搜身,不能反悔!”   唐若瑾微微一笑:“绝不反悔!”   血玉镯不是细小之物,不需要在衣服里仔细翻检,只需要大概摸一摸就能知道,所以,大长公主命人竖起一面大屏风,派自己的心腹妈妈去屏风后面。   萧梦芝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到屏风后。血玉镯丢失不是小事,所以等在屏风后的妈妈虽然恭敬,但还是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萧梦芝出了屏风,给宋芸递了个眼色,宋芸犹豫着不想去,萧梦芝警告地瞪她,说道:“冬儿,你先去。”   没多会儿,冬儿也出来了,宋芸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去了屏风后。   萧梦芝得意地瞥了唐若瑾一眼,就算你能拖延一会儿,今天也难逃厄运!   花厅里的人都目光复杂地偷看唐若瑾,不知道等会儿要是真的从她身上搜出血玉镯来,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该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太子也有些担忧起来,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是被人坑了,自己却茫然不知吧?他低下头,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救她。   唐若瑾却安静地坐在纪老太太身边,摸了摸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着急。   花厅里的人各怀心思,猛听得屏风后面一声惊呼,那负责搜身的妈妈急匆匆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赫然捧着一只血玉镯,果然红得像一团火,只是那镯子本该是光洁细腻的,此刻上面却布满了裂纹。   花厅里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原来是宋芸拿的啊,刚才她还一个劲地暗示是唐大小姐拿的。真是不要脸。”   “怪不得她磨磨蹭蹭地不肯去搜身呢。”   “哎呀,那镯子——怎么好像裂了啊。”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唐若瑾。   萧梦芝只觉得天旋地转,这镯子怎么会在宋芸身上,这下该怎么陷害唐若瑾?不,不,最重要的是,这镯子可是价值连城啊,她央求了许久,母妃才允许她戴出来的,怎么会就这么毁了?!   宋芸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面色惨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会藏着那只血玉镯,她不敢看花厅中的众人是什么表情,只哀求地看着萧梦芝,嗫嚅着:“我没有偷,萧郡主把镯子交给我收着,我们都一时忘记了,还以为丢了。”   萧梦芝慢慢地回过神来,宋芸肯定没有偷,她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这计划也是两人共同策划的,那只能是唐若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镯子转移到了宋芸身上,还把镯子弄坏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只能先把宋芸保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呀,我怎么给忘了,真是的,虚惊一场,没事了,没事了。”   花厅里的人都彼此交换着眼神,显然不相信两人的说辞,大约是萧梦芝看在两人交好的份上,放过宋芸一马。只是没想到,宋芸也是庆国公的女儿,竟然会偷东西。   大长公主怎么可能没有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埋怨地看看她们两个,好好的一场赏花会,让这两个不知轻重的给毁了。   唐若瑾乖巧地开口:“原来是这样啊,刚才萧郡主怎么就盯着我了,非要暗指是我偷了镯子,可把我吓坏了。”   你哪里有半点要吓坏的样子?萧梦芝气得要死,还不得不道歉:“唐大小姐,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糊涂了。”   唐若瑾点点头,“那镯子怎么好像毁了啊,是宋小姐弄坏的,还是,萧郡主交给宋小姐之前就坏了?”   宋芸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梦芝。   萧梦芝咬着牙,“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这样啊,”唐若瑾颇为遗憾的样子,看向大长公主,“这可是御赐之物,不知道毁损御赐之物,该怎么处置呢?不过,萧郡主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总不好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就算犯了错,也不用受罚的吧?”   大长公主差点被她噎死,今天自己要是不说个公正话,明天“皇亲国戚犯错不用受罚”的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大长公主不顾萧梦芝哀求的目光,开口道:“虽然萧梦芝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御赐之物,从今日起,萧梦芝禁足半年,不得出平王府,每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一个时辰,跪足一个月。”她是平王的姑姑,也就是萧梦芝的姑奶奶,自然有这个话语权。   唐若瑾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欸,萧郡主以后可要小心些,这御赐之物毁不得啊。”   萧梦芝气得几乎要吐血,咬着牙不肯吭声。   唐若瑾心情大好,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见到这一对猪兄妹了。回到唐府,她先净了手,扑到自己的床上,开心地滚了两下。   估摸着宋逸成晚上会来看她,唐若瑾早早洗漱好,支着头坐在桌边,盯着烛火愣神。   宋逸成来的时候已经戌时了,唐若瑾看见他进屋,高兴地站起来,正想扑过去,却见宋逸成沉着脸,低声道:“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唐若瑾一下子愣住了,她认识宋逸成这么久,知道他平时在别人面前是个严肃冷漠的人,但还没有见他这样对待过自己,她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今天自己坑了宋芸的缘故?他与这个妹妹并没有感情,也并不在意宋芸,上次为了自己还伤了她的手。难道是自己的做法使得庆国公府蒙羞,所以他生气了?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咬着唇,委屈一层一层地漫上来,萧梦芝为什么害自己,还不是因为他。宋芸和萧梦芝一唱一和,明显是帮凶,她反击回去有什么不对,难道就应该默默受着?他对自己一向温柔,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生气了,是不是在他眼里,自己就像个宠物,心情好就宠着,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是不是自己不该奢望着夫妻和美,甜甜蜜蜜?   宋逸成解开身上的大氅,到暖炉边烤了烤,走到唐若瑾身边,看她一直低着头,大掌落在她头顶,轻轻地揉她的头发,低声唤道:“若若……”   唐若瑾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宋逸成的手一顿,心知有异,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强迫她抬起头来,却见她面色发白,嘴唇几乎咬出血来,眼眶通红,眼睛里还含着泪珠,险险就要掉下来,却倔强地看向一旁,不肯看自己。   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大痛,一把将她抱紧在怀中,连声问道:“若若,若若,你怎么了?”他这样抱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心中发慌,又松开她,低头去吻她眼中的泪,“若若,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受委屈了?”今天那个萧郡主竟然想要污蔑她偷血玉镯,害她如此难受,不可原谅!   唐若瑾想要推开他,奈何她那点力气如何能与宋逸成抗衡,用了半天力气也是纹丝不动,她闷声说道:“刚才,你不让我过去,现在,你又过来做什么?”   宋逸成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哭笑不得,低声问她:“若若,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我刚才从外面进来,身上都是冷气,这屋里暖和,你穿得单薄,往我身上一扑,非着凉不可。我是想把自己身上弄热乎了再来抱你,傻丫头,这就生气了?”   唐若瑾愣住了,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心头的委屈稍平复了些,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她掐着他的胳膊,“那,你刚进屋的时候,沉着脸不高兴,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今天坑了宋芸,你是不是觉得我让庆国公府蒙羞了?”   宋逸成算是明白她为什么难受成这样了,不禁扶额,“傻丫头,我怎么可能在乎宋芸,又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生气是因为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总是为难你,让你不开心。”他重新把她抱紧在怀中,大掌抚着她纤弱的后背,下颌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蹭了几下,“若若,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我是希望你没有任何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解释得清清楚楚,唐若瑾再无疑问,又听了他情意绵绵的情话,心中委屈散尽,又重新欢喜起来。   宋逸成心中岂止是欢喜,简直是惊涛骇浪的喜悦。因为他沉着脸没有抱她,小姑娘就难受委屈成这样,她如此在意自己的一颦一笑,是不是说明,小姑娘……喜欢上自己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他终于走到小姑娘的心里了?   他越想越激动,身体都轻颤了几下,抱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紧。   唐若瑾被他抱得难受,险些透不过气来,她轻轻推他,“逸成,我——唔。”   宋逸成低头吻住她,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控制不住的激动,舌尖抵开樱唇,霸道地叩齿入关,反反复复扫荡她的甜蜜,逼着她和自己纠缠。他一只手揽在她的纤腰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不给她丝毫后退的余地。   唐若瑾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激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乖巧地仰着头,承受他,配合他。   这一吻激烈又漫长,宋逸成意犹未尽,唐若瑾却有些受不住,她被他按在怀中,挣不脱,推不开,憋得脸颊泛红,眼泪汪汪。   等宋逸成终于放开她,她已经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   宋逸成低头看她,她双唇微肿,红润娇艳,上面渡着一层水光,眼睛里也是波光粼粼的,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真是无辜又可怜。她这个样子,真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她。   宋逸成全身像着了火一般,越烧越旺,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已经殷红如血。他不敢再看她,只把她揽住,下颌抵在她头顶。   唐若瑾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双臂环住他的劲腰,平复了一会儿,软软地诉说:“逸成,我今天在大长公主府,连坑了三个人。”   “三个人?”宋逸成知道她故意弄坏了萧梦芝那价值连城的镯子,又害她背了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宋芸则是成了大家心中的小偷,这是两个人,第三个人是谁?   “对呀,就是萧梦芝、宋芸和萧玉荣。”   “萧玉荣?若若遇到萧玉荣了?”为什么以琪没有禀报?   唐若瑾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萧玉荣想要非礼我,我正准备用簪子扎他,太子殿下就来了,后来,太子殿下说要送他去什么卫,估计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逍遥了。”   萧梦芝想要陷害她,萧玉荣想要非礼她,平王府是不是太过安宁了些?宋逸成的眼睛闪过凌厉的光芒,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没有看到。   “是不是以琪去给宋芸身上放血玉镯的时候,你遇到了萧玉荣?”只有那个时候,以琪是没有在她身边的。   唐若瑾“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他的手下犯了错,是要去刑堂领罚的,忙解释道:“不关以琪的事,是我让她去找宋芸的,她分|身乏术,而且她已经尽快赶回到我身边了,逸成,你不要罚她。”以琪守在她身边,一直都很尽职尽责的。   “好,”宋逸成揉了揉她的头发,“若若说不罚,那就不罚。”   以琪听得无比感动,小主母太给力了!乙三羡慕地看看她,天天在小主母面前晃悠就是有好处啊,看来自己也得时不时在小主母跟前刷一下存在感才行啊,争取下次犯错的时候小主母也给自己求情。   ……   经过大长公主的赏梅宴,不光是唐若瑾心情不错,柳映雪也很开心。凭什么唐若瑾就能勾搭上庆国公世子爷,而自己就要嫁什么五品官家中的庶子?现在,自己不是也结识了皇亲国戚吗,平王府的世子,那可是将来的王爷,不是比什么庆国公还要尊贵吗?   她用过早膳,喜滋滋地去了寿安堂。如果是往日,寿安堂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府里的主子们都要来给老太太请安,不过现在,只有她和唐思文能出入寿安堂了。   “外祖母,你怎么了?”柳映雪一进堂屋,就看见老太太的地上摔了一只茶碗,小丫鬟噤若寒蝉,蹲在地上小心地收拾着,而老太太则是阴沉着脸,显然在生气。   老太太没言语,拉着她进了东次间。   “林妈妈呢,怎么没看见?”外祖母生气,林妈妈也不说来伺候着。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家里的宝贝金孙病了,她回去看看。”   祖孙俩携手坐在罗汉床上,老太太低声说:“我听说那天林妈妈去了你舅舅外院的书房,呆了两个时辰,后来她的金孙也去了。”   柳映雪愣了片刻,不敢置信地问:“外祖母的意思,是林妈妈背叛了外祖母,告诉了舅舅当年的事?可是,她不是外祖母你的陪嫁丫鬟吗?跟着你几十年了,怎么会……”   老太太冷笑,“她以往是我的心腹,可是,现在她也有家有业了,难免有了私心。反正,第二天,你舅舅就来了寿安堂,说了当年的事。”   “这么说,还真的可能是她泄密的。”柳映雪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外祖母要把她打发了吗?就说她年纪大了,让她安心呆在家里享天伦之乐。”   老太太慢慢地摇摇头,“不行,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我不能让她彻底离开我的眼睛。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忍心要她的命。罢了,给她个教训算了。”   过了几天,唐若瑾听密探小分队的队长红福报告,说是老太太不小心把林妈妈的一只眼睛给弄瞎了。   “这,这得多不小心,才能把一只眼睛给弄瞎啊?”唐若瑾简直不敢相信。   红福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皱着小眉头,“说是老太太赏给林妈妈一只簪子,还要亲自给她戴上看看效果如何,此时,外面正好传来什么动静,老太太偏头去看,手下却没停,依旧拿着簪子往林妈妈头上插,结果,就正好扎在眼睛上了。”   唐若瑾无语,“那林妈妈呢,现在在哪?”   红福打听得清楚,“林妈妈在家歇了两天,老太太说离不开她,所以,她现在又回到寿安堂了。”   唐若瑾挥挥手让红福下去,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老太太知道了林妈妈泄密的事,故意报复她。而林妈妈心中也有数,却敢怒不敢言,也摆脱不了老太太。啧啧,相依相伴几十年的两个人,就这样相爱相杀,不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唐若瑾一直想看看林妈妈的独眼龙造型,奈何寿安堂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一直没有见到,倒是和柳映雪碰了几次面。   柳映雪现在也不到海棠苑来找没趣了,她似乎出落的越发窈窕,明明是寒冬,唐若瑾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她却把自己的腰肢束的细细的,走起路来轻轻扭动着。唐若瑾很是好奇,她是不是根本就只穿了一层单衣,不过,她的斗篷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白狐毛蓬松柔软,和宋逸成送给自己的那件很是相似。   柳映雪见唐若瑾打量自己的斗篷,得意地用手抚了抚,“这是白狐毛的,表妹自幼在庄子上长大,没有——”她刚想说唐若瑾没有见过,又想起她似乎也有一件的,又改口道:“这可是平王爷世子送的。”   “平王世子,萧玉荣?他不是去什么卫所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和柳映雪见面?唐若瑾有些纳闷,难道太子殿下根本就没让他去?   柳映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就算去了卫所,也有休沐的日子啊,世子爷生怕我身子弱,受不住这寒冬,一轮到休沐就急忙约我在天香楼用了饭,给我送了这件斗篷。你知道这一件斗篷,要用多少只白狐才能做出来吗?”   唐若瑾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欸,表妹等等。”柳映雪喊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呢。”   唐若瑾转头看着她。   柳映雪一副疑惑的样子,“表妹,你知不知道,是平王妃品级大,还是庆国公夫人品级大?”   唐若瑾嘴角微弯,“我想是平王妃品级大吧。”   “哦,”柳映雪点点头,“那将来宋世子成了庆国公,萧世子成了平王爷,宋世子的夫人见了萧世子的夫人,是要行礼的喽?”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   柳映雪颇为得意地看着她,“这样啊,呵呵。表妹去吧,我没事了。”   唐若瑾转身走了,以琪跟在她身后直撇嘴,还平王妃呢,别看萧玉荣那个蠢笨样子,柳映雪要想当平王府的世子妃,也是痴人说梦。   唐若瑾回头看看她,眨眨眼睛,“咱们不要提醒她,就让她这样一直梦下去。”以琪扑哧一笑,她怎么发现小主母最近变坏了呢。 第56章 上元约会   冬日太冷, 唐若瑾一直都懒得出门,不过,宋逸成约她上元节一起去看花灯,她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唐嘉珍本来想和唐若瑾、唐嘉瑞三人一起去的,听说宋逸成约了她,很是理解地点点头,“姐姐和姐夫一起去吧, 我和哥哥一起就好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同与宋逸成晚上偷偷来看她, 这是两人光明正大的约会, 唐若瑾还是认真打扮了一下, 淡扫峨眉, 轻点朱唇,簪环耳珰, 白狐斗篷。   青菱认真地帮她把头发梳好, 不停地偷偷看她,小姐虽然生得好看,但向来不爱打扮, 这样稍稍妆扮一下, 真是让人惊艳。连她这日日相对看惯了的人,都觉得错不开眼, 看久了心都会怦怦跳。   青萍给她的斗篷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垂首默默地站在一边,小姐每次出门都是带以琪的, 她们很少有机会跟着的,今天宋世子要来接她,干脆连以琪都不带了,只两个人出去。话说到现在,她只有老太太下毒的那次见过一次世子,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以琪把唐若瑾送到了二门处,宋逸成正等在那里,看见唐若瑾慢悠悠地走来,眼中惊艳的光一闪而过,小姑娘看来很是在意自己的邀约嘛,竟然打扮过了。她这样稍稍妆扮就如此动人,要是大婚的那天……   宋逸成一身玄衣,没有披大氅,身姿笔直,好像一点都不怕冷。   两人相视一笑,宋逸成走在前面,唐若瑾跟在他身侧稍后半步。   马车一直停到了天香楼的下面,宋逸成早就定好了房间,在天香楼的顶层临着街道,这样便于赏灯。   唐若瑾已经用过晚膳,宋逸成就只点了些点心茶水,等到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宋逸成才拉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若若,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房间里烧了大暖炉,唐若瑾都有些热了,她解开斗篷的系带,宋逸成给她把斗篷拿开,搭到一旁的椅子上。   “咱们先在这楼上看,等到街上的灯都点起来,咱们再下去。”   唐若瑾点点头,他们出来的早,没必要着急,“逸成,上次你给我喝的百花酿,这天香楼有没有?”那个百花酿很是好喝,她一直没忘记,今天是过节,又有他在身边,喝上一点也没关系吧。   宋逸成自然不会扫她的兴致,吩咐门外的侍卫去给她取了百花酿来,“若若上次喝了一小壶就睡了,今天要少喝些,喜欢的话,我们多买些,放到海棠苑。”   唐若瑾高兴地点头,宋逸成给她倒了一小杯,递到她的手里。她轻轻抿了一小口,和上次的味道一样,很好喝。   街上的灯渐次亮了起来,唐若瑾趴到窗口朝下看,宋逸成不放心地护在她身边。   这个雅间的视野极好,整条街都一览无余,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有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在逛街。宋逸成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待街上的灯亮得差不多了,取过她的斗篷,帮她仔细系好,拉着她出了天香楼。   外面比雅间里冷多了,唐若瑾喝了酒,本有些迷蒙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她握着宋逸成的手,一边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路边的花灯和各种小摊。   他们两个走在街上,男的俊美英武,女的更是国色天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胆大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挨挨蹭蹭地挤到宋逸成的身边,手中的帕子都快甩到他的身上去了。   唐若瑾越走越不满意,可是街上人很多,她也不能在宋逸成身边隔出空间来,正暗暗气恼,抬眸看见一个卖面具的,架子上摆着各种面具,唐若瑾大喜,拉着宋逸成直奔过去。   宋逸成早就发现了街上的男人都在看他的小姑娘,只是被他吓住了不敢靠近,看见这些面具,顿时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   唐若瑾挑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猪面具,宋逸成忍着笑,轻手轻脚地给她戴好,难为她不嫌丑,这下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丑乖的小猪了。   唐若瑾看了半天,给宋逸成挑了一个猛虎面具,宋逸成弯下腰,让她给自己戴在头上。   这样再走在街上,两人的真面目都被遮住了,也没有人太在意他们了。   唐若瑾很满意,她打量着宋逸成,双手抬起,十指微屈,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哈哈,我要扮猪吃虎!”   猛虎面具里露出的一双眼睛溢满笑意,“好,我今晚洗干净,随若若怎么吃都行。”   唐若瑾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不是好话,却又挑不出毛病来,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宋逸成的手稍稍紧了紧,他是真想把小姑娘给拆吃入腹,奈何时机不到,不过,她今年也及笄了,两人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他吸了一口气,不急,再耐心些,小姑娘终究是他的。   突然,他的眼睛定了一下,他拉着唐若瑾站在一棵大树下,“若若,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别走开。”两人身边还跟着几名暗卫,她一个人也不会有危险。   唐若瑾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去吧。”   她在树下站了一小会儿,四处张望一番,看不到宋逸成的身影,几十步远的地方是一堆卖小吃的,香味一阵阵飘来,唐若瑾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她迈步朝着小吃摊走去,反正离大树这么近,宋逸成回来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她零零碎碎买了一堆吃的,糖炒栗子、红糖糍粑什么的,让店家给她包好。   她把面具掀到头顶,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到嘴里,抱着一大包的吃的回头,正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衣,猛虎面具。   她飞快地走了回来,“逸成,我买了好多吃的。”她一手抱着小吃,一手去拉他的手,“逸成,我走得有些累了。”两人出来了许久,现在街上的人都不多了。   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子。   唐若瑾迟疑片刻,左右看看,大胆地爬到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伏在自己背上,直起身,双手扣住她的小腿,把她稳稳的背好。   唐若瑾挑了一个热乎乎的红糖糍粑,将他的面具从下巴掀开一点,把糍粑送到他嘴边。   他稍稍楞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大口。唐若瑾也不嫌弃他,将剩下的糍粑自己小口小口的吃掉了。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吃自己咬过的东西,身子有些僵硬。   唐若瑾吃得正开心,突然看见有人从远处过来,一身玄衣,猛虎面具,和宋逸成的打扮一样。她盯着那人看,那人却越走越快,直冲着他们过来,转眼到了跟前,把面具一掀,冷声道:“若若,下来。”   唐若瑾大惊,低头看看背着她的人,又看看面前站着的人,喃喃说道:“逸成,你,你分|身了!有两个逸成……”她使劲摇摇头,半壶百花酿让她反应变得迟钝,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宋逸成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太子殿下,还请将我的未婚妻子放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太子就来了,自己留下的暗卫定然不敢过来和太子冲突,再说,太子定然也带了高手暗中保护自己。   唐若瑾感到背着她的人手一松,宋逸成顺势把她抱了下来。唐若瑾上前将那人的面具一把掀开,果然是太子殿下!   唐若瑾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怎么……”她刚才口中一直唤他逸成,他怎么也不吭一声?!就任由自己认错人,还背了自己这么长时间。   太子殿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又看看宋逸成,很高兴地说道:“逸成回来了?谢谢唐大小姐的红糖糍粑,很好吃。”   唐若瑾立刻想到自己还把他吃剩下的半个糍粑吃掉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又用力瞪了他一眼,回身拉着宋逸成的手,轻轻摇了摇,“逸成,咱们回去吧。”   宋逸成长臂揽住她的肩膀,扬眉看了太子一眼,“抱歉,我的未婚妻子累了,我们先走了。”言罢,也不管太子是什么反应,径直揽住唐若瑾离开了。   太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摇摇头,就算他将来有一天能够登上那个人人仰望的宝座,也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有些人,他注定是只能看看的。如果他真的用权势把她抢过来,得到的一定是满腔仇恨,而不是那个活泼灵动的小丫头。 第57章 别院亲密   两人回到天香楼的雅间,唐若瑾看看宋逸成的脸色, 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低声认错:“逸成, 对不起,我错了。”   宋逸成确实有些气恼,却不是生她的气,太子的打扮刚好和他一样,小姑娘明显是把他当成自己了, 可气的是太子竟然没有解释, 还把小姑娘背在身上。   唐若瑾见他没有说话, 有些心虚, 伸手去拉他的胳膊,“逸成,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 我喝了酒, 有些糊涂了, 没有认清人。”   宋逸成不忍心看她如此, 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若若知道错了?那就要认罚。”   “啊?怎么……罚?”   宋逸成在她耳边低声道:“过些天,是我的生辰, 我要若若去我的别院陪我。”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我送你。”   “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若若…”他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陪我就好。”   尽管宋逸成说了什么都不要,唐若瑾还是认真地准备了生辰礼物。她最近在绣嫁衣,女红好歹是能勉勉强强拿得出手了,古代不是什么定情都是送荷包香囊吗,所以,她决定自己绣个香囊给宋逸成,说起来,一直都是他送自己衣服首饰,自己还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呢。   香囊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她把青萍叫来,让她给自己讲解了一番,又画了香囊的裁剪图样。她在一堆布料中挑了几块出来,盘算着在上面绣什么图案比较好。青萍细声细语地说道:“小姐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何苦自己动手,奴婢给您做好,到时送给世子爷的时候,您说是自己做的就行了。”   唐若瑾的手一顿,抬眸看了一眼青萍:“你怎么知道是给世子做的?”   青萍笑道:“小姐自己从来不带这些,更何况自己做了。我看小姐挑的布料都是颜色深沉的,应该是送给男子,就大胆地猜是给世子爷做的。”   唐若瑾“哦”了一声,“我要亲手做。”   青萍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帮着她挑选颜色图案,唐若瑾却头也不抬,青菱忙拉着青萍出去了。   到了堂屋,青菱轻声对青萍说道:“你做什么?没看到小姐是要亲历亲为吗?”   青萍一副担忧的样子,“小姐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嫁衣也只是在上面象征性地绣几针,要是做的香囊不好看,世子爷那样的人物,戴出去岂不是没脸?”   青菱盯着她的脸,“世子爷怎么样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们只管照顾好小姐就行。”   青萍没有说话。   唐若瑾先照着裁剪图样试缝了一个,总结了一下,才正式开始。她不擅长女红,只好慢工出细活,一针一针地仔细缝,上面的竹枝也绣得格外仔细。青萍几次想帮忙,唐若瑾都没有答应。   好在她时间宽裕,在宋逸成生辰到来的时候,总算是做好了。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自己觉得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宋逸成能不能接受。   她提前就给陈氏报备过了,宋逸成还像上次一样来接她,唐若瑾带着以琪一起出门了。   宋逸成的别院在城外,倒是不远,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径直进了别院的大门,宋逸成等在马车外,唐若瑾正要下来,他伸出双手,叉在她的两肋下,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唐若瑾紧张地左右看看,嗔道:“小心让人看见。”   宋逸成大笑,“若若放心,这别院里都是我的人。”他要带她过来,自然是自己完全掌控的地盘。   唐若瑾这才放松了,任由他拉着手,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别院的布局。   宋逸成带她看了自己的书房,卧房,还有给她准备的房间,虽然她不会来住,他还是仿照着她卧房的格局给她准备了一间。   最后带着她来到一个很大的院子,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里种着各式花草,还有一棵很茁壮的海棠树。   宋逸成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屋里,“若若,以后我们成亲了,来这别院的时候,就住这个正院。”这是给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东稍间是卧房,一张极大的拔步床,整齐的铺着被褥,两个枕头并列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唐若瑾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宋逸成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把唐若瑾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双臂揽住她,在她细白的脖颈上亲了一下。   他的气息灼热,嘴唇温暖湿润,唐若瑾的脸更热了。   宋逸成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那张大床,意味深长地说道:“若若,以后,我们就睡在那张床上……”   气氛突然变得很是微妙又危险,唐若瑾从他怀里挣出来,摸出自己做得那个香囊,递给他,“逸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宋逸成的长眉一扬,接到手里,“难道是若若亲手做的?”   唐若瑾道:“我做了好久的,你不许嫌弃。”   宋逸成喜出望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小姑娘的礼物,竟然还是亲手做的。他翻看了好久,“若若,我很喜欢。”   因为是宋逸成的生辰,别院里的厨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出来,就摆在正院里。   唐若瑾很是高兴,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宋逸成。   宋逸成微微一笑,亲自取了两个小酒壶过来,一壶是给她准备的百花酿,另一壶是自己喝的烈酒。   唐若瑾欢呼一声,接过小酒壶,直接就喝了一口。今天是在他的别院内,应该不会出现自己喝多了出糗的事了。   宋逸成把自己的小酒壶打开,递给唐若瑾,“若若,尝尝这个。”   唐若瑾接过来闻了一下,嫌弃地还给他,根本就不用尝,闻起来就比较烈。   宋逸成一笑,也不勉强她,自斟自饮。看她喝上一口,就夹上一筷子菜送到她嘴里,他自己倒是没有吃多少。   两人都不着急,一顿午膳用了大半个时辰。   唐若瑾倒是没醉得睡着,只是稍微有些迷蒙,看着宋逸成乐呵呵地笑。   宋逸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箫来,坐在屋外的长廊上,“若若,我吹给你听。”   箫声清越,唐若瑾笑着听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央,足尖踮起,随着他的箫声翩翩起舞。旋转、下腰、跳跃,她甩着袖子,回眸一笑,脚下踏着他的箫声,双腿修长,腰肢柔软,微风扬起她的发丝和裙上的带子,似乎是要随风而去的仙子。   宋逸成一曲吹罢,呆呆地看着她,随手把长箫放到一边,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脚下一踢,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唐若瑾搂着他的脖颈,头埋在他的肩窝,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身上,宋逸成走到东稍间,她已经睡着了。   宋逸成把她放在那张大床上,坐在她身边看了许久,直到唐若瑾的呼吸绵长。他把外袍去了,俯身去吻她的唇,淡淡的百花酿的味道。唐若瑾只是哼了两声,却没有醒来,任由他在她口中肆意。   宋逸成嘴唇灼热,离开她的唇,去吻她的眉心、脸颊,以及那白玉小耳垂。他还不满足,从细白的脖颈开始,慢慢向下,把她的衣襟松开,在露出来的白腻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心想让她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越吻越激动,好容易抬起头来,看着她乖巧地躺在自己身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心头的烈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解开自己的中衣,拉起唐若瑾的手,“若若,帮帮我……”   直到太阳西斜,唐若瑾才悠然转醒,她睁开眼睛,盯着宋逸成的胸膛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他的别院。   “醒了?”宋逸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唐若瑾试图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松散,她连忙掩好,却恍惚看见自己胸前有几个可疑的红印。她又仔细看了看,疑惑地抬头去看宋逸成。   宋逸成倒是没有否认,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若若,抱歉,我有些……情不自禁了。”   唐若瑾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倒是没有任何不适,知道他还是有分寸的。她并不是古板的人,两人走到今天,就算有些过头的亲密也能接受。她在宋逸成唇上啄了一口,认真地说道:“逸成,别做到最后一步,那个,是要等到成亲的。”   宋逸成见小姑娘完全没有责怪自己,反而默许了自己的亲密行为,只要不过线就行。他激动地抱住她,“若若,我们再试试——”   唐若瑾推开他,“天要黑了,逸成,我们该回去了。” 第58章 宴会危情   从别院回到唐府已经天黑了,以琪等在二门处, 接唐若瑾回去。   到了海棠苑, 唐若瑾派了青菱去给陈氏报备一声, 青萍拿了张帖子来,说是白天送来的。唐若瑾接过来一看,是平王府春日宴的邀请。   她随手把帖子扔到一边,上次在大长公主的赏花会上她坑了萧梦芝和萧玉荣,这平王府的邀约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反正肯定不会是好意, 她才不会去呢。   第二日, 她刚刚起床收拾好, 顾新兰就来了。   “若瑾,平王府的帖子你收到了吧?”顾新兰一身绯色春装,典雅大方, 似乎因为最近和萧正平感情进展顺利, 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眼睛奕奕有神, 显得更好看了。   “收到了, 不过我没打算去, 你不会是想去吧?”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上次大长公主府的事, 她也跟顾新兰讲了,“平王府可是个是非之地,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吧?”   顾新兰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 “可是,萧正平也在平王府啊。上次我问他了,他说要分家总得等到平王爷和平王妃去世才有可能。那你说,我将来还得在平王府生活多久啊。既然日后我总要生活在平王府,现在提前去看看不是正好吗?了解一下,有备无患嘛。”   “那你可得小心些,那萧梦芝和萧玉荣都是爱无事生非的人,再加上咱们两个都得罪过萧梦芝。”她和萧梦芝是水火不容,顾新兰也帮着她怼过几次萧梦芝。   顾新兰拉着她的手,“若瑾,你陪我去吧?第一次去,我还有些紧张呢。”   唐若瑾犹豫了一下,她对顾新兰的安危很不放心,还是自己跟着去比较好,万一有事也有个照应。   ……   唐若瑾也是第一次来平王府,她在下了马车,打量了一下,毕竟是皇亲国戚,平王府修得很是豪华,占地也广,府中亭台楼阁,花木掩映。   “表妹也来了?”柳映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若瑾回身去看柳映雪,心道你不会又厚脸皮跟来了吧,这次没有外祖母拦着,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了。她还没有开口,柳映雪就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捏着的帖子,“我可是应邀请来的哦,表妹要是没有帖子可以跟在我后面,这样就不会被拦住了。”   唐若瑾懒得理她,径自走了。柳映雪一扬眉毛,冷哼了一声。   平王虽然没有什么权势,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来平王府春日宴的人还不少。也不是人人都要去拜见平王和王妃,唐若瑾被直接领到了大花园里,花木环绕中清理出一大片场地,摆着桌椅。   唐若瑾张望一下,柳映雪和几个小姐交谈正欢,她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找到顾新兰,两人在花园里随意转了转。   “新兰,你见到萧正平了吗?”   顾新兰摇摇头,“今日男客和女客都是分开的,男客都在外院,我见不到他的。”   唐若瑾觉得这男女分开倒是更安全些,免得有像萧玉荣这样的混人骚扰女眷。“反正你们平常也能见面,也不急在这一天。”   平王府宴客的饮食准备得很精致,唐若瑾却一口都没有吃,尽管以琪已经悄悄地试过了,她还是觉得小心为上,连茶水都是装模做样地抿了一口,就放在桌上了。   给她上菜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摆好菜肴,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杯,多半杯的茶水一下子倒在了唐若瑾的身上,她的前襟湿了一大片。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府里有供女客换衣的地方,奴婢带您过去,您把衣服换了吧。”   唐若瑾盯着那小丫鬟,这种戏码不是很常见吗,她去换衣服,谁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自己。   小丫鬟虽然惊慌,却很是坦诚地看着唐若瑾。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这里,唐若瑾对以琪道:“去把马车里备用的衣服取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以琪低声道:“我快去快回,小姐别走开。”这里人这么多,想必也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唐若瑾点点头,没有以琪,她是不会在平王府乱走的。   以琪惦记着唐若瑾,很快就取了装着衣服的小包袱回来了。两人跟着那闯祸的小丫鬟,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出了花园,来到一处小院子。   小丫鬟推开房门,“唐小姐请进。”   以琪一把拉住她,“不如你也进来吧,也许我们小姐有需要你的地方。”   三人一起进了屋,唐若瑾特意没有关门,以琪先是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检查了,屋中也没有燃可疑的熏香,她这才松开那小丫鬟的胳膊,让她出去。   以琪把房门关好,在屏风后帮着唐若瑾把衣服换好,换下来的衣服也包进小包袱里,出门一看,那小丫鬟竟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以琪倒是不担心,她来的路上就仔细地记过路了,没有人带领也能原样地走回去。   以琪拎着小包袱,两人又原路回到了宴席处。   唐若瑾回到原位坐好,她旁边的小姐向她身后看了看,问道:“顾小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唐若瑾大惊,勉强维持着脸色,“顾小姐怎么了?”   “刚才有丫鬟过来说,你在换衣的地方遇到什么事,要顾小姐去照看一下呢。她们就沿着你走的路去了。”   “这样啊,也许走岔路了,我还是去看看好了。”唐若瑾面色平静,手却紧紧地捏了起来,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带着以琪又走上刚才回来的路。   等到花木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唐若瑾加快了脚步,焦急地看看以琪:“你……能找到她吗?”   以琪略一回忆,“咱们去的方向,换衣服的小院后面没有路了,半路上只有两个岔道,一个通着一个小院子,院门锁着,还有一个靠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很可能在那里。”   唐若瑾走得飞快,到了第一个岔道口,她看了一眼,果然通向一个个锁着的院门。以琪凝神听了一下,“没有人。”   两人又继续向前,能看到那个换衣服的小院的时候,还有一个岔道,唐若瑾毫不犹豫地转过去,她越走越急,难道今天顾新兰才是他们的目标,而自己不过是障眼法,引顾新兰过去的借口?顾新兰也许是听说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担心自己遭了暗算,才着急过去的。   那岔道的路不宽,要不是担心让人看到,会怀疑顾新兰出了什么事,唐若瑾恨不得跑起来,她步子迈得极大,步速极快,猛听得身后以琪低喝一声:“小心!”   唐若瑾尚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本能地一弯腰,回头才发现两旁的灌木丛里蹿出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每人手里拿个大木棒,一个砸向以琪,一个敲向自己。   敲向自己的婆子被以琪一脚踹飞,啷啷呛呛扑倒在地上,另一个大木棒正正地敲在以琪背上,以琪闷闷地哼了一声,唐若瑾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从袖中抽出准备好的尖利簪子,朝着那婆子的咽喉直插过去。   以琪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姐,没事!”   还没等唐若瑾的簪子刺到,以琪已经转过身,她在那婆子头上击了一掌,那婆子软软地跪在地上,她快速转到那婆子身后,一手按在她头顶,一手握住她下巴,两手用力一转,“咔嚓”一声,那婆子的脖子被扭断了。   先前那个被以琪踢倒的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她本以为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是煞神,转眼间自己的同伴就丧命了。她慌忙地想要爬起来,奈何手脚发软,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以琪两步到了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那婆子的裙子立刻就湿了,颤声道:“好汉饶命!不不,女侠饶命!”   以琪嫌弃地皱了皱眉:“先前是不是有个来赴宴的小姐从这里过去了?”   婆子忙不迭点头,指了指小路尽头:“就在那个院子里。”本来计划是把这两个小姐一网打尽的,没想到她们这么厉害。   没等婆子的手指放下来,“咔嚓”一声,她的脖子也断了。   以琪轻轻松松把两具尸体拖到旁边的灌木丛后面,随手折了两根大树枝,盖在婆子的身上。   没有时间仔细布置,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朝着小径尽头的院子走去。 第59章 连环计策   小路尽头是个小院子,院门开着, 以琪率先走了进去, 唐若瑾紧随其后。   正房的门紧紧关着, 以琪一把推开,窗边的软榻上,一个男人正压在顾新兰身上,试图撕开她的衣服。   顾新兰头发披散,衣襟半开, 正拼命挣扎, 那男人一手捂着她的嘴, 一手还要去阻挡她挥舞的双手, 始终都没有得逞。要不是他接到的命令明白地说了,要顾新兰清醒着,身上也不能有伤, 到时候好说成是偷情而不是强|奸, 他早就把她打晕了, 结果, 这么半天了都没有办成事。   门一开, 那男人抬头一看, 立刻愣了,原本安排的剧情是有一大群人过来, 怎么只有两个?而且来得时间也太早了,他这里还没有成事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以琪快步上前, 一个手刀利落地把他劈晕了。   以琪把男人掀翻到地上,唐若瑾把顾新兰扶了起来。   顾新兰状似癫狂,双手拼命捶打,都打在唐若瑾身上,以琪想要动手制止她,被唐若瑾的眼神阻止了。   唐若瑾用力抱住她,柔声说道:“新兰,是我。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顾新兰慢慢停止了挣扎,双目涣散,呆呆地看着唐若瑾。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唐若瑾把她揽在怀中,顾新兰呜咽了几声,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虽然胆大,但毕竟是受正统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那男人对她又亲又摸,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清白之身了。   唐若瑾揽着她,对以琪使了个眼色,以琪利落地走到那男人身边,又是“咔嚓”一声,男人的脖子也被扭断了。   唐若瑾耐心地等顾新兰的哭声变小,情绪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了,扶着顾新兰的肩膀,沉声道:“新兰,先镇定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人来了,你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知道吗?”   顾新兰勉强止住眼泪,看向地上的男人。唐若瑾道:“他已经死了。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新兰知道以琪会些粗浅的功夫,倒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厉害,此刻却暗暗庆幸唐若瑾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跟着。   唐若瑾让以琪把男人的尸体拉出去扔到隐蔽处,她要赶紧给顾新兰收拾整齐,好在这里可能也是安排女眷的地方,梳洗用具都有。   两人转到屏风后,发现顾新兰的丫鬟倒在地上。唐若瑾上前查看了一下,只是晕过去了。她没有理会丫鬟,先帮着顾新兰净了手脸,又给她把头发梳好,发钗戴得端端正正的,衣服也整理得平平整整的,看不出一丝混乱来。   顾新兰任由唐若瑾摆弄,整个人却有些呆滞。   唐若瑾暗暗着急,她盯着顾新兰的眼睛,“新兰,看着我。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过来找我,却走到这个小院来了,走得累了,就在这里歇脚。而我回到宴席处,发现和你走岔了,又回来找你。自始至终,这个小院都只有咱们两个带着丫鬟来过,明白吗?”   顾新兰缓缓地点点头。   唐若瑾问道:“你那丫鬟可信吗?她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见到那个男人了没有?”   顾新兰勉强回忆了一下,“丫鬟自幼跟着我,是可靠的。她一进屋就被躲在门后的那人劈晕了,什么也没看到。带路的丫鬟把我推进屋来,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唐若瑾这才让赶回来的以琪去把地上的丫鬟弄醒。她拉着顾新兰的手,“新兰,那个带路的丫鬟不用担心,她们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绝不敢说出口。至于你的丫鬟,也不用告诉她实情,就说她刚晕过去,我们就赶来了,屋里的歹人被以琪赶跑了。”   顾新兰面色惨白,她一想到刚才的事,眼泪就要溢出来,“可是,可是我终究……失了清白……”   “胡说!”唐若瑾严肃地制止她,“难道被个男人碰上几下就算失了清白?我在庄子上的时候,遇到集市,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早不知道碰了多少个人了,难道就失了清白了?再说,今天的事你什么错都没有,要是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岂不是正中了那恶人的算计?”   顾新兰刚要开口,地上的丫鬟终于被以琪弄醒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想起晕倒时的事来,大惊失色,慌乱地四处乱看。好在她一眼就看见了顾新兰,正好好地和唐若瑾坐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琪按照唐若瑾的说辞,把经过跟丫鬟讲了一遍。她用手拍拍胸膛,“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幸亏你们及时赶来了,以琪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小姐。”   以琪一笑,又按照唐若瑾说的,嘱咐她:“等会儿要是来人,你就说没遇到歹人,你们小姐在这里好好地歇脚,我们小姐又找过来了。知道吗?”   丫鬟略微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忙点头应是:“放心,我明白的。”   唐若瑾拉着顾新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在屋子正中圆桌旁的椅子上,这样有人推开房门,一眼就能看见她们。   唐若瑾打量顾新兰,她头发首饰衣服都很整齐,就是脸色惨白。   唐若瑾想了一下,伸手捏住顾新兰的脸颊,使劲地揉捏了几下,顾新兰的脸上果然有了几分血色。顾新兰自己把嘴唇咬了几下,唇上也有了颜色。   以琪低声说道:“小姐,有人来了,很多人。”   唐若瑾和顾新兰轻声说笑:“新兰,上次你给我画的那幅临平湖荷花图我很喜欢。春光正好,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上一幅春景啊,最好,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给我凑齐了。”   小院外   萧梦芝和宋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来个闺秀,边走边议论。   “平王府这花园可真大,走了这么半天才到边。”   “花木品种真多,这会儿就有这么多的花开放了。”   “欸,走得有些累了,萧郡主,咱们回去吧?”   跟着的一个小丫鬟道:“郡主,顾小姐好像去了前面那个院子,怎么还没出来啊,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萧梦芝笑道:“在这平王府能出什么事,不过,既然咱们都走到这来了,不妨进去看看吧。正好也歇歇脚。”   一行人进了小院,萧梦芝停下脚步,站在院中,示意丫鬟上去开门。   丫鬟上前推开房门,一声酝酿好的尖叫只发出了一半就卡住了,“啊——顾小姐,你,你怎么……”她本应该看到顾新兰和一个男人颠鸾倒凤,怎么看到的是顾新兰和唐小姐在神态自若地说笑呢?   萧梦芝站在院中,没看见屋中的情况,听见小丫鬟的声音,装作惊慌的样子,“怎么了,顾小姐怎么了?”她快步上前把房门撞得大开,这下院中的人都能看到屋里的情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梦芝也傻眼了。   唐若瑾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梦芝,“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萧郡主为什么这么吃惊?”她白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萧郡主本来期待看到什么?”   院中跟来的闺秀也有些不明状况,“唐小姐来寻顾小姐,她们两个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萧郡主和丫鬟都很吃惊的样子?”   萧梦芝的心怦怦直跳,这和她预想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本来应该是顾新兰在这里和男人不堪入目,而唐若瑾也应该被敲昏送到萧玉荣那里,怎么她们两个都好好地待在这呢?他们精心策划的一箭双雕的连环计怎么会失败了呢?   萧梦芝在屋里张望一番,只见两人的丫鬟好好地站在一边,而那个安排好的男人却不见踪影。她好容易镇定下来,干笑两声,“呵呵,我见顾小姐好久没有出去,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在平王府能出什么事。”唐若瑾也笑了,“不过是我们走得累了,在这里歇歇脚,倒是累萧郡主挂念了。”   院中的闺秀也进了屋,屋里顿时有些拥挤起来,“我们也是走得累了,想进来歇脚来着,这花园可真大,走到这里有些远。”   唐若瑾友好地笑了笑,拉着顾新兰站起身来,“那你们歇一歇吧,我们已经歇好了,这就先走了。”   顾新兰笑着朝几个小姐点点头,两人面色平静地离开了。   萧梦芝给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动声色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到处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什么也没发现。萧梦芝暗暗心急,她安排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两人都没事呢? 第60章 永不放弃   唐若瑾和顾新兰出了小院,也没有回到宴席处去, 径直找了路, 离开了平王府。   唐若瑾担心顾新兰, 想要陪着她,顾新兰拒绝了,“若瑾,谢谢你,不过,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那我明天去看你。”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 青菱看看她的脸色, 没敢说话,悄悄地给她倒上热茶,退到堂屋去了。   以琪欲言又止, 唐若瑾眼睛也没抬, “你也出去吧。”   小主母的心情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差情况, 以琪没敢吭声, 也退出去了。   唐若瑾的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萧梦芝, 这次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逸成听了以琪传递的消息,简直是怒火滔天, 好容易等到天黑,急匆匆地赶到了海棠苑。   “若若!”他一把抱住唐若瑾,暗暗庆幸有以琪跟在她身边, 不然,今日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唐若瑾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逸成,这次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萧梦芝不光是算计顾新兰,她把我打昏后,肯定是要送给萧玉荣的,她上次暗算我偷东西,这次明刀明枪地想要动手,我忍不下这口气!”   小姑娘这次真的是气坏了,宋逸成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好。若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就算把天捅破了,也有我给你撑着。”就算小姑娘不动手,这次他也不会饶过平王府的。“不如,把平王府彻底毁了,给若若出气,好不好?”   唐若瑾倚进他的怀里,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心底泛起一层层的柔软,他是这样地好,完全支持自己,不惜和平王府作对。   “平王府还有萧正平,不如,把萧梦芝和萧玉荣毁了,把平王府留给萧正平和顾新兰好了。”说到顾新兰,唐若瑾有些忧虑,“顾姐姐今天……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缓过来。明天我去看看她,报复萧梦芝的事,我想和她一起动手,让她也出口气。平王府的事,我想听听萧正平的想法。”   萧正平在平王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幼年被世子和郡主欺压,但毕竟是平王的儿子,人品样貌又不知比萧玉荣强了多少,很得平王爷喜欢,慢慢地也在府中暗地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今天的事情他没能提前知道,不过宴会结束,他知道顾新兰和唐若瑾很早就走了,还是仔细打探了一番,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萧正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把整颗心都烧成了灰烬,萧梦芝,萧玉荣,他们害了自己还不算,还要害顾新兰,那么美丽温柔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事!他恨不得立刻赶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安慰她,他不管不顾地冲出平王府,一路快马直奔兵部尚书府。   他到了兵部尚书府的小角门,给看门的婆子塞了一锭银子,让她找了顾新兰的贴身丫鬟过来。   丫鬟倒是很快就来了,为难地看着他:“萧公子,我们小姐今日受了些惊吓,心情很不好,我只能告诉她你等在这里,至于小姐愿不愿意出来见你,我不好说。”   “没关系,你告诉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   萧正平眼巴巴地盯着角门,却一直没有等到顾新兰。春日的夜晚还很寒冷,萧正平抱着胳膊,在原地走来走去,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天还黑的时候,兵部尚书府里传来些微动静,是尚书大人去上早朝。   天快亮的时候,府里的仆人们都行动起来,打扫做饭。   太阳高高升起,尚书府的侧门处驶来了一辆马车,萧正平眼睛一亮,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唐若瑾一下来,就看见了萧正平,他显然一夜没睡,俊逸的脸有些萎靡,下巴上冒出些胡茬,眼睛里充着红丝,衣服被露水打得有些湿了。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唐若瑾有些担心,萧正平也是个正经的古人,她不在乎的事,不代表萧正平和顾新兰不在乎。顾新兰觉得自己失了清白,萧正平会不会也这样想?如果他是知道了顾新兰昨日经历的事,还愿意在这里等一个晚上,是不是表示他能接受?   萧正平点点头,他知道顾新兰昨日受辱,但是到了哪种程度并不清楚,不过,不管到了什么程度,他待她的心都没有任何改变。“唐大小姐,麻烦你转告她,这件事,都是我连累了她。无论如何,我想和她见一面。”   唐若瑾打量他一眼,“你先回平王府休息一下吧,我会劝她的,要是她愿意见你,我派人给你送信去。”   萧正平摇摇头,“不,我等你出来。”他怎么可能安心地回到平王府去,没见到她,他心中怎么也放不下。   唐若瑾能明白他的心情,连她都不放心顾新兰,更何况是他呢。   唐若瑾倒是顺利地见到了顾新兰,她面色平静,眼睛也没有红肿,连一丝哭过的痕迹都没有,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红晕,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不过是胭脂的作用。   唐若瑾心中难过,恐怕她不是不想哭,而是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罢了。   她上前握住顾新兰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暖意。   顾新兰看着她又难过又担忧的样子,勉强一笑,“你呀,也别担心我,就像你说的,这件事没人知道,我不会怎么样的。”   “我来的时候看见了萧正平,他在外面等了一夜,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顾新兰的脸更白了,那层胭脂很是不协调的浮在上面。“若瑾,我……我没脸再见他了。在别人面前,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在他面前,我,我做不到……”   她用力握着唐若瑾的手,“你帮我转告他,让他忘了我吧。让他,让他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好好地过日子,我,我,若瑾,我配不上他了……”她拼命忍着眼中的泪,眼眶憋得通红。   唐若瑾心中难过,“萧正平说,这件事都是他连累了你。新兰,就算你打算放开他的手,也要当面说清楚,至少要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顾新兰低着头,沉默良久,“那未时在临平湖见面吧,我是在临平湖遇到他的,也在临平湖结束好了。若瑾,你陪我去吧,我的勇气不够了。”   “好,我陪你。未时,我过来接你。”   唐若瑾从兵部尚书府出来,萧正平果然还等在外面。唐若瑾不忍心说顾新兰想要分手的话,只告诉他未时在临平湖见面。萧正平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缓下来,只要她还愿意见自己就好,最怕是她躲在府中,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想了一下,两人见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总要给他们准备一个安静说话的环境,她叫了以琪过来,“以琪,告诉逸成,未时的时候把他的画舫停在临平湖,我想借用一下。”   以琪知道是给下午见面准备的,忙答应一声传话去了。   宋逸成收到消息很是高兴,每次小姑娘有事找到他头上,他都有一种经过这么久终于被她信赖的感觉。想了想,他决定下午自己也过去,小姑娘这么看重这一对,最好别成了苦命鸳鸯,惹得她难过。   下午,宋逸成早早到了临平湖,倚在画舫一层的软垫上,看着临平湖平静的水波,岸边青青的柳树,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忙了,都很少带小姑娘出来游玩。虽然晚上他偷偷跑到海棠苑是家常便饭,但是,大白天和她出门的情况却是屈指可数。   萧正平心急如焚,怎么可能等得住,下午还没到未时,就来到临平湖,他这才发现自己心神恍惚,竟然忘了准备两人见面的地方,刚想着赶紧去准备船只,却看见宋逸成正在岸边停靠的画舫上向他招手。   他疑惑着上了画舫,宋逸成请他坐下,“她们要未时才来,再等会儿吧。”   萧正平打量一下这两层的画舫,宋逸成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心,到时候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话说,萧公子,你是怎么想的,是打算另择贤妻还是依旧——”   “我永远不会放弃她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新兰都会是我的妻!”萧正平斩钉截铁地截断了宋逸成的话。   宋逸成松了一口气,只要萧正平不放弃就好。他并不关心萧正平的婚姻大事,只是,这会严重影响他的小姑娘的心情。   而且,他打量了一下萧正平,听小姑娘的意思,还打算让萧正平取代萧玉荣,将来掌管平王府呢。不管小姑娘的想法有多不合理,他都愿意帮她达成。再说,萧玉荣屡次要对小姑娘下手,他心中也早就容不下这个人渣了。   宋逸成和萧正平没说多少话,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萧正平频频望向岸上,过了未时,两辆马车终于出现在他焦灼的视线中。 第61章 风平浪静   唐若瑾和顾新兰登上画舫。   顾新兰一眼就看见了萧正平,她顿时僵住了, 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 急忙低下了头。   萧正平正想开口, 唐若瑾道:“新兰,到楼上去坐吧。”她握着顾新兰的手,沿着楼梯上到画舫上层,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皮,摆着软垫子, 小几上有热茶和点心。   唐若瑾拉着顾新兰坐下来, 给她倒了一杯茶, 等她的心情稍稍平复, 才开口道:“新兰,别急,听听萧正平说什么。”   顾新兰深吸一口气, 点点头, 唐若瑾起身从楼梯到下层, 给萧正平示意。萧正平感激地看看她, 几步就上了楼梯。   “新兰!”他坐到顾新兰身边, 低低地喊了一声。   顾新兰勉强抬起头来, 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艰涩地开口道:“萧公子,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还请你——”   “不, 新兰,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的一生还很长,以后你成了我的妻,我们要天天在一起。”萧正平着急打断她。   顾新兰摇摇头,大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明白,萧公子,我,我如今,配不上你了。”   萧正平看她的样子,心中痛得不行,一把抱住她,“我不许你这么说!新兰,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谁说你配不上我,你配得上任何人!”   顾新兰用力推他,“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他,他,亲了我,还……还摸了我,正平,我,虽然那个人死了,可是,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萧正平收紧双臂,不肯放开她,“新兰,你还记得那天在马场,我说我经历过一些事情,我配不上你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马场?她当然记得,那时她为了能遇到他,费尽了心思。   “当时你对我说:‘难道因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就永远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吗?既然是曾经,就让它过去,如果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不能抬起头来,就看不到身边的美景,抓不住手边的幸福。萧正平,不要因为过去,就放弃了未来。’新兰,你说的话我从来都没忘记,你鼓励我抬起头来,新兰,如今,我希望你也能抬起头来,不要放弃未来,不要放弃我。”   顾新兰呆呆地看着萧正平,这是她说过的话,她当然记得,他们两个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也记得这么清楚。   萧正平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新兰,不要放弃我,求你。”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了,如何配得上——”顾新兰喃喃地说道。   “新兰,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吧。”萧正平打断她,他的眸光深远,“我十二岁那年,父王的寿宴邀请了很多人,我们兄妹三人要当众进献寿礼。萧梦芝送的是一块稀有的砚台,萧玉荣献上了黄金的马鞍,他们想送什么,自然有王妃给他们去买。我没有银子,也没有人去给我置办这样值钱的寿礼。”   顾新兰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那,难道你就空手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定很尴尬吧。   “那年,先生说我的画小有所成,于是我亲手画了一幅雨润青山图,献给了父王。”   “那样也不错啊,虽然没有黄金马鞍值钱,但是也是你真挚的心意,你的父王应该高兴才是。”   萧正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没错,他很高兴,太高兴了。来宾都纷纷捧场,说我画得很好,他当时喝了酒,很是得意,说三个孩子中,他最喜欢我的人品才学,要是我是世子的话,他就真的没什么遗憾了,可惜,萧玉荣虽然不堪,却是王妃所生,正统嫡出,名正言顺的世子。”   顾新兰有些无语,“他怎么在众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你放在火上烤吗?”   “没错。在这之前,萧玉荣虽然也欺负我,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从那之后,他们就变本加厉了。”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曲,“过了几天,萧玉荣和萧梦芝把我骗到府里一处偏僻废弃的院子,将我锁在了屋里,那屋里还有府里的一个高大健壮的马夫。”   顾新兰有些疑惑,要是吓小孩子的话,不是应该让他一个人在那屋里过一晚上吗,为什么还要留个人给他作伴?   萧正平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他们提前给那个马夫喂了大量的春|药。”   “什么?!他们怎么敢?!”她气得脸都涨红了,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人渣,这些人渣!你还那么小,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这些人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应该统统下地狱去!”   提起这段不堪的过往,萧正平本是痛苦愤恨的,即便那马夫第二日就被处死了,对他来说什么安慰作用都没有。但是看到她如此得愤怒,心中的伤痕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从没有人这样地在意自己,这样为自己的经历不平。   “所以,新兰,”他紧紧地抱住她,“我听了你的鼓励,好不容易抬起头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但是求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不,跟你没关系,是我和萧梦芝之间的仇怨。”   “跟我有关系。”萧正平的声音闷闷的,“我们见面这么多次,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你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他们生怕你嫁给我之后,会增长我的势力,对萧玉荣形成威胁,所以才对你动手的。不光是萧梦芝和萧玉荣,恐怕连王妃都有参与。新兰,对不起。”   顾新兰倚在他的怀中,他们两个都受了这样的磨难,她突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了,就让他们这两个可怜人相互温暖好了。   她沉默地靠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正平,他们害了你,又害了我,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正平大喜,她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会离开自己了,“好,新兰,这次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的。”   楼下,宋逸成暗暗舒了一口气,低声在唐若瑾耳边说道:“好了,风平浪静了。”   唐若瑾大惊,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谁让你偷听的?”她把这两人安排到画舫是为了有个安静的谈话环境,可不是为了偷听方便,这是人家的隐私,他怎么都给听了?   宋逸成委屈地看着她,他自幼习武,耳力也是经过锻炼的,他并不是故意凝神去听,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听到了。不过,萧正平的那段过往太过龌龊,他可不打算说给小姑娘听。   过了半个时辰,顾新兰和萧正平才从楼上下来。唐若瑾看看顾新兰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看来两个人是和好如初,顾新兰也放开心结了。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唐若瑾道:“新兰,萧梦芝和萧玉荣屡次挑衅,我也忍不下去了,这次,咱们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顾新兰点点头,“对,别以为她就能为所欲为,想算计谁就算计谁。她这次算计咱们两个的清白,难道她自己就没有清白可被算计吗,这次,我要让她也尝尝这个中滋味!”   唐若瑾一拍桌子,“好,这次,咱们两个一起动手,都来出口恶气。”她看了看萧正平,“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平王府世子,将来掌管平王府,这样,顾姐姐进了平王府,才不会有危险。”   萧正平愣了一下,“我是庶子,而且还有萧玉荣……”   “庶子怎么了?庶子也可以做王。要是萧梦芝和萧玉荣都毁了呢?”唐若瑾又看看顾新兰,“那两个人整日仗着身份害人,光是让萧梦芝尝尝个中滋味还不够,要把他们倚仗在乎的东西都夺走才行。要是萧正平做了平王,新兰你做了王妃,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萧正平垂眸思索片刻,“萧玉荣和我的恩怨由来已久,我要亲自动手。放心,新兰进平王府的时候,府里一定清理得干干净净。唐大小姐说得好,这一次,庶子偏要做王!” 第62章 二十八房   回到海棠苑已经是傍晚, 唐若瑾穿过小花园, 看见柳映雪站在水池边, 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发呆。   她顿了一下脚步,这柳映雪在做什么,难道是想不开要跳水自杀?   柳映雪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阴郁, 完全没了昨日在平王府所见的春风得意,也难得地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转过头, 继续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小池塘。   唐若瑾一头雾水地回到海棠苑, 找了红福过来。   红福也是刚探听到些消息,“听说平王府那边来人了, 说是过两天要抬表小姐去世子的院中,好像是要当第二十八房姨娘。”   二十八房?姨娘?难怪柳映雪是那么个样子。唐若瑾一直都知道这个萧玉荣好色,没想到他竟然都有这么多妾室了。也许正是如此, 尽管他出身不错, 至今也没有门当户对的正妻。讲究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在娶妻之前先纳妾,有些人还会在成亲之前把通房丫鬟都打发掉, 想想也是,谁家的闺秀愿意嫁给有二十几房妾室的男子啊, 再说,平王府虽然有个王府的名头,但是,平王本身并没有实权。   “老太太那里是什么反应?”她不是最疼柳映雪吗, 就愿意让她去给萧玉荣做妾?   红福皱着小眉头,“寿安堂不能进出,具体的反应不知道,不过,在院子外面能隐隐听到老太太的骂声,听不清在骂什么,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唐若瑾支着下颌想了会儿,柳映雪神情抑郁,老太太又骂又摔,显然是气得狠了。既然柳映雪和老太太都不愿意,唐思文也不是那种把外甥女送人好巴结上平王府的人,那为什么她们只是愁苦发怒,而不干脆拒绝呢?   她吩咐红福:“多注意芙蓉苑的动静,看看表小姐为什么愿意去做妾。”柳映雪心高气傲,要是萧玉荣不能让她做正妻,她应该会转移目标,寻找下一个能满足她条件的男人才是,怎么会不情不愿地去做妾呢?   平王府   萧梦芝得知那个男人的尸体也找到了,不禁大发雷霆。昨日两个婆子的尸体就在路边,很容易找到,她派人处理了,又给了些银子安抚那两个婆子的家人,好在这府里是王妃说了算,这事也没人敢议论。   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安排的男人,她还以为那个男人是胆小给跑了,没想到也死了。唐若瑾身边定然跟了高手,不然,她怎么可能杀死三个人而逃脱掉母妃帮忙设计的连环计呢?当初她听了母妃的计策,高兴了很久,本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她气愤地连摔了几个花瓶,都不能平息心中的怒气,丫鬟们能躲的都找了借口躲开了,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还大着胆子站在屋里。   等到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停止了,一个小丫鬟揭开帘子,探头探脑地朝屋里看了看。   萧梦芝一眼看见,抄起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郡主饶命,饶命啊,是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指明要送到您的手上。”   萧梦芝沉着脸,喝到,“拿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到她身旁,把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她。   那是一个墨玉制成的小盒子。墨玉虽然很奢侈,但是盒子本身却造型古朴,只有简单的流云花纹。是什么贵重东西,要用这么好的盒子来装呢?萧梦芝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短笺,写着几个字,“明日午时天香楼甲字二号房,密。”   短短的几个字,却在萧梦芝心中掀起了喜悦的惊涛骇浪。她认得这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这是宋逸成的字迹!   很久以前,她通过宋芸帮忙,得到了一幅宋逸成所写随手抛弃的字,就是这样的笔迹,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很是熟悉。她太过欢喜,如果她冷静下来,拿出她所得的那幅字仔细对照的话,就会发现还是有细微不同的,这是别人仿照宋逸成的笔迹所写,或者说,是故意留下了这样的漏洞。当然,即便她真的发现有所不同,在这样狂喜之刻,也会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屋里的丫鬟惊讶地发现自家郡主瞬间就完成了从暴怒到狂喜的转变,不由好奇这墨玉的小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不过,看盒子就这样昂贵,估计里面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吧,不过,一般的东西郡主可看不上眼,能让郡主这么高兴的肯定不是寻常东西,难道是有人知道郡主的血玉镯毁了,特意投其所好又送了一只?   萧梦芝发现了贴身丫鬟好奇的目光,正想告诉她,突然想到短笺上的最后一个“密”字,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对,一定是的,他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见面,所以才嘱咐自己机密行事。她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不仅是丫鬟,连母妃也不能知道,万一母妃阻止自己去见他,那就糟了。这可是盼了多少年才来的喜事,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她把丫鬟都赶了出去,小心地把墨玉盒子收好,兴奋地在屋里转圈,好几次险些踩到地上的碎瓷片,她也毫不在意。   萧梦芝激动得两颊火热,萧玉荣却在灰头土脸地被平王妃数落,“你说说你,后院都多少姨娘了,还要纳妾?你这样,有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我可告诉你,娶正妻之前,你绝对不能弄出庶子来,要是让我知道哪个小妖精敢把避子汤偷偷吐掉,我可饶不了她!”   萧玉荣风流好色,平王妃管不了他不停地往后院塞女人,却能管住那些女人的肚子,要是再弄出庶子来,更没有哪个闺秀愿意嫁进来了。   “母妃,你就让我把她弄进府里来吧,反正后院那么多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平王妃头痛地捏捏眉心,“那你要保证,今年就这一个,再也不能进别的女人了。”   萧玉荣连连点头,不管怎样,先让柳映雪进府再说。   柳映雪要给平王府世子做妾的消息,让唐思文感到万分震惊。他不解地看着老太太,“映雪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她自幼就在唐府长大,我待她与嘉珍并不区别。咱们唐府娇养长大的小姐,为什么要去给人做妾,更何况是第二十八房姨娘?就算那人是平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也不值如此。再说,我听说平王世子人品很是不堪,这件事还是应该推掉。”   老太太目光阴鸷,她当然也不愿意,她好好的外孙女,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堂堂正正的正妻,可是柳映雪……   “算了,映雪定要如此,我也管不了她。”老太太发了一天的脾气,嗓音沙哑。   唐思文站起来,“她不懂,怎么能由着她胡闹!我去跟她说,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站住!”老太太烦躁地叫住唐思文,“不要去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平王府就会来人接她过去,虽然说妾室没有嫁妆,但是总要给她准备些傍身的银子,你是她的舅舅,多少也意思些吧。”   唐思文愣住了,在他看来,这萧玉荣就算是去做正妻都不是良配,更何况是做妾呢,他不明白老太太这么疼爱柳映雪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这件事。   老太太看他一时没有说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冷笑道:“罢了,你不愿意出银子也无所谓,总归我还是有些体己的,到时候都给她带去就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思文的脸都红了,“我本来就给映雪准备了嫁妆,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那萧世子不是良配,这件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这样定下来。”   老太太神情缓和了些,不过还是坚持说道:“那你把银子送过来吧。” 第63章 以彼之道   正值午时, 天香楼异常热闹, 好在今日不是旬末大家的休沐日, 来天香楼用膳的人不至于连雅间都没有,饶是如此,一楼的大堂里也坐了很多人。   萧梦芝是天香楼的常客,不过平时她多是和萧玉荣一起来的, 身后也跟着丫鬟,今日却是独自前来。她没有看大堂里的人,径直往里走, 脚步匆匆上了楼, 站在甲字二号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里很安静,屋子正中摆着大桌子,围着桌子是一圈椅子, 墙上挂着字画, 靠墙放着几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 一面绘着山水的大屏风,绕过去是供客人休息的软榻。萧梦芝猛地放松下来, 又有些微微的失落。他还没有来,不过,他总是很忙的,现在还早, 过一会儿,他应该就来了。   她掩上房门,避免万一等会儿有人看见自己。桌上有点心和热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抿着。   这甲字二号房她来过很多次,布局跟平常一模一样,今日在她眼里却格外好,一桌一倚都摆放得那么恰到好处,墙上的字画,屏风上的山水,都绘得那么好看。   萧梦芝期待又激动,她想象着等会儿宋逸成来了,两人互诉衷肠,她告诉他这么多年的相思意,他表露自己长久以来的暗恋情,然后两人定下计策将唐若瑾那个野丫头一举杀死,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她越想越兴奋,感到浑身发热,想要起身走动两步,却发现身上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萧梦芝大惊,张嘴想要喊人,她用尽全力,嘴里只发出了几声细若蚊蝇的声音。她的心如坠冰窟,完了,这难道是个局,根本就不是宋逸成约自己来的?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她来天香楼,现在谁来救救自己?   正当她绝望之际,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萧梦芝不能开口,只用眼睛看向那人,却见他身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对凶狠的三角眼扫了屋里一眼,回身关好房门,嘿嘿一笑,搓着手朝她走来。   用尽力气也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萧梦芝只能睁大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男人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捻了捻指尖,“啧啧,真是嫩啊。他娘的,我胡老二还没玩过这么高贵的女人呢。睡了皇亲国戚,死了都值了。嘿嘿,郡主美人,别生气,爷这就来疼你。”他说着话,把萧梦芝从椅子上抱起来,大步绕过屏风,走到软榻边一扔,萧梦芝的后背刚刚挨到软榻,男人沉重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屋里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和软榻吱吱扭扭的摇动声。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有人走进来,手里拿着茶壶和一个茶杯,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换掉了桌上原来的茶壶和萧梦芝用过的杯子。   半个时辰后,一辆飞奔的马车停在天香楼门口,平王妃从车上下来,低头急匆匆地进了天香楼,不等有人招呼,她径直上了楼梯,直奔甲字二号房。   她本不想孤身而来,奈何她收到的纸条上说了,要想保住她宝贝女儿的性命,必须独自前来赴约,随着纸条附上的是萧梦芝最喜欢戴的一只发钗。   平王妃站在甲字二号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紧闭,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也没有人应声。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进去。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怕遇到认识的人,忙低下头,用手帕半遮着脸。   那人极快地在她后颈劈了一记手刀,平王妃立刻就晕了过去。那人一把扶住她软倒的身体,一手推开房门,将她往屋里一送。   平王妃噗通一声倒进屋里,摔在地上,那人却悄悄地关好门,快步离开了。   胡老二酣战一场,正在闭目养神,准备再战,萧梦芝躺在他身侧,早已昏死过去。他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店里的伙计,没有理会。结果门口传来噗通的一声,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也不穿衣服,只从屏风边探出头一看,发现地上竟然又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衣饰华丽,皮肤白皙。胡老二暗自纳闷,不是说有一个郡主美人等着自己吗,怎么又送来一个,难道是怕一个不够自己折腾?他绕过屏风,把她抱到软榻上,仔细打量,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女人虽说年龄稍大了些,却保养得极好,肤白唇红,比原来那个还要美上几分。   胡老二心中高兴,当即把她的衣带解开,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屋外的走廊里走来了一位小姐,她似乎认错了房间,径直推开甲字二号的房门,绕过屏风,看着软榻上的乱局,微微皱了下眉头,突然发出了一声高亢颤抖的尖叫。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明明是个娇贵小姐装扮,却力气大得把屏风都撞倒了。她从屋里直冲了出去,房门被她甩得大开着,屋里的状况一览无余。   整个天香楼二楼都听到了这声尖叫,用膳的男男女女纷纷从雅间中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杀人了?”   “啊?杀人了,甲二号房杀人了!”   人们又好奇又激动,纷纷涌到了甲字二号房的门口。   胡老二差点被那高亢的尖叫吓蔫了,他抬头一看,屏风也倒了,房门也大开着。他骂骂咧咧地起身去关门,门口却突然涌来了一大群人,看见胡老二光溜溜的样子,女人们又发出了阵阵尖叫,慌忙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好奇又胆大的,捂眼的动作故意慢了一步,有的人手指明显有个指缝。   这下整个天香楼都轰动了,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那个最早走错房间的小姐却趁乱悄悄地出了天香楼。   胡老二混不在意自己被众人看光光,得意地瞥了一眼门口聚集的人们,不慌不忙地回软榻边去穿衣服。   昏死过去的萧梦芝也被阵阵尖叫吵醒了,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此时体内的药效已过,她撑起半个身子看向尖叫的人们,又看到了软榻边穿衣服的胡老二,她猛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而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女人。   “母妃!啊——”萧梦芝也发出了尖叫,不过她药效刚过,声音不是很大,门口的人们却都听清楚了。   “那个是平王府的萧郡主啊!”   “那她喊母妃,另外一个莫不是平王妃?”   “脸朝里有些看不清楚,看侧脸好像是的。”   “天啊,平王妃和郡主,母女两个……”   萧梦芝已经吓坏了,她胡乱地在自己身上裹了件衣服,发疯似的摇晃着平王妃,“母妃,快醒醒,母妃!”   胡老二惊讶地看着软榻上的两个人,原来另一个是平王妃啊,这下自己可赚大发了,把王妃和郡主一起给睡了。这一个小美人一个大美人,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有的吹嘘了。   平王妃慢慢睁开眼睛,正看见胡老二朝自己嘿嘿一乐,“大美人——”房门处还传来很多人议论的声音,她朝四周看了看,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天香楼二楼乱成了一团。   海棠苑   唐若瑾听宋逸成讲述了当时的情况,奇怪地问道:“我和顾姐姐是要萧梦芝付出代价,你怎么把平王妃也加上了?”她和顾新兰定的计策步骤,宋逸成安排的人手。   “不是我,胡老二是我的人找来的,换掉茶壶茶杯的人,还有撞破此事的小姐,都是我的人,可是把平王妃骗来并且打晕塞进房里,不是我安排的。”只不过他的人看到了,没有阻止而已。   唐若瑾思索片刻,“难道是?”   宋逸成点点头,“是萧正平安排的。他在平王府被欺压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平王妃的功劳。再说,他不是说了吗,等顾新兰进平王府的时候,府里定然会清理得干干净净,这肯定是包括把平王妃这个大隐患除掉。”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身上,扯了他的一绺头发,在白嫩的手指上绕来绕去。   宋逸成盯着那乌黑的发丝和白腻的手指,黑白对比强烈,心头渐渐起了火。   唐若瑾又说道:“虽然萧正平的方法太……重口了些,不过,没有平王妃,对顾姐姐肯定是更安全的。那,胡老二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们怎么安排他?”   宋逸成盯着她的嘴唇,心不在焉地说道:“平王府定然会悄悄把胡老二杀了。胡老二是个地痞无赖,本来死活无所谓的,不过,要是能把萧梦芝嫁给这个无赖也不错,这样,她以后就没有机会找别人的麻烦了。”   唐若瑾张嘴,“那——唔。”   宋逸成直接堵住了她的樱唇。   唇齿缠绵,气息交融。   良久,宋逸成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若若,上次在别院,你醉得睡着了,这次,我们再试试……” 第64章 平王告状   平王妃和女儿萧郡主在天香楼与男子私会, 母女两个同时上阵, 颠鸾倒凤之际被走错房间的人撞破, 整个天香楼用膳的人都目睹了当时不堪的状况。   这则消息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其口味之重,内容之香艳,细节之丰富,加上当时目睹之人极多, 令这个故事有了无数个大同小异的版本,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一时间成了京都群众最热衷的话题。   平王妃哭泣不止, 萧梦芝暴跳如雷,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那个墨玉的盒子砸得最彻底,直接碎成了渣渣。   平王头大如斗,根本不敢出门, 也不愿意去见平王妃, 只躲在温柔的妾室院中,不想见到任何人。   萧梦芝砸光了东西, 扑到床上哭了一场,这才去想到底是谁害了自己。她平常嚣张跋扈, 得罪的人不少,不过要说深仇大恨,应该是前两日王府春日宴上他们设计顾新兰和唐若瑾。虽然两人最后都逃脱了,可是这仇怨却是结下了。   难道是顾新兰或者唐若瑾设的局?一定是了, 那张纸条和宋逸成的字迹如此相似,定然是唐若瑾得到了宋逸成的字仿写出来的。   萧梦芝自觉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怒火中烧,这两个贱人,一定要报仇,让她们生不如死!不,自己可是皇亲国戚,皇上是自己的亲伯父,只要皇上一开口,她们两个还不得被碾成肉泥。对,就让皇上下令把她们凌迟处死好了。   她顿时精神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平王的书房,到处找不到人,才知道平王去了姨娘的院子。她又委屈又愤怒,自己和母妃遭此大难,父王竟然还有心思和姨娘厮混!   她问明了地方,冲进那妾室的院子,狠狠地甩了姨娘两巴掌,拉着平王回了书房。   “父王,我和母妃是被人陷害的,你得为我们做主啊。”萧梦芝拉着平王的袖子。   “嘶——”平王一听这事就头疼,他揉着自己的额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件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让自己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萧梦芝一看就知道平王想要逃避,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父王,此事是顾新兰和唐若瑾两个贱女人设计的,她们就是要让我们平王府被人看不起,父王,这件事不能就忍过去啊。”   平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好像对这两个人名有些印象,“这两人是不是那次你在闹市纵马要伤的?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女,一个是江阁老的外孙女?”   “就是她们!父王,那次惊马的事咱们不是都被惩罚了吗,她们还不依不饶的,父王,咱们可是皇亲国戚,她们这么做,是打咱们皇室的脸。父王,你只要到皇上那里一说,皇上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平王捏了捏眉心。   萧梦芝继续道:“父王,这事伤的是皇家的颜面,皇上也会生气的。你要是什么都不说,皇上不知道咱们是被陷害的,肯定会气咱们王府的。”   经过萧梦芝的一番哭闹和劝说,平王最终还是出了门,准备去找皇上告状。他没敢骑马,而是坐上了马车,帘子放得严严实实的,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街上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坐在车里也似乎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   进了皇宫,平王下了马车,一路低着头疾行。   哪知道他越是不想见人,越有人喊他:“平王爷!”   他想假装没有听见,那人却大步追到了他身边,“平王爷要去见皇上吗?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呢,一起同行啊。”   平王不情不愿地抬头一看,正是庆国公世子宋逸成,他这时才想到唐若瑾正是这个宋世子的未婚妻子。   宋逸成迎着平王的目光一笑,“说起来,我要上奏的事情和王爷你也有些关系呢。”   平王心中一跳,“和我……有关系?”   “有些关系,但是关系也不大。”宋逸成边走边说:“早些年,王爷你可是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唤罗淏的,是不是?”   平王点点头,“我们私交不错,不过,这几年我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爷当初和他是无话不谈,说了不少朝堂之事吧。”   平王神情不虞,“就算我说了又怎么样,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敌人。”   宋逸成一笑,“是呢,他是王爷你的朋友,却是我们大齐朝的敌人。王爷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却恰好知道,他如今在西越兵部任职,听说给西越国君出了不少主意,很多都是针对咱们大齐朝的。”   平王爷顿住脚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宋逸成低声道:“我想王爷当初说的话肯定是无心的,放心,我不会在皇上面前说王爷你通敌叛国的。”   通敌叛国?平王爷觉得自己好像大冬天被浇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透心凉了。   他面色惨白,勉强咽了口唾沫,“宋世子,我找皇兄也没有什么大事,你看天气这么好,要不咱们先去喝两杯?”   宋逸成强忍着不去抬头看那阴沉沉的天空,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   平王爷干脆拉住他的袖子,“走吧,我请客!”   宋逸成勉勉强强地跟着平王走了。两人当然不可能去天香楼,找了个别家酒楼的雅间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说话自然就变得轻松了。平王皱着眉头,“宋世子,那罗淏在哪里当差,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去上奏了,皇兄一天到晚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还是不要去烦扰他了吧。”   “哦。那王爷去找皇上可是有什么大事?”宋逸成给平王满了一杯酒。   平王一顿,“咳咳,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家里琐事罢了。”还不是你那未婚的妻子,搞得本王都没脸见人了。   “既然皇上那么忙,家里的琐事也没必要去烦扰他吧。”宋逸成语重心长,“王爷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郡主既然已经和那人有了……,咳咳,还是嫁了的好,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嘛。平王妃遇到这样的事,也该修身养性,王爷何不在家里弄个小佛堂,让王妃也有个念佛的地方。王爷还如此年轻,该多多纳上几个妾室才是,纳妾纳色嘛,要不,我给王爷物色几个?”   平王爷颇为心动。他这么多年一直被王妃压制,府中虽然有几房妾室,但都是过了王妃的眼,没有特别好看的,他都不是很满意。有时候看着萧玉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他甚至有些嫉妒,他这个王爷还没有自己儿子过得滋润呢。   宋逸成的提议很是戳中了他的心坎,王妃此次失了贞节,以后哪里还能理直气壮地管他,他从此是不是可以稍微放纵一些了?   至于萧梦芝,她已经失|身给那个胡老二,如果不嫁给他的话,今后可怎么办呢,难道要一辈子老死闺中?真像她说的那样,找顾新兰和唐若瑾的麻烦,平王看了看眼前的宋逸成,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惹这个人为妙。   平王没有去见皇上,而是乘着马车回了平王府。宋逸成可不是说说而已,当晚就送了两个姿容绝美的女子给平王。   平王妃又羞又怒,关在自己房中,连家里的管事婆子都不见,哪里还有心思管平王的风流事,于是平王搂着两个新得的美人,过了自从成亲以来最逍遥快活的一晚,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萧梦芝一心等着看唐若瑾和顾新兰被皇上下旨凌迟,结果等到第二天也没有动静,倒是听说自己的父王昨晚多了两个美人。她气得要发疯,一路冲到平王的院子,进了屋,果然见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倚在平王身边,一个喂他吃葡萄,一个装模做样地给他捏肩膀。   “父王!”萧梦芝大喊,“你到底去见了皇上没有?”   平王摆摆手,让两个美婢让开,“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咱们这些琐事?还是不要烦扰他了。”   “琐事?你说我们的事是琐事?我和母妃遭此大难,你竟然觉得是琐事?”萧梦芝气红了眼,在屋里团团乱转,她一眼瞥见墙上挂着的宝剑,一把摘了下来,“仓啷”一声抽出了雪亮的利刃。   平王唬了一跳,从躺椅上猛地起身,指着萧梦芝道,“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难道你想弑父不成?”   萧梦芝提着宝剑,心头的怒火乱窜,她觉得自己一定得劈点什么才行,弑父她当然不敢,不过……她看见平王身边的两个美婢,顿时有了目标,冲了过去,一下子将宝剑刺入一个女子的腹中。   那女子嘴巴大张,想要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另一个女子吓了个半死,纵身扑到平王怀中,紧紧抱住他,“王爷,王爷救命啊!”   平王惊怒异常,高声喝道:“来人!快来人!”   一大群侍卫蜂拥而至,看到屋里的情况都有些傻眼。平王指着萧梦芝,“快把她,把她给我……绑起来!” 第65章 调戏被打   平王新得的美婢很是合心意, 可惜只过了一晚就折损了一个。萧梦芝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也不可能为了个美婢就把她怎么样, 只让侍卫把她的剑夺了,绑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她嫁给那个胡老二是最好的办法,那人虽然出身不堪, 但总比老死闺中好吧。没想到他试着和萧梦芝一提,萧梦芝立刻就炸了,放言宁可去死也不要嫁给那个胡老二。   平王妃听说平王想把宝贝女儿嫁给那个无赖, 也顾不上在屋里躲羞了, 气冲冲地去找平王。   平王觉得这是自己再也不受压制的好机会,句句话都暗讽王妃已经失贞, 就算不自尽,也应该老老实实地闭门不出,实在不该出来丢人。   饶是王妃向来强势, 也受不住平王这样的话, 唇枪舌剑几番来往,就气得晕了过去。   平王此次交锋简直是大受鼓舞, 自从成亲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赢过王妃,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果然她在自己面前再也不能理直气壮了。他立刻让人在王妃的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小佛堂,说是给王妃修身养性用的。   王妃气得浑身颤抖,要是平常, 她早就去求助皇后了,可是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她是真的没脸出门去见人,再想想平王那些刺心的话,更是羞愧得要死。   平王见王妃再也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更加扬眉吐气,颐指气使,有了一种自己终于成了平王府主人的感觉。   胡老二得到指点,请了官煤上平王府来提亲。王妃终日闭门不见人,平王一口就答应了亲事,双方很快就交换了庚帖。胡老二简直要乐翻了,自己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吧,他是走了什么好运,不仅睡了郡主,竟然还能娶回家。那可是郡主啊,正经的皇亲国戚,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竟然要嫁给自己了,哈哈,那自己不也算是拐弯的皇亲国戚了?这下可有的吹嘘了。   萧梦芝哭闹了几次都没能阻止此事,她干脆来了个悬梁自尽,不过,平王早就防备着,她把凳子一踢,就有人冲进屋把她救下来。   萧梦芝的婚事被强硬地定了下来。平王把她看管得很紧,连平王府也不让出了。   萧正平却趁此机会,提出了要娶兵部尚书嫡女顾新兰为妻。平王甚是慰怀,家中一团乱麻,人人都看平王府的笑话,这个不起眼的庶子却能结上一门如此像样的婚事,这才是一个体面有本事的好儿子。   有了平王的支持,萧正平请了与平王府交好的一位侯夫人,去了兵部尚书府提亲。   顾新兰早就得到过父母的允诺,说是婚事可以让她自己挑选,她也悄悄与自己的母亲通了气,所以,两人定亲的事没有任何阻碍,很快就走完了纳彩、问名、纳吉三礼,两人的婚事正式定了下来。   唐若瑾很是为顾新兰感到高兴,她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在古人当中,也算是坚强的女子了。她带着以琪出了门,准备去顾府给她亲自道喜。   侧门还停着另外一辆马车。   唐若瑾看了几眼,陈氏几乎从不出门,嘉珍也不会独自出去,在这府里,除了自己,应该只有柳映雪会坐着马车出门了。   她回身一看,果然见柳映雪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唐若瑾只瞥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柳映雪的样子很不对劲。她虽然不喜欢柳映雪,但是不可否认,柳映雪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身姿窈窕,皮肤白皙,柳眉杏眼,也是个动人的少女。   可是眼前的柳映雪却皮肤发黄,神色恹恹,连腰身都不像往日那么纤细了。   也许是她看得太专注了,柳映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迅速钻进了马车,马夫鞭子一扬,口中吆喝一声,马车轻快地跑开了。   唐若瑾疑惑地眨眨眼。以琪擅长用毒,对人体也是相当了解,她附在唐若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   柳映雪的马车辚辚辘辘驶在大街整齐的青石板上,没多会儿就到了平王府的侧门。看门的家丁通传过,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她进府。   引路的人把柳映雪带到一个厢房就走了,她一个人待在厢房里,也没个人过来招呼她。   即便被冷遇,柳映雪也没有发怒,更没有起身走掉。她低着头,咬着唇,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无论如何,今日也必须要见到萧玉荣,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闷闷地坐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过来,更别提什么茶水点心了。好容易看见一个丫鬟经过,她连忙叫住,“这位姐姐,麻烦你告诉世子一声,有一位姓柳的小姐在这里等他,请他务必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那丫鬟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嘻嘻地不说话。   柳映雪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褪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只镯子,塞到那丫鬟手中,“这位姐姐,烦劳你跑一趟。”   那丫鬟捏着镯子端详,又举起来对着光看看,满意地戴到自己手上,只说了一句“等着吧。”就扭着腰身走远了。   柳映雪恨恨地朝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小蹄子,我可记住你了,等将来我……”   她又闷坐着等了很久,萧玉荣才总算是来了。   柳映雪急忙站起身来,拉着萧玉荣的衣袖,眼泪汪汪地喊道:“世子……”   萧玉荣不耐烦地甩甩手,“哎呀,哭什么,有事就说事,别哭哭啼啼的,爷心里本来就烦,你还哭。”   柳映雪不敢惹他,忙收住眼泪,“世子爷,你不是说过两天就去唐府接我的吗,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把我接到王府来啊?是不是王妃她不同意?”   萧玉荣皱着眉头,这女人先前也挺好看的,怎么这会儿看上去完全就是个黄脸婆呢?他摇摇头,“母妃她同意了,可是,最近平王府的事情这么多,件件都是不顺心的事,爷哪里还有心情纳妾。再说了,母妃整日关在房中不出来,人都见不到,纳妾的事也没人给我张罗。你再等等,等我这边的事情都顺当了再说。”   柳映雪大急,“世子爷,我倒是等得,可是,我的肚子等不得啊。”再过不了几天,她的肚子就要遮不住了。等他的事情顺当,孩子都要落地了。她还怎么见人啊。现在入平王府,生的时候还能说是早产,总能遮掩过去。   萧玉荣犹豫了,母妃是绝对不许自己在娶妻之前生下庶子的,可是听说,月份大了落胎都不太好。还是得尽早把她接到府里来,到时候好喂她把药喝下去,免得留下隐患。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好了好了,爷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安排安排,这两天就去接你过府。”   天色也晚了,柳映雪也确实该走了,她不放心地叮嘱:“世子爷,你可别忘了,千万别再耽搁了。”   萧玉荣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走吧,爷会安排的。”   柳映雪在平王府费了很多时间,回到唐府已经天黑了。   海棠苑此刻却是暖意融融。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身边,欣慰地说道:“顾姐姐终于和萧正平定了亲,逸成,太好了,我本来还一直担心他们两个别扭着,最后成了怨偶呢。”   宋逸成沉思一下,“若若,我们比他们先定亲的,婚期可得尽早定下来,不然,就要被他们赶到前头去了。”   唐若瑾瞥了他一眼,“顾姐姐本来就比我大,就是成亲比我早,也是再正常不过。”   宋逸成无比严肃,“我的若若一点也不小啊。”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唐若瑾,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下,犹如天神一般。   唐若瑾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怔的目光一寸寸向下,终于停在自己的胸前,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在那里,修长的手指平时握的都是冰冷的兵器,此时却握住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她呆呆地看了片刻,目光又僵硬地一寸寸向上,移到宋逸成一本正经的脸上,她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宋逸成看着她又呆愣又羞窘的表情,绷不住笑出声来。   唐若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扑上去就是一通捶打。   宋逸成笑吟吟地,也不抵挡,任她的小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只用双手扶着她的腰,小心地不让她摔倒。   唐若瑾捶了一通,捶得自己手都有些疼了,她咬牙切齿地问道:“还敢不敢了?”   宋逸成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敢。”   唐若瑾气结。她瞪着宋逸成,考虑着该如何惩罚他,看来最好不要用打的方式,否则自己的手都疼了,他还一点事都没有,成了自己给他挠痒痒了。   宋逸成却喃喃低语:“若若,我的若若,欸,我是真的等不及想要把你娶回家了啊。”他揽住她,温柔地堵住了那正要气愤地开口说话的小嘴巴。 第66章 世子殒命   萧玉荣打发了柳映雪, 回屋倒头就睡, 最近王府的事情都不顺利, 母妃和妹妹都出了事,父王越来越不把母妃看在眼里,而那个二弟竟然和兵部尚书的嫡女定了亲。事情纷繁芜杂,却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只要想想就头痛。   一觉睡到大天亮,萧玉荣一想到还要安排柳映雪的事,不由得一阵烦躁。   跟随的小厮觑着他的脸色, 小心地道:“爷, 前两日您刚得的那匹好马还没骑过呢,今天天气这么好, 最适合跑马了,要不——”   萧玉荣正是不想去处理这些烦人的事,听了小厮的话心动不已。有机灵的小厮早就一溜烟地跑去把他的马鞭取了过来。   萧玉荣接过马鞭, 轻轻一挥, 罢了,先去畅快一番, 回头再处理这些烦人的事。   几个小厮拥着他朝马厩走去,迎面正碰上萧正平, 他宽袍缓带,如玉树临风,规矩地避让到路边,等着萧玉荣先过去。   萧玉荣看见他就来气, 马鞭在他面前一挥,鞭稍恰恰扫过他的脸,萧正平俊俏的脸上立刻浮起一道红痕,萧玉荣冷哼一声,仰着头走了过去。   萧正平没有理会自己的脸,他微笑着,“大哥,好走。”   正午时分,继萧梦芝母女同欢之后,平王府又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世子萧玉荣纵马之时,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没抬回府中就伤重而死了。   平王震怒,把跟随的小厮们和那匹闯了大祸的马都关押起来,仔细拷问检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匹马是刚刚买来,烈性尚未完全驯服,萧玉荣心中有事想要发泄,马鞭频频落下,催的烈马越来越快,终于那马猛一颠簸,萧玉荣从马上跌了下来,当场脖颈就歪了。   王府世子殒命,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叫了平王过去,亲自过问此事。   平王连番审问都没有发现异常,只能将此事归结为意外。他也是这样回禀皇上的询问的。   皇上的面孔与平王略有几分相似,却比平王威严多了。他沉吟片刻,“最近你这王府的事情也太多了些,既然玉荣已经去了,你也要节哀顺变,好在你还有正平。梦芝你还是尽快安排她出嫁吧,不要再生出什么意外来了。”   平王回到王府,还没有歇口气,就听说王妃疯了,是真的疯了,她抱着一个小枕头,死活不肯撒手,嘴里喃喃地哄着:“乖宝贝,睡觉觉……”   平王深感头痛,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奇诡感觉。他下令不许人随意出入王妃的院子,以照看不周为由将王妃的仆妇丫鬟都换掉了,又重新挑选了一批人照顾王妃。   萧玉荣死了,王妃疯了,萧梦芝从听到消息就进入了一种魂游天外的呆傻状态。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哥哥是身份尊贵的世子,母亲是养尊处优的王妃,父王事事都依着母妃,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变了?哥哥纵马殒命,母妃受不住连番打击发疯,父王对自己没有一丝疼爱之意,完全不顾念自己的意愿,强迫自己嫁给一个街头无赖。   还有皇上,他是自己的伯父,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随便开个口就能让人粉身碎骨。他为什么不帮自己呢?他为什么不能下令处死顾新兰和唐若瑾,为什么不凌迟了那个无赖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觉得每个人都那么可恨。不光是冒犯过她的人,连平王和皇上都恨上了,如果有机会,如果自己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她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所有得罪过自己的人,都要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的恨意。   丫鬟看着她的表情,觉得这样的郡主很是瘆人,比乱砸东西的时候还要可怕。   平王府办起了丧事,柳映雪正焦急地等着萧玉荣派人来接她去王府,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寿安堂,找老太太商量该怎么办。   老太太也是无比震惊,好好的世子竟然死了?骑个马就能把人摔死?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事已至此,总得想想后续该怎么办。她盘算了好久,问道:“映雪啊,你说那世子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是不是?”   柳映雪点点头,“他虽然妾室多,但是却没有孩子,别说儿子了,连女儿也没有。”   老太太盯着柳映雪的肚子,“那你肚子里的不就是平王世子唯一的孩子了吗?你要把他生下来,那就是小世子啊,将来就是王爷,映雪,那你可就是王爷的亲娘了啊。”   “不行!”柳映雪吓了一跳,“萧世子已经死了,我要是生下这个孩子,那就得一辈子守寡了啊。外祖母,我,我不能还没嫁人就开始守寡啊。”   “守寡怎么了?我也是从年轻就守寡的,听我说,你只要控制好孩子,那你将来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不不,不行。”柳映雪连连摇头,“外祖母,世子死得也太离奇了,最近平王府里都是不顺的事,我要是真的去了王府,没准连命都没了。”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怕什么,你肚子里有世子的遗腹子,王爷会护着你的,王妃看在这是她唯一的孙儿的份上,也会拼死护着你的。”   柳映雪揪住老太太的衣袖,“外祖母,你不知道,王爷还有别的儿子呢,听说比世子人品更加出众,更得王爷的欢心。王妃听了世子的死讯,受不住打击,已经疯了。”   “这——”这下老太太也犹豫了,没人护着,平王府就是个狼窝啊,柳映雪可是她唯一的血脉,不能以身犯险,万一出个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柳映雪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外祖母,现在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干皱的手抚着她的后背,想了半天,咬牙道:“你既然不愿意去平王府,那肚子里的这块肉就不能留了。”   柳映雪惊恐地抬头看着老太太,“外祖母,这,不会出事吧?”听说某些厉害的主母会给夫君的妾室落胎,弄得不好的可能会要命的。   “不会,”老太□□慰她,“咱们找个靠谱的大夫,开上比较温和不伤身体的药方,不会出事的。”这事不光彩,为了保密,府里常用的大夫肯定不能用了,只能去外面的医馆找大夫开方子。   老太太想了想,“明日,你去东华街上的回春医馆,那是一个老字号了,很有口碑的。我不能出去,你自己去要小心些,别让人看见。”   柳映雪犹豫着点点头。   老太太又不放心地叮嘱:“记得让大夫开温和不伤身的方子。”   第二日,柳映雪委委屈屈地去了东华街。如此难堪的事情还要自己去完成,这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外祖母不能出来,陈氏也行啊。可惜,她和陈氏的关系并不融洽,这样的事她也不敢让陈氏知道,所以,只有她的贴身丫鬟陪着她。   柳映雪在马车到了回春医馆的时候,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面纱,左右看看都没有认识的人,赶紧低着头进了门。   回春医馆坐馆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夫,看着很是严厉。   柳映雪坐在他对面,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我家里的姐姐有了孩子,又不能要,想要落胎,烦请大夫开上温和又不伤身的方子。”   大夫皱起眉头,“那得让你姐姐自己来才行。”   “为什么?家姐出门不便,不能前来。”柳映雪很是不解。   “你如果要虎狼之药,那根本不用扶脉,一碗药下去,谁都得落胎。可是你要温和不伤身的,那就得扶脉才能开方子,每个人情况不同,脉象也不同,得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开方子才行。”大夫倒是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样啊。”柳映雪咬着唇,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家姐的脉象和我的一样,大夫就根据我的来开好了。”   大夫轻轻摇头,明明就是她自己要开药方,还要说什么家里的姐姐。不过,这种情况他也见得多了,当下也不言语,凝神扶脉,随后刷刷写了两张方子,叮嘱道:“先服用这一剂,等一个时辰后再服用另外一剂。切记,不可混淆,否则,后果严重。”   柳映雪让丫鬟付了诊金,又买了药,急匆匆地回了唐府,一路上生怕遇到认得的人。   回到唐府,柳映雪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去把药煎好。   那丫鬟是柳映雪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不会亲自做煎药这样的小事,她随手招呼道:“桂香,过来。”   一个穿着豆绿色比甲的小丫鬟跑了过来。   “去把小姐的药煎好。记得先煎这一包小包的,过一个时辰再煎这个大包的。切记千万不能混了,否则,后果严重。”   桂香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捧着两包药走开了。 第67章 映雪绝子   桂香捧着两包药, 又去找了煎药的小砂锅和扇风的蒲扇,零零碎碎抱了一堆东西。   她进了自己住的房间,和她同屋的人都没在,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把大药包解开,取了一大半放到小砂锅里,又把小药包解开, 把里面的药都倒到大药包里,仔细看了看, 和原来的量差不多, 小心地把大药包按照原来的痕迹包好。   桂香捧着小砂锅回到院子, 在角落蹲着, 点着小火炉,拿着个小蒲扇, 开始煎药。   柳映雪拿着方子去给老太太看了, 老太太其实也不懂,不过,她为了安慰柳映雪, 还是装模做样地研究了一通, 点点头,“这方子很好, 你放心用吧。”   柳映雪果然放心了。她回到芙蓉苑,把黑乎乎的药汁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虽然苦了些, 但是能解除自己的后患,她一滴都没剩。   过了一刻钟,柳映雪的肚子开始隐隐地抽痛,和往日葵水来的感觉一样,看来是药开始起作用了。   慢慢地痛感越来越强,柳映雪的脸都有些白了,她期待着第二剂药快点来,也许都喝完就好了吧。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看看那药怎么还没煎好?”   丫鬟刚一出门,就看见桂香捧着白瓷碗过来,她接到自己手里,送进了内室。   桂香沉默地把药渣倒在一处,将小砂锅洗净,用过的东西都一一收拾整齐。   柳映雪正痛得难受,见药送来,忙坐起身来,丫鬟服侍着她把药喝了下去。   药汁下肚,热乎乎的感觉似乎减轻了先前的疼痛,她略微放松了些,但是,很快,更剧烈的疼痛袭来,腹中似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着,她蜷缩起身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旁边候着的丫鬟见她面色惨白,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吓得腿都软了,颤声问道:“小姐,你,你怎么样啊?”   柳映雪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勉强抬眼看看她,就晕了过去。   丫鬟尖叫一声,转身就朝着寿安堂跑去。   老太太本来就心中惦记着此事,一直不安地走来走去,见柳映雪的丫鬟慌里慌张地跑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丫鬟跑得喘不过气来,“小姐……晕倒了。”   老太太大急,虽说落胎肯定会疼,可是也不至于会晕倒吧。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带着林妈妈大步出了院门。守门的婆子虽然知道唐思文下令寿安堂不许随便进出,可是,她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还是没敢拦住她。   芙蓉苑是离寿安堂最近的院子,老太太很快就进了屋,一眼就看见柳映雪晕倒在床上,身下的裙子已经血红一片。   老太太连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   丫鬟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老太太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巾子。”丫鬟这才好像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转身去了。   老太太上前坐在柳映雪的床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柳映雪毫无反应,老太太着急地用了些力气,人中处掐出了深深的印子,柳映雪这才缓缓醒过来。   “外祖母,我好疼啊,我不会要死了吧?”柳映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眼睛里全是泪水。   老太太心疼得要死,“胡说!什么死呀活呀的!疼是正常的,哪个女人落胎不疼的。乖孩子,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丫鬟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把房门都关好,帮着柳映雪把裙子脱了下来,换了干净的床褥,用热巾子给她擦身。   还没等擦好,刚换上的干净床褥就又被血浸湿了。老太太的脸也白了,林妈妈暗暗思量,落胎也没有这么多的血啊。这情况看上去可不太妙啊,怎么好像是大出血了?这倒有些像是江婉当年难产出血样子。   柳映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又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太也慌神了:“快,快去请大夫来!不,不能去请大夫,林妈妈,快去我的院子,把那枝老人参拿来,快点!”   林妈妈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脚步飞快,可是出了芙蓉苑却慢了下来,不急不缓地回到寿安堂,翻出人参,这才慢悠悠地拿着回芙蓉苑。   老太太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林妈妈是快是慢,劈手夺过人参,用丫鬟拿来的刀切下一片,塞到柳映雪的嘴里。   柳映雪还是没有动静。   老太太急得要发疯,偏偏院子里的丫鬟还高声喊道:“老爷来了!”   “不,不能让他进来!”老太太口不择言。   唐思文顿住脚步,外甥女大了,他确实不能随便进出她的房间。他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想着应该已经收拾妥当了吧,可是,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站在门口拦住他的丫鬟却满脸恐惧之色,浑身都在颤抖。   不对劲!唐思文上前一把推开那挡在门口的丫鬟,冲进了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幕毫无预警地揭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唐思文险些晕过去。他转过头,不敢再看,手指紧紧地握着门框,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知道再也瞒不住了,索性告诉他:“她有了身孕,又不能生下来,只好用药……”   唐思文顾不上追问她腹中是谁的孩子,“大夫怎么还不来?”   “不能请大夫啊,不然映雪可怎么见人啊?”   “荒唐!”唐思文大怒,“她都这样了,你是要看着她死吗?”   老太太心中正没着落,听了他的话顿时摊在地上。   唐思文连忙吩咐了人去请府里常用的刘大夫过来,又让丫鬟赶紧给柳映雪收拾干净,他在外屋等着。   刘大夫离唐府很近,很快就赶来了,他随着丫鬟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的血腥味,暗暗皱起眉头。   柳映雪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面无人色。   刘大夫不敢耽搁,三指搭在她的腕上,凝神扶脉,又极快地开了方子:“都是常用的药材,你们府里估计都有,赶紧去煎好,必须尽快止血才行。”   丫鬟接过方子,飞快地去库房了。   老太太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翻出柳映雪拿回来的方子,递给刘大夫,“劳烦你给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刘大夫知道他们这是去外面找人开的方子,不过他倒是也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让熟悉的人知道。所以,他也不介意,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这方子没有任何问题。”   “那她为什么用了药会大出血呢?”   刘大夫想了一下,“煎过的药渣还在吗?”   林妈妈出去吩咐了一声,桂香把两次煎药剩下的药渣都送了过来。   刘大夫仔细分辨过,“这药渣也没有任何问题,是这方子的药。小姐先前的脉相我不知道,也许这方子虽好,却和小姐本人不适合吧。”   丫鬟此时已经飞速把药煎好,送了进来。老太太和林妈妈合力,把药给柳映雪灌了下去。   眼看着柳映雪的情况似乎好转,出血止住了,老太太对刘大夫道:“多亏了你来了,阿弥陀佛,这些总算是没事了。”   “只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小姐此次身体损伤极大,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刘大夫斟酌着,把实情说了出来,他也没想明白那温和无损的方子怎么就会让她大出血,只能理解为不适合她。   “什么?!”老太太惊叫一声。   “不——”柳映雪虚弱的声音,她刚一醒来就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又晕了过去。   刘大夫遗憾地道:“这是实情。”他有些不忍心,想了想又道:“也许经过细心调养,也还是有机会的。”   唐思文知道这不过是大夫的安慰之词,亲自送了刘大夫出门,送了诊金,又叮嘱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放心,我自然明白。”刘大夫行医多年,见过的隐秘之事多了,早就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了。   唐思文回到芙蓉苑,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柳映雪沉沉睡着,面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些。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唐思文面沉如水。   知道瞒不过去,老太太说道:“是平王府的萧世子的。现在世子已经去了,映雪要是留下这个孩子,就得守一辈子寡了。她不愿意,只好如此。”   唐思文扶额,怪不得前些天柳映雪非要给萧玉荣做妾呢,原来早就暗渡陈仓了。事已至此,再责怪她也没用了,更何况她还在昏睡,醒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绝子的事实。   他头痛地捏了捏额角,叮嘱丫鬟要随时注意柳映雪的状况,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叫他,又派人去库房取了燕窝,在芙蓉苑的小厨房里炖上。   丫鬟们都候在院子里,没人敢乱走。桂香毫不起眼地站在一群丫鬟中间,低着头,心中默念:“姐姐,虽然没要了她的命,但是她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妹妹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第68章 及笄礼物   芙蓉苑的动静太大, 尽管老太太和柳映雪都不想声张,陈氏和唐若瑾还是都知道了。不过,她们都没有理会,柳映雪走到今天,都是自己的选择,而且她们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操办,那就是唐若瑾的及笄礼。   及笄礼唐若瑾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就是生日嘛,没必要搞得太麻烦。   最激动的当属宋逸成, 因为小姑娘这就要变成大姑娘了, 他可以把两人的婚期定下来了, 想着不久之后就能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娶回家, 他就盼着她的及笄礼赶紧办完,他好上门商议婚期。   唐府里最激动的就是唐思文了, 这是唐若瑾从庄子上回来以后的第一个生辰, 也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给她过生辰,正好又是一个小姐最特殊的及笄,一定要好好庆贺才行。   陈氏邀请了唐府亲朋好友, 唐若瑾邀请了顾新兰和宋逸成, 恰逢休沐日,唐嘉瑞也赶了回来, 一场及笄礼办得很是热闹,唯一遗憾的就是,外祖江家还是没有人登唐府的大门。   唐若瑾笑得脸都僵了, 收了很多礼物,陈氏、唐思文、顾新兰、唐嘉珍、唐嘉瑞都送了礼物,唐嘉瑞送的是一个木雕的小人偶,眉目栩栩,衣衫飘飘,身姿轻盈,俨然就是个小一号的唐若瑾。   唐若瑾大为惊奇,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惊叹道:“嘉瑞,你这手工也太巧了吧。你要是不科举,就是个很好的……咳咳,你还是科举吧,你会考中状元的。”她伸手在唐嘉瑞头上揉了揉。   唐嘉瑞皱着眉头,想要阻止她揉自己的脑袋,张了张口又没说出话来,表情有些无奈,耳朵尖尖却有些红了。   唐嘉珍送的礼物是自己打的络子,缀着小玉葫芦。唐若瑾端详一番,“别看嘉珍才六岁,这络子打的,比姐姐强多了。”   唐嘉珍指着小葫芦,认真地说道:“这是福禄的意思,姐姐,你要有福气呢。”   “好,姐姐有福,嘉珍也有福。”唐若瑾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唐嘉珍摸了摸自己的脸,大眼睛一弯,抿着嘴笑了。   唐若瑾点了点礼物,期待着看向宋逸成。   宋逸成轻咳一声,拿出个细长的盒子来。唐若瑾接到手里打开,里面是一只碧绿的玉簪,油润水滑,莹泽无比。   顾新兰凑过来看了一眼,“嘶”的抽了口气,知道宋世子有权有势,也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来显摆吧。   唐若瑾用手摸了摸,触手温润,这簪子样子简单,颜色清透,很是得她的心意。   宋逸成得意的目光扫过众人,小人偶小葫芦算什么,只有簪子才是男女之间表达情意送的,没看只有他送簪子嘛,他可是独一份哦。   这是唐嘉珍和唐嘉瑞第一次见宋逸成。唐嘉珍觉得姐夫可真好看,和姐姐很是相配。唐嘉瑞却觉得这个庆国公世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战场上浴血归来的传奇将军啊,好像有些……幼稚。   到了下午申时,做客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唐若瑾带着以琪出了门。她早就跟陈氏说好了,下午等客人走了要去江府,住上一两天再回来。   陈氏明白她的心意,江府的人虽然不肯上门,但很是惦记她,她这是送上门去让纪老太太心疼的。   难得今天休沐,江阁老和江知宁江知远两个表哥也在。唐若瑾先规规矩矩地给外祖父行了礼,又和两个表哥也见礼,才扑倒纪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外祖母,今天是我及笄日呢,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没准备也不要紧,现在准备也不晚,反正今天还没过完呢。”   江知远扑哧一笑,“你不会是专程来要礼物的吧?”其实他们给她都有礼物,就是江阁老不发话,谁也不敢率先去登唐府的大门,难得小丫头自己跑来了。   唐若瑾眼神不善地盯着江知远,“你不会是没有礼物给我吧?”   “哪能呢,早给你准备好了。”   江阁老派人取了一个砚台过来,江知远看见惊叫一声,“祖父,您把心爱的砚台都送出去了?!”他故意怪叫着:“哎呀,这下我的念想没了。”   唐若瑾其实不识货,根本看不出好坏,不过还是乖乖地接到手里,“多谢外祖父。”   江阁老欣慰地看着她,他们过去忽略了她,她也长得这么好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你也成了大姑娘了,要端方贤淑——”   “咳咳。”纪老太太重重地咳了两声,阻止了江阁老的长篇训话。   江知远给唐若瑾的是一枚小印,通体白色,顶端却是红色,顺势雕成了一朵红梅,很是可爱。   “表妹也是大姑娘了,可以用自己的印章了。”江知远也想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唐若瑾笑道:“谢谢二表哥。”   江知宁的礼物就比较奇特了,是一个大个的金丝笼。唐若瑾盯着这笼子看了半天,做工再华美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笼子的事实,而且这个笼子太大了,肯定不是装鸟的,要是自己团成一团,倒是可以塞到里面。   纪老太太也很纳闷,“知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江知宁折扇轻摇,谪仙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祖母,您不是总嫌那只小白狐太淘气吗,这是用来装那只白狐的,好让表妹带回唐府去。”   唐若瑾鄙夷地看了大表哥一眼,下巴一抬,“这个礼物我不要。”她才不要那个太子殿下猎来的小白狐呢,她可是说过再也不乱接别人东西的。   江知宁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折扇也停住了。纪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回头又哄唐若瑾:“好,咱们不要他这不靠谱的礼物。走,看看外祖母给你准备的礼物去。”   唐若瑾挽着纪老太太的胳膊,跟着她往外走,暗暗奇怪外祖母给自己准备的什么礼物,竟然还要去什么地方看去。   老太太领着唐若瑾来到一个小库房,跟随的丫鬟上前把门打开,祖孙两个进了库房。   库房里清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却放满了东西,成套的紫檀木家具,拔步床、柜子、梳妆台、子孙桶……大大小小,什么都有,还有几大箱子,丫鬟上前也打开,里面是各种布料,唐若瑾经常去自家的绸缎庄,对布料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些布料流光溢彩的,都是很珍贵的布匹了。除了布匹,还有些毛皮,除了白狐皮,还有红狐皮,像是一团火一样。   比这些箱子稍小些的,还有十几个箱子,里面放的是古玩字画。   架子上放着十来个小箱子,丫鬟全都打开了,唐若瑾一一看去,都是首饰,成套的头面,还有些未镶嵌雕刻的原石。   “祖母,不用都打开了,你要送什么给我啊?”唐若瑾看着库房中几十个箱子,有些茫然,难道祖母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挑一样?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这些啊,都是你的。”   “啊?”唐若瑾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所谓礼物就是送一件东西吧,哪有送一库房的?要知道老太太给她准备的是这么一库房的东西,她也不敢跑到江府来撒娇要礼物啊。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少女,跟婉儿长得可真像,不愧是婉儿的亲生女儿,她又伤感又欣慰,“这些都是当年给你娘准备的嫁妆,可惜……好在瑾儿也长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这些都算是江府给瑾儿的添妆了。”   添妆都是成亲前要好的姐妹送上一件礼物,谁家会送一库房的东西啊?唐若瑾又好笑又有些心酸,她扭着身子在纪老太太的胳膊上蹭了蹭,“外祖母~大表哥和二表哥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这些就留着给他们娶媳妇用嘛。”   老太太让她逗笑了,伸手在她白玉般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他们有他们的,这些都是你的。”当江府是穷人家么,有了老大的就没有老二的。   丫鬟适时地送上物品册子,唐若瑾有些犹豫,接吧,这份礼物贵重得过头了,不接吧,这明显是老人家的心意,也是十几年来不能解开的心结。   纪老太太期待地看着她,“拿上吧,这礼物要是送不出去,就要在这库房里封存到永远了。你外祖父也希望你收下呢。”   唐若瑾粲然一笑,接过册子,搂着纪老太太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娇声道:“外祖母~你这么好,人家的心都化了。”   纪老太太被她亲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眶却有些发红,“好,好,我的乖孙。”   祖孙两个又挽着手回到了堂屋,江阁老看看唐若瑾手中的册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生怕小姑娘有些清高或者所谓的气节,不肯受这份礼呢。这份嫁妆已经放了十几年了,要是不送给这个外孙女,他们老两口的心结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第69章 纳征之礼   唐若瑾依旧住在采月阁, 过了两天才回到唐府。   宋逸成早就等不及了,小姑娘及笄当天就跑了,害得他想商量纳征的事都不成。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宋逸成,怎么就这么着急,哪里就差这两天了?   宋逸成很是不满,他倒是想多多的送聘礼过来,但是, 如果女方的嫁妆和聘礼相差太多,会惹得女方被人笑话, 所以, 他总得问问小姑娘的意思才好行事。   唐若瑾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问过唐府给我准备多少嫁妆, 不过, 多少我都不在意,我也不会去开口问的。逸成, 你就少少地来些聘礼好了, 就照着京都的行情,再少上些就行。” 讲究一些的人家,女儿的嫁妆是从小就攒起的, 尤其是家具, 要整齐的一套,好木头要早早就准备。她不想让自己难堪, 万一唐府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呢。   “怎么能往少里办呢?我不同意!”宋逸成很不认同,他的小姑娘这么好,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 怎么能用很少的聘礼来娶她呢?   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胳膊,“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逸成这么好,能嫁给你是我的幸运,就算逸成只出一个铜板的聘礼,我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他听到了什么?!宋逸成惊呆了,他整个人都僵硬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小姑娘的表白!她说嫁给他是幸运!她说自己是最幸福的新娘!   他激动的有些发颤,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道:“若若,再说一遍!”   唐若瑾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劲腰,仰头在他坚毅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认真地说道:“逸成,我喜欢你。”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情意,从当初出于现实的考虑和她定亲,到现在的真心相对,她何其幸运,在这陌生的时空中,遇到他这样的男子。   “若若!”宋逸成急切地喊了一声,双臂用力。   唐若瑾觉得他力气大得好像要把自己揉到他的骨肉里去了,她闷闷地呻|吟了一声,“逸成,轻点,轻点。”   宋逸成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像是有一百只小奶猫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心尖尖上扫过,他全身血气翻涌,一半冲到头顶,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已经殷红如血,一半却向下,朝着最危险的地方涌去。   唐若瑾被他用力地抱在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他能清晰地感受她玲珑有致的柔软起伏,她亦能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正强硬地抵在自己身上,剑拔弩张。   唐若瑾尴尬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宋逸成闷哼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如今,她也是大姑娘了,也该了解一下她未来的夫君了。   “逸成~”唐若瑾脸红得快要滴血,低低地唤他。   宋逸成吸气又呼气,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压不下心头的火气,弯腰抱起她,大步走到床边,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唐若瑾刚想支起身子,他已经压了下来。   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   他有力的手臂支在她身侧,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同时也困住她不许逃离。   他温热的嘴唇流连在那白净的额头、纤长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头,尤其那饱满红润的樱唇,反复的摩挲,舌尖一点一点地品尝着她的美味。   唐若瑾并不想躲避,她微微抬着下巴,承受着他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的吻,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一手扶在他的背上。   宋逸成的唇越发火热,抿住她白玉一般的小耳垂吮吸一下,牙齿轻轻的研磨。   唐若瑾的喉咙里发出小猫一般的轻吟,搭在他肩头的手轻轻地推他。   宋逸成抬起头来,小姑娘的眼眸半阖,眼尾原本不经意的一点魅惑之色此时却完全显露出来,勾着他更进一步。   他的目光下移,发现她原本细白的脖颈泛起了一层粉色的光泽,无比诱人。他不客气地低头,修长的手指却悄悄地从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唐若瑾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宋逸成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五指强硬地插在她的指间,与她掌心相对。另外一只手却毫不停顿,摩挲了片刻之后不满意隔着一层,又从她的小衣下面钻了进去,柔软滑腻的肌肤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唐若瑾又羞涩又紧张,脚趾都蜷缩起来,她的脚无意识地乱蹬了几下,踩在他的小腿上。   宋逸成觉得自己快要爆了,他心中正天人交战,一会儿想着适可而止,不能再继续了,一会儿又想着更过分一些,让她全身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唔。”唐若瑾哼了一声,他有些太用力了。   宋逸成猛地惊醒,不行,还不是时候,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和纵容。   “若若!”他的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不舍和坚定。他撑起自己的身子,翻身从床上下来,大步进了她的净房。   唐若瑾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她知道他忍得多辛苦,也更能明白他维护尊重的心意。   宋逸成过了很久才从净房出来。   他把唐若瑾抱着送到床的最里侧,他自己则靠在床的最外侧,之间的距离足够再躺上两个人了。   唐若瑾有些好笑,朝着他眨眨眼睛。   宋逸成无奈,他不能离她太近了,最好是伸手够不着的距离,免得自己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唐若瑾不忍心他难受,试着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逸成,我去江府的时候,外祖母送了我一库房的礼物。”   “哦。”宋逸成闭着眼睛,声音还带着未消退的暗哑,他不在意地问道:“一库房?”   “嗯,一库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当年给我娘准备的嫁妆,现在全给了我。”   嫁妆?宋逸成这才反应过来,江阁老当年给掌上明珠准备的嫁妆,那肯定不会简薄。他激动地睁开眼,“若若,你有这些嫁妆,那我的聘礼不就可以准备得丰厚些了?”   唐若瑾有些犹疑,“可这是外祖家给的,又不能算是唐府的嫁妆。”   “不管是谁准备的,只要是若若带进庆国公府的,都算是若若的嫁妆,都要记在册子上的。”按道理女方的嫁妆是她自己的私财,婆家是不能动用的,将来可以传给她的儿女,所以,嫁妆必须明白地记录在册子上,如果没登记在册,那被婆家吞了,都没处说理去。   宋逸成想拉她的手,胳膊一伸没有够着,缩回手,忍住了。“若若要是担心唐府白占了江府的便宜,那我把这风声放出去就可以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嫁妆哪些是唐府的,哪些是江府的,不就行了。   “啊,这太招摇了吧?”   “这算什么招摇。”宋逸成不以为然,“娶亲的时候,女方的嫁妆要抬着从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进男方的门,嫁妆有多少抬,每抬里面都是什么,都要故意显摆出来。像是陪嫁庄子这样没法显摆的,就要用一块砖来代替一个庄子。这些都是京都的习俗。”   唐若瑾无语,“那要是穷人家,就这么给大家看了,多不好意思啊。”   宋逸成笑道:“那就把嫁妆装的松些,疼女儿的恨不得把嫁妆塞得手都插不进去,没办法的就装得松松的,外面反正也看不出来。”   “那我跟母亲说一声,免得你送的聘礼太丰厚,让她发愁。”   宋逸成得了唐若瑾的允诺,想着终于不用简薄地迎娶他的小姑娘了,兴奋地盘算起要送那些聘礼过来。   唐若瑾一早就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等着她把府里的事都处理完,这才把聘礼的事告诉她。“不管世子送多少聘礼,我有江府送的嫁妆相对应,咱们唐府不用勉强,有心意就够了。”她不想问唐府给自己准备多少嫁妆,也不会勉强陈氏,她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操办呢,要不是担心宋逸成的聘礼让陈氏为难,她是不会主动提起这回事的。   陈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既不小气,又不会死要面子,笑道;“你的嫁妆也早就准备了。放心,若是宋世子的聘礼太过豪奢,我也会量力而行的,不会勉强。”   幸亏唐若瑾提前和陈氏通了气,她才能镇定自若地拿着厚厚的聘礼清单,看着宋逸成送来的大大小小上百个箱子,听着庆国公府的管事一板一眼地核对着嫁妆和册子。   唐府的下人们可就没有那么镇定了,悄悄地议论着。   “天啊,这聘礼也太多了吧,咱们太太可该给多少嫁妆合适啊?”   “这把唐府搬空了也凑不齐相应的嫁妆吧?”   “也不能搬空啊,唐府还有小少爷和二小姐呢。”   “对呀,还有个表小姐呢。” 第70章 郡主出嫁   唐思文回来之后, 听说了纳征之事,沉默着没有说话,当年江府为什么没有把准备好的嫁妆送给婉儿,他自然心知肚明。   纳征之后就是请期。宋逸成是一点都不肯耽搁,过了没两天,就来商量婚期的事情。   唐思文是不想让唐若瑾嫁的得早,这个女儿自幼不在他身边, 这才刚回来还不到一年,就要安排嫁人的时间了。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就算都在京都, 也不能经常见面的。他对她是既愧疚又喜爱, 还想把她在身边多留些日子。   宋逸成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只想着早日把小姑娘娶回家,两人你来我往, 都不想让步, 媒人和陈氏来回调解,终于将婚期定在金秋十月。这个结果两人都不太满意,也都能勉强接受。   纳征请期之礼都结束了, 唐思文想起好几日没有去芙蓉苑看看了, 也不知道外甥女好些了没有。   经过这几日的汤药不断,柳映雪刚刚恢复些, 虽然面色蜡黄,好歹人是缓过来了。只是她整个人都很阴沉,坐在屋里不肯出门, 连寿安堂也不去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柳映雪以为她们在说自己的坏话,悄悄走到窗下,竖着耳朵细听。   “哎呀,庆国公世子真是大手笔,聘礼大大小小地送来了上百个箱子。”   “是呀,那天我偷偷溜过去看了一眼,正赶上他们清点,几个箱子开着,光华灿烂的,好像都是稀世珍宝。”   “你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去看啊。这样的盛况,京都都没有几次。”   “听说江阁老给大小姐准备了一整套嫁妆,还有紫檀木的家具呢。”   “大小姐可真是有福气,要是我在海棠苑伺候就好了。”   “对呀,大小姐脾气还特别好,听说从来不随便打骂人,还经常有赏呢。”   “唉,可惜大小姐十月就出嫁了,现在海棠苑肯定不会进人了。”   唐若瑾的聘礼竟然有上百个箱子?唐若瑾十月份就要嫁入国公府了?   柳映雪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凭什么?她不过是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没有教养,女红刺绣不会,琴棋书画不通,凭什么能嫁给那个身份尊贵长相俊美的男子?自己才是在唐府正经娇养长大的小姐,委身给那个肥猪一样的萧玉荣已经很委屈了,没想到他还死了。本是寻常的落胎,竟然还弄得自己绝子了。   柳映雪越想越不甘。   “老爷来了。”院子里的丫鬟高声通报。   片刻,唐思文不紧不慢地进了屋,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喜色,是为了唐若瑾高兴吗?自己都这样了,他竟然还高兴得起来?柳映雪心中愤恨,低着头给唐思文见礼。   “映雪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柳映雪轻轻摇头,“多谢舅舅挂念,只是这些天都睡得不好。”   “睡得不好?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开些安神汤?”唐思文有些着急。   “不要了。”柳映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床睡得不舒服。我那天瞅见库房里有个黄梨木的拔步床,很是喜欢,就是……”   “这样啊,那我跟你舅母说一声,让她把床给你换了就是。”这样的小事,唐思文毫不在意。从小到大,府里的东西从来都是随她挑的。   柳映雪有些迟疑,“舅母会不会嫌我太挑剔多事?”   “不会的,你太多虑了。”唐思文有些心疼,经过那样的事,这个外甥女好像胆小畏缩了些,以前她看中什么都是直接跟他或者老太太说的。   唐思文想着既然外甥女顾虑,还是自己亲自和陈氏说一声吧,他信步来了陈氏的住处。   陈氏很是诧异,他们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丈夫从来都是每个月的初一来自己的院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唐思文也不想多待,直接说道:“映雪最近睡得不好,库房里有个黄梨木的拔步床,她很喜欢,你给她安排着换了吧。”   “不行!”陈氏想也没想,“府里的床都随她挑,只有那个床不行。”   唐思文很是诧异,这个妻子他虽然不亲密,但是还算了解她,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那个床很特殊吗?”   “那黄梨木是妾身自从掌管府里中馈以来攒下的,预备着给女儿的。自从若瑾从庄子上回来,妾身就请人打造成一整套家具,慢功细活,最近才做好的,那是给若瑾的嫁妆。”   她果然是个合格的主母,女儿家嫁妆用的木头是要早早准备的。唐思文赞赏地点头,又想起什么,“不是江府给若瑾有一整套嫁妆吗,里面听说有一套紫檀木的家具?”   陈氏面上挂着温和适宜的笑,心里恨不得把丈夫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江府是若瑾的外祖家,无论他们给若瑾准备了多少嫁妆,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唐府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那黄梨木是一整套,要是少了一张床,用别的凑数,看起来就是七拼八凑,到时候唐府一定会沦为笑柄的,就是若瑾,去了庆国公府也会被人嘲笑。”   她说的有道理。唐思文也不再纠缠,转身走了。   陈氏屈膝送他,轻轻嘀咕一句,“拔步床不都一样,哪个能更舒服,睡得更好?表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非要那个?”   唐思文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外走。外甥女此次遭了大罪,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谁会娶一个失身又绝子的女子呢,想到这个他就头痛,想必映雪心里会很难过,他还是多迁就她一些吧。   他又回了芙蓉苑。柳映雪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料想事情没成,陈氏并不是个糊涂的主母。   果然,唐思文有些愧疚地开口:“那套黄梨木家具是给若瑾的嫁妆,不能拆开的。府里还有些别的床,映雪你可以随便挑。”   “不是听说江府给表妹有一套紫檀木的家具吗,表妹成亲的时候,新房里也只能摆一张床吧,要是黄梨木那套不行,那紫檀木的床我也喜欢。”   “那怎么行!”唐思文再糊涂好说话,也绝对开不了口去讨要江府给女儿的嫁妆,更何况,那套嫁妆本来是给婉儿准备的,现在给了婉儿的女儿,在他心里,有着特殊的意义,谁都不能动。   柳映雪面色一白,眼眶蓄泪,泫然欲泣。   唐思文有些不忍,忙安慰道:“你非要黄梨木的,等我这两天去找找看,要是有木头或者现成的床,就赶紧买回来。”   “不用了。”柳映雪抽抽噎噎,“表妹才是舅舅的女儿,我,我又算什么呢?如今我的身子又这样了,还有什么指望?”   唐思文深感头痛,哄了半天,最后又允诺要是有适合她的婚事,一定全力撮合,这才哄得柳映雪停了哭泣。   唐若瑾的婚期刚刚定下,萧梦芝却紧锣密鼓地出嫁了。   她自然不想嫁,奈何平王听了皇上的话,生怕夜长梦多,她又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想着赶紧把她嫁出去,萧正平也暗暗地推波助澜。宋逸成安排手下紧赶着给胡老二在西城买了一个五进的大宅子,好让他早日迎娶萧梦芝。   胡老二这些日子走路都带风,他的一帮子狐朋狗友都羡慕的两眼发红,这小子是走了什么大运了,娶了皇上的侄女不说,还有人给买宅子。   “嘶。”喜婆用细细的棉线帮萧梦芝绞脸,轻微的刺痛传来,萧梦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喜婆的手一抖,谁家的新嫁娘不是又羞涩又欢喜,还没见过这样的,凶狠阴沉得好像随时要和人拼命。喜婆不敢再继续,棉线随意在她脸上弹了两下,就算完成了。   快速地上完妆,喜婆退了出去。   本来此时是要好的姐妹来添妆的时刻,但是萧梦芝向来跋扈不得人心,再加上她出了天香楼的丑闻,嫁的又是胡老二这种无赖,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前来,只有宋芸来了,还是庆国公夫人说萧梦芝毕竟是郡主,而且她们向来要好,不好做得太过,非要她来的。   宋芸自然明白萧梦芝不愿意嫁,也就识相地没有开口夸她“好漂亮”什么的,只是沉默地陪着她。   萧梦芝看了她一眼,目光阴郁,“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下去可以让人容貌尽毁,状若鬼畜。”   宋芸猛地抬头,难道她为了不出嫁,竟然要吃下这样可怕的药?“梦芝,你没必要这样——”   “嘁。”萧梦芝嗤之以鼻,“谁说我要自己吃?我是没机会了,你还可以接近唐若瑾,你要找机会把这药让她吃下去。”   宋芸惊恐地摇头,“不行,我做不到。”唐若瑾岂是好惹的,萧梦芝这次十有八|九是栽在她的手里的。   萧梦芝眼睛一眯,“我可听说太子殿下猎的白狐,专门养在她外祖家,就期待着她能看上一眼,摸上一下。她都是定亲的人了,太子还是这么放不下她,你说,殿下的心里得多喜欢她啊?”   宋芸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萧梦芝起身从梳妆匣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她的手里。“放心,这药混在茶里酒里饭食里,无色无味,而且吃下去要三天后才有效果,到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中的毒,你不会暴露的。” 第71章 宋芸下毒   婚期已定, 嫁妆的事不需要她操心,唐若瑾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上午就跟在陈氏身边看她处理家事,间或和唐嘉珍低语几句。   上午议事完毕,她和唐嘉珍一起回海棠苑,迎面正遇到唐嘉瑞。   唐若瑾奇怪,“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旬末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嘉瑞无奈地看着她, 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当家。他微皱着眉头, “明天是端午节, 书院都休沐一天。”   “哦。”唐若瑾恍然大悟, 刚才陈氏也商量了过端午的事, “那太好了,明天你可以好好玩了, 整天读书, 小心读成小古板。”当然,现在已经够古板的了。   唐嘉珍仰着脸问:“姐姐,端午节玩什么?”   “端午节啊, 当然是赛龙舟、吃粽子、佩豆娘, 还要带五色线。”唐若瑾在庄子上时,除了赛龙舟没办法, 其他的罗婶都会给她准备好。   唐嘉珍和她一样,“姐姐,赛龙舟是什么?”   庄子上没有赛龙舟, 唐若瑾也没见过,她只好看向唐嘉瑞。唐嘉珍见状,也看着哥哥。   两双清澈幽黑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唐嘉瑞顿觉责任重大,他轻咳一声,“赛龙舟临平湖每年都有,明天我正好休沐,带你们去看看。”   唐嘉珍欢呼一声,拉着唐若瑾的手,“太好了!明天咱们三个一起去。”   临平湖是不规则的椭圆形,赛龙舟是取其最远的两端,从一头到另一头。这赛道的两侧还停了好些小船画舫,靠着临平湖弯曲的岸边,离赛道远远的,互不影响。   唐家三人到的时候,临平湖已经有很多人了,人潮汹涌,很是拥挤。不过唐若瑾毫不担心,宋逸成虽然忙着没来,但是他的画舫却是停在岸边的,就为了给唐若瑾姐弟观看赛龙舟。   以琪全神戒备,就怕有人趁机害小主母。她快速地带领着唐若瑾和她的弟弟妹妹登上画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嘉珍和唐嘉瑞都是第一次上宋逸成的画舫,唐若瑾先带着他们到处参观了一番,才上了二楼。上层视野好,更便于观看赛龙舟。   碧空如洗,水波平静。远远地能隐约看见有十几艘龙舟停在起点,龙头的颜色不同,用于分别。   唐若瑾来了兴致,“咱们来赌博吧,每人出一样彩头,赌哪一个颜色的龙舟最后会成第一名。”   “我赌海棠红。”唐嘉珍很高兴地凑趣。   唐若瑾看不清楚,喊以琪,“快看看,有没有海棠红色的?咱们二小姐要押海棠红呢。”   以琪好笑地看了一眼,“没有海棠红的,有大红色的。”   “那我赌大红色好了。”唐嘉珍很懂得让步的。   唐若瑾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我赌白色的。”这个颜色最容易看清楚,她隔了这么远也看见了。   唐嘉瑞也摸出一锭银子,“我赌黑色的。”姐姐妹妹都很开心,他也不能扫兴。   唐嘉珍为难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她没有银子可怎么办啊?唐若瑾笑着从她头上取下金珠花,放到桌上,“这个就是嘉珍的彩头了。”   唐嘉瑞忽然问道:“那要是咱们猜的都没有得第一名呢?”   唐若瑾毫不在意,“那就谁猜的龙舟最快谁赢好了,不一定非要第一名。”   笑闹间,鼓声突然远远地传来,赛龙舟开始了。   十几艘龙舟飞快地破水而来,龙舟狭长细窄,并排仅坐两人,共有二三十人划桨,高昂的龙首下有一壮硕男子击鼓,鼓声如雷,龙舟快如飞箭。   姐弟三人都趴在画舫的窗边,紧张地盯着自己押的龙舟。最后,大红色的龙舟得了第一名。   唐若瑾笑眯眯地把金珠花带回唐嘉珍的头上,又把两锭银子塞到她的小荷包里,摸了摸她的脸蛋,“嘉珍赢了呢,银子都归嘉珍了。”   唐嘉珍很高兴,豪气地说道:“我请姐姐和哥哥吃饭,嗯,去最好的酒楼。”   唐若瑾笑道:“正好,我在天香楼也定了雅间了。”三人第一次一起出门游玩,总要尽兴再回,她早早就定好了酒楼,准备带着弟弟妹妹美餐一顿。   龙舟赛完,两岸的人潮渐渐散去,姐弟三人也从画舫上岸,准备逛一逛就去天香楼。   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追上他们,“唐大小姐,请留步!”   唐若瑾回头,是自己不认识的。   那丫鬟行了一礼,“奴婢是庆国公府的,我家小姐在那边的画舫上,请唐大小姐过去一坐。”   宋芸?唐若瑾不感兴趣,拒绝道:“抱歉,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看,就不过去了。”   那丫鬟急忙道:“唐大小姐不妨把唐少爷和唐二小姐一起带着,以后就是亲家了,正好认识一下。”她得到的命令是必须把唐大小姐请到画舫上,可不敢让他们走了。   “姐姐,去吧。”唐嘉瑞表情严肃,丫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姐姐再不过去,也太不给人面子,她以后要嫁到庆国公府的,不能还没进门就和未来的小姑子起别扭。   “好吧。”唐若瑾也想看看宋芸打的什么主意,拉着唐嘉珍的手,姐弟三人跟着丫鬟上了庆国公府的画舫。   画舫里没有庆国公一家,只有宋芸一个主子在。   宋芸热情地起身,“唐大小姐来了。这是唐少爷和唐二小姐吧。”   唐嘉瑞和唐嘉珍都认真地和宋芸彼此见礼。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宋芸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冒昧相邀,还请勿怪。这样吧,我亲自给各位泡茶,正好请唐大小姐点评一下。”她指挥着自己的丫鬟都退到画舫外面去,要亲自动手。   她说着起身,去了画舫上的茶水间。很快就端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四杯茶。宋芸把四杯茶分别放到四人面前。   唐嘉瑞突然说道:“姐姐这杯看起来更好喝的样子,给我喝吧。”这位宋小姐眼神躲闪,不敢看姐姐,莫不是姐姐的茶有问题?他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唐若瑾面前的杯子。   宋芸忙制止他,“我和唐大小姐的茶是专门给女子用的,有养颜功效,不适合唐少爷哦。”   唐若瑾和侍立在身边的以琪交换了个眼神,又朝着唐嘉瑞眨眨眼睛,突然看向宋芸身后,“咦,逸成——”   宋逸成来了?宋芸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她为了谨慎,连丫鬟都没敢告诉,茶水真的是自己准备的,她把茶水间的人都赶出去,才颤颤巍巍地把萧梦芝给她的药下到茶杯里。要是唐若瑾真的出了事,宋逸成肯定会把今日的丫鬟捉起来拷问,他的手段都是用来审敌军俘虏或者奸细的,毒辣无比,丫鬟肯定熬不住的,所以,她才会亲自动手,把丫鬟都赶到画舫外面。   只是,宋逸成今日有事忙着,怎么突然来了?宋芸僵硬地转过头去,画舫上没有,她又看向画舫外面岸上的人群,也没看见他的人影。   唐若瑾飞快地把自己和她的杯子交换了。   唐嘉珍轻轻的“啊”了一声,宋芸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唐嘉珍黑葡萄似的大眼歉意地一弯,“那个人可真像姐夫,我也看错了。”   唐若瑾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没规矩,不许叫姐夫,要叫宋世子。”   唐嘉珍委屈地低下头,“知道了。”   宋芸松了口气,“小孩子嘛,叫姐夫也是早晚的事,别较真了,茶要凉了,唐大小姐快尝尝我的手艺。”   唐若瑾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错,口感柔和,回味甘甜,我很喜欢。”   宋芸其实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只希望她把茶都喝光,端起自己的茶杯,“今后咱们是一家人,我以茶代酒,敬唐大小姐。”她说完,一口喝光了自己的茶,微微一笑,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道:“既然是一家人,宋小姐太客气了。”她也一口喝光茶水,把茶杯放在桌上。   目的终于达成,宋芸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有些湿了。唐若瑾既然已经喝了茶,她也懒得再和对方周旋,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   唐若瑾识趣地起身告退,带着弟弟妹妹下了画舫,经过刚才的事,三人没了逛的兴致,径直上了马车,朝着天香楼驶去。   “姐姐?”唐嘉瑞有疑问,也钻到姐妹俩的马车里来了。   唐若瑾点点头,“她和逸成矛盾很大,和我也一向都不对头,今日主动相邀已是奇怪,亲自冲茶更是蹊跷,不管她有没有企图,咱们很快就知道了。”她说着,摸了摸唐嘉珍的头,“嘉珍表现不错,很是机灵。”   唐嘉珍的小拳头一握,“我自然是和姐姐一伙的!”   唐若瑾笑得眉眼弯弯,“好,嘉珍说的对,咱们三个是一伙的!” 第72章 自食其果   回到海棠苑, 唐若瑾叮嘱以琪留意宋芸的状况, 她很好奇宋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以琪自然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宋逸成。宋逸成大怒, 宋芸要是真敢对小姑娘下手, 他不介意把她的手彻底废掉。   连续两天庆国公府什么动静都没有, 唐若瑾和宋逸成都有些奇怪,难道错怪了宋芸,她真的只是出于好意请自己喝茶?   正当唐若瑾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宋芸突然病了, 究竟是什么病, 却被庆国公府瞒得严严实实的, 任谁要去探望都被挡回去了。   不过, 这当然挡不住宋逸成得到确切的消息。在暗卫把宋芸的情况禀报之后, 宋逸成勃然大怒,他浑身都沉浸在一种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气息内, 跪在地上的暗卫似乎来到了幽冥地狱, 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   宋逸成冷笑,这些人真是不长记性, 看来他上次伤了宋安成和宋芸的右手, 实在是太过心慈手软,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知道谁是不能碰的。   “去把她的右手彻底废掉。”要让她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任何神医也救不了。   暗卫应了一声, 转瞬不见了。他们都是暗卫,搞暗中保护和刺杀什么的,到了主子这里, 都成了明刀明枪的了。   ~   “啊——”宋芸传来一声惨叫,丫鬟打了个哆嗦,小姐已经时不时就这样了,屋里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连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了,任何人都不许待在她的屋里,夫人来了也不能看她的脸。不过,幸好小姐不让任何人看,那张脸啊,她看了一次,差点吓得失禁,她估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了,会做一辈子的恶梦。   “我的脸!他看见了,看见了!”宋芸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刚才有个蒙面的暗卫潜进来,二话不说就折断了她的右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手怎么了,而是自己刚才没有遮住脸,让人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鬼样。   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剧痛无比,“我的手,该死的宋逸成!快来人!”一定是宋逸成,上次母亲派人在唐若瑾的马车上做手脚,他就伤了自己和二哥的右手,这次她试图给唐若瑾下毒,一定是他故技重施。   宋芸的叫声饱含痛楚,丫鬟吓了一跳,看来小姐是出了别的事了。她连忙低着头进来,目光稍稍向上,堪堪移到宋芸的手就停了。“天啊,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她的右手以一种极不正常的角度垂了下来,明显是断了。   “你瞎了吗?没看见我的手断了,快去请大夫!”宋芸的左手慌乱地扯过厚厚的面纱,劈头盖脸给自己罩上。   丫鬟慌忙跑出,让人去请夫人。   宋芸的脸突然毁容,庆国公夫人从她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先去了胡老二的宅子,萧梦芝却说那药根本没有解药,她没办法只好请了御医过来,御医面对如此惨烈的脸,也是束手无策。此次宋芸的手伤了,也不能再让别的大夫来看她,万一传出她毁容的消息就不好了,所以还是请的上次的御医。   御医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势,轻轻摇头,“她的手以前就伤过,这次不光是骨头断了,腕骨根本就是直接碎了一段,再也不可能接好了。”这位庆国公的娇小姐到底是惹了哪位煞星,不光容貌尽毁,状若鬼畜,现在连腕骨都被人直接捏碎了。   虽然容貌毁了,但是爹爹和娘亲都在努力地寻求神医,还有恢复的可能,如今右手却彻底断了,那自己不就成了残废了吗?宋芸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了,晕了过去。   庆国公夫人杜氏年过三旬,不过她保养得好,皮肤白嫩,身段窈窕,看起来仍然像是二十几岁。此时听了御医的话,看到女儿又晕了过去,心痛不已,等庆国公一回来,就跑去哭诉了一番。她却不敢说宋芸下毒的事,只哭道:“这府里守卫森严,什么人能闯进来,定然是逸成不知道怎么就恼了,下了这样的黑手。可是,芸儿都如此凄惨了,他就有什么怒火,也该冲着我来,何苦还要雪上加霜,把芸儿的右手都彻底废了。”   庆国公黑着脸没有言语。女儿毁容,他也很心痛,但是嫡长子是什么心性,他也很了解,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废掉女儿的手,一定是她们又做了什么超出底线的事,惹怒了他。   他揉了揉额角。他平时不管家中争斗,是想磨练他们,让他们知道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平静,即便在家中也不是安全的,希望他们都有防人之心,懂得时时保护自己。但是他只有两儿一女,绝对不愿意看他们你死我活,弄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来。   “好了,别哭了。”庆国公耐着性子哄夫人,他不怕上战场,就怕女人哭哭啼啼,“等我见到逸成,我会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的。”   杜氏和他处了快二十年了,当然了解他的性子,止住眼泪,不敢惹他厌烦。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宋安成听说妹妹的手又出了事,去看宋芸又遇到她发脾气谁都不见,只好到母亲这里来问问情况。   杜氏恨恨地一拍桌子,“你妹妹的腕骨都碎了,任谁都不可能接好了,她的右手是彻底废了!”   宋安成沉默了片刻,上次大哥为了警告,派人伤过他们两个的手,这次妹妹竟然要把这毁容的毒给唐若瑾吃下,大哥岂能善罢甘休。   “明明就是宋逸成下的手,你父亲还说什么见到他问问,他怎么会承认?又能问出什么?”杜氏越说越气,“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不行!”宋安成忙阻止她,她就算再有心机,也是后宅妇人,所用的也是后宅的阴私手段,可是宋逸成早就有防备,怎么可能在这上面中招。“暂时不要再惹怒他了,母亲就不怕我的右手也不保了?”   杜氏瞪着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宋安成有些无奈,“妹妹若不是想要给人下毒,怎么可能落到这样的地步?后宅的手段伤不了他,不要再尝试了。男人的斗争在战场、在朝堂,母亲等着看,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在高处,比他还要高。”那个时候大哥就能看见我了。   海棠苑   唐若瑾听了宋逸成的话,沉默地想了好半天,“我和宋芸虽然说因为萧梦芝的关系,有些小摩擦,可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会想到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对付我?如果是因为你的原因,想破坏你的亲事,那应该像上次马车的事一样,想要我的命才对。”   宋逸成把她揽进怀里,“那药不是宋芸的,是萧梦芝给她的。”   “哦。”唐若瑾恍然大悟,她设计了萧梦芝天香楼丑闻事件,萧梦芝定然恨她入骨,才会想到这么恶毒的法子,“逸成怎么知道是萧梦芝?”   “因为宋芸的容貌一毁,他们想的不是去找大夫找御医,而是去了胡老二的宅子,问萧梦芝要解药。不过,那毒无药可解。”一想到她们竟然想害得他的小姑娘毁容,他就觉得目前她们的处境还是不够悲惨。   唐若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幸亏我把杯子换了,啊,想想我要是变成那个鬼样子,嘶——”她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小疙瘩。   宋逸成双臂用力,“若若别想这么可怕的事。”就算他的小姑娘真的毁了容貌,他也会娶她的,就怕她自己心里难受。   唐若瑾用力甩甩头,“不行,我不能再想那个画面了,我得看看美人洗洗自己的脑子。”   她说着话,白嫩的双手捧住宋逸成的脸,清澈幽深的眼眸在他的脸上来回转了几个圈,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眉心的小小朱砂痣淡红一点,她的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嗯,还是美人养眼。多看看就能清除脑子里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宋逸成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美人,但是看到她痴迷喜爱的样子,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和得意。   她似乎还不满足,目光又向下,越过他坚毅的下巴,停在鼓起的喉结上。她纤细的手指在喉结上划过,挑开他的衣领,摸到了他的锁骨上。他人生得高大,连锁骨都比自己的大得多。   唔,不知道他有没有八块腹肌呢?唐若瑾的目光又下移,看向他的腹部,隔着衣服还真是看不出来,要不要摸摸看呢?平时只看到他肩宽腿长,臀窄腰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赤膊过,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宋逸成全身都像火烧一般,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若若!”他握住唐若瑾的手,不敢让她再继续乱摸下去,另一只手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地,他有一种她想脱光自己的感觉。   宋逸成苦笑,他倒是不介意脱光给她看,可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小姑娘,他一点都不想委屈她。   宋芸算是自食其果,唐若瑾很快就把她抛在脑后,不再想了。她上午依旧去议事花厅听陈氏处理家事,下午,她刚和唐嘉珍喂完小鹿呦呦,就有丫鬟过来通报说,老爷请她去书房,老太太也在,有事相商。 第73章 痴心妄想   唐思文找她还算正常, 不过, 老太太也在?唐若瑾第一反应就是准没好事, 不过, 她还是整了整衣服, 带着以琪去了唐思文的书房。   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抿了一口茶,看了唐思文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   唐思文面红耳赤, 犹豫着看向唐若瑾, 张了张口, 却没有说出话来。   唐若瑾暗暗警觉, 能让唐思文如此为难开不了口, 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老太太瞪了唐思文一眼,他却只是低着头, 不肯看任何人。她没有办法, 只好自己开口:“若瑾啊,你和宋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 有些事你也该考虑一下了。”   唐若瑾淡淡道:“不劳老太太操心, 嫁妆的事自有母亲帮我操办。”   “不是嫁妆,”老太太放下茶杯,“你嫁过去, 宋世子身边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想,与其安排什么不知根知底的人服侍世子, 还不如安排个自己人呢,至少不会背地里给你使绊子,还能帮衬你。”   “服侍?自己人?”唐若瑾终于明白老太太想做什么了,她微微冷笑,怪不得唐思文开不了口呢,这老太太的脸也太大了。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表姐比你大几个月,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想着你到了庆国公府,人生地不熟,难免束手束脚,或者会有人给你气受,不如让映雪去帮你好了,你们是表姐妹,自然能团结一心,可不比外人强多了。”   唐若瑾垂下眼眸,“让表姐给我当丫鬟,那多不合适,再说,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当了丫鬟也不会做活计啊,我用着也不会顺手的。”   老太太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什么丫鬟,我说的是让映雪帮着你服侍世子!”   唐若瑾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世子眼光很高的,可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看得上,这么多年,多少人想往他身边凑,可是,谁也没有成功。”   “什么香呀臭呀的,映雪是你的表姐!”老太太一拍桌子,“男人还不是都一样,嘴上说的不要,你给他安排了,他还能拒绝不成?再说了,你可以成亲的时候就把映雪带过去,就当成是媵妾,难道庆国公府还会把人退回来不成?”   唐若瑾懒得和这不可理喻的人纠缠,直接冷淡地说道:“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的三角眼阴鸷地盯着她,“好,你不听我的话,难道还能不听你父亲的话不成?”她转头看着唐思文,不容拒绝地吩咐:“你跟她说!”唐思文虽然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是他却是映雪的舅舅,怎么可能看着映雪受苦而不帮忙呢?   唐思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根都不敢抬头看唐若瑾,“若瑾,映雪她也有苦衷,你看在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答应了吧。”   “我不答应,不止是柳映雪,我是不会给世子安排任何女人的。”唐若瑾直截了当。   唐思文低着头,“若瑾,出嫁从夫,在家从父,现在你还没有出嫁呢,我的吩咐你必须得听。”   唐若瑾冷笑,“怎么,你想用父亲的身份压我?我要是不听你的,你准备怎么惩罚我呢?”   “若瑾,我——”唐思文抬头,唐若瑾的模样让他心虚,可是,映雪自幼就在他身边长大,他很是心疼她这次的遭遇。老太太的建议也有道理,映雪的身体已经那样了,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嫁出去了,若是与人为妾,庆国公世子倒真的是个好人选。“若瑾,你不明白,映雪将来不会有孩子的,威胁不到你的。她去了庆国公府,只能帮助你。”   唐若瑾笑了,“哦,表姐将来不会有孩子?为什么?”   唐思文的脸一红,“她,她身体不好,大夫说了,她将来不会有孩子的。”映雪的事,他还真是说不出口。   唐若瑾不禁大笑,“父亲啊父亲,你当这府里谁是傻子呢,柳映雪是个什么情况,你打量我不知道吗?你想把这么个残花败柳塞给世子,你是想坑谁呢?坑你的嫡长女,还是坑你未来的女婿?你觉得柳映雪坑得我还不够吗,还想追到庆国公府去继续坑?你觉得我就那么傻,会带着这么个祸害嫁人?”   唐思文张口结舌,老太太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扔,茶杯顿时碎成了几瓣,“你说谁是残花败柳?你说谁是祸害?你,你好大的胆子!”   唐若瑾懒得再陪他们演戏,看着唐思文,“你心疼你的外甥女,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想帮着她来坑我,那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把她带进庆国公府。你那么喜欢她,你怎么不——你怎么不把她嫁给你自己的儿子好了,你不是也有儿子吗?”   “啊!”门口传来一声叫,唐若瑾扭头一看,唐嘉瑞正一脚迈进门里,惊恐地看着她。   唐若瑾顿时有了一种罪恶感,她一拍桌子,“不对,嘉瑞是我弟弟,也不能坑他啊!”   唐嘉瑞无语地看着她,过来端正地给老太太和唐思文见礼,抬眼一看,正对上两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吓得丢下一句“你们有事你们先谈,我先回避了。”就落荒而逃。   唐若瑾态度强硬,三人不欢而散。老太太气恨恨地回寿安堂。   唐思文则回了外院的书房,他对着江婉的画像,喃喃自语,“婉儿,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想着帮映雪一把,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再说,对若瑾也没有威胁,可是,若瑾她,明显很生气,怎么办,我好像总是做不好……”   画像上江婉站在灿若烟霞的桃林中,巧笑倩兮。   回到海棠苑,以琪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亏她们想得出来,柳映雪算是什么东西,也想塞给世子?”   青萍惊讶地问道:“他们想把表小姐……”柳映雪的事闹得太大,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失了贞节的人,还敢想着服侍世子?   “无妨。”唐若瑾淡淡说道:“我已经回绝了,此事不必再提了。”   柳映雪的事被她强硬拒绝,老太太和唐思文也没有再说起此事,唐若瑾也就不再理会了,她现在还有一件很苦恼的事,那就是绣嫁衣。   唐若瑾没有学过刺绣,女红很是差劲。除了嫁衣,她只给宋逸成绣过一只简单的香囊,难得他不嫌弃,很是爱惜地每天放在怀里。   绣嫁衣是个浩大的工程,京都的闺秀大都娇养,并不是人人都能把整个嫁衣绣完的。所以按照习俗,只要小姐在嫁衣上随便绣上两针,这嫁衣就算是她亲手绣制的了。   唐若瑾的嫁衣早就开始绣了,不过她拖拖拉拉地,现在也不过绣了一只袖子,她琢磨着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绣完,还是让青萍给自己绣呢?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办,这嫁衣就被宋逸成看到了。   他盯着这嫁衣看了半天,沉默不语,虽然他不在乎小姑娘穿什么,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好看。可是,小姑娘的绣工实在是……一言难尽,他不想成亲的时候让人笑话她。   “咳咳,”宋逸成斟酌着开口,“若若,绣嫁衣太过辛苦,我给你在霓裳阁定一件,到时候,你随便在上面加一针就行了,好不好?”霓裳阁是京都最好的绣坊,他定要送给她一件最华美的嫁衣。   唐若瑾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绣嫁衣好费眼睛,绣得时间一长,我的眼总是酸酸的。”他不早说,自己早就受不了这活计了。   宋逸成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拉到身边仔细查看,手指尖尖果然有了一点薄茧,好在眼睛依旧清澈幽黑,没有给伤到。他严厉地说道:“从今日起,再不许绣任何东西了!”   “嗯,再不绣了!”唐若瑾眉开眼笑,搂着宋逸成的胳膊连连点头。   没有了绣嫁衣的事,唐若瑾的生活可以说是简单又轻松,不过,唐府就这么大,有时难免会遇到碍眼的人。   唐若瑾穿过小花园,枝叶翠绿,花香怡人,她脚步轻快。以琪和青萍跟在她身后,手里捧住陈氏交给她看的嫁妆清册。   柳映雪正迎面走来,她瘦了很多,面色也有些黄,整个人看起来瘦骨伶仃的。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非但没有把她衬托得气色好,反而更显得她憔悴不堪,她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丫鬟倒是比她更加丰润有神。   唐若瑾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瞥了她一眼,见她也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干脆视而不见,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青萍经过柳映雪身边,不由轻哼了一声,“……也敢肖想世子。”   以琪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   柳映雪当然听见了,她的脸上浮起俩坨不正常的红晕,猛地咳嗽了一阵,恨恨地盯着几人的背影,“你别得意,早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第74章 蛊惑人心   自从得知柳映雪肖想世子之后, 青萍只要看见柳映雪就会不自觉地露出鄙夷的表情, 虽然她自觉掩饰得很好。   “青萍姐姐。”又一次偶然地碰面, 柳映雪叫住青萍。   青萍心里再怎么鄙夷柳映雪, 她也是府里的表小姐, 她开口叫人,青萍还是不敢不应的,她低着头屈膝一礼,“表小姐。”   “青萍姐姐今年十八岁了吧?”柳映雪的手指在月季花柔嫩的花瓣上拂过。   青萍顿时警觉起来, “表小姐问这做什么?”难不成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 想要打自己的什么主意?   柳映雪微微一笑, “青萍姐姐别紧张, 我不过是为你可惜罢了。”   “奴婢?怎么可惜了?”   “姐姐你生得就像这盛开的花瓣一样好看, 性格又温婉贤淑,女红也是首屈一指, 可惜了你这样的人品, 将来却要嫁给个泥腿子庄稼汉,或者整日点头哈腰辛苦跑腿的小管事, 欸, 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女人真是就像这花瓣一样, 固然娇嫩美丽,却也脆弱不堪,稍稍遇到一点挫折, 尤其是亲事上面的不顺,就会凋零了。”她说着话,手指捏住花瓣一揪,两指一捻,粉嫩的花瓣顿时萎顿成一团。   青萍的心头一跳,柳映雪的话说中了她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事。不过,自己和她可不一样,她已经失了贞洁,还落胎绝子,自己可是不会走到她那一步的。   柳映雪打量着她的神色,“你们小姐啊,性格可是独的很,她是不会让你们在世子面前露脸的,在她出嫁前,她肯定会把你和青菱打发了的。”   “表小姐多虑了,我们小姐对我和青菱都很好,不会随意打发我们的。”青萍勉强扯出一个笑意。   柳映雪也是一笑,“那你就等着看好了。”   青萍一路走一路想着柳映雪的话,直到回到海棠苑还是恍恍惚惚的。   青菱凑到她身边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像丢了魂似的。”   “你说小姐她——”话说了一半,她及时止住了。   青菱奇怪地问道:“小姐怎么了?今天很正常,什么事都没有啊。”   青萍摇摇头,“没什么。”一般的大家小姐成亲时,都会从娘家带侍女过去,将来小姐有了身孕,不方便服侍夫君的时候,就会从自己的丫鬟中选取忠心可靠的,开了脸,给夫君做通房。但是,这是主母给丫鬟的体面,丫鬟自己却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主动爬床勾引男主人,是不忠的行为。   所以,就算她见了世子惊为天人,也不能让人察觉到她的心思,但是,她可以等,等小姐怀孕的那天,到时候,小姐一定会在她和青菱中间选择一个人,派去服侍世子的。因为服侍小姐的丫鬟中,只有她们两个年龄合适,其他的像红福等人,都太小了。   唐若瑾的婚期定下来不久,顾新兰的婚期也定了,就在同一个月。   萧正平为了能早日迎娶顾新兰,差点磨皮嘴皮子。兵部尚书顾大人可不像唐思文那么好说话,他是想把嫡女多留些日子的,萧正平吐了不少的苦水,什么平王府需要办一场喜事,平王府没有能掌事的女主人,又做了不少的保证,什么将来只有顾新兰一人,一生一世都只对她一人好,这才换得顾大人松口。   顾新兰说起萧正平急切可怜的样子,又好笑又感动。   唐若瑾拍拍她的胳膊,“你还笑,萧公子多么诚心啊,连一生一世只对你好都说出口了。新兰,他是不是跟你说过,将来不会有妾室和通房?”她很是在意这个,就是不知道新兰这种纯粹的古人是否在意。   青萍正好端了茶水和厨房刚送来的点心进来,听到这话,慢慢地把茶点放到桌上,退到堂屋,默默地站在门口一侧。   以琪上前帮着倒茶,把点心摆好。   顾新兰点点头,“他是跟我说过。那你呢,宋世子有没有说过……”   唐若瑾点点头,“他很早以前就说过了,他只有我一个,将来也是。”   以琪默默地退到一侧,抿着嘴一笑,主子自从有了小主母,也没有那么像冰山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这样太好了。若瑾,我跟你说,你别看贵夫人们个个养尊处优,端庄体面,其实心里的苦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像我娘,她要孝敬公婆,早晚都要去给婆母请安;还要照管我爹和他的妾室,生活起居不说,还有勾心斗角;下面还有一堆的孩子要管,亲生的怎样都行,庶子庶女却得把握好度;每天还要和管事婆子们商议家事,看着体面,其实很是辛苦。”   唐若瑾道:“所以说,你嫁得很好,将来,你不用去给婆母请安,也没有妾室和庶子庶女要照管,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也没人和你勾心斗角,你就不用担心了。”平王妃已经疯了,估计不会出院子的。   顾新兰一笑,“辛苦还是小事,最难受的是明明心里不愿意,还得装大度,给夫君张罗妾室通房什么的,不然,就是妒妇。试问,有哪个和夫君真心相爱的人,愿意安排别的女人给夫君啊?除非根本就不爱,只是相敬如宾的才能做到心中没有疙瘩。”   唐若瑾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说的对。既然萧公子都跟你说了不要妾室通房,你也别为了脸面名声什么的,给他安排。”   顾新兰想了一下,有些扭捏,轻声道:“若瑾,将来,要是你有了身孕,不能……,那你会不会给宋世子安排通房?”   唐若瑾坚定地摇头:“不会,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给他安排通房的。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通房,不也照样好好的。怎么我有了身孕他就得要通房服侍了,我才不会给他安排呢。就是婆母安排的,我也不许他收。对了,平王妃也没办法为难你了,你没有这方面的压力,更不用委曲求全地给萧公子安排了。”   以琪暗暗点头,厉害,小主母,就该这么硬气。   顾新兰开心一笑,“太好了,我本来还有这方面的顾虑,听了你的话,我也想明白了,放心,我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青菱从院子中进来,看见青萍站在堂屋中,面色苍白,内室里传来小姐和顾小姐轻声说话的声音。她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青萍点点头,勉强一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看着点,我去歇歇。”   乙三津津有味地听着小主母和顾小姐说话,完了转头就给宋逸成汇报了,小主母说了,就算是婆母安排的通房,也不许他收。   宋逸成看看乙三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这家伙肯定又在腹诽他这个主子夫纲不振,他薄唇轻启,“汇报完了就滚回去吧。”   乙三可不敢把他惹火了,倏忽就不见了。   宋逸成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乙三这种家伙懂什么,小姑娘是在乎自己才会说这样的话,要是她太过大度,根本不吃醋,那才叫糟糕呢。不过,小姑娘已经考虑过将来有了身孕的事了吗?他想象着小姑娘的肚子鼓起来,里面孕育着他的骨血,不由得激动起来,看看天已经黑透了,起身就朝着唐府而来。   唐若瑾已经沐浴过了,她把擦干的头发都梳在头顶,团成一个大丸子头,把床帐放了下来,跪坐在床上,解开小衣,把魏妈妈给的雪肤膏细细地涂抹在身上。   宋逸成见床帐低垂,还以为小姑娘这么早就睡下了,可是屋里的烛火又没熄,估计还没睡着吧。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若若?”伸手揭开了床帐。   淡绿色的床帐一揭开,宋逸成和唐若瑾都惊呆了。唐若瑾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立刻想到了宋逸成是夜探闺房,不能让人察觉。   宋逸成也傻眼了。淡红色的床铺上,小姑娘跪坐着,全身的肌肤如玉,像牛乳一般细白,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不盈一握的纤腰,都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他从未见过的可爱之处,白得那样无暇,粉得那样娇嫩,让他想起了冬天里的白雪红梅。   唐若瑾等了片刻,见他非但不回避,反而目光灼灼,火热的眼神似乎要在自己身上烧出个洞来。   唐若瑾又羞又急,脸红得快要滴血,她伸手捂住了自己,转头瞪他:“快放下帐帘!”   宋逸成这才勉强回魂,看着小姑娘娇羞无比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几番,一开口声音暗哑,“好,这就放下。”他说着话,挤到床边,手一松,帐帘垂了下来。   唐若瑾大急,“我,我是让你放下帐帘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第75章 煽风点火   宋逸成放下帐帘, 坐在床边, 没有理会唐若瑾的话, 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溜到小姑娘的身上去了, 那光洁莹润的肌肤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 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唐若瑾见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了,慌忙去扯床角叠放着的被子,可是, 她双手一松开, 最娇嫩可爱之处就又展露在宋逸成的眼前了。   宋逸成的脑袋里一阵轰鸣,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长臂一伸, 大手就探到小姑娘的身上,可怜唐若瑾的手刚刚碰到被子, 还没扯呢, 自己就被扯倒了。   她刚想爬起来,宋逸成健壮的身躯压了下来, 他抓住她的双手, 推到头顶,单手握住,另一只手抚摸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见她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半闭着双目,头朝着一边侧转, 羞涩地不敢看自己,这才放任修长的手指游走在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唐若瑾清晰地感觉着他急切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的肌肤,从纤腰慢慢向上。   宋逸成终于握住,低声唤道:“若若,看着我。”   唐若瑾睁开眼睛,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看他。   她如此羞涩,宋逸成也不再勉强她。他俯首吻它。   他的嘴唇灼热,灵活的舌尖试探着品尝了一下,唐若瑾身体一抖,“逸、逸成……”   她细细的声音像小猫的叫声,宋逸成脑子一热,重重地吻了起来。   唐若瑾浑身紧张,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叉,紧紧并在一起。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觉醒了,从她的心头发出芽来,又长出纤长的枝蔓,蔓延到她的四肢,它似乎很需要营养,渴望着阳光,渴望着空气,渴望着水,渴望着他……   她的樱唇半开,白玉一般的肌肤慢慢变成一种淡淡的粉色。   宋逸成更加受到蛊惑,他一边或轻或重吻她,一边用手慢慢地探索。他轻轻推她的腿,想要把她分开,唐若瑾却紧张地并得更紧了。   “若若……”宋逸成低低地唤她,声音暗哑得厉害。   “不,逸成,不行……”她能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他的掌心灼热,肌肉紧绷。可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啊。“逸成,再等等,好不好……”   宋逸成心跳如擂鼓,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可能要爆了,可是,小姑娘说再等等,他的小姑娘还没有准备好……   宋逸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将头埋在她玲珑的肩窝,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他掀开床帐,大手一挥,蜡烛灭了。他回过身,将她和被子一起抱住。   他抱得太紧,有些热,唐若瑾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宋逸成闷哼一声,低声道:“若若,你要是再乱动,我可就不忍了。”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她还在怀里乱扭。   唐若瑾立刻僵住了,再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着说道:“逸成,我有些热,把被子松开些,好不好?”   宋逸成轻叹一声,把她的被子松开,半搭在自己身上,将她揽进怀里,“睡吧,乖乖地。”   唐若瑾额头抵在他健壮的臂膀上,胳膊搭在他的腰间,脑袋里不停地想着他到底有没有八块腹肌,她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一个指头都不敢动,眼前的男人就是个火|药桶,她可不敢去点燃他。   第二日,唐若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好在,她现在也不用去给谁请安,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她轻轻伸了个懒腰,青萍青菱听到动静,都进来服侍。   唐若瑾洗漱好,看着青萍:“咦,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青萍摇摇头:“没有生病,没事,可能昨晚没有睡好。”   看来不光是自己没睡好啊。唐若瑾道:“你和青菱跟了我也快一年了,咱们也不生分,你要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可以跟我说说。”   青萍张了张口,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多谢小姐,不过,奴婢真的没事。”   她不肯说,唐若瑾也就没再追问,即便是她的丫鬟,也是可以有自己的隐私的。   青萍几天时间就瘦了好多,问她又说没事,唐若瑾只好让青菱多照看她,要是生病了就请大夫来。   青菱也很奇怪,她和青萍两个一起到小姐这里才熟悉起来的,两人都是一等丫鬟,但是两人分工明确,从来没有在小姐面前争宠过,也没有红过脸,在她眼里,青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次却不知有了什么样的心事,谁问都不说。   柳映雪也默默地关注着青萍的变化,虽然不知道青萍是如何探到了唐若瑾的口风,但是很明显,她明白了唐若瑾的决定,在唐若瑾和宋逸成之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位置,哪怕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   “青萍姐姐,其实,你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柳映雪微笑着,如愿看到青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青萍很明白柳映雪找到自己是没安什么好心的,可是,她很想知道柳映雪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柳映雪的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腹部,“表妹她是心高气傲,她长得好看,觉得自己肯定能拴住宋世子的心。也许她自信宋世子有了她,就不需要别的女人了。可是,事情都有万一啊,万一她生不出来呢,宋世子总不能没有子嗣吧?宋世子可是将来的庆国公,总不能连个继承爵位的亲儿子都没有吧?”   青萍的心头一跳,看了一眼她放在腹部的手,没有说话。   柳映雪继续说道:“她要是生不出来,就必须得给宋世子纳妾,这个妾室要是生了儿子,那就是将来的小世子了。”她盯着青萍变白的脸,显然,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有些火得慢慢点,柳映雪微微一笑,迈着莲步走了。   对于柳映雪和青萍频繁的偶遇,红福自然作为唐府异常情况汇报给了唐若瑾。   唐若瑾凝眉想了片刻,柳映雪可以说是和自己撕破脸了,青萍和她走得近,对自己是不利的。可是,也不能因为两人偶遇次数多了就处罚青萍啊,还是先敲打一番吧。   用过晚膳,唐若瑾对进来收拾的青萍说道:“我知道你最近有心事,不方便和我说也没关系,可是,柳表姐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总是去打扰她。”   青萍的手一抖,一只粉彩的小碗掉到地上,立刻摔碎了。她的脸一白,噗通跪倒地上:“小姐恕罪,表小姐是想和奴婢搭话来着,不过,奴婢什么也没有和表小姐说……”   唐若瑾忙把她拉了起来,嗔怪道:“看你紧张的,地上还有碎瓷片呢,你就往上面跪。表姐和我关系并不好,你们也都知道,我是担心她说了什么话,你们不爱听,顶撞了她也不好。反正,再遇到她,你躲开些就是,实在是迎面碰上,避无可避,也要有礼有节,别被人抓住把柄。她们倒是拿我没脾气,但是我担心她们对付你们。”   青萍嘴唇翕动:“小姐……”   唐若瑾道:“好了,你去洗手吧,这些让青菱来收拾就好了。”   青菱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盘碗,青萍将地上的碎瓷片都小心地打扫干净。   以琪看看唐若瑾,有些忧虑:“小姐,她……”   唐若瑾摇摇头,她总不能强迫青萍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能因为她有心事就惩罚她。“什么都不用做,多留意着些吧。”   以琪点点头,不管是谁,都别想对小主母不利。 第76章 陪嫁丫鬟   一连过了好些天, 青萍都很正常, 红福和以琪什么都没有发现。   唐若瑾也放松了, 青萍和青菱都来她身边快一年了, 她可一点都不希望贴身丫鬟背叛自己。   顾新兰和唐若瑾的婚期都定在十月, 两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要带什么样的人嫁过去,大丫鬟、小丫鬟、庄子上的人都得考虑;嫁过去后怎么和夫家的人相处;甚至成亲时打赏人用的银锞子打成什么花样都饶有兴致地讨论一番。   “若瑾,”顾新兰抿了一口茶, 放在桌上, “有些事你得提前和丫鬟们说清楚, 免得她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说着, 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站在角落不肯出去的以琪一眼。   以琪暗暗好笑, 主子是个大冰山,对待她们这些属下极其严格, 她除非是想自虐, 才会去喜欢主子这样的人,再说, 主子和小主母之间的亲密劲, 谁也插不进去,她也不会给小主母添堵的。   唐若瑾点点头,最近她的院子里是有些人心浮动, 小丫鬟们都想着跟她过去庆国公府,她确实得早点把带过去的人选定下来。   唐若瑾先和陈氏打了声招呼,陈氏说她院子里的丫鬟随便她挑, 挑好了就把身契给她送过来。   以琪和魏妈妈本来就是庆国公府的人,自然会跟着她过去。小丫鬟也很好定,唐若瑾选了红福和另外三个,这四个都是她喜欢的,又是从府外面买来的,没有家人在唐府牵挂着。只是青萍和青菱都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又有家人在唐府,未必愿意跟自己过去,她还是得问问她们自己的心意。   唐若瑾先把情况跟两人讲清楚:“要不要跟我去庆国公府,完全看你们自己的心意,我是不会勉强你们的。你们两个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若是有了意中人,我会和母亲商量,帮你们促成的。”   她看看两人的表情,继续说道:“若是跟我去了国公府,我的嫁妆里面也有几间铺子和几座庄子,你们愿意嫁到庄子上去也行,或者铺子里年轻的二掌柜,再或者府里年轻的管事什么的,只要你们双方都有意,我也会成全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在我身边做个管事娘子。”   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不过,我可是把话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给世子安排通房的,不光是你们,谁都不可能,所以,这方面的心思你们可不能有。”   青菱立刻说道:“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小姐是个好主子,脾气温和,出手大方,从来不随意打骂惩罚下人,别的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很想来海棠苑呢。   青萍也点头,“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去庆国公府。”   陪嫁丫鬟的人选也定了下来,海棠苑又恢复了平静。   宋逸成自从那晚掀开帐帘看了唐若瑾之后,就总爱往海棠苑跑,而且每次都故意挑在唐若瑾临睡之前赶来。唐若瑾对他又无语又无奈,好在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沐浴的时候闯到净房里来,唐若瑾只好在沐浴后直接擦上雪肤膏,在净房收拾好再回到卧房。   宋逸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抱着又香又软的小姑娘心潮澎湃,其实很是难熬。就这样,他也不肯走,只是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只要看到她刚刚沐浴完粉红的面颊,就会想到那晚看到的如玉肌肤。   唐若瑾在他怀里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偷偷仰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睛闭着。   她放心大胆地打量着他。   浓密整齐的眉毛,长长的凤目闭着,没有了白日的冷厉,显得温和无害。她的目光从他眉心淡红的朱砂痣开始,扫过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坚毅的下巴、鼓起的喉结,在他健硕的胸膛打了个转,就朝着他的腹部去了。   她抬眼看看,他依然安静地睡着。   她伸出手,慢慢地从他微敞的衣襟探进去,小心地摸了一下,果然有腹肌!   唐若瑾兴奋得眼睛发亮,从最上面开始数,一块,两块,三……   “若若。”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要是睡不着,咱们做些有意思的事,好不好?”   偷摸人家被抓包了!   唐若瑾大窘,她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宋逸成,低低地说道:“我睡着了!”   宋逸成轻笑一声,长臂一伸,把她带进怀里,低头在她后颈闻了闻,幽幽的香气入了心,宋逸成满意地在那白嫩的后颈上轻咬一口,唐若瑾吓得一哆嗦,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嘴里嘟囔着:“我睡着了,我真的睡着了!”   宋逸成好笑地看着她那鸵鸟样,也不再为难她,真要撩拨她,到后面最难受的还是自己。   唐若瑾睡着的有些晚了,第二日,她伸了个懒腰,挑开床帐一看,又睡到日上三竿了。   青萍青菱进来服侍,她洗漱好,做到桌边,青萍把小厨房温着的早饭端进来,就退了出去。以琪上前,把饭菜都摆在桌上,也退到墙角,唐若瑾用膳的时候是不要人布菜的。   她搅了一下碗里的红豆粥,红豆熬得粘稠,豆子都开花了,看起来火候很好,她刚要喝,以琪低低地喊道:“小姐!”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以琪上前,用银针试了一下,银针没有变色。   “怎么了?”唐若瑾有些奇怪,她的饭菜每次都是以琪摆桌,同时也会试毒,不知道以琪为什么要再试一遍,而且银针也好好的,没有变黑。   以琪凝眉看着这红豆粥,好像能看出什么名堂似的。“小姐,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来试的,刚才乙三给我传话,说这红豆粥怕是有问题。”   乙三整日待在她的院子,没准还真知道什么,唐若瑾悄悄问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乙三说了什么?”   以琪看了看连着堂屋的门口,严肃地低声道:“暗卫自然有通消息的方式,耳力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执行偷听情报任务的时候,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去吧。刚才乙三说,他看见青萍去端这早膳的时候,背对着门窗耽搁了一会儿,他没看见具体的动作,不过,青萍最后搅了搅这红豆粥,他看清楚了。”   唐若瑾打量着桌上的早膳,红豆粥最容易动手脚,小汤包、云片糕没法下手,其他的都是分量少的小菜,如果放了东西进去又搅拌过,盘子的边缘肯定会沾上菜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规规整整地摆在盘子正中间,边缘干干净净,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人搅拌过又重新把边缘擦拭干净的可能。   “小姐,我得把这红豆粥送到暗卫乙字组去,那里有教导我的师傅,他定能分辨出这里面是什么。”以琪擅长的是能杀人的烈性毒,这种毒大都能用银针试出来,可是有些毒要仔细辨别才能知道是什么用处。   唐若瑾的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多宝阁上一个圆肚子的小花瓶上,以琪会意,轻手轻脚地把花瓶拿到桌前,把红豆粥倒在里面,又放回了原处。   唐若瑾不敢大意,什么都没有吃,以琪随便挑了几样包起来,藏到怀里,就当是唐若瑾用过饭了。   青萍和青菱进来收拾,唐若瑾懒懒地说道:“吃饱了又倦怠动,青萍,你去跟母亲说一声,我今日不去议事的花厅了。”   青萍应了一声出门了,青菱把桌上的碗碟都收到大托盘里,端去了后罩房那里的小厨房。   以琪迅速地取下小花瓶,出门交给了乙三。   唐若瑾歪在罗汉床上,手里拿了本书,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以琪悄悄打量着她,见她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盯着书,眼神却是放空的,显然在发呆。她悄声说道:“要是她真的害小姐,那小姐也没必要为了这种背主的人难过。”   唐若瑾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她叹了一口气,“我是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要说有难处,或者别人威胁她了,她完全可以跟我说,前阵子,我问了她多少遍,都说没事,欸,她那个时候就有心事,藏了这么久,还是……以琪,我一点都不希望她做出什么下毒的事来,因为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要是她真的害我,我不会看在她服侍我一年的份上就不追究的。”   最初桂香的姐姐玉香因为害她撞柱而死,眼看着一条人命没了,她还很不舒服,宋逸成专门跑来安慰她。到后来试图诬陷铁牛的丫鬟让她下令当众打死,她已经变了。   以琪很是认同,“她服侍你,拿着月银,那是她的本分,又不是对小姐你无私的帮助,不能算对小姐有恩,总之,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的。她要是害小姐,小姐也不必手软。”   唐若瑾垂下眼眸,“我希望……她什么也没做。” 第77章 人赃并获   宋逸成当晚就来了。   他表情严肃, “若若, 你那个丫鬟不能留了。”   唐若瑾沉默了一瞬, 丰润红嫩的嘴唇抿了抿, “是什么毒?”   “是绝子药。”宋逸成的眼神冷若冰霜,“用上几次, 就能让女子再也没办法受孕。”幸亏乙三发现了那丫鬟的异常, 不然, 他真是不敢想象后果。   “竟然这么歹毒,我——”唐若瑾抬起头来看宋逸成, 眼神有些迷茫,“我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她竟然要给我下这样的药?”   宋逸成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在她柔软的发顶吻了一下,“若若,人心难测, 欲壑难填,不要为了这种人烦扰,一个丫鬟而已, 直接打杀了也没什么。”   唐若瑾额头抵在他胸膛上, 沉默了一会儿,“那药混在红豆粥中, 无色无味,连以琪都没有发现。逸成,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一个丫鬟能随便得到的药。”   宋逸成也知道其中有蹊跷, 本来看她有些难过,想让她处置了丫鬟就行,剩下的事自己派人暗中查清楚,没想到她还是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纤弱的后背,“若若猜的没错,那药定然是有人给了那丫鬟,再蛊惑她下到你的饭食里的。那药对女子伤害极大,没有身孕的女子服用几次就能绝子,有了身孕的女子要是误服……”   “有了身孕的会怎么样?”   “会大出血的。”   唐若瑾心里弥漫着一丝丝的不安,她喃喃地说道:“如此歹毒……”   宋逸成不忍心看她劳神伤心,低声道:“若若别费神,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暗中把她处理掉。至于她背后的人,我会查清楚的。”   唐若瑾摇摇头,“你别动手。我要人赃并获,她背后的人八成是柳映雪,我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唐若瑾又一次起晚了,她伸个懒腰,青萍青菱进来服侍,青菱帮着她梳头发,青萍去小厨房端温着的饭菜。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时间,小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青萍左右看看,将饭菜都一一放到大托盘里,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纸包,将里面的粉末都倒进小米南瓜粥中,慢慢地搅匀,她把剩下的纸折好放进怀里,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转过身。   “啊!”她发出岔了音的一声尖叫,手中的托盘脱了手,碗碟叮叮哐哐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饭菜撒得到处都是,她青色的裙摆上溅上了汤汁。   小厨房的门外,唐若瑾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旁边还有陈氏,身后跟着以琪和郑妈妈。   “小、小姐,太太。”青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奴婢该死,奴婢手滑了。”   以琪上前,把地上一片稍大的碎瓷片拿起来,里面还有少许的小米南瓜粥,她在小厨房的架子上取了一只碗,把残存的粥都倒在里面。   唐若瑾道:“你是该死,不如你说说,你在这粥里面放了什么?”   青萍紧张地思考起来,这药据说是无色无味的,用银针也试不出来,小姐和太太站在门外,应该没有看清楚自己放了什么,可是自己身上还有那个包过药的纸包,万一被搜出来就遭了。   “我,不,奴婢,奴婢是觉得这粥里放些糖比较好,所以……大小姐不信,奴婢这就吃给你看。”她说着话,从怀里把纸包拿出来,抬手就想塞到嘴里吞下去。   以琪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青萍拿着纸包的手再也动不了了。   以琪从她手里把纸包夺过去,“这可是证据,你是想把它吃掉吗?”   唐若瑾闭了闭眼睛,“母亲,请父亲过来一起审吧。”今日正好是旬末,唐思文也在家中。   一行人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郑妈妈拿着装着残粥的小碗和那个纸包,以琪看管着面无人色的青萍,有小丫鬟去外院的书房请唐思文。   唐思文听说唐若瑾派人来请自己,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唐嘉瑞。   郑妈妈把两样证据都放在桌上,陈氏上前给唐思文解释了前因后果。   “绝子药?”唐嘉瑞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十三岁了,对这些也略微懂得些,再加上前阵子柳映雪的事满府的人都悄悄议论,他很明白绝子意味着什么,“这丫鬟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害得姐姐绝子?”   唐思文火冒三丈,怒喝道:“这样背主的奴才,直接打死就是!”   唐若瑾忙拦住他,“爹爹,这药无色无味,用上几次就能让人彻底绝子,这不是一个丫鬟能有的药,我们要先问问她是谁给了她这药,蛊惑她害我。”   青萍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唐思文指挥着人,“先打上二十板子,看她说不说!”   很快就有人搬来了条凳,架起青萍趴在上面,噼里啪啦地开始打板子。   唐嘉瑞悄悄走到唐若瑾身边,低声问道:“姐姐,那药……你没有吃吧?”虽然说要用上几次才会彻底绝子,可是吃下去肯定对身体不好。   唐若瑾摇摇头,唐嘉瑞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十个板子打完,青萍还是牙关紧咬。   唐思文正想命人继续打,唐若瑾道:“去把她的家人全部带来。”   青萍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小姐,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奴婢想害小姐,与奴婢的家人无关!”   唐嘉瑞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脸!我姐姐是唐府的嫡长女,你给主子下这么歹毒的药,谋害主子,多大的罪,你当得起么?!”   青萍是家生子,父母兄长都在唐府当差,三人看起来都很是老实的样子,见青萍跪在地上,一副做错了事正在被盘问的样子,身上带着血迹,再看看旁边的条凳和板子,顿时明白她是惹了祸,慌忙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唐若瑾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两下,“说吧。如果你不说的话,他们三个我会随便指一个,直接打死,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再打死一个,都死光了,就轮到你了。”   青萍目眦欲裂,瞪着唐若瑾喘粗气,“小姐,你何必如此心狠手辣,我的父母兄长是无辜的!你打死奴婢就好了!”   唐若瑾嗤笑一声,“听听,你们听听,给我下绝子药的人,倒指责我心狠手辣!他们教养出你这样背主的人,也不是无辜的。”她纤手一指,“先把她父亲打死!”   她的父母顿时哭成一团,她的兄长怒骂道:“你到底闯了什么大祸?小姐让你说什么,你还不赶紧都交代清楚?!”   几个粗壮的下人把她父亲拉到条凳上,举起板子就开始打。   青萍见唐若瑾并不是吓唬自己,而是真的动手了,忙叫喊道:“住手!快住手!我什么都说!”   唐若瑾举手示意,打板子的人停下来。“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就要一条人命。说吧。”   青萍咬咬牙,左右她是没有活路了,但是父母兄长却不能死,她看看唐若瑾,“小姐,我可以都说出来,但你要保证我家人没事。”   唐若瑾淡淡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青萍哑然,喘了半天气,还是老实说道:“那药,是表小姐给我的。”   “什么?!”唐思文大惊,“你不要信口雌黄!”   青萍已经认命,她低着头,谁也不看,“表小姐说了,小姐性格太独,不会给世子安排通房,我不可能服侍世子,只能嫁给庄稼汉泥腿子或者点头哈腰的小管事。后来,小姐和顾小姐说不许世子收通房,我也听到了。表小姐说,说要是小姐不能生的话,世子能没有子嗣来继承,小姐就只能给世子纳妾,妾室生的儿子就是将来的小世子……”   唐若瑾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谋害自己,原来她觉得嫁给小管事是委屈,只有服侍世子才合心意。唐若瑾怔怔地想着,真像逸成所说,人心难测,欲壑难填。   唐思文不想相信她的话,映雪自己就遭受了绝子的痛苦,怎么会想着害若瑾绝子呢?   唐嘉瑞打量了他一眼,低声道:“父亲,还是把表姐请过来问问吧?”   唐思文这才回过神来,吩咐人去请柳映雪过来。陈氏给郑妈妈使了个眼色,郑妈妈会意地跟着去了。   到了芙蓉苑,郑妈妈只说是陈氏请表小姐去议事的花厅,有事相商,却并没有告诉柳映雪是什么事。老太太在唐府失了利,柳映雪又有了未婚先孕吃药绝子的事,唐府的下人们都很有眼力,根本没有人给柳映雪通风报信,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还以为陈氏真是有事找自己。   到了大花厅,柳映雪看到跪在地上血迹斑斑的青萍,这才反应过来事发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唐若瑾吃了那药没有,吃了几次?   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唐思文尽管心中有所怀疑,还是温和地问道:“映雪,这个丫鬟说,她给若瑾下的绝子药是你给她的,可有此事?”   “什么?绝子药?!我怎么会有那种药?”柳映雪惊讶地问道:“那,表妹你真的吃了绝子药了吗?”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映雪说没有,总不能把她也打上多少板子吧?   唐嘉瑞皱了皱眉头,“父亲,要不派人去表姐的芙蓉苑找一找,也许那药还有剩余呢?”   柳映雪大惊,她为了防备青萍临阵退缩不敢下手,一直在找第二个人选,所以,那药她真的还有剩余。她凄楚地看着唐思文,泫然欲泣,“舅舅,难道我说的话还比不上一个丫鬟?丫鬟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的住处就得被抄检了不成?”   唐思文为难道:“这……一个小姐的住处被搜查,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唐若瑾道:“我支持搜查芙蓉苑。”   陈氏道:“我也支持搜查芙蓉苑。”   唐思文看看自己的妻子、嫡子、嫡长女,他们都很坚定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有些心慌,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外人。他轻咳一声,“那就去搜一搜好了。”   “舅舅!”柳映雪大急,“不能搜啊,怎么能这样对我!”   唐思文柔声安慰道:“映雪,没事,你要是没有这药,搜查过之后不就正好能证明你的清白了吗?”   陈氏派了郑妈妈亲自带着人去搜查,唐若瑾让以琪也跟着去,至少她能识别出这药来。   柳映雪急得满头大汗,低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快去请外祖母过来!”   那丫鬟早就察觉形势不对,正六神无主,听了柳映雪的吩咐,左顾右盼,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地溜了。   唐若瑾假装没有看见,老太太来了正好,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过了半个时辰,郑妈妈带着人回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个稍大的纸包,里面正是那药粉。   唐思文目瞪口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他眼前长大、一直娇娇弱弱的外甥女,颤声问道:“映雪,真的是你?”   柳映雪拧着手中的帕子,抿紧嘴不说话。   花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此时临近中午,闷热异常,突然想起一声蝉鸣,叫得众人心头一跳。   唐嘉瑞开口道:“父亲,表姐做出了这样的事,你看——”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唐若瑾没有看他。他又看向陈氏,陈氏也没有看他。他最后看向自己的嫡子,十三岁的唐嘉瑞。   唐嘉瑞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两下,没有意识到这和唐若瑾警告或者处置别人时的动作一样,他沉着脸说道:“父亲,表姐不能再留在唐府了,若是表姐品行不端,她的父亲可是会怪责唐府没有教导好他的女儿的。”   唐思文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我给江西写封信——”   “舅舅!你,你真的要送我回去?不,我不走!”柳映雪尖叫,江西虽然有自己的生父,但是两人都十年没有见面了,能有什么感情,更何况那个家里还有继母和继母的几个孩子,再加上她现在这样的身子,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   “谁敢赶走我的外孙女?!映雪是我的心肝,她哪里也不能去!” 第78章 有她没我   柳映雪怦怦乱跳的心平缓下来, 外祖母终于来了。   老太太急匆匆地冲进了花厅, 怒目瞪着众人:“好啊, 你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外孙女的, 竟然想把她赶走!”   “外祖母!”柳映雪哭着扑到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是站着的, 身子一个趔趄, 险些被她扑倒。   老太太拉着柳映雪, 大步走到花厅的首位上,坐了下来, 环视一圈,“我倒要看看谁敢赶走我的外孙女!”   唐思文没有说话,唐嘉瑞刚要开口,唐若瑾说道:“表姐,你还是说说,你那个绝子的药是哪里来的?那种药肯定不是外面的医馆就能随随便便买到的。”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又是你在搞事,自从你从庄子上回来,映雪就总是被你欺负。那药是我给她的, 你待怎样?”   唐思文不禁扶额:“你好好的, 干嘛给映雪这种药?”   老太太毫不心虚,“映雪总是要嫁人的, 这药是为了让她控制那些不听话的妾室的。”   “可是,她却给了姐姐的丫鬟,让丫鬟偷偷下在姐姐的饭食里。”唐嘉瑞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冷笑, “映雪是好心,有人来讨这药,她就给了,至于别人怎么用,她又怎么能管得了呢?”   “她不是管不了别人怎么用,”唐嘉瑞皱眉,“而是怂恿蛊惑着那丫鬟给姐姐下药。”   “老太太不是应该在寿安堂修身养性的吗?怎么就出来了。要是舍不得表姐,表姐要回江西自己的家中了,总是借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个事,那老太太要不也跟着去江西?”唐若瑾已经不耐烦再扯谁是谁非,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干磨嘴皮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只想处理掉要谋害自己的人。   “你!”老太太瞪着唐若瑾,又转头去看唐思文,“怎么,你连我也要赶走吗?”   虽然老太太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却是嫡母,赶走嫡母,这不孝的帽子有些大,唐思文连忙说道:“没人赶走——”   “没人赶走你,只是表姐要回江西,你要是舍不得可以一起去。”唐若瑾截口。   “映雪要和我一起,她哪里也不去!”老太太蛮横地看着唐思文。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瑾儿,要不——”   唐若瑾站起身来,“要不我还是回庄子上去吧。这唐府哪里是我的家,根本就是狼窝,时不时就有人诬蔑、下毒,上次是砒|霜,这次又是绝子药,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命来糟蹋,惹不起我还是躲吧,唐大人,你还是和你的母亲外甥女亲亲热热地过一辈子吧,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以琪,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唐思文大急,他有一种预感,让她这样走出去,他此生就休想再见到她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站住!你不能走!来人,快拦住她!”下人们一拥而上,齐齐拦在唐若瑾前面。   唐若瑾猛地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圈光晕,唐思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唐大人,你这是要让我杀出一条血路吗?”   “不,不许动手,谁也不能动手!”唐思文快步走过来,“瑾儿,不要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唐府。”   唐若瑾看着唐思文焦急的眼神,他似乎真的怕自己离开,脸都白了。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爹爹,他似乎谁都拒绝不了,似乎对谁都温情脉脉,他多情,却又绝情。他明知老太太害死了他的生母,却只是把她禁足,并没有让她受委屈。他心疼自幼在他跟前长大的外甥女,哪怕她犯了错也不肯惩罚。他对亡妻念念不忘,从而冷淡了温柔端庄的陈氏这么多年。他对庄子上的小若瑾十年不闻不问,此时却生怕自己又回到庄子上去。   唐若瑾轻轻叹了一口气,“唐大人,你恐怕是弄错了,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向你要过什么啊。我要走并不是因为你不答应我的要求,而是,我总要活下去吧,你觉得我有多少好运气,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唐思文张口结舌。   老太太给柳映雪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唐嘉瑞看着唐府的一家之主,急得汗都下来了,“父亲,姐姐不能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唐嘉珍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唐若瑾的大腿。她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此时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抽抽噎噎地憋得快要断气。   唐思文闭了闭眼睛,半晌,终于开口,“把老太太送回寿安堂,没有我亲口下的命令,不能再出来。映雪……映雪收拾一下,明日就回江西。”   “不!”柳映雪一声尖叫,大哭起来,“外祖母,我不走!回了江西,我没有活路啊,舅舅!”   老太太也喊叫起来:“别拉我,谁敢拉我?!”   唐府的下人们马上就认清了形势,老太太彻底失利,以后府里也没有表小姐这号人物了,几个壮硕的婆子一拥而上,把老太太和柳映雪半推半架地带走了。   唐若瑾看看跪在花厅面无人色的青萍,抿了抿唇,对陈氏道:“母亲,这种背主的奴才我是不会要的,母亲尽管发落吧。”   陈氏吩咐道:“青萍下毒背主,当众打死,她的家人全家发卖。”   青萍一家尚未发出哀求声,就被下人们堵住嘴带下去了。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瑾儿,你——”   唐若瑾揉了揉额角,“唐大人,我也累了,先告辞了。”她弯腰把犹自抽噎的唐嘉珍抱了起来,边走边轻声地哄她。   陈氏屈膝一礼,“妾身还有事要处理,也告退了。”   唐思文又看唐嘉瑞,唐嘉瑞道:“儿子还有些功课要做,先告退了。”   转眼间,偌大的花厅里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主子了。唐思文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花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了。   唐若瑾给唐嘉珍擦干净脸,沉默了一会儿,对以琪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到唐府来,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由得他们一家人亲热去?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大道?”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温暖,虽然比不上唐府富贵,但是她却觉得很是舒心满足。   以琪也看出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姐,那老太太和表小姐故意污蔑小姐,害得小姐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回来后老太太还想毒杀小姐,柳映雪鸠占鹊巢还不满足,处处为难小姐,这次连这么歹毒的毒|药都用上了,小姐,你才是唐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凭什么要退让?”   唐嘉珍刚停了哭,靠在唐若瑾的胳膊上,听到这话,忙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没有姐姐了啊。”   唐若瑾愣了一下,搂着唐嘉珍的小身子笑了,“嘉珍说的对,我要是不回来,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下午,青萍被活活打死,陈氏也学着唐若瑾上次的做法,命全府的下人都来观刑,让他们牢牢记住背主的下场。   青菱也去了,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姐妹趴在条凳上,随着板子的劈啪声,她的身上渗出血迹来,慢慢地那血越来越多,在条凳下的地面扩散开来。青萍的嘴堵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快要暴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青菱的心揪成一团。她不明白青萍怎么会肖想世子爷,不明白青萍怎么会想着谋害小姐,她只知道青萍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的心里甚至暗暗希望她能早点断气,快点结束这剧痛的折磨,希望她下辈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能得一个善终。   晚上,宋逸成来了海棠苑,虽然他很忙,但是小姑娘今日的事闹得大,他有些不放心她。   果然,唐若瑾呆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目光盯着虚空一动不动,显然在发呆。   “若若?”宋逸成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在她白净的额头吻了一下,“若若在想今天的事吗?”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逸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明日柳映雪要离开唐府,等她走了,我要去善觉寺一趟。”那里供着江婉和小若瑾的两盏长明灯。   “明日等柳映雪离开,估计天也不早了,去善觉寺的话,时间有些紧。若若后天去怎么样?我可以陪若若去。”   “你后天有空吗?”   宋逸成点点头。他很少和小姑娘一起出门,再忙,也想抽出些时间来陪她。   “那好,咱们后天一起去。”有他陪着,唐若瑾自然开心。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这次出门,竟然揭开了唐府隐藏多年的一桩秘密。 第79章 偶遇老仆   柳映雪要死要活地不想离开唐府, 奈何老太太被禁足在寿安堂出不来, 唐思文也去上衙了, 她连个哭求的人都没见到, 陈氏安排着唐府的下人们把她弄上马车。   她这些年得的月银和唐思文老太太送给她的东西,算是她的私财, 陈氏命人连夜入了册, 都送给她带着。还有惯常服侍她的丫鬟, 陈氏也挑了两个,把身契送给她, 一起回江西去继续服侍她。两个丫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又有两个老成的下人跟着,一起上路了。   次日,唐若瑾坐着马车,宋逸成骑马陪着,前后都远远地跟着几个侍卫, 一行人去了善觉寺。   出了城门不远是一条岔路,拐进去再走上一段就是宋逸成的别院,上次唐若瑾还来过。   沿着大路继续走, 直通善觉寺。宋逸成过了岔路就不肯再老实骑马了, 直接钻进了唐若瑾的马车,赶车的马夫只当自己没看见, 反正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黏糊劲有些无语,不过,她也知道他其实是很忙的, 就算晚上能来海棠苑也是抽空子。   说实话,唐若瑾很少在白天见到宋逸成,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低声道:“逸成,都说是灯下看美人,可是我发现,这大白天看起来,美人好像更美欸。”灯下的宋逸成面部线条更柔和些,在白天,她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之处,他好像更冷厉些,铁血气息更浓。   “噗——”外面谁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没有听见,宋逸成轻飘飘一个眼刀过去,立刻安静了。   美人什么的,只有小姑娘才能这么称呼他,要是乙三嘴里敢冒出这两个字来,宋逸成会让他在刑堂里待上一个月。   宋逸成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唐若瑾轻轻推他,“热呢。”她的闺房里放了两个大冰釜,加上宋逸成都是晚上来,两人黏糊着也不觉得热。可是这马车里只有一个小冰釜,这会儿又是白天,太阳热辣辣的,宋逸成一抱她,她就要冒汗。   宋逸成不肯放开她,又不忍心看小姑娘皱着眉头喊热的样子,无奈地拿过扇子,一手揽着她不放,一手给她打扇。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亲自打扇服侍我呢,啧啧,这待遇,可是大齐朝头一份呢。”   宋逸成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若若,等咱们成了亲,铁血将军日夜服侍你,保管让若若舒舒服服的。”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唐若瑾一缩脖子,瞪了他一眼,他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   宋逸成还不肯罢休,继续低声道:“若若,你想不想我服侍你?我可是日夜都盼着早日成亲,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服侍若若,嗯,一处都不能放过。”   这话更不能听了,唐若瑾面颊发热,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住嘴。”   宋逸成把她的手握住,细细摩挲着,盯着她泛起粉红的白嫩小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倒是再没有撩拨她。   好在善觉寺很快就到了,宋逸成扶着她下来,陪着她去主殿拜过,唐若瑾去了江婉和小若瑾的长明灯前祷告,不肯让人陪着,宋逸成和以琪都等在院子里,房门开着,他们在院子里也能看见她。   唐若瑾从殿门出来,宋逸成刚要过去,离唐若瑾不远的一个苍老妇人突然“啊啊”叫了两声,朝着她直冲过去。   宋逸成大惊,飞身就到了唐若瑾身边,一把揽住她,后退几步。以琪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就扭着那婆子的脖子。   那婆子盯着唐若瑾,眼睛里满是泪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直直地伸向唐若瑾,她被以琪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是来杀自己的?唐若瑾示意以琪松开她,那婆子快走两步,在她身前两步噗通跪了下来,“啊啊”地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唐若瑾柔声说道:“别害怕。我问你,你是想要钱?”她说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还是你认识我?”她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婆子虽然看起来苍老,倒是反应快,马上就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指了指她的右手。   认得自己?唐若瑾仔细辨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见过她,她见到的应该不是自己,“你是不是认得我娘?”   那婆子泪如雨下,拼命点头。   唐若瑾继续问道:“你和唐府关系近还是和江府关系近?”   那婆子选的是江府。   唐若瑾叫过以琪,“你看看,她大概有多大年龄?”那婆子面容甚是苍老,她看不出来。   以琪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一番,“小姐,这人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又在唐若瑾耳边轻声道:“她的舌头是被人割掉的。”   那婆子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唐若瑾问道:“你是三十二岁?”   婆子点头。   被人割掉了舌头,才三十二岁就如此苍老,看起来比唐府和江府的两个老太太还要老。唐若瑾眉头轻皱,“你——服侍过我母亲?”   那婆子拼命点头,眼睛急切地看着唐若瑾,嘴里“啊啊”地说个不止,两手不停地比划着。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唐若瑾想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回唐府吧?”   婆子目露恐惧之色,用力摇头。   宋逸成道:“带着她,去我的别院。”他命令跟来的侍卫,先回去一个安排懂得手语的人,小姑娘只能和她简单问答,很难搞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   唐若瑾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宋逸成安慰道:“若若别担心,不过是一个婆子罢了。”   唐若瑾皱眉,“她服侍顾我母亲,怎么还能落到如此地步?她的舌头定然是在我母亲去世之后被割掉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江婉是个娇弱小姐,肯定不会让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服侍,她定然是在江婉过世后才遭遇了这些不幸。   自从柳映雪蛊惑青萍下了绝子药之后,唐若瑾心中就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次遇到这婆子,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明显了。   宋逸成何等敏锐,马上就察觉了她情绪有些不稳,将她抱在怀里,“不管她发生过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了,若若无需忧虑。等会儿回到别院,问清楚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的。”小姑娘现在在唐府又不当家作主,安排这么个残废之人并不顺手,这种小事还是自己替她做吧。   宋逸成的别院就在善觉寺和京都之间的岔路上,很快就到了。   唐若瑾对那婆子说道:“这是宋世子的别院,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唐府没有关系,你尽管安心。等会儿有懂得手语的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宋逸成派别院里的仆妇带那婆子下去净手,又把茶水点心端给她。点心做得很好,她却看都不看,只是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唐若瑾。   宋逸成的手下办事效率都很高,他的暗卫组里就有这样懂得手语的人,很快就被召来了。   乙十六和那婆子一通连说带比划,回头对宋逸成禀道:“她姓王,当年是服侍唐夫人的丫鬟,她说……”他迟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说,当年唐夫人是被唐府的老太太害死的。”   唐若瑾的手一抖,茶杯险些脱手,宋逸成忙把她的茶杯接过放到桌上,也不管还有别人在,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两下,低声问道:“若若,要不你先去歇着,等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唐若瑾缓缓地摇头,她这几日的不安似乎已经隐隐寻到了答案,“逸成,接着问,我要听详细的来龙去脉。” 第80章 当年真相   江婉是江阁老的掌上明珠, 服侍她的两个一等丫鬟也是能写会画的。但是, 出了唐思文的事之后, 江阁老震怒, 将近身服侍江婉的人都给罚了。   江婉嫁到唐府的时候,两个一等丫鬟都没有跟过来, 陪嫁的是她院里的两个二等丫鬟。王妈妈便是其中之一。   唐府人口简单, 江婉嫁进来的时候, 老太太的女儿已经出嫁,府里只有老太太和唐思文两个主子, 王妈妈暗暗庆幸,自家小姐性子单纯,去了家庭复杂的夫家,肯定是要吃亏的,像唐府这么简单的人家,京都还真是没有几个。   新婚燕尔, 唐思文和江婉甚是恩爱。表面上,老太太对江婉也很是亲切,可是等唐思文不在家的时候, 老太太就没有那么可亲了, 但是,却让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比如说, 老太太会叫江婉服侍她午膳,这是任何一个儿媳妇都不能抱怨的差事。可是,老太太会故意磨蹭着, 一个人简单的午膳要用上一个时辰,江婉只能站在一旁布菜。老太太还会时不时数落几句,江婉是新妇,这些都只能默默忍着。   有一次,老太太非说江婉给自己夹的鱼刺没有剔干净,划伤了自己的喉咙,罚江婉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在唐思文回来之前才让她起身。   江婉本是娇养着长大的,跪完这两个时辰,腿都快断了。唐思文注意到江婉行动很是不利落,晚上回了房间,把亵衣去了一看,两个膝盖又红又肿。唐思文心疼得要死,生平第一次和老太太起了争执。   老太太把唐思文养大,心里是有疙瘩的。如果她自己有儿子,她肯定不会让唐思文活下来的。可是,偏偏她自己的小女儿生下来就没气了,而那个贱婢的儿子生龙活虎。更让她痛心的是,为了唐府的家业,她不得不把这个儿子抱到自己身边,当成亲生的来养大,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学科举。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唐思文有本事也好,这样她自己老了也有依靠,而她的大女儿有这样的弟弟,在婆家也能硬气些。在她的心中,唐思文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撑起唐府的家业,照顾她和她的女儿,她才是唐府真正的主人,而唐思文不过是她的傀儡。   所以,当唐思文为了江婉来找自己理论的时候,老太太惊呆了。对她来说,这就好比自己养了快二十年的狗,有一天为了维护别人,竟然朝自己吠叫起来。   她绝对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在唐思文的心中,她必须有着不能撼动的权威,必须是第一位的,不仅排在江婉前面,甚至要排在唐思文自己前面。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把他养大的不甘,怎么保证自己在唐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老太太又哭又闹,比江婉还要委屈,“哪个婆母没有给儿媳妇立规矩?到了我这,儿媳妇倒是比我还娇贵了。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哪个儿子为了媳妇顶撞母亲的?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和她成亲,我本来还指望江阁老能提拔你,没想到她根本就是被江府扫地出门了。”   唐思文败下阵来。   不过,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江婉怀孕了,在服侍老太太午膳站了一个时辰之后,竟然见红了。唐思文借此机会,态度坚定地要求老太太免了给江婉立规矩。   婆母给儿媳妇立规矩,本是正常,可是要把儿媳妇弄到小产,就不正常了。老太太表面同意,心里却恨得要死。唐思文越是维护江婉,她的危机感越严重。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唐思文无比宝贝江婉和她的肚子。   老太太的忧虑又多了一层。唐思文如此爱重江婉,肯定也会很疼爱她的孩子,那自己在他心中还有地位吗,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自己的话吗?   老太太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通房让她给打发了,后来纳的妾也让她害死了,虽说为了名声,还抬了两个通房,但是,都被她悄悄下了绝子药,想要生下孩子是不可能的。唐思文的生母是老太爷偷偷养的外室,刚开始根本没在唐府,这才有了唐思文。   绝子药吗?那药可不是只有给未孕的人绝子这一个功效。老太太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在这唐府里,谁能挑战她的权威呢?   老太太改变了策略,对江婉极为照顾,不仅嘘寒问暖,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唐思文很是高兴,娇妻和母亲相处融洽,府里马上就要添一个麟儿。   江婉生产的时候,老太太亲自守在院中,唐思文也在。   唐思文听着江婉时不时的痛呼声,急得在院里团团乱转。老太□□慰道:“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别担心了,我让林妈妈熬一碗参汤送进去,给她长体力。”唐思文感激地点点头。   生产的疼痛是正常的,江婉本来生得还算顺利,阵痛规律得越来越紧密,喝了林妈妈送进来的参汤之后,却开始不对劲了,虽然拼着性命生下了孩子,却最终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   唐思文伤心欲绝,两个丫鬟也是痛哭不止,她们都没有经历过生产之事,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小若瑾生下来之后,眉目一天天长开,越来越像江婉,唐思文只要看到就会痛彻心扉,渐渐地,他再也不去看这个女儿了,更别说抱她宠她了。但是正是因为唐思文对她的冷待,老太太才没有下手害她的性命。而后来唐思文的继室陈氏,也真是因为和唐思文之间冷淡的关系,老太太才没有想着对她下手。   老太太把产婆打发之后,却做贼心虚,害怕两个丫鬟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终有一日会想到其中的蹊跷,借口她们平时对江婉照看不周,才造成了江婉的死亡,把她们都剪了舌头,要发卖出去。   还没等牙婆上门,老太太就后悔了。光是剪了舌头,也不能保证她们将来不会揭出此事来,最好是永绝后患。   为了机密,夜晚老太太和林妈妈亲自去了关押两个丫鬟的柴房,想要将她们勒死,再做成因为愧疚而悬梁自尽的假象。本以为两个丫鬟被剪了舌头,正是身体无比虚弱之时,没想到王妈妈年轻力壮,竟然挣脱跑了出来。   老太太要机密行事,不敢喊人,只好和林妈妈摸黑悄悄追赶。天无绝人之路,有一个看守角门的婆子平日里很是惫懒,角门经常忘了锁,王妈妈素来知道此事,她赌了一把,竟然真的从这个角门跑出了唐府。   当时,王妈妈真的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江婉才会生产出事。她不敢去江府,不敢回唐府,天亮后混在人群中出了门,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她算是唐府的逃奴,没有身契路条,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只好无比落魄地栖身在一个破庙里。后来遇到了一家好心的庄稼人,她去了那个穷苦的人家,洗衣做饭,下地种田,什么都做,有空闲还做些女红补贴家用。   这户人家就在善觉寺附近的山里,当时惊慌失措的王妈妈并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过,真像老太太预料的那样,王妈妈经过的事情多了,慢慢地才意识到当年的事情是有蹊跷的。就光是老太太和林妈妈想要悄悄地灭口这一点,就说明她们做贼心虚,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她把那天江婉生产的事反反复复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害江婉的性命,也不敢回去找唐思文,怕撞到老太太的手里。也不敢去江府,江婉遭人暗算,她们两个丫鬟确实有了照看不周的罪过,她担心江阁老一怒之下,自己也没命了。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年,终于在见到唐若瑾的那一刻崩溃了。 第81章 破庙逼供   王妈妈的讲述, 加上唐若瑾自己的推理, 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唐若瑾一直沉默不语, 嘴角抿得紧紧的, 手指捏得骨节都有些泛白了。   宋逸成看不得她难受,问道:“若若, 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唐若瑾终于开口, “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 就让她这么死了,我觉得太便宜她了。还有林妈妈,为虎作伥,也不能放过。”怪不得那个绝子药的事出了之后自己心中一直不安,原来,那就是当年害得生母大出血而死的元凶。   “而且, ”唐若瑾犹豫了片刻,“逸成,我都不敢告诉外祖母这件事, 她要是知道宝贝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得多伤心啊,她年龄大了, 我担心她受不住。”   宋逸成赞同地点点头,“虽然说他们应该知道真相,但是真相太残酷, 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把好不容易结好的疤血淋淋地撕开,你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会受不了的。”   “那我就不说了,将来要是舅舅回来了,我看情况,也许会把真相告诉他的。至于唐思文,他倒是应该知道真相。”唐若瑾自从那天和唐思文起了冲突,就再也不肯称呼他爹爹或者父亲了,唐思文自己当然察觉了,可是,他不敢要求她改口。   宋逸成握住唐若瑾的手,“老太太绝对不会承认的,若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唐若瑾一挑眉毛,“对付这种人还讲究什么手段,逸成,你把柳映雪帮我追回来,好不好?我有用。”她现在最恨绝子药,连带着所有试图用绝子药使坏的人都恨上了。   宋逸成立刻吩咐了下去。   唐府   酉时刚过,原本在寿安堂禁足的老太太收到了一封信,丫鬟们只知道信是柳映雪写来的,至于信上说的什么没人看到。老太太读了信之后,带着林妈妈强硬地闯出院门,出了唐府,雇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马车夫将她们送到了城西废弃无人的一处破庙,收了银子,又返回了唐府,给刚刚下衙回来急得乱转的唐思文送了信,说他知道唐府老太太在哪,但是老太太吩咐了,只能唐思文一人过去。   唐思文又坐着那马车,也去了破庙。   才刚下马车,唐思文就被那车夫捆了个结实,堵了嘴,拉到那破庙的窗外。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破庙了点着几只蜡烛,唐思文能清楚地看到破庙里的情形,听到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却看不到黑乎乎的窗外站着唐思文。   老太太、林妈妈、柳映雪都在破庙里,手脚都被绑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问道:“十五年前,唐夫人是怎么死的?”   唐思文听到他提起江婉,心中一紧。   老太太怒哼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三个弄来,就是问这件事?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江婉是生产时大出血死的。”   蒙面人发出一声冷笑,“那唐夫人是为什么会大出血的?”   老太太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当年的事只有她和林妈妈知道,这个蒙面人怎么好像是意有所指?也许只是怀疑吧,她低着头说道:“女人生孩子这事谁说的准呢,多少女人都栽在这上面了。”   “呵呵,老太太真是嘴硬。”蒙面人走到柳映雪身边,二话不说就掰断了她的尾指。   柳映雪发出一声惨叫,痛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唐思文身子一颤,想要怒喝,才发现自己的嘴是被堵住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破庙里的一切。   林妈妈恐惧地看着眼前蒙面人,她突然想起了大小姐逼问她唐思文生母之事,也是用这样的手法,不过,当时大小姐只是把她的乖孙弄来吓唬她,并没有真的伤害乖孙。眼前的这一切,不会跟大小姐有关吧?不然,谁会非要追查当年江婉的死因呢?江府这么多年都没有怀疑过,只有大小姐,自从她从庄子回到唐府,一年时间,唐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妈妈打了个冷颤,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们三人今日恐怕不能走出这破庙了。   “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蒙面人又问了一遍。   老太太嘴唇翕动,迟疑地看看柳映雪,她不敢再乱说了。   “三、二、一,时间到。”蒙面人伸手,只听见轻微的“咔咔”声,柳映雪另一只手的尾指也断了。   柳映雪发出更加高亢的一声惨叫,身子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蒙面人再次发问。   老太太的额头冒出汗来,柳映雪尖声叫到:“外祖母,快告诉他,他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他!”   “三、二——”   “我说,我说!你别碰她!”蒙面人还没有数完,老太太就叫了起来,“我说!当年江婉生的时候,我让林妈妈送了一碗参汤进去,那汤里面我放了黄连,黄连是寒凉之物,本来只是想让她受些罪,没想到她身子那么不济,竟然就这么去了。我,我也是无心之失啊。”   “呵呵。”蒙面人发出一阵冷笑,拉起柳映雪左脚脚踝,双手交错用力,“咔嚓”一声,柳映雪身子一挺,嘴巴大张,这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身子瘫软在地上。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这次,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蒙面人冷漠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看着柳映雪凄惨无比的样子、愤恨怨怒的眼神,心疼得要死。柳映雪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是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唯一亲人,她怎么舍得……   “我说,我都说。”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管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至少,现在不能让映雪再受伤了。“江婉生产时,我让林妈妈送的参汤,里面放了绝子药。那药若是有身孕的人服了,就会大出血。”   窗外,唐思文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他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守在旁边的马车夫一把将他拉开,扛起来扔进了马车。   唐思文蜷缩在马车上,身体颤抖,目眦欲裂。他的婉儿,他娇柔甜美的妻子,他发誓要呵护一生的爱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在生产的最脆弱时刻,被人害死了。那碗要了她性命的参汤,就是得了他的允许,送入她的口中的。   而那个害死婉儿的老太太,他这么多年一直恭敬地唤着母亲,让她在唐府里作威作福。老太太为了自己的外孙女,把婉儿的女儿送去庄子上十年,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也还是原谅她了。得知老太太当年害了自己的生母,他也只是把她禁足,没有让她受一丝委屈。   可是,她竟然害了自己视若生命的婉儿。   那个绝子药,老太太用它害了婉儿的性命,柳映雪又试图用它害瑾儿不孕。   唐思文心如刀绞,像是一只濒死的鱼一般僵硬地躺在马车里,一滴血红的泪慢慢渗出了他的眼角……   破庙里,痛得快要晕过去的柳映雪惊讶地看着老太太,原来江婉是被外祖母害死的,怪不得这个蒙面人非要老太太说出江婉大出血的原因呢。   老太太怒视着蒙面人,“我都说了,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蒙面人“呵呵”一笑,上前把三个人的绑绳都松开了,他走到门口,回身对三人说道:“到今夜子时为止,你们三个只能活一个人。若是到了子时,剩下的人不止一个,我就把剩下的人都杀了。你们也不用费心逃跑,外面守着的人多着呢。”   他把破庙门关上,还弄了个粗树干抵住了。   林妈妈爬起来,推了一下庙门,纹丝不动。她又趴到窗口一看,院子里果然有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有人看见她趴着窗户,举起手里的刀朝她比划了一下,林妈妈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发现对方正阴鸷盯着她,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似乎在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   林妈妈慢慢地退到一个角落,她不敢坐下来,背靠着墙壁,谨慎地对着老太太和柳映雪。   老太太起身也朝着外面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蒙面人并不是说笑,而是真的把她们三人关在这里了。她走到柳映雪身边,看了看她的伤势,两手的尾指都断了,又红又肿,脚踝也扭断了,高高地鼓起。   她心疼地看着柳映雪的脚踝,发愁她们该怎么回去,柳映雪却悄悄示意她看林妈妈。   老太太扭头看去,正好看见林妈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她顿时警觉起来,顺手握住了手边的一块石头。 第82章 山庄散心   京都发生了一桩奇案。   唐府老太太的外孙女柳姓女子, 在唐府生活了十年, 因品行不端被送回老家, 却因此怨恨上了自己的外祖母,刚刚离开京都就逃离了护送她的家人,骗了外祖母去了废弃的破庙。   老太太带着一个妈妈去了破庙,三人发生了争执, 并动了手。混乱中,林妈妈被一块尖石头砸中头部, 当场死亡。   柳姓女子虽然受了伤, 却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而老太太在快要断气之际, 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乱刺, 刚巧刺穿了柳姓女子的喉咙,柳姓女子也当场死亡。   唐府的老太太经过此事,虽然命还在,却中了风, 身不能动, 口不能言。   终于找到此处的唐大人,看见破庙中的惨象,以为三人都已丧命, 心伤过度, 昏倒在破庙门前,第二日才被偶然经过的人发现。   不管外面的人是怎么传这件事的,唐府中却是一片死寂。   唐思文从破庙回来就病了,告了假, 没有去上衙,整日待在外院书房,谁也不见。短短几日,就形销骨立,鬓边添了白发。   陈氏得了唐若瑾的示意,没有给老太太请医送药,寿安堂院门依旧禁闭,名曰老太太受了惊吓,不允许有人去打扰她。除了每日送饭菜的人,寿安堂没有任何人出入,这里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唐思文再也没有进过寿安堂的院门。过了些天,陈氏把近身服侍老太太的人都找借口换掉了,新换上来的丫鬟都觉得这是个倒霉差事,没人肯尽心尽力地服侍卧床的老太太,尤其是她中了风,全身都不能动,每日都要数次便溺在床上,渐渐地,寿安堂的内室臭不可闻,没人愿意进去。   虽然林妈妈、柳映雪都死了,老太太也生不如死,唐若瑾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她不敢去江府,生怕自己遮不住情绪,让外祖母看出端倪。   宋逸成也知道这次的事对小姑娘影响很大,晚上来哄了两天,见她始终都情绪不高,想着干脆过了明路,白天带着小姑娘出去走走。   宋逸成想见唐思文,不过这次的事情对唐思文打击更大,他几乎不能出门,不肯见任何人。宋逸成只好跟陈氏报备了此事,陈氏对唐若瑾向来是不约束的,自然答应了。   正值盛夏,小姑娘又怕热,宋逸成用了自己的马车,他的马车比唐府的大多了,里面到处都铺着软垫,角落放了四个冰釜。唐若瑾一进去就觉得浑身清凉。   “逸成,咱们去哪里啊?”唐若瑾看着也钻进马车的宋逸成。   “天气太热,咱们去山里玩,山里面要凉快得多,若若多走走,散散心。”宋逸成看着小姑娘一进马车就窝在软垫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到了夏天,她明显倦怠动弹。   他那么忙,还要抽上一天的时间陪着自己去山里散心,唐若瑾心里暖暖的,不想扫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勾住他的尾指,轻轻晃了晃,“逸成,谢谢你陪我。”   宋逸成反手握住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等成了亲,我天天陪你。白天我不在家,还有晚上呢。”   唐若瑾生怕他嘴里又说出浑话来,警告地眯起了眼睛。   宋逸成一笑,没有再招惹她,虽说她不管是捶还是拧,对自己来说都跟挠痒痒似的,可是她心情不好,不是调戏她的时候。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青望山,唐若瑾已经靠在宋逸成怀里睡着了。唐若瑾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非常安静,马车也停住没有动,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宋逸成拿过旁边干净的巾子给她擦了擦脸,又帮她把脸颊上的头发抿到耳后,整了整她的衣襟,才说道:“咱们已经到了青望山,这里是我在山脚下的庄子。”   “咱们到庄子里了?”唐若瑾刚想起身跳下马车,宋逸成拉住了她。她睡了半天,万一压得腿脚麻了,这一下去非得摔跤不可。   宋逸成先跳下车,回身将两只大手叉在唐若瑾肋下,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唐若瑾笑眯眯地,两人关系日渐亲密,这样的动作她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可是,等看清眼前的情形,她瞬间不淡定了。   马车停在一个极大的院子里,院子干净整齐,这都没什么,可院子里那密密麻麻的人是怎么回事?宋逸成的侍卫都站成整齐的一排,恭敬地低着头,没人敢乱看,他们身后,还有好多人,一看就是庄子上的人,也都低着头。   几十号人都安安静静地候在院子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合着他们都在等自己睡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而且她还是被宋逸成抱下马车的,那些人会不会胡乱猜测他们在马车做些什么?   这个庄子是宋逸成的,意味着以后她就是这里的主母了,这就是她首次见庄里众人的方式?   宋逸成怎么不早点把自己叫醒?唐若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坑老婆的世子!   “嘶——”有轻微的抽气声,唐若瑾看过去,发现有些庄子里的人见她下了车,正偷偷地打量她,显然看见了她瞪宋逸成的那凶狠一眼。   完了,形象全毁了!   宋逸成轻笑一声,吩咐道:“今天只是过来散散心,不问庄子里的事情,大家都散了吧。”   庄子里的人都散去了,只有庄头留了下来,看宋逸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宋逸成道:“午膳准备几样农家菜,不用太多。瓜果不要太冰。”   庄头连忙都记下,转身去准备了。   宋逸成拉起唐若瑾的手,“若若,先歇一歇,咱们出去在庄子里走走,下午再上山去。”   唐若瑾净了手,时间还早,宋逸成带着她转转。   唐若瑾在庄子上生活了多年,对庄子很是熟悉亲切,兴致来了就亲手摘些瓜果,看见鲜嫩的蔬菜也采了些。有一个侍卫问庄上的人要了个提篮,唐若瑾摘的瓜果蔬菜都放到里面,零零碎碎都快要装满了。   他们转够了,就回主屋用午膳。   清炒的农家小菜、蘑菇炖小鸡、附近河里捞来的小鱼,炸得金黄,还有用栗子面贴的小饼子,唐若瑾很是喜欢,赞不绝口,吃了好多。   宋逸成见小姑娘胃口大开,甚是心喜,暗道下来了得好好赏这个庄头。   唐若瑾吃得太多,不能立刻就走动,宋逸成揽着她歇了个午觉,两人才慢悠悠朝山上走去。   青望山不是很高,却很是凉爽,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宋逸成拉着唐若瑾,侍卫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山顶,溪流成了一条小瀑布,倾泻而下,形成一个清潭。那潭水清澈,粼粼有光,宋逸成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小姑娘的眼睛,转头去看她,见她正兴奋地盯着潭水,跃跃欲试。   “山上的水很凉,若若不能碰。”宋逸成马上打消她的念头,姑娘家不能碰太冷的东西,连她吃的瓜果都不能是冰湃的。   唐若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下去,就坐在这里看看。”   宋逸成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庄子上自己炒的榛子。他两个手指轻轻用力,榛子就破壳了,里面的果肉完好无损。他把手掌伸到唐若瑾面前,唐若瑾细白的手指从他的掌心捏起那枚榛仁,放到嘴里吃了。   “真好吃,逸成,到了这里我都变贪吃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那把今日给若若做饭的人带回去吧,让他天天给若若做。”小姑娘爱吃,宋逸成自然高兴。   “欸,不用。他的家人都在这里,再说,这饭菜啊,得是庄子上的人,用庄子上的大锅,炒庄子上产的新鲜食材,才是那个味。以后,等逸成有空了,咱们再来就是了。”   宋逸成有些愧疚,他真的很少陪小姑娘出来的。   “逸成,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的。”唐若瑾拉着他的手,轻轻一晃,“就是,我累了,逸成~”   小姑娘的体力向来很好,爬这么高的山肯定累不着,她显然是在向自己撒娇。宋逸成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声道:“那,我背着若若下山,好不好?”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再坐上一会儿。”   唐若瑾靠着宋逸成的胳膊,他剥开一个榛子,她就把榛仁捏走吃了,偶尔大度地塞一个到他的嘴里,奖励一下这个辛勤劳动的人。   等把一包榛子吃完,唐若瑾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宋逸成立刻就在她面前半蹲下,唐若瑾趴到他宽阔的背上,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修长的腿分在他的劲腰两侧。   宋逸成反手托住她的腿根部,清晰地感觉到小姑娘柔软玲珑的身子伏在自己背上,他的大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更往上一些,奈何现在是大白天,远处还有一群侍卫,只好不动声色地在她腿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山下走去。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才下到半山腰,一阵凉风刮过,乌云蔽日,眼看着天就暗了,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唐若瑾急声道:“逸成,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能更快些。”   宋逸成在她柔软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这会儿趁着小姑娘着急,终于逮到机会了,不得不说,手感真好,又软又弹。他轻叱道:“若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济?”   唐若瑾忍不住白眼,这不是济不济的问题,是不想变成落汤鸡啊。   还没等她腹诽完,宋逸成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两侧的树木飞快从她眼前向后略去,唐若瑾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人家是会轻功的,她自己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他的。 第83章 漫漫长夜   宋逸成身形极快, 回到庄子雨还没有落下来, 他拉着唐若瑾的手, 慢悠悠进了屋,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才打了下来,宋逸成朝着唐若瑾一挑眉毛,得意地一笑。   唐若瑾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得意什么,雨这么大, 咱们怎么回城去?”   岂不知宋逸成得意的恰恰就是此事。这么大的雨, 城外的路又不是青石板铺的, 自然泥泞难行, 他们肯定是要歇在庄子上了,就是陈氏在场,也只能这么安排。   大雨一直下到晚膳时分也没有停的迹象,唐若瑾只好认命地在庄子上留宿了。   用了美味的晚膳, 庄头过来请示, “世子爷,您住在这主屋,唐大小姐住在旁边的院子?”这里是庄子, 自然比不得庆国公府里舒适豪华, 也就这主屋还收拾得不错。   宋逸成淡淡地说道:“唐大小姐住在这主屋,我住在旁边的院子。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不用大动干戈。”反正,他晚上也会偷偷跑过来的。   庄头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擦了擦冷汗,世子爷可真是宝贝这唐大小姐,以后自己可得长点眼。   山中本来就凉爽,又下了大雨,屋里连冰釜都不用摆,唐若瑾在屋里转了两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过去拉着宋逸成的胳膊问道:“逸成,你还有没有事情要处理?”到了这里,他应该没有公务要处理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过问庄子上的事。   小姑娘这是想让自己陪她呢,又不想耽误自己的事。她如此依恋自己,宋逸成的心都要化了,盯着她饱满粉嫩的樱唇看了会儿,“今晚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唐若瑾很是失落,她抬头一笑,帮宋逸成整理了一下衣服,柔声道:“那你快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明明是掩饰不住的失落,还是强颜欢笑送自己出门,啧啧,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东西。宋逸成握住她的手,“我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陪若若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唐若瑾愣了一下,眼睛瞬间变亮了,娇声唤道:“逸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经过了前段时间的事,一直有些心情沉郁,到了这青望山的庄子才好起来,今晚格外希望他能留在身边。   宋逸成非常满意她的反应,握着她的手进了内室,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铺设整齐的大床。   唐若瑾心头一跳,立刻接口:“不如我们下棋吧!”   “若若会下棋?”宋逸成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问道。   唐若瑾很是懊恼,她刚才一时口快,想截断他颇有暗示意味的话,随口那么一说,完全忘了自己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下棋,她连基本规则都是勉强搞清楚。此时,却不得不强撑着点点头,“会……一些吧。”   宋逸成吩咐人送进来一副棋。   这京都的大小姐出门,往往要带上一马车的东西,讲究点的连恭桶都要带上。唐若瑾不在意这些,衣服首饰她都是有就行,出门从来精简,以琪是暗卫出身,更不在意这些,一般只给她带一套应急换的衣服。   宋逸成出门排场要比她大得多,前前后后十几号侍卫,还不知道有多少暗卫跟着。他虽然不带一马车的衣服首饰,但是有些东西也是要带的。总不能世子爷兴致来了要作画,还得派人回京都去取画具。   很快,以琪就送进了一副围棋。她颇为好奇地偷偷打量唐若瑾,跟着小主母一年,从没有见她下过棋啊。   唐若瑾对上以琪好奇的目光,委屈地撇了撇嘴。以琪明白了,小主母这是勉为其难呢,她抿嘴一笑,放下棋就出去了。   宋逸成把棋盘摆好,黑子白子放在两侧。   唐若瑾磨磨蹭蹭地过来,这才发现棋盘是一整块玉石雕的,她惊讶地摸了摸,又捏起一颗白子看了看,也是玉石的,触手温凉,珠圆玉润,打磨得光洁扁胖,甚是可爱。她取了一颗黑子,一黑一白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一抬头才发现宋逸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若若执黑还是执白,选好了吗?”   什么嘛,自己不过是看这棋子可爱,多把玩一会儿,才不是选不定黑白呢。   “执白。”白色的棋子比黑色的更好看。   宋逸成捏了一颗黑子,随意放在棋盘上。   唐若瑾紧随其后,立刻就摆了一颗白子。   宋逸成疑惑地盯着她放的位置看了一会儿,“若若确定要下在这里?”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棋路,真是很少见到这样的下法。   唐若瑾肯定地点点头,对她来说,思考一个时辰和不思考,没有任何区别。倒是宋逸成,在她每下一颗白子之后,都要皱着眉头想一会儿。   “若若,你是不是……胡乱下的?”宋逸成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唐若瑾毫不羞愧地点头,一点儿没觉得丢人。   宋逸成扶额,小姑娘根本不会下棋,难为自己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特殊的棋路,仔细地研究了半天。“若若,你——输了的人可是要被惩罚的。”   “啊,怎么惩罚?”   “打屁屁。”她的小屁屁手感可真好,他只拍了一下,就牢牢记住了那感觉。   这家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唐若瑾抿着唇,漆黑的眸子瞪着宋逸成。宋逸成淡定地和她对视,毫不退缩。   半晌,唐若瑾败下阵来。“那你输了,也要被惩罚。”   “好。若若打算怎么惩罚我?”宋逸成才不相信自己会输,不过,他对小姑娘的惩罚很感兴趣。   “嗯,要是你输了,我要摸一摸你的……腹肌。”她早就想数一数他有几块腹肌了。   “好。”宋逸成哑声说道。他的心怦怦直跳,现在,他既想赢,又想输。赢了就能再次体会一下那又弹又软的手感,输了就能让小姑娘那白嫩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身体。   “规则要由我来定。”唐若瑾又补充道。   宋逸成疑惑地看她,下棋还有新规则?   唐若瑾得意地一笑,围棋她是不会,可是,五子棋他也不会啊,肯定是听都没有听过。   “五子连珠?”宋逸成凝眉想了一下,这种下法倒是新奇,他从未听过。不过,听她讲解过,倒也简单。   唐若瑾飞快地把棋盘上的黑白子分别收起来,大度地说道:“你是第一次,让你先好了。”   宋逸成也不推让,“啪”的一声,将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唐若瑾欢呼一声:“哈哈,我连成了!”宋逸成定睛看去,果然,一条斜线上,五颗白子连成了一串。   宋逸成放下手中捏着的黑子,走到一边,长身玉立,含笑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站到他面前,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夏日的衣衫很薄,隔着衣服也能摸到他的腹肌。她双手一起,一左一右,仔细地数着,一块、两块、三块……八块整整齐齐!真是好身材啊!唐若瑾惊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像是一只大型野兽,正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唐若瑾尚且停在他下腹部的手一抖,“啊,继续来下棋吧。”   宋逸成很快就明白了五子连珠的窍门,只是没有唐若瑾熟练,眼看着五个黑子就要连成,却被白子抢了先。   唐若瑾有些不敢摸他了,假装大度,“呵呵,我刚才已经摸过了,这次就放过你吧。”   “那怎么行,愿赌服输,我可不是一个会耍赖的人。等会儿,若若要是输了,也不能耍赖哦。”宋逸成有把握下一次下赢了,他起身站到一旁,朝着唐若瑾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唐若瑾无奈,手指在他的腹部轻轻划过,“好了,我这就摸过了。”   宋逸成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若若怎么能这样敷衍了事?”他松开自己的衣襟,抓着唐若瑾的手腕,把她白嫩的小手送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若若,刚才隔着衣服也许没有数清楚,现在,你再好好地数一遍。”   手指下的肌肤紧致,一块块的肌肉似乎充满了力量,和隔着衣服摸的感觉很是不同。唐若瑾的脸红了,手指却流连着不肯离开。   宋逸成低声道:“若若,就像刚才那样,仔细地数一遍,嗯?”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唐若瑾被他的声音蛊惑,不由自主地去抚摸他,从最上面的那块肌肉开始,细嫩的手指仔细地描绘着轮廓,描好一个再去描下一个。兢兢业业地描到最后一块,唐若瑾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眉间的小朱砂痣殷红如血。   唐若瑾吓了一跳,“逸成,你——唔。”   宋逸成吻住她,舌尖强硬地闯入她的领地,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上,不允许她有一点点退缩。   尽管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唐若瑾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激躁。他尽量地温柔,还是会偶尔没控制好力度,他揽在她腰上的手紧紧地压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中。   “唔——”唐若瑾想开口让他轻一些,却换来了他更加激狂地进攻掠夺,似乎他又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正在奋力地厮杀着。   唐若瑾双臂环过他的劲腰,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试图安抚这个炸毛的大型动物。   一个吻激烈又漫长,唐若瑾快要喘不过气来,嘴唇都有些麻麻的了。她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宋逸成才勉强地放过她。他低下头,小姑娘面色绯红,目光盈盈快要溢出水来,像极了青望山上的清潭,鼻翼轻轻翕动,丰润的嘴唇变得嫣红,有些红肿。   “肿了。”他的拇指压在她的唇上,轻轻揉了一下,低声道:“若若,要不我们——”   “要不我们别玩下棋了,”唐若瑾心头一跳,“天色也不早了,逸成,你去睡觉吧。”   宋逸成轻叹一声,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顶,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平息了一会儿,抬头笑道:“这才刚刚戌时,现在安歇也太早了。再说,这个五子连珠我还没有赢呢,让若若赢了两场,我可要找回场子才是。”   唐若瑾暗暗后悔,真不该下棋的,就是下棋也不该赌输赢,就是论输赢也不该赌这种色|色的赌注。到了这个时候,宋逸成他……   宋逸成岂肯罢休,拉着唐若瑾重新坐回桌旁,修长的手指轻快地黑白子收回,“这次,让若若先行。”   唐若瑾捏着一颗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她无比纠结,都不知道自己该输还是该赢。赢了,去摸他好像很是危险,真要是把他撩拨得控制不住可就糟了;输了,让他动手的话,好像也很危险的样子。   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输赢根本就不是由着她说了算的,宋逸成经过两局,已经掌握了五子连珠的窍门,唐若瑾还在神思不属地盘算输赢,宋逸成已经连成了五子。   “若若,我赢了呢。”宋逸成起身。   唐若瑾坐在椅子上不肯动,“逸成,你好厉害,一下子就会了。呵呵。”怎么办,怎么才能逃过被打的命运?   宋逸成已经肖想了很久了,岂容她逃过。见她赖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索性弯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床边,把她轻轻放下,顺势一翻,唐若瑾就趴在了床上。   她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宋逸成的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后背上,她顿时动弹不得了。   “若若,你乖乖地,我会轻一点,不会疼的,嗯?”他的另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屁屁上。   唐若瑾又羞又怕,双手紧张地握了起来。   “啪!”一声轻响,唐若瑾身体一颤,脚尖绷紧了。   “啪!”又是一声,唐若瑾急了,轻喊:“住手!只能打一下的!”   “怎么,打疼了吗?”宋逸成笑了一声,大手放在上面,轻轻地揉了几下,手感太好,揉起来比拍起来更舒服,他的手都不想离开了。   “只能打一下的!”唐若瑾好容易挣扎着翻过身来,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宋逸成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有几块腹肌?”   “八块。”   “那若若摸了几块?”   “……八块。”   “那若若你公平地说,我应该拍几下?”   “……”唐若瑾不肯开口。   “嗯?”宋逸成不肯放过。   “……两下。”   “那若若第二次是不是直接摸的,没有隔着衣服?”   唐若瑾大惊,猛地抬头看着他,连连摇头,绝对不行!   把裙子掀起来,亵衣褪下露出屁屁,那是下人犯错被打板子时的样子。宋逸成虽然很想,却舍不得这么对她。她要是羞涩还好,可是她明显是一副惊恐万分抵死不从的样子,还是放过她吧,“可以不去衣服,但是若若要陪着我再下几盘。”直到他满足为止。   唐若瑾欲哭无泪。夏日的夜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漫长,快点天亮吧。 第84章 宋芸之死   从青望山回到京都, 宋逸成神清气爽, 国公府的人都暗叹世子爷不愧是快要成亲了, 整个人神采奕奕,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冷漠可怕了,倒是往日娇柔的大小姐宋芸变得更阴沉了,时不时就听说她院里的小丫鬟被惩罚的。   自从端午节误服了毒茶毁了容貌, 宋芸就再也没有迈出过自己的房门,即便是在内室, 丫鬟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 她也是带着厚厚的面纱。   萧梦芝那里没有解药, 御医也束手无策, 庆国公夫人杜氏又想办法请民间的神医。只是这些神医在民间虽然享有盛名,其水平却比不上御医,对宋芸的脸也是只有惊吓没有对策。   宋芸为了治好自己的脸,极力忍耐着配合了几次, 可是, 每次都是看到所谓的神医又惊恐又恶心的表情,对她所中的毒却毫无办法,渐渐地,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毒是不是再也解不了, 她成了一个貌若鬼畜右手残废的怪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还苟活着。   她不敢照镜子看自己的脸,即便模糊的铜镜也能告诉她那是一张怎样可怕的脸。她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弹琴作画再也不可能。她也没有心思看书,整日整日地枯坐在房中, 一言不发。院子里但凡有小丫鬟窃窃私语,她就怀疑是在偷偷议论自己,不问因由就是一顿板子。   “……来了……”   “小声点!”   宋芸朝窗外看去,两个小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可能会招来一顿打,正顺着墙根飞快地走着,想要逃开。   “站住!”宋芸眼见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想要逃走,更以为她们在说自己的坏话,她也不想去问她们到底说的是什么,直接吩咐道:“每人打二十板子!”   两个小丫鬟吓坏了,噗通跪在地上。   “小姐饶命啊!”   “小姐,奴婢们是……是在说二公子。”   “是呀,听说二公子书房来了个尊贵的客人。”   “听说是什么皇子,小姐,饶了奴婢吧。”   “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二哥那里来了个尊贵的皇子?莫非是太子殿下来了?   宋芸的心怦怦直跳,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太子了,不过,太子和庆国公府向来没有什么来往,二哥什么时候和太子关系这么亲近了,竟然能请得太子到他的书房?   她挥挥手,让不停磕头求饶的小丫鬟下去,两个丫鬟意外地逃过一劫,生怕她改口,一溜烟地跑远了。   宋芸再也坐不住了,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始终静不下心来。太子就像一颗巨石,落在了她的心湖,激起了大片涟漪,经久不散。   如今这个样子,她不敢去见太子,即便是带上厚重的面纱,她也是羞愧的。不过,她从小和宋安成亲近,他的书房她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花园里有一条隐蔽的小径,是到他书房的近路,小时候两人也是经常走的,那小路能绕过别人的视线,到书房拐角的一丛大芭蕉那里,芭蕉的后面,书房开了一个小窗户。   也许,她可以偷偷去那里看一眼。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她飞快地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衣服,仔细地将面纱系好,出了房门。   外面守着的大丫鬟惊讶地看着终于出门的小姐,宋芸却低声吩咐道:“不用跟着我。”   小姐自从毁容后就变得喜怒无常,丫鬟们都不敢质疑她的决定,宋芸一个人悄悄出了院子。   沿着小路,她顺利地到了书房外面的大芭蕉下,那扇小窗口却是关着的。宋芸轻轻地试了一下,窗户似乎是在里面叉住了,纹丝不动。   她倍感失望,本以为至少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却连这卑微的心愿都不能达成。她站在窗下,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脚却像是生在地上一般,不肯动。   恰在此时,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心念一动,贴在窗下,凝神去听。这一听,不由得大失所望,屋里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这二皇子是贤妃所生,她也是见过很多次的,他说话的声音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宋芸神色黯然,刚想离去,却听到二皇子提到了太子。她又仔细去听,屋里二皇子和宋安成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她只能听个大概。只是只言片语,却让宋芸大惊失色,这二皇子和二哥,明显是在密谋着要谋反!   自从年初,皇上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外面的臣工虽然不清楚,宫里的后妃和皇子们却都心知肚明。皇宫里面没有皇后,二皇子的母妃贤妃一直管理着后宫。   二皇子本以为,太子没有了母后,只要自己的母妃在皇上身边时不时地吹一吹耳旁风,皇上早晚会厌弃这个太子。要是除了太子,他就是年龄最长的皇子,母妃在后宫中也是地位最高的,加上自己也是勤勉努力,那这太子之位,不管怎么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皇上对太子有一种格外的疼爱之意,努力了多年,太子的地位一丝都没有动摇。要是皇上殡天,太子登基,那他可就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了,必须在这局棋还没有走死的时候做出改变。   宋芸在窗外听得心惊胆颤,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谨慎地不碰到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沿着来时的小路,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她的心仍然跳得飞快,几乎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声音。宋芸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办,二皇子要谋反!要是二皇子成功了,他那样骄傲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焦躁地在屋里快步转了两圈,不,不行,他不能死!必须警示他,要小心防范二皇子。   她倾慕太子多年,对太子的喜好大都了解。明日正好是旬末惯例的休沐日,她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她必须去见他!   宋芸过了无比忐忑的一晚,她没有睡好,就算是勉强入睡,梦中也是他被人逼迫,要么惨死在剑下,要么被禁闭在高墙之内,抑郁自尽。   好容易挨到天亮,她仔细地戴好面纱,确保一点都不会露出自己的脸,带着大丫鬟出了门,坐上马车,直奔东华街上的一个中档酒楼,要了一间雅间。   丫鬟很是奇怪,却不敢开口问她。小姐从端午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这次来酒楼做什么?她指定要了这个雅间,倒像是与人约好的样子。   宋芸坐立不安。她的手指无数遍摸上自己的面纱,确保它好好的戴在自己头上。如果不是为了他,她是不会冒险出门的,万一这面纱掉下来,万一她的脸被人看到……   她打了个寒颤,不,不会掉下来的,她系得非常结实,不会掉的。   右侧的雅间传来动静,似乎有人挪动椅子坐了下来。   宋芸激动地站起身来,吩咐丫鬟:“在这里等着。”她出了门,到了相邻的右侧雅间门口,手指在门上轻叩了两下,没有等里面应答,直接推开了房门。她知道他的习惯,如果不是与他约好,去敲他的门他是不会应的。   他果然坐在桌边,宋芸快走两步,正要开口说话,“刷刷”眼前闪过两道剑光,一个灰衣人出现在眼前,手中一柄细长雪亮的剑笔直地指在她的喉咙上。   “我是——”她刚要表明身份,却看见太子瞥了她一眼,面色大变,猛地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宋芸呆呆地看着看着干呕不止的太子,眼角的余光发现灰衣人指在自己喉咙上的剑也在微微抖动,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两道剑光,她颤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刚才的剑光已经将她蒙面的面纱切掉了。   “啊——”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隔壁的丫鬟听到宋芸的叫声,吓了一跳,飞快地冲了进来,看见灰衣人的剑正指着自家小姐,忙大声喊道:“不要杀我家小姐,她是庆国公府的小姐!”   宋芸的身体急剧地颤抖起来,他见到了自己状若鬼畜的脸,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抓起地上的面纱,胡乱地蒙在头上,跌跌撞撞地冲出酒楼,一头栽进自家的马车里,“回府!快回府!”丫鬟追着她的身影,爬到已经开始行驶的马车上,不敢开口。   宋芸回到国公府,整整两日没有开口。不过,自从端午节毁容之后,她经常枯坐一天不动不说,她的内室不主动叫人服侍,也是不许随便进的,丫鬟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敢打扰她。   眼看着日上三竿,宋芸还是没有叫人进去收拾床铺,丫鬟偷偷在门口听了听,没有听到宋芸起身的声音。她不敢贸然进去,也不敢出声呼唤,只在堂屋坐立不安。   到了午膳时分,宋芸还是没有动静,丫鬟坐不住了,她轻轻唤了两声,屋里没有回应,她大着胆子把房门推开一丝缝隙,轻声道:“小姐,该起身了。”   屋里飘来梅花的香气,那是宋芸最喜欢的熏香。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见宋芸仰面睡在床上,她的头发梳的极整齐,插着她最喜欢的绿意含芳簪,她没有戴面纱,脸上敷着极其厚重的一层粉,完全盖住了她的皮肤,嘴唇鲜红,染了口脂。   “小姐。”丫鬟胆颤心惊,颤抖着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却发现她身体僵硬,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国公府乱成一团。   国公府的大小姐宋芸吞金自尽,国公夫人杜氏痛怒交加,将她院子里服侍的所有人全部杖毙,不分大小,一个都没有放过。 第85章 京都之乱   京都的叛乱发生得毫无征兆, 令人猝不及防。   当然, 猝不及防只是某些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二皇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部分人马冲进皇宫, 宋安成紧随其后,直奔皇上歇息的广德殿而来。   太子负手站在空荡荡的广德殿廊下,面上没有一丝惊慌之意,似笑非笑看着手持利剑的二皇子, “二弟,这是做什么?”   “大哥不如让开, 我找父皇有要事呢, 等我和父皇商定好大事之后, 自然会来找大哥的。”二皇子没有称呼太子殿下, 在他的心中,太子这个称号过一会儿就不再属于这个大哥了。他的手指在明亮的剑身上轻轻弹了两下,宝剑发出细细的嗡鸣之声。   可惜太子并没有像他预料中那样识时务,不但没有让开, 反而摇头轻叹, 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瓜一样,“父皇是不会见你的,你若现在回头, 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是在身前扮演了多年孝子的亲生骨肉, 父皇并不想亲眼看着他丧命。   二皇子冷笑一声,“我是个好儿子,父皇不肯见我,我就再等上片刻好了。”再等一会儿, 就由不得他说见不见了。   太子剑眉一扬,“随你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了,二皇子有些不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二皇子明显焦躁起来,他看看西方的天空,又看看后宫的方向。   太子很好心地为他解惑,“你不用看了,西郊大营的人马是不会来的,和你约好的吴将军已经被绑了。至于后宫之中,你的母妃贤妃娘娘企图让太监宫女绑架皇子公主,也已经被囚禁了。不知道二弟还有没有要等的人了?”   二皇子咬了咬牙,双目圆睁,事情到了现在,虽然两处的支援都没有到位,他也不可能再回头了。他看看身侧跟随的宋安成,以及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高声喊道:“弟兄们,今日若能成功,各位都有从龙之功,加官进爵就在眼前,跟我冲!”   宋安成闭了闭眼睛,手指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他心里明白,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能成功了,这个二皇子平日里礼贤下士,也颇为勤勉,在朝中风评向来不错,举事之前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想到处处都是纰漏。   他的拇指在剑柄上摩挲两下,或许,他应该立刻斩杀二皇子,以求将功赎罪,可是这样,他就再也不可能超越大哥,大哥永远都看不见他这个弟弟。再说,二皇子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能杀,他不能杀,还是应该——   没等宋安成想明白,太子一扬手,广德殿三面的房屋内涌出大批手持刀剑的黑甲侍卫,屋脊上哗啦啦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广德殿的正门大开,庆国公和宋逸成大步走了出来,两人的身后,隐约能看到皇袍一角,端坐在殿内高位之上。   二皇子发一声喊,朝着正门冲了过去。他的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有的扔下来兵器,举起双手,有的红着眼睛,举刀跟在二皇子身后。   霎那间,箭如雨下。   所有的箭都朝着二皇子的身后,避开了这个尊贵的皇子。   要想冲进广德殿,就得经过庆国公和宋逸成的身边,二皇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持着利剑冲了过去。   宋逸成的嘴角轻轻扯动,腰间的佩剑根本就没有拔|出来,空手朝着毫无章法的二皇子击了一掌,大手一探,二皇子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跪倒在了殿门前的台阶上,手里的剑也被他夺走了。   宋安成的剑也终于拔了出来,随手挽了几个剑花,拨开了飞射过来的利箭。从父亲和大哥从殿门中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没有一丝胜算了。如今该怎么办,父亲和大哥能不能原谅他,皇上会不会因为他而疑心庆国公府?   他虽然没有像宋逸成那样早早就上了战场,功夫却也是不错的,寻常的弓箭手并不能伤到他。他拨开乱箭,却在下一刻寒毛直竖,一支黑色的利箭就在乱箭后面,挟着万钧之力,带着隐隐风雷之声,以不可抗据之势,射进了他的胸膛,他似乎听到了箭头刺穿皮肤的声音,那是……父亲常用的箭。   宋安成的身体颓然倒地,手中的剑也脱手了。   他看向广德殿的正门,透过乱飞的箭矢,不断倒地的人影,他看到了父亲沉痛无奈的眼神,看到了宋逸成轻皱的眉头,紧抿的唇角,他张了张嘴,“大哥……”希望下辈子,我还能这样唤你,到那时,我一定紧紧跟着你的脚步,再也不走错。   二皇子在皇宫作乱,京都中自然也少不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匪人。   唐若瑾早就得到了宋逸成的嘱咐,在唐府悄悄做了些部署。唐府没有正经的侍卫,只有几个护院。宋逸成派了二十个侍卫过来,加上唐府的家丁,在府里不停的巡逻。唐府并不大,这些人应该是很够的。   以琪寸步不离唐若瑾身侧,她的身上不仅有腰间的软剑,还备了些毒粉。   匪人都是挑门户不严又有油水的人家下手,像唐府这样戒备森严又不豪奢的府邸,根本就不会成为目标。可是,却也有人就是奔着唐府来的。   “小姐!”以琪的手指按在腰间,谨慎地站在唐若瑾身侧。唐若瑾看着围在府外的五十几个人,冷声道:“萧郡主,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人都是平王府的侍卫吧,你要带着他们作乱吗?”   萧梦芝冷笑,这些侍卫是她磨了很久问父王借来的,为的就是今天。她搭上二皇子,并不是为了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报仇雪恨。在来这里之前,那个她忍了很久的胡老二已经被她杀了,现在,终于轮到唐若瑾了。   她的手一指唐若瑾,喊道:“此女和犯上作乱的贼人有勾结,杀了她重重有赏!”   平王府的侍卫并不清楚今日皇宫里作乱的是什么人,在他们心中,郡主是皇亲国戚,是皇上的亲侄女,怎么可能反皇上呢?听了萧梦芝的话,纷纷抽出刀剑,与唐府里的侍卫站成一团。   平王府的侍卫自然没有宋逸成派来的人厉害,但是胜在人多,一时之间也杀得难解难分。   萧梦芝身边还有两个灰衣人,是平王府的高手。她低声吩咐了一句,两个灰衣人就朝着唐若瑾而来。以琪立刻拔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她与一个灰衣人战在一起,另一个灰衣人则绕过他们,想着来杀唐若瑾。   剑光一闪,乙三护在了唐若瑾身前,挡住了那个灰衣人。   萧梦芝长眉倒立,“他对你可真是用心,安排了这么多的人保护你!我倒要看看,你身边还藏着多少人?”她说着话,从背后取出一只弩来,慢慢地瞄准了唐若瑾。   “谁也不许伤害瑾儿!”一道枯瘦的身影挡在了唐若瑾身前,是唐思文。他两鬓斑白,瘦骨伶仃,张开双臂将唐若瑾护在身后,怒视着萧梦芝。   “唐大……”唐若瑾叹了口气,“爹爹,没事,让开吧,她伤不了我的。”宋逸成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怎么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呢?除了以琪和乙三,她的身边还有两个没有露面的暗卫呢,就是侍卫,也不止明面上的那二十个。   “瑾儿,你躲到府里去。”他不怕死,却怕这个女儿再受到什么伤害,唐思文忧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却惊奇地看到唐若瑾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十个侍卫,一言不发地加入了战团,平王府的侍卫很快就露了败相。   萧梦芝目眦欲裂,今日是她报仇雪恨的唯一机会了,不能错过!   她将手中的弩重新瞄准了唐思文,没办法,要想杀唐若瑾,得先把挡在她面前的人杀掉。“嗖”的一声,一道箭影朝着唐思文而去。   唐思文身子没动,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唐若瑾。他的眼睛万分留恋地停在唐若瑾脸上,所以没有看到那支箭到了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打偏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唐思文疑惑地回头去看,正看见萧梦芝气急败坏地东张西望,想要看清到底是谁还在暗处保护着唐若瑾。   唐思文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远处一支利箭像是一道流光,正朝着萧梦芝飞速而来。   “唔——”萧梦芝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支箭正插在自己的心窝上。她不敢置信地抬头,远处,宋逸成端坐马上,眉目冷峻,手中握住一把长弓,目光像寒冰一样从她身上刮过,又看向唐思文身后的唐若瑾,瞬间变得柔和。   唐若瑾探出身子,朝着远处的宋逸成摇摇手。   宋逸成仔细地看看她,发现没有受伤,又看了一眼战况,唐府安全无虞,他远远地挥挥手,纵马离去了。   唐思文疑惑地问道:“宋世子怎么不过来?”   唐若瑾一笑,“今日京都大乱,他想必是很忙的,爹爹不必担心他。”宋逸成肯定是不放心她,特地绕到唐府这里来看一眼的,没想到,却正好遇到萧梦芝……   唐若瑾看了倒在地上的萧梦芝一眼,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在宋逸成的手中,想必,她是死不瞑目的吧。   京都的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二皇子被圈禁了起来。庆国公虽然护驾有功,但是他的儿子宋安成却参与在叛乱中,庆国公想要请罪退隐,皇上不许,最后,庆国公将手中的兵权都交给了皇上,但是却依旧担任五军都督府的职位。   庆国公夫人杜氏刚刚痛失爱女,唯一的儿子又死在了广德殿前。宋安成是叛乱被射杀,府里连丧事都不能给他办,杜氏悲痛欲绝,每日在屋中垂泪,她完全失去了希望,什么事都无心理会。 第86章 金秋大婚   动乱之后, 京都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于很多人来说,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庆国公府的变化却很大。   宋安成参与了叛乱,庆国公交出了兵权,杜氏失去了生活的动力,而宋逸成则是喜气洋洋地准备迎娶他的小姑娘。   办一场宴席要仔细的筹备, 更何况是世子的婚宴了。府里要妆点的器具、酒席要定的菜单、各处要采买的食材物品、宴请的宾客、场地人员的安排,这些都需要敲定。   国公府的女主人杜氏却根本不理会前来回事的管事婆子。她自从嫁给庆国公, 生下了宋安成, 就一直视宋逸成为眼中钉。要是没有这个碍事的人, 她的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将来的庆国公了。   这么多年, 她努力了很多次,制造意外、捧杀、勾他学坏,都没有成功,最接近的一次就是去年夏天, 她和宋逸成身边的一个人勾连, 联合下手,他中了毒,跌入河中, 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为了不让宋逸成早早生下子嗣, 有了继承人,她又悄悄地在他的未婚妻身上做手脚,连接害了两个和他定亲的小姐,却在唐若瑾身上载了跟头。   她苦心在庆国公府经营, 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现如今,她的儿子竟然死了,还是叛乱被射杀的,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她今后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让她操持宋逸成的婚礼?做梦去吧。   杜氏在庆国公府经营多年,内院的管事婆子们大都是和她同心的,杜氏明显撂挑子,婆子们也不肯用心。   宋逸成一心要给小姑娘办一场完美的婚礼,他要毫无遗憾地迎娶她,怎么能忍受明显错误百出的安排。杜氏闭门不见任何人,管事婆子敷衍塞责,好在他手里还有生母留下的得力人手,除了派到小姑娘身边的魏妈妈,还有好些人呢。   既然杜氏不出面,宋逸成就惩处了一批她的亲信,换上了自己手中的人。剩余的管事婆子见宋逸成如此霸道地插手内院之事,而杜氏却是一副心如死灰万事不管的态度,立刻都老实起来。   内院整顿好了,外院向来是庆国公的人。外院的大管家对府里的局势心知肚明,如今庆国公府只有世子爷这么一个继承人,庆国公还失了兵权,将来这国公府早晚是世子爷的。大管家对宋逸成惟命是从,手下的大小管事们自然全部投诚。   宋逸成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大管家亲自敲定了宴客的名单,其余的事情就由着这些管事们商定,他时不时地抽查一番。   就这样,世子爷自力更生,搞定了自己婚礼的全部准备工作,满心欢喜地等着迎娶他的小姑娘。   一般的小姐嫁人,难免会产生一种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去到一个陌生家庭的惶恐,唐若瑾却没有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宋逸成是她最亲近信赖的人,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唐府,到他的身边去,一点都不抗拒。   唐嘉珍很舍不得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姐姐竟然成了别人家的人了,难受了好几天。唐若瑾答应了会时不时回唐府来看她,也会接她去庆国公府玩,这才勉强有了笑意。   听着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有人欢呼“新郎官来了”,喜娘把喜帕给唐若瑾盖好,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海棠苑的内室。   “嘶,天啊,这是——”   “这嫁衣也太好看了吧。”   “这肯定是霓裳阁的手艺!”   喜娘听着众人的议论,果然跟她预料的反应一样。听说这件嫁衣是庆国公世子爷提前很久让霓裳阁准备的,用了最技艺精湛的绣娘,最精美的绣线,最昂贵的宝石,精心绣制而成。反正这样华美精致光华灿烂的嫁衣,她是第一次见到,更遑论那穿着这嫁衣的新娘,更是漂亮得不像话,眼睛清澈明亮得比这嫁衣上的宝石还要夺目。   只有这么美的新娘,才能不被这嫁衣压住风采吧,喜娘暗暗想着。   宋逸成早就等不及了,眼看着小姑娘款款而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拜别父母。陈氏笑呵呵地叮嘱了几句,唐思文眼眶红了,嘴唇翕动,好久才说道:“瑾儿,唐府永远是你的家,不管你遇到什么事,爹爹都会支持你的。”   喜娘偷偷瞥了唐思文一眼,不是应该嘱咐孝敬公婆,和世子举案齐眉什么的吗?   新娘子出门是要兄弟背着出去的,唐嘉瑞今年十三岁,勉强可以背得动唐若瑾,唐若瑾正犹豫着不敢趴到他身上去,就听见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屈身停在她身前。   她蒙着盖头,从下面能看见红色的喜袍,是他。喜娘迟疑地说道:“世子爷,这,这不合规矩啊。”都是兄弟背,哪里见过新郎官背新娘的。   唐若瑾却不管什么规矩,高兴地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唐嘉瑞委屈不满地看看他,宋逸成长眉一挑,根本不理会这个小舅子的心情。他自从在青望山背了小姑娘,清晰地感觉到她娇软玲珑的身子伏在自己背上,就再也不愿意让别的男人背她了。   花轿在城里绕了好大的一圈,才进了庆国公府。唐若瑾起得早,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险些睡着。   等花轿落了地,三支箭轻轻地射在轿门上,周围传来一阵笑声,有人低声议论着世子爷这力道也太轻了,唐若瑾抿嘴一笑,在花轿上轻踢一脚。   轿帘揭起,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唐若瑾握住这熟悉的手,随着他一步步走向喜堂。   盖头挡着她的视线,她看不清都有谁在,隐约听到有人说庆国公夫人没有出场。唐若瑾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她屡次害宋逸成,没有出现在喜堂上更好。   礼毕,宋逸成牵着她的手,进了新房。   唐若瑾盘膝坐在大床上,从盖头下面的缝隙中看见他崭新的靴子停在眼前,一枚金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唐若瑾抬眸,正对上宋逸成灼热的眼神。   新房里有七八个夫人,都是和庆国公府交好的,有些唐若瑾也见过。   “哎呦,新娘子这嫁衣可真是好看。”   “新娘子更好看吧。”   “哈哈,没错,新娘子可比嫁衣好看多了。”   “没看世子爷都看得错不开眼了嘛。”   唐若瑾面上发热,悄悄瞪了宋逸成一眼,让他收敛些。   宋逸成微微一笑。他本来就生得俊美,此刻神采奕奕,又穿了一身红衣,这一笑简直像是春花初绽,唐若瑾不由得呆住了。   “咱们世子爷生得也不差啊。”   “是啊,新娘子好像也很喜欢呢。”   唐若瑾猛地回过神来,面颊迅速火热了。   宋逸成的笑意更深了,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送了一杯到唐若瑾的手里。   唐若瑾再也不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将这杯味道怪怪的合卺酒饮了一半,她酒量浅,不敢多饮,而且,这酒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一点都不好喝。   宋逸成也不勉强她,将她剩下的半杯酒饮尽了。他凤目在新房里扫视一圈,屋里的妇人们很有眼色地都告辞了。   屋里没了外人,唐若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   宋逸成亲自动手,把她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尽管他仔细叮嘱过,这凤冠为了和华美的嫁衣配套,还是很有分量的。   大手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揉了揉,掌心灼热,低声问道:“若若,累不累?”   “不累,”唐若瑾有些委屈地说道:“就是肚子好饿,喝了那不好喝的合卺酒,更饿了。”   宋逸成低低笑了起来,“若若,你知不知道那合卺酒里放了助情的药物,你竟然只喝了一半,真是浪费。”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合卺酒里为什么要放药呢?   宋逸成揽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为了晚上的时候,让若若……”   唐若瑾耳根发烫,一把推开他,“你该去外面陪客人了。”   “若若先吃些东西。”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快就回来。”   唐若瑾等他出去,双手捧着自己火热的面颊,晚上……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宋逸成回来的很快。惦记了这么久的小姑娘终于娶回了新房,他怎么肯在外面陪酒,手下的将军们个个都是海量,又有庆国公撑着场子,他很快就溜了。   “若若!”   唐若瑾已经洗净了脸上的脂粉,换了一身家常穿的海棠红衣裙。宋逸成一进屋,见屋里没有别人,关上房门,上前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吻了过去。   “唔——”他的嘴里有烈酒的味道,唐若瑾晕晕沉沉,觉得自己也醉了。她扒着他的肩膀,喘了两口气,“逸成,有酒味~”   宋逸成笑了,“乖,等着,我很快就来。”   他怎么忍心让小姑娘难受,大步进了净房,飞快地洗漱了一番。   回到卧房,发现小姑娘正盘膝坐在床上,手肘支在腿上,撑着下巴,盯着喜烛,面颊绯红,眸光如水,表情很是微妙,似羞涩,似憧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入神地看了一会儿。他娇美的小姑娘,正坐在他的床上,成了他的新娘。   床帐放了下来,唐若瑾才回过神来。她目光飘忽不定,在宋逸成脸上一触,就羞涩地转开。   宋逸成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尖尖似有小猫柔软蓬松的尾巴扫过,又痒又麻。   “若若,终于……”   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离自己而去,身上一凉,感觉到他坐起身来,唐若瑾双臂环在胸前,半眯着眼睛,偷偷去看他。   宋逸成含笑看着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解开。唐若瑾看到了他健壮的胸膛,修劲有力的大长腿,亲手摸过两次的腹肌,还有……   唐若瑾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却留了一条缝隙。   宋逸成顾不上笑她,因为她的手停在眼睛上面,刚才捂住的地方却暴露了,莹白如玉,粉嫩可爱……   他的喉结急剧地上下滚动,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唐若瑾身子一颤,白嫩的双手抓住了他黑亮的头发。   正值金秋,院子里一棵银桂树开得欢快,弥散着阵阵香气。微风拂过,洁白细小的花瓣轻轻颤动,似痛楚,似欢愉。 第87章 以命添堵   “嘶——”唐若瑾一醒来, 还没有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先伸了个懒腰, 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痛, 除了那不可言说之处, 连胳膊和腿都酸酸的。   “醒了?”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唐若瑾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海棠苑了。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大片健壮的胸膛。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两下, 嗯, 手感不错。   男人发出轻微的抽气声,一翻身,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作乱的小姑娘给压在身下。天知道他究竟忍了多久了, 他向来起得早, 今日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舍得下床。她睡得香甜,他忍了又忍, 体谅她昨晚的辛苦,才勉强控制着自己不把她再一次拆吃入腹。   没想到她一睁眼就动手乱摸,这下压了一早上的火气全翻上来了。   “逸成,不行,唔——”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吞下了肚子, 唐若瑾觉得自己像是被风卷到空中的花瓣,飘飘荡荡, 没着没落,她用力抱住了眼前高大健壮的身躯。   魏妈妈焦急地在堂屋里转了无数个圈,以琪听着唐若瑾低低的呜咽求饶声,手指紧紧地捏了起来。   宋逸成终于唤人, 魏妈妈快步进了内室,经过宋逸成身边,脚步停了一下,低声道:“世子爷,少夫人还小,您……”她叹了口气,赶去床边服侍唐若瑾起身。   宋逸成好笑地看看魏妈妈,目光一转,正好看见以琪不善的眼神,好嘛,这两个本是他的人,服侍了小姑娘一年多,都改成心疼她了,好像他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他回身去看唐若瑾,她正推开魏妈妈要搀扶的手,自己下床,没想到刚一站起来,就腿弯一软,险些栽倒。宋逸成心中一紧,差点用轻功过去抱她。好吧,他确实是欺负了她的。   等到两人都洗漱好,用完早膳,时间已经不早了。唐若瑾仔细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衣饰,没有什么不妥。宋逸成的脸出现在镜中,唐若瑾回手偷偷拧了他一下,“等会儿还要认亲呢,你非要一大早的……”   宋逸成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他附在唐若瑾的耳边,低声道:“若若,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不要惊慌,凡事都有我呢。”   唐若瑾疑惑地抬眸,认亲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哦,也许,杜氏会为难自己也说不定。   随着宋逸成穿过庆国公府大大的花园,唐若瑾暗暗思量着,杜氏会怎样为难自己呢?自己给她奉茶的时候,丫鬟会端来一杯滚烫的茶水,而杜氏故意不接手,让自己烫着?或者,杜氏故意碰翻茶水,指责自己不恭敬?也或者,杜氏根本就不出场,就像昨天拜堂时一样?   宋逸成的大手一直扶在唐若瑾的腰上,唐若瑾推了他几下,他也固执地不肯松手。他不管有多少人在偷看,他只知道,小姑娘确实被自己欺负了,要不是她素来体力好,现在走路都要成问题了。   一直到了认亲的大花厅外面,宋逸成才放开她,负手走在前面,唐若瑾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在他身侧退后半步走得莲步款款。   他们显然来得有些晚了,大花厅里已经有不少的人了,除了庆国公和旁支的亲戚,杜氏也在场,而且还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唐若瑾想着不知道哪位先开口挑刺,指责她来得这么晚。没想到大花厅里甚是安静,连年岁小的孩子都悄悄地,她疑惑地扫视了一番。   跟来的以琪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主子向来冷若冰霜,再加上这次因为婚宴的事,主子内院外院都插手了,这府里根本就没有人敢挑他的刺,当然也没人敢挑衅他新娶的少夫人了。至于旁支亲戚,还要靠着国公府呢,要是指桑骂槐地指责世子爷的少夫人,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唯一会针对她的就是杜氏了。以琪的眼神又变得冰冷,杜氏,过了今日……   唐若瑾恭谨地给庆国公奉茶。庆国公给了她一个大封红,叮嘱了几句夫妻和睦什么的,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儿子了,很是希望她能尽快给府里添丁,最好三年抱俩,国公府急需人丁兴旺。   唐若瑾做出新嫁娘应有的羞涩样,谢过庆国公,又过来给杜氏敬茶。   杜氏接连失去了一双儿女,精神和身体都垮了,精致完美的妆容也不能遮住她的憔悴。她上下打量唐若瑾,眼神像刀子一般刮过。正当唐若瑾小心地盯着茶杯,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刁难时,杜氏伸手将茶杯接了过去,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唐若瑾心中一紧,难道她要不顾脸面,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   杜氏俯首嗅了一下茶香,慢慢地将一杯茶喝了。   唐若瑾紧绷的身体放松,低着头准备听杜氏的训诫。   杜氏好半天没有说话,唐若瑾正暗自疑惑,猛听得一声尖叫,大花厅里妇人们都叫了起来,唐若瑾抬头一看,杜氏歪倒在椅子上,七窍流血,嘴角还兀自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宋逸成面沉如水,大步走到唐若瑾身边,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唐若瑾立在他的身侧,心头怦怦直跳,他来之前就说了有事也别惊慌,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借着袖子的遮掩,宋逸成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柔腻的手背上摩挲一下,又放开了。唐若瑾的心奇异地安定了,有他在,不用担心。   大花厅里乱作一团,庆国公厉声吩咐人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其实不用大夫,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杜氏已经没气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见眼前的情形差点把药箱给掉了。他颤抖着手上前一探,对庆国公道:“夫人……已经去了。”   庆国公压着心头的怒火,“你再看看她是什么原因……”   大夫打开药箱,仔细检查了一番,战战兢兢地回到:“夫人是中了毒,杯中残留的茶水中有砒|霜。”   大花厅里传来抽气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忍不住地看向唐若瑾,杜氏喝的茶是她奉上的,虽然茶杯是丫鬟用托盘递给她的,但是,在这过程中放了毒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庆国公也不由得朝着唐若瑾看了一眼。   宋逸成嘴角紧抿,目光冷厉,在大花厅中扫视一圈,众人再也不敢看他身侧的唐若瑾了。   宋逸成冷声道:“那壶茶父亲也喝了,两个茶杯刚开始也是放在一起的,所以,毒只能是下在这杯茶水里面的。”他分析完,就吩咐大夫去查看杜氏手上有没有沾着毒粉。   众人都不敢看他,只在心中暗暗腹诽,明明是他新娶的少夫人嫌疑最大,却偏偏要去查杜氏的手,谁下毒会下在自己的茶水里啊,这不是要毒死自己吗,这世子爷不去检查自己新娶的少夫人,却去检查被毒死的杜氏,真是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庆国公沉默不语,杜氏已经死了,他不希望再折进去一个刚娶来的儿媳,这件事最好和她无关。   大夫很快就检查好了,他惊诧地禀道:“在夫人的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残留的砒|霜粉末。”   花厅里顿时嗡嗡响成一片,众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难道夫人是自杀的?”   “说起来,自从宋芸和宋安成死了,夫人好像就萎靡不振了。”   “也是,一双儿女都没了,她也没指望了。”   “可是,怎么就偏偏选在今天……”   “不会是为了给世子爷和少夫人添堵吧?”   庆国公沉着脸吩咐人马上准备丧仪。   国公府上下忙成一团。因为世子爷大婚,府里到处都挂满红色,喜气洋洋,这下要全部都更换成白色,大小管事忙得脚不沾地,生怕遗漏了一处。   唐若瑾成了府里唯一的女主子,内院的管事婆子们都来向她回事。她才刚刚到国公府还不到一天,两样一抹黑,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要掌中馈了,还是给国公夫人办丧礼这么大的事。   好在有宋逸成前面安排的人手,都是这么多年留下来的忠心老仆,魏妈妈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帮忙,原本杜氏的亲信中,刺头的已经被宋逸成给打发了,剩下的眼见着杜氏已死,以后内院就是少夫人的天下了,投诚都来不及,哪里还肯抱着对杜氏的忠心给她添乱。   所以,唐若瑾虽然忙,却没有出岔子。她只来得及回新房换掉了身上红色的衣裙,就开始了最忙碌的日子。   三天后,唐若瑾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唤道:“以琪,我腰酸背痛的,快帮我揉揉。”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轻柔地帮她捏着肩背腰臀,唐若瑾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转眼就睡着了。宋逸成心疼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手下不停,将她全身酸疼的肌肉都捏了一遍,才把她的外衣都解了,揽在怀中睡了。   唐若瑾睡了非常饱足的一觉,几日的疲乏也解了。她的懒腰伸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被宋逸成抱在怀里。   “醒了?还累吗?”低沉的声音传来。   唐若瑾的额头在他肩窝蹭了两下,“逸成,你说那杜氏是为什么啊,要是想陷害我,这漏洞也太大了吧?”毒就藏在她自己的指甲里,怎么可能诬陷别人。   “她也是了无生趣,临死之前想给咱们添堵罢了。”宋逸成的大手在她背上抚摸着,“她想害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她喝了你敬的茶毒发身亡,若是能害到你固然好,就算污蔑不到你头上,至少也能引得闲言碎语的议论。若若,怕不怕?”   唐若瑾摇摇头,“这有什么啊。流言止于智者,真是听了只言片语就对我指指点点的人,也是不值得相交的。”   “不错,若若说的对。”宋逸成一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一吻,停顿了一下,又向下去吻她水嫩的双唇。   唇齿交缠,气息相融。   宋逸成的大手悄悄探进了她微敞的衣襟,带着薄茧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柔腻的肌肤,他火热的唇也渐渐向下……   唐若瑾全身绵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停,逸成,快停下……”   宋逸成新婚大喜,初尝欢快,正是食髓知味,他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揉捏着她,哑声道:“若若,乖,停不下来了。”   “不,逸成,我们——”唐若瑾急得用力推他,“我们要守孝三年,不能,不能行房啊!”   宋逸成的手一顿。   唐若瑾也是十分懊恼,这个杜氏还真是会给他们添堵!她摸着宋逸成宽阔的肩膀,试图安慰他:“逸成,我现在还小,身体也不适合有孕,等三年后咱们再……那个时候更好……”   “若若,我对她并无母子之情,她多次害我,我也不想为她守孝。”   “我知道,可是,世人……”   “若若,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敢把我做了什么传到外面去的。”   “你是说……”   “若若说的也有道理,等三年后,若若再给我生个孩子,也不迟。只是有些事,我却再也等不得了。”   唐若瑾闭上眼睛,莹莹如玉的双臂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微风拂过,高大的银桂树轻轻摇摆,几片洁白的花瓣在空中曼舞,幽幽的清香随风而来,入了鼻,入了心。   ——全文完。   ——补充一点鸡飞狗跳的婚后日常——   “宋小淘!”   唐若瑾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声。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她觉得自己已经离淑女形象越来越远了。   宋小淘眨眨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娘亲,你小点声啊,把妹妹吓坏了。”   妹妹躺在摇篮里,听到娘亲和哥哥在说话,小腿欢快地蹬了几下,一点吓坏的迹象都没有。   “你还说妹妹,妹妹额头上那个红点是怎么回事?”唐若瑾怒视儿子。   宋小淘对着手指,“那个,平王府的萧家妹妹过周岁的时候,额头就点了一个红点,多可爱啊,我这妹妹比她还好看,就是没红点。今天我看见府里有人在油漆桌子,那个红漆可好看了,又红又亮的,就给妹妹点了一个。娘亲,你看,好看不?”   唐若瑾扶额,“妹妹的脸那么娇嫩,是桌子吗?是桌子吗?!”   “怎么了?小孩子淘气些正常,你别生气嘛。”宋逸成进来了。   宋小淘唰的一下钻到宋逸成的身后,探出头来朝着唐若瑾做了个鬼脸。   唐若瑾更气了。儿子淘气正常,可是宋逸成似乎也被带的淘气了。宋小淘要上树,宋大淘抱着他就跳上去了,宋小淘要上房,宋大淘足尖轻点,一个飞身就不见了……   她揉了揉额角,“你儿子在你女儿额头点了一个红点,嗯,用刷桌子的红油漆点的。”   “什么?!”宝贝女儿竟然被臭小子用红油漆点了?这还了得!宋逸成回身就去抓宋小淘。   糟了!在爹爹心中,妹妹好像更娇贵,宋小淘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你们的收藏和撒花是亦容继续下去的动力。   2.新文即将开更,希望各位小天使多多收藏,多多留言,多多撒花。   这对亦容来说会是莫大的鼓励与支持,看文愉快哦,么么哒。   《表妹昨夜又病娇》:   重生之后,徐幼珈只想家人平安,   对于凑上来的玉郎,   徐幼珈:谢谢,我们不约。   可是,未来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也凑过来,   徐幼珈的小心肝颤了颤:   表哥,求抱……金大腿。   深沉冷酷哥×软萌病娇妹 本书由 淡水猫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