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蔷薇喵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华帐暖,皇上隆恩浩荡 作者:素子花殇   文案   大计第一步,首先得找个结实的金大腿,可没曾想抱错了,扎脸,可否重抱?只是为何她重新抱谁,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不是倾家荡产,就是满门抄斩?好吧,她认,就算三王府是龙潭虎穴,她入,反正她有二宝。一,读心术,虽然,此术独独对卞惊寒失灵。二,缩骨术,虽然,此术让本是成人的她看起来像个小孩。   在三王府众人的眼里,他们的王爷卞惊寒也有二宝。   一,竖着走的聂弦音。   二,横着走的聂弦音。   有人问聂弦音,三王爷对你如此好,你要怎么报答他?   聂弦音想了想,认真说道:“我会把他当成我亲爹一样侍奉!”   直到那一日,有人当着他的面,跟她说,等她长大了娶她,她点头如捣蒜,卞惊寒便彻底撕破了脸,也撕了她的衣。   她哭得惊天动地:“你禽.兽,我还是个孩子。”   某男淡定穿衣,唇角一抹餍足微弧:“比本王小两岁,的确算个孩子。” ===================== 正文 第001章 重口得很呢 大楚,建隆十三年。 县衙后院 聂弦音坐在秋千上,荡悠荡悠,边荡悠,边抛出一颗蜜饯,然后仰脸用嘴接住,嚼吧嚼吧。 “弦音,你这小丫头原来在这里,叫我好找!” 聂弦音扭头,便看到衙门的师爷李仕急急前来。 “师爷找我有事?”小身子跐溜一下从还未完全停下的秋千上滑下来。 “是啊,快,快去前面公堂,又有人来找张大人断案了。” “哦。” 其实想想,李仕找她能有何事?除了过堂,还是过堂。 聂弦音撇撇嘴,叹了口气,便拾步往前堂走。 ** 聂弦音到的时候,县令张山已正襟危坐于前方主座,审讯却并未开始。 同往常一样,她是从被遮挡的偏门进的,然后掩于张山右手边的一块大屏风后面。 这般,她跟张山二人是可以互相看到的,堂下其他人看不到她。 不过,她却可以看到堂下一切。 因为屏风上有个小孔,配合上面的油墨画,相当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张山需要她的一项本事,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断案靠的是她一个小屁孩。 什么本事呢? 她会读心。 对,只要看着对方眼睛一段时间,她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这也是张山之所以愿意收留她在县衙,给她好吃好喝的原因。 依靠她的这个本事,张山屡屡破获各案,名声鹊起。 朝张山略略颔了颔首,她便趴在小孔上朝堂下看去。 两个男人入眼,她眸光微微一敛。 两人都很高大,皆一身华服,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黑衣如墨,且都生得极其俊美。 然,撇开衣着,撇开俊颜,单单这两个男人的气质,只一眼就让她得出一个认知。 绝非一般人,非富即贵! 特别是其中身着墨黑暗纹滚边锦袍的男人,未言未语未动,甚至未有任何表情,只随随在那里那么站着,浑身就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场。 “见到张大人为何不跪?”首先开口的,是一旁的师爷李仕。 公堂之上,除非有功名在身,或者身份矜贵,其余人一律需跪,这是规矩。 黑袍男人未做声,也未动,白衣男子略一抱拳开了口:“方才已跟张大人言明,我们并非对薄公堂,张大人无需升堂,我们前来,只是想问张大人一个问题而已。” “可是......”李仕准备再说什么,被张山扬袖示意打断:“什么问题?问吧。” “谢张大人!早就听闻张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任何人、任何事都瞒不过张大人的火眼金睛,所以慕名前来,就是想请张大人帮看看我三哥有没有说谎?” 白衣男子边说,边伸手指了指黑袍男人。 张山眼尾余光睃了弦音一眼,问对方:“大概何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白衣男子稍显犹豫。 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日,我三哥被人发现在......在我二娘的房里面,两人衣衫不整,我父亲怀疑他们二人有奸.情,但是我三哥矢口否认,二娘又悬梁自尽了,人证物证都没有,根本没法查,所以......我父亲让我来找张大人帮看看......” 张山:“......” 李仕:“......” 三哥跟二娘?乖乖,这辈分...... 不仅乱着伦,还重口得很呢。 而且,都闹出人命来了,还不报官不过堂? 这是想暗地里搞搞清楚就算了吗? 怕家丑外扬? 正文 第002章 小屁孩靠不住 “咳咳”张山清清嗓子,眼尾又扫了一记弦音,才开口问向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语的黑袍男子:“你跟你二娘是清白的?” 男子扬目,薄唇轻启,吐出一字:“是!” 张山没再多问,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在等着弦音给他提示。 平时,简单的,弦音就用口型告诉他,复杂点的,弦音就快速写在纸上,举给他看。 可今日,弦音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趴在那个小孔那里看。 张山有些着急,又假装喉咙不舒服,“咳”了一声。 弦音皱眉侧首,朝他摇摇头。 她不是不告诉他,而是,她也不知道啊。 也真是奇了怪了,她穿越过来也有几月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从未。 虽然没有这幅身子的记忆,但是,这幅身子有两个本领却是让她惊奇不已,也激动不已的,曾一度,她还难以置信到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一个便是读心术。 无论是谁,只要被她盯着眼睛看上一会儿,就一定能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另一个是,缩骨之术。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她穿过来的时候,就像她现在这般,就十岁孩童的模样,后来她发现,其实,是她五官面相生得显小,且用了缩骨之术,让自己看起来小,真正的她,至少有十六岁以上。 她也想过不缩骨了,变回原本的大小年纪,可是,她又有她的顾虑。 她不知道这幅身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她穿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在缩骨,想必一定有缩骨的理由。 另外,小孩子好啊,任何时候,小孩子都要好混一点,大家对小孩子不设防,无家可归的花季少女面临的危险可是要多得多。 所以,她就一直保持着缩骨的状态。 只是,今日怎么读心术就失灵了呢? 不不不,读心术没有失灵啊。 明明边上那个叫他三哥的白衣男人她可以读出来的,就唯独这个男人不行。 见弦音如此,张山的脸都白了。 心想着她可能是没有看清楚,遂又故意对黑袍男子开口道:“你能看着前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跟你二娘是清白的吗?” “当然!”男人凝目,看向张山,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我跟二娘清清白白。” 如此应该看得真切了吧?张山眼梢瞥了瞥弦音。 弦音依旧摇头。 读不出,完全读不出。 张山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这小妮子今儿个怎么了?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故意的?看样子也不是啊。 哎,果然小屁孩靠不住啊靠不住。 现下......现下可如何是好呢? 总不能瞎说吧? 为官几载,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两个男人看起来,肯定不是寻常人,都闹出人命了,还不报官不过堂,定然是恐家丑外扬,如此在意家族颜面的,肯定也不会是寻常百姓家。 所以,更不能瞎说啊,以免惹出什么是非、带来什么后患。 怎么办? 见弦音那边依旧不行,张山皱眉,脑中快速思忖对策。 正文 第003章 四目骤然相对 沉吟片刻之后,张山才有些尴尬地开了口。 “本官也只是一介凡人,并非是神,单凭一句话怎么可能就会知道是真言还是谎言,平素断案虽然本官能果断给出结论,但是,那个结论其实是本官在审理的过程中,通过各种蛛丝马迹,通过多年的办案经验,分析、推理、排除,才得出来的。所以,本官建议,要不二位还是回去跟你们的父亲商量一下,报官,让县衙走正常的程序来审理此事,本官定然竭尽全力给你们一个事实真相?” 张山的话刚说完,白衣男子就已经略带嘲讽地轻笑出声:“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看来啊,坊间传闻不可信啊。” 张山的脸又白了白,没有接话。 白衣男人撇撇嘴,转眸看向黑袍男子,“三哥,我们回吧,白跑一趟咯。” 张山也没有劝阻,他就是知道他们不想报官,故意这样说的。 黑袍男子没做声,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张山,缓缓转身的同时,眼梢一掠,看向......屏风、小孔! 孔后弦音还在趴着看。 四目骤然相对! 弦音呼吸一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明明目光浅淡,黑瞳却深邃如潭,明明平静无波,却又如湍急的漩涡。 不仅不能从中读懂分毫情绪心事,反而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要被旋进去溺亡的感觉。 心尖一抖,弦音连忙弹离小孔,将视线撤开。 稍稍定了定心神,听闻脚步声离开,她再透过小孔朝外看去。 两抹身影已出了大堂的门,一黑一白,衣袂翩跹。 “弦音,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一走,张山就走过来,脸色极不好看。 弦音还未从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怔怔开口:“他看到我了......” “谁?”张山皱眉。 “那个穿黑袍的......” 张山愣了一下,很快又释然了,“没事,看到就看到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看到了也只会当做调皮,躲在那里偷窥好玩而已。” “嗯,我回房了。”弦音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并非是因为被那人看到了,如张山所说,看到了就看到了,她一个小孩子而已,而且,又什么都没做。 她之所以缓不过来,有一部分是因为读心术在黑袍男子身上失灵,还有一个让她震惊的,是她从白衣男子眼中读到的那些心里。 “既然不能暴露身份,那云妃也不能讲,那就姑且将她唤作二娘吧。” “父皇应该还是相信三哥的吧?不然直接治罪就好了,做什么还要让我带着他跑这里来?如此举措是想给个台阶三哥下吗?如果是,我要不要遂了圣意,回去告诉他,张山说三哥是清白的?不行不行,张山明明说自己看不出,我这般就是欺君,现在所有皇子当中,父皇最是疼我、信任我,我不能自取灭亡,还是回去实话实说得好。” 前面一个心里,是白衣男子跟张山讲事情大概时,她从他眼中读出来的。 当时,她还以为云fei是那个女人的名字,所以,也未在意,更未多想。 后面一个心里,是刚刚他们离开前,她从白衣男子眼里读出来的。 正文 第004章 不愿与我分开 父皇、云妃...... 所以,他们是王爷? 三哥...... 所以,黑袍男子是当今三王爷卞惊寒? 当今帝王最疼爱的、最信任的皇子...... 所以,白衣男子是十一王爷卞惊澜? 所以,真正的事件是,三王爷卞惊寒跟他父皇的云妃有.染? 快速将当时从卞惊澜眼中读出的心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小跑着回房,进门便唤:“姐姐,姐姐......”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床底钻出来。 是一只猕猴。 对,“姐姐”就是一只猕猴,当时取名字的时候,一时想不到好的,好玩叫它“姐姐”,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 “一会儿‘姐姐’得帮我一个忙哦。”弯腰将猕猴抱起来,她返身出了厢房,直直朝后门奔去。 ** 衙门外,卞惊寒和卞惊澜拾阶而下。 “三哥,虽然白跑一趟,但是这一趟是父皇让我们来的,我们还是得进宫回禀父皇一声。” “嗯。”卞惊寒没有多说。 卞惊澜侧首瞅瞅他,眉眼一弯,凑到他面前,笑得像只狐狸一样:“三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云妃娘娘......”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眸光微厉,卞惊澜便没有说完,连忙改了口。 “三哥放心了,我感觉吧,父皇其实也是相信三哥的,不然三哥想啊,他是帝王,直接治三哥罪便是,或者将三哥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就好了,哪还需要我带三哥来这什么破小县衙?还得隐瞒身份,还不要过堂!这分明就是在给三哥机会。” 机会? 卞惊寒笑笑,没有做声。 云妃都已悬梁自尽,以死证明自己清白了,他那个父皇若真相信他,就不会让他来这县衙了。 他太了解他,如此重视颜面的一个人,担心家丑外扬才是真的。 兄弟二人上了马车。 正值晌午,街上很热闹,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卞惊澜随随撩起一边窗幔朝外看,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冯老将军在三哥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嗯,还好。” “上次,他老人家让我帮他买一......”卞惊澜话还未说完,突然朝前面车夫喊道:“停车停车!” “怎么了?”一旁的卞惊寒莫名。 可卞惊澜根本没顾得上回答,车子还未完全停稳,就已经打帘跳下马车。 见他如此,以为出了什么事,卞惊寒随后也下了马车,发现他正跟路边的一个小女孩在交谈。 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的样子,怀里抱着只猕猴,在卖。 “十两银子是吧?给你!” 卞惊澜从钱袋里掏出银子递给小女孩,转手去接猕猴,猕猴却不让他抱,紧紧缠住小女孩的脖子死死不撒开。 怎么拉扯都不行! 小女孩亲自诱哄都不行! “怎么办?”卞惊澜蹙眉。 “毕竟养久了有感情了,它才这般不愿与我分开,”小女孩咬了咬唇,怯怯道:“要不,公子将我一起带回去吧,我既可以帮公子饲养和调教猕猴,也可以帮公子府上干活,只要有个栖身之所,为奴为婢都行。” 正文 第005章 不是我,是他! 卞惊澜微微一怔,上下打量着她:“你父母呢?” 小女孩面色惨淡地摇摇头,“我无父无母,就孤苦伶仃一个人......公子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这么小就没有父母,也怪可怜,”卞惊澜低叹,默了片刻,“收留你也未尝不可......”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小女孩连连鞠躬,俯首下去的时候,唇角轻勾。 是的,她就是聂弦音。 方才在衙门的时候,她还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到了一条心里,应该是开小差想的。 “等会儿回宫复命以后得去一趟鸟兽集市,也不知道集市里有没有猴子卖?” 所以,她知道这个男人要买猴子。 投其所好,她就将“姐姐”带来了,在他们回宫的必经之路上演这么一出。 目的就是,她要进十一王府。 想要完成大计,第一步,就是得找个稳妥的靠山。 卞惊澜是谁?当今最受帝王宠爱和信任的王爷! 跟着他,一定会带来不少帮助。 不像那个什么卞惊寒,不管此次奸.情一事是否属实,帝王对他心中的芥蒂都已生成,未来的前景基本可以预见。 站队一定要站准,抱腿一定要抱对! 正开心地想着,卞惊澜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别谢得那么快,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是他!” 弦音一怔,抬首,顺着卞惊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一袭墨袍长身玉立的男人。 卞惊寒! 弦音眸光一敛,有那么一刻的懵怔,而后疑惑看向卞惊澜。 正准备看他眼睛,卞惊澜已笑着解释:“这只猕猴呢,我是买着送人的,而我送的那个人是住在他府上的,所以,要收留你的人,不是我,是他!” 说完,又转眸看向卞惊寒:“三哥,方才在马车上我的话还未说完,上次我带冯老将军看了一场猴戏不是,后来他就跟我说,让我几时买只猴子给他,他要自己调教,难得今日碰到了,连猴带人我就一起买了吧,不知三哥愿不愿意收?” 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眸,朝弦音看过来。 因为本能和习惯,弦音也凝眸看向他,看向他的眼睛。 目光触及到一双漆黑如墨、沉静如水的深瞳后,她仿佛被烫了一下,快速撇开视线。 读心术在他身上还是无用。 有些懊恼,弦音略略低了低脑袋。 男人清淡又有些低沉的声音透过喧嚣传入耳中:“都说猴通人性,既然它已经跟它的主人情深至此了,十一弟觉得,它还会认冯老将军这个新主人吗?” 卞惊澜未做声,想想也是。 弦音亦未接话。 因为正合她意呀哟喂。 她可不愿意进三王府,不仅对自己的帮助不大,还要面对一个深不可测、完全读不懂出心事的男人,她才不要! 进不了十一王府,宁愿先留在县衙,再找别的机会。 心中释然,正准备将手里的十两银子还给卞惊澜,却又听得某人低醇的嗓音再次传来。 “不过,驯服一只原本有主人的猴子,肯定比驯服一只小野猴要有挑战得多,也有趣得多,特别是当着原本主人的面,想必冯老将军会喜欢这种成就感。反正对三王府来说,只是多养两张嘴而已,买便买吧!” 聂弦音:“......” 正文 第006章 吓唬一个小孩 果然惜字如金的人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话锋如此急转,害得她心情大起大落得厉害。 还有,什么叫两张嘴? 她是人,虽然只是个小孩,但也不能这样轻飘飘的跟一只猴子放在一起说吧? 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呢? “不好意思,两位公子,我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它,所以……”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不、卖、了! “什么?”卞惊澜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刚刚那般求他收留,难得他一向不近人情的三哥都同意了,她这边怎么又不卖了? 真是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行,好不容易碰到卖猴子的,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我银子都付了。” “退给公子。”弦音伸手,将银子递还给他。 他自是不接。 一个小屁孩而已,稍加糊弄应该就能摆平。 “我只听说过买家退货的,还从未听说过卖家卖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小孩子从小要学好,对吧?做人要有诚信……” 卞惊澜和蔼可亲地晓之以理。 话未说完,就被弦音一脸无辜地打断:“可是,听大人们说,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才算成,公子是付了银子,但,货不是还未给公子吗?” 边说,弦音边指了指怀里的“姐姐”,扑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所以,我这应该还不算卖出去再要回来,公子说对吧?” 卞惊澜竟一时无言以对。 小丫头片子不好糊弄呢。 抿唇略一思忖,他决定激将。 “其实你是不敢吧?” 弦音发现卞惊澜说这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卞惊寒微微弯了弯唇。 弦音怔了怔。 怔愣的原因,一方面是一时没有听懂卞惊澜的话,另一方面,是因为某个一直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男人忽然那样翘了翘嘴角。 虽然,只是极小的一点微弧,虽然那丝弧度里明显透着凉薄和嘲意,但是真的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什……什么不敢?”她怔怔问向卞惊澜,连自己可以直接用读心术搞懂他问什么都忘了。 “不敢面对它的背叛,怕它有了新主人,不要你这个老主人。”卞惊澜指了指她怀中的猕猴。 “才不是呢!”她矢口否认,“我…..我说了,我是舍不得……” 卞惊澜笑:“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可不好,你不是跟着猴子一起吗?” 哦,对,人猴一起买了。 弦音涎着脸不好意思地笑:“那个,总之,我就是……突然不想卖了,所以……” “不是,你怎么可以说不卖就不卖呢?”卞惊澜有些急了。 “两位公子就行行好吧,大人不计小孩过,我还……我还只是个孩子……” 弦音边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说着,边左顾右盼希望引起边上小贩的注意。 她就不信了,看到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大家还站在他们那边。 反正他们不敢暴露身份不是。 这招果然有效,卞惊澜蹙了蹙眉,心虚地微微后退了一步,好像生怕被人误会他在欺负她。 边上的卞惊寒似是终于失了等待的耐心,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 “十一弟,何必跟一个小孩在这里纠缠,给你个建议,不远就是县衙,你们一起直接去那里问问,你们这般情况算不算银货两讫,可不可以要回?” 男人墨袍轻荡,步履稳健,声音悠然。 靠!要带她去张山的县衙? 聂弦音心里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见弦音小脸脸色不自然,卞惊澜掩唇“咳咳”清了清嗓子,走了几步追上卞惊寒,压低了声音道:“三哥说的是真的吗?真去县衙啊?我们……我们这样吓唬一个小孩子,好吗?” “不好,”卞惊寒正准备撩开马车车帘的手一顿,一本正经回道,“所以,才要去县衙,若不想被人说成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的话。对老百姓而言,县衙难道不是最公平公正的地方吗?” 卞惊澜:“……” 聂弦音:“……” 好吧,卞惊寒,你有种! 闭眼,咬牙,再睁眼已换一脸笑意,她抱着“姐姐”追了过去。 “叔叔别走,两位叔叔别走!我其实不是不想卖,只是……只是想叔叔能加点银子而已……” 叔叔? 卞惊澜和卞惊寒回头。 弦音已来至跟前,小脸红扑扑道:“既然叔叔不想加就算了,反正叔叔都答应收留我了,我已感激不尽……” 正文 第007章 不是一般无趣 卞惊澜嘴角抽抽。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变得可真快,一会儿不卖一会儿卖的,一会儿公子,一会儿叔叔的,他还真心有些跟不上。 在大楚,还没人敢轻易叫他们叔叔呢。 转眸看向卞惊寒,卞惊寒没有睬他,也未理会弦音,径直弯腰上了马车。 卞惊澜挑挑眉。 略一思忖,伸手指了指车夫的边上:“抱着猴子坐那里吧。” 本想让她带着猴子自己去三王府的,他们回宫复命,可是,他又恐这小丫头片子出尔反尔开溜了,所以,他决定先将其送回三王府,再进宫。 “好!”抱着怀里的‘姐姐’,弦音笑嘻嘻爬上车夫边上的车架。 ** 马车在三王府门前停下来。 见卞惊寒依旧坐在车窗边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卷,卞惊澜疑惑道:“三哥不下车?” 卞惊寒眉眼都未抬,“这个时辰冯老将军不在,出去遛鸟去了,你下去将人猴交给管深就可以了。” 管深是三王府的管家,卞惊澜是三王府的常客自是熟识。 “好吧。” 打帘正欲下车,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眉眼弯弯凑到卞惊寒近前:“难道三哥不想下去看看,突然发现自己要进的并非一般府第,而是三王府时,那小妮子的表情?” 想必十分精彩。 看她还敢不敢叫他们叔叔? 然,某男似是并不感兴趣,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淡声回道:“我没那么闲。” 卞惊澜“切”了一声,撇撇嘴:“三哥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趣,是无趣得很。” 某男未理会。 卞惊澜撩帘下车,朝弦音道:“到了。” “哦。”抱着猕猴,弦音小身板非常灵活地滑下车架,跳到地上,然后抬头望向面前巍峨气派的府院。 白墙黑瓦,朱门金锁,门头上一块牌匾赫立:三王府。 在弦音扬着小脸看这一切的同时,卞惊澜也在看她。 他在想,她接下来会吓得屁滚尿流、求取原谅呢,还是会欣喜激动、感激涕零? 自己一市井小儿,一不小心竟攀上两皇室王爷,惊吓和惊喜完全可以想象。 然,出乎意料。 除了新奇,他并未从那张小脸上看到别的表情。 “看来,那位叔叔是个大富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卞惊澜:“......” 叔叔、大富人...... 无力扶额,“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么大的三个字:三、王、府。 弦音转眸看向他,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先前两位叔叔提到什么冯老将军,所以,这里是......老将军府?” 卞惊澜汗。 “你不识字吗?” 弦音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咬唇,“不识。” 她怎么可能不识字?在现代,她可是靠码字赚钱的网络作家。 只不过,此时,她不想如面前这个男人的愿罢了。 那点小心思,她一眼望穿好伐。 正文 第008章 我以后不叫了 卞惊澜忽然觉得很无语,不知自己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较什么劲儿。 顿时兴致全无。 “走吧。”带头走在前面。 弦音弯弯唇,水眸中掠过狡黠,抱着怀中小猕猴快步跟上去,涎着脸追问:“叔叔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卞惊澜未理她。 她依旧特别没眼力见地锲而不舍:“叔叔,叔叔......这到底是哪里呀?” 卞惊澜不耐地顿住脚步。 “等会儿会有人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此时此刻,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叫我们叔叔?” “呃......” 弦音小脸顿时僵了,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满眼尴尬怯意。 咬了咬唇,她低头嘀咕:“我还以为对年长的男人叫叔叔,是尊重呢......既然叔......既然公子不喜,我以后不叫了......” 卞惊澜抬手扶额,为那“年长”二字。 虽然看起来,他跟他三哥的确比她长不少岁,可怎么说,他们也才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而已,怎么就叫“年长的男人”了? 还叔叔?他们有那么老吗? “尊卑有别,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瞎叫的,小心招来祸端!” “啊?”弦音惊错抬头,下一瞬,又垂了脑袋,“哦......知道了。” 一副柔顺怯懦的样子。 见她如此,卞惊澜又有一丝于心不忍。 终究只是个孩子。 “以后不许再叫了,走吧。” “是!”弦音颔首。 尊卑有别!尊卑有别个头啊,不都是人吗? ** 刚入了大门走进前院,就听到一片嘈杂的人声。 确切的说,是有男人厉声冷喝的声音,以及木棍杖打的声音,和有女人痛苦惨叫的声音。 弦音心口一颤,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围墙下面,站着不少人。 身着统一服装、恭恭敬敬站成一排的,一看就知道是府里的婢女。 在她们的前面,一小婢女伏于长凳上,背臀已血肉模糊,两个男家丁还在扬着手中染血的木杖一记一记重重落下。 在长凳的前面,一身着华服的男人寒脸寒语:“府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擅入三爷内室者死。你既然敢进,就应该敢死!” 弦音汗。 就因为进入了卞惊寒的内房,就要死? “叔......公子,这是怎么了?”她问向卞惊澜。 卞惊澜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似是对这些已然习惯,漫不经心回了句:“在教训不听话的下人。” 然后朝那华服男人招手:“管深。” 管深闻声抬头,看到卞惊澜,便连忙跟两个家丁交代了一句,“继续,杖至落气。” 然后就快步迎了过来。 “十一爷......”管深刚准备见礼,就猛地听到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停!” 管深一震。 不,不止他,卞惊澜亦是一震。 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包括那两个木杖正抡至半空中的家丁。 视线齐齐循声望去。 出声之人赫然是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只猴子的陌生小女孩。 “你做什么?”卞惊澜拧眉问向她,口气不善。 正文 第009章 人证物证俱在 “我……” 弦音抿了抿唇,看着卞惊澜,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遥遥一指,指向长凳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女孩,“她是冤枉的,她没有进那个内室。” 语气之笃定让在场的人再次一怔,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好奇起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是谁。 见她是跟着卞惊澜一起来的,且如此胆大喊停,管深心想着可能来头不小,也不敢轻易责难。 而且见她并不知事情始末,却突发此言,以为她是听到了方才佩丫的求饶。 没被打得不能说话之前,佩丫就是一直叫着自己没进三爷的内房。 “别相信佩丫的狡辩,不止一人看到她进了三爷的内房,而且她的帕子就掉在三爷内房的门口,人证物证俱在……” 管深的话没有说完,已被弦音打断:“人证是她们几个吗?” 与此同时,原本指着佩丫的小手臂方向一转,直直指向观刑的那排婢女中的其中两人。 两人脸色微微一变,互看了一眼。 管深和卞惊澜也吃惊不小。 管深吃惊的是,她说得没错,的确是彩珠和素芳说亲眼所见佩丫进了三爷的内房。 所以,这小丫头跟卞惊澜早就来了吗? 而卞惊澜惊讶的是,这小妮子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跑到三王府来作妖了。 他们是一起刚到的,他都只知道事情大概而已,而且,不久前她还问他怎么回事,此刻竟又是喊停,又是胡言乱语的。 刚准备责难,却没想到对方又忽然再次出口惊人。 “真正进了内房的人是她!” 弦音指着两个作证婢女中的其中一人:“是她,是她自己进了,却诬陷别人,让别人当替罪羔羊。” 她指的是府里的大婢女彩珠。 众人惊错。 彩珠的脸都白了。 难以置信到气急,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反驳:“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 “是啊,你何出此言?”管深也甚是莫名。 卞惊澜看不下去了,攥了弦音的胳膊,冷声道:“才跟你说的话就当了耳旁风吗?虽说童言无忌,可,就像不能随便叫人叔叔一样,你也没有资格可以随处撒野!” 弦音汗。 敢情以为她在胡闹? 其实她还真不是喜欢打抱不平的人,更不爱多管闲事,只是…… 被杖责的那个叫佩丫的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 她是缩骨伪装成孩子,对方才是真真正正的孩子啊。 就这样被杖棍活活打死! 还是遭人陷害的莫须有的罪。 她实在看不过。 见卞惊澜口气不善,言语难听,且眉眼转厉,她申辩道:“我没有撒野,我说的是实情……” “证据呢?” 正文 第010章 定然有本王吧 证据? 证据......她能说她会读心术,刚刚从两人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吗? 当然不能! 那么...... “我是......”心念快速一转,说辞便已大概想好,“我是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情景跟现在发生的一模一样的,梦中佩丫被杖毙后,事情才得以真相大白,她是冤枉的,真正进内室的人不是她,而是她。” 弦音指着彩珠,又转眸看了一眼管深,最后非常认真地看向攥着她胳膊还未放开的卞惊澜:“大人们不是常说,生命只有一次,无法重来吗?我是不想这种不可挽回的错误发生,所以才......” 众人汗。 真的是汗。 如果说方才是震惊和愕然,那么此刻,大家就只剩下无语了。 梦? 还能更滑稽一点吗? 简直搞笑! 幸亏讲这种笑话的人是个小屁孩,如十一王爷所言,权当童言无忌了,如果是个成人,他们真要怀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睨着众人的反应,彩珠唇角一斜,勾起一抹冷嘲,与边上的素芳互看了一眼,很快恢复如常。 卞惊澜看着弦音,只觉得不可理喻,连她的胳膊都懒得攥了,松了手,更不想理她,径直转身看向管深,交代:“她是......” 话刚开口,就被弦音打断:“我知道公子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可以跟公子证明我没有撒谎。” “如何证明?” 嘴上虽这样本能地回着,可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不屑,和不以为然,他转眸看向王府的大门口。 弦音仰着小脸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脚尖一踮,凑到他的耳边。 “比如,公子刚刚是不是在想,‘三哥果然是明智的,坐在马车里不下来,说自己没那么闲,我就也应该不要管这些闲破事,将人交给管深就好了’?” 卞惊澜呼吸一滞,愕然侧首。 弦音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眉眼一弯,笑眯眯道:“我说的只是我的梦,在梦里,公子就是这样想的,不知是否与公子方才心中所想吻合?” 卞惊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方才真的是这样想的。 如果说,她是通过他刚刚不睬她、径直喊管深交代这一举措从而猜出他心中所想的,那么,她又如何知道他想到了他的三哥? 这也太神了! 以前他可是从不信这些邪乎的梦魇之说,可是此时此刻...... 难道梦中先知和应梦是真的存在?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这一切。 “你......”第一次遇见这种邪乎之事,卞惊澜难掩心中激动,刚准备让弦音将昨夜所梦之事完完整整讲一遍,就蓦地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既然你昨夜梦见的是本王府中所发生的事,想必你的梦中也定然有本王吧?那你倒是说说看,在你的梦里,本王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袍如墨动,男人衣发飘飘,一步一步从门口走进来,步履从容稳健。 是卞惊寒! 众人一震,卞惊澜的话没有说完。 弦音原本挂在嘴角的弧度也难以抑制地失去了支撑,心跳咚咚起来。 麻麻滴,偏偏读心术对这个男人无效。 正文 第011章?会嫌弃脏了手 恍神片刻,男人已行至跟前。 对,是行至弦音的跟前。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偏逆,从男人的身后斜投过来,高大的阴影完全将弦音小小的身影笼罩住,弦音表示真心压力山大。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浅淡,却气势逼人,似是在等着她回复。 怎么回? 她根本看不出他任何心思! 说自己梦里独独没有他? 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方才还说现在发生的一切跟梦里一模一样呢。 怎么办? 抱着怀中的‘姐姐’略略朝边上挪了挪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站在他的阴影下,脑中快速思忖。 男人已再度出了声:“嗯?怎么不说话?在你梦里,是你自己滚出三王府的,还是被本王扔出三王府的?” 弦音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弦音。 弦音紧紧抱着怀里的‘姐姐’,心跳砰砰。 ‘姐姐’光滑的毛入手,她忽然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掐了它一下,与此同时,不住痕迹地松手,‘姐姐’便“嗷”的一声从她的怀里挣脱,乱跑起来。 果然是亲‘姐姐’啊,不是白眼狼,配合得不错。 她趁势脸色一变,惊慌去追:“哎呀,姐姐,姐姐,别跑,姐姐,回来,听到没,快回来,不许乱跑......” 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集体无语。 姐姐? 叫一只畜生姐姐? 敢情脑子真有些问题? 连卞惊澜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只有一人面色如常,山水不显,那便是卞惊寒。 微微眯了凤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追着猕猴满院跑的小身影,忽然墨袖一扬。 众人便看到那只原本还在上蹦下窜的猴子蓦地被一股外力卷起,吸向空中,直直飞向卞惊寒的方向。 弦音惊错。 惊的是这个男人的内功。 如此霸道深厚! 错的是,她以为男人要捏死‘姐姐’。 刚准备出声制止对方,却又见他手臂骤然朝她的方向一挥,黑袖如墨动,瞬时,抛在半空中的‘姐姐’当即就换了一个方向。 再下一瞬,弦音便感觉到怀里一重,‘姐姐’直直落入她怀中,她连忙双手接抱住。 众人包括弦音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卞惊澜以及平时侍奉卞惊寒的几个下人都知道,他定然不会亲手捏死猕猴的。 当然不是因为他仁慈,他从不仁慈,而是他会嫌弃脏了自己的手。 因为他是一个爱干净到极致的人,偏执成狂的那种。 这样的人隔空杀死猴子极有可能,亲手捏死绝无可能! “这一出也在你的梦里出现过吗?” 这厢,卞惊寒堪堪收回掌力,优雅地掸了掸袍袖上的虚尘,淡声开口。 弦音一时无言以对。 她不过是想借‘姐姐’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因为她不想再在梦的那个问题上纠缠。 可是这个男人又轻轻松松给拉了回来。 如今…… 轻轻抿了抿唇,她做了一个决定。 正文 第012章 从来都不信命 事已至此,她决定豁出去了。 抱着怀里的‘姐姐’扑通一下跪于地上。 麻麻滴,这三王府的地真他妈硬,她的身量已经够矮了,还是被磕得差点眼泪掉下来。 索性也没忍,就“吧嗒吧嗒”掉下几颗泪。 同情心有木有?爱幼之心有木有? “公子可能觉得我一小孩子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但是,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昨夜的确是做了这样一个梦,梦里佩丫也的确是无辜的,只不过……说出来公子也肯定不会信,在我的梦里,如今在场的人都在,唯独没有二位公子,二位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 弦音红着眼睛,一脸认真,看看卞惊寒,又转眸看看卞惊澜。 “不可能!”卞惊寒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一旁的卞惊澜就像受了刺激一般惊呼出声。 “你方才明明说出了我心中所想,分毫不差,你说之所以自己会知道,是因为梦里我就是这样想的,如今却又说梦里无我,这怎么可能?除非你是我腹中的蛔虫!” 弦音知道卞惊澜会是这般反应,她已想好说辞。 真诚无比地对着卞惊澜颔首一鞠:“请公子恕罪,是我骗了公子,我那样说,其实是想借助公子,让大家相信我说的话,因为公子相信了,大家自然就相信了。” 众人汗。 卞惊澜犹不相信,“可是……” “当时我看到公子松了我的胳膊,完全不想理我,话也不想跟我说,准备径直将我交给管深,然后,又看到公子看向大门口,便猜测公子那刻想的,肯定跟等在马车里的公子有关,再结合先前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车里的这位公子说的‘我没那么闲’,如此等等多个点加在一起,才半猜测半胡诌地说公子当时在想:‘三哥果然是明智的,坐在马车里不出来,说自己没那么闲,我也应该不要管这些闲事,将人交给管深就好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公子想什么,只不过我比较幸运,蒙对了。” 卞惊澜没有说话,半信半疑地审视着她,脸色不是很好。 弦音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继续。 “公子想啊,如果二位公子昨夜就出现在我的梦里过,今日我见到二位肯定不是这个反应,肯定激动死,而且,如果那样,我岂不是早就知道二位是王爷了吗?事实上,到进门,我这个不识字的都不知道进的是三王府,还是方才这位公子自称‘本王’,又想着公子喊他‘三哥’,所以猜测他是三王爷,这里是三王府。” 卞惊澜越听脸色越不好,到最后完全黑如墨。 所以,他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骗了,不对,应该说给耍了,是吗? 这让他颜面何在? 当即冷哼:“小小年纪,倒是会察言观色得很,长大了还了得?肯定是一祸害人的人精!” “都是我的错,恳请十一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只是……只是不想无辜的人冤死,无意欺骗十一王爷……”弦音一脸忏悔,言语恳切。 没办法,与其对付完全是个未知数的卞惊寒,她宁愿惹怒心事尽收眼底的卞惊澜。 挑软柿子捏,人之常情嘛。 卞惊澜还没做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寒却薄唇轻启,先开了口。 “杖刑继续!” 弦音呼吸一滞,愕然抬头。 发现他是跟管深说的。 说完也未看她,便转身往外走,声音继续:“本王从来都不信命、不信邪、不信梦,只信自己。” 正文 第013章 正在做这件事 弦音汗。 所以,她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等于白费? 她死了那么多脑细胞,费了那么多口舌,等于放屁?就换来他轻飘飘一句,杖刑继续? 她想到命如草芥这个词。 飞速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男人已衣袂蹁跹行至大门处。 “三哥等等我!”卞惊澜追了上去。 男人顿住脚步,回头。 并不是等卞惊澜,而是再次吩咐管深。 “猴子是三王爷买给冯老将军的礼物,她是训猴子的,在老将军住的致远院里给人猴安排一个住处。” “是!”管深诺。 弦音却是汗了又汗。 听听,听听这话。 猴子是礼物,她是训猴的,给人猴安排一个住处…… 尼玛,这意思分明就是,猴子是主要,人不过是添头。 亏得她曾经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膝盖还给了他一跪。 太不值当了! 抱着怀中‘姐姐’从地上站起,卞惊寒和卞惊澜已一前一后出了门。 她知道他们是要进宫去复命。 只是,佩丫…… 大概是要亲自监刑,又不想她留在这里再搞什么幺蛾子,管深吩咐彩珠:“先将她们带去致远院!” 彩珠颔首:“是!” 弦音一看是她,当场表示拒绝。 “我不要她带!方才我指认她是栽赃陷害的罪魁祸首,她定然怀恨在心,我还只是个小孩,怎敌得过一个心狠手辣的大人,她要想杀我灭口,或者蓄意报复太容易了,我……我不要她带!” 众人:“……” 彩珠更是气得不轻。 说实在的,在三王府,她虽是个下人,却也不是一般的下人,因为她是当今帝王钦赐给卞惊寒做婢女的。 平日里,府中众人多多少少也都是会给她一些面子。几时受过今日这般气辱? 而且,给她气辱的,还是一个孩子。 气极反笑,她差点将银牙咬碎。 “真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做什么要怀恨在心?被疯狗咬了一口,也去咬疯狗一口的事我可做不出。” 靠,竟然说她是疯狗! 弦音无语。 无语之后便选择了沉默,紧紧抿着唇,沉默,小脸无愠无怒,沉默。 见自己如此恶毒地说了一堆,却被无视,彩珠更加气结。 “怎么?是不是无话可说了?无话可说便走吧。” 强行抑制住想上前抽那小脸一巴掌的冲动,彩珠扬起下颚,拾步往致远院的方向走。 经过弦音的身边,弦音忽然开口:“我正在做这件事。” 众人一怔,彩珠回头,没懂,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被疯狗咬了,我闭口沉默不去咬疯狗呀。” 正文 第014章 我是训的那方 众人汗。 真是童者无惧啊。 大家感叹弦音勇气可嘉的同时,又纷纷在心里佩服起这小丫头的反应能力来。 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速度惊人啊! 彩珠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更是气急败坏:“你……” 转身作势就要找弦音理论,被管深蹙眉喊住:“好了,快将人和猴子送去致远院吧。” 彩珠很不甘心,一个小屁孩竟然让她在这些下人面前丢脸,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可是管深已经发话,而且她自己也早已将话说在前面,她不会跟疯狗计较,又加上刚刚这小丫头片子的反应,所以,她知道,此时,谁先大动干戈,谁就输了。 她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 冷笑转身,她再次带头走在前面。 弦音身形未动,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管深伯伯……” 管深嘴角抽抽,“叫我管家!” “管深管家,你真的确定她不会对我不利吗?” 弦音扭捏着,问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一阵小跑跑到管深面前,踮起脚尖,快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是压低了嗓音说的,除了管深,没人听到说了什么。 管深怔了怔,看向她。 众人莫名。 彩珠心里发毛,嘴上冷哼:“是不是骗完了十一王爷,又想来骗管深管家?” 弦音也不以为意,压根不理他,看了管深的眼睛片刻后,收回视线,兀自道:“算了,本来是想说服管家换个人带我去致远院,可我突然又觉得,她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坐实了她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说完也不等管深做出回应,抱着怀里的‘姐姐’屁颠屁颠跑向彩珠。 彩珠气极,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 强自忍住。 两人一前一后朝致远院走。 走出众人的视线,穿过绿茵花径,经过楼榭亭台…… “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终于只有她们两人,已经忍出死血的彩珠便忍不住冷哼热嘲。 说实在的,刚开始,见这小丫头片子是跟卞惊澜一起来的,然后又是大胆喊停杖刑,她还以为她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呢。 结果…… “一个训猴子的小屁孩而已。”她不屑撇嘴。 身后的弦音回应得也快。 是一声长长的喟叹。 “哎,是啊。” 末了,却又话锋一转:“只不过,虽然我服务的对象是畜生,但好歹我是训的那方,不像有些人,服务的对象虽是尊贵的人,却是被训的那方。” 正文 第015章 依附畜生生存 彩珠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这是在笑话她是一个被主人训的下人吗? 还真是牙尖嘴利呢。 只可惜,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停下脚步,回过身。 “训方如何?被训方又如何?在这三王府,三王爷便是天,方才你也看到了,你那般诬陷于我,三王爷也未曾信你,照样还我这个下人公道,而且,三王爷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不过是因为这只猴子,才存在于三王府里而已,一个依附畜生赖以生存的小孩子,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弦音也不生气,轻嗤,挑眉:“我嘲笑了吗?你若自己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 “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别得意太早,就算别人认为我一个小孩子瞎说,相信你的心里最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撒谎?还记得我说过吧,我梦见佩丫被杖毙后,事情得以真相大白,所以,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马上水落石出的时候,看三王爷还会不会给你公道?” 彩珠听完脸色又白了几分,眼底掠过一抹慌乱。 弦音正凝着她的眼睛,自是将这抹情绪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也读到了她正风起云涌的心里。 ———我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怎么可能会水落石出呢? ———我要找的东西没有找到,我也没有带走王爷内室里的任何东西,他们应该找不到任何证据。 ———证人也肯定没有,我肯定自己悄悄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到。 ———可是这个小东西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信啊。只是,到底是怎样查到她头上的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知道真相是如何大白的吗?”弦音适时开口。 彩珠几乎本能地就要点头了,蓦地惊觉过来,连忙冷哼:“入内室的人是佩丫,又不是我,我管什么大白不大白。” 弦音没有理会她,径直接着说:“反正梦的轨迹应该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告诉你也无妨!你是被那个跟你一起的叫素芳的女人给害的,她悄悄入了内室,也想找你想要找的那个东西,虽然没有找到,但是,她随手拿了三王爷书桌上的一个东西,然后偷偷藏到了你的铺盖里面,嫁祸于你!这样的人,你竟然还那么相信她,唆使她一起作证污蔑佩丫......” “我没有唆使她,是她自己要诬陷的,她竟然也进了内室......” 气急的话还没有说完,目光触及到弦音唇角的如花笑靥,彩珠呼吸一滞,惊觉过来自己失言。 然,已然迟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弦音抱着怀里的猴子朝她走了两步,一脸天真无邪:“你刚刚都说了什么呀?你是不是说,不是你唆使的,是素芳自己要诬陷的,你是用了‘诬陷’这个词么?还有,你说,素芳竟然也进了内室,为何是‘也’呢?所以.....” “你卑鄙无耻,竟然挖坑让我跳!” 意识过来着了这小屁孩的道,彩珠气得五官都歪了。 弦音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然后,回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管深。 彩珠自是也看到了,吓得脸色大变:“管......管家,我......是她,是她又想陷害我,故意将我绕进去的!” 弦音没理她,抱着‘姐姐’,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院落,回头问向管深:“那里便是致远院吧?” 正文 第016章 我叫笑里藏刀 看着那个抱着猴子走向致远院的小背影,管深想起方才在前院,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 “等会儿偷偷跟在我和彩珠的后面,我保证让管家您看到真相,如若办不到,愿受任何责罚。” 小丫头片子不简单啊,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是挺多,古灵精怪的,几句话便让彩珠露了馅儿。 “管......管家......管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撒谎,我说没做就肯定没做,是那个小东西故意陷害我......”彩珠攥着管深的袖襟解释。 管深缓缓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垂眸拂掉她的手。 “等王爷回来,你自己跟王爷解释吧。” ** 弦音抱着‘姐姐’头也未回,径直入了致远院的大门。 弯弯唇,心里挺高兴的。 还以为要费一番脑子让彩珠现形呢,没想到那厮那么经不起摆,才几下就原形毕露。 其实,她已做好了对方滴水不漏,什么也套不出的心里准备。 所以,她故意扯上素芳,就是想着,哪怕失败,她至少挑起了这家伙跟素芳两人之间的嫌隙和猜疑。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坑白不坑。 致远院中有两个婢女在洒扫,见她进来便停了手中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她连忙笑着上前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听说她是十一王爷买来训猴的,且经过三王爷同意的,管深管家让过来的,以后就是致远院的人,两人便热心地跟她攀谈起来。 两人告诉她,致远院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婢女,她们是冯老将军在府中所有婢女中亲自挑选过来的。 并告诉她,冯老将军此时不在,每日的这个时辰都会出门去遛鸟。另外,冯老将军还有个贴身男仆兼侍卫,名唤副将。 副将?这名字...... “不知二位姐姐怎么称呼?” 既然以后此处便是她的落脚之地,搞好关系自然很重要。 两人互相看了看,有些忸怩,却终是红着脸开口。 “我叫‘上屋抽梯’。” “我叫......‘笑里藏刀’。” 弦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 见她如此反应,‘上屋抽梯’连忙解释:“其实我们原本的名字不是这个的,这是被挑选进了致远院后,冯老将军重新给我们赐的名儿。” 好吧。 弦音醉醉哒。 果然不愧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连取个名都跟兵法有关。 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一计和第二计。 弦音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根本笑不出来的‘笑里藏刀’。 与她这个尴尬的名字比起来,‘上屋抽梯’和‘副将’真是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与此同时,弦音也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给她赐名! 如果给她赐个什么“无中生有”、“借刀杀人”、“趁火打劫”什么的,她想,她会崩溃的。 不过,按照常理,接下来应该是第三计的名。 三十六计第三计,假痴不癫。 呃......这名字马马虎虎,还行。 正文 第017章 还能更虐点吗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遛鸟回来的冯老将军跟弦音说“以后你就叫借尸还魂”的时候,弦音脑中就想到这句话。 借尸还魂...... 还能更虐一点吗? 将军啊,您老人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接着不是应该第三计吗? 借尸还魂是第三十计啊! 对她来说,这个名字不仅仅是难听得要死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她是穿越过来的,且附着的是别人的身体,这是不是算借尸还魂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听着这个名字,心里面真不是一般的瘆人。 “冯老将军,是这样的,您看哈,我能不能……” “我老吗?”鹤发童颜、容光焕发的老人吹胡子瞪眼,一副极为不爽的样子。 “不老不老,一点都不老,”弦音连连摆手,笑嘻嘻道:“冯将军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年轻得很呢。” 老人冷哼,满脸对她毫不掩饰的嫌弃:“十一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小毛孩,结果还给我弄个买一送一来。” 末了,像个孩子一样撅着嘴,气鼓鼓瞪着她怀里的猴子,片刻,蓦地摆手:“哎呀,算了算了,看在这只小猴还算可爱的面子上,我且忍了。” 边说,边指指猴子,“它叫什么?” 弦音犹豫着要不要给‘姐姐’换个名,毕竟让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叫一只小猴子“姐姐”,画风真的有些辣眼。 可想着反正他要重新给它赐名,而且,以此人取名的风格,绝壁要比“姐姐”更让人汗颜得多。 所以,她也懒得想了,实话实说:“回将军,它叫姐姐。” “姐姐?”似稍显意外,边问,边伸手要抱。 不知是不是以为对方在叫自己,还是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喜爱,姐姐这次竟然让老人抱了。 弦音微感惊讶之余,也已做好了接受又一个惊世骇俗名字的心理准备。 然,没有。 不仅没有,老人还展颜称赞:“姐姐这名儿好,取得好啊,标新立异,有意思!姐姐,姐姐,哈哈......不错不错......” 弦音:“......” 汗哒哒抬头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竟然是真的发自肺腑、打心里地觉得“姐姐”这个名字不错。 好吧。 这三王府真是人才济济啊。 前有一个让她读心术失灵的卞惊寒,如今又有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奇葩老将军。 听‘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讲,冯老将军曾经是卞惊寒和卞惊澜的师傅,教二人武功、骑射和兵法。 如今老将军年迈,退出朝堂。因从未婚娶,无儿无女,本有自己的将军府,他不愿意住,时不时住住三王府,偶尔又去十一王府小住一段。卞惊寒和卞惊澜二人对这个师傅极为尊重。 ** 卞惊寒踏进致远院的时候,天色已黄昏。 冯老将军坐在院子里正给‘姐姐’剪指甲,弦音站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 且不说老将军这把年纪老眼有没有昏花,单说这傍晚的光线,还有‘姐姐’那厮的不安分,她真担心一不小心剪伤到。 正文 第018章 你,随本王来! “别动,姐姐乖,很快就好了……” “若是剪到肉,痛的可是姐姐,对,不要动,就这样,嗯,姐姐真乖……” 冯老将军一边修剪,一边嘴里不停地诱哄。 这画风…… 弦音已经很控制自己了,可是唇角还是抑制不住地抽抽,眼角余光之处,一双黑锻面云头靴入眼,她抬眸,便看到黑袍如墨的男人长身玉立在不远处。 卞惊寒! 弦音眸光敛了敛,刚准备主动打声招呼,对方已先她开了口。 只不过,不是跟她,或者说,压根看也未看到她。 “将军。” “呀!”老将军惊呼,愤然抬头,瞠向卞惊寒,“你是人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响的?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出声,我差点剪到姐姐了?” 卞惊寒笑,“是将军太专注了。” 弦音怔了怔。 虽然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笑,但是在县衙的那次,他是带着凉薄和冷嘲的。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几分会心的味道。 也是极其浅淡的一个弧度,那次她已经觉得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这次更是,用日月霁光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就好像已是黄昏的天空都亮了不少。 “看来将军已经将这小毛猴收拾服帖了。” “那是。”老将军一脸得色。 “将军果然是将军,没有什么是不能降服的。”墨袍轻荡,他徐徐上前两步。 弦音连忙将视线撇开。 与此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姐姐’似乎并不排斥冯老将军,如此一来,她这个依赖‘姐姐’才存在于三王府的添头,岂不是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再加上卞惊寒对自己不喜,老将军又讨厌小孩,那么,她......是不是马上就会被驱出府? 果然,她还未收回思绪,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前方。 “你,随本王来!” 弦音抬眸,便看到男人已经转身往前走的背影。 她愣了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跟自己说的。 方才不是一直当她如同空气一般无视的吗? 可是......她左右看了看,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都在屋里收拾,副将也不在,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跟冯老将军两人。 而以这个男人对老将军的尊重,是不会以本王自称的,所以,很显然,就是对她说的。 “将军,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老将军头也未抬,专心致志帮姐姐剪指甲,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 弦音撇撇嘴,只得快步跟在卞惊寒的后面。 拾阶上了一个凉亭,卞惊寒停了下来,一甩袍角,在一个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他才抬眼朝她看过来。 因为他身形高大,而她,缩骨后个子又小,所以,他坐着,她站着,两人的视线才刚刚平齐。 “叫什么名字?”薄唇轻启,他问。 呃...... 这个问题...... 弦音表示还真有些难答。 “不知三王爷问的是过去,还是现在?” 男人没有回答,只略略挑了挑眉。 弦音想了想,真诚回道:“本名叫弦音,聂弦音,现在,在致远院里叫......借尸还魂。” 正文 第019章 确定承担得起 还以为听到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名字,男人多少会有点反应,谁知,没有。 大概已见怪不怪了吧,反正沉静如水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片刻之后,才微微眯了眸子:“聂弦音,弦外之音?” “对呀,就是那两个字。”弦音笑嘻嘻回道。 管他是不是单纯一问,还是别有深意,反正她是小孩子,听不懂。 “那只猴子如今……”男人忽然又话题一转。 见果然是说‘姐姐’的事,弦音心中一急,将他的话打断:“‘姐姐’脾气很怪的,跟将军只是初初相处,一些秉性还没有显露出来,为确保不给将军带来什么困扰,还需要一些时间的磨合……” “知道在王府里贸然打断本王的话是什么下场吗?” 男人蓦地开口,声音不大,弦音却是听得心头一震,连忙闭了嘴。 下场?什么下场? 杖刑么。 心里其实是不服气的。 虽然她打断他的话在先,但是,刚刚他不也是打断了她的话吗? 当然,他是王。 低头,她不做声。 其实,她还真不稀罕在这三王府呆呢,只不过,她们不是说,冯老将军会三王府住住,十一王府住住吗? 她的目标是十一王府。 所以,必须先留下来,留在冯老将军的身边。 低着脑袋快速思忖着对策,便听到男人接着先前的话道:“那只猴子如今......既已留在三王府,老将军又甚是喜欢,你便给本王好生照料着,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管深讲。” 艾玛! 弦音惊喜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跟她说的,竟是这句话。 怔了片刻,连忙躬身,欣然回道:“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将姐姐照料好。” 说完,还开心地竖起两根手指,习惯性地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男人淡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嗯”了声,似是要起身,又想起什么。 “听管深说,你用计套了彩珠的话,让真相得以水落石出?” 呃...... 这件事啊。 其实她知道,这件事管深肯定会跟他禀报的。 下午的时候,她听说,管深已停止了对佩丫的杖罚,在等这个男人回来。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主意倒是不少。”男人又开口说了第二句。 弦音看向他。 所以,这是终于相信她说的话了吗? 见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是在等着她说点什么,她撇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主意,我不过是利用她做贼心虚的心里......”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忽然将她的话打断,一字一句,语气骤冷,目光也转厉。 弦音一震。 男人从石凳上起身。 “所以,你是觉得三王府没人吗?需要你一个小毛孩来主持公道?又是梦,又是用计设套的,你当三王府是你这种幼稚孩童扮家家的地方?” “无父无母没人教你规矩不是你的错,但是不懂规矩的后果却是要你自己来承担的,本王不介意好好教教你,只要你确定自己承担得起!” 正文 第020章 哭得这样伤心 原本坐着还好,如今站起来,完全居高临下,气场全开,弦音觉得泰山压顶一般呼吸转紧。 靠! 还以为要受表扬呢。 就算没有表扬,至少也应该被认可,毕竟帮助他们让彩珠现了形。 谁知道竟换来如此一顿。 理智告诉她,此刻要闭嘴。 可是心头的那口气,却愣是让她没忍住。 十指紧紧攥了袖襟,她忽的扬起小脸:“三王府的规矩难道就是冤枉好人?” 男人眼波微微敛了敛,似是有些意外她竟然敢还嘴。 轻嗤:“好人?你多大?九岁还是十岁?你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来王府多久?王府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一连几个问句砸下,他冷哼:“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一副不耐再与她多说的模样,甩袖就准备离开,却是被弦音小胳膊一伸拦在前面。 “王爷的意思是,佩丫不是好人,彩珠反而是好人啦?” 男人微眯了凤眸,似是再次有些意外她的举措。 垂目睥睨着她,片刻,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只需照料好那只猴子,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本王立即让你滚出三王府?” 弦音明显感觉到了他周身倾散出来的那种寒气,心口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哆嗦,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他说到做到。 麻麻滴,英雄气短啊。 将小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就问王爷最后一个问题,佩丫如今怎样了?” “滚!”男人勃然沉声。 弦音吓了一跳。 见男人脸色难看、口气不善,让她滚的同时,还扬袖直直指向大门口,弦音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委屈,不争气的眼泪竟吧嗒吧嗒流了出来。 要说,她还真从未受过这种气。 在现代,文明礼貌社会,没人这样没素质地一手遮天;穿越过来后,她就被张山收养在县衙,因为会读心术,也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 越想眼泪越止不住,见男人神色微滞,她想着自己反正还是个孩子,索性也不忍,“哇”的放声哭出来。 男人:“......” 感觉到似有视线投来,男人侧首,便看到院子的那头,上屋抽梯、笑里藏刀、副将,还有抱着猴子的冯老将军,齐刷刷看着他们这边。 男人无力扶额。 瞥了一眼哭得稀里哗啦的弦音,他蹙眉准备拾步离开,那厢,冯老将军“啧啧”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三,你把借尸还魂怎么了?哭得这样伤心,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 “我要真把她怎么了?她还能在这里哭?”男人拾阶而下。 下了凉亭又顿住,回头,看向弦音,“本王会让管深安排人教你规矩,从明日开始,每日学两个时辰。” 说完,也不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弦音回应,对着冯老将军略略颔了颔首,便举步朝致远院的大门走去。 待他彻底离开后,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才敢来到凉亭安慰弦音。 “怎么了?” “没事吧?” 弦音止了哭,吸吸鼻子,“我没事。” 冯老将军朝她招手:“小丫头,就冲你胆敢质问老三,敢拦他,还敢在他面前撒泼,本将军好像不怎么讨厌你了,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你。” 弦音:“......” 正文 第021章 查一下她底细 管深一踏进云随院,便看到那抹余晖暮色下手持银剑、行云流水般矫健的身影。 晨书暮剑,已然是这个男人多年的习惯。 没有立即上前,就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看着男人长剑如虹、翩然翻飞,将一整套剑法练完,完美地挽了一个剑花收剑,他才走了过去。 “已按照王爷吩咐,将彩珠放了。” “嗯。”卞惊寒将长剑递给他。 他双手接过,又问:“佩丫是不是继续按照惯例杖毙?” 卞惊寒又淡“嗯”了声,举步往院中石桌的方向走。 如寻常一样,石桌上婢女已备好一铜盆清水和干净的帕子。 管深将长剑入鞘,快步跟上去。 卞惊寒优雅地抖了抖衣袖,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放进铜盆的水中,净手。 拿出,微微甩了甩水,管深连忙拿起边上放置的帕子递给他。 接过,揩了揩手,卞惊寒挑起眼梢瞥向管深:“还有事?” “奴才有一事不明。” 将帕子置于原处,“说。” “奴才知道,王爷对彩珠平日的所作所为心里清楚得很,之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她是皇上钦赐的人。奴才觉得,其实这次是个机会,她等于自己亲口承认了,若我们按照府规除掉她,皇上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还不是时候。”卞惊寒放下衣袖,不徐不疾道,“你不是说,她进本王的内室是想找个什么东西吗?本王就想等着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再者,今日他跟云妃的事已然让他父皇心中不痛快,虽然被太医宣布已经落气的云妃最终被抢救了回来,捡回一条命,但,他们父子的嫌隙已生成。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除去他钦赐的婢女。 搞明白了心中疑问,管深躬了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顿住。 “其实,奴才还有一件事不明,就是那个带猴进府的小女孩,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明明才刚刚进府,可说得就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切一般,难道真的是她梦见了这些?” 卞惊寒没有做声,微微眯了眯凤眸。 其实,他也想知道那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梦见预知这些,他是绝对不信。 可除此,又能有什么途径? “她说她姓聂,名弦音,你去查一下她的底细。” 眼前又浮现出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他眸光一敛,“顺便查查看,佩丫是不是她的亲人?” 死了亲人才会哭得这个样子吧? 当然,也可能她本就是个爱哭鬼。 “是!奴才这就去。”管深领命。 虽然他觉得,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实在没有调查底细的必要,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毕竟,前有当今帝王钦赐的婢女彩珠,后有当朝太子让随这个男人奶娘一起入府的婢女琳琅,指不定这个小丫头也是哪个王爷秘密安插进来的,年纪小,才不容易被怀疑。 “等等。”管深刚走到门口,卞惊寒又将他唤住。 管深停住脚步,回头。 “暂时留佩丫一命。”男人道。 管深怔了怔,很意外。 擅入这个男人内室者死,是府中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规定。 以前的擅入者都死了,这次自是也不能例外。 虽然佩丫背了锅,但是,毕竟要给府中众人一个交代,这个男人在这方面也从未心慈手软过,从未。 这次怎么...... “先留着以防你调查的时候用得着。”淡声道了这么一句,男人墨袍轻荡,往厢房走去。 正文 第022章 是不是神经病 “都是因为你,是你将我害成这样,是你让我恶名昭彰,是你让我成为了历史的罪人,是你让我遗臭万年、被后人唾骂,我要讨回公道,我要找你讨回公道———” 女人凄厉恶狠的声音在耳边、在天地间盘旋回荡,充斥和扭搅着每个细胞和每根神经,弦音痛吟出声,陡然惊醒。 翻身坐起,喘息。 又做梦了。 又做这个穿越前每晚每晚纠缠她的梦了。 穿越后,这还是第一次梦到。 浑身湿哒哒,弦音皱眉,自己竟汗透衣衫。 可,当床榻边上一个手端铜盆、满脸阴笑的女人入眼,她瞳孔一敛,这才惊觉过来发生了什么。 垂眸,看向自己和床上。 靠! 原来,自己浑身湿透,不是汗湿,而是被面前的这个女人泼了一盆水。 头上、脸上、身上、被褥上、床单上都是水。 弦音气结:“彩珠,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大清早的,泼水人家床上,是疯子才有的行径吧? 彩珠也不恼,唇角一斜,皮笑肉不笑道:“管家让我跟琳琅从今日起,每日教你两个时辰规矩。” 这时,弦音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人,面容姣好,气质也不错,若不是跟彩珠一样一身婢女装扮,还真看不出是个下人。 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弦音看向自己,便开口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琳琅。” 弦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没心情理她,再次质问向彩珠:“教规矩就教规矩,泼人水算几个意思?难道这也是规矩吗?” “当然!”彩珠一脸得色,“你以为三王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在这三王府里,没有大人小孩之别,只有主子奴才之分,睡到自然醒,那是主子们才有的命,天都亮那么久了,你还在这里睡得跟个猪一样,我泼你水,一是叫醒你,二是让你长点记性,明日就知道该什么时辰起床了。” 尼玛,明明是借机报复! 弦音心里火大,强自未发作出来。 吃一堑长一智,昨日这个女人都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非但安然无恙,今日还被派来教她规矩,可见绝不是一般人。 硬碰硬,不是良策。 反正她有的是招儿。 “还坐在那里不动做什么?孵蛋啊?还不快给我起来学规矩去!”彩珠一把将湿漉漉的被褥扯开。 明显对彩珠的行为也看不下去了,琳琅随后出了声:“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 说完,转身出了门。 见琳琅如此,彩珠又厉声催促了句:“快点!”,这才走了出去。 弦音没有动,一人坐在那里无语了好一会儿。 昨日离开县衙是临时决定的,一套衣服都没带,哪里来的干净衣服换? 麻麻滴,彩珠,你给我等着。 小脸一冷,她扯过湿漉漉的薄被裹在身上,从床榻上下来。 跻了鞋子,鞋跟也未拔,就出了门。 门外,彩珠和琳琅等在那里,她也未理会,径直经过两人的身边。 正文 第023章 他们静观其变 “喂,做什么去?”彩珠没好气地唤她。 弦音也不理会。 见她裹着被子,以为她是拿出来晾晒,彩珠大步追上她:“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空晾被子?你是不是打算故意这样磨磨蹭蹭,将两个时辰耗光?放回去,等学完规矩再晾!” “谁说我晾被子?”弦音脚下未停。 “那你去哪里?” “要紧事!”简单回了三字,弦音直直出了致远院的大门。 彩珠自是不会就此作罢,伸手拦在了前面:“什么要紧事?” “人命关天。”弦音裹着薄被的小身子朝下一蹲,从彩珠的手臂下方麻利地穿了过去,继续往前走。 彩珠怔了怔,人命关天? 不解。 回头问向琳琅:“她什么意思?” 琳琅摇了摇头,没做声,拾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又去哪里?” “去给她找套小一点的婢女服。” ** 听雨轩二楼。 春日的晨曦透窗而入,卞惊寒倚窗而坐,高大的身形笼于一片朝晖中,如画一般的眉眼微微低垂着,静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卷。 端着茶盏而入的婢女素芳远远地看着那丰神如玉的男人,失神怔痴了片刻,男人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她才回过神。 轻手轻脚上前,恭敬地将托盘里的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放在男人手边的案几上。 “王爷,请用茶。” 男人自始至终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素芳躬了躬身,悻悻退下。 平日的这个时候,都是大婢女彩珠负责奉茶,今日彩珠去致远院教新来的那丫头规矩去了,才好不容易轮到她有这个机会。 她还特意回房描了眉、扑了粉、戴了崭新的簪花,可是,可是男人连斜眼都没有瞧她一下。 有时,她真的挺羡慕和嫉妒彩珠的,虽也是下人,可因为是皇上钦赐,在这王府里殊荣无限。 这也是她之所以平时跟彩珠走得近,甚至昨日帮彩珠做假证,诬陷佩丫的原因。 她只是想要多一点接近这个男人的机会而已。 失落地下楼,迎面碰到上楼的管深。 见她脸色不好,管深唤了声:“素芳。” 完全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素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便直直朝楼梯下栽去。 管深想扶已是来不及。 素芳一连滚了几个台阶,才止住。 “你没事吧?” “没……没事。”素芳龇牙咧嘴爬起。 “好生点看着脚下。”管深摇摇头,转身继续拾阶而上。 素芳看着脚边摔成两截的平素都舍不得戴的簪花,气红了眼。 二楼。 管深躬身上前:“王爷,奴才派去调查那小丫头的人回来说,并未查到什么,还需要继续……” “安排人去教她规矩了吗?”卞惊寒自书中徐徐抬起眼,问。 “嗯,按照王爷吩咐,安排彩珠和琳琅过去了。” 昨日,这个男人吩咐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解,一个小丫头学规矩而已,何须用得着两个人去教?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彩珠是皇上的人,琳琅是太子的人,若那小丫头果真是哪个王爷的人,就让她们三人去纠缠,他们静观其变。反正彩珠跟琳琅都是大婢女,府中教规矩本就是两个嬷嬷和几个大婢女的事,也不会让人起疑。 是这样么。 管深张嘴,刚准备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下面似乎有人在唤:“管家,管家……” 管深一怔,扬目看向窗外。 一个裹着被褥的小身影入眼,正站在不远处他的厢房门口。 “好像是那小丫头。”他回头,跟卞惊寒禀报。 正文 第024章 她坚决不告状 又是她! 卞惊寒微微敛了眸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管深颔首领命,转身下了楼。 卞惊寒又垂目看向手中书卷,片刻,将书卷合起,置于案上,徐徐起身,凭窗而立。 “啊嘁!啊嘁!管家……请问管家在吗?啊嘁———” 管深还未近前,便听到小丫头喷嚏连天,边打喷嚏,边唤他。 “找我何事?”管深走过去。 裹得小熊一般的身影回头,一个喷嚏没打出来:“啊……” 见到是他,小脸一喜:“管家。”下一瞬,又忽然想起什么,笑容一僵,伸手、惊呼:“别过来!” 管深一震,顿住脚步。 见她浑身湿透,连被褥都是湿的,几缕刘海湿哒哒地沾在白皙光洁的额前,还在往下滴着水,管深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这时,彩珠和琳琅也一前一后过来。 好啊,原来是来跟管深告她的状啊! 彩珠唇角冷冷一斜,刚准备先发制人、说在前面:“管……” 却见小丫头片子已开了口,只不过,说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内容。 “能不能麻烦管家帮我弄点治风寒的药?昨日王爷跟我说,‘姐姐’甚得将军欢心,让我好生照料‘姐姐’,还跟我说,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管家讲。我染风寒事小,可,如果传染给‘姐姐’就麻烦大了,所以……啊嘁!” 话未说完,又是一个喷嚏出来,弦音有些不好意思,贝齿轻轻咬了下唇,殷殷巴巴地望着管深。 又想起什么,解释:“不让管家近前,也是恐传给了管家。” 管深眼波微敛。 眼梢略略一挑,余光所及之处,看到听雨轩二楼的窗边,男人长身玉立的影子。 稍默,管深扬手指了指弦音身上:“做什么弄得如此?” 弦音低了脑袋,不做声。 其实,管深微不可察的小动作以及他的心里,已尽入她的眼,所以,她自是知道对面的二楼某人正看着他们这边。 “为何不说话?”见她沉默,管深问。 “我也不知道,醒来便这样了。”弦音低低答。 反正,她不告状,她坚决不告状,她绝对不告状,她不是那样的人。 对,她只是一个会变相告状的人而已。 果然,管深见问她问不出个什么,便转身问向彩珠和琳琅:“到底怎么回事?” 琳琅不响。 彩珠见也瞒不住,微微扬了下颚,理直气壮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意思很明确,她是为了弦音好,教弦音规矩。 管深听完就冷了脸:“胡闹!你这是在教规矩吗?你这是在体罚!她若出个什么事,那只猴子谁来照料?冯老将军怪罪下来,又当如何交代?” “我......”彩珠一时语塞。 的确,那个冯老将军脾气古怪,卞惊寒又对他很敬重,不是她能惹的主儿。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干衣服给她,让她回房赶快换下来,”管深吩咐琳琅,末了,又转眸看向彩珠:“你,快去让人弄些治风寒的药。” 琳琅将手里的婢女服递给弦音。 彩珠脸色很不好看,心里不甘,却又不得不从,恨恨地瞪了弦音一眼,扭身走了。 “有劳彩珠姐姐了。”弦音甜甜道。 哼,想借机报复,她可也不是吃素的,好歹她也是写过几本家斗宅斗宫斗网文的人。 想给她个下马威,她便还她个先发制人,接下来教规矩时,多少有所顾忌吧。 正文 第025章 听王爷的没错 目的已然达到。 对着管深感激一鞠,弦音就准备回致远院。 可步子还未迈出,就蓦地听到男人低醇的嗓音响起。 “的确,那只猴子已然是将军的心头宠了,一定得好生照料,所以,首先,你这个主人必须给本王好好的。” 弦音脚下一滞,循声转眸。 不知几时已经从听雨轩二楼下来的男人玄袍如墨,步履翩跹,踩着春日的晨曦,朝他们这边走来。 墨黑笼着金黄,俊脸映着春光,如画的眉目、刀刻的轮廓、挺拔的身姿、矜贵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恍如神砥。 管深跟琳琅见状,连忙行礼打招呼。 “王爷。” “王爷。” 回神过来的弦音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男人的话,心头一松,也随即躬身。 “多谢王爷!” 姐姐还真是个宝呢,也不枉她“姐姐、姐姐”的叫着,关键时候,就是她的护身符。 正想着要不要再象征性地打个喷嚏,男人好听的低音炮又响了起来。 “初入王府,猴子再灵性,对新环境也有个适应的过程,想必这几日最是离不开你,所以......” 弦音听着,心中暗喜。 所以,这几日先不用学规矩,全心照料姐姐? 如此就太好了哟喂。 “所以,靠服些治风寒的药,没用,药效太慢了,医书有云,治病在于通,通在于动,有针对性的活动远胜于药效。”男人声音不徐不疾,也未停顿,“这样,这几日不是春晒吗?今日又正好大晴,你换好衣服后去书房,将本王的书全都搬出来晒晒,活动活动,发发汗,风寒必定很快就去了。” 弦音:“......” 心里是卧槽卧槽的。 那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从云端一下子跌落,摔得她七荤八素,好一会儿缓不过神。 尼玛,竟然是让她去劳动。 那还不及去学规矩呢! 可是,事已至此...... 嘤嘤嘤,为毛她的读心术独独对这个男人无效?他是神仙吗?妖怪? 反正是她的克星就是了。 握拳,调息,暗自咬牙切齿,面上眉眼一弯,真诚脸加崇拜脸:“王爷见多识广懂得多,听王爷的肯定没错。” 男人毫不客气地“嗯”了一声,侧首吩咐管深,“等会儿带她去书房,并告诉她怎么弄?” “是!”管深领命。 “我先去换衣服。” ** 原来听雨轩的二楼就是书房和茶室。 当那一排又一排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入眼,弦音心里是崩溃的,同时,也是想骂人的。 妈蛋,这才是体罚好吗? 她还是个孩子呀。 “管家,你说,如果我风寒痊愈了,却又累病了,那可怎么办啊?”她幽幽开口,一脸的生无可恋。 管深看了看她,一本正经道:“没事,风寒会传染,累病的不会传染。” 弦音无语凝噎。 所以,一个丧心病狂的主子下面,一定会有一个没有人性的亲信吗? 人在屋檐下,好吧...... 她搬。 正文 第026章 是会直接累死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不是会累病,而是会直接累死! 因为书房在二楼,而晒书是在一楼院子里的晒坪上,一来一回要上下很多阶楼梯。 她这幅小身板哟,还得抱着书。才来回两趟,就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人命,得想个办法才成。 边在晒坪上铺书,边环顾了一圈院子,目光落在院中一口水井的轱辘上,她眼睛一亮。 如果有个轱辘,将书装在桶里,从二楼吊下来,那就省力多了。 小跑过去,查看了一番,她惊喜地发现,这个轱辘支撑架是那种四脚落地的桌架子的样式,轱辘就架在中间,可以一体移动的。 最重要的,虽然这个轱辘架子不轻,但因为全部都是木制的,所以,以她的力气还是可以搬得动的。 当机立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上楼。 然后就是摆的问题。 毫无疑问,肯定是要摆在窗边,可轱辘架子必须四脚着地固定住才能使用,而听雨轩二楼的窗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又回了趟致远院,让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帮她找了些结实的麻绳。 麻绳拿到后,她使了吃奶的劲儿将轱辘架子搬上窗,用麻绳将架子一边的两脚绑在窗棂上,另外两脚悬空无处可绑,她就爬上窗,用麻绳将那边的两角吊在屋檐的横梁上。 如此一来,也等于四点固定,虽然靠窗的一边是下面的两脚固定,外面的一边是上面的两角吊起固定,只要架子保持水平,且能受力就成。 用衣袖将空水桶擦擦干净,装进一摞书,她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摇着轱辘将装着书的木桶吊放了下去。 艾玛,成功了! 不要太省力哟喂。 当然,如果再有个人就更好了,一人在上面放,一人在下面接,她就不用上下爬楼梯了。 想了想,她又去骚.扰管深大大了。 当然不能以找人帮忙为由,她说,她不识字,怕将书搞混搞乱了。 管深一想,这的确不是小事,卞惊寒特别讲究,做事严谨,摆书也井然,若真弄乱了就麻烦大了,遂喊了一个识字的婢女帮她。 婢女见到她弄的轱辘装置,目瞪口呆了好久。 弦音让她在楼下接桶、摆书,她自己在二楼装书、放桶。 真是轻轻松松、事半功倍啊! 站在凳子上,倚着窗台,她优哉游哉地摇着木轱辘,目光所及之处,书架旁边的柜子上两盒颜料入眼。 朱砂、赭石! 她眸光一敛。 在现代,她可是学过画画的,且画功很不错,曾经还以为自己会当个画家,生活所迫,最后成了个网络作家。 所以,她认识这些作画的颜料。 真是雪中送炭啊,她正好需要,有大用处呢! 快速将空桶摇上来,她跳下凳子,来到柜前,抓了一把朱砂。 转身刚准备在书桌上找张纸包一下,猛地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眼见着下一瞬就要进门,她呼吸一滞,快速离开书桌,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上了窗边的凳子。 正文 第027章 唇刷过她的脸 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手里的朱砂都来不及拢进袖袋,只得攥着,另一只空手连忙提起木桶,做出正在认真干活的样子。 进来的是两人,一前一后。 前面是卞惊寒,后面是管深,管深手里抱着一摞书。 装作一个抬眸看到了他们,弦音笑眯眯打招呼:“王爷,管家......” 前面眉目如画的男人眼梢一掠,瞥了一眼绑在窗台外的轱辘架子,凤眸微眯,看向她,看向她弯弯得如同夏夜的月牙儿一般晶亮晶亮的眼。 他身后的管深就没这么见多识广、云淡风轻,看到窗台上的物件,惊讶得下颚快要掉下来。 “这是下面院子里那口井上的轱辘?” “是的,”既然被逮个正着,也不必隐瞒,反正也没损害什么,“管家放心,用完我就会还回去的。” “你自己弄的?” 其实,管深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弄的? 大人都未必有这智慧,何况一个小孩。 不是未必,是一定没有,譬如,他,就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嗯,”弦音点点头,依旧甜甜笑,也未从凳子上下来,“都是木头的,不算很重,王爷说得很有道理,发发汗,对风寒有效,刚刚搬这东西,我出了一身汗,现在果然好多了,嘻嘻。” “投机取巧。” 一直沉默未语的男人情绪不明地逸出四字,举步,作势要经过她站的凳子旁边,往书桌的方向走。 管深亦拾步往她这边来,“这些书也拿去晒一晒。” 看着他双手环抱的那么一大摞书,弦音小脸微微一变。 这么多,必须双手接才可以啊,可是,可是她的右手还攥着朱砂呢! 就算能将朱砂放进袖袋里,手掌也必定被染了红色,何况,眼下的情况是,连拢进袖袋的机会都没有。 谁能告诉她,被发现偷窃,会被杖毙吗? 呼吸一紧,她当即做出了反应,放下手中木桶的同时,故意小身子一晃。 “啊———”一声惊呼,失去平衡的她,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正从她边上经过的男人的身上。 她双臂本能地一抱,就紧紧缠住男人的颈脖。 世界嘎然静止了。 男人滞住脚步。 管深目瞪口呆。 再下一瞬,两人都变了脸色。 所不同的是,卞惊寒是面色转厉转黑,管深是脸色变惊变白。 他们的王爷,他们的王爷有严重的洁癖啊,从不允许任何人近身,就连贴身婢子替他更衣都不允,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如今......如今竟然被小丫头片子八爪鱼一般吊在身上。 这般还不说,小丫头还不安分,生怕自己掉下来一般,双臂缠得死紧,小脸都要埋到男人颈脖肩窝里了,一双手在男人后颈衣领处乱蹭。 “想死?”男人沉声,侧首。 不想自己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唇正好刷过她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薄唇冰凉,她的脸蛋滚烫。 冰与火,电光火石。 男人瞳孔一缩。 弦音心尖一颤。 男人愤然挥臂的同时,心跳突突的弦音也赶紧松手。 重重跌在地上,弦音痛得龇牙咧嘴。 男人的脸黑得没法形容,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弦音感觉到了杀气,那种喷薄自眼中的杀气。 也顾不上爬起,张嘴,她准备解释,男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拂袖,长腿径直从她的身上跨过,离开。 正文 第028章 一个女人背影 管深这才回过神,余悸在心,皱眉摇头,“你呀你,得亏你还是个孩子,否则此刻早就没命了。” 还从未有谁这样近过那个男人的身。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以为他真的会杀了她。 弦音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 “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走了,可浑身倾散出来的那股杀气似乎还在,她捂着心口,喘息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虽然,她就是故意的,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忌讳让人触碰。 她故意吊上他的颈脖,只是想借挡住他们二人视线之机,顺势将朱砂塞进袖袋中,然后手掌上沾染的红色还可以在他的衣袍后面擦一擦,他穿的是黑袍,沾点红色反正不显。 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竟差点招来杀身之祸,想想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往后一定要注意,若有下次,绝不可能再有这样的运气。”管深将手里的书放进桶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还会不会惩罚她,他只清楚,那个男人走得那么急,定然是回房换衣服。 可惜了他身上的那件袍子,百分百不会要了,那可是今晨才穿的崭新的。 “快起来干活吧!”管深吩咐完,也转身下了楼。 留下弦音一人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侧脸那一抹冰凉似乎隐约还在,她抬手轻轻抚上。 所以,他亲了她的脸? 眸光一敛,她愤然起身。 麻麻滴,他占了她的便宜,还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天理何在啊? ** 好在接下来那混蛋没再出现。 上午她用井轱辘将书都吊了下去,中午回了致远院。 跟“姐姐”玩了一会儿,伺候了它吃喝拉撒,她也跟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一起用了午膳。 彩珠给她准备的治风寒的药,她自是避开人偷偷倒掉了,倒不是担心彩珠下毒,这么明显的事一般人应该做不出来,她是压根没病。 半下午的时候回了听雨轩,依旧跟那个婢女一起,将晒好的书一桶一桶吊上二楼,摆回到书架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将井轱辘拆下来,抬下楼,还到院中的那口井上,天已经擦黑。 回致远院用了晚膳,喂喂“姐姐”,再洗洗弄弄,已是夜里。 见老将军早早睡了,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也好不容易各自回了房,她连忙将厢房的门关上,门栓栓好。 她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将桌上的烛台移到一边,她拿出方才借寻“姐姐”之机,去老将军书房里偷来的笔墨纸砚。 铺纸、准备墨、并将朱砂研磨好。 执笔,她闭眼,细细回想。 再睁眼,她落笔于纸上。 虽然在现代她画功了得,但毕竟如今是穿在了别人的身体上,刚开始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动手,不过,也只是刚开始,没画多久,就顺畅了。 一笔一画,细细描绘,一丝不苟。 终于,一幅画大功告成。 是一个女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凤冠霞帔,红袍似火,华丽尊贵。 正文 第029章 她正缺个良机 有了被彩珠泼水的教训,翌日清晨,弦音起得比较早。 当然,并非是她怕彩珠,而是怕每次事情最后某个男人的压轴处理,她似乎都没讨到好。 所以,还是自觉点比较好。 刚洗漱完,上屋抽梯就来喊她。 说今日是十五,每月的这一日,三王爷和十一王爷都会来致远院陪冯老将军一起用早膳,恐自己和笑里藏刀两人招呼不过来,让她也一起去前面帮忙。 卞惊寒和卞惊澜都要来? 弦音心念一动,满口答应:“好。” 她正缺个良机。 三人共进早膳的地点,冯老将军选在致远院院中的凉亭里。 弦音到的时候,卞惊寒已经来了,坐在昨日教训她的那个凉亭里跟老将军说着话。 依旧是一袭黑色鎏金滚边的华袍,身姿伟岸,清晨橙色的朝阳斜铺进亭子里,让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微微逆着光,真是好看到让人惊叹。 副将在亭子里给二人上茶。 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亦是忙得不亦乐乎,且全神紧绷,一副丝毫不敢怠慢的模样,端果盆、端糕点、端蜜饯..... 弦音端着要摆的玉筷碗碟却有些踯躅上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踯躅,是来自于昨日这个男人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还是来自他不小心亲吻了她的脸蛋? 反正,浑身的不自在。 自我调节了片刻,她拾步走上凉亭。 老将军似是在讲自己曾经领兵作战的什么经历,眉飞色舞、慷慨激昂,卞惊寒微勾着唇角专注地听着,不时端起杯盏,低垂眉眼浅啜一口茶水。 三套玉筷碗碟,弦音一套一套摆好。 卞惊寒好像根本没看到她,直到笑里藏刀过来看到她摆的碗筷,大惊失色将她扯开,“不能这样摆,筷子怎么能架在碗上呢?快去将筷枕拿过来!”,卞惊寒才抬起眼梢,瞥了她一眼。 摆个空碗筷还这么讲究?弦音心里哼哼。 “我这就去。” 恐要受罚,她溜得很快。 上屋抽梯端着一盘杏仁走进院子,经过花径小路的时候,忽的一张字画入眼,就在路边的草丛上。 怔了怔,她弯腰拾起。 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凤冠霞帔,一看便知是宫廷中人,虽看不到脸,但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华贵气质,就像是能透过画溢出来。 画的边上还提有字,所幸她是识字的,虽然不多。 “好运接力,传给你拿到此画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你就会好运连连,噩运消散。” 上屋抽梯懵了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张字画是从天而降的?神仙放的? 正半信半疑,门口忽然传来男人清润如风的声音:“我是不是来晚了?” 本能地循声回头,便看到一袭白衣胜雪的十一王爷衣袂翩跹、大步入了院门。 上屋抽梯又傻了傻。 所以,十一王爷是她拿到字画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吗? 早知道就不回头望了,如今...... 哎。 “十一王爷。”她行礼打招呼。 卞惊澜径直经过她的身边。 她头皮一硬,“十一王爷请留步。” 正文 第030章 不应该回头看 卞惊澜停住,回头:“何事?” 上屋抽梯怯怯地将手里的字画伸过去:“不好意思,十一王爷,奴婢......奴婢刚刚在地上拾到的,然后......然后就看到十一王爷了,所以......” 卞惊澜不解,见她又吞吞吐吐,俊眉微拧,伸手一把将字画接过去。 抖开,凝目看去。 一个宫廷女人的背影...... 当目光触及到背影边上一笔一画写得工工整整、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的一行字,卞惊澜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这个婢女捡到了这幅画,上面说传递给她捡到画后见到的第一人,便会有好运,而他,正好是她见到的第一人,所以,她将画给了他? 卞惊澜想笑,这种东西也信? 定然是哪个无聊之人没事做搞着好玩的。 轻轻一嗤,刚准备将字画还给上屋抽梯,忽然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叫唤:“十一王爷好!” 转眸,便看到一婢女装扮的小丫头就站在不远处眉眼弯弯对自己行礼。 卞惊澜眸光一敛,当即就认出她是前日同猴子一起买进王府的那小丫头片子。 想起前日,他的脸就黑了。 这小东西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戏耍了一番,说什么梦不梦的。 正打算给个冷脸给她,目光触及到手中的字画,他又心念一动。 唇角一勾,朝她扬了扬手中字画:“看来你跟本王缘分不浅啊,来得真巧,过来,拿去!” 弦音自是摆出一脸莫名。 拾步近前,双手将字画接过去,疑惑开口:“请问十一王爷这是......” 边问,边看了看字画. 毕竟已装作不识字在先了,所以,现在她必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抬起下颚,再次看向面前白衣飘飘的男人,一脸等着他解惑的虔诚。 “送给你。”卞惊澜笑得像只狐狸一样。 弦音声色不动,心里却是想笑,就算这厮盘算着再多的小九九,对她来说,也是尽收眼底。 “送我?”做受宠若惊状。 “嗯,”卞惊澜点头,忽然倾身,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本王喜欢你。” 弦音愣住,大眼睛眨巴,又眨巴,做难以置信状。 心里暗自冷哼,小样儿,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似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卞惊澜笑了,依旧是压低了声音,却是话锋一转:“别误会,本王还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是这幅画上这般要求的,这幅画是幅好运接力的神符,上面说,将其送给拿到画后见到的第一人,并对她(他)说,自己喜欢她(他),便可以好运连连,否则,三日之内必遭横祸。” 弦音:“.......” 真是欺负她不识字啊! 可是,要这么恶趣味和恶毒吗? 讪讪笑了笑,“原来如此啊。” 因为卞惊澜是凑到她耳边的,这样的方位,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刚准备往边上挪一点侧首看看他的小心思,卞惊澜已先她一步直起腰身,从她的近前撤离,唤道:“三哥。” 三哥? 弦音一怔,本能地回头。 其实下一瞬她就惊觉过来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回头看的。 可是,迟了,她已经看到了,看到墨袍轻荡的男人不知几时已经下了凉亭,正步履从容地朝他们这边而来。 弦音汗。 原来,卞惊澜这厮捉弄她的点,在这里。 正文 第031章 这只是个意外 “既然知道自己来晚了,又在这里磨蹭什么?”微微上扬的尾音,低醇悦耳,虽是责怪之语,却无怪罪之意,卞惊寒不消一会儿便走到了近前。 他是问卞惊澜的。 “有奇遇。”卞惊澜笑着回答,目光却是凝落在弦音的脸上。 弦音自是将他的眼中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小东西,那日你捉弄本王,本王今日便捉弄捉弄你。 可明白归明白,箭已然在弦。 若不让这厮得逞,必定暴露她识字,又会惹出纠复。 而且,她也需要卞惊寒看到字画。 “什么奇遇?”挺拔伟岸的身姿在离弦音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卞惊澜但笑不语。 弦音头皮一硬,转身上前,将字画双手呈给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人:“三王爷。” 卞惊寒这才转眸看向她,下一刻,又眼梢一掠,瞥向她托举的字画。 微微眯了凤目,声音寡淡:“什么?” “请三王爷收下。” 说完,弦音也学着卞惊澜方才的样子,想凑到卞惊寒的耳边。 只不过,卞惊澜方才是倾身,而她此刻是踮起脚尖。 可是踮起脚尖也没用,还是够不到,见边上正好有个小石墩,她便踩了上去。 凑到男人的耳边。 “我喜欢王爷。”她听到自己如是说道。 也不知是因说这句话太过紧张,还是自己用力过猛,脚下蓦地一个趔趄,身子一时没稳住,她的唇便直接贴上了男人的耳垂。 触电一般,她脑子一嗡。 好在男人似是也被惊到,反应很大,瞳孔剧烈一敛的同时,身形朝边上翩然一闪避开。 无所依挡,她便朝前栽去,跌下石墩,一脚踩空,扑踉了好几步才险险稳住没摔倒。 惊魂未定回头,见男人脸色极其不好看,弦音心里也是不爽得厉害。 尼玛,她是瘟疫病毒吗? 至于如此避之不及吗? 而且,明知道她这样朝前栽可能会摔到地上,这花径小路全部碎石子铺成,她又站得高,摔个狗啃泥会是什么下场想也想得到,避开就避开,可伸手拉她一把也是举手之劳,至于冷血吝啬至此吗? 她又不是故意要亲上他的耳垂的,这只是个意外,就像昨日他不小心亲了她脸蛋一样的意外。 还有,昨日他不小心,怪的是她,今日她不小心,怪的还是她,他亲,错在她,她亲,错仍在她,这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他是王爷身份尊贵吗? 退一万步讲,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呢,有些亲昵之举怎么了?又上升不到男女授受不亲的份上。 “哈哈,三哥是不是吓到了?”卞惊澜愉悦而笑,似是对他们二人的反应很满意。 弦音心里咬牙切齿,却依旧摆出一脸抱歉。 这锅她可不背,此时不甩何时甩? “对不起,三王爷,事情是这样的,这幅字画是十一王爷交给我的,十一王爷跟我说,这是一张神符,将其送给拿到此画后见到的第一人,并对他说,自己喜欢他,便可以好运连连,否则三日之内必遭横祸,所以,我才......” 果然,男人眸色如刀,扫向卞惊澜。 卞惊澜便止了笑,极不自然地“咳咳”了两声。 弦音又适时地将字画再度呈给卞惊寒。 对她来说,这才是正事。 正文 第032章 三哥思虑周全 这次她还将画摊开了,正面朝上。 卞惊寒未接,也未垂眼看。 其实这样的反应在弦音的意料之中。 毕竟方才虽然成功将背上的锅甩出去了,却也等于会让这个男人觉得这一切是卞惊澜的无聊之举。 “三王爷......”弦音声音颤抖,已明显带了一抹哭腔。 当然,是装的。 她还是个孩子啊! 单纯天真,看不懂捉弄,盲目相信,相信他人,相信鬼神,怕大祸临头,怕死......又急又怕,必须快哭了才对吧? 卞惊寒终于瞥了她一眼,却依旧没有接。 “谁给你的,还给谁便是。” 话落,作势就要转身回凉亭,弦音脑袋一热,手中字画蓦地跌落,正落在他迈出的脚边地上。 卞惊寒脚步停住,垂眼。 弦音睨着他的反应。 虽是有心为之,却还是连忙惶恐道歉,装作无心之失的样子。 “对......对不起,一时没拿稳......” 见男人忽的变了脸色,就同她方才不小心亲到他耳垂时一样。 只不过,刚刚,他是脸色变黑,而此刻,却是面色转白。 终于有人有反应了是吗?弦音有些激动。 可,男人的这种反应却只是刹那,顷刻便又面色恢复如常、无波无澜,让弦音甚至怀疑方才那一瞬间的煞白只是她看花了眼,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心里有些悻悻然,正准备去将字画拾捡起来,却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躬身。 见卞惊寒竟捡起了画,弦音又激动起来,再次睨着他的反应。 然而,没有。 这一次,他连片刻的转白都没有,眉眼低垂看着,面色沉静如水。 大概是看到了画上写的那一行字,并非是卞惊澜让她做的那样,他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弦音微微抿了唇,声色未动。 “你画的?”视线最终从字画上离开,他问。 弦音呼吸一滞。 下一瞬发现他问的是卞惊澜。 一颗心起落得厉害。 卞惊澜摊摊手,撇嘴:“我的画功有那么好吗?” 说完,见卞惊寒还看着自己,便扬手指了指边上的上屋抽梯:“是她给我的,她在地上捡到的,肯定是哪个无聊之人的无聊之举。” 卞惊寒默了片刻,薄唇轻启,吩咐上屋抽梯:“去告诉管深,让他传达下去,以后府里绝对不可以再传播什么鬼神怪力之说,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上屋抽梯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领命而去。 弦音长睫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的话里也包括她呢? 那日她可是说自己做梦先知。 见卞惊寒沉声沉脸,卞惊澜笑了,“一副无聊的字画而已,三哥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吗?” 卞惊寒摇摇头,低叹,“散播鬼神怪力之说事小,传出去被人误会事就大了,这字画上的女子虽只是个背影,可是其身上的装扮很明显是后宫之人,我跟云妃娘娘的事还未撇干净呢,若再传出去,我府中出现后宫女人的画像,你说,父皇会怎么想?” 卞惊澜恍悟,“也是啊,还是三哥思虑周全。” 正文 第033章 是她故意丢的 “好了,去用早膳吧,将军该等急了。”非常自然地将字画拢进袖中,卞惊寒带头走在前面。 “嗯。”卞惊澜拾步跟上。 留下弦音一人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所以,她费尽心机,到头来是白忙活一场了?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哎。 低叹一声,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不错,画是她画的,字是她写的,丢在花径的路边也是她故意丢的。 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那个噩梦,那个穿越前夜夜纠缠不休、穿越后昨日又梦到的噩梦。 在梦里,有个女人对她又是骂、又是哭,又是威胁又是诅咒,说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她才会恶名昭彰、遗臭万年,因为她,她才被历史黑化、被世人唾骂,那个女人扯着她的衣领、封着她的喉,跟她说,她一定会讨回公道。 她每次都没能看到女人的脸,只看到她一身古装、凤冠霞帔,而且,骂她的时候,一直自称本宫。 穿越前的半个月,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睛一闭上,就必定做这个梦,反复做。 她找过心里医生,医生说她是写文压力太大,让她放松,给她开了安神药。 没用。 她试图放松,跟编辑请了一星期的假,断更一周,报团去旅游了一圈。 依旧没用。 每夜梦魇如期而至,雷打不动。 她跟闺蜜讲这些,闺蜜只当玩笑,说她写文走火入魔,还取笑她,说是武则天来找她了,还是杨贵妃来找她了,又或者苏妲己、潘金莲? 她被摧残得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快疯了,正好听说有位占卜算命的神婆很厉害,便抱着希望寻上门去。 至今,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发生的每一点每一滴,因为,她的命运就是那日发生了巨变。 当时,她找神婆的店找了很久,还一度迷路。 好不容易找到后,神婆又让她等了很久,一直到天快黑了,神婆才接待的她。 一番看相和卜卦之后,神婆跟她说,这可能是她前世结下的孽缘,说那个女人会进梦里纠缠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来找她了,找她讨回公道,另一种,只是她自己的心魔所致。 她没听懂。 神婆又跟她解释了一番。 说,人在转世之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将前尘往事忘掉,但是,如果前世有很大的未了心愿、很刻骨的遗憾、或者很痛心的忏悔,就会变成执念,执念可能会跟着人转世,这就是心魔。 她问神婆,那她是属于那个女人真的来找她讨回公道了,还是她自己觉得遗憾或者忏悔?” 神婆说,不知道。 她当时就笑了,觉得神婆很不靠谱,这样的话谁不会说? 于是便调侃道,如此看来,她前世身份也定然不小,不然,怎么有能力让那个女人遗臭万年、遭后人唾骂,难道她是帝王不成? 神婆无视她语气不善的调侃,一本正经摇头,说,不,还有一种身份也足以做到。 正文 第034章 她之所以穿越 她问,什么身份? 神婆答:史官。 听完,她更觉得可笑了。 的确,什么历史不历史,全凭史官一支笔,史官最能左右历史,这点她信,只是历来史官不应该都是男的吗?难道她是男人? 于是神婆又说了,那不一定,可能那个朝代有女史官,也可能她是史官的女助手,还可能是她女扮男装。 又是各种模棱两可的猜测,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准备告辞,却是突然看到神婆店里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凤冠霞帔。 让她震惊不已的是,那女人的身形、那气质,还有那凤冠上的珠翠,以及霞帔上的凤纹,竟然跟她梦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画边上还有字,甚至还有鲜红的印鉴。 老写的繁体字,且龙飞凤舞,很难识认,她激动上前细看。 好不容易勉强认出前面五个字,“大楚第一妃”,还没有看清楚后面女人的名字,就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换句话说,再醒过来,她就穿在了别人身上。 她一直觉得,她之所以穿越,肯定跟这个梦有关。 否则不会那么凑巧,神婆店里的那幅画正好跟她梦里的女人一模一样,看到那幅画,她正好就穿越了,穿越过来,所处的朝代又正好是大楚。 所以,那日在县衙得知卞惊澜是当朝十一王爷,她才会抱着姐姐在路边演那么一出,才会那般想要进十一王府。 因为她觉得,王府是最接近宫廷的地方。 进了十一王府,就能更多地了解宫里的事,才能知道谁是大楚第一妃,才能知道她这辈子如何坑了那个女人,才能想办法了却她的这段孽缘回到现代去。 今日故意丢这幅字画让卞惊寒和卞惊澜看到,亦是如此。 她就是想要看看两人看到画中女人时的反应。 他们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一直出入皇宫,肯定对后宫的女人都认识。 如果画中的女人是哪个嫔妃,他们应该会说出来。 可是,刚刚看他们两人的反应...... 卞惊澜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真的不识呢,还是因为只是背影没有正脸,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而卞惊寒......其实是有刹那的反应的,可是很快也反应全无。 是认出来了故意藏匿呢,还是第一眼以为是谁,接着发现不是,所以才这种反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心细如尘,从他跟卞惊澜说的那段话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多谨慎的人。 她只知道,她的画白画了,她的一番苦心也白费了。 亏她还设计了好久,既要保证卞惊寒和卞惊澜看到,又得保证自己也在场,因为她要看他们的反应,还得保证自己不被怀疑到。 最后她是想到在现代,大家朋友圈或者空间里经常转发的那种求好运的图片,才得到的灵感。 可还是什么也没有试探出来。 那个女人目前在不在后宫里面,如果在,又是谁,完全一点眉目都没。 正文 第035章 不是在说自己 弦音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有人在唤:“借魂,借魂!” 她回过头,是笑里藏刀。 她们仨都是四个字的名字,不仅叫着麻烦,最重要的,实在是难听哟喂,所以昨夜她们仨商量,私下里老将军不在的时候,就取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做名字。 比如,她借尸还魂,就叫借魂,上屋抽梯,叫上梯,笑里藏刀,叫笑刀。 见笑里藏刀来得急切,弦音微微凝了眉:“怎么了?” “三王爷让你带着‘姐姐’去给他们表演助助兴。” 弦音汗。 带姐姐去给他们表演助兴? 有没有搞错? 吃个早餐而已,还要搞那么多名堂? 重点是,她又不是耍猴戏的,未经专业训练,姐姐能表演个什么出来? “我去厨房端菜了,你赶紧着点啊,他们等着呢。”笑里藏刀说完就走了。 弦音郁闷得很,想了想,要求是卞惊寒提出来的,直接拒绝肯定不行,如此等于拂了他这个主人的颜面。 可是...... 好吧,只要他们不嫌辣眼睛,她带姐姐去便是。 寻了姐姐抱来,她上了凉亭。 凉亭里,三人边吃,边相谈甚欢。 她行了个礼:“将军,三王爷,十一王爷。” 三人都转眸看向她,卞惊寒端起杯盏,小啜了一口茶:“开始吧。” “是!”弦音颔首,下一瞬又接着道:“姐姐并非专业表演的猴子,只会一些很简单的日常之事,所以,等会儿还请三位爷不要怪罪。” 丑话要说在前头不是。 卞惊寒轻扬墨袖,稍显不耐,示意她废话少说,开始便是。 弦音将姐姐放到地上,与她面对面。 “来,姐姐,握握手。”边说,她边将自己的手递给它。 姐姐磨蹭了片刻,将一条前腿伸到她手里。 抓住,握了握,她笑着表扬:“对,做得很好,姐姐真棒!” 脑中却在快速思忖着,除了这个,平素她都跟姐姐有过些什么互动? 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表演的。 “来,姐姐再来打个滚儿,原地打个滚儿给我看看。” 姐姐也算听话,躺地滚了一圈。 “姐姐真厉害!”朝姐姐竖竖大拇指。 还有什么呢? 一时想不出啊啊啊。 好在某三人又开始边吃边聊上了,注意力没在她这边。 “听说,为了五日后云妃娘娘的寿辰,太子专门请了戏园子里的师傅准备潜心学唱戏呢。”说话的是卞惊寒。 卞惊澜当即就“嗤”了一声:“就他最会表现!” “云妃份位不算高,上有皇后、皇贵妃、贵妃,而且,又年纪轻轻,生辰要大办寿宴吗?”冯老将军问。 “是啊,”卞惊澜咬了一口芙蓉糕,点头,“前日她不是悬梁自尽大难不死吗?父皇说为了庆祝她吉人天相,也为了给她压压惊,所以寿宴大办。” “悬梁自尽?”老将军吃惊,“活得好好的,做什么寻死?” 卞惊澜才觉自己失言,尴尬地看看卞惊寒,瞬间闭了嘴。 卞惊寒面色淡淡,未见多少情绪,边将老将军的碗拿过来给他盛了碗小米粥,边不徐不疾开口:“父皇误会她跟我有染,为证清白,她以死明志。” 声音亦如他的面色一样淡然,就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别人一般。 老将军:“......” 刚准备再细问,卞惊寒又再度出了声:“父皇不是让各府到时尽量都出个节目热闹热闹吗?不知十一弟准备了什么惊喜?” 正文 第036章 保证独一无二 卞惊澜耸耸肩,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惊喜?只要你们不嫌聒噪,到时候我照旧给你们拂笛一曲。三哥呢?三哥有什么安排?” 卞惊寒微微垂了眉目,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白玉瓷勺轻轻搅动碗里的小米粥,“我还没想好呢。” 说完,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停了手中动作,将瓷勺放在碗里,转眸看向弦音跟姐姐的方向,“其实挺为难的,毕竟过生辰的人是云妃,如果我精心准备个什么节目吧,难保父皇不再次误会,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准备,又恐父皇觉得我做贼心虚,总之,难办。” 因为他是看着弦音这边说的,卞惊澜和老将军也自然而然地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她这个方向。 这厢,弦音几乎已经黔驴技穷,“对了,平时姐姐肚子饿的时候怎么办?就是每次肚子饿的时候,姐姐是如何告诉我的?姐姐做一次给我看看。” 姐姐便低下头,用脑袋和嘴去蹭着她的鞋子。 “姐姐真乖!”弦音满意地挠挠小猴子的头。 冯老将军忽的眸光一亮。 “要不这样,反正每次大型宫宴,皇上都会让我们这些在家颐养天年的老臣也参加,到时,就以我的名义出个节目,我现在住在三王府,是众所周知的事,就以三王府冯将军的名义,如此三王府不仅有了节目,老三还可以完全避嫌,如何?” “此主意不错!”卞惊澜当即叫好。 “那是!”鹤发童颜的老人一脸得色。 “嗯,”卞惊寒点点头,面色却未见多少松动,“将军的主意的确很好,只是,时间仓促,能准备什么节目呢?” “呐~”老将军伸手一指,“现成的。” 两人循着望去。 发现他指的是弦音跟姐姐。 “她们?”卞惊寒眼波微动,语气中带着一抹不确定。 “对啊,就是她们!”老将军点头,“这节目多有新意,保证独一无二。” 说完,还得意地“哈哈”朗笑了两声。 这厢,弦音真是汗哒哒。 因为就在近旁,又加上她一直关注着他们仨的动静,所以,他们说的话从头到尾,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让她跟姐姐来这里表演的要求,是卞惊寒提出来的,反正,她莫名生出一种,就是卞惊寒想要让她和姐姐进宫表演,只不过是借老将军之名的错觉来。 虽然她也很想进宫,特别是后宫,想要看看她梦里的那个女子在不在宫里、到底是谁? 但是,却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进啊! 就她跟姐姐这样,如何能进宫去表演? 分明就是去送死的好吗? 她还不想死呢! 装作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继续逗弄姐姐。 “姐姐真了不起,真乖!来,姐姐,告诉我,姐姐平素要尿尿,还有,要便便的时候怎么做?是什么样的动作呀?” 因为老将军所指,三人本就看着她这边,自然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在了耳中。 “......” 集体无语。 正文 第037章 不是还有五日 而让三人更汗颜的是,那只猴子也听话得很,竟赤咧咧地抬起自己的一条后腿。 那动作,那展露出来的部位...... 简直了。 “嗯嗯嗯,这是要尿尿的时候,那便便的时候呢?”弦音目不斜视,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 小猴子又将自己的尾巴竖起,拱高自己的红屁股,去蹭弦音的腿。 简直,简直辣眼睛啊。 “噗~”卞惊澜终是忍不住笑喷了,“诚如将军所言,果然有新意,绝对独一无二呢。” 如此粗俗,如此恶心,不独一无二才怪! 老将军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不高兴了。 弦音心里却是乐滋滋,就等着老将军收回自己的话。 虽未进过宫,但历史剧看得多呀,而且自己还是写宫廷文的,她可是清楚得很,皇宫是天下最讲究、最道貌岸然的地方。 姐姐这些动作若是进宫一表演啊,后果可不是让三王府落人笑话这么简单。 那是有伤风化、辱没圣恩的大罪。 然,气鼓鼓的老将军还未开口,某个男人的低音炮却先响了起来。 “十一弟做什么笑?常言不是说,吃喝拉撒人之常情吗?人,尚且如此,何况畜生?方才,猴子的小主人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只猴子并非专业表演的猴子,只会一些简单的日常,我们现在看到的,可不就是一些日常。” 男人声音不紧不慢、不大不小,徐徐流泻。 卞惊澜一时被堵得哑了口。 憋了片刻,还是不服气,“可是......可是这种能进宫去表演吗?到时......” “不是还有五日吗?” 卞惊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卞惊寒慢条斯理打断。 弦音心下一沉,见他优雅抬了抬广袖,指了下她和姐姐。 “虽然,方才的表演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这只猴子很听它这个小主人的话,所以,十一弟当日将人猴一起买进来是对的。” 卞惊澜原本被他堵得有些难堪,听闻此话,面色转霁。 卞惊寒的声音继续:“猴子是极其聪明的一种动物,最重要的,是它听主人的话,还有五日时间,只要主人用心调教一番,还怕不能登大雅之堂?” 说完,转眸,征询的目光看向冯老将军,“将军说呢?” 弦音的心里是卧槽卧槽的。 这个建议本就是冯将军提出来的,而且,老小孩的他又好面子,卞惊寒如此赞同他,又说得这般头头是道,他怎么可能说不好? 果然,冯老将军点头。 “对啊,我也觉得靠谱,姐姐真的很听话,绝对是可塑之才!” “那就先这样决定吧。”卞惊寒招手,示意弦音上前。 弦音刚在脑中思忖着该怎样回绝和说服对方,对方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道:“从此刻开始,府中规矩不用学了,下人之事也不用做了,专心致志给本王训练这只猴子,没得商量,没得退路,你只有五日时间,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后果你清楚!” 靠! 弦音真想骂人了。 没得商量,没得退路,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后果她清楚? 麻麻地,她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将话说绝了。 她能拒绝么? “下去吧。” 正文 第038章 只能尽力一试 抱着姐姐回到厢房,弦音就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五日的时间,让她一个非专业人士,将一只猴子训练得上台表演,还是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啊啊,臣妾做不到啊! 心里将卞惊寒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又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待她想起看墙角的时漏时,这才惊觉小半天已经过去了,不得不咒骂一声,拍案而起。 既然没得商量,没得退路,别无选择,那就只能尽全力一试。 其实吧,以她这几日对卞惊寒的了解,她觉得这个男人一般应该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思虑周全如他、谨慎稳重如他,既然敢拿她跟姐姐出来赌,她应该不用太担心小命不保。 反正她跟姐姐代表的是三王府,倘若真的搞砸了,她就不相信,他卞惊寒能脱得了干系! 再说了,若五日能将姐姐训练出来,也算正好没错过这次难得的入宫机会。 指不定就能碰到自己梦里的那个女人呢。 说干就干,她立马行动起来。 首先得确定一个表演内容,总不能像今日一样表演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得别出心裁,得让人眼前一亮。 她想到了情景剧,就是设计一个简单的故事,让姐姐表演出来。 故事最能吸引人,也最能打动人。 可是,她又有她的顾虑。 宫里风云诡谲,不少人长着七窍玲珑心,总能将原本简单的事情看得复杂化,将本没有任何特殊意思的故事,看出一堆含沙射影来。 她本无意,若被人有心曲解,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少。 那到底表演个什么呢? 得是她会的,能教的,而对姐姐来说,难度又不是太大的,容易学的。 思来想去,总算有了决定。 当即就跑去找管深,跟他说,为了训练姐姐,她需要三样东西。 一根竹竿。 竹竿要笔直的,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 一个会乐器的人。 乐器可以是琴,可以是筝,也可以是琵琶。 还要一个会武功的人。 管深听完一脸懵,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是主子卞惊寒早已发话,要全力配合她的训练,所以也没多问,就着手去准备了。 竹竿好找,府里就有大片竹林,会武功的人也好办,他自己就行,可是会乐器的人…… 王府里就卞惊寒会瑶琴、卞惊寒的奶娘会筝,其余人没听说有会乐器的,只能是出府去找。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卞惊寒,卞惊寒问他做什么去,他便将那小丫头跟他提出的奇葩要求,一五一十照搬说了一遍。 ** 这头,弦音将自己的厢房收拾了一番,桌子、凳子都朝边上挪开,腾出大面积的空地方。 又将姐姐吃喝拉撒伺候好了,然后就等管深准备的东西来。 没等多久,管深就拿着一根竹竿来了。 “管家大人办事效率真高啊,这么快!” 弦音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这才发现随管深之后,还有一身形高大的男人拾步进来,单手拿着一尾瑶琴。 赫然是卞惊寒! 正文 第039章 太不敬就对了 弦音脚下一滞,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可以吗?”管深将手里的竹竿递给她。 见卞惊寒径直走向窗边的案几,一甩袍角坐于边上,将瑶琴置于案几上,她怔怔懵懵地接过竹竿,点点头:“可以。” 所以,卞惊寒便是管深给她找的会乐器的人? 一时间有些风中凌乱。 让他一个王爷这般亲力亲为,真的,好吗? 而且,可以想象,她接下来训练的场面,肯定是不忍直视的…… 大概是看到她有些傻眼的反应,优雅端坐于案几旁边的男人不徐不疾开了口:“此次进宫,你代表的可是三王府,本王自是要大概知道你想表演什么样的节目,才可以放心。若本王觉得可以,自会让管深去一品乐行给你请最好的琴师前来。” 哦,弦音听明白了。 就是他只是暂代抚琴,主要目的是先确认一下她的这个节目行不行? 也是,他怎么可能亲自参与? 撇开他尊贵的王爷身份,早上他自己也讲过,他要避嫌,所以什么都不会去做,出节目都是以老将军的名义呢。 只是,他在那里坐着,她压力山大啊,还能好好训练么? “开始吧!”男人目如黑曜,微扬看向她,“要怎么做?” 弦音咬了咬唇,决定无视了,抬起小脑袋,问向他和管深:“我要的那个会武功的人,是你们二位中的谁?” “自是我来。”管深回答。 弦音点点头,将手里的竹竿交还给他,然后指了指房中间的地上,“那就麻烦你用内力将竹竿插在这里,对了,一定要插牢固,不能晃动,更不能倒,就是要纹丝不动。” 说完,笑嘻嘻看向管深。 管深:“......” 所以,要一个会武功的人,就是为了做这事? 抬眼看看卞惊寒,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就面色淡如秋水地看着他们这边,他只得将竹竿接过,然后提起内力,凝于手上,攥紧竹竿,往下猛地一插。 竹竿的一头稳准狠地深入地下。 “哇,管家大人好厉害!” 以前只在影视上见过古人的盖世武功,深知那都是演员吊钢丝做的特效,穿越过来后,除了那日在前院亲眼目睹卞惊澜隔空抓起姐姐,又隔空抛向她,可毕竟那时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今日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亲眼见证真正的武功,她实在忍不住拍手叫好! 见她啪啪鼓掌、一脸崇拜、兴奋激动的小模样,管深反倒不好意思了,笑笑。 “所以,这也是节目的一部分?让皇上皇后、各宫嫔妃、文武百官、王爷公孙们看管深如何将一根竹竿插进地心?” 男人凉凉的声音骤然响起。 弦音笑容滞住,拊掌的动作自然是也停了下来。 管深也有些尴尬,微微低了脑袋。 弦音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妈蛋,是不是见不得别人爽? 眉眼一弯,她转眸看向男人,连连摆着小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让管家大人帮我将竹竿插好而已。再说了,若真要让他们看武功表演,还不如让王爷表演那日在前院那种的,隔空将姐姐吸起,又隔空抛出来,那样至少跟姐姐有关对吧?毕竟是猴戏表演......” 见男人的脸色瞬间转黑,她装作童言无忌后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啊”了一声,拿手捂了嘴,一副犯了错、诚惶诚恐的小模样。 她怎么可以将他的表演,说成是猴戏表演呢?这也太、太不敬了! 太不敬就对了! 趁男人还未发作之前,她连忙屁颠屁颠上前,讨巧道:“现在需要麻烦王爷抚琴了,弦音真是好幸运呢,竟然能一睹王爷琴艺,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呢,嘻嘻。” 正文 第040章 音乐造诣很高 男人目光寒凉,却终是没有发作,垂眸看着面前的瑶琴默了一瞬,抬眼:“弹什么?” 对,弹什么呀? 弦音咬唇想了想,“就弹那种很激昂的、节奏快的......万马奔腾那种的?” 男人冷了她一眼,净是嫌弃,一副你问本王,本王问谁的模样。 抬臂,修长的手指一拂琴弦,顿时带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然后双手一摊,轻按琴面,琴音便戛然而止。 “这样的?”他问她。 嗯?哦。弦音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爷弹得时间太短了,没怎么听清。” 其实她是被男人流畅优雅、潇洒如风的动作给一时看痴了。 所幸男人难得的没有刁难,只微拧了俊眉,重新弹了一遍。 这次弦音干脆闭了眼睛听。 “如果能再快点就好了,不对,也不是说要快,就是那种,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节奏感特别强的,就是......” 弦音睁开眼,就看到男人沉了脸,显然失了耐心,她连忙闭了嘴。 眉眼一弯,她涎着脸道:“要不,我先哼哼看,王爷就按照这个节奏来?” 男人没做声。 “咳咳,”弦音便清清嗓子,看看一旁的管深,又看看面前的男人,启唇哼唱开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哼的是一首DJ版的《预谋》,为了更显出节奏,她边哼唱,边只手打起了拍子。 因为哼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男人转深的眸色,直到一曲毕,她才发现他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漆黑如墨的双眼深邃如潭。 再看看管深,亦是一副傻眼的模样。 的确,这曲调,这节奏,太现代,古人的他们自是从未听过,她知道。 所以,她只是哼,而没有将歌词都唱出来,就是怕吓着他们。 “这节奏王爷可以谈吗?”她问。 男人这才收了目光,垂眸静默,然后十指拂上琴弦,墨袖有节奏地跌宕,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音符就随之流泻出来。 哇,如此现代的DJ音乐,还真被他一个古人用瑶琴给弹了出来。 弦音欣喜不已,眉笑颜开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音乐造诣很高啊。 男人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那就继续吧,本王可没有太多闲工夫。” 弦音撇撇嘴,转身来到竹竿边上,伸手一握,小身子猛地就依附在竹竿上旋转了一圈。 两个男人眸光一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扭动了起来。 展臂、扭腰、甩臀、踢腿.....随着琴声节奏摇摆。 是的,她准备的节目就是钢管舞。 虽然算不上高大上,甚至有些媚俗,但是,跳的若是一只猴子,就完全不一样了,非常可爱有趣吧? 最主要的,是她会,为了排解写作压力,她曾业余学过,而猴子最擅长的又是爬树、吊树枝,刚好钢管舞不少类似的动作,教教应该很快能学会,所以,两方面一考虑,她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好在跟画画一样,虽然换了身子,却依旧能够无师自通,而且,在现代,因为写文长期坐着不动,她是有些微胖的,她现在的这幅身子本就清瘦,缩骨后更是小巧玲珑的,灵活得很,反而更加会跳。 甩胯、扭腰,她只手扶着竹竿,蛇一般拱动,另一手从脸颊、到胸前、再到臀、到大.腿...... 刚完全放开舞得起劲,琴声戛然停了。 正文 第041章 他竟然说很好 弦音一震,也停了下来,有些懵,扭头看向卞惊寒。 只见他脸色黑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琴弦面上,显然是紧急停下来的,薄薄的唇边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有些莫名。 又侧首看向管深,管深低着脑袋,似乎看都不敢看她这边。 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要表演的节目?”卞惊寒声音低沉。 弦音点点头,想起什么,赶紧补了一句:“不是我,是姐姐要表演的,我只是教它。” 她想,她大概知道这个男人为毛生气,而管深又为毛不敢看她了,是因为钢管舞动作么,太过诱惑妖娆。 可她还是个孩子好吗?谁让他们带着眼光看她了?再说了,最终要表演的也不是她,是猴子,是猴子好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 卞惊寒“噌”的站了起来,吓了弦音一跳。 弦音气结,这、这哪里是歪门邪道了? 实在不服,忍不住嘟囔回了一句:“是你们自己想多了。” 卞惊寒没听清,骤然沉声:“什么?” 弦音哪还敢将原话再说一遍,便委屈巴巴地、嘀嘀咕咕地解释道:“我只是跳给王爷看看,真正要跳的是姐姐,姐姐只是一只猴子......” 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厉声打断:“那也不行!你当三王府是青.楼.妓.院?连一只畜生都能被调教得放浪形骸!” 弦音汗。 好吧,她无话可说。 见她站着竹竿旁边,低着小脑袋不做声,卞惊寒骤然墨袖一扬。 弦音听到一阵噼里啪啦脆响,抬头,便看到身侧的竹竿不仅被拔起,还被一股外力劈得碎断,竹节竹片四飞,有一小段掉下来的时候,还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唔。”她吃痛,捂了脑袋。 其实砸在头上的只是很小的一小片,并不是真有多痛,她只是心里憋屈得厉害,准备这个节目,她是真用了心,谁知道到头来...... 愤愤抬眼,她看向前方正堪堪收回内力的男人:“弦音出身粗鄙,又涉世未深,不知道应该表演什么样的节目才好,请王爷直接明示吧!” “至少要比你方才这个高雅!”卞惊寒回得也快。 高雅? 弦音心里冷笑,什么是高雅? 四下看看,发现墙边柜上有本旧书,她哒哒哒走过去拿起,然后唤:“姐姐出来!” 听到召唤的姐姐自床底蹦出。 “拿着!”气鼓鼓地将手里的书递给姐姐。 姐姐听话地接了。 “翻!”继续没好气地吩咐,同时用手做了个翻书的示范。 姐姐便笨拙地将书皱巴巴翻过一页。 “再翻!” 姐姐又翻了一页。 弦音回头,看向卞惊寒,小脸绷得紧紧,“请问这样高雅吗?” 卞惊寒“唔”了一声,面色较方才反倒转煦了几分,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好。” 弦音:“......” 一脸懵逼。 她不过是故意拿这个气气他的,因为他说她的钢管舞不高雅,需要高雅的,这世上最附庸风雅的莫过于看书了,所以,她就让姐姐拿本书翻,故意膈应他。 结果,他竟然说很好? “到时就表演这个。”躬身拿了案几上的瑶琴,卞惊寒拾步朝门口走。 “王爷是认真的吗?”难以置信,弦音对着他的背影朗声追问道。 卞惊寒脚步未停,“你觉得本王有心情在这里跟你开玩笑?” 弦音:“......” 正文 第042章 真是人靠衣装 卞惊寒跟管深走后很久,弦音还是风中凌乱的。 就让姐姐进宫去表演翻书? 真的没毛病? 回头,见姐姐还在那翻着呢,已经翻得很顺了,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玩具一般,翻一页又翻一页,翻得起劲。 弦音无力扶额,这分明难度系数为零,可看性为零啊,还真去登大雅之堂? 虽然代表的是三王府,若被他人笑话,也只会笑话三王府,可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太过儿戏。 这不像是卞惊寒会做的事啊! 难道卞惊寒故意的? 就如他所说,为了避嫌?表演个再简单不过的节目,一方面可以表示自己出了节目,另一方面又显示自己并不是挖空心思的? 是了,肯定是这样。 除了这个,她再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好吧,既然他已发话,表演翻书,那便表演翻书吧,她也落得轻松。 ** 五日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进宫的日子。 一大早,管深便命人给弦音送来了新衣。 是一套湖绿色的云锦裙,绣着暗花,一看便知料子上乘、做工精良,大概是估摸着她的身量做的,穿在身上不大不小。 她知道,她可是代表着三王府呢,不可能就让她穿着个松垮垮的婢女服进宫。 借了上屋抽梯的胭脂水粉、螺黛唇脂,她妆扮了一番,便拿了书、牵着姐姐出了门。 府门口三辆马车已经候在了那里,时辰还早,卞惊寒和老将军还未到。 不知道该上哪辆马车,也不好他们两人还没来,自己就先跑到车上去坐了,弦音便带着姐姐等在一旁。 大概是久不出门,终于出来了,姐姐那是兴奋得很,上蹦下蹿的,还一直来撩弦音,往她身上跳。 卞惊寒、冯老将军,以及管深和副将四人一走出王府大门,便看到马车旁边那一人一猴打闹的身影。 “哎呀,别,别跑我身上来,给我乖点,弄脏我新衣服了。” “姐姐姐姐,快下去,唔,别蹭我脸,我脸上可都是化妆品呢,有毒的,听到没?唔,不听话是吧?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姐姐似乎撩上瘾了,不仅不听,反而拿脑袋去蹭弦音的颈脖,弦音怕痒,又是凶它又是叫饶,又禁不住吃痒“咯咯”笑。 老将军感慨:“看看,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我院里的那小丫头这一妆扮,一点都不比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丫头差,对吧?” 那神情、那语气,就像是在夸自己亲闺女一样。 管深跟副将纷纷点头。 的确,特别是从他们这个方向看过去,晨曦洒满她的脸,她笑着,眼睛弯弯如月牙,皓齿微露、朱唇似丹,就像是这个时辰的朝阳一般明艳动人。 卞惊寒只微微眯了眸子,没做声。 一行人拾阶而下。 这厢,弦音总算将姐姐给弄了下来。 看到几人近前,她连忙拂了拂衣服上猴爪子留下的灰尘,眉眼弯弯朝几人打招呼:“将军早,三王爷早,管家大人早,副将早!” 正文 第043章 借你刀面一用 “马上要进宫了,紧张吗?”老将军第一个回应她。 弦音笑嘻嘻摆手,“不紧张不紧张,有将军和王爷罩着,怎么会紧张呢?” 其实,紧张肯定是有些的,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能在宫里遇到那个一直在梦里纠缠她的女人。 “你乘那辆马车。”管深指了指最后一辆。 “好。” 各自准备上马车,弦音发现,卞惊寒临转身前,瞥了她一眼,眸色有些深。 她怔了怔,不明何意。她的脸上有什么吗? 忽的想起什么,她四下环顾,见府门外站着府卫,便连忙提裙跑了过去。 正准备上马车的卞惊寒和老将军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扭头看向她,只见她气喘吁吁跟最近的一个府卫道:“麻烦,能将你的佩刀借我用一下吗?” 府卫自是一脸懵逼。 不止他,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见府卫不动,弦音皱眉“哎”了一声,也顾不上多做解释,径直伸手去拔对方腰间的佩刀。 府卫大惊,刚想阻止,却又见她并未彻底拔出,大概是太沉了,又或许是赶时间,反正就只拔出一截,然后自己蹲了下去,对着佩刀左瞅右瞅。 “你做什么?”见卞惊寒跟老将军就在不远处,府卫也不敢造次。 “照照,手头上没有铜镜,只好借你刀面一用,谢了。”将刀入鞘,弦音直起身。 府卫:“……” 其余几人也皆是汗颜。 所以,她跑过去,就是为了以刀为镜照镜子? 卞惊寒轻嗤:“你是不是误会了此次进宫的目的,又或者是抱有什么幻想?本王告诉你,一个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连做宫女都嫌小,就更别想着有什么奇遇。” 弦音汗。 她自是听懂了男人话里的意思,他是说,她幻想着此次进宫能被哪个尊贵之人相中是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不过是看看她脸上的妆有没有被姐姐弄花,谁让他方才看她的脸来着。 “王爷误会了,我是怕给三王府抹黑,王爷总不希望别人说,三王府的人怎么那么丑吧?” 管深跟副将闻言,脸色一变。 这话有歧义,三王府的人怎么那么丑,是说她丑呢,还是他们家王爷丑,还是说三王府的人都丑? 卞惊寒正欲启唇,老将军已先“哈哈”笑了起来。 “有性格,本将军喜欢!” 卞惊寒便没再说什么。 打帘,弯腰上了马车。 弦音对着老将军鞠了一躬,提裙朝自己的马车小跑过去。 ** 没过多久,便到了宫门口。 马车是不得入宫的,必须步行进宫,卞惊寒朝守门的禁卫亮了腰牌,他们五人以及姐姐便被放行了进去。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入眼是宫殿巍峨、彩幔漫天,四处可见宫人奔走、禁卫巡逻,弦音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以前只是在影视剧里看到这些,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走上这么一遭。 走到一半的时候,卞惊寒忽然停了下来,指了指宫道边上的一个八角凉亭:“你在那里等一下,别乱跑,本王跟将军先去龙吟宫请个安。” 弦音正在左顾右盼,回过神才意识过来卞惊寒是跟她说的,遂点了点头,“好。” 正文 第044章 何须如此客气 龙吟宫跟帝王请完安出来,还得去跟皇后请安,因老将军不需要,卞惊寒便让他带着副将先行前往即将要举行寿宴的锦绣宫,自己跟管深去凤栖宫。 凤栖宫门口,遇到请完安正出门的太子卞惊卓和七王爷卞惊书,卞惊寒对着卞惊卓抱拳微微施了个礼:“太子殿下。” 末了,又朝卞惊书略略颔首:“七弟。” “三哥,”卞惊卓含笑回应,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来给母后请安?” “嗯。” “母后就在前殿呢。”卞惊卓朝他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卞惊寒却已朝边上避让了一步:“太子殿下先请!” 卞惊卓失笑:“我们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说完,似是怕再客套,便带头拾阶而下,“那我跟七弟就先去锦绣宫了。” 卞惊寒颔首:“好。” 卞惊书跟在卞惊卓的后面,一脸鄙夷,下了两阶台阶,忽然回头,皮笑肉不笑道:“云妃娘娘寿辰,不知三哥准备了什么节目?” 卞惊寒脚步停住,眸光微微一敛,转身,正欲开口,卞惊卓已先他一步笑着出了声,只不过,是对边上的卞惊书说的。 “七弟作何这般心急,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卞惊寒唇角略略一翘,不卑不亢回道:“对,一会儿就知道了。” 卞惊书轻嗤:“一会儿真的知道吗?我看未必吧。或许我们看到的,只是明面上的节目,私底下,三哥给云妃娘娘准备什么大惊喜,我们又岂会得知?毕竟,三哥跟云妃娘娘关系匪浅,不是吗?” “七弟,休得胡说!”卞惊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卓沉声打断。 卞惊书撇嘴耸肩,虽不再继续,却也一脸无谓。 卞惊卓皱眉:“兄弟之间口无遮拦便罢了,云妃娘娘岂是能背后议论的?你就不怕父皇知道了治你罪?” 卞惊书这才正了色,不吭声。 卞惊寒自始至终都未开口,就平静如水地看着两人,未愠未怒,未回击,也不解释,待太子卞惊卓说完,他默然转身,拾步入了凤栖宫的大门。 “看看,什么态度嘛?哦,做了恶心事还不让人说啊?真不知道他清高个什么劲儿?”卞惊书愤愤不平。 卞惊卓微抿了唇,眸色转深,看着卞惊寒的背影片刻,回头,斥卞惊书:“七弟,祸从口出。” ** 弦音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手上牵着系姐姐的绳子,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双腿悠闲地晃啊晃。 等会儿宫宴,后宫的嫔妃肯定会尽数到场,对她来说,还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一旦知道具体是哪个女人了,她就能进一步去搞清楚真相,看看她到底是怎样让那个女人声名狼藉的? 手中绳索忽的一紧,她回过神,是姐姐想要跑。 “别挣!有点耐心好吗?让我们在这里等,我们就在这里等,不可以瞎跑!” 可是姐姐挣得更厉害了,力气大得差点将她拉栽倒,她只得从石凳上起身,站着拉它。 “姐姐今天有些不听话哦,再不听话我就不爱姐姐了,听到没,别挣,说了让别挣还挣!” 姐姐完全无视,将弦音拉得朝前迈了两步,弦音蹙眉,有些拉不住它,见它疯魔了一般,脖子都被绳子勒红了,恐硬拉会伤了它,她只得让步。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我们就在亭子下面转转,不能走远哈。” 弦音刚稍稍松了一点手中的绳子,谁知姐姐猛地一窜,绳子从她的手中滑掉,她一惊,眼疾手快去抓,却还是不及姐姐的速度。 姐姐已从凉亭上窜下,顺着花径往前跑去。 正文 第045章 她就知道完了 艾玛! 弦音脸色一变,连忙拾步去追,可她又不会武功,从凉亭上下来,姐姐就已经跑得老远。 “姐姐,快停下,别再跑了,姐姐乖,听话,停下!”边追,边试图将姐姐喊住。 可姐姐就像是前面有人召唤一般,疯了一般朝前跑,跑得又都是花树间的幽径小路,羊羊肠肠、左钻右穿。 “姐姐,别跑,站住......” 弦音恨不得叫它祖宗了,跑得气喘吁吁,也急得满头大汗。 这里可不是三王府啊,而是宫里哟喂,若是被人逮住治个罪什么的,就麻烦大了! 所幸姐姐没有跑宫道,只在小路上跑,可一直不停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远地,弦音看到它跑到一个园子的门口,跐溜一下子就进去了。 待弦音上气不接下气追至,早已不见姐姐的踪影。 园门口的边上一块金属铸的竖牌入眼,牌上面几个苍劲大字:皇宫禁地,严禁入内! 弦音眸光一敛,停下步子。 禁地? 可是姐姐已经跑进去了!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她弓着腰双手撑在自己的腿上大口喘息,四下环顾。 想来是此处偏僻,竟没看到一个人。 可是,既然是禁地,不应该是禁卫罗列吗?为何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心里天人交战得厉害,要不要趁没人,赶快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将姐姐抓出来? 可是万一,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那可能就是一个死字啊! 经过一番纠结权衡,她还是决定速战速决,赶紧进去将姐姐弄出来,毕竟,她是姐姐的主人,就算她没进去,姐姐闯进去了,若被发现,她同样脱不了干系。 当机立断,她飞快跑进园,心里不禁庆幸,得亏这古代还没发明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 卞惊寒从凤栖宫出来,墨袍轻荡,拾阶而下。 管深不知从何处走出,快步迎了上去。 “怎样?”卞惊寒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脚步未停,走在前面。 管深又追了一步,凑近几分,“她进了禁园。” 卞惊寒脚下一滞,回头。 ** 当看到什么呜咽着从头顶飞过,直直被抛出园子,一声闷响重重落地,弦音就知道完了。 如果没有听错,那呜咽声是来自姐姐的,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双膝盖就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她当即双膝跪地。 然后,她甚至都没看到人,领口骤然一紧,她就双脚离地被拧起,再下一瞬,她就经历了跟姐姐一样的命运,被抛起、飞出园子、砸落在园门口的硬地上,激起一地尘土。 “咳咳......”她咳着,从未有过的巨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她甚至感觉到了喉中的血腥,视线所及之处,她看到姐姐就在她前面不远处,抽搐着,同样伤得不轻。 “唰”的一声,一把冰凉的剑刃横在了她的颈脖处,她喘息着,吃力抬眼,便看到两个禁卫装扮的男人凶神恶煞一般站在她面前。 妈蛋,就说怎么禁地门口没人把守呢?原来把守的人在园里面! 正文 第046章 拖下去处决掉 “我去禀报,你看好她!” “好,快去!” 一人急急离开。 另一人将手中长剑朝她脖子猛一推近,吓得弦音小脸煞白,本想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却是被他的动作搞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抹了脖子。 “说!你是谁?入禁园有何居心?” “我.....我叫聂弦音,今日进宫表演猴戏的,”弦音僵硬着脖子,连声音都不敢太大,“我的猴子不小心跑进园子里去了,我,我进去找它,绝无其他用心,请禁卫叔叔,禁卫大哥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禁卫冷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你可知擅闯禁地是死罪?” “我......”情急之下,心念一转,弦音连忙回道:“我不知啊,我今日第一次进宫,而且我不知道这个园子......” 可还未说完,就被禁卫厉声打断:“休得废话!省点力气等会儿跟他们解释!” 见禁卫失了耐心,弦音也不敢再多言,就怕他一个气不顺直接灭了她,又慌又惧,又急又痛,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多时,就有人声传来,还有纷沓的脚步声,是的,纷沓,可见来人不少。 弦音艰难抬眸,泪眼婆娑处,果然就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而来,最打眼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一身明黄的中年男人。 头戴旒冕、龙袍加身,靠,弦音瞳孔一敛,是帝王。 完了,竟然连皇帝老儿都惊动了! 颈脖上的寒剑终于撤了,禁卫抱剑行礼:“皇上!” “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传来,弦音从眼睫一直颤到心尖。 禁卫禀报事情经过。 弦音没做声。 皇帝边上簇拥着一堆姹紫嫣红,想来都是后宫妃嫔,只不过,她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去从中一个一个寻梦里的那个女人了。 但她却在艰难地、急切地,也无助地搜寻着另一人。 卞惊寒。 对,她在找卞惊寒。 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的儿子,而她是三王府的人,如今会救她的,能救她的,或许只有他了。 然,却并没有看到他。 人太多了,除了后宫女人,还有文武百官,还有王爷公孙,他在哪里? 弦音是趴伏在地上的姿势,仰头非常吃力,就在她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卞惊寒,不得不失望地垂下脑袋的时候,皇帝出声了。 “既然擅闯禁地,那便是一个死字,拖下去处决掉吧。” 轻飘飘的言语落下,弦音吓得嘴唇都白了。 麻麻滴,皇宫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命就是草芥。 “皇上!” 她吃力唤出声。 她可不想死,她必须想办法自救!可是如何自救呢? 说自己会读心术,可以帮他识别忠奸? 他会相信吗?最重要的,一个帝王会留一个时刻能看穿自己心事的人活着吗?肯定不会!那样她只会死得更快。 怎么办? “皇上,民女不识字,民女并不知道这是禁园,所谓不知者无罪,皇上圣明,请皇上恕罪……” “还不拖下去?”皇帝厉声将她的话打断,一副不想听任何解释的样子。 禁卫上前,作势就要擒她,她忽然瞳仁一动,急急道:“皇上皇上,请皇上再给民女一分钟时间,听民女把话说完……” 靠,她也真是急昏了头,竟然连“一分钟”这种现代词汇都冒出来了。 好在帝王并未在意,扬手,示意禁卫让她说。 正文 第047章 真是天要亡她 强自敛了敛心神,她听到自己说:“民女极擅占卜。”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随手抓了手边上的几个小石子,就像丢羊角卦一样朝上一抛。 小石子落地,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抬头,吃力地伸出小手臂一指,直直指向一个方向。 众人脸色一变,以为她指的是帝王。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紧随而起:“这位公公,”众人才发现她指的是帝王身侧的贴身内侍大太监单德子。 单德子一惊,不知指他何意,一脸莫名瞅瞅帝王,又瞅瞅弦音。 弦音也适时出声:“如果民女的卦面没有出错,这位公公的袖袋里,应该装了一包今日摆席用的桃子。” 弦音声落,众人哗然。 大家都没有想到她说的是这个。 单德子一脸尴尬。 弦音并未停,还在继续说:“当然,并非公公偷吃,而是公公去御膳房的时候,御膳房的人给公公的,公公忙碌,顾不上吃,便揣进了袖袋里。请问公公,民女所言是否正确?” 众人纷纷看向单德子,包括帝王。 单德子窘迫得厉害,一张脸涨得通红,“皇……皇上,奴才,奴才……”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在宫里,像他这种在帝王身边近身伺候、又深得帝王信任的大太监,讨好巴结的人不少,被人塞点好处都是常有的事,御膳房给点水果,更不是什么大事。 帝王又怎会不知这些?见他如此,便开了口。 “做什么吓成这样?朕还不至于因为几个桃子治你的罪,就说那丫头说的对不对吧,掏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 “多谢皇上。”单德子感激涕零,伸手去掏袖袋。 弦音趴伏在地上,吃力地仰脸看着,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虽然她知道自己说得肯定没错,必定能从他的袖袋里掏出桃子。 毕竟她既不是猜的,也不是蒙的,而是方才从他的眼里读出的心里。 “一早忙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袖袋里御膳房的人孝敬的一包桃子都来不及咬一口,刚得了点空吧,又发生了这擅闯禁地的事儿,哎。” 这便是他方才的心里。 单德子已掏出布包,边打开边解释:“一上午没喝水,奴才当时正口渴,所以御膳房的人塞给奴才,奴才就也没拒绝…...” 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单德子一脸惊讶。 布包已然打开,众人自是也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弦音。 赫然是几个李子! 不是桃子,而是李子,没有一个桃子,全部都是李子! 弦音也震惊了,难以置信看向单德子,看向他的眼。 ———原来是李子,看桌上摆着桃盆,还以为是桃子呢,既然是李子,用布包什么包吗,还以为怕桃子的毛会膈人痒,所以用布呢。 靠,读完单德子的心里,弦音整个人是崩溃的,要不要这么坑爹啊? 难道真是天要亡她? 她聂弦音的命就要葬送在此了吗? 前方挣扎了半响的姐姐终于摇摇晃晃起来,一瘸一拐来到弦音身边,低低地呜咽着,拿脑袋蹭她。 弦音眼圈又红了,哑声斥它:“现在知道乖了?刚才喊也喊不住,再作死跑啊,怎么不跑了?” 正文 第048章 并非一般下人 “时辰也不早了,拖下去处决掉吧。”前方帝王的声音再度响起。 弦音的一颗心也彻底沉到了谷底,从未有过的绝望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过来,当两个禁卫钳住她的手臂,她已经忘了挣扎。 一切尘埃落定。 帝王作势转身离开。 一道低醇的嗓音突然响起:“父皇!” 所有人一怔。 弦音更是心口一撞,愕然抬眸。 泪眼朦胧处,便看到那抹方才她遍寻不见的高大身影正拨开人群,黑袍如墨动,自乌泱乌泱的人后走出。 卞惊寒...... 他,终于来了。 那一刻,她的情绪差点失控。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救她,能不能救她,但是,就像溺海的人看到了唯一的浮木,本能地就想抓住。 “三王爷......”她哑声唤他,拼了力气。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轻抿着薄唇,径直行至帝王跟前。 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帝王。 只见他一撩袍角跪下:“父皇,这小丫头是随冯老将军进宫,为云妃娘娘寿宴表演猴戏的,人小不懂事,又大字不识,才会误入了禁园,并非有意闯入,恳请父皇看在她还是一个未成年孩子的份上,给她一次机会、能饶她不死。” 弦音听在耳里,眼泪夺眶而出。 卞惊寒俯首于地,虔诚一伏。 帝王微微眯了眼,垂目看着他。 “既然王子犯法,都是与庶民同罪,又何分成人,还是孩童?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既已规定,擅闯禁地者死,就得死。” 那云淡风轻、又毋庸置疑的口气,不给人一丝一毫机会。 卞惊寒缓缓抬起头,与此同时,眼梢一掠,给人群中的管深飞快地度了一个眼色。 管深会意,转身离去。 卞惊寒抱拳:“父皇所言极是,但是,法不外乎人情,儿臣恳请父皇能法外开恩,绕过小丫头这次。” 再次伏地,深深一鞠。 帝王便微微挑了眉。 “老三,这可不像你,几时你会好心到给一个下人去求情了?” 当日为撇自己清白,云妃当众悬梁,都未曾出手阻止的一个人,今日竟为了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跪地磕头求情,不是也应该袖手旁观才对吗?毕竟,那般最能撇清三王府。 “回父皇,儿臣并未变得好心,只不过,这小丫头并非一般下人,她是十一弟买来送给冯老将军的,甚得老将军欢心,儿臣是见难得有跟冯老将军投缘的......” 卞惊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轻哼声打断:“臭小子,什么叫难得有跟我投缘的,说得我好像多不近人情、多不好相处似的。” 众人一震,包括弦音。 只见一鹤发童颜的老人拨开人群走出来,正是冯老将军。 “皇上!” 对着帝王躬腰一施礼后,冯老将军脚步未停,继续往前,一直走到弦音跟姐姐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双手背于身后,吹吹胡子,蹲下身瞅了瞅弦音,又瞅了瞅姐姐,白眉一皱:“哎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若不是管深去找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呀你,还真以为自己叫借尸还魂,就不会死啊,死了还能还魂啊?我跟你说,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要珍惜,知道不?” 弦音:“......” 不止弦音,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懵逼,不知他唱得哪一出。 正文 第049章 她是如此庆幸 正莫名之际,只见他忽然转过身,对着帝王抱拳一鞠。 “皇上,虽然老三那臭小子有那么一点言过其实,但是吧,这丫头的确很入老臣的眼,老臣记得当年皇上曾允诺过老臣一个愿望,不知老臣今日能否用其换下这小丫头?” 众人都有些怔住。 在场的一些年纪稍长的都知道,帝王年少登基,当时时局动荡,朝中有其他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朝外有外敌不断侵略骚扰,内忧外患,是这位冯将军带兵南征北战,助其安内攘外。后来,大楚江山稳固,老将军也年事已高,便主动交了兵权,退官颐养天年。 这样忠心为主、又不贪慕权势的臣子,帝王会允诺其愿望,也实属正常。 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轻易地拿来换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的贱命了。 帝王眸光微微敛起,唇角一勾,自是应允:“既然将军开口,朕岂会不答应?” 一个老将军,虽已退出朝堂,可毕竟曾经战功赫赫,若振臂一呼,地位依旧不容小觑,这样的人,用一个未知的、一直悬在那里不提的愿望来换一个无足轻重的黄毛丫头,对他一个帝王来说,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见证。 明黄衣袖一扬,示意放人。 “谢皇上!” 老将军再次抱拳一鞠。 禁卫松手,弦音又摔趴在了地上,她却已经忘了痛,混混沌沌只觉得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所以,她是不用死了吗? 不用再被拖下去处决了吗? 直到看到管深过来抱起姐姐,而副将将她从地上搀起来,背在背上,她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海水一般失控,她泪流满面。 “谢谢......谢谢将军,谢谢王爷......” 第一次,她是如此庆幸,她认识了他们两人。 也是第一次,她如此发自肺腑地感激他们。 帝王以及众人已经离开,就剩他们五人。 卞惊寒优雅地拍拂着袍角上的灰尘,闻见她哽咽道谢,眼梢一掠,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老将军摇头叹息:“人和猴都伤成这样了,看来是表演不成了......” “你们两个先送她们回府,然后,找个大夫看看。”卞惊澜吩咐管深。 “谢谢,谢谢将军和王爷,真的非常感谢......” 弦音吸着鼻子,似乎除了这句,她再也找不到其他语言。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闪,扬袖:“快去吧。” 对管深说的。 “是!”管深领命。 因为管深抱着姐姐就站在副将边上,而弦音趴在副将背上,所以,一个转眸便看到了管深的眼睛。 ———这丫头的伤毕竟是我们造成,是应该找个大夫好好给她诊治诊治。 弦音瞳孔一敛,震惊。 被这条她从管深眼里读到的心里震惊。 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的伤毕竟是他们造成? 明明,明明是守园的禁卫伤的不是吗?跟他们什么关系? 不懂! 好懵...... 若不是离得实在是近,看得实在是真切,她真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缓缓转眸,怔怔看向卞惊寒,她忽然觉得手足冰凉。 正文 第050章 一切都是预谋 在被副将背着出宫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通。 几次看向管深,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他却又没在想这件事。 其实,她也不傻,脑子里一些点儿还是有的。 比如,让她一人等在亭子里,却带上了管深和副将,又比如,姐姐突然发狂了一般疯跑,却专挑幽径小道,最后跑进禁园...... 的确是反常的。 只是,她没法将这些点连成线,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想象不出他们的动机和目的。 如果真是一个局,是他们做的一个局,那......卞惊寒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 不行,她必须搞清楚! 她可不想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人。 回到三王府,副将直接将她背回致远院的厢房,放到榻上,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看到,都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将同样受伤不轻的姐姐放在边上的一个椅子上,管深便急急吩咐二人:“你,速去请大夫,你,先去烧些热水。” 两人领命而去。 弦音躺在榻上,浑身疼得厉害,但是,压在心头的问题不搞明白,那份压抑的感觉比身上的疼痛更让她难受。 想了想,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哑声唤副将,“能帮我去倒杯水吗?我喉咙好干......” 副将是话很少的那种人,但绝对是行动派,而且人不错,听到她如此说,自是跑得飞快。 厢房里便只剩下她和管深了。 大概是为了让她等会儿喝水方便,管深也没让她躺下去,而是拿了枕头塞在她身后,让她靠坐着。 “还好吧?”他问她。 “嗯,”弦音点点头,抬眼看向他,一脸真诚道:“谢谢管家大人。” 管深没做声。 弦音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指了指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姐姐:“对了,大夫也能看姐姐吗?是不是要请个兽医看看?今日说来也怪,姐姐反常得很,就像是吃错药了一般,发了疯地跑,我怎么喊都不停下来......” ———那无色无味的引猴散可是出自江湖第一制药高人破凌云的手,一直从凉亭撒到禁园,猴子一旦被引住,能喊停下来才怪。 从管深的眼里读完这条心里,弦音呼吸一颤。 心情一时不能平静,她微微喘息。 果然。 果然一切都是预谋。 为什么? “等会儿大夫来了看吧,能治姐姐就治,不能治再去请兽医。”管深回道。 完全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弦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什么?”管深没懂。 “为什么王爷要这样对我?”弦音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管深脸色微微一变,“什么?” “为什么王爷要对我......那么好?我只是一个下人,王爷为什么愿意救我,愿意为我跪地跟皇上求情?还有将军也是,为什么都对我那么好?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厚待?” 管深明显松了一口气,眼波微闪,“那还不是王爷跟将军仁德,你毕竟是三王府的人。” 弦音一瞬不瞬地将他眼中的真正心思看了个干净。 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 正文 第051章 只剩一种可能 卞惊寒和老将军宫宴结束回府已是下午。 听说卞惊寒回了厢房,管深便赶紧放了手头上的活儿前去禀报。 他进去外房的时候,卞惊寒正拿着剪刀在修剪窗台上的一盆盆栽。 “王爷。”对着背影,他施了个礼。 卞惊寒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手中的动作,淡声开口:“那丫头怎样?” 管深愣了愣,有些意外他会先问。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小丫头伤得不轻,主要是重摔造成的内伤,奴才已经让人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小丫头也已服了一帖,现下在睡着。” 卞惊寒“嗯”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管深颔首,本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觉得不妥,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实在忍不住,“王爷,请恕奴才斗胆说一句,那丫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我们是不是太高估她了?” 卞惊寒拿剪刀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做声。 沉寂了好半响,管深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又听到他一声喟叹:“或许吧。” 放下手中剪刀,卞惊寒垂眸看着面前的盆栽,微微眯了凤目。 或许是他疑心太重、太草木皆兵了。 他何尝不知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太多的疑点、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无法解释,让他不得不去怀疑。 从未踏进过三王府,与三王府的人从未有过交集,第一次进府就揭穿彩珠、救下佩丫,就好像她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一般,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 虽然,她说是做梦所得,可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信? 他想过,可能是她想救下佩丫,知道平素彩珠对佩丫不好,故意推到彩珠头上,结果误打误撞了事实真相而已。特别是那日,以为佩丫死了,她哭成那个样子,让他更加怀疑是如此。 所以,他让管深去查,佩丫是不是她的亲人,她跟佩丫之前是不是认识。 结果并不是,不是亲人,也从不认识。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她事先知道彩珠进了他的内室。 可问题又来了。 彩珠跟她并不认识,连三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种种假设,一一推翻,最后只剩下一个。 她是他父皇的人。 彩珠是他父皇的人,进他内室想找什么东西,想必也是遵他父皇的吩咐,如果她也是他父皇的人,那她知道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刚开始他也只是如此怀疑而已,直到他突然想起一个人的眼睛,就是在县衙那日,藏于屏风后偷窥的那只眼。 分明就是她! 他后来派管深去县衙查,只查出她是流落街头,被张山收留而已,并无其他收获。 既然被张山收留,吃穿不愁,做什么还要跑出来卖猴子卖自己? 他很难不觉得她是蓄意。 而让他跟卞惊澜去那个小县衙,是他父皇的主意,这又让他不得不将她跟他父皇联系在一起。 只有她是他父皇的人,所有的一切才解释得通。 正文 第052章 都不是骗人的 他太了解他的那个父皇,大概因为是经历夺嫡之争坐上的皇位,所以疑心病很重,不相信任何人,而且又深谙帝王之术。 彩珠嚣张无脑,怎么可能会是他永久的棋子?当初赐予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放松他警惕而已。 纵观各个王府,哪个王府没有他的人?哪个王府他的人不是训练有素的顶级细作? 所以,彩珠被换掉,是迟早的事。 而派一个小丫头过来,同样是让他放松警惕。 让他跟卞惊澜去县衙,无非就是让那小丫头认认脸。确定目标,她便以卖猴为由接近他们,顺利进入王府。 进入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揭穿彩珠,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借机除掉彩珠;二,自己人咬自己人,不会让他轻易怀疑她是他父皇的人;三,收获人心,不仅佩丫会对她感激不尽,平时受彩珠欺负的人也不少。 看她就不像是从小无父无母、流浪街头的那种人,一个小乞丐如何会想到用井轱辘运书?一个小乞丐又如何会跳那种烟花魅惑之舞? 所以,他的怀疑更甚。 为了证实他的怀疑是否正确,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是的,让她带着猴子进宫表演,是他的安排。 而猴子之所以会发疯,跑进禁园,也是他的计划。 他只是想确认两点:一,她是不是真不识字,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擅闯禁地,他父皇会作何反应。 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就真的跟着猴子进禁园了,更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她怎么求情,他父皇都执意要杀了她,甚至连他求情都无用。 所幸,他也早做了两手准备。 他知道,以冯老将军对她的好感,不会对她坐视不管,而老将军的实力,也足以从他父皇的手中将她救下。 只是,如此一来,他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 她不是他父皇的人! 其实想想也是,她被张山收留已数月有余,他父皇没必要将她安排在县衙那么久。 而且,今日他站在人群后,将她眼里的那份对求生的欲望、对死亡的恐惧,以及那种失措的无助、无计可施的绝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都不是骗人的。 就连最后,对他跟老将军的感谢,看得出,都是出自肺腑。 那么......她到底是如何知道彩珠跟佩丫那件事的? ** 厢房里,弦音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目轻阖,一动不动。 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动,是因为一动身上就痛,闭眼,是因为她在想事情。 她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卞惊寒竟然怀疑她是皇帝的人,还派人去县衙调查过她。 看样子,张山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名誉,并没有透露她会读心术。 虽然,现在她的嫌疑是洗清了,可是,想到自己差点被算计掉了小命,她就觉得不平,也觉得后怕。 卞惊寒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心思缜密得可怕,手段厉害得可怕。 难怪她觉得他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姐姐就进宫去表演个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翻书? 原来,是因为他很清楚,她们根本就没有表演机会。 正文 第053章 她做什么要走 傍晚的时候,冯老将军来了厢房,当时,她刚吃完药。 只见他双手背于身后,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猜猜看,本将军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弦音看一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什么了,却佯装不知,一脸的好奇:“实在猜不出呢,是什么?” “当当当当!”老将军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和一串糖人,得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方才出门遛鸟的时候看到,想起你身上定然痛得不轻,而药又苦,便买了回来给你,有没有很惊喜啊?” 弦音眼窝一热,点头,红着眼睛笑道:“惊喜得快哭了。” 老将军一听,急了:“别!千万别!知道本将军为什么最不喜欢小毛孩吗?因为小毛孩太爱哭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最是讨厌,你可别惹本将军生厌啊!” 说完,将冰糖葫芦和糖人朝她手里一塞,唯恐避之不及地、风驰电掣地出了门。 那滑稽的样子,让弦音忍俊不禁,只不过,眼睛和喉咙里越发堵得厉害。 只有他,只有这个老人,是真心救她。 一连几日,她都是躺床上的,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两人照顾她和姐姐。 因为实在太痛,也为了有利于恢复,到了夜深人静,她们都回房睡了,她就会爬起来,将门栓死,然后不再缩骨,舒展开自己所有的筋骨,恢复原本的大小。 她其实也很好奇,读心和缩骨这两个简直如同开挂了的本领,这幅身子的主人是从哪里学到的? 卧床养伤的这些日子,她没再见过卞惊寒,也没见过管深。 因为伤药不断,内服外用,且每顿的吃食也不错,弦音恢复得还算快,半个多月就下床活动了。 当然,姐姐比她恢复得更快,已经又活蹦乱跳了。 这一日,刚用过早膳,弦音在院子里散步锻炼,彩珠来了,说是卞惊寒找她,让她去听雨轩。 虽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道那个男人找她作甚,却也不敢耽搁,跟上屋抽梯说了声,便随彩珠一同前往。 一路上彩珠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阴阳怪气。 “看到没,不知天高地厚是要付出代价的?” “吃了苦头,这下总该长点记性了吧?若还是不知所谓,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别以为王爷和将军是救你,他们是救三王府,不想三王府被你连累而已。” “如果我是你呀,早没脸在三王府里呆了,比起让别人赶走,还不如自己滚蛋。” “说不定此次王爷找你,就是让你走人的,前段时间看你养伤,没让你滚,已是仁至义尽,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弦音一直没理她,不想跟她做口舌之争,只当没听见。 彩珠那点小心思,不用看眼睛都知道,无非就是想让她识趣滚蛋。 她偏不! 不仅不会主动离开,就算卞惊寒赶她走,她也得想办法让自己留下来。 这是她这段时间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反正她苦也吃了、痛也受了,身上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她做什么要走? 最重要的,放着冯老将军这么现成的靠山不靠,她傻呀? 正文 第054章 良心不会痛吗 听雨轩二楼,卞惊寒倚窗而坐,眉目低敛,正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卷。 彩珠笑盈盈走在前面,施礼:“王爷。” 弦音跟在后,也一起鞠了鞠身。 卞惊寒自书中徐徐抬起眼,朝她们看过来。 今日的他竟非常难得的穿了一身藏青色华袍,虽然也是深色,却至少不是万年不变的墨袍,让他原本就非常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更加轮廓分明,英气逼人。 扬袖,示意彩珠退下。 彩珠明显有些失落,却也不敢造次,冷了弦音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过来。”黑曜一般的凤目扬落在弦音身上,卞惊寒招手。 弦音长睫闪了闪,拾步上前。 卞惊寒放下书卷,“手伸出来给本王!” 手? 弦音怔了怔,一时反应不过来,要她的手做什么? 莫不是要打她手心责罚她? 这种责罚也太...... 真当她是三岁小孩了? 见她未动,卞惊寒俊眉微拢,先将手伸了过来,“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弦音便又有些懵了,他这个动作,也不像是要打她手心啊,难道...... 艾玛,不会要握她手吧?发现她不是皇帝派来的细作了,所以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可是,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应该不至于...... 望着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未动,却听见卞惊寒骤然声音一沉:“快点!” 弦音吓了一跳,赶紧将自己的一只手囫囵整个送到了他的手心。 宽厚的掌心温热干燥,弦音心尖一颤,却在下一瞬发现,卞惊寒已手腕一转,弃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蜻蜓点水般轻搭在她手腕的脉门上。 弦音:“......” 小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了。 原来,他让她伸手,只是为了探脉,那......那就说清楚嘛,害人误会,幸亏她还是个孩子,不然,那就简直了! 卞惊寒却是似乎被她的举措和窘迫之态给愉悦到了,挑挑眉,唇角微翘。 “王爷会医?”弦音想缓解一下尴尬。 “不然呢?难道探着好玩?” “......” 弦音无话。 探完脉,收了手,卞惊寒并未提她的内伤情况,而是突然问她:“此次禁园事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弦音愣了愣,不意他这个时候忽的问这个。 不提此事还好,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就那个憋屈啊。 麻麻滴,她当然知道错在哪里了,错在中了某个混蛋的圈套。 心里风起云涌,面上声色不动,她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卞惊寒也不跟她绕弯子,径直开口:“错在你不够坦白。” 不够坦白? 艾玛,这话说得弦音又懵了,这次是真懵。 她哪里不够坦白了?而且,擅闯禁地,跟坦白不坦白的关系点在哪里? 反正她是涉世未深、心智未开的小孩子,继续一脸懵逼。 某人也鲜有地耐下性子,一副诲人不倦的模样。 “你想啊,若是你够诚实,事先跟我们坦白,那只猴子顽劣,你这个主人有时都管控不了,我们一定会提前做些防范,何至于出那样的事情?” 弦音:“......” 大叔,你坑人害人也就算了,还这样倒打一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正文 第055章 原来坑在这里 差点就破口骂人了,弦音忍住。 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我没有不诚实不坦白,是我也不知道姐姐怎么会突然这样?她从未如此过的,那日就像是撞上了鬼,被鬼牵着鼻子疯跑一样。” 看到某人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弦音心里冷哼,抽什么抽,说的就是你这只恶鬼! “当真如此吗?”卞惊寒挑眉,问,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凝在弦音的脸上。 弦音非常认真地点头,“嗯。” “从未撒过谎、从未不诚实?”又追问。 “嗯。”弦音继续鸡啄米。 卞惊寒朝身后椅背慵懒一靠,黑眸蕴着几分促狭:“那本王怎么记得,你一进府就撒谎呢?指彩珠、救佩丫,骗我们是做梦先知,你是当我们全跟你一样大是吧?这种骗三岁孩童的话,本王会信吗?” 弦音汗。 原来坑在这里呢,前面说了那么多,只是将她引到这个坑里来。 本还想继续咬定是做梦所得,后一想,这个男人的一切猜忌和怀疑都是因这件事而起,此事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可能会一直放在心上,若后面再搞个什么试探来,她又得吃苦头。 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她咬咬唇,双手绞着身前的衣襟小心翼翼道:“那我......现在说实话.....来得及吗?王爷会怪罪我吗?” 面前的男人眼波微动,又坐起身来,“若是常人,自是不行,但你还是个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 “谢王爷。” 弦音差点给跪了。 当然,不是跪他的宽宏大量,而是跪他的厚颜无耻。 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是自己作的孽,却将别人说得无地自容、感激涕零,他还真是她见过的第一人。 弦音微微低了脑袋,小声道:“其实......我是蒙的,因为我看到佩丫被打成那样,边上站的所有婢女下人都是面色凝重,只有彩珠一脸幸灾乐祸**计得逞的模样。然后,我还看到她跟边上的,那个婢女叫......哦,素芳,她还跟边上的素芳使眼色,两人都冷笑,我就觉得不对劲,然后一时冲动,就指出她们了,其实......我当时也并不确定,后来,彩珠带我去致远院的时候,我故意诈她,她自己做贼心虚,说漏了嘴......” 弦音边说,边抬眼瞅瞅男人。 反正当时他不在现场,在外面的马车上。 男人忽然变得很沉默,不做声,面色也淡如秋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弦音想起另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我也跟王爷坦白,就是那日在宫里我跟皇上说,我会占卜,说那位公公袖袋里有桃子那件事,其实,我是看到了公公袖袋里的布包,他站在那里的时候,无意识地掏了两次,虽然没掏出来,但是掏到袖袋口了,看形状,感觉里面包的应该是果子,我想,一般果子,是不需要包的,桃子有毛,会膈人痒,才会用布包着,而且,当日又是云妃娘娘寿辰,桃子必不可少,所以,就误认为是桃子了,没想到是李子......我其实只是不想死、想自保,就想着若有个比较特殊的本领,皇上兴许就不杀我了……” 男人依旧不说话,就看着她。 弦音心里打起了鼓。 正文 第056章 给本王站直了 静寂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淡“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弦音抬起头。 又听得他道:“明日开始,每日这个时辰,到这里来。” 边说,边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身前的桌面。 弦音又愣了。 每日这个时辰都到听雨轩来?来做什么? “你不觉得一字不识也是你会误闯禁地的主要原因吗?” 呃。 所以呢? “明日开始,来这里,本王教你识字。” ** 回到致远院,弦音还在反应这件事。 那个男人竟然要教她识字,还是亲自,这点是她始料未及的。 王府里不识字的下人有很多吧?做什么就那么好心地对她? 因为她还小吗?还是因为害她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做些补偿?她不知道。 翌日清晨,她按时来到听雨轩,卞惊寒已经在了。 指了指面前桌上的笔墨纸砚,他问她:,“文房四宝认识吧?” 弦音点点头:“嗯,认识的。”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虽假装不识字,但也不能太过了不是,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得可怕,她得万分谨慎才行。 “磨墨会吗?”卞惊寒又问。 弦音摇头:“不会。” 这个她是真不会,在现代写字是不用毛笔的,就算用毛笔,也都是用的成品墨水。那夜她偷用冯老将军的笔墨纸砚,墨是磨好了的,只是有些干,她拿来加了点水而已,毕竟大致她是知道的,从影视上看到过。 “那便先从磨墨学起。” 边说,边将砚台朝她面前一推,然后指了指边上的墨锭和清水,“取一块墨锭放砚台里,加清水,用墨条将其磨细。” “哦。”弦音按照他说的做。 “初始,水宁少勿多,可以慢慢加,握墨条的姿势要正确,手腕保持水平,墨条与砚台垂直,力度和快慢都要把握好......” 见弦音有些无措的样子,卞惊寒起身,将她手里的墨条接了过去,“仔细看本王怎么做。” 轻扶袍袖,优雅娴熟地磨了几圈,再将墨条递给她:“再试试。” 弦音接过,学着他的样子。 可是看他慢条斯理、轻轻松松,自己磨起来就是僵硬无比、笨拙吃力。 啊啊啊,臣妾做不到啊,她本就不是动手能力强的那种人,比起动手,她宁愿动脑啊。 突然,腰间一热,她猛地意识过来,是他的大掌落在上面,她心口一颤的同时,他用力一扳:“给本王站直了,又不高,含什么腰?” 弦音汗。 站是站直了,可她好一会儿都呼吸不稳。 “要学会靠手腕的力度。” 站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见她依旧生疏得很,他低低一叹,直接大手裹了她的手背,握住。 靠! 弦音惊得差点松了手中墨条。 一颗心扑通扑通失了节奏,他已引着她的手研磨起来,“就以这样的力度和速度。” 整个手背都是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还有因为离得近,他说话时的气息就轻撩在她的侧脸上,灼热、馥郁...... 心跳踉跄间,她想起一件事。 正文 第057章 弄脏赔给王爷 晒书那日,也是在这听雨轩,同样是在这间书房里,为了不让人看到她偷攥在手里的朱砂,她情急之下在他身上吊了一会儿,他当时差点杀了她。 这般忌讳让人触碰的一个男人,此时此刻,竟然握着她的手教她磨墨?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又想作什么妖? 正想得入神,头上蓦地一痛,某人空闲的那只手直接一记爆栗敲在她脑袋上,“给本王专心点!” 弦音低呲。 还没来得及护痛,又听得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本王最后教你一遍,若还不会,就自己到管深那里去领罚吧。” 啊?领罚? 弦音汗,这种事情还要受罚? 果然和蔼叔叔扮不了几秒就本性毕露。 弦音撇撇嘴,可不满归不满,却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专注于卞惊寒和她的手上。 然而,不专注还好,如此这般将所有的感官知觉都放在他和她握紧的手上,她就觉得自己的那只手不听使唤了。 又加上书房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只有墨条在砚池里面打圈摩擦的细响,和她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艾玛,这样怎么学得会? 他可以将她当一个孩子,她却没法以一个孩子的心态。 “要不,让我自己试试.....” 她回头,声音却戛然而止,因为,因为她忘了男人的脸就在她的后面,她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回头,唇直接擦上了对方的唇。 啊! 她瞳孔一敛。 他脸色一变。 她连忙将脸转回来的同时,他也直起腰身松开她的手,如此毫无防备地失去支撑,她的手往下一落,手中墨条滑倒,差点将砚台带翻,墨条的一端扬起不少黑墨飞出。 然后,她就清楚地看到,有几滴好巧不巧溅到了卞惊寒俊美如俦的脸上。 汗。 弦音傻眼了一瞬,忙不迭丢了墨条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好啊,苍天真他妈有眼呢。 怎么就那么准哟喂? 见男人的脸黑了下去,不仅沾墨的地方黑了,没沾墨的地方也黑了,她连忙自袖袋里掏了帕子,“王爷赶快擦擦。” 边说边上前,踮起脚尖作势就要给男人擦,却被男人扬臂一把挥开,帕子掉在地上。 艾玛,真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要给他擦,她只是做做样子,表示一下她在对自己的行为补救。 她知道他不可能用她的帕子,只是没想到他那般愤然,她都差点被他挥倒。 弦音看着他,这才觉得有些害怕. 是啊,因为他稍微好相处一点,她竟差点忘了他的本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已至此,她歉也道了,样子也做了,还要她怎样呢? “王爷要是还是生气,要不......”她拿起丢在砚台里的墨条,将磨墨的那头如同盖印鉴一般往自己额头上一按,“我也将自己脸弄脏赔给王爷,以表示我真诚的歉意。” 墨条拿开,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印赫现。 男人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样,“咳咳”了起来。 正文 第058章 弄出这般惨烈 弦音不傻,自是知道他被什么呛了,他自己的口水呗,至于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当然是因为她的这个二百五举措。 只有二百五才会如她这般做吧? 但是,有的时候,让自己二百五一点,或许比认错道歉更有用。 男人止了咳,情绪不明地吩咐道:“让人打盆水过来。” “是!”她飞快领命,作势就要转身下楼,管深正好拾步进来。 先是看到她的样子,管深一怔,再是看到他们家王爷的脸,管深就傻了。 一个额头上偌大的一个黑印,方方正正,一个脸颊上黑点数枚,俨如七星北斗。 这......这是怎么了?不就教个识字吗?怎地就弄出这般惨烈来? “管深去打水!”男人冷着脸开口。 管深这才回过神,连忙颔首领命,“是!” 弦音不用去了,就只得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男人转身,走到桌案边坐下,抬眼看向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身前的桌面,发出几声清脆之响。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墨磨好了吗?” 还要继续啊? 弦音没做声,识趣回到桌边,见桌上也被溅了墨汁,先拿了一旁的抹布将其擦干净,这才重新执起墨条,缓缓磨起来。 磨了几下又停住。 “那个......”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又怎么了?” 弦音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能不能麻烦王爷不要坐在这里,离王爷太近了,我怕等会儿又失手......” “你再失手一次试试看!”男人直接将她的话打断,语气极其不善。 弦音:“......” 好吧,当她没说。 其实,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书房里有两张书桌,一张大的,摆于书架前主位,一张小的,摆于窗边,她现在就在小的这张上面研墨,他大可以坐到大桌那边去啊,坐到那里同样可以看到她磨墨,这张桌子本来就小,他又就坐在对面,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没多久管深便端了清水进来,平素这个男人看书写字完也是要净手的,所以书房里有一个专门放铜盆的精致盆架。 “下去吧。”见管深放了铜盆,男人起身,举步走过去。 管深颔了颔首,偷偷抬眼睨了一下男人,又眼梢一掠,转眸看了看弦音,然后,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退了出去。 男人挽了袍袖,倾身净脸。 弦音一边磨,一边瞅他。 也是奇怪得很,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每个人每天都要做的动作,他做,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优雅矜贵。 与此同时,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这厮就让管深准备了一盆水,这是不打算让她洗呢,还是想让她用他洗过的水? 男人净完脸后又坐回到了位子上,什么都没说。 弦音低头磨了一会儿,抬起脑袋,笑嘻嘻道:“那个,王爷的脸已经洗干净了,我也不好继续这么脏着污王爷的眼,所以,我......擦擦?” 放了手中墨条,她弯腰拾起地上自己的那块帕子。 “不许擦!”男人霸道的声音传来。 正文 第059章 打着好心幌子 在弦音第八次倒掉砚池里的墨汁,重新开始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一片“好心”。 “太浓了,笔尖推不开,字会凝于一团,不行。” “太淡了,不仅字色不黑,字也易散不成形,不行。” “太粗了,宣纸易破字亦难写,不行。” “太少了,写几字又得重磨,不行。” “……不行。” “不行。” 这分明就是打着好心教她识字的幌子,变着法地折磨她好吗? 好不容易终于满意了,她已不知自己重磨了多少回,她只知道胳膊酸得好似不是她的一样,届时,窗外已是晌午的光景。 “今日就到此,明日继续。” 弦音如同大赦,行了礼就转身一溜烟下楼,楼梯上碰到同样快步上楼的管深。 “管家大人。”她连忙打招呼,对方甚是敷衍地“嗯”了声,脚下一刻也不耽误,急急上楼。 弦音愣了愣,太子和七王爷来了? 方才管深跟她迎面而过的那一刻,她从他眼里看到的就是这个。 难怪那么急着去跟卞惊寒禀报。 这些事弦音自是不上心,继续下楼,边走边掏了帕子擦额头。 墨迹早已干透,帕子擦不掉,出了听雨轩,她便轻车熟路地朝院中的那口井而去,准备打水将脸洗干净了再回致远院。 还未行至井边,便听到前方骤然响起陌生的男声。 “哟,这不是那日擅闯禁园,差点被父皇处决的那个小贱婢吗?” 弦音一震,抬起头,两华服男人入眼,就站在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榕树下,一人白衣飘飘、一人青衣湛蓝,皆冠玉束发、一身贵气。 出声之人是青衣男子。 有管深的心里在前,故只一眼,弦音便猜到了二人身份。 当今太子卞惊卓和七王爷卞惊书。 那日在宫里,生死时刻,一心只在帝王身上,也未去看其他人,并不知当时都有哪些人在场、且谁又是谁。 白衣男子腰间锦带是玉带龙纹,青衣男子是玉带蟒纹,所以,白衣是卞惊卓。 装作并不知晓对方是谁的样子,她对着二人的方向躬身略略施了个礼,就准备从边上的侧路绕道离开。 “站住!” 还是卞惊书。 “过来!”他朝她招手,那倨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像是召唤小猫小狗。 弦音眼睫颤了颤,抿了唇,只得移步过去,还未行至跟前,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过来一把拉了弦音就跪。 “奴婢给太子殿下、七王爷请安!” 急急说完,便飞快示意弦音,弦音这才看清是谁,是那日差点被杖毙,被她救下的那个婢女佩丫。 想来后来两人都在养伤,这竟是自那日之后她们第一次见。 弦音知道佩丫此举是为了帮她,怕她不识两个男人冲撞了对方,遂随着佩丫跪了下去。 看来,这两个男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三王府,不然佩丫也不可能认识。 “起来吧。”温润如风的声音响起,让弦音微微一怔。 许是有卞惊书嚣张跋扈的样子在前,这道如五月清风般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格外。 被佩丫拉着起身的同时,弦音抬眸望去。 正文 第060章 就掌掴三十吧 是太子卞惊卓。 方才离得远没怎么看清楚,如今这般距离,眉眼五官尽数落入眼底,竟也是俊美非常,只不过,相较于卞惊寒的冷峻英气,他明显温润儒雅不少。 下意识的,弦音去看他的眼睛,他却正好撇开,看向远处。 “呀!小贱婢,你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边上的卞惊书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末了,也不等弦音回应,“啧啧”两声,朝卞惊卓笑道:“看来,三哥治理府上还真有一套呢,听说前朝皇帝为了能一眼区分下人,也为了让那些下人永记自己的身份,不要逾越,下令全国所有为奴为婢的下人额间都刻上‘奴’字,三哥这是在效仿前朝帝王吗?” 卞惊卓未做声。 弦音当即便听出了这个男人话里的挑拨。 一个覆灭的前朝已是忌讳,竟然还说卞惊寒是效仿前朝皇帝,这分明是告诉卞惊卓这个太子,人家卞惊寒有异心、有野心呢。 略一计较,弦音便伸手指着自己额间的那个黑块,一脸讶然懵懂地看向卞惊书,脆生生开口:“七王爷是说弦音额头上的这个是‘奴’字吗?” 末了,也不等人回应,小脸转喜,接着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弦音大字不识、小字不认,方才磨墨之时不小心将墨弄到了额头上,没想到竟是个字!” 卞惊书的脸瞬间就黑了。 若不是见说话之人还只是个小屁孩,他真怀疑,这黄毛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三言两语将卞惊寒撇得干干净净,还讽刺他堂堂一个王爷不识字? 弦音自是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 对着他虔诚至极地深深一鞠,“多谢七王爷,这是弦音学到的第一个字呢。不过,弦音还是得赶紧去洗掉,弦音真的是不小心弄污的,可偏偏这字好巧不巧的是个‘奴’字,若传出去弦音一个下人竟效仿前朝,那弦音纵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多谢七王爷提醒。” 说完,又快速对着卞惊卓一鞠,便拉了佩丫欲走。 卞惊书的脸就彻底挂不住了。 “站住!” 就算是小毛孩童言无忌,用他的话打他的脸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 “皇上早已立下规矩,任何下人面见圣上或太子殿下,都不可妆容不整、蓬头垢面,逾规者轻则掌掴三十,重则杖毙!既然你的额头是你自己弄污,你却又以此垢面来见太子殿下,你就是逾规!” 佩丫听完脸都白了,弦音亦是紧了呼吸。 这个混蛋故意找她茬呢! 牙齿痒痒,转身,小脸已变成满是无辜:“弦音若知道太子殿下和七王爷驾到,肯定不会这个样子就来了,请太子殿下和七王爷明鉴,弦音这是偶遇,偶遇呀。” “七弟,适可而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卓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哦不,第一句是‘起来吧’,这是第二句。 卞惊书却是不愿,“五哥,规矩不可破,否则岂不是白立了?我只是教训一个下人,让她长点记性而已,请五哥不要管这件事,我有分寸。” 说完,又转眸看向弦音:“既然是偶遇,那重责可免,轻罚即可,就掌掴三十吧,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边上的丫头动手,自己选。” 正文 第061章 我护短又如何 我勒个去,这也叫轻罚? 弦音简直要骂人了。 边上佩丫更是吓得面薄如纸。 见两人都不动,卞惊书彻底被激怒,“两个贱婢竟然也敢无视本王爷的话!” 说完,几步上前,一把擒了弦音的胳膊,扬起另一只手就朝弦音的小脸上甩去。 避无可避,弦音吓得赶紧闭了眼。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脸上,却是死一般的静寂,她长睫颤抖着睁开眼,愕然发现卞惊书高高扬起的胳膊竟被一只大手握住。 视线再往上,她就看到了那只大手的主人,赫然是卞惊寒。 “七弟这是做什么?”卞惊寒先开了口,声音很淡,唇角也微微勾着一丝弧度,但弦音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寒。 手腕被捉着,卞惊书脸色甚是难看。 “这小贱婢冲撞了五哥,我教教她规矩!怎么?三哥这是要护短吗?就算她是三哥府里的人,可她只是一个贱婢......” “她也只是个孩子。”卞惊寒不徐不疾淡声将他的话打断。 “还有,”他松了他的手,声音略略转沉:“就算为了冯老将军,我护短几分又如何?” 卞惊书一时语塞。 气氛明显有些冷凝。 “既只是个孩子,又是无心之失,此事就到此为止。”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卓适时地出了声,并度了个略带警告的眼神给卞惊书。 卞惊书虽心中不快,却也不敢造次。 想起冯老将军那日不惜以帝王之诺换下这小丫头的贱命,心中多少生出几分畏惧。 猛地一把甩开弦音的手臂,弦音骤不及防,脚下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后腰一热,卞惊寒的大手及时地将她扶住。 刚险险站稳,大手便已撤离,弦音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有些缓不过神。 “还不快谢太子殿下!”卞惊寒冷瞥了她一眼。 她回神,长睫颤了颤,拂裙跪了下去,边上佩丫见状,也慌忙随着一起。 弦音俯首:“多谢太子殿下大人大量。” 她俯首的同时,卞惊寒也对着卞惊卓鞠了鞠身。 卞惊卓扬袖,示意弦音和佩丫起来,卞惊寒适时吩咐两人:“退下吧。” 弦音和佩丫如同大赦,赶紧离开。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他们的声音传来。 “不知太子殿下跟七弟今日怎么有空前来,请恕我有失远迎。” “三哥不必客气,我们是看完蹴鞠比赛,路过三王府,便想着进来看看三哥。” ** 另一口井边,佩丫摇了一桶水上来,掏出自己的帕子,放进水里浸湿。 “那个七王爷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所生,太子殿下又是他的亲哥哥,嚣张跋扈得很,谁惹了他都没有好下场,每次他来三王府,我们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开就避开,以后,你也提防点,不要招惹他。” 弦音还在想方才的事。 佩丫将帕子稍稍拧了拧,递给她:“快擦擦吧。” 弦音回过神:“谢谢。” “谢什么,我的命还是你救下的呢,如果不是你,我那日肯定就被杖毙了。” 正文 第062章 她的确很聪明 卞惊寒回到听雨轩的时候,管深正在收拾那些磨坏的墨。 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管深有些意外:“太子殿下他们走了?” “嗯,”卞惊寒走到大书桌前坐下,“只是路过进来看看。” 见他拿了一本书翻开,并没多说,管深便也没再多问。 毕竟这太子兄弟二人路过进来看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连他都知道,人家只不过是找个借口,随时关注着各个王府的异动,精明如这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 继续收拾着小书桌上的狼藉,将砚台里的墨汁倒掉,洗净,墨锭的盒子盖好。 昨日他刚放的一盒上好的墨锭,已只剩两块。 “王爷......” 心中的疑惑忍了好久,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 先前进来,见两人弄了一脸墨,说实在的,他已经很意外了,更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没有怒,毕竟是对干净那么偏执成狂的一个人啊。 还有方才,他们几人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也从窗口看得清清楚楚。 他了解他,他绝对不是一个会为了下人贸然出手的人,特别是在太子面前,可是,刚刚,他却直接飞身上前擒了卞惊书的手。 若是常人,他还可能觉得是对禁园那件事的补偿,但是是这个男人,他知道没这种可能。 当真是为了冯老将军吗? “你想说什么?”卞惊寒已从书中抬起眼,等着他继续。 他却有些不敢问了。 “就是......就是奴才想......奴才想说......” “你不觉得她很聪明吗?”卞惊寒忽然将他支吾的话打断。 管深便愣了,他还没说呢,这个男人竟然已经将他窥穿。 是,那小丫头的确非常聪明,超乎同龄人的聪明,很会察言观色,也很能随机应变,且,还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色。 “所以,王爷是想......” “每年的夏日,不是都要去行宫住一月吗?”卞惊寒收了目光,垂眸看向手中书卷。 管深怔了怔,不意他突然说这个。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恍悟。 原来如此。 这些年,每逢盛夏,当今皇上都会带太子,以及各个王府的王爷一起去北海的行宫小住一月避暑。 而且,还让各府带上婢女十名、家丁十名。只不过,这些下人到了行宫,并不一定是伺候本府的主子,而是全部交由内务府整体管理、重新分配。一月结束后,主子们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爱,要走别的府中的下人。 用当今皇上的话说,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告诉他的这些儿子们,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是,大家都知道,避暑是幌子,天伦之乐也是幌子,这不过是他的帝王之术。 因为在一起生活一个月,就会对他们加深了解,也能关注众人的动向。 而让婢女下人们可以互换,其实是一种制衡,比如,你借此机会安排一个人进我府里,我也安排一个我的人进他府中,各个王府间的相互牵制、相互抗衡。 所以,这个男人是想将那小丫头培养成能为自己所用的人? “那丫头的确聪明,却也滑头得很,王爷就不担心,自己是为他人做嫁吗?” 这种小孩子,被别的府要走,只要人家对她稍微好点,她可能就会转投他人之怀。 卞惊寒没有抬眼,“离夏日不是还有两三月吗?本王有的是时间考验她的忠心。” 正文 第063章 回去做功课了 翌日清晨,弦音料理完姐姐,便早早地来到听雨轩。 本以为这次自己会比卞惊寒先到,没想到她上二楼,卞惊寒又已经坐在那里看书了。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富二代官二代不可怕,可怕的是富二代官二代比你还勤奋、比你还自律。 “王爷早!”她笑嘻嘻上前行礼。 卞惊寒自书中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早吗?” 不早吗? 搞得弦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她只是跟他打招呼好伐,又不是真指早晚。 蓦地想起昨日的事,她又小身板一鞠:“昨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虽然,她觉得一切皆是他引起,若不是他小气吧啦地生气了,她就不会将墨弄到自己额上,若不是他霸道蛮横不让擦,她也不会顶着个垢面出去,若不是她垢面出门,那个混蛋卞惊书就没这个文章可做。 但是,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当时若不救,她也没有法子不是,所以,谢,一定是要谢的! 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不过,说实在的,后来只要想起那一个瞬间,她都有些难以抑制的小激动呢。 以前总在小说上看到,什么千钧一发之际,谁谁谁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大抵写的就是这般情景吧? “磨墨吧。”卞惊寒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哦。” 弦音乖乖走到桌前,动手忙碌起来。 挑墨锭、放砚池、加水、研磨......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大功告成。 “好了,请王爷过目!” 卞惊寒再度从书中抬起眉眼,瞥向砚台,末了,又伸手过来接了墨条,将墨水搅了搅,再拿起墨条看了看,眸光微敛,眼梢一掠,瞥向她,“回去做功课了?” 弦音心口一撞。 靠,这也看得出来?是她磨得太好了吗?早知道就应该有所保留。 是,她就是做功课了,恐今日又被这个男人挑三挑四,她昨夜趁大家都入睡之后,去老将军的书房偷了砚台和墨锭,悄悄练习了一番。 “没......”她摇头,“我也想做功课,可没有砚台和墨,都是昨日王爷教得好,我谨记于心。” 打死都不承认,承认做功课,就等于承认偷! 卞惊寒略略挑了挑眉尖,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反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且,大概是因为她的表现良好,所以,心情也不错。 “嗯,不浓不淡、细腻均匀、量也适中,勉强过关。如此,今日本王便开始教你识字吧。” 说完,放了手中书卷,随手取了一张宣纸铺于桌上,再执起毛笔,于砚池里蘸上墨。 笔尖落于纸上,一笔一画、潇洒挥毫,行云流水间,一字已成。 “过来坐。”放下笔,他自位子上起身。 弦音怔了怔,见他从位子边走出,这才敢肯定他是让她坐到他的椅子上去。 听话过去,坐好。 方才因为所站的位置正好被一排笔架所挡,她并没有看到他写的是什么字,如今坐于面前,便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这是什么字吗?”卞惊寒问。 弦音眸光闪了闪,她自然是认识。 摇摇头,她抬眸疑惑看向卞惊寒,心念却在一瞬间百转千回,快速思忖。 正文 第064章 所以如你所愿 “奴。”卞惊寒直接念了出来。 “nu?”弦音又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念这个音的字有很多不是。 “嗯,奴,奴婢的奴,奴才的奴。”男人略略垂着眸,黑曜一般的凤目凝落在她的小脸上。 弦音便笑了,双手拿起那张写着奴字的纸。 “原来,奴字是这样的,就知道昨日七王爷是故意找茬的,所以,我就也故意顺着他的话,说我额头上的是奴字堵他,看他好意思不好意思?” 方才,她心念电转、快速思忖的是:她是该装作大惊小怪,明明昨日七王爷说她额头上的那个是奴字呀,怎么奴字又是这样呢?还是应该表明虽然自己不识字,但是却也知道昨日额头上的不可能是奴字? 最终,她决定后者。 毕竟,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虽然装不识字,但是,总见过字,一团方方正正的黑墨,怎么可能会是个字?演戏也不能演得太假,否则适得其反,又招他猜忌。 还有,看他此刻所为,说明昨日在他出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或者听到了,既然如此,她昨日可是维护了他,这样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她可不想浪费。 显然,卞惊寒对她的回答也很满意,挑挑眉,轻嗤:“人小,胆子倒是不小,还故意堵他看他好不好意思?你可知道,对方可是当今太子和七王爷?掌掴三十下去,你今日还能起来吗?” “可是,他明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什么叫王爷效仿前朝皇帝在下人额上刻奴字?当时佩丫就跟我站一起,就算我额头上有,佩丫额头上也没有啊,佩丫也是下人吧?这七王爷看到风就是雨,分明就是找茬儿!” 弦音故意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顿的,涨红了脸、气鼓鼓。 卞惊寒似是被她的样子愉悦到了,薄薄的唇边勾起点点微弧,甚至还很随意地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虽然只是轻浅一下,未做半分停留,就像是只从她头顶隔空挥过一般,但是,弦音还是感觉到了,心神禁不住一旖。 所以,他这个动作是见她义愤填膺安抚她? “昨日你是不是说过,奴字是你学到的第一个字?”男人又忽然开口。 呃。 弦音愣了愣,昨日她是说过,可,那不是瞎说的吗? 不明其意,她疑惑看向男人,所以呢? “所以,如你所愿!”男人薄唇轻启,逸出六字。 一颗心起落,弦音汗。 原来这个意思。 “谢王爷成全。”心里终究是欢喜的,弦音笑着说完,垂眸看向手中的字。 管他让她第一个学这个字,是不是让她记住自己为奴的身份?反正说出来的这理由,她爱听。 “既然已经认识了,便开始学着写吧,等你学会了这个字,本王教你写你的名字。”边说,边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宣纸的空处,示意她临摹在那里。 “好。” 弦音拿起毛笔,一拳头握住笔杆。 “不对,看本王怎么拿。”男人自笔架上重新拿了支笔,示范给她看。 她便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地照着他的样子做。 正文 第065章 如此饥不择食 然后便是落笔写了。 写的时候,她自然是写得跟鸡爪爬过的一般。 一来不能暴露自己原本会写字,二来,不能让他看出来那日那副字画是出自她手。 好在是临摹,也不知道他用的这个叫做什么体,反正不是她那日用的正楷。 “写得太过松垮,笔画要连贯,多练几遍,将这张宣纸余白的地方写满。” 弦音照做。 可是,毕竟毛笔拿得少,而且,还要各种刻意,所以没写多久,手就酸得不行。 就在她咬牙忍受之际,突然腰间一热,是他的大手,如同昨日那般将她的腰身一扳:“给本王坐直了!” 话落,大手又来到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小脸往上一挑:“昂首!” 指尖的温度落在她下颌的肌肤上,弦音心口一颤,吓得抬头的同时,赶紧挺起胸.脯,生怕他“昂首”的下一句是“挺胸”。 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幅度动作逗到了,卞惊寒唇角微微一勾:“坐直就可以,不必这般紧张僵硬。” 她能不紧张吗? 因为他说哪里,手就落在哪里。 弦音继续。 卞惊寒就站在边上看着。 大概是见她写了不少,却依旧鬼画符一般,他便干脆如同昨日教她磨墨一样,直接倾身伸手裹了她的手,引着她写。 弦音的一颗心又难以抑制地失了节奏。 好在他就带着她写了两个字,就松了她的手,让她自己继续。 可就在卞惊寒准备直起腰身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腰间锦带上镶嵌的金属装饰竟勾到了她后背的衣上。 见她全神写字,他也没有多话,就倾着身子准备随手将钩挂的地方分开。 谁知这个时候弦音忽然感觉不对,既然都已经松了她的手,为何他的呼吸还离她那么近,分明还是倾着身的样子,她本能地猛一转身去看。 “嗞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凉意袭背,卞惊寒手里的一大片衣料入眼,弦音惊觉发生了什么,因为婢女服比较厚,她里面就只穿了件兜衣,兜衣是没有后背的,所以...... 脸色大变,她尖叫出声:“啊———” 与此同时,就想护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背,可是,身边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椅背是镂空的,墙又太远,情急之下,她干脆从椅子上往下一滑,躺在了地上,双手抱胸,生怕前面的衣服也掉了。 卞惊寒:“......” 看到男人的袍角略微动了一下,弦音大惊,慌乱地踢着小脚往上蠕动了几分,满眼戒备。 卞惊寒嘴角抽了抽,再次无语。 刚准备朝她视线容易看到的范围内走两步,却已激起她的惊叫:“别动!别过来!” “你这般乖乖躺着,难道不是为了方便本王......”卞惊寒仍旧逼近两步。 弦音面白如纸:“当然不是!你若再敢往前,我就......” “闭嘴!”卞惊寒骤然沉声,吓了弦音一跳。 “本王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对一个还未长开的身子图谋不轨。” 边说,边松开五指丢了手中布料。 弦音发现,那块布料竟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挂吊在他的腰间。 “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他冷着脸问。 正文 第066章 又小人之心了 这次轮到弦音无语了。 原来是她的衣服勾在了他的锦带上,难怪他一直倾着身,想必正在弄开,可她突然一转身用力过猛才导致撕扯了下来。 她竟然误会是他故意的,就说他平素都是一副禁欲冰山男的样子,怎么就龌龊到对一个孩子起了歹心? 弦音有些尴尬,原本煞白的小脸也因为窘迫浮上两朵红云。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低头将钩挂在腰间饰物上的布块弄了下来。 弦音躺在那里,看着那块衣料飘落在自己旁边的地上,准备伸手捡过来,可又想,捡过来也没用,也遮不住后背。 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赖在地上不起来吧? “那个......能不能麻烦王爷帮个忙?” 卞惊寒不冷不热看向她,没做声。 弦音咬了咬唇,“就是......烦请王爷吩咐管深管家,或者吩咐个下人去致远院找上屋抽梯,或者笑里藏刀,让她给我送件衣服过来......” 卞惊寒堪堪回头,左右看了看,问:“管深和下人在哪里?” 弦音:“......” 平时不都是他喊一声,管深或者就有下人前来吗?虽然书房里没有人,听雨轩外面肯定有人时刻候着等差遣的。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故意不帮她!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撇撇嘴,她便扯开了嗓子大叫:“管家大人!管家大人!管家大人在吗?管家大人———” 见她小脸憋得通红,卯足了劲一声叫得比一声高,卞惊寒俊眉一蹙:“闭嘴!” 弦音噤了声,躺在那里委屈巴巴地瞅着他。 “你若是想让他们进来看你这个样子,尽管喊!” 弦音汗。 不过想想,她这个样子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点...... “那......那怎么办?”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大手开始解腰间锦带。 弦音见状,又是本能地脸色一变:“做.....做什么?” “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卞惊寒黑脸反问,明显表现出了不悦。 “本王不过是觉得,毕竟是本王的腰饰勾住了你的衣服,所以,外袍给你。” 弦音晕死。 好吧,她又小人之心了。 再度闹了个两颊发热,正准备说声不好意思,门口忽然有两人一前一后急急进来。 前面的是管深,一脸急色,想来是听到了她的喊叫,后面是彩珠,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茶盏。 两人一进门,齐齐停住了脚,愣住。 不,应该说被书房里的情景吓住了,一人躺在地上,小脸沱红,一人站于边上,正宽衣解带。 这...... 更让他们傻眼的是,只一瞬,他们甚至还没看清地上那丫头身上衣服的情况,他们的王爷就脱了外袍一抛,墨黑的华袍鼓风展开,在空中跌宕落下,委于那丫头的身上,将其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小脑袋。 这...... 两人完全回不过神来。 弦音也是汗了汗,想着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就已看到身着黑色中衣的卞惊寒举步朝门口走。 “有事吗?”经过管深和彩珠身边时,淡声问了句,脚步未停,径直下楼。 正文 第067章 可是前所未有 管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紧步跟了上去。 而彩珠却是未动,盯着地上的弦音,一瞬不瞬,眼睛都能腾出火来,就好似要将弦音身上烧个洞来才肯罢休一般。 直到管深回头唤她,她才小脸绷得紧紧地转身下楼。 心里却是越想越不服气。 她不知道方才卞惊寒跟那死丫头在做什么,虽然两人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她也深知卞惊寒的性子,凉薄冷情、生人勿近,何况那死丫头小得连毛都没长全,所以,应该是他们误会了。 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卞惊寒竟然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那死丫头身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她不明白那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讨得老将军和卞惊寒的欢心。 老将军是个老小孩、老顽童,她尚且还能理解,关键是卞惊寒啊,自她进入三王府以来,她就没见过,有谁让他这般破例过。 前面,管深跟上卞惊寒,“王爷,刚刚奴才经过鸢尾园,发现鸢尾花有些已经开了。” 卞惊寒脚步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意外:“今年竟开得这么早。” “是啊,往年都是五月开,这才四月中,就已经开了。” “嗯,”卞惊寒继续往前走:“那你赶快去着手准备赏花会的事情。” “是!” ** 楼上,弦音确定三人都已经离开了,才从地上坐起来,裹着卞惊寒的外袍,淡淡如春日青草般的清香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她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再次谈起这件事是翌日清晨,卞惊寒教她写她名字的时候。 她借机跟卞惊寒道了谢,并跟他说,衣服她洗了,等干了便还给他。 卞惊寒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说,扔了吧。 弦音那个汗啊,说,好好的为何要扔?如果嫌她弄脏了,她已经替他洗干净了。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还记得晒书那日你八爪鱼一般吊本王脖子上,本王当时身上穿的那件衣袍吗? 弦音想了想,记得。 那你后来可曾见本王再穿过? 弦音听完就无语了,心里是卧槽卧槽的。 原来,还是嫌脏啊! 麻麻地,果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王爷了不起了?有钱了不起了?这分明就是不知人间疾苦、超级大浪费好吗? 矫情! 那么好的衣服,料子精良、做工上乘,她自是不会如他所说给扔了,他不要,她要。 虽然她不能穿,但她想过了,这般华贵的衣袍,拿到当铺当掉,也绝对能当不少钱。 所以,练字结束的时候,她忍了忍,还是开了口。 “日后王爷再有类似这种扔掉的衣袍,就直接扔给我吧。” 卞惊寒正端着杯盏啜了一口茶,猛地就给呛了,咳了好久。 ** 一连几日,两人都相处得还算好,卞惊寒也慢慢地加大了每日学习的量,毕竟不是真的不识字,所以,对她来说,并无多大压力。 学习结束后,她就听从管深的安排,在前面给大家帮忙。 因为三王府即将要举办一个盛大的赏花会。 正文 第068章 城里人真会玩 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这已不是三王府第一次举办赏花会了,每年鸢尾花盛开的时候,都会举办一次。 当今皇上和皇后都会亲临,各府王爷女眷、公主也会参加,甚至还有朝中的一些重臣以及家眷都会应邀出席,特别隆重。 下人们还说,这种赏花会也不是光三王府每年办,而是所有王府,包括太子府也都每年有一次。 只不过,每个府里种植的花都不同,是按花期时间错开的,所以,赏花会也是错开办的。 比如,太子府是牡丹,二王府是白玉兰,三王府是鸢尾花,六王府是夏莲,七王府种的是桂花,九王府是秋菊,十一王府是红梅...... 这些都是当今皇帝提出来的,说是为了图一乐趣,也为了加深各个王府之间的联系和感情。 弦音听完心里就啧啧了,尼玛,城里人真会玩儿! 如此一来,岂不是每年每个季节都有赏花会? 这般布置、这般排场,而且各府之间难免暗自较劲、互相攀比,格调只会一次比一次高,这分明就是变着法子的铺张浪费嘛。 虽然如此,王府里的人还是特别开心,毕竟能有幸一睹龙颜那是几辈子都可能修不来的福分,而且,还有那么多尊贵的人悉数到场,那场面想想都让人激动。 所以,就算一连三日下人们都只睡两个时辰,就算忙得恨不得将脚都拿起来,但是,大家还都是如同逢年过节一般喜不自禁。 好在管深念她年纪小,就只让她做些轻活,前两日就擦擦窗什么的,最后一日去厨房帮忙拣菜。 “王婶,管家让我将这些给你。”彩珠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婷婷进了厨房的院门。 王婶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在衣襟上揩了揩手,眉笑眼开地迎过去,“彩珠姑娘。” “这是明日花童要穿的衣服、鞋子,还有发饰,你可收好了,明日记得将你孙女打扮得齐整些,别丢三王府的脸。当然了,你家孙女也不是第一次,已经做了三年的花童,应该是有经验的,只是,该嘱咐的,还是得再三嘱咐不是。” “是是是,谢彩珠姑娘。” 王婶双手接过托盘。 彩珠眼梢一掠,傲慢地扫了一眼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在看到弦音也在时,眸光微顿,随即唇角不屑地一撇,扭着柳腰转身离开。 弦音并未看她,而是看着王婶手中托盘里的锦衣华鞋,不解了,问旁边的人:“还有花童?” 在现代,花童是婚礼的时候用的。 “是啊,在赏花之前,得先由花童上香祈福才行,我们三王府的花童是王婶的孙女儿和赵姐的小儿子,听说啊,花童的赏银可不少。” “哦。” 还是那句话,城会玩!就赏个花而已,竟能搞出那么多名堂来。 ** 翌日清晨,弦音起得很早,虽然今日不用去听雨轩学习,但是,今日却是赏花会的日子,所有人都得去前面待命,听从管深的安排和调遣。 三王府已在短短数日装饰一新,灯笼高挂、彩架高悬、地毯长铺、盆栽大摆。 鸢尾园里更是彩幔漫天、雅座井然、瓜果茶点香气四溢、丝竹弦乐悠扬连绵。 正文 第069章 莫非他有问题 身为三王府的主人,卞惊寒老早就带着管深,以及彩珠、琳琅两个大婢女站在王府门口迎宾。 弦音和一部分下人就在不远处候命,若是有客人来,卞惊寒他们先迎了,然后交由她们,她们再负责将客人带去鸢尾园。 许是为了喜庆或者礼貌,今日的卞惊寒终于不再是一身墨黑,而是一袭浅紫色锦袍,暗纹袖边、木兰刺绣缀角。 这是弦音第一次见他穿浅色,刚进院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真的有被惊艳到。 白壁的肌肤、俊美的五官、立体的轮廓、挺拔的身姿,再配上这一身合体的浅紫,尊贵尽显,又不锋芒太露,英气逼人,却又稳重有度。 果然有颜值有身材就是任性,穿什么都好看啊,弦音不得不折服。 陆陆续续,就有很多人到了。 二王爷一家、六王爷夫妻二人,还有一些官员及家眷都到了。 官员的家眷中,不少衣着或华丽、或素雅,妆容或明媚、或清丽的年轻女子。 边上的下人们就八婆开了。 “估计今日皇上和皇后娘娘又得催我们王爷了。” “这是肯定的,不然让这些官员带女儿前来做什么?年年如此,不就是借着赏花的由头,想让我们王爷从中挑个王妃吗?” “可我们王爷根本不为所动啊!” “是啊,其实我也不明白,王爷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二王爷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六王爷比我们王爷还小,都已经一个王妃,一个侧妃,两个夫人了,我们王爷怎么就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谁知道呢?可能没有看对眼的,这种事情,是要讲缘分的。” “也是。其实吧,对于我们下人来说,没有女主人也不是坏事,至少,少一个人伺候不是。” “但女主人是迟早的事,王爷若年年如此,皇上直接赐婚也不一定。” 弦音就听着,没做声,其实,这一点她也是搞不懂的。 像卞惊寒这种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的男人,怎么会连个女人都没有? 就看方才那些贵女进府时,一个一个看他的那种娇羞向往的眼神就知道,不是女人们不想,而是他不愿。 莫非,他有问题?男性那方面的问题? 正七想八想着,边上有人碰了碰她:“弦音,太子殿下和七王爷来了,你别去,我去带他们。” 弦音回过神,发现佩丫已经拾步迎去了门口。 弦音顿时心里暖暖的。 按照排序,应该是轮到她带人了,佩丫在她后面。她知道,佩丫跟她换,无非就是见那日她跟卞惊书闹了不愉快,怕卞惊书再为难她。 佩丫接到了卞惊卓和卞惊书,卞惊寒含笑优雅地朝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弦音看到二人随佩丫拾步离开,卞惊寒将手收回的时候,扭头朝她这边看了看。 四目相对,弦音眼睫一颤。 想着直接撇开似是不太礼貌,便眉眼一弯,习惯性地朝对方摆了摆手,“嗨”字都差点脱口而出。 可某男的反应却极其寡淡,不对,应该说根本没有反应,直接面色无波、眸色无澜地转回头去。 正文 第070章 月事突然造访 果然是遵循大人物最后一个出场的千年定律,等所有人都到了,皇帝和皇后二人才在卞惊寒的亲迎下,以及一堆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弦音也随着大家一起跪了下去。 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 皇帝扬袖让大家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来,待皇帝和皇后在正前方的主座上坐好,才纷纷归位落座。 弦音细细打量了一番皇后。 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姣好,一袭墨绿色凤袍,妆容化得极其精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花讲究、步摇轻曳,微微扬着唇角坐在那里,雍容华贵,确有母仪天下的风姿。 只不过,并非她梦里的那个女人,这一点她很肯定。 虽然在梦里,从未见过那个女人的脸,但是气质,以及体型、体态都不符合。 弦音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如今彻底破灭。 哎,这个赏花会连那么多大臣的女儿都让参加了,皇帝为毛一个嫔妃都不带,就带皇后一人出席啊? 如果后宫全员出动就好了,哎,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 正失落懊恼,前方皇帝笑着出了声:“不错不错,看来此次赏花会老三是费了点心思的。” 坐于席间的卞惊寒起身,对着皇帝微微一鞠:“父皇喜欢就好,一切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嗯,”皇帝满意点头,招招手,示意他坐,“今年的鸢尾开得早,这是吉兆啊,看来,三王府今年是要添喜事了。” 边上的皇后连忙笑着接腔:“是啊,也是时候该有喜事了。今儿个来了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妙人儿,本宫看着也欢喜得紧,说不定啊,三王爷的缘分就在其间呢。” 皇帝没做声,看向卞惊寒。 其实,是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弦音。 那些下人猜得可真准啊,这赏花会还没开始呢,就先提卞惊寒的终身大事了。 她很想看看卞惊寒会如何回应。 既不能拂了皇帝和皇后的颜面,也不能伤了在场妙人儿的心,伤她们的心,就等同于得罪那些重臣,可是,他这种人,应该也不会迫于压力、违心做什么决定,不然也不至于三王府到现在还没有女主人。 就在她好奇之际,卞惊寒已轻笑出声:“父皇和皇后娘娘就惯会打趣儿臣。” 一句似委屈、似玩笑、似抱怨、似晚辈对长辈撒娇的话,让帝后二人怔了怔,又互相看了看,然后便都笑了。 见帝后二人笑,众人亦跟着笑,稍稍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了下来。 艾玛,老狐狸啊,这太极打得真好! 弦音心里啧啧。 忽然小腹传来一阵疼痛,她皱眉捂了捂,紧接着下身也传来不适,她猛地想起一件事,脸色大变。 完了! 大姨妈来了! 这几日忙,她都忘了记日子。 要命的是,这幅身子不同于她的,她每次来大姨妈,刚开始一两天量都很少的,一般五到七天干净,可这幅身子,一来就量多,三天就结束。 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婢女服的后面。 果不其然,入手.湿润。 正文 第071章 让她临时救急 弦音那个汗啊。 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可不仅仅是丢丑的问题,而是她的年龄问题,她缩骨的谎言可能就会被揭穿。 赶在皇帝在的时候来这茬儿,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跟一排下人都站在最后,再后面没有人,不然,不然就真的死翘翘了。 现在怎么办? 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回去处理好、换身衣服再来? 可是,要死的是,她所站的这个位置,若想出鸢尾园,就得从一排下人后面绕过去。 管深事先已经吩咐过,不得随意离开,她中途突然离场,难免不引起下人们的注意,如此一来,势必就会看到她衣服上的经血。 何况婢女服是极浅极浅的那种绿色,沾点红血太显眼了。 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下人们去给大家上糕点的时候,她再趁机离开。 好在前方皇帝也没有再磨叽,让随侍的大公公宣布赏花会开始。 按照管深说的程序,等花童上过香,她们就要给各桌上糕点了。 “上香祈福——”大公公单德子拖长了尖细的嗓音唱喏。 弦音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小男孩出现在前面,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咦?花童不是应该两个吗?还有那谁,王婶的孙女儿呢? 众人也发现了这个异常,有些莫名,卞惊寒亦是敛了眸光,侧首看向管深。 管深会意,转身欲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便看到一人慌慌张张、急急奔走前来。 正是王婶。 一走近,便“扑通”一声跪了,吓了众人一跳。 “请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三王爷,以及各位王爷、公主、大人们恕罪,奴婢的孙女儿出水痘了,恐其传染,奴婢不敢带她前来。” 王婶脸色苍白,略带哭腔的声音哆嗦着,着急紧张可见一斑。 不少人的脸色就变了,特别是皇帝,瞬间黑了脸。 管深看了眼卞惊寒,见他俊眉也微微拧了起来,便转眸斥向王婶:“出水痘为何不早说?” 早说换个花童便是,如今这样,时辰已到,再去另寻花童根本来不及,而且,这样很触霉头的,毕竟是祈福讨吉利的事,当今皇帝最忌讳这些。 王婶又慌又惧,急得老泪纵横。 “不是奴婢不早说,是昨夜还好好的,早上起来也好好的,穿戴整齐出门时还没事,大概是吹了风,才起了水痘,所以,所以......奴婢才......” “老三准备怎么办?” 像是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皇帝直接冷声将王婶的话打断,问向卞惊寒,脸色极其难看。 卞惊寒微微敛了眼波,正欲起身,边上的大婢女彩珠已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启禀皇上,昨日三王爷就吩咐过奴婢,说,花童毕竟是小孩子,难保不出这样那样的状况,为了确保皇上、皇后娘娘和诸位王爷公主大人们的雅兴不被影响,三王爷让奴婢要确保万无一失,并做好双重准备。所以,此花童来不了,我们还有花童可以上。” 众人一怔。 皇帝瞥了卞惊寒一眼,面色稍霁,扬袖:“那便快上,别误了时辰!” “是!” 彩珠从地上起来,转过身,朝弦音招手:“快过来!” 弦音错愕。 她? 叫她过去? 让她临时救急做花童? 正文 第072章 竟也十分好看 有没有搞错? 为何要找她? 现场又不是她一个小孩子,二王爷的儿子不是也在吗? 哦,不对,花童需要童男童女,目前缺的是女孩。 环顾了一圈,她悲催地发现,小女孩......好像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人。 可是,她怎么可以去? 且不说她从未做过,单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上香? 下面没有垫东西,身后衣服上的血只会越来越多,这般前去,不是上香,而是送死! 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皇帝。 弦音心跳突突、呼吸骤紧,那日在宫中禁园前面的那种感觉又铺天盖地一般朝她席卷而来,她怔怔转眸,看向离彩珠不远的卞惊寒。 卞惊寒似是也在看着她,只是隔得太远,又逆着光,她看不大清楚,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清楚,看他没用,因为对他来说,对所有人来说,她只是去上柱香而已,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更不是什么生死抉择,只是小事,举手之劳的小事。 可是...... “弦音,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呀!” 见她半响未动,彩珠唤了她的名字,再次朝她急切招手。 皇帝似是也认出了她,冷脸沉声:“怎么回事?是想误了时辰吗?” 气氛冷凝得厉害,全场鸦雀无声。 冯老将军以为她是没做过所以害怕,坐在席间朝她朗声道:“丫头,不用紧张,就是将燃好的香送去湖边的那个香炉里插上就好了,非常简单。” 弦音真是欲哭无泪。 管深甚至还走过来劝她,“你跟着那个小男孩一起就好了,他今年已是第三次做花童,他知道怎么做......” 管深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是失了耐心的皇帝一掌拍在了身边的案几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弦音更是心魂俱颤。 看来今日这一劫是逃不掉了。 见卞惊寒也起了身,从席间走出,紫袍轻荡,作势要朝她这边走来,弦音彻底紧了呼吸,脑中快速思忖。 心念电转。 她忽然抬手一把扯了悬于自己近旁的一挂彩幔,在众人错愕莫名的目光中,抖开朝身上一披。 绕过双肩,缠过身前,裹过下身,最后在腰间打个蝴蝶结。 “弦音不是故意耽误时辰,弦音是在想,他穿得那么好看,弦音却穿个婢女服……这个样子怎么好做花童嘛?” 弦音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个穿戴华丽的小男孩,一脸的委屈巴巴。 末了,又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杰作,似是很满意地笑了:“不过,现在可以了,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法子。” 众人:“……” 一旁的管深更是无力扶额。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计较这个?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丫头所言所举也算是歪打正着。 穿着个婢女服做花童,的确不合规矩,也不合时宜,还跌三王府的份儿。 得亏这丫头小脑袋瓜转得快,想到此法,而且吧,这彩幔往身上这般一裹,竟也十分好看。 “快去吧。”他吩咐弦音。 “好。”弦音欣然前往。 正文 第073章 我就赎你出去 见到如此,前方卞惊寒自是停住了脚步,却也并没有立即回席,而是就长身玉立在原地,看着弦音上前。 弦音走得极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对他略一颔首施礼,脚步都未停。 她只想速战速决,虽然暂时是将彩幔裹了身子,且为了防止被沾染到,她将腰下的部分裹得很松,但是,难保时间久了不出问题。 走到小男孩身边,按照管深吩咐,男左女右,同他并肩而立。 侧首,她对小男孩明媚一笑。 小男孩便也红着脸笑了,“别怕,跟着我就行。” “嗯。”她一脸信任地点头。 有人将燃好的香交到他们手里,一人手里三根。 “走。”小男孩碰了碰她的胳膊。 两人并肩同行,顺着园中小路,一直往前走。 鸢尾园面积很广袤,园中有个湖,湖周围全部种满了鸢尾花,为了方便观赏,每隔一片花丛,都留有行走的石子小路。 “我叫莫亮,我爹和我娘都叫我亮亮,”沉默地走了很久,小男孩忽然开口,“你呢?方才我没听清。” 弦音怔了怔,“弦音,聂弦音,弦外之音的弦音。” “弦音,”小男孩喃喃念了一遍,“好听。” 弦音笑笑,没做声,只想走快点,再走快点。 小男孩却是问题很多,“你是怎么想到将这块彩幔缠在身上做衣服的?而且做得那么好,又别致,又好看。” “就平时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拿床单裹身上做各种造型,然后刚好看到有彩幔,就做了。” 弦音回得有些敷衍。 实际上,她是在现代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设计师不是经常用一块布料在模特身上一裹一缠就出一件时装吗? “你那么小,就在三王府做下人吗?”小男孩似是对她很感兴趣。 弦音有些头疼。 “嗯。” 算下人吧?虽没有明确是婢女,但是,一个训猴的,可不就是下人。 见小男孩终于沉默,以为他就此打住了,谁知他忽然侧过头来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上一片正经:“等我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我就赎你出去。” 弦音:“......” 艾玛,真是少年情怀尽是诗啊,不对,应该说,少儿情怀总是诗,这才多大啊,就立誓许诺给另一个人未来? “好。”她权当听听。 终于走到了湖边,一个很大的香炉入眼,青铜所铸。 大概是防止湖水涨潮会被淹,所以香炉立得很高,下面的支架同样是上好的青铜,做的是一朵盛开的鸢尾花造型。 以他们的身量,是够不到香炉的,所以,在香炉的前面,各有三块依次增高的石墩,以供垫脚。 “上去吧。”小男孩只手拿香,另一手扶了她手臂。 “谢谢。”弦音上了第一个最矮的石墩。 小男孩也上了自己面前的那块石墩。 两人再捡脚踏第二块。 刚站上去,弦音突然感觉到脚下猛地一晃,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声,身子就陡然失去了平衡,朝一侧的湖里栽去。 正文 第074章 她不能起来啊 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弦音边上的小男孩也懵傻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再想伸手拉她,哪里还来得及。 弦音直直栽到了湖里,溅起一阵水花。 “弦音......” 小男孩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回头看向众人的方向,小脸惨白。 这厢,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些人已是哗然声、议论声响起。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怎么就掉下去了?” 皇帝黑了脸。 卞惊寒“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席间的冯老将军已对着那些下人嚷嚷开了:“快,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啊!” 下人还未反应,卞惊寒先对着众人朗声开了口:“诸位,请稍安勿躁!” 说完,朝一旁的管深快速递了个眼神,便飞身而起,紫袍簌簌,朝出事地点而去。 管深会意,连忙转身点名喊了几个家丁:“薛富、薛贵、田大、毛天,快去救人!” 几个家丁领命,飞快朝湖边跑去。 再说弦音这边,其实湖边的水并不是特别深,对于她一个在现代会游泳的人来说,想要爬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不能起来啊! 她来着大姨妈呢,衣服上的经血经过湖水一浸,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晕染成更大片,而裹在外面的彩幔,一打湿也会紧紧沾贴在身上,所以...... 最要命的,下面的血还在出不是。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她只知道,这般上去,肯定难逃一个死字。 所以,在没有想到对策之前,她可不敢贸然起来,干脆捏了鼻子,潜到了湖底。 幸亏现代的她,生于海边,从小玩水,游泳潜水都擅长。 春日的湖水还寒得刺骨,可是她早已顾不上这些,双腿踢着水,脑中快速思忖。 而且,她悲催地发现,这样潜在水底也根本不行,因为她周围的水已被她的身上的血染成了淡淡的红色,时间一长,定然会很明显。 一颗心早已乱作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 目光触及到湖底的几块大石,她瞳孔一敛,顿时有了主意。 虽然心里很瘆,但是,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她潜到大石旁边,挑了块最尖锐嶙峋的,然后转过身,背朝大石的尖锐处,大力以自己的背蹭磨上去。 剧痛传来,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她咬牙忍住,直到确定背上的衣衫破了、且背也破了、有血出来,她才停下。 如此一来,应该可以搪塞过去吧? 坠湖,背被大石所伤,流血不止。 如果背上都是血,那么下面衣服上有血也很正常吧? 毕竟血水是顺着背往下.流的,况且如今还是在水下,更加会如此,再加上水的晕染性,下面衣服上有血完全没毛病。 只是,痛死她了! 真的好痛好痛! 扭头,她想看看身后的血污情况,如果背跟身下的血污连成一片了,她就可以上去了,此刻的她,不仅痛得要命,还冷得要死,快有些受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不远处的水底似是有个什么东西。 她定睛细看,发现竟然是个铜箱子。 正文 第075章 跟他贴得更紧 湖底怎么会有铜箱子? 难道是金银财宝? 弦音心生疑惑的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亢奋。 如果真是金银财宝,那肯定不是三王府里的人的,一般下人没这个财力,卞惊寒有这个财力,又没必要将这些藏于湖底,所以,定然是很久远的谁遗落在湖底的,书上电视上不是都这样演的吗? 艾玛,若果真如此,也不枉她落水一场、痛一场啊,总算是有那么一点补偿、聊以慰藉不是。 转过身,她准备游过去先确认一下,今日她肯定是不会拿的,几时趁没人注意,她再到湖底来取也不迟。 可就在她刚准备踢水之时,猛地看到一人出现在眼前,她吓了一跳,瞬时就忘了闭气,于是,湖水就直直呛入她的口鼻。 因为闭气太久,又加上早已有些体力不支,她一连呛了好几口水,窒息感袭来,她却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背上蓦地一痛,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将她背心扣住,再下一瞬,唇上一重,温热馥郁的气息随之度入她的口中,她浑身僵住,惊愕地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俊颜。 脑子有那么一刻是空白的。 是卞惊寒! 他、他、他在以口给她度气! 弦音既震惊,又意外,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竟然亲自下水来救她了?他不是最忌讳别人的触碰吗?现在竟然嘴对嘴给她度气? 她看着他。 水下的压力迫使她不能眼睛一瞬不瞬,只能一闭一合地看着他。 他扣着她的背,气息徐徐度入她口之时,似是也在看着她。 弦音顿时就觉得心率失了节奏,那清新馥郁的气息好似一直度到了她心底深处。 强自敛了心神,她轻轻拍打他扣在她背上的那只手臂,皱眉,指指底下的大石,又指指周边淡红色的水,示意他自己的背被大石伤了。 聪明如他,自是瞬间就懂了,换了只手臂揽她,这次是扣在她腰间的位置。 弦音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危急时刻已过,她完全可以推开他,自己来。但是,大概是背上的伤太痛了,小腹也痛,身上又冷,好冷,所以,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小手臂将他抱住,让自己跟他贴得更紧。 就在她以为他接下来要带着她游出水面的时候,背上又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弦音痛得瞳孔一缩、身心俱颤,本能地就离开了他的唇,扭头朝后看去。 不像是撞到了石头,因为比撞到石头更痛,也不像是他碰到了她的伤口,方才他扣在她背上的痛更是远远不及此刻半分。 是利器! 她觉得是利器。 果然,一手一匕首入眼! 她呼吸一滞,一口湖水再次呛入口鼻,她也顾不上,愕然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竟然拿匕首,刺向她的背! 为什么? 她眉目痛苦地看着他,又是一口湖水灌入鼻喉。 紧接着,她就看到眼前紫袖晃过,感觉到自己锁骨处随之一重,她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文 第076章 是个不祥之人 宾客席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大家都坐在位子上,远远地关注着湖这边的情况,有的翘首以待,有的窃窃私语。 其实,他们中的不少人是愿意前去帮忙救人的,但是,皇帝黑着脸坐在前方不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方才卞惊寒也说了,让大家稍安勿躁,想必也是不愿让人帮忙,毕竟是三王府自己的事。反正府里下湖救人的家丁也不少,卞惊寒自己都亲自出马了,所以,他们前不前去也无所谓。 其实,比起担心那落湖的小丫头能不能被救起来,他们更担心,救起来后他们的皇帝怕是依旧不会绕了此人。 毕竟,好好的上香祈福被搞成了现在这样,实在是晦气得很,而他们的皇帝又最是相信这些东西。 当然,各人眉眼,各种心情,小丫头终究代表的是三王府,她有事,三王府也不会好过,所以,有人揪心,就有人高兴,有人祈祷没事,就有人落井下石。 特别是那种不仅对小丫头有气,还对三王府有意见的人,那就更加不会轻易放过这般绝佳的机会。 “冯老将军若是知道这臭丫头是这样的祸害,当日在禁园怕是不会如此大力救下她吧?”出声的是七王爷卞惊书。 老将军本来就因为忧心脸色不好,闻言,更是垮了脸,冷声道:“人家小丫头生死未卜,七王爷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七王爷觉得合适吗?” 卞惊书一堵,脸色也瞬时不好看起来。 其实,他是替这老头子开脱,毕竟现在惹出事端的人是他当日以帝王之诺救下的人,所以,他故意如此说,就是给他个台阶,让他顺势而下,撇清自己。 如此做的目的,除了想主动堵住这老头儿可能会再次替那臭丫头说情的嘴,也想顺势卖个人情给他。 谁知这老东西竟然这般不识好歹! 那他也不用再给他什么面子!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父皇也不过是忌于这老东西曾经帮自己安内攘外、劳苦功高,若对其怠慢,恐遭悠悠众口诟病,毁了自己明君的形象,实则心里面可能早就对这个没大没小、没正经的老东西意见一大堆。 “老将军此言差矣,莫说本王说的不是风凉话,就算说的是,她一个贱婢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将军莫要忘了,今日她可是花童,上香祈福的花童,如此坠湖,折福的可是我们皇家,触霉头的也是我们皇家,她生死未卜事小,给皇室带来厄运事大,本王看她就是个不祥之人,擅闯禁园有她,祈福坠湖也有她,怎么事事都有她?” “不祥之人?”老将军当即就怒了,吹胡子瞪眼,就差拍案而起了,“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怎么就不详了?七王爷未免也太高看她了。再说了,她是三王府的人,是本将军收留的人,就算不详,祸害的也只会是三王府,也只会是本将军!” “是啊,本王看她今日可是将三王府害得不轻呢!”卞惊书阴阳怪气接得也快。 “你———”老将军气结,“哼!” “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骤然沉声开口,“还嫌事儿不够大吗?” 正文 第077章 便要赶尽杀绝 卞惊书和老将军这才不得不噤了声,虽然一个气难消,一个意难平。 众人也都大气不敢喘。 不过,皇帝的这句话却是意思明显啊,还嫌事儿不够大吗,意思就是,在他的眼里,今日这件事已经很大了。 也是,对一个向来就特别相信这些祈福之说的帝王来说,出如此意外,可不就是出了大事,又加上方才卞惊书的一番言论,无疑是火上浇油。 折福的是我们皇家,触霉头的也是我们皇家,她生死未卜事小,给皇室带来厄运事大...... 句句都往皇帝的忌讳上撞啊。 看来今日那丫头是凶多吉少了,就算不被溺死,也一定会被处死。 瞅瞅皇帝黑如浓墨的脸,又想想他方才说的话,卞惊书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还生出几分得意来。 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 谁让那日那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顶撞于他?卞惊寒甚至还为她出头!若当日那三十掴掌了下去,今日他说不定就不落井下石了。 其实,在场的,除了卞惊书,还有一人更加得意。 那便是彩珠。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对,她就是要除了那臭丫头! 谁让那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就各种嚣张,入府就找她不痛快,还有,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一月的时间都不到,就讨得卞惊寒欢心,让他那样的男人都另眼相待。 她不服气! 所以,她昨日借给王婶送花童衣服之机,在衣服的领子上做了些手脚,涂了些药在上面,那药无色无味,接触皮肤摩擦,却能让人全身发痒,呈水痘之症。 这药她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原本是打算用在那臭丫头身上,因为水痘传染,她或许就会被赶出三王府。 可是,昨日,管深让她给王婶送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更好的法子。 毕竟,让其出水痘,可能会被赶出府,也可能不会,特别是此女这般能讨老将军和卞惊寒的欢心,她更是没有把握。 而就算被赶出府,他日水痘一好,指不定又会回来,那她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了。 所以,不做便不做,做了便要赶尽杀绝,让那死丫头永无翻身之日。 王婶的孙女不能来,又不能误了祈福的时辰,必定要找人替代,三王府里就这死丫头最小,还是童女,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另外,她昨夜又偷偷去给香炉前面的第二块垫脚石做了手脚,将石块下面靠湖边那一侧的泥沙掏空,外面再将浮沙轻掩,让人看不出来。 只要站上去,一受重,石块肯定朝湖侧倾斜,坠湖就是必然。 届时就算淹不死那臭丫头,深信福源之说的帝王也定然不会放过她。 如今看来,一切都如她料想的一样,顺风顺水,又加上卞惊书适时地添了这一把柴,真是天随人愿,某人死定了! 正暗自得意,听到有人声响起:“人救起来了,三王爷将人救起来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她也转眸看向湖边,只见挺拔伟岸的男人浑身湿透,抱着一人从湖边上来。 正文 第078章 有人蓄意陷害 再看他怀里之人,正是那丫头片子。 只是......那丫头一动不动、眼睛也好像是闭着,俨然..... 不会吧?死了? 淹死了是吗?真的就这样淹死了?彩珠难掩心中激动。 众人见状,也是吓得不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皇帝。 不过,人还未近前,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卞惊寒抱着毫无知觉的弦音沿着鸢尾花间的石子路快步疾走,管深见状,飞奔迎上去,“王爷。” “快让人去找大夫!”卞惊寒大声吩咐。 管深正欲领命离开,见卞惊寒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快速跟自己交代了一句话,他怔了怔,反应了一瞬,又转眸看向湖面,这才明白过来。 “是!” 管深抱拳领命,快步跑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卞惊寒抱着弦音行至大家跟前。 见弦音脸色惨白、一身狼狈、人事不知,冯老将军哪里还坐得住,快步上前:“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卞惊寒俊眉微蹙,回了句:“管深已让人去找大夫了。” 然后,也未多言,便对着皇帝屈膝一跪:“父皇,这丫头坠湖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啊!陷害?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所有人震住,很是意外。 都以为他跪地是为了求情,却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竟是这个。 彩珠更是惊得不轻。 不......不会吧?这么快就发现是被人陷害了?不,不会,应该不会,她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前方皇帝已皱眉出了声:“此话怎讲?” “父皇请看!” 卞惊寒将怀中之人面朝自己抱起,背朝外面。 小丫头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的背就呈现在了大家面前,众人惊住,入目的那一瞬,连皇帝都禁不住眸光一敛。 卞惊寒再度出声:“伤口如此之深,又没有钝口,不可能是摔伤、撞伤,很明显是被利器所伤,尖锐的利器,刀子匕首之类的利器,用力刺入才会造成。” 卞惊寒话落,场下倒抽气声、唏嘘声一片。 所以,是有人故意让这丫头落水,然后在水下行凶?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搭扶在椅把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把面,沉默了片刻,沉声开口。 “所以,老三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这丫头的性命,不惜当着众人的面,甚至当着朕的面?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让对方如此豁出去?” 听到这话,卞惊书差点都嗤笑出声,还是边上的太子卞惊卓瞪了他一眼,他才赶紧敛住。 皇帝之言虽然不好听,但是,也不无道理,毕竟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已,杀她有千百种方法,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众人都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倒是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前脑后,让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轮廓分明,英气无双。 “父皇误会儿臣的意思了,儿臣是说,有人蓄意陷害,是陷害儿臣、陷害三王府。今日是三王府的赏花大会,这丫头是三王府的花童,祈福落水本就不吉,若还闹出人命,岂不是更加晦气?父皇定然会因此事怪罪,遭殃的是谁,自然是身为三王府主人的儿臣,这,才是凶手的目的。” 正文 第079章 洪福齐天之兆 卞惊寒不徐不疾,却也未做任何停顿地说完,众人便全都愣了。 皇帝也一时没有出声。 的确,说的不无道理,特别是对于现场的这些人,不是涉身权谋之中的王爷公孙,就是看惯权势斗争的朝中重臣,在他们眼里,此种栽赃陷害的伎俩完全有可能。 “这只是你的猜测,证据呢?”皇帝开口。 “这丫头背上的伤口就是证据,其他的证据,儿臣也会命人去查。” 卞惊寒说完,便侧首吩咐一旁的管深:“让人去检查一下那块垫脚的石块,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管深领命。 彩珠闻言,一颗心就开始狂跳起来,去检查石块?去检查石块不会发现她动了手脚吧? 前方皇帝再度出了声:“那凶手呢?凶手去哪里了?整个鸢尾园可是都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凶手还潜在湖里吗?” “不在湖里,”卞惊寒摇头,“湖里几个家丁已经搜过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还在湖里?行完凶,难道还躲在那里等着被擒吗? “所以啊。”皇帝身子朝后面椅背上一靠。 下方卞惊书也按捺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出了声:“就在我们这么多人的视线之下,凭空消失不见,三哥的意思,凶手是妖吗?还是鬼?” “不管是谁作妖,还是捣鬼,我一定会将他揪出来!”卞惊寒回得也快,唇角一丝弧度,声音却冷冽异常。 卞惊书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那作妖捣鬼之人似的。 刚想怼回去,皇帝已先开了口:“老七说的也正是朕的疑问,如果凶手上岸,我们这么多人,不会看不到。” 卞惊书得意撇嘴。 卞惊寒微微一鞠。 “这也是儿臣想不明白的地方,只能说,对方心思缜密、计划周全,金蝉脱壳用得炉火纯青,只不过,只要做过,就一定不会分毫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儿臣定会去查个水落石出,给父皇一个交代,也给大家一个交代,只请父皇给儿臣时间。” 皇帝没做声,脸色一直很不好看。 这时,家丁去请的大夫来了,先跪地跟帝后二人行了大礼,第一次见天子,难免有些紧张,一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模样。 皇帝扬袖,示意他起身,他才提了药箱来到卞惊寒身前,一番探脉和检查伤口之后,便得出了结论。 “匕首很锋利,伤口很深,伤者失血性休克,需赶快包扎止血。” 卞惊寒征询的目光看向皇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包扎,尤其是在天子面前,肯定不妥,他想要将人带下去包扎,当然要得到皇帝的首肯。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看,红湖!” 众人一怔,循声望过去,皇帝亦是转眸。 出声之人是十一王爷卞惊澜,只见他看着小湖的方向,大家便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两个字。 应该是那小丫头出血过多,静止的湖面有一块已被她的血染成了红色。 众人还未做出反应,卞惊澜已甚是开心地从席间走出来:“父皇,这是吉兆啊,红湖洪福,预示洪福齐天啊!” 闻言,一些有眼力价的人便纷纷跟着附和:“对,洪福之兆,洪福之兆啊!” 皇帝面色这才稍稍转霁,扬袖示意卞惊寒:“将人先带下去包扎吧,事情发生在你三王府,你就得负责,朕给你三日时间,将事情调查清楚后如实禀报于朕。” “儿臣遵旨!” 正文 第080章 嫁人了可咋办 弦音是痛醒的。 除了痛,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感觉,怔怔懵懵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神识。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致远院自己的床榻上,不,不叫躺,应该叫趴,整个人是面朝下的,耳边有布帛撕裂的声音,她一惊,侧首,便看到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在。 上屋抽梯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婢女服,而笑里藏刀正将她身上破碎且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啊! 几乎就在意识过来她们在干吗的同一瞬,她已大叫出声:“停!” 两人吓了一跳,转而惊喜:“借魂,你醒了?” “嗯。” “大夫刚刚给你上药包扎好了,临走时吩咐我们将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以防感染风寒。” 弦音觉得混混沌沌的,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哦,知道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换。” 两人自是不肯,“你都伤成这样了,自己怎么换?” “是啊,都是女人,做什么害羞?再说了,你还一小屁孩,该长的都没长呢,还怕我们看到不成?” “谢谢谢谢,我真的可以,并非害羞,也并非怕你们看,我只是不习惯,很不习惯别人帮我做这些,你们出去吧,放心,我绝对可以,实在不行,我会喊你们的,总可以吧?” 弦音坚持,且坚决。 见她执意如此,两人只得作罢,出门前,还不忘打趣她几句。 “这才多大啊,就这般扭捏,以后嫁人了可咋办啊?难道也不让夫君看?” “就是就是,别人帮换个衣服都不习惯,以后夫君夜夜帮脱衣服,那岂不是要你命?” 弦音拿牙呲两人:“不害臊!” 两人笑。 待她们出去后,弦音又趴在那里兀自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忍着巨痛,艰难地撑起身子下榻。 不仅仅换衣服,最主要的,她得赶紧将下面处理好。 没有姨妈巾真是虐,更虐的是,她那日是直接从县衙来的三王府,什么都没拿,所以垫在下面的棉布也没有带来,找了一圈,除了几套婢女服,就卞惊寒的那件外袍了。 外袍显然不适合做姨妈布,她只能撕了一件婢女服,叠啊叠,叠得厚厚的垫在下面。 换上衣的时候,她站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背,因为已经包扎了,所以看不到伤口。 眼前又浮现出湖底她失去意识前,卞惊寒拿着匕首刺入她背的情景,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果是想杀她,以他的身手,她又怎么可能有命站在这里?还有大夫过来上药包扎? 可如果不是想对她不利,拿匕首刺她做什么?还下手那么狠,那样的痛楚,真的让她觉得,自己的背心都快被他刺穿了。 蓦地想起赏花会的事情,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瞅了瞅墙角的时漏。 这个时辰,鸢尾园里应该还在赏花吧? ** 因为出了刺客这一出,赏花会草草结束。 送走皇帝及所有宾客,卞惊寒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云随院。 进了内室,自柜子里拿出药箱,他撩袍坐于桌边,折挽起自己的左袍袖。 小臂上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入眼,他眸光一敛,右腕翻动,凝力于两指,点下自己左臂和左肩的几个大穴,小臂的伤口处顿时就有血冒出来。 自药箱里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白布,他开始清理流血的伤口。 正文 第081章 见过的第一人 管深过来的时候,卞惊寒刚换了身干净衣袍从内室里出来,边走,边撩起袍袖看了看手臂,所以,管深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包扎的白布。 大惊:“王爷怎么受伤了?” 卞惊寒抬眸,淡瞥了他一眼,拂下广袖,“不然,你以为那小丫头还能活着?” 管深怔了怔,不解。 他受伤,跟那丫头活着的关系点在哪里? 见管深一脸迷惑,卞惊寒再度开口:“她那点血能成红湖吗?” 管深又反应了一瞬,这才恍然大悟。 言下之意是,能成红湖,必定是大失血,而那小身板大失血岂能有活? 所以,那湖里的血不是小丫头一人的,这个男人还伤了自己的手臂放了血! 管深震惊。 其实想想也是,那湖虽不比宫里的碧波湖大,却也不算小,最主要的,是很深,虽湖面是静止的,但血量不多的话,还是会很快被稀释掉。 这个男人也一起放了血,方才那湖面才显现一小滩红色,如果只是那丫头的血,就可想而知了,肯定看不出。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虽然那小丫头今日能保住性命,源于这个男人急中生智故意刺伤她,将一场她的失误,变成了一场他人陷害,让她从肇事者,变成受害者,但,如果没有这一滩血,想必皇帝还是不会那么轻易作罢。 当时这个男人抱着那丫头上岸,大声让他去找大夫,又低声吩咐他去找十一王爷,让他跟十一王爷说红湖的时候,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的。 是后来才知道,红湖用处如此之大,对于深信祸福兆言之说的皇帝来说,无疑是最好、最及时的慰藉。 所以,他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在那般紧急的状况下,将每一步都想好,步步为营,面面俱到,他是他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人。 只是...... “王爷上岸前封了自己的大穴?” 既然短时间内要放不少的血量,伤口一定不小,又没有任何包扎,上岸后伤口肯定还会继续流血,可他今日穿的是浅紫的衣袍。 虽然衣袍已被那小丫头的血污得一片狼藉,但是,大多污在胸前的位置,若一只手臂血流不止,难保不被人发现。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封住自己的大穴,禁止血流,可是,这样做的危害就是,血都在伤口处滞住,伤口会变得又红又肿,不易愈合。 卞惊寒“嗯”了一声,朝外房走,大概是了然他的担心,又淡声道了句:“无碍。” 管深便也不好再多说。 “让你派人去查那块垫脚石,可有何发现?”卞惊寒在外房的桌边一甩衣摆坐下来。 “奴才就是过来回禀这件事的,那块石头的确被人做过手脚,下面一侧的泥土被掏空了。”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看向管深,管深抿了抿唇,又道:“王爷觉得会是谁?” 卞惊寒没有回答,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去看看那丫头。” 正文 第082章 嫌她没被痛死 弦音趴在床榻上,越想心里越憋屈。 进三王府才二十多天,她就已经到鬼门关转了两圈,身上的旧伤还未好全,又添这要命新伤,她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啊,老天要这样对她? 好想回去...... 真的好想回去现代...... 穿到这个时空好几月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强烈地渴望穿回去。 外面的回廊上传来脚步声,弦音以为是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她们,没有动,脚步声临近的时候,又蓦地传来人声。 “梁大夫怎么说?” “梁大夫说,还好王爷把握了分寸,若匕首再深一分,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如今只是失血过多,并无性命之忧。” 卞惊寒和管深! 弦音瞳孔一敛,在两人推门而入的同时,她闭了双眼。 看来,那个大夫也是他们的人。 还好把握了分寸?她心里冷哼。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卞惊寒?感谢他把握住了分寸,没有让匕首再深一分,给她留了条小命? 卞惊寒和管深进来便看到趴伏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身影,似是睡着了,又似是昏迷未醒,双目阖着,小脸发白。 “聂弦音。”管深唤了唤。 无反应。 主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 管深正欲再开口,卞惊寒已先出了声:“去将本王的针袋取过来。” 取针袋? 管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王爷这是要给她施针?” “嗯,这样长时间昏睡并非好事,本王必须得唤醒她,就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痛感唤醒法吧,以银针刺入她双手的十指指尖,所谓十指连心,这样的痛,比背上的痛尤甚,应该能将她刺激醒来。” 管深一脸讶然地看着自家王爷,心道,王爷您是认真的吗?既无性命之忧,也必须时刻醒着?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沉声:“还不快去?” 管深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这就去,这就去”,风一般出了门。 弦音心里真是卧槽卧槽的,妈蛋,是嫌她没被痛死是吗? 以银针刺入十指指尖,还痛感唤醒法,这分明是满清十大酷刑之一好吗? 咬牙切齿,心里将某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又懵怔地看着他,一副刚刚醒来,神识还在混沌的样子。 他就在床边,长身玉立,亦是垂目看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微微倾身,情绪不明地问了两字:“醒了?” 弦音似是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小脸一冷,扭头将脸转向床里面。 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下子牵扯到了背上的伤,痛得她冷汗一冒,在卞惊寒看不到的方向,龇牙咧嘴了好几下,才稍稍平息。 “本王以为你会说谢谢。”转身走到房中的桌边,卞惊寒一撩衣摆坐下。 弦音气结,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冷言道:“谢什么?谢王爷手下留情吗?” “谢本王救命之恩。” 弦音怔了怔。 又听得他道:“不然,你以为在那样的场合,你那样的失误,父皇会绕得了你?” 正文 第083章 因为本王善良 弦音没做声。 “只有让你受伤,做出并非你失误,而是有人故意害你的样子,你才能保住小命。冯老将军那边,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 弦音眼帘颤了颤,依旧没说话。 心情是复杂的。 她不是没想过,他如此做法实则是在救她。擅闯禁园那次,她已亲眼见过皇帝一语轻言定人生死,她祈福落水,皇帝要她性命正常得很。只有她付出一些代价,上演一出苦肉计,或许才能保全小命。 只是,平白无故地受这么一下大创,她心里又怎会那么容易就想得开? “你还小,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也听不懂,总之......” “那王爷为何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弦音转过小脸。 还小,还小你妹啊,她若是真听不懂,真没想过他刺她的意图,她可能早想着如何逃出三王府了,或者伺机寻他仇了。 “按你的逻辑,本王是不是也要问你,为何落水之前不先跟本王说一声?再说了,你到湖底说句话给本王看看。” 弦音:“......” 潜水貌似的确不能说话。 “王爷为何要救我?” 她只是一个下人,最重要的,这件事可不是拿匕首刺刺她后背那么简单,既然说她是被人陷害,那么这件事就得有个收场。 不仅要费心找个假凶手,而且还是冒着欺君的危险,为何,他为何要救? “因为......”卞惊寒略略挑了挑眉尖,语气甚是笃定道:“因为本王善良。” 弦音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伏在软枕上咳了起来。 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她痛得不行,却又一时止不住咳,小脸憋得通红。 卞惊寒起身,“俯卧压迫着胸口和肺,自然是难止咳,侧躺!” 虽然对他霸道命令的口气有些不满,但弦音实在咳得厉害,只得依言挪动着小身子,艰难地侧了过来,脸朝外。 卞惊寒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半杯水,走过去,坐于床边,大手执着杯盏递到她的唇边。 弦音有些意外。 他竟然亲自倒水给她,且还亲自喂她?虽然,他的动作真是很不友善,就将杯子往她唇边一递,一副你爱喝不喝的姿态。 弦音就着杯口喝了两口,慢慢止了咳,却还在喘。 “听到说因为本王善良,你做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弦音又想喷了。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自然是觉得这句话是个笑话,才会呛到的。 如此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笃定自信地说出这句话,寒王爷,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难得这个男人现在心情还不坏的样子,她趁机提了,“就是,我听说啊,那个叫莫亮的小男孩,能得不少赏银。” 卞惊寒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然后又像是略微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她说的莫亮是谁。 “嗯,”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弦音咬咬唇,缓缓将自己的一只小手伸了过去,“王爷财大气粗,我的那份也定然不会少吧?” 卞惊寒:“......” 抬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小手心上,“本王没追究你的罪责已是开恩了,你还想要银子!” 正文 第084章 很尖锐的问题 弦音吃痛,将小手收回,鼓了鼓腮帮子,嘀咕道:“落水也不是我想的嘛。” “那银子也别想!”男人接得也快。 弦音汗。 好吧,真是小气吧啦的,丢弃衣袍的时候怎么不心疼?哦,要点赏银倒像是割肉了一样。 说起丢弃衣袍,她又想到一件事。 “那上午赏花会时王爷身上穿的那件紫色衣袍可以给我吗?” “做什么?” “王爷不是说,晒书那日我吊王爷身上,当时的那件袍子王爷后来再未穿过,还有前几日,我背上衣服破了,王爷盖我身上那件不是也没要,所以我想啊,今日王爷救我的时候,抱过我呢,那身上的那件衣袍肯定也是不要的,不如......” 她话没有说完,就侧躺在那里,巴巴望着他,她知道,他懂。 没办法,不像是在现代,她可以写文赚钱,在这里,她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那时在县衙,张山对她的确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提到银子,却是极少给她,大概是怕她有了钱就走人。 所以,她基本上没有积蓄,除了那日卖姐姐跟自己,卞惊澜给的十两银子,她就只剩下他的一件袍子和云妃生辰那日为了进宫表演猴戏,管深让人给她准备的那套衣裙,而且那裙子还在禁卫将她扔出禁园的时候,摔破了。 除了这些,就是婢女服了,不值钱的粗布婢女服她倒是有几套。 她必须做一些长远打算,不论以后是离开三王府,还是做什么其他别的,手头上宽裕些总归是好的。 “那件袍子被你的血污得到处都是,本王早就扔了。” 弦音无语。 污了可以洗嘛! 而且,她不是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吗?以后丢袍子就丢给她。 敢情压根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心上,又或者生怕好了别人。 哎,只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件袍子,专门为了赏花会这个盛事定做的,衣料和做工想都不用想,肯定都是一流的。 真是浪费! “王爷,我突然有个很尖锐的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望着卞惊寒精致的侧脸,白璧的肌肤、英气的剑眉、浓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薄削的唇边,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的唇上。 卞惊寒侧首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就是默允了? “咱先说好哈,这个问题王爷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回答就不回答,但不能生气......” “废话真多。”卞惊寒不耐地将她的话打断。 “好吧,那我问了。”弦音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是,见这个男人这幅傲娇的德行,她又觉得不问不快。 “王爷您看哈,王爷这般爱干净,只要被别人触碰过的衣袍,哪怕洗了都不要,对吧?那上午在湖底下,王爷不是用嘴给我度气来着,直接嘴对着嘴了,还对了那么久,岂不是比触碰衣袍更甚?衣袍洗了王爷都不要,那想必刷牙洗唇,王爷还是会嫌脏吧?衣袍可以换、可以丢,嘴只有一张怎么办?” 这次轮到卞惊寒一口给呛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正文 第085章 他真的惊悚了 管深正好拿着针袋进门,恰听到这段话,脚在门槛上蓦地一绊,原本会武功的他竟也没能稳住身子,就直直扑栽进房里,摔了个狗啃泥。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管深抬头,便看到榻边坐着的、榻上躺着的一大一小主仆二人都看着自己。 再下一瞬,卞惊寒又咳出了声,管深红着脸从地上爬起身,只有弦音没反应,可心里却是快意得很。 卞惊寒,你就尽情傲娇、尽情矫情吧,看姐膈应不死你! “王......王爷,针......针袋取来了。” 管深话都说不利索了,上前,将手里的一个布袋呈给卞惊寒。 “你看她这个样子,还需要针袋吗?” 卞惊寒没有接,黑着脸起身,将手里的杯盏置在边上的床头柜上,放得有些重,“嘭”的一声。 管深吓得赶紧将针袋收了回去。 弦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王爷这是生气了吗?事先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本王看你是背上的伤还不够痛,信不信本王治你个故意落水破坏赏花会之罪!” 男人冷脸冷语。 弦音再缩了缩,害怕地咬了唇,随后又怯怯嘀咕道:“看来,还是生气了嘛。可是昨日在听雨轩,王爷不是教导我,不懂不可装懂,不懂就要问吗?如果今日王爷在水底先点我的昏穴,再用嘴给我度气,我什么都不知道肯定就不会问,可当时我清醒着,知道发生了这些,此刻想想,心里甚是疑惑,便问了出来......”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墨袍一荡,拔腿朝门口走去,然后头也未回、径直出了门。 留下管深站在那里汗哒哒了好一会儿,才紧步跟了出去。 凝神细听,待确定两人已走远,弦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想又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 “哎唷,好痛......” ** 卞惊寒大步流星,出了致远院。 管深跟在后面,原本是打算追上去的,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若那小丫头不说,他还真不知道他家王爷给她度了气呢。 这也太......太劲爆了! 简直了...... 管深很激动,很亢奋,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这种事情对他家王爷来说,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如果说,主动割腕放血救人,已让他很是震惊,那么,用嘴给人度气,按那小丫头的话说,还度了很久,那他就真的惊悚了。 这还是他们家王爷吗? 他家王爷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啊! 但是,看方才他家王爷的反应,小丫头所言一定非虚,所以,所以,他也有跟那小丫头一样的疑惑啊。 那般对干净偏执成狂的一个人,那般生人勿近的一个人,竟然,竟然......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培养她、将她变成可以效力于自己的人,而先做的付出?可是这些年,他培养的人还少吗? 今日他点名下水救人的那四个家丁,就是他培养的自己人,女的也有啊,太子府上有两人,二王爷府上有一人,可都没有谁,让他这般过,从来没有。 莫不是真的入了眼,有了那方面的心思?可那丫头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过呢,也不是太小的孩子,再过几年便能及笄,等着她长大,也未尝不可。 就在管深一人在后面胡思乱想,想得耳根子发热的时候,前方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正文 第086章 他说错话了吗 “管深。”男人回头,唤他。 管深连忙小跑着上前,“王爷。” 男人又继续拾步往前走:“说说你对这次之事的看法。” 管深一怔,有些意外。 让他说说看法? 平素不是最忌讳被人议论这方面的事吗?几时竟还要听他的看法了? 看来他们的王爷真的变了,入眼了,入眼才会上心,上心才会在意,在意才会想听别人看法不是吗? 心里自然是欢喜的,欢喜他家王爷的转变,更欢喜他家王爷对他的信任。 思忖了片刻,他拾步跟上去,“奴才觉得小丫头毕竟还小,说话没什么顾忌,也不懂王爷的心思......” 前方男人蓦地停了下来。 管深以为是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有些小激动,继续道:“其实吧,这凡事也没个绝对不是,是,王爷是很爱干净,但是既然王爷愿意以嘴给她度气,就.....” 猛地一个抬眼,管深发现男人黑沉着脸,正眸光如刀地盯着他,他吓了一跳,赶紧噤了声。 他......他说错话了吗? “本王让你说说对这次湖边垫脚石被人动了手脚,导致花童落水之事的看法,你给本王胡扯到哪里去了?” 男人的声音跟他的眸色一样冷,从喉咙深处出来。 管深吓得不轻,连忙躬了身。 “奴才......奴才误会了王爷的意思,请王爷恕罪!” 他也真是服了自己。 这个男人让他说说对这次之事的看法,他想着,他们刚刚从那小丫头那里出来,而且,还闹了不愉快,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让他说这件事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 男人不做声,冷着脸站在他面前。 就这样僵滞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声音稍稍缓和地开了口,虽然依旧有些不冷不热:“你觉得哪些人值得怀疑?” 管深眼睫颤了颤,这次自然不会再犯傻会错意了。 “奴才觉得很多人值得怀疑,比如,王婶,她家孙女怎么那么巧就出门之时出了水痘?还有,彩珠,是她提出来让那小丫头做花童的,再还有,薛富、薛贵兄弟二人,昨日奴才派了几个家丁整个检查了一遍鸢尾园里的所有安全隐患,由薛富薛贵两人带队;再还有......还有......” 管深小心翼翼抬眼,睨了一下男人,有些犹豫。 “还有那丫头?”男人看着他,直接把他要说的说了出来。 管深点点头,“看她扯下彩幔裹身上做成衣裙,又娴熟又好看,像是练过一样......” 见男人微微抿了薄唇,他又紧接着道:“当然,最后两个可能性最小。” “为何?” “因为薛富、薛贵、田大、毛天四个家丁是王爷亲自培养的人,可谓是心腹,应该不会做背叛王爷的事,而那丫头她......她......” 管深“她”了半天,才想到了理由,“自己做手脚,害自己落水,这……这说不过去吧?” “如果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落水,而又不被人怀疑呢?”男人问。 管深怔了怔,“为何?” 男人没做声。 管深忽然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她为了……湖底的那东西?” 正文 第087章 亲自送她换药 卞惊寒依旧没有回答管深,转过身,往前走。 的确如管深所言,值得怀疑的人有很多,除了管深说的这些,其实府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鸢尾园并非禁园,府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在家丁检查完安全隐患后,再偷偷去动了那块垫脚石。 既然每个人都有嫌疑,当然就包括那丫头。 方才管深说,她扯下彩幔三下两下缠于身上做成衣裙,动作娴熟、衣裙好看,的确如此,说实在的,当时他也是有些被惊艳到的。 除了这个,蹊跷的地方还有,他在湖底找到她时,她所处的位置。 原则上讲,从湖边落水,就算沉下去,也应该就是大概湖边的位置,毕竟这湖是死水不动的,可他寻到她的时候,她却是在湖中心的下面。 当然了,从她落水,到寻到她,是有一段时间的,为了求生她扑腾到了湖心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从她的背被湖底的石头所伤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挺大,因为扑腾,背撞到大石的尖锐处。 但是,湖心下面正好是放那个东西的地方,所以,他不得不防。 毕竟,上次禁园事件,只是证明了她不是他父皇的人而已,那,其他府呢? 停住脚步,他回头:“管深,梁大夫几时再过来给她换药?” ** 翌日一早,弦音刚用过上屋抽梯送过来的早膳,便接到管深派人送过来的通知,让她准备一下,要去梁大夫的医馆换药。 她心里就疑惑了,换药不是应该大夫来府里吗?怎么要她去医馆了? 下了床重新换了新的姨妈布,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就护着痛缓慢地出了门。 所幸伤在背上,还能走。 府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见她出来,车夫搬了车架上的踏脚凳,放在地上。 不见管深,也未见其他认识的人,恐马车不是等她的,她问车夫:“请问,是送我去医馆的吗?” 车夫回是的,她才提裙上凳。 当她在车夫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上车,抬手撩开门帘的时候,她才发现马车里面赫然坐着卞惊寒,在看书。 她打帘的同时,他正从书中抬起眼。 “王爷……”她很是惊讶。 卞惊寒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她坐过去,“管深外出办事还未回。” 她心里便更加疑惑了。 所以,这是要亲自送她去换药的节奏? 那为何不让大夫来府里? 如果说是为了节约大夫出诊的成本,那现在他们自己前去的马车交通成本且不说,单堂堂王爷作陪的成本就无法估量不是? 小心翼翼坐下后,她便问出了口:“我记得王爷也会医的?” 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卷,“所以呢?” 所以,所以换个药而已,就没必要这样来回折腾了呀。 当然,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聪明如他,不会不懂。 “所以,你是想让本王亲自给你换药?” 呃。 弦音怔了一下,没做声,因为他是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质问口气。 这让她有些无语。 好像亲自给她换药,是多下作、多不可为的事!那做什么亲自陪同? “当我没问。” 正文 第088章 三枚铜钱静陈 闹了不痛快,弦音自是不再说话了。 两厢沉默地行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开了口。 “很缺钱?”他问。 弦音愣了愣,想来是因为自己跟他要花童的赏银,又要他丢弃的衣袍,所以,让他这般以为。 “钱这东西谁不缺啊?就算国库盈实的皇上、家缠万贯的王爷您,也不会嫌多吧?” 若是嫌多,做什么一个花童的赏银都舍不得给。 男人似是被她这句话愉悦到了,挑挑眉,“小小年纪,那般财迷可不好。” “这跟年纪大小没有关系。” 人家三岁小孩都知道钱是好东西好伐。 男人也没再反驳,抬手撩了窗幔,看了一眼外面,回转头来问她:“那是不是给你钱,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弦音汗。 这话问得……好像她就是一个见钱眼开、毫无底线的人一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姐三观很正的好吗? “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点了头,或许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又或许是有些逆反心理,还或者是想看看他怎样的反应。 可事实是,他没反应。 不惊讶、不鄙夷,只松了窗幔,又不紧不慢、优雅至极地合上了另一手上的书,微倾了一分身子。 “那本王给你银子,你答应本王一件事情。” 弦音一怔,不意他如此。 “什么事?” “昨日你在湖底有没有看到一只铜箱子?”男人又逼近了几分。 弦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温热气息轻撩在她的面门上,馥郁幽兰一般清新好闻,她眼睫禁不住颤了颤,视线不经意就触及到了他绝美薄削的唇,一颗心更是跟着抖了几分。 那么近,似乎他一低头就能亲到她。 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昨日水底他给她度气的画面。 “没看到?”男人再度出声,将她神游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她回神点头,耳根有些热,“看到了。” 当时箱子就在他们的旁边,她若说没看到,他也不会信。 “错!你应该说没看到,以后任何人问你,你就说什么都没看到,箱子里放的是关乎本王命运的东西,切不可让外人知,听明白了吗?这就是本王要你答应的事,而这,是本王给你的报酬,换句话说,就是封口费。” 一些冷硬入手,弦音垂目。 她手心,三枚铜钱静陈。 瞳孔剧烈一敛。 靠! 靠靠!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种“简直了”的心情。 三文钱! 虽然穿越过来才几个月,但是对于钱的认识,她却是非常清楚,且非常深刻的。 一千文钱等于一两银子。 所以,三文钱意味着什么,三文钱能买什么,三文钱能做什么,她一清二楚。 真当她是三岁小孩了?打发叫花子也不带这样的吧?还关乎命运的东西,亏他这只铁公鸡拿得出手哟喂。 “呵呵,王爷好大方,谢王爷!” 挤出几分笑,她将三枚铜板拢入袖中,不要白不要,蚊子腿也是腿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已拿了本王的封口费,就要信守承诺。” “一定,一定。”弦音眉眼弯弯保证。 关乎命运不关乎命运,她还真不关心,只要不关乎她的命运就成。 只是,为毛不是金银财宝呢?害她空欢喜一场。 正文 第089章 别叫,自己人 梁大夫的医馆不是太远,没多久就到了。 马车刚停下,梁大夫就迎了出来,当然,是迎卞惊寒的。 医馆的大堂里有三五个看病抓药的,梁大夫直接将他们迎进了后面的一个内间。 卞惊寒和梁大夫走在前面,弦音因为护痛,落在后面。 两人在前面寒暄。 “若不是生肌去疤灵的其中一味草药必须现采现用才有效,我就去王府给这丫头换药了,也不会劳烦王爷跑一趟。” “无碍。” 弦音自是也听到了,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个原因。 到了内间后,梁大夫先请卞惊寒入了座,并上了茶,这才让弦音躺矮榻上去。 弦音走到榻边,见正好有个帘子,便伸手将其拉了个严实:“等一下!我说好了再进来。” 昨日上药的时候,她虽是昏迷,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背上的衣服是破的,整个背是露在外面的,所以,根本不用脱衣服,今日就不同了,她得脱。 梁大夫在外面笑:“对于医者来说,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我很快的。” 她并非在意男女大防,她是不能让人发现她是成人。 所幸,梁大夫人也随和:“没事,我也得等人去后院采来那味药。” 弦音将上衣脱掉,只留一件兜衣,趴伏在榻上,将正面全部遮住,只留一个背在外面,再三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唤:“梁大夫,可以进来了。” 梁大夫换药手法很娴熟,所以,弦音觉得比想象中好,虽然还是很痛,但是,也能承受。 “王爷。” 外面忽然传来管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属下有件要紧事要禀报王爷。” “何事?” “王爷可否出来说?” 然后,就听到卞惊寒的声音:“梁大夫,本王去去就回。” “好的,王爷。” 弦音自是不关心这些,卞惊寒跟管深成日神秘兮兮的这事那事,她已司空见惯。 只是,梁大夫将她的药换好了,两人还未回来。 后来梁大夫也忙去了,让她坐着等一等。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闪身而入,并飞快地带上房门,吓了她一跳。 待看到来人一身黑衣黑裤,黑布蒙面,一进来就警惕地四下环顾时,她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你……” 本能地从座位上站起,下一瞬就准备张口喊人,却被来人抢先出了声:“别叫,自己人。” 弦音一怔,声音就紧急收在喉咙里了。 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 第一反应是对方认错了人,第二反应是认错了人也好,至少自己安全。 这种情势下,静观其变比轻举妄动、大喊大叫要好。 “是主子让我来找你的,昨日你坠湖之事,想必三王府正查得紧,主子不方便联系你,得知你来了此处,主子便差从未露过面的我过来,主子问,昨日在三王府鸢尾园的湖底下,你可有何发现?” 黑衣人急急说着。 因他正好背着窗外的光线,弦音看不大清他的眉眼,便趁听他说话之际,不动声色朝边上微微挪了挪身子,然后,凝目看进他的眼里。 正文 第090章 都知数目不少 见弦音就只看着自己不做声,黑衣人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主子还让我问你,你是如何受的伤?” 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她:“这些银子是主子给的,让你好好养伤。” 弦音伸手准备接,对方又缩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如何受的伤?” 弦音抿唇默了一瞬,这才开了口。 “我自己伤的,那种情况下,我也只有伤了自己才能保住性命吧?” 黑衣人眼波微动,对她终于愿意配合流露出几分满意,可对她的答案又表示出了明显怀疑。 “你自己?你如何能伤到自己的背?” “自己如何就不能伤到了?”弦音伸出小手一指,指向房中两个柜子之间的夹缝,“你腰里不是有剑吗?来,你取下来,剑柄插在那个地方,剑尖朝外,你再用背撞上去试试,我保证,你不仅可以伤了自己,你还完全可以杀了自己。” 黑衣人:“......” 趁黑衣人无语之际,弦音直接不客气地将他手里的钱袋接了过来,“湖里面虽然没有柜子,但是石头缝很多的,不是吗?” 钱袋入手,分量颇沉,不用看,都知数目不少。 弦音将其拢进袖中。 “那你在湖里可有何发现?”黑衣人又问。 见她慢条斯理的,要答不答的样子,黑衣人有些急:“快说,等会儿被卞惊寒回来撞见,我们就都完蛋了!” “主子是问我在湖底看到了什么吗?是不是看到什么都要说?”弦音歪着脑袋问。 “是的,快说!” 弦音点点头,做思考状,“那我看到的,有很多啊,有鱼、有贝壳、有珊瑚、有水草、还有......” 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她眸光一亮。 黑衣人紧声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我刚刚说的石头,很多石头。”弦音认真回道。 对方黑布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再没有其他的吗?” 弦音偏头,小脸满是疑惑:“应该还有其他的吗?” 黑衣人终是有些愠怒了:“你别跟我装,没时间了,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自己人,否则我吃饱了撑着给你送银子来,又怎么会知道你落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主子专门派我前来,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单独见你,你若再不说,可别怪到时主子追究,这锅我可不替你背!” 黑衣人愤愤说完,又咄咄朝弦音面前逼近了两步。 弦音动了动唇,黑衣人以为她要开口告诉他答案,正心中一喜,却见她突然扯开了嗓子大叫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黑衣人一怔,不意她会如此,正犹豫着该如何对她之际,门“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撞开。 黑衣如墨动,两抹身影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是卞惊寒和管深。 “什么人?”卞惊寒声冷如冰。 管深更是“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黑衣人见状,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自洞开的窗户跃出。 管深提剑追了出去。 而卞惊寒则是快步行至弦音跟前,问她:“你没事吧?” 弦音面色苍白地看着他,看着他俊美如俦、英气无双的脸,摇摇头。 正文 第091章 这样有意思吗 “真的没事?”卞惊寒凝眸于她的脸上。 她再度摇了摇头,没做声。 卞惊寒又问:“方才那黑衣人意欲何为?是想劫财吗?还是试图绑架你拐卖孩童?” “不是劫财,”弦音依旧是摇头,有气无力回道:“不仅没劫财,还吃饱了撑着给我送财来了。” 边说,边从袖袋里掏出钱袋,朝卞惊寒晃了一下,却也只晃了一下,就生怕他抢去了似的,拢回进袖中。 “给你送财?”卞惊寒微微眯了眸子,“为何给你送财?” “因为他是神经病啊!”原本怏怏的弦音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突然冲进来,莫名其妙跟我说了一大堆,说跟我是自己人,还说什么他的主子让他来跟我接头,问我昨日在湖底可曾发现了什么?谁跟那种神经病是自己人啊?想必他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精神也不正常,就是痴傻,有病!” 卞惊寒嘴角抽抽。 抬手摸了摸鼻尖,他又问她:“那你可跟他说,你看到了什么?” “说了呀,说我看到了鱼、贝壳、珊瑚水草,还有石头,再还有......”弦音突然踮起脚尖,凑到卞惊寒面前,小声道:“再还有一个关乎三王爷命运的铜箱子。” 卞惊寒眼波轻敛,并未有过多反应,无震惊,无愠怒,只垂目看向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忽而也微低了头,凑到她的耳边:“你不会。” 弦音长睫颤了颤,退了回去,“不会什么?” “不会说最后那句。”卞惊寒低醇的嗓音很笃定。 尼玛,既然知道本小姐不会,做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 这样很好玩吗? 弦音差点就愤然出口了,想了想,终是强行咽了回去。 是的,方才那黑衣人是卞惊寒的人。 这点是她从黑衣人的眼里读出来的。 当然,读出来的并不止这些,从跟黑衣人的对手中,她一直读他的心里,几乎已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卞惊寒怀疑她是太子府、或者哪个王府的人,而昨日落水是她自己故意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打探湖底的东西,然后趁赏花会皇帝和所有人都在,将那东西公诸于众。 所以,今日故意派个黑衣人前来,假意跟她接头,诱她上钩自爆。 尼玛,幸亏她会读心术,不然,她还真会以为自己这幅身子的原主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呢。 如此一想,难怪呢。 难怪那日在水下,卞惊寒点了她昏穴,她还以为是怕她醒着上岸,会瞎说自己的背是被他所伤,却原来还怕她说出水下有铜箱子啊。 麻麻地,她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啊,有必要防贼一般防着她吗? 防着也就算了,至于要这样挖空心思试探吗? 上次怀疑她是皇帝的人,一个试探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这次她都伤得差点没命,又怀疑她是他府的人,那么下次呢? 下次又会怀疑她是谁?又会如何变着法地横加试探? 她真的想骂人了。 不,方才在从黑衣人眼中得知他是卞惊寒的人的那一刻,她甚至想杀人。 有意思吗? 这样有意思吗? 她觉得他.妈.的特别没意思! “王爷说得很对,我什么都没说,毕竟拿了王爷的封口费不是。” 弦音说完,觉得心很累,转身想回边上的椅子坐一会儿,可能久站的缘故,又加上有些心不在焉,脚下忽的一软,她一个趔趄,眼见着要摔倒,她本能地伸手去抓边上可以依附的东西。 她抓住卞惊寒手臂的同时,卞惊寒的大掌也揽上她的腰。 正文 第092章 借手臂扶一下 管深走到门口便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下子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了。 见小丫头已经看到了自己,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就算搂搂抱抱,也算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便举步走了进去。 “咳咳,”禀报之前却还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王爷。” 卞惊寒垂目瞥了一眼弦音抓着他臂腕的手,大掌松了她的后腰,转身看向管深:“怎样?” “属下无能,让对方跑了。” 弦音轻嗤:“跑了才正常。” 话落,见管深愕然抬头看着她,就连卞惊寒也侧首瞥向她,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遂指了指窗口,“方才他离开之时,那般快如闪电,定然身手不凡,跑了难道不正常吗?” 如此一反问,倒搞得主仆二人有些哑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卞惊寒先出了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定要给本王继续追查,看到底是何许人?另外,箱子放湖底已经不安全了,得重新找个地方。” 管深颔首领命:“是!” 弦音没做声,说实在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只服这主仆二人。 如此装模作样地唱双簧,她都替他们累得慌。 “回府吧。”卞惊寒侧首,是跟弦音说的。 弦音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一个抬眸便看到管深目光落在她抓着卞惊寒的手臂上,与此同时,她也读到了一条心里。 ———王爷那里受了伤,竟被那丫头这般抓着...... 弦音心念一动。 受了伤是吗? 五指一收,她更紧地抓住了他,一只手还不够,她两只手上。 一双手紧紧攥着卞惊寒的腕,她皱眉微微喘息道:“我背上的伤口好痛,能不能.....能不能借王爷的手臂扶一下?” 卞惊寒黑眸微动,还未出声,管深已先开了口:“我来搀你吧。” 说完,便大步过来。 弦音自是不让,紧紧攥着卞惊寒的手臂不放,头摇得就像是拨浪鼓一样:“你连个神经病都抓不住,我不要你扶!” 管深:“......” 卞惊寒:“......” 两人无语,弦音心里其实也是汗哒哒。 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情急之下,只好使性子耍无赖了。 反正她还是个孩子,耍点无赖是天性,反正他们刚刚如此试探捉弄了她一番,她表现良好,而他们的良心大概、也许、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容忍吧...... 管深担忧地看向卞惊寒,正准备直接说他手臂上的伤,卞惊寒已先一步淡声逸出四字:“无碍,走吧。” 管深便不好再提。 弦音心里就乐了,其实吧,有伤就说有伤嘛,说出来她就不好故意攥了,偏生这男人又傲娇又装.逼,那便受着吧。 边缓缓走着,边暗暗使力于十指上,几乎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了他的这只手臂上,弦音顿时觉得憋在心里的那股气总算顺了不少。 痛不痛?定然是痛的。 而且想想,自己还白白得了一袋银子不是。 所以,以后,只要不牵扯人身安全的,类似这种的试探来得更猛烈些吧! 正文 第093章 果然是这女人 大概是受伤的手臂当真是被她攥痛了,又或许是怕府里的人看到会跌他一个王爷的份儿,反正马车在王府门口一停下来,他就先下了马车,然后径直拾阶而上,生怕她提出再要搀扶她一样。 弦音挑挑眉,也不放心上,反正她气儿早已顺了。 跟管深一起,刚进府门,碰到了彩珠,彩珠冷瞥了她一眼,就换了张笑脸跟管深打招呼,“管家忙回来了?” 这不废话吗? 弦音心里冷嗤,也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一件事,脚步一顿。 对了,今日从黑衣人的心里她得知,昨日湖边的那块垫脚石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而昨日点名让她去顶替王婶孙女的人就是彩珠! 回头,她看向彩珠,彩珠正在跟管深打招呼,自是没想这件事,她便也看不出什么。 抿唇略一思忖,她跟管深开口道:“管家大人,我现在能去鸢尾园看看害我坠湖的那块垫脚石吗?” 果然,管深还没做出反应,彩珠就微微变了脸,她一瞬不瞬凝进彩珠的眼。 当彩珠所有的慌乱和心思都尽收眼底,弦音瞳孔一敛。 妈蛋,果然是她! 果然是这女人! 果然是这个女人故意害她,想置她于死地! 心中的那口气差点一下子没提上来,她抓紧了胸口的衣襟,微微喘息着,恨不得直接上前就撕了这个歹毒的女人。 却终是忍住了。 她没有证据,上次佩丫的事就是一个教训,她必须从长计议,想一个好的办法,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管深并不知她心思,自是说可以,鸢尾园又不是禁园。 弦音却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算了,我伤口疼得厉害,暂时就不去了。” 回了致远院,第一件事便是关门换新的姨妈布。 这件事真是虐,换掉的姨妈布白日她都不敢洗、也不敢晾,只有晚上偷偷洗了,偷偷晾在房间里,想想就悲催。 换好姨妈布,第二件事便是数钱,将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她认认真真数了两遍。 三十两,整整三十两银子。 尼玛,原来,先拿三文铜钱打发她,是为了后面用这三十两来诱.惑她,看她会不会见利忘义呀。 现在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吧? 皇帝的人已经排除,其他府里的人如今也排除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收获大大的,有三十两三文入账,还有,装银子的钱袋似乎也不错,想来是刻意挑过的,没有任何图案符号,但是为了显示对方主人的身份,却是用的极好的材料,且做工也甚是精良。 她都悦而纳之了。 将银子装进钱袋,藏到橱子里的几套婢女服下面,然后就静心做第三件事了。 第三件事就是如何收拾彩珠。 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觉不妥,被自己一个一个否定,这次,她必须考虑周全,彻底将她拿下。 那个女人太歹毒了,也太疯狂了,竟然都无视祈福落水会给三王府带来什么麻烦,而一心只想她死,可见她对她的恨意有多深。 这次不好好教训她,以后这种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一直到掌灯时分,她还在想。 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她忽然眸光一亮。 正文 第094章 已经到亥时了 用过晚膳,弦音便唤了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来房里唠嗑。 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有果脯蜜饯、有瓜子松仁、还有水果糕点,两人眼睛都亮了。 “哇,借魂,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 “这还用问,肯定是王爷赏赐的呀。” “他?”弦音呲牙“嘁”了一声,“他有那么大方?再说了,我将花童祈福搞砸了,没惩罚我就不错了,还赏赐,想得美。” “那哪里来的?” “我给银子给副将,让他出府帮我买的。” “你自己花银子买的?”两人甚是惊讶。 “是啊,”弦音点头,边说,边拉了两人围桌坐下,“我入三王府时间并不长,却是受伤不断,一直都是麻烦你们在照顾我,所以,今日得了些银两,便想着买些吃食感谢感谢你们。” 两人搞得有些难为情了。 “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感恩,其实,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都是下人,谁没个小病小痛的,互相帮衬是应该。” “就是就是,若伤的是我们,你也会照顾我们不是。” “嗯,”弦音笑着点头,指了指桌上,“吃吧,放开肚子吃。”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这个好吃。” “我喜欢蜜饯。” 三人边吃边聊,开心惬意得很。 “对了,借魂,方才你说今日得了些银两,如何得的?三王府发月钱的日子不是还没到吗?” 弦音磕着瓜子,一粒接一粒,咔擦咔擦的,“就是今日不是去医馆换药吗?然后碰到一神经病,就是疯傻之人,他认错人了,不知将我认成了谁,硬塞给我一些银子。” “还有这等好事?” “是啊,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落在我头上?” “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是真的,借魂的后福来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先去大难一下,才能碰到这样的事?” “算了吧,别一大难就呜呼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哈哈,你这个乌鸦嘴。” 三人相谈甚欢。 聊得火热,时间过得也快,弦音一个回头,看到墙边的时漏,吃惊地“呀”了一声:“竟然已经到亥时了。” 两人闻言,也齐齐看向时漏,同样惊觉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 “这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呢,回房睡吧。” “嗯,借魂,你大伤未愈,更要好好休息,也早点睡。” “好。” 送走二人,弦音关了房门,靠着门板默了片刻,便快步走向衣橱,开门,将里面最底下的一套婢女服拿了出来。 ** 另一处厢房,彩珠坐在灯下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猛喝了几口,一颗心乱作一团。 皇帝给卞惊寒三日时间彻查那臭丫头落水一事,听说已经查出垫脚石被人做过了手脚。 她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她,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是,毕竟做贼心虚,心里还是紧张得厉害。 那臭丫头也真是命大,不仅没被淹死,而且,都被人一刀刺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活过来。想想自己也是倒霉,她只是给垫脚石做了手脚而已啊,行凶的凶手跟她无关啊,可是,一旦查到她,她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让她怎么能不慌? 侧首看了看桌边的时漏,她坐了那么久,竟然还是戌时。 心中的那块石头不落地,真是度日如年啊。 吹灭了烛火,她起身准备上榻睡觉,却蓦地听到细碎的敲门声传来。 正文 第095章 我的衣服不行 彩珠一怔:“谁?” 敲门声戛然止了,却没人做声。 彩珠莫名就紧了呼吸,凝眸朝门口望。 因为烛火被灭,屋里一团漆黑,外面正好有月光,所以,从屋里看过去,便能清楚地看到映在门纸上的人影。 “谁啊?”她又问了一遍。 门口那人依旧不回答。 以为是哪个婢女跟她开玩笑,彩珠有些不悦:“深更半夜的,做什么故弄玄虚?” 边说,边准备拾步去开门,蓦地看到外面的身影骤然变小了,她眼皮一跳,滞住脚。 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发现的的确确就是小了,而且,还不是蹲下去、伏下去的那种小,就是人变小了。 更让她惊悚的是,就在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对方又忽然变大了,变成了最开始的身量大小。 然后,然后,然后,再度变小。 她脚下一软,睁着大大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影子,一张脸早已吓得白如宣纸。 “咚咚。”对方又抬手敲门。 彩珠本能地就想张嘴喊人,却又蓦地想起自己的这间厢房偏僻,离最近住人的厢房还有好长的距离,喊人未必听得到,反而激怒对方就完了。 当初为了图清净自己要的这间,此刻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对,掌灯!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我就不开门。” 强自镇定,她边说,边赶紧摸索着在桌上找火折子,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然后因为紧张手抖,点了好几次才总算将烛火点着。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一颗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敲门声没了。 似乎人影也不在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后边看了看,好像真的不在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往回走,身后又骤然传来敲门声,与此同时,也传来脆甜甜的人声:“彩珠姐姐。” 彩珠眸光一顿。 死丫头? 死丫头这个时候来找她做什么? 本想说自己已经睡下了,可又想对方这么晚了找来必定有事,莫不是跟其落水有关? 心中计较了一番,她终是走过去开了门。 果然是那丫头! 站在门口,背对着月光,朝她笑,笑得她心里突然又开始发瘆。 “有事吗?” 有些后悔开门,正准备说“有事明天早上再说”,对方已经小身板一矮,从她臂下钻过径直进了屋。 走进烛火的光亮中,彩珠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很不合身、明显偏大不少的婢女服。 想来是上屋抽梯或者笑里藏刀的。 “你的衣服呢?不是每人发了好几套吗?”彩珠问她。 “我的衣服不行,”弦音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圈屋内,走到桌边堪堪坐下,“不适合变身。” 彩珠呼吸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什……什么意思?” 依旧站在门里的位置没动,她门都不敢关了。 变身?所以方才那影子…… “彩珠姐姐,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此刻是不是在想,站在门口,等会儿有什么事方便跑?” 弦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彩珠脸色都白了,却强自让自己镇定,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做什么要跑?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 府卫呢?府卫在哪里? 弦音不为所动,没起身,声音继续。 “别想着巡逻的府卫会经过这里,这个时辰,都在前面呢。” 彩珠这次是连嘴唇都白了。 她就想了那么一下,她竟然……竟然也知道。 正文 第096章 自然就是妖咯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虽极力控制,彩珠发现依旧难掩自己声音的颤抖。 弦音回得也爽快:“来跟彩珠姐姐摊牌呀。” 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对面的桌面,示意彩珠去坐。 彩珠自是不愿前去,几分警惕、几分慌乱地看着她:“摊什么牌?” 弦音挑了挑眉,也没执意,将手收回,站了起来,“彩珠姐姐,实话跟你说了吧,不仅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就连你打算做什么,以及曾经做过什么,我也统统知道。” 彩珠眼底的慌乱更甚,没有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跟我......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弦音笑,缓步朝她走近几分:“就是想告诉彩珠姐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 弦音顿住,彩珠不耐:“何况什么?” “何况我还不是人,又岂有不知之理?” 彩珠再次脚下一软,幸亏手扶着门闩还没放,才不至于跌倒。 好一会儿,彩珠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人是什么?” “彩珠姐姐觉得呢?”弦音再次璀然一笑,在离彩珠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她。 彩珠没做声,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鬼吗? 不可能!鬼是没有影子的,就算可大可小,她也是有影子的! “对,彩珠姐姐想得对,我当然不是鬼!” 彩珠闻言,吓得脚下一踉,后退了两步,退靠在门板上,惊惧地看着她。 这丫头,这丫头竟然再次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那你......那你......” 弦音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笑道:“自然就是妖咯。不然,彩珠姐姐觉得,一个刚刚进府的人,是如何知道佩丫是无辜的,真正进王爷内室的人是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坠湖都是你一人促成,给王婶孙女衣服抹毒,对香炉前的垫脚石做手脚?” 彩珠完全站立不住,整个身子都靠在门板上,睁着大大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胸口起伏了一会儿,哑声嘶吼:“你胡说!” “胡说?”弦音也不急,不紧不慢道:“看来彩珠姐姐对我的法力还有所怀疑呢,其实只要彩珠姐姐想一想,就不难发现,我坠湖淹不死、被刺那么重也不死,当真是我命大吗?入府才短短数日,便能讨冯老将军欢心,还能得三王爷那样的男人另眼相待,当真是我命好吗?错,我既非命大,也非命好,而是我根本死不了,而对付男人,你知道的,我们妖,有的是手段。” 见彩珠已明显被自己唬住,弦音又适时道:“那要不,我再展示展示法力?比如,让我猜猜看,彩珠姐姐平素都将钱放在哪里?” 彩珠睫毛颤抖,没做声。 弦音凝着她的眼睛少顷,转身走到床榻边上,蹲下身,伸手在床板下面摸索了一会儿,便掏出一个大布包,朝她晃了晃,丢在床榻上。 彩珠胸口更加起伏起来。 “还要吗?要不,我再说说看,自入三王府以来,彩珠姐姐害死了几个婢女下人?” 彩珠紧紧贴在门板上,喘息地看着她。 慌乱之中,本能地去想自己都害过哪些人? “紫苏、月牙......”一个一个名字自弦音口中缓缓逸出,“晴霞,还有......” “够了!”彩珠崩溃嘶吼。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彩珠喘息更甚,一双眸子被恐惧填满。 下意识地就想逃,却是被弦音一眼看破,当即厉声道:“胆敢跑一步,我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正文 第097章 她逼奴婢摁的 彩珠闻言,哪敢再动? 煞白着脸,张嘴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是不会为难你。”弦音再次指指桌子,示意她坐过去。 “你要我做什么?” 弦音自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抖开,铺于桌上,“在这上面摁个指印。” 彩珠有些意外,小心戒备地缓步上前,垂眸看向那张纸。 白纸黑字入眼,上面以她自述的口气写着,是她故意给王婶的孙女花童服上荼的毒,在香炉前的垫脚石上做了手脚,一手促成的坠湖事件,落款,彩珠。 彩珠看向弦音,心情是复杂的。 有惧怕、有慌乱、有抵触、有不甘,还有疑惑。 刚想着既然对方是妖,又何必拿这种东西让她画押,直接用法力变个她的画押不就可以了,对方已悠然开口。 “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法力根本无需做这些,直接就可以变出无数个证据来,治你于死地,但是,度一个坏人,让其自己承认自己犯的过错,也是我们修行的一课,每成功度一人,我们修行便可提高一层。” 彩珠没做声,又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再次转眸看向那张纸:“那你会将它交给王爷吗?” “当然,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我功力才会增加。” 弦音说得一本正经。 彩珠苍白着脸摇头,“那我还不是得死。” “那可未必,上次你陷害佩丫,你不是也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毕竟,你是皇上的人。另外,你只是害我落水,并非水下对我行凶之人,你说,我一个妖,怎么可能会被人伤成这样,自然是将计就计,故意让其伤的,我也自然知道对方是谁,放心,我同样会揪出此人,那么,你的罪责就会减轻,不是吗?” 彩珠不说话了,心里在犹豫,当然,也在大动,各番计较,百折千回。 而这一切心思又都被弦音尽收眼底。 唇角冷冷勾了勾,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不过,正好,正合她意。 彩珠走去梳妆台,拿出一盒胭脂,打开,手指在上面蹭了些红色,便走回到桌边,在那张纸上按下指纹。 “好了,都已戌时末了,早点睡吧。”弦音拿起纸张折了折拢进袖中,也未多做停留,拾步便往外走。 彩珠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迈过门槛走了出去,看着她走进幽幽夜色,看着她走着走着,忽然又变成了大人,再然后又变回孩童...... 虽已有心里准备,虽只是一个背影,彩珠还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 彩珠一.夜无眠,很早就起了,出府买了要买的东西,回来听素芳说那丫头跟卞惊寒在听雨轩,便提了那东西直奔听雨轩。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便看到不仅卞惊寒跟那丫头在,十一王爷卞惊澜和管深也在。 卞惊寒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卞惊澜站在他身后,也倾身凑在一起在看,那丫头就站旁边。 纸? 彩珠瞳孔一敛,快步奔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下:“王爷,那上面写的都不是事实,请王爷不要相信,都是她!都是她逼奴婢摁的。” 正文 第098章 怎么还没现形 几人都朝彩珠看过来,包括正在看纸上内容的卞惊寒、卞惊澜兄弟二人。 “都是她强迫的,强迫奴婢的,奴婢是万不得已才不得不摁的!她是妖!这丫头是一只妖!”就像是生怕被弦音抢了先一样,彩珠边指着她,边急急申辩。 几人都震住。 纷纷看了看弦音,又再看向彩珠。 妖? 管深一脸莫名,卞惊澜满眼疑惑,就连卞惊寒都微微敛了眼波,蕴上一抹探究。 弦音更是一脸无辜懵懂,“彩珠姐姐......” 话刚出口,就被彩珠急急打断:“王爷是见过奴婢的字的,奴婢曾经写过字给王爷看的,这张纸上根本就不是奴婢的笔迹,不是奴婢写的,是她,是这个妖女故意诬陷奴婢的,奴婢没有给王婶的孙女花童服荼毒,也没有做将垫脚石下方的泥土掏空的事,奴婢都没有做.....” 管深跟卞惊澜听得一脸懵逼。 “彩珠......”管深皱眉上前,刚准备说话,就被卞惊寒微微扬袖给止了。 见卞惊寒如此动作,却又久不做声,彩珠有些急了,苍白着脸问:“王爷是不是不信?奴婢就知道王爷会不信,所以一早就出府去买了这个,奴婢现在就证明给王爷看。” 边说,边快速从地上爬起。 就像生怕弦音会防范避开一样,她也未等卞惊寒首肯,就径直掀开手里小木桶的盖子,猛地朝弦音身上泼去,动作快得惊人。 “哗啦”一声,一桶深红的血水兜头淋下,弦音顿时变成了一个浑身湿透的血人。 而她脚下,华贵的柚木地板也瞬间被污了大片。 世界有那么一刻的静止。 弦音傻住,其余三人傻眼。 只有彩珠放下手中的小木桶,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继续说话:“狗血泼死你,看你这死妖精还不现形!” 卞惊寒:“......” 卞惊澜:“......” 管深:“......” 弦音抬起小手抹了一把脸上腥气浓郁的血水,侧首佝偻着身子干呕了几口,然后红着眼睛喘息地问向彩珠:“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彩珠嘴角的笑意也僵了。 怎么还没变? 不是都说狗血能让妖魔鬼怪现形的吗? 怎么还没现形? 见卞惊寒微微拧了眉,管深连忙上前,冷声喝彩珠:“你发什么疯?” 彩珠自是不甘心,扑通一声再次跪到地上:“肯定是狗血不够多,或者.....或者她的法力太强了,王爷一定要相信奴婢,她真的是妖,她肯定是妖,昨夜,昨夜......昨夜奴婢亲眼看到她变身,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而且她跟奴婢亲口承认的,她说她自己是妖,她还说,她之所以受那么重的伤不死,也是因为她是妖,根本死不了,还有......还有,她说,她才进王府一月时间,就深得老将军的喜爱和......和王爷的另眼相待,也是因为她是妖,妖对付男人有的是手段,老将军跟王爷是被她迷住了......” 彩珠的话未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打断,是卞惊寒实在听不下去了,将手里的那张纸,重重拍在桌案上的声音。 正文 第099章 说这张礼单吗 见卞惊寒如此,弦音适时出了声。 当然,是很急、很委屈、很莫名、也很不可思议地出了声。 “彩珠姐姐,诬陷人不带这样的吧?你也真是想象力丰富,妖?我这样的小孩儿都不信的东西也能被你想出来。我要真是如你所说,是只妖就好了,还法力太强呢,法力太强,我会在皇宫里擅闯禁园被抓?我会差点丢了小命?我会来三王府当下人,我会乖乖站在这里任你泼狗血?” “你昨夜可不是这样说的!”彩珠有些气急败坏。 弦音也是气得不轻:“昨夜?我正要说呢,昨夜我何时见过你?见都没有见过,又何来变大变小、还说一些连我这种小孩子都觉得滑稽可笑的话?” 彩珠忽然就笑了。 “看吧,自己不打自招了吧?你既然没见过我,怎么会有我画押的那张东西呢?” 彩珠边质问,边伸手一指,直直指着被卞惊寒拍在桌上的那张纸。 管深汗。 卞惊澜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然后,就干脆移了卞惊寒的手,将那张纸拿起来,反过来字朝外展示给彩珠看。 “你是说这张礼单吗?” 礼单? 彩珠呼吸一滞,愕然睁大眼睛。 隔得不远,白纸黑字依稀入眼,可不就是礼单。 怎么会是礼单? 她侧首,难以置信看向弦音,很懵。 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寒忽然冷声开了口:“首先,本王并没有拿到什么你画押的任何东西,其次,本王也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妖,唯有一点,本王甚是疑惑,你是如何知道垫脚石下面的泥土被人掏空了?这个消息本王可是严密封锁的!” “奴婢......”彩珠脑子一嗡,瞬时一片空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奴婢是......奴婢是瞎说的,不对,是她说的,是她告诉奴婢的。” 彩珠指着弦音,面薄如纸,眸色猩红,“她昨夜写在一张纸上的,她让奴婢在上面画押时奴婢看到的......” 也就是这时,她忽然惊觉过来,自己或许是被死丫头摆了一道。 不,不是或许,是一定! “王爷,请你一定要相信奴婢,不管她是妖,不是妖,都是她陷害奴婢,她昨夜的的确确去奴婢厢房......” “我几时去了你厢房?”弦音也有些气急败坏。 “戌时,对,就是戌时的时候。”彩珠一脸笃定。 她记得,她熄灯准备睡觉前看了时漏的,那时刚戌时,而这个死丫头走的时候,也跟她说了的,说,已经戌时末了,让她早点休息什么的,她走后,她也看了时漏,的确是戌时末,所以,就是那个时辰。 “戌时?”弦音听完就摇头了,摇头轻笑,一副觉得彩珠很不可理喻的样子。 “昨夜晚膳过后我就跟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她们在厢房里吃东西唠嗑,一直唠到亥时,她们才回房睡觉,我如何去得了你的厢房?如若不信,可以传她们两人过来一问。” 说完,弦音就转眸看向管深,略略一颔首:“有劳管家大人。” 一副完全问心无愧的模样。 正文 第100章 你这个小贱人(1更) 管深征询的目光看向卞惊寒,见卞惊寒没有做声,也未有反应,心中略一沉吟,便转身下楼。 不多时,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就被带了上来。 看到弦音从头到脚,浑身是血,且地上也是一大摊血,两人吓得不轻,甚至忘了行礼,就惊呼上前:“借魂,你怎么了?” 弦音连忙解释:“是狗的血。” 见两人一脸惊错,她才意识到因为说得急,说得太不明不白,有自骂之嫌,“嗨”了声,补充道:“我没事,我是被人泼了狗血。”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都是一脸莫名和紧张,不知她为何狗血淋头,又为何突然唤她们两人前来。 “见过三王爷,十一王爷。” 二人行礼,被卞惊寒扬手止了,直接开门见山:“昨夜戌时你们在哪里?” 戌时? 两人互相看了看,便异口同声道:“我们在借魂的房里。” “几时散的?” “亥时。”两人再次齐声。 “王爷,不要相信她们,她们就是一伙儿的,明显统一了口径,不然怎会连想都不想一下,就回得如此爽快和一致?”彩珠还在垂死挣扎。 两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一听彩珠这话就是诬陷她们,岂能服气?上屋抽梯属于比较沉不住的性子,当即就反驳了。 “那是因为昨夜的事印象太深刻了,借魂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晚膳过后就去了,离开前我们看了时漏的,见已到亥时才回房睡觉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彩珠轻嗤,“这岂不是越说越蹊跷吗?一个小小的婢女,一个月的月钱有多少?何况她还一次月钱都没有拿到,她哪里来的银子买那么多好吃的?” 见彩珠一副死磕到底的姿态,弦音便上前一步开了口。 “首先,那些吃食,是我请副将出府帮我买的,你是不是也要说,副将跟我们也是一伙儿的,串了口供?另外,虽然我的确还没有拿到月钱,但是,我昨日却是发了一笔小财,在医馆,一个神经病将我认错成了别人,硬塞给一袋银子,王爷和管家大人当时也在场,是知晓此事的,难道他们跟我也是一伙儿的?” 听到“神经病”三个字的时候,管深嘴角抽了抽,抬眼偷偷睨了睨自家主子神色,见对方依旧面沉如水,恍若未闻,他便也让自己心下释然。 弦音的声音还在继续:“再者,你说我昨夜写了张什么纸的,我本是字都不识,这几日幸得王爷相授,腹中墨水有几斤几两,王爷心中有数,我是能写长篇大论的人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诬我、害我、置我于死地?” 弦音连连逼问,彩珠被逼得一时哑了口,跌坐在自己的腿上。 几时受过这种气和憋屈,还是被一个小屁孩?从来都是她整下人,今日竟被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被整得这般惨,她只觉得一团火从心底往上一窜,将她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你这个小贱人!”她猛地从地上起身,朝弦音扑了过去。 正文 第101章 过来听实话的(2更) 众人大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家以为弦音铁定会被她扑到的时候,坐于书桌前的男人蓦地墨袖一扬,一股外力甩出,直接击在彩珠的面门上,将她甩出老远,跌伏在地板上,“噗”的一口鲜血张嘴喷出来。 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都吓住。 弦音亦是后怕地攥了自己的袖边,她转眸看向堪堪收回掌风的卞惊寒,一颗瞬间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定。 卞惊澜啧啧摇了摇头:“真没想到罪魁祸首是她,那她应该还有同伙吧?水下伤人的肯定是另一人,两人相互配合才......” “奴婢没有......”彩珠哑声将卞惊澜的话打断,“奴婢只是.....只是害她落水,其余的事......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毫不知情......” 卞惊寒冷哼:“终于承认是你害聂弦音落水的了?你害人落水,还来反咬一口,如此心机、如此谎话连篇,如何让本王再信你?” 说完,便沉声吩咐管深:“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另外,去查一查王婶孙女的那套衣服,看是什么毒?搜查彩珠的房间,彻查她平素都跟哪些人接触,本王就不信揪不出那人!” “是!”管深领命上前,拽起彩珠。 “王爷,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只是让她落水而已,别的事,真的跟奴婢无关啊,王爷......王爷......” 被管深强行拖了下去,老远还能听到彩珠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书房里有片刻的静谧。 卞惊寒自座位上起身,吩咐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二人:“你们两个将这里收拾一下。” 末了,又转眸瞥了浑身是血、狼狈至极的弦音一眼,俊眉微蹙:“你,去收拾一下自己。” 最后看向卞惊澜:“我们换个地方商量礼单?” “好。” ** 因为要一直护着背上的伤,等弦音洗完头、洗完澡、洗完衣服,整个收拾干净已是晌午了。 正拿着洗好的衣服在致远院的院子里晾,便看到卞惊寒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想他应该是来找老将军的,而彩珠的事自己终究有些心虚,弦音略一背过身去,假装撸着竹竿上衣衫的褶皱,只当没看到。 刚想着撸两下就回房,一双黑面云头靴和墨袍袍角入眼,她一怔,抬眸,便看到卞惊寒竟已行至近前。 “过来。”也未等她行礼,卞惊寒瞥了她一眼,转身,带头走在前面。 弦音站在那里愣了一瞬,才拾步跟上去,心里面开始打起了鼓。 卞惊寒将她带回到了她的厢房,径直走到房中的桌边,一撩衣摆坐下,然后徐徐抬眸看向她。 看得她心里一阵发瘆,长睫颤了颤,她连忙笑眯眯上前,将桌上昨夜还未吃完的果脯蜜饯、瓜子糕点什么的,朝他面前移了移。 “王爷若不嫌弃,就请用点......” “本王是过来听实话的。”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启唇,不徐不疾的声音打断。 弦音心口一撞,果然是为彩珠一事而来,佯装没懂,“什么?” “以本王对彩珠的了解,她虽嚣张鲁莽,却也断不会做出如此失心疯的事,必事出有因,说吧。” 正文 第102章 七窍玲珑(3更) 弦音微微抿了唇。 果然骗不了这个男人! 所幸她早有防备。 略一沉吟,她抬起头,“不知王爷所说的‘她断不会做出如此失心疯的事’是指她今日反咬我一口之事,还是指那日陷害我落水一事?” “泼你狗血之事。”卞惊寒答。 弦音汗了汗。 当两个王爷的面,且在那般华贵的书房,这样泼,还说她是妖,的确有些疯狂。 反正她已想好说辞。 稍在心里做了些整理,她便开了口:“不错,是我故意引她自曝的。” “你如何知道是她?”卞惊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弦音眼波微闪,真诚回道:“我也并不确定是她,但是,我一直怀疑她,赏花会前日,我在厨房帮忙,我看到是她给王婶送的花童服,赏花会当日,也是她提出由我接替花童,最重要的,她平时对我恨之入骨。王爷不知道,那日在书房,我背上的衣服不是破了吗?躺地上,王爷用自己外袍给我盖住,她跟管家大人正好上来看到,王爷是没看到她当时的那个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所以,我怀疑是她,但是又没有证据,而且......” 弦音顿了顿,抬眼瞅了瞅卞惊寒,才接着道:“而且,上次佩丫那件事明明是她所为,王爷却偏袒了她,此次我更不敢贸然行动,便想着利用人做贼心虚的心里吓一吓她,指不定她一害怕,就自吐真相了。” 卞惊寒面色如常,并未因她说偏袒而有什么不悦,修长的手指随随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把玩。 “如何吓?”问她。 “影子,我故意趁她熄了灯,在她门外敲门,又不说话,然后......然后就踩上高跷,让自己的影子一下子变得高大,再又下来,让自己影子变小,吓她。” “踩高跷?”卞惊寒拿苹果的手微微一顿,扬目。 弦音点头。 黑曜般的凤目凝着她,眸色深邃如潭,偏生弦音又唯独读不出他的心里,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是信了还是不信,心里擂着小鼓。 “那她说的那张纸呢?谁写的?”好一会儿,他又问。 见那个问题终于过去,弦音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请副将出府帮我买吃食的时候,顺便请人帮我代笔的,若王爷不信,可以将副将叫来一问。” 卞惊寒嗤了一声:“小小年纪,七窍玲珑,计划周全、步步为营,将所有的说辞和证人都考虑得天衣无缝,是么。” 见他声音略沉,面部线条轮廓也明显冷硬了几分,弦音低了头,不做声。 “早上本王已说过,垫脚石底下被人掏空,这条消息是严密封锁了的,你如何知道?” “我并不知,”弦音摇头否认,“我的那张纸上也并未写这个,是彩珠她一时情急自己说出来的,纸还在我身上的,王爷可以看的。” 边说,边自袖中掏出那张纸,双手递上。 卞惊寒只垂目扫了一眼,并未接,大概是知道,既然她敢拿出来给他看,自然就是如她所说。 “所以,关于时辰你们也是商量好了的,让她们给你做戌时不在场的证明?” “不是不是,”将纸张收回,弦音连忙否认,“她们并未做伪证,此事跟她们无关,她们也只是被我骗了而已,我见她们两人的房间没有时漏,我的房间里有,而且时漏的沙是铁砂,便事先调到了亥时,用吸铁石吸住,其实当时还是戌时,是我误导她们已经到亥时了,她们便回房休息了。” 见卞惊寒眸光凝落在她的脸上,薄唇越抿越紧,弦音说完,赶紧识趣地垂下小脑袋。 良久的静谧。 忽然“嘭”的一声,卞惊寒一掌拍在桌上,起身站起。 弦音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王府的事本王自会去查、自会处理,不需要你耍这些小聪明!若再有下次,要不给本王滚,要不,死!” 正文 第103章 气死姐了(4更) 卞惊寒走了好久,弦音才回过神。 见桌上的蜜饯果脯、瓜子糕点被他那一掌震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弦音鼓着腮帮子,愤愤收拾。 不需要我耍这些小聪明,那干吗早上在听雨轩的时候不揭穿我? 直接揭穿我好了! 继续包庇彩珠好了! 反正皇帝给的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两日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给本王滚,要不,死! 成天就死死死死死! 哼! 哼哼! 弦音气得也一掌拍在桌上,一时激动忘了自己背上的伤,痛得她冷汗一冒、龇牙咧嘴。 “啊啊啊,气死姐了!” ** 翌日清晨,按照惯例,弦音还是去了听雨轩,因为没有接到不用学识字的通知。 可,让她意外的是,卞惊寒竟然不在,二楼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知卞惊寒是有事去忙了,还是因为彩珠的事在生气,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便有些悻悻然地下了楼。 刚出听雨轩的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女。 确切地说,是三男两女,太子卞惊卓、七王爷卞惊书、管深,女的貌似是八公主卞鸾,赏花会的时候她见过。 只有一人她不识,也是一年轻女子,着一套杏色衣裙,虽料子看着也华贵,却明显素净许多,妆容发饰也很简单,却也因此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几人在说话。 “王爷外出了,几位要不先去前厅稍候。”管深陪着小心。 “嗯,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了,”说话的是那清丽女子,“早上的时候,我说很想吃长待弄一家早点铺的小笼包,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多年未去了,也不知还在不在?他恐下人找不到那家,便自己亲自去了。” “襄韵,三哥对你可真好,”八公主卞鸾笑着挽了她的胳膊,“我可从来没见三哥对哪个女人那么好过。” 清丽女子顿时红了脸,嗔道:“公主莫要笑话我,那是因为我跟王爷很长时间未见了,他当我是客。” 一个抬眸见卞惊卓和卞惊书背在背上的东西,清丽女子惊喜道:“太子殿下和七王爷可是去打高脚球?我都两年未打了,可能已经不会了。” 卞惊书球瘾大得很,听她如此说,连忙建议道:“三哥这院子大,要不,我们来一把。” “一方至少三人,人不够。”卞惊卓温润出声。 卞惊书便拉了管深:“加上他。” “那也还差一人。” 卞惊书连忙四下环顾,正好看到弦音逃也似地往一旁的小路走,赶紧唤住:“你过来。” 弦音虽心下一百二十个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给几人见了礼。 “会高跷吗?”卞惊卓问。 弦音眼皮直跳。 尼玛,所谓的高脚球,莫不就是踩在高跷上的打的?昨日刚拿高跷撒个谎,今日竟真的来了啊啊。 想着反正卞惊寒不在场,刚想如实回,不会,管深已先她一步出了声:“回太子殿下,高跷虽然这丫头会的,但是她有伤在身。” 正文 第104章 她不会啊(1更) 弦音汗。 管深大叔,你还能回得更快一点吗? 如此干脆笃定,看来,卞惊寒已经将自己踩高跷吓彩珠一事告诉了他,还真是主仆情深,信任得很呢。 幸亏啊,幸亏你老人家还知道我有伤。 然,没有幸亏,卞惊卓还未出声,卞惊书已先开了口:“没事,有伤就不要她跑了,站在那里守门即可。” 弦音真心无语。 这是什么神逻辑? 虽然她不懂高脚球,不知道高脚球守门是怎样的?但是,既然是守,总归跟别的球守门大同小异吧?守门就不用跑了吗?守门就不要动了? 所幸,管深已替她说了:“这丫头伤得不轻,守门怕是也会牵扯到的,要不,奴才再去给王爷找一家丁过来。” “找什么找啊?那就这样,这丫头在的那一队进一球,算两个,或者对方队进两球,才算一球,这样总公平吧。”卞惊书依旧坚持。 说完,甚至不给管深再说话的机会,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你也知道的,高脚球进一球有多难,都两球算一球了,就算她站在那里不动,都不一定输。” 管深微微拢了眉,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卞惊卓一介太子也未说话,卞惊书又将话说到了那个份上,而且弦音又只是一个下人,他也是一个下人,实在不好再力争什么。 心里其实早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快语。 原本他是想着有伤总不至于强人所难,毕竟赏花会那日,这丫头伤成那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竟忘了这七王爷根本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抱歉地看向弦音:“你量力而行,不行,就站在那里。” 弦音真是欲哭无泪,关键是她压根不会高跷啊,站都不会站好吗? 卞惊书已经在派发木质高跷脚,每人一对,另外每人一根球杆,然后就分人分场地。 按照他说的规矩,弦音大概了解了,这高脚球应该是由马球演变而来的,反正是类似的,所不同的,马球是骑在马上玩,高脚球,是踩在高跷上玩。 尼玛,真是城会玩。 可是,她不会啊! 见一个一个都上了高跷,包括卞鸾和那个叫襄韵的女子都稳稳地站了上去,弦音真是恨不得自己这个时候能晕过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得硬着头皮上。 高跷并不低,如果摔下来,对她一个重伤在身的人来说,绝对会要去半条命。 只希望自己能好好地保持平衡,毕竟有跳舞的基础,而且个子小,容易把握重心。 可事实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上了几次没上去,好不容易上去了,只站了那么一瞬,就直直朝一边栽去。 “啊!”她本能地惊叫。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甚至都咬紧了牙关,然,预期的栽扑于地并没有来,身子在一瞬的落空之后,腰间蓦地一重,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有人揽着她飞快地旋了好几圈,稳稳落于地上。 她睁开眼,恍如神砥的男人映入瞳中。 她长睫轻颤。 竟是卞惊寒! “让一个重伤的小孩子上阵守门,本王的三王府是没人了吗?” 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口一颤。 当然,他问的是管深,他也是看着管深问的,眸光如同他的声音一样寒凉,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让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的轮廓分明,也更加的冷硬。 正文 第105章 自己的人(2更) 管深唇抖心抖,却又不好当面说是人家七王爷强烈要求,只得微微低了头。 卞惊书倒是自己出了声:“哟,三哥这火气不小啊,这是发谁的火呢?发七弟我的火呢,还是发五哥的火?” “我在教训家奴,七弟何必对号入座!”卞惊寒回得也快,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回完,对着卞惊卓微微一颔首,见了个礼,面色稍霁,却也不卑不亢:“太子殿下。” 卞惊卓和煦温润地“嗯”了一声,刚要解释一下此事,卞惊书在边上又很不服气地开了口。 “球是我要打的,人是我叫来的,难道指使一个贱婢我都不能指使吗?” “当然可以,但是,她是伤者,那日赏花会七弟难道不在场吗?”卞惊寒又当即回了过去。 “伤者怎么了?伤者也只是一个下人,况且我都说了,就让她站在那里不动就好了,谁知道,她压根就不会高跷,站都站不上去,管深还说她会,她自己也不吭声,怪得了谁?” 卞惊寒眸色如刀,瞥了管深一眼。 管深更深地低了头,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死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弦音亦是。 没想到昨天才说的话,今天就这样赤咧咧穿帮了。 大概是一直顾着跟卞惊书说话,压根忘了她的存在,卞惊寒一直未将她放开,大手就落在她的腰上,呈半揽半挟的状态。 她动也不敢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知道她昨日撒谎骗他,一把捏死她。 见气氛越来越冷凝,卞惊卓出了声:“好了,七弟也是一时兴起,无心为难,三哥护奴心切,同样可以理解,所幸球赛还未开始不是吗?也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兄弟之间何须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是啊是啊,”八公主卞鸾当即附和,“还有啊,我说两位哥哥,我跟襄韵踩在高跷上脚都酸了,这球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李襄韵轻抿着唇未做声,目光一直盘旋在卞惊寒那儿,当然,也难免多看弦音几眼。 卞惊书一脸不悦,未响。 卞惊寒接了话:“打!怎么不打?既然七弟如此雅兴,那我就陪七弟玩一把。” 话落,将左手手里的一包小笼包朝管深一扔,与此同时,右手也一把松开弦音。 管深眼疾手快,将小笼包接住。 弦音可没那么流弊,她压根毫无防备,原本就被他半揽半挟,受力在他臂上,如此一松,她都来不及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弦音痛得闷哼一声,眼冒金星,头冒冷汗。 更可气的是,卞惊寒只侧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躬身,却并不是扶她,而是捡起边上她的那一对高跷。 那厢,卞惊书见此情景,当即就乐了:“哈,五哥说三哥护奴心切,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方才我让她守门,她还没摔跤呢,这在三哥手里咋就摔成这样?” “我自己的人,我怎么对她都成,别人,就不行!”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卞惊寒将两根高跷朝地上一竖,身轻如燕,翩然踩上,“来吧!” 正文 第106章 都还未娶(3更) 恐两人都带着情绪,打球反而激化矛盾,卞惊卓笑道:“今日就算了吧,这里场地虽大,却终究没有球门,而且,我们人也实在太少,几时大家再约着去球场好好打一场,反正李姑娘这次回来总归要住一两天吧,不至于马上就走。” 李襄韵何等剔透一人,见卞惊卓如此出了声,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和担心,遂当即接了话。 “是啊,不急一时,而且,我早膳都没吃,还饿着肚子呢,小笼包凉了可不好吃。” 边说,边从高跷上跳下,走向管深,将那包小笼包接了过来,还朝卞惊寒扬了扬,笑容璀璨:“谢王爷。” 见卞惊卓跟李襄韵如此,卞鸾便也从高跷上跳下来,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腿都站酸了,不打了,三哥,四姐此次远嫁,你们三王府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给她陪嫁呀?其实吧,我今日前来,一吧,是听说襄韵昨日回了,来看看她,二吧,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的礼单的。”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也未强求要继续打球,墨袍轻荡,从高跷上下来。 “礼单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就早点嫁人,到时三哥一份也不会少你的。” 卞鸾一听,小脸就红了,脚一跺、嘴一撅:“只是看个礼单,怎么说到人家头上了?人家还小嘛,三哥都这么大了,不是都还未娶吗?倒是好意思开起妹妹的玩笑来了。” 娇嗔的样子顿时让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几人都跟着笑了。 这厢,弦音自是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虽然费了些劲。 也不管几人有没有看到,她无声地对着卞惊卓的方向和卞惊寒的方向,鞠了鞠身,就忍着巨痛,默然转身,往致远院的方向走。 管深看了看她,没做声。 其实,方才看着她那般吃力爬起的样子,他是想上前去扶一把的,后一想,卞惊寒就站在旁边,都没有扶,他去扶,不妥。 而且,卞惊寒又说了那话,他自己的人,他怎么对她都成,别人,就不行,他更加觉得,自己去扶,很不妥当,因为他也是别人。 卞惊寒会说这话,他其实挺吃惊的。 印象中,卞惊寒并不是一个这般护短的人,且这个短还是一个下人,就更不会。 最重要的,还当着卞惊卓的面,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从不惧这个太子,但是却也向来中规中矩、礼节周到,除了上次。 对,上次也是这丫头,卞惊书要掌掴,被他直接飞身上前攥了手臂。 可,既然护了这短,怎的就又将人给摔地上了? 眸光一敛,管深忽的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高跷,踩高跷!这丫头骗他说,自己踩高跷吓的彩珠,结果,压根不会,对,肯定是这个原因。 “管深,去将礼单拿给八公主看看。” 卞惊寒突然出声,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是!”他领命而去。 这厢卞惊卓也提出了告辞。 “我们跟几个世家弟子约好了打高脚球,我们就也不多呆了,免得让人家等。” 卞鸾闻言,礼单都不看了,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带上我!” 正文 第107章 最后一日(4末) 卞惊寒和李襄韵将三人送出门。 见人已走远,李襄韵水眸流转,看向身侧俊美如俦、却又淡漠如菊的男人,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三爷的脾气长了不少呢,方才还真有些吓到襄韵。”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转身往院子里走,“小笼包再不吃就凉了。” 李襄韵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包子,又抬眼看向他墨袍轻荡、高大俊逸的背影,拾步追了上去。 “三爷不一起吃吗?” “本王已经用过早膳了,你吃吧。” 美眸中有些失望,却也未太表现出来,李襄韵依旧微微笑着,脚下跟着卞惊寒的步伐。 “父亲常年押镖在外,我又一直随父亲东奔西走,李府长时间无人居住几乎都已荒废,这几日父亲在找人修葺,等整理好了,我想接我娘回府住几日,不知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只要乳母愿意,怎样都好,别说回府住几日,长期回去住,本王也没任何意见,毕竟你们是她的家人,也难得相聚。” “谢三爷。” “嗯,”卞惊寒停了下来,侧首看向她,“这几日那边房子还未修好,你就先住三王府吧,反正你娘住的如意院空得很。” 李襄韵听完眸光就亮了,笑容亦如眸光一样璀然,乖巧地点头:“嗯,听三爷的。” “去吧,本王有事要进宫一趟,先回房换身衣服。” 李襄韵怔了怔,进宫?这个时候? 毕竟不是多舌之人,亦深知轻重分寸,便也不多问,温婉柔顺一笑:“好。” 对卞惊寒恭敬鞠了鞠身后,捧着手里的纸包往如意院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男人墨袍翩跹的背影,直至对方消失在九回长廊尽头。 ** 管深进来的时候,卞惊寒已换好衣服从里屋走出来。 “王爷,今日便是皇上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了。” “嗯,所以本王准备过会儿进宫一趟。”卞惊寒轻垂着眉眼,优雅地掸了掸袍袖上的虚尘。 “王爷是准备将彩珠交上去吗?可是很明显彩珠一人不可能完成此事,那水里行凶之人......” 管深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多问,既然这个男人都准备进宫回禀了,自然是有了万全之策。 卞惊寒转身,自柜子里取出一个钱袋扔给他:“给薛贵,不是听说他迷上了怡红院的一位姑娘,几次要帮人家赎身,老.鸨狮子大开口都没赎成吗?让他速速去赎了,然后带上人家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管深被钱袋压得手一沉。 看来,银两真不少,只是他有点懵,他家王爷几时这般好心了,就算薛贵是他亲自培养的四大心腹之一,也不至于..... 哎呀!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所以,这个男人的意思是,让薛贵做那个与彩珠互相配合,在水下行凶之人。 这法子好,既成全了薛贵,又完美解决了这件事情。 薛贵是这个男人亲自培养的人,其忠心可以保证,也绝对愿意去做。 最重要的,当日,那丫头坠湖后,下湖搜救的,除了这个男人自己,就是他点名的四个家丁,而薛贵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能很好地解释,凶手行凶后怎会凭空消失,因为,只有他们五人可以做到,既能在水下行凶,又能若无其事地自水中上岸而不被人怀疑。 正文 第108章 麻烦大了(1更) “奴才这就去办。” 管深攥了钱袋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彩珠是皇上的人,王爷这般做,会不会惹皇上不开心?” “彩珠本王不想再留了。” 卞惊寒声音清淡,但是管深没有错过他说此话时,眸底一掠而过的寒芒。 大概是见他怔在那里,卞惊寒又抬眼道:“父皇不会不开心的,彩珠看似是父皇的人,实则就是一个幌子,她这样莽撞无脑之人,父皇岂会真用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本王看而已,有她没她,父皇无所谓。” 管深点点头,懂了,“那就好。” 这才鞠了身大步离开。 ** 弦音回房以后就躺榻上了,心里郁闷得很,也乱得很。 虽然她不能读卞惊寒的心事,但是,她很清楚,卞惊寒生气了,因她骗他而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见她从高跷上摔下来,明明出手救了她,救完,却又再任她摔到地上。 她有种感觉,这次可能麻烦大了。 而要命的是,她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如何跟他解释? 且不说她行骗在前,他会不会再相信她,愿不愿意再听她解释,就算他愿意,她也找不到再合理的说辞了。 难道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会缩骨? 肯定不行! 虽然她没有这幅身子的记忆,但是她隐约觉得,她缩骨一定跟她的身世身份有关,攸关生死的,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强烈。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样跟他说? 一直处在一个焦虑的状态,午膳她都没有吃,上屋抽梯给她端过来,她又让她端走。 上屋抽梯以为她还在为昨日被彩珠诬陷破狗血的事不开心,坐在床边好一通劝慰。 她忽然想起那个叫襄韵的女子,便问了上屋抽梯,上屋抽告诉她,那女子是卞惊寒奶娘的女儿。 说,奶娘本来还有个儿子的,跟卞惊寒一般大,十岁那年不知得什么病暴毙了,奶娘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痊愈后身子就一直不好。 奶娘的丈夫是个镖师,长年出镖在外,这些年还带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叫襄韵的女子一起出镖。卞惊寒见奶娘身子每况愈下,身边又没个人,便将其接到了三王府,住在如意院。 还有,这个奶娘不仅曾是卞惊寒的奶娘,也曾是八公主卞鸾的奶娘,卞惊寒跟她的儿子一样大,卞鸾跟她女儿,也就是那个叫襄韵的女子一般大。 如此弦音就懂了,难怪卞惊寒对那女子这般好,且卞惊卓、卞惊书以及卞鸾都跟她关系不错。 不过,她此刻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上屋抽梯走后,她又开始冥思苦想,该如何跟卞惊寒解释。 她甚至搜肠刮肚去想以前学到的物理知识,关于光学的,关于成像的,想着怎样的物理现象下,人的影子会变大,可她就是个理科渣渣,学到的一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根本想不出。 正当她在那里点着蜡烛,拿着白纸和小铜镜各种摆弄研究的时候,管深来了,面色有些凝重。 将几枚碎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这是你的月钱,收拾一下,带上那只猴子,走吧。” 正文 第109章 是铁了心(2更) 走? 弦音一震,愕然抬眸。 目光触及到管深的眼底,虽心下已经了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王爷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只是传达。” “让我离开三王府吗?”弦音也不知道自己不死心什么。 管深微微低了头,“嗯。” 下一刻又抬起来,“这件事其实也怨我,如果我不多嘴说你会高跷,七王爷也不会非要你打高脚球,你就也不会穿帮,你......不该骗王爷的。”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连管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带着一抹叹息。 他看得出,卞惊寒对这个丫头是有些特别的,不然,赏花会那日,不会亲自去湖底救她。 见过那铜箱子的人,都得死,她不仅没死,还被他想方设法保全了性命,虽说后来对她进行了一番试探,可依卞惊寒的性子,哪需要这么麻烦?如此做,不过是为自己留她性命寻份心安理得罢了。 还有这次,虽说彩珠迟早得除,但是,很明显,这次也是因为她。 他记得上次问过他,为何不借机除掉彩珠,他说,还不是时候,这才过去没一个月,就是时候了吗? 显然,是因为彩珠差点害死了她,他不想留彩珠,也因为她如此处心积虑地诱彩珠自爆,他只得顺水推舟。 还有薛贵。 培养一个人,且还是一个心腹,有多难,他清楚得很,但是,此次,他却牺牲了薛贵。 虽然这里的牺牲,并不是让薛贵去死,甚至可以说,还成全了薛贵的好事,但是,对于一个主子来说,他却等于彻底失去了一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可用之人。 一边大费力气地保全她,一边却又无情地赶她走,他想,这或许就跟早上在院子里,明明救下了快摔下高跷的她,却又故意任由她摔地上一样的道理吧? 说明这个男人对此次的欺骗有多在意、有多生气。 “王爷呢?”弦音脑子里很乱。 她想过卞惊寒会因此事为难她、惩罚她,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干脆,直接让她滚蛋。 “王爷进宫去了,你不用找他,他这个人你可能还不了解,一旦决定的事,就绝无更改的余地。还有,你也不要去麻烦老将军,毕竟这里是三王府,另外,你尽量快点,因为......” 管深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似是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弦音看着他,当即就看出了那未完的话是什么。 卞惊寒说,让她快点滚蛋,希望回府不要再见到她。 弦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受伤,也很憋屈,还很迷茫。 说实在的,如果是以前,离开就离开好了,她还可以想办法进别的王府,可是如今,经历了擅闯禁园那件事,又经历了上次祈福落水那件事,她已经是名声在外,哪个王府还会收留她?就算想进宫当个宫女,都不会要她。 可不入王府,不入皇宫,不找到那个梦里的女人,她就无法回去现代。 所以,除了三王府,她其实已经没有地儿可去。 而卞惊寒又是铁了心。 怎么办? 正文 第110章 我的苦衷(3更) 没有办法,只得收拾东西走人。 管深也是听吩咐办事,她不能让他为难,而且为难他也没用。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因为根本就没多少东西是她的。 将身上的婢女服换下,换上初进王府那日穿的那套自己的衣服,将卞惊寒的那件袍子和装银子的钱袋简单地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她就抱着姐姐出了门,既未去找冯老将军,也没有跟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副将他们打招呼。 ** 卞惊寒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 马车停稳,他从车中下来,刚顺着府门口的台阶拾阶而上,一道小身影不知从何处蹿出,飞快上前,直直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就是弦音。 确切的说,是弦音抱着姐姐。 卞惊寒面无表情看着她,似是对她等在这里,对她的突然出现,丝毫不感到惊讶,就像是料到她会如此一般。 “管深没跟你说吗?”绕过她的身边,他继续顺着台阶而上,声音亦如他的面色和眸光一样淡漠。 说什么?说让她赶快滚,他回来不想看到她吗? “我可以解释。”望着他的背影,弦音开口。 还以为他会置若罔闻、直接无视,谁知他竟停住了脚步,回身,然后扬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没做声,等着她说。 弦音抿了抿唇,“其实,我也并非有意欺骗王爷,我只是......只是有我的苦衷。” 男人微微挑了挑俊眉,依旧睇着她,意思是———何苦衷? 尼玛,能说的,就不叫苦衷了好吗? “不管王爷相信不相信,我真的不是坏人,我也没有坏心,更不会对王爷不利,也不会背叛王爷,但是,那件事,就是影子变大变小吓彩珠那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跟王爷讲,我实在是有不能说的原因,王爷能不要问、不要计较吗?” 弦音仰着小脸,巴巴望着原本就比她高很多,如今又站在高她两个台阶上的男人。 男人一声未吭,径直转身,继续拾阶而上。 靠,又这副德性! 弦音想骂人,也未多想,便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开了口。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有自己的隐私,王爷也有的不是吗?做什么王爷就不能理解我呢?” 果然,男人再次停住了,再度转身。 所不同的,方才是面无表情,此时是眸色转寒。 “所以,你是在威胁本王?” 弦音呼吸一颤,连忙澄清:“王爷误会了,我说的只是那么个理儿。” 他的确误会了,她还不至于那么傻,利用知道他的秘密去威胁他,他是什么人,是会被威胁的人吗? “那么,你是在教本王道理?” 弦音汗。 是不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挑一挑? 那她闭嘴。 不对,闭嘴不行啊。 果然,男人再次转过身,这一次弦音没再喊,他也未再停,墨袍轻荡,径直进了府门。 在弦音看不到的方向,男人眼梢一掠,度了个眼色给守在府门口的一个府卫。 府卫会意,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正文 第111章 人走了吧(4末) 看到卞惊寒,管深迎过来禀报。 “王爷回来了?” “嗯。” “宫里的事还顺利吗?” 卞惊寒脚步未停,又“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九回长廊往前走,管深略一沉吟,又道:“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让那丫头走了。” 仍旧是一声“嗯。” 管深拿眼偷偷瞧他家王爷,也未瞧出分毫情绪和异样,便没再做声。 卞惊寒却忽的脚步停住,“彩珠可以处理了,给她一杯酒,或者一段白绫吧。” 管深怔了怔,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彩珠左右是死,却没想到这么快,毕竟目前的情况是,虽真相已白,可薛贵还在逃不是吗? 看来,这个男人说得没错,彩珠对于皇帝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棋子,既无用,便直接弃。 “是,奴才这就去办。” ** 将彩珠处死,以及后事都处理干净,天已经擦黑。 管深踏进云随院的时候,卞惊寒正在院中练剑,他站在旁边,等他最后一式舞完,收剑落鞘,这才上前。 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佩剑,正准备跟他禀报彩珠的事,一个府卫急急奔了进来。 卞惊寒正准备净手,见到此人,便停了下来,微微拢了拢眉,先开了口:“什么情况?” “启禀王爷,人不见了。”府卫气喘吁吁,看来是一路狂奔来的。 “什么人不见了?”管深听得一头雾水,也皱了眉。 “就是那丫头,那丫头走了,原本一直坐在府门口的台阶上的,属下......属下也按照王爷的吩咐一直盯着她的,就方才去如厕了一趟,也让另一个府卫看着的,等属下回来,那府卫说,小丫头走了。” “走了?”卞惊寒眸光微微敛起。 管深懵了。 所以,他们现在说的是弦音那丫头? 那丫头没有离开,一直等在府门口,然后他家王爷吩咐这个府卫盯着那丫头,有任何动向及时来汇报,然后,现在小丫头走了,所以,他那么急着过来禀报? 可是...... 他还是有点懵。 “可看到往哪个方向走了?”卞惊寒问府卫。 府卫摇摇头,“可能看天黑了吧,去附近哪里投店去了,又或者去买吃的去了。” 卞惊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扬扬袖示意府卫退下去,“再有什么情况立即过来禀报!” “是!”府卫领命而去。 卞惊寒躬身净手,管深连忙帮他舀水,心下好奇,便忍不住问出了声:“恕奴才斗胆,不是王爷让那丫头走的吗?” “本王只是想给她点教训,逼她说实话。” 管深汗。 大汗啊。 “所以,王爷并没有真要赶她走?” “当然,保全她,本王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还未将她培养出来为本王所用,怎的可能就随便放她走?本王不过是想,小孩子嘛,给她点颜色,吓唬吓唬,总能让她说实话,谁曾想,她竟这点耐性都没有。” 管深:“......” 既然是这种想法,那王爷您老人家可以先给我说的呀,还让我把话说得那般冷酷无情、无转圜的余地。 现在好了,人走了吧。 “那现在怎么办?派人去找吗?” “找什么找!就这点耐性,也培养不出什么来,反正,虽不能为本王所用,从三王府出去的人,别的府也不会用。” 正文 第112章 王爷轻点(1更) 管深便不再做声了。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既然不用找,那做什么还要府卫有什么情况立即前来禀报呢? 还有,这个男人一直说培养,可他就看到他教她识几个字而已,这也叫培养? 待卞惊寒净完手,管深将铜盆里的水泼掉,蓦地想起一事:“王爷,彩珠是这云随院的大婢女,如今被处死,那这云随院得再提一个大婢女起来,王爷看,是素芳呢,还是佩丫?按照资历,应该是轮到素芳了,但是佩丫似乎更老实听话一些......” “这种小事也要问本王吗?”卞惊寒放下撩起的衣袖,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厢房的方向走。 “是,那奴才就自己做主了。” 刚准备喊个婢女过来将铜盆、锦帕之类的东西收拾掉,前方卞惊寒蓦地停了下来,回头问他:“佩丫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丫头救下的那个婢女?” 管深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问题。 “回王爷,是的。” 回完,就等着对方指示,却又发现对方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转身走了,留下他一人站在那里懵逼了好一会儿。 所以,这个男人的意思是,佩丫做大婢女? ** 卞惊寒走到半路,遇到婢女素芳,素芳垂眸颔首,盈盈一欠身,对他毕恭毕敬行礼:“王爷,厨房的晚膳做好了,请问王爷是现在用吗?” “暂时不用。”卞惊寒脚步未停。 素芳眼睫颤了颤,“是。” 再抬头抬眼,卞惊寒已经走了老远。 望着他的背影,她都禁不住心跳踉跄起来,虽然她知道,方才这个男人或许看都未看她,就如同那日在听雨轩,她特意梳妆了一番、戴着崭新的簪花给他上茶时一样,他正眼都未瞧她一下,但她今日不气。 因为她心里高兴。 彩珠终于死了,那个成日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彩珠终于死了,终于轮到她给这个男人传膳了,她终于离这个优秀尊贵的男人又近了一步。 ** 回了厢房,卞惊寒将桌上的烛火捻亮,便脱了身上的袍子,这身是专门进宫面圣穿的,在府里,他还是习惯穿软袍。 本打算就只换外袍的,却发现中衣的左袖上一片湿润,他知道,是手臂上的伤还未好,方才练剑牵扯到了,造成了伤口出血。 皱眉,他将中衣里衣一起脱了。 就在他只着一条亵.裤,走到橱前拿衣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异样,他眸光一敛,猛地回头。 便看到他的床榻底下,趴伏着一人一猴,而人正探着小脑袋痴痴怔怔地望着他。 大概是被他回头的动作惊得回过神,“啊”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然后又赶紧往床底里面爬。 卞惊寒:“......” 说实在的,有那么一瞬间,卞惊寒真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懵了片刻,才神色一凛,大步上前,躬身将床底下的人手臂一攥、一拽,扯了出来。 “聂、弦、音!” “啊,痛、痛、痛,王爷轻点......”弦音龇牙咧嘴,因为被男人老鹰抓小鸡一般提着,她只能扑腾。 正文 第113章 杀了我吧(2更) 男人却并未因为她的呼痛和扑腾而放开她,拧着她一转,便将她抵在了墙上,大手也由攥着她手臂变成封着她颈脖。 “你几时进来的?在本王的床底下做什么?”他逼问,俊颜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就撩打在她的面门上。 弦音长睫轻颤,喘息着,指了指他锁在她喉咙处的大手。 他这样,让她如何说话? 男人陡然松手,她的身子就顺着墙壁往下一滑,男人又再次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依旧抵在墙上,不让她动弹。 尼玛,这算是壁咚吗? 要命的是,这个男人上身还未穿衣服,他能将她当孩子,她却没法以一个孩子的心态啊。 主要是这身材,简直了! 这才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好吗? 真不愧是练武之人,这膀子、这胸膛、这腹肌......简直完美到爆。 而且,而且,为了尽量不让墙壁碰压到自己背上的伤,她还得努力朝他面前贴。 “那个,王爷能......能不能先找件衣服穿上?” “先回答本王的问题!”男人声如寒霜。 弦音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吧,你身材好,你说了算。 “我进来有一会儿了,然后今日可能太折腾了,身上的伤很痛很痛,想躺一会儿,可地面是汉白玉,太凉,而我又不敢躺床上,因为知道王爷有洁癖,忌讳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没有办法,见床底下铺了地毯,便带着姐姐躺了进去。” 弦音说得可怜兮兮的,男人眼波动了动,“你怎么进来的?” 门口不是一直有府卫守着。 “王爷是问怎么进的云随院,还是问怎么进的厢房?” 男人没做声,脸色很不好。 弦音只得两个都答:“云随院是翻墙进来的,而厢房,是用脚走进来的。” 男人:“......” “不是让你滚了吗?做什么又回来?竟还跑到本王的内室里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本王的内室,严禁任何人入内吗?佩丫当日......” “杀了我吧!” 男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打断,并且非常配合地小脖子一伸,眼睛一闭,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来的模样。 然后,蔫蔫的,一脸生无可恋,小嘴嘀咕道:“我回来本就是送死的,我就是知道入王爷内室者死,才进来的,反正......反正我离开三王府也没地儿去了,天下之大,既没了弦音的容身之地,弦音还不如死了算了,能死在王爷手里最好,就当弦音以死明志、证明自己绝非坏人了,所以,请王爷杀了我吧!” 男人:“......” 凤眸微眯,凝在她紧闭双眼的小脸上。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眸光如刀,似是要将她剖开看透看穿。 弦音睁开眼,一脸的冤枉,“在王爷面前我还能耍什么花招?” “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会杀你?”男人薄唇轻启,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一字一句,皆是寒气,“进本王内室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的。” 弦音眼睫闪了闪,心一横,当即不怕死地怼了回去:“上次彩珠不是没死?” “现在不是死了!”男人回得也快。 正文 第114章 自己解决(3更) 弦音一怔。 彩珠死了?这么快就被处死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大概是见她怔愣,以为她吓住了,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所以,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大手终于松开她,男人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嗯? 弦音回过神,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尽是懵懂:“做什么?” 男人沉声:“本王不想脏了手,你自己动手解决!” “解决什么?”弦音又问。 男人差点没被她一口老血给呕出来,直接脸色一硬,上前,长臂一把将她挟起,大步往外走。 弦音惊呼:“王爷要做什么?” “你可以再大点声,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你进了本王内室。” 弦音当即闭了嘴。 因为他上身没穿衣,又被他挟在腋下,脸正好对着他的腹肌,弦音觉得那八块腹肌真得很晃眼。 出了内室,来到中房,卞惊寒毫不怜香惜玉地、甚至可以说有点粗暴地将她放下来,然后扬手一指:“桌上有把匕首,割腕也好、割喉也罢,自己解决!” 弦音汗。 原来是叫她自裁啊。 不至于吧? “王爷......” “快点!本王可没有耐心跟你耗!”男人一脸的寒凉与不耐。 不会吧?来真的? 弦音这才感觉到害怕,怯怯看着他,没动,见男人亵.裤一动,作势就要拾步,她吓得赶紧跑到桌边拿起那把匕首。 匕尾上熟悉的图案入眼,她发现这就是那日在湖底,他刺她背心的那枚。 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抬眼问男人:“王爷的手臂是怎么伤的?” 男人:“......” 无语了片刻,男人冷声:“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伤怎么来的?倒不如想想如何一匕首下去能让自己死得痛快点?” 这次轮到弦音无语了。 尼玛,匕首在我手上,就不怕我一匕首刺死你!虽然对于武功高强的他来说,这完全不可能,她也不过如是吐吐槽。 就在她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扭转局面的时候,外面骤然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 与此同时,还伴有脚步声。 弦音一震,看向男人,发现男人比她的反应更大,脸色变了不说,人影一晃,顷刻就闪身来到了跟前,并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下一瞬视线一暗,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了。 头顶传来男人没有温度的声音:“等一下!” 当然,她知道是对管深说的。 然后,她就感觉到发顶一重,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就发现男人快速将几个画轴放进来。 尼玛,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过来,男人将她塞哪里了。 塞用来装画轴、卷轴的落地大瓷瓶里了! 不是要她自裁吗?做什么还要藏她? “进来吧。”男人的声音就响在近旁。 管深端着晚膳托盘进来,有些被眼前的情景惊诧到。 方才这个男人让他等一下,他以为他在换衣服之类的,可是现在进来看看,他只穿一条亵裤,上身赤着、手里还拿着一副画卷在看,那让他等一下是做什么? 正文 第115章 自我纾解(4末) 哎呀,不会是在...... 管深眸光一敛,蓦地想到一种可能。 抬眼偷睨男人神色,虽一如既往的面沉如水,可冷硬的五官线条明显有点紧绷,这对这个男人来说,就是不正常。 只穿条亵.裤、赤着上身、拿着画、还让他等等再进来、表现又有些紧绷不正常......所以,真如他所猜? 在看那方面的画,自我纾解? 其实这也正常啊,他家王爷正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既没娶妻,又没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难免有需要的时候。 “咳咳”他清清喉咙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听素芳说,王爷还未用晚膳,这时辰已不早了,王爷身体要紧,所以,奴才就给王爷端来了。” “嗯,放桌上出去吧。”男人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其实很寡淡,也很寻常,大概是心里作用,管深莫名就觉得里面蕴着一丝心虚的味道,又加上如此迫不及待赶他走,让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 将饭菜盘碟端出来摆在桌上,拿起空托盘,他对着男人鞠了鞠,告退。 想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几时奴才给王爷买几本书吧。” 男人没听懂:“什么?” “就是......” 管深抿了抿唇,有些不敢讲,可又想,都男人嘛,这种事就如同吃喝拉撒睡一般正常,而且,他已开了头,不好不讲。 “就是那方面的画本,成书的那种,那种翻着省事,像这画轴太大了,很不方便。” “那方面?哪方面?”男人俊眉微拢,疑惑问向他。 管深眉心一跳,哎呀,自己是不是太多舌了? 这个男人这般装,装听不懂、装没事人,就说明根本不想被他看出来,他不该说的。 他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没......没什么,奴才告退。” 管深躬完身作势就要逃,男人却似突然明白了过来,脸一黑,眸一沉,手臂一挥,手中画卷被大力掷甩出去,“啪”的一声砸在他的脚边地上。 “胡想什么!”声音更是从牙缝里面出来。 画卷是散开的,一副山水丹青画入眼,管深脸色一滞,作势就要跪下告罪,却已被男人扬手止了:“出去出去!” 如得大赦,管深刚准备离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内室跑了出来。 管深脚步顿住,男人脸色一白,转瞬又恢复如常。 待小东西跑近,管深发现,赫然是那丫头的那只叫姐姐的猴子! 它怎会从内室跑出来? 那丫头不是已经走了吗? 猴子留下了? 他疑惑看向男人,男人黑着脸,微微摊了下手,幅度不大,但是,已很明显表示他也不知情况。 好吧,这种小.畜.生个子小、跑得又快,滑不溜丢的,平素也不易引人注意,估计几时钻进内室,都没人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 入内室者死!所以...... “王爷,请问该如何处置它?” 边问,边只手拿了托盘,倾身准备将猴子捞起来,却被男人的话震得停了动作。 “它是人吗?”男人不答反问。 管深怔了怔,直起身,所以,不处死了是吗? 可是王爷,您老人家的指示明明是,入内室者死,而不是入内室的人死,者难道不包括猴子? 当然,他没问。 抱着托盘麻溜地出去。 正文 第116章 放我出来(1更) 管深走出很远,还是一头雾水。 他们家王爷脾性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呢。 这春寒料峭的,上身脱得.精光,只穿条亵裤欣赏山水画,如此雅兴,他表示,作为一个下人,还真是不能理解。 ** 中房里,卞惊寒亦是一脸的不爽,阴郁着眸子睇着那只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的猴子。 大概因为他是这间厢房里能见到的唯一活物,姐姐也定定看着他。 一人一猴就这样对峙了好久,卞惊寒突然扬手,就听到一声叫喊:“别杀姐姐,别杀姐姐!” 卞惊寒眸光一敛,手腕翻转,紧急将掌风收了回来,侧首看向落地大瓷瓶里已经站起,却也只能露一个脑袋的弦音,脸黑得厉害。 弦音眯眼一笑,涎着脸道:“方才王爷也说了,它不是人,所以,王爷就不要跟它计较了。” 卞惊寒没做声,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很不爽,更像是生闷气,半响,才声音稍显一丝紧绷地开口:“方才都听到什么了?” “我还只是个孩子,我听不懂。” 弦音撇得也快,撇完才觉得自己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不撇得好。 果然,男人的脸色更加沉了几分。 转身,迈开大长腿,径直往内室走。 弦音一看急了:“王爷,我出不来呀,我个子矮,又不会武功,不能飞来飞去的,这落地瓷瓶这么高,我......” 话还未说完,男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内室的门口。 “王爷,王爷,放我出来......”弦音只得继续唤。 边唤还边拿手里方才都没来得及放下的匕首,敲击着瓷瓶内壁,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响。 “王爷,做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对吧?是王爷将我放进来的,就应该将我......” 男人蹙眉走出来,沉声道:“再给本王敲几下试试,这瓷瓶可是御赐之物,敲碎了,十个聂弦音也赔不起。” 弦音吓得赶紧住了手。 可怜巴巴:“那王爷将我弄出来嘛。” “你不是有本事让自己变大变小吗?变大啊,变大变高了不就出来了?”男人没好气地回道。 弦音汗。 敢情挖个坑在这里等着她呢。 “我......我那是影子,是假的,是骗人的,又不是真人变大变小,如何能出来?” 弦音一副委屈的样子,叫得有些累了,背上的伤还痛,她便将脑袋靠在了瓶口,也不说话了,怏怏的,休息。 男人睇着她,也没做声。 静谧了片刻,便边系着身上里衣的腰带,边朝她走过去。 闻见脚步声,弦音抬起头。 见男人正娴熟地将腰带随随打个结,她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进内室是去拿衣服穿了。 现在穿有什么用? 早听她话将衣服穿上,不就不会被管深误会是那啥需要、在自.撸吗? 活该! 男人冷着脸近前,只手攥住她的领子,直接将她从瓷瓶里拧了出来。 落地站稳,男人松了手。 弦音看看手里的匕首,又瞅瞅男人,眉眼一弯:“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正文 第117章 如何收场(2末) 男人眼波微微一闪,冷嗤:“本王几时说过不杀你了?” 弦音小脑袋歪了歪:“那方才管家大人进来,为何王爷要将我藏起来?” 不就是不想让管深看到她进了他内室吗? “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男人不可理喻地摇摇头,瞥了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是不屑:“那是本王不想管深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弦音故意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就算是孩子,那也是女孩子!”男人接得也快。 弦音汗。 好吧,这话从字面来讲没毛病。 的确,她是个孩子,还是个女的,可不就是女孩子。 其实,她也不是自信,她还不至于盲目自信到这种地步,她只是看到了两个人的心里,所以才翻墙回到了这里。 一个是管深的。 下午管深去通知她走的时候,她看到的,得知这个男人为了保全她,搭上了自己亲手培养的一个心腹薛贵。 另一个就是府门口的那个府卫的。 她发现那个府卫一直盯着她不移眼睛,心下蹊跷,才去读他心里的,得知这个男人让他随时关注她动向、随时报告。 她将两人的心里一结合,想了想,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是真的想要赶她走,而是想要给她一次狠狠的教训,或者是逼她说实话。 而且,自己予他而言,应该也有用处,不然,她一个小孩子,跟他非亲非故,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他不至于会如此大费周章地保全她。 既然保全她,自然是她有用,而有用,自然就应该不会轻易杀她,她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反正出去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任何一个王府都不可能要她,不如铤而走险,看是否真如她所料,所以,她来了他内室。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 虽然他一直各种狠话要杀要剐的,可她心里清楚,他这种男人,若真动了杀心,哪会那么多废话?怕是给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将她塞瓷瓶里面就是最好的证明,前一秒还让她用匕首自裁呢,下一秒就生怕管深发现将她藏得飞快。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这件事如何收场? 这么一个傲娇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她留下的,必须有个很硬的她必须留下的理由才行。 求他,肯定没用,下午在府门口她已经用过了。 可是,让她说实话告诉他自己会缩骨,她也断然不会说,不能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那怎么办? 就在她正暗暗思忖,突然听到男人一声低喝:“找死!” 弦音一震,还以为说她,见男人眸光阴鸷,并未看她,她猛地意识过来什么,惊措转眸,便看到姐姐不知几时竟跑到了方才管深放晚膳的那张桌上,正在吃盘碟里面的东西,桌上一片狼藉。 弦音汗。 眼角余光瞥见男人墨色里衣袍袖骤然一扬,她脸色一变,想求情阻止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只得飞扑上前死死抱住他那只手臂:“不要———” 然,掌风已劈出。 正文 第118章 还能怎办(1更) 弦音脸上血色全无,睁着大大的眸子,以为姐姐铁定会被那道凌厉掌风劈飞,却惊喜地发现,大概是她抱胳膊抱得及时的缘故,掌风竟偏了位置,击在了桌边上,且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肃杀,只是将桌子击得一晃而已。 姐姐吓得嗷了一声,蹿到地上。 有惊无险,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怕他再来第二下,不敢松手,死死将他的胳膊抱住。 “放手。” “不放。” “放不放?”男人沉声。 “不放不放,除非王爷答应放过姐姐。”弦音豁出去了。 不仅不放,还几乎将整个人都吊在他的那只手臂上。 男人垂目凝着她,看着她头脸都枕在他胳膊上,双手箍抱着,恨不得两条腿都能缠上去的赖皮样子,有些头疼地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了捏眉心。 “本王再说最后一遍,放手。” 沉声说完,他试着将手臂抽了抽,依旧没抽出来,对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箍得更紧了,他便也不抽了,直接迈开长腿往饭桌的方向走。 如此一来,弦音就被拖着一起过去了。 在桌边站定,男人忽然开口:“本王的扳指呢?” 弦音一怔,抬头,双手依旧没有撒开,问他:“什么扳指?” “玉扳指,本王夜里掌灯的时候,取下来就放在桌上,你拿匕首的时候没看到吗?” “有吗?”弦音拧起了小眉头。 玉扳指? 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一丁点印象呢。 当时,以为他动真格要她自裁,哪还有心思注意这桌上有些什么东西? “当然有,”男人口气笃定,“管深将饭菜放桌上离开时,本王看了看饭菜,还看到扳指在的,就在盘碟边上。” “那赶快找找,肯定还在的,管家大人走后又没人进来过。” 弦音说着,便扬起脑袋直往桌上瞅,一双手却依旧抱着他手臂不放。 “桌上没有。” 男人话落,蓦地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臂,一道掌风带出,桌上狼藉一片的饭菜便被掌风扫开,男人再凝目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 靠! 弦音突然觉得好无语! 是真的无语。 不是这个男人无语,是自己太无语,她抱着他一只胳膊做什么呀,那么死死抱着做什么!他另一只胳膊不是照样能劈掌风吗? 这个男人竟然也不提醒她,就是故意看她笑话吗? 松开他的手臂,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帮他找扳指,“什么颜色的?” “绿色和田玉。” 找来找去,还真没有。 “不会是被你那只猴子吃进腹中了吧?”男人忽然道。 弦音眉心一跳,扭头看向坐在地上还在吧嗒吧嗒嘴的姐姐,艾玛,别说还真有可能,扳指又不是什么大物,而且玉又光滑,跟着其他食物一起不小心吞下去了也正常。 顿时小脸就白了:“那怎么办?如......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 与她相反,男人是脸黑了,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 说完,拔腿就朝门口走,然后朗声唤:“管深!” 正文 第119章 剖腹取物(2末) 没多久,管深就来了。 一进中房看到弦音在,管深愣了愣,很是意外,不过一想,方才那只猴子在,想必是来找猴子的。 只是这气氛...... 一人黑着面,一人白着脸;一人一身怒气,一人怯怯紧张。 难道是在追究那只猴子擅闯内室之罪? 心中疑惑,他对着面色阴郁的男人微微一鞠:“王爷。” “那只猴子将本王的玉扳指吞了,可有何办法?”男人沉声开口。 管深一怔,愕然抬头。 看看男人,又转眸看看地上的那只猴子,再看看弦音,眼睫颤了几颤。 玉扳指? 这个男人几时有玉扳指了?他怎么平素没看到?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猴子已经吞下了扳指,能有何办法?除非...... “回王爷,玉石之物,在腹中是不会消融掉的,必定还在其中,可以剖腹取物......” “不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急急打断,“剖腹的话,姐姐就没命了。” “莫不会你到现在还觉得那畜生活得成?”男人侧首冷问向她。 弦音咬了咬唇,小声嘟囔道:“王爷不也说了它是畜生吗,畜生又不懂事的......”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本王那可是御赐的扳指!” 又是御赐的! 弦音便不再说话了,却是一脸的不服气。 装画轴的瓷瓶是御赐的,这扳指也是御赐的,怎么就那么多御赐的东西? 而且就算是御赐的,那也是个死物,姐姐却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 当然,这些她不敢讲。 其实心里犯嘀咕的并非她一人,管深亦是。 他怎不记得皇上几时御赐过玉扳指给他们家王爷了? 不过,看那丫头一脸急色,他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王爷,其实不剖腹也是可以的,还有一法子,只不过这法子有些……” 男人瞥了他一眼:“说!” 管深依旧犹豫了片刻,才略带试探地开了口:“就是给猴子喂食一些不切断的菜,比如韭菜,现下正是韭菜多的季节,也便利,不用刀切,就整根炒,喂其食下,多喂几次,应该…..应该可以将扳指卷带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管深又顿了顿,抬起眼梢偷睨了男人一眼,才声音明显低几分的接着道:“应该可以将扳指卷带着拉出来。” 拉、拉出来? 弦音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起来,也顾不上还未止住咳,就赶紧边咳边道:“这办法……咳咳……这办法好……” 男人黑着脸,睇向她。 她又连忙解释道:“王爷,这办法真的好……既可保全扳指,也能保全姐姐……要不这样,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我保证让姐姐将扳指……” 见男人脸色阴鸷得厉害,那个“拉”字她愣是说不出口来。 “我保证将扳指完璧归赵!” 男人冷哼:“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本王不知道,那可是御赐的东西,就算本王不戴,也可以放着,是断然不会扔的,更不会扔给你!” 弦音怔了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男人是以为她会像要他扔弃的衣袍一样,想将这枚“不干净”的扳指据为己有。 随即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御赐之物我也不敢要。” 所以,这是同意了? “大概要多长时间?”男人问向管深。 管深蹙眉:“这个很难说,可能一日两日,也可能十天半月。” 正文 第120章 想想真虐(1更) 再次想起这件事,已是翌日清晨,弦音蹲在致远院姐姐的小窝旁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拿着火钳扒拉着姐姐的便便。 没想到留是留下来了,却捞得了这么一份好差事。 这家伙一日不将扳指拉下来,她就得做这下作事一日,想想真虐。 更虐的是,就算姐姐拉下来了,她还得将扳指藏起来,说姐姐没拉出来,然后,这件扒拉便便的下作事,就得要一直做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以这个由头在三王府继续呆下去。 昨日管深的心里她有凑巧看到一条,是他也没有见过这个玉扳指。 连管深都没有见过.....艾玛,莫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个扳指,这些都是卞惊寒那厮杜撰的吧? 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在这里扒拉了,做做样子就行了? 不行! 万一不是呢? 毕竟管深只是管深,虽是近身之人,却也未必对这个男人的事,事事都知。 所以,还是乖乖扒拉吧,若真是个御赐之物,皇帝追究起来,可就倒大霉了。 佩丫来到院中的时候,弦音刚扒拉完起身。 “弦音,”佩丫一脸喜悦上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便赶紧塞了些蜜枣给弦音,“因为买的不多,别人看到不给不好。” 难得见佩丫如此开心的样子,弦音问:“遇到什么喜事了?” 佩丫抿嘴笑,不答。 “让我猜猜看。”弦音笑睨着她的眼睛。 “升官了?做大婢女了?” 佩丫点头,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 弦音自是也为她高兴,“恭喜你了。” “谢谢小弦音,”佩丫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帮,我现在.....至少,至少是大婢女了。”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有些害羞地咬了唇,两颊红红的,还低了头,甚是难为情的样子。 弦音心里一阵柔软,点头,“嗯,好。” ** 凉亭里,卞惊寒和李襄韵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的石桌上各式小菜摆了一席。 李襄韵一手轻拂衣裙的云袖,另一手执起玉筷,夹了一个小笼包放于卞惊寒面前的碗碟内,笑道:“这是襄韵亲手做的小笼包,三爷尝尝看,可与长待弄那家的味道有差多少?” 说完,又蓦地想起什么,扬了扬手中的玉筷,“放心,襄韵对三爷还是了解的,三爷从不与人共筷嘛,所以,就我们两个人,襄韵让布了三双筷子,这双干净得很。”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没做声,执起筷子夹了那小笼包轻咬了一口。 见对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笑着点点头,“嗯,不错,可以以假乱真,想不到几年未见,你竟连小笼包都会做了。” 李襄韵垂眸一笑,脸色略显黯淡:“出门在外,东奔西走,有什么学不会的。” 卞惊寒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大手执起边上的杯盏,啜了一口茶水。 李襄韵心里掠过一丝失望,却终是没有表现出来。 “对了,问三爷件事。” 正文 第121章 给他惊喜(2末) 卞惊寒自茶面中抬眼。 “三爷可听说过拥寒门?” “拥寒门?”将手中的杯盏放于桌上,卞惊寒点点头,淡声道:“略有耳闻,听说是近年来江湖上迅速崛起的一个门派,以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为己任。” “嗯,”李襄韵放下手中玉筷,略略凑近了一分,“那三爷可听说过,拥寒门的门主是一位女子?” “哦?这个倒是没听说。” 见男人淡声说完,却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也未表现出丝毫讶异和兴趣,李襄韵水眸眸底再次闪过一抹失望。 抿唇略一思忖,她直接开门见山:“若是将这股力量给三爷,想必定能助力三爷不少。” 男人原本想去执筷的手这才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 美目流转,李襄韵便也殷殷迎上他的视线。 本以为他接下来至少会问句,什么意思,而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却是:“快吃吧,都凉了。” 李襄韵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亏她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万分沉稳谨慎的人,这种敏感的话题,不轻易接话、不轻易表态,才是他的一贯作风,不然,她真的是要被他呕出血。 这些年,她看似跟着她父亲出镖东奔西走,实则上,她是在暗中收集储备力量。 是的,她就是拥寒门的门主,建立和壮大这个门派,她吃了不少苦,也花了不少心血,她不是为了别人,亦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深深地知道,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目前只是韬光养晦,迟早一日会厚积薄发,而能与这样的男人携手并肩,也绝非一般的女子可以做到,她只能竭尽所能。 所以,她秘密创下了拥寒门,此门的名字,拥寒,拥护卞惊寒,也足以表明了她的心迹和立场,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今此股势力已成不小气候,此次回来,她便是想将这个惊喜送给他。 看他故意岔开话题,避而不谈,更能说明他深知此股力量的厉害,弯了弯唇角,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襄韵记得三爷以前最爱看古人兵书,前段时间押镖,襄韵机缘巧合得了一本,说是上古一战神留下的孤本,等会儿襄韵让人给三爷送来。” “好,多谢。” 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小米粥,瓷勺搅了搅,男人优雅至极地吃了起来,也未多言。 ** 回到如意院厢房,李襄韵打开壁橱,从包袱里找出那本兵书,又自袖中掏出一块菲薄的玉。 兵书翻开,将玉夹于其中,再合上,她拿着书整个看了一圈,因玉实在太薄,丝毫看不出书中夹了东西。 她很满意,拿着书便出了门。 进了云随院见到几个婢女在洒扫,她问:“谁是大婢女?” 佩丫闻言,连忙丢了手中扫帚快步上前:“奴婢是。” “王爷此时在听雨轩看书,帮我将这本书送去给王爷,不得乱翻、不得假手于人。” “是!”佩丫将手放在婢女服的衣摆上揩了揩,双手接下。 正文 第122章 明白个屁(1更) 弦音来到听雨轩的时候,卞惊寒已经在了,她站在二楼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拾步走进去。 “王爷早上好!” 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学识字了,怕不来又落他责罚,便想着前来看看总归不会错的。 卞惊寒自书中徐徐抬起眼,瞥了她一眼,“扳指......出来了吗?” 弦音心道扳指二字后面顿了那么久,是拉字也说不出口吧? 眉眼一弯:“没,还没呢,不过王爷放心,一定会出来的。” 卞惊寒没再说什么,又垂眸看向手中的书卷,扬袖指了指书桌的前面,示意她过去。 “是!” 她移步上前,毕恭毕敬地站在他所指的位置。 等了半响,却不见他说话。 就在弦音刚准备开口问的时候,他又蓦地将手中书卷放了下来,“有几件事情本王必须跟你说明白,第一,你擅入本王内室,理应处死,之所以你的脑袋还在,并非本王开恩,而是因为本王的御赐扳指还在那只畜生的腹中。第二,同样的,你本已被赶出王府,本王暂且让你留了下来,也非本王改变决定,亦是因为那枚御赐扳指。明白吗?” “明白!” 明白个屁! 她更明白的是,说这第一第二作甚,既然都是为了那御赐扳指,直接杀了姐姐取出来便不都解决了? “明白就好,”似是对她既快又响的回应还算满意,没在这件事上多说,“准备学识字吧。” 弦音颔首,指尖碰到袖中的一抹冷硬,她探手进去拿了出来。 是一个小瓷瓶,她迈前一步将其放在卞惊寒面前的桌上。 “什么?”卞惊寒抬眼。 “这是前日梁大夫给我换药时,给我留的药,我看王爷的手臂似是伤得不轻,这药挺灵的,王爷可以擦擦看。” 卞惊寒眼波微动,没有做声,垂眸看向面前的小瓷瓶。 见他不言不语,也未伸手拿,弦音蓦地想起他的洁癖症,连忙解释道:“王爷放心,这瓶药我还未用过,是崭新的、干净的。” 这才见他将其拿在手中,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瓶的瓶面,也不知是在看那瓷瓶,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说到洁癖和想事情,她倒是真的想起一件事情。 “王爷,您内室床榻下的那方地毯换了吗?” 男人抬起头,睇向她,不知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还是没听懂她说的意思。 她又笑眯眯,讨巧道:“我的意思是,那方地毯我跟姐姐不是在上面睡过了吗,王爷定然会嫌弃,如果要扔掉的话,就给我吧,姐姐喜欢躺我床下,正好缺这么一块地毯。” “聂弦音!” 男人蓦地将手中瓷瓶往桌上一拍,吓了弦音一跳。 “本王堂堂一王爷府中什么药没有,你以为稀罕你拿这么一瓶破药来换一张地毯!” 弦音:“......” 心道冤枉啊,她给药给他,跟她向他要地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她只是突然想到便提了。 刚想跟他解释,便看到管深自门口急急走了进来。 正文 第123章 公诸于众(2更) “王爷,四公主和八公主来了,正好碰到了李姑娘,李姑娘先将二人迎去了前厅。” 管深颔首禀报道。 弦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李姑娘就是卞惊寒奶娘的女儿,那个叫什么襄韵的女子。 “她们来做什么?”卞惊寒边问边顺手将小瓷瓶拢进了袖中,起身。 “听四公主说,她马上要远嫁了,这两日每个王府走走,也当是道个别。” 卞惊寒便没再做声,一甩衣摆往外走。 留下弦音一人站在那里不知该离开,还是该留下等。 想着他们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了事的,她还是决定先回致远院,等公主们走了,她再来。 刚下楼走出听雨轩,便看到佩丫捧着本书急急跑过来:“王爷在不在上面?” “不在,怎么了?”弦音见她跑得满头大汗的,心中疑惑。 佩丫皱眉,躬身喘息,“李姑娘让我将这本书送给王爷,且不能假手于人,可我刚刚肚子实在是痛得厉害,便拉肚子去了,如果王爷等着这本书用就完了.......” “等应该不等的,王爷去前厅了,不过,那位李姑娘也在前厅,若她知道你的书还未到王爷手里,不知会不会怪罪?” 弦音有些担忧地说着,她并未了解过那位李襄韵小姐的为人,不知道怎样。 抬眸蓦地看到卞惊寒跟管深一前一后正从回廊折去前厅,连忙伸手拍佩丫:“快,快,快去,王爷在那儿!” 佩丫闻言,转眸一看,连忙捧着书就奔过去。 管深也在这时看到了她们两个,大概是见佩丫跑得急切定然是有事情,而弦音则悠闲地站在那里,便朝弦音招手,且指了指果室的方向,并朝她做了一个苹果的手势,又指了指前厅。 弦音会意,这是让她去准备点水果端去前厅,点点头,便朝果室而去。 “王爷。” 这厢佩丫终于在男人即将要踏进前厅的前一步赶到,微微松了一口气,颔首躬身,恭敬将书双手呈上。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这是李姑娘让送的,手上已是一轻,男人已径直拿过书,脚步未停,进了前厅。 大概是拿得急,又是只手拿的,且只攥了线装订的那边,随着男人进入前厅,一枚什么东西自书中飘落下来,委于地上,前厅的地铺的是汉白玉,发出一道清脆之响。 众人自是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洁白无瑕的地面上一枚绿色菲薄的玉静陈。 几人的脸色霎时一变。 李襄韵、四公主、管深,当然,还有卞惊寒,只不过卞惊寒就那么一瞬,快得都没人发现他变了脸色,就已是恢复如常。 八公主卞鸾疑惑上前,弯腰将那枚薄玉拾起:“咦?这是什么东西?” 佩丫见众人的反应不对,特别是李襄韵的,脸色那么苍白,以为这个女人是因为偷偷表白她们家王爷却被这样公诸于众了,面子上挂不住,恐自己被怪罪,佩丫正欲悄悄离开,却是蓦地听到一道女声响起:“站住!” 出声之人是四公主卞彤。 弦音端着果盆进来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正文 第124章 是奴婢的(3更) 还有素芳,她正在前厅里面给几人上茶,自是也看到了这一切。 先前李襄韵去云随院让佩丫送书的时候,她也在院中洒扫,当然知道书是李襄韵让佩丫送的。 那么此刻这玉从书中掉下,李襄韵又脸色不好看,她心中的猜想跟佩丫一样,以为这个女人偷偷表白被揭穿觉得自己丢了脸。 见李襄韵丝毫没有想承认那玉是自己的意思,四公主又突然将佩丫喊住,她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 当即便出了声。 “佩丫你好大的胆子,以为自己当上了大婢女就了不起了,就开始痴人做梦,肖想王爷,王爷是我们这种下人能肖想的吗?你以为王爷会收你的玉?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她很清楚,王爷当前、两位公主当面、还有一个当事人李襄韵在场,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说话,但是,机会太难得了,真的太难得了,她实在忍不住,她不想失去。 好不容易彩珠死了,她以为大婢女之位怎么的也该轮到她了,因为在云随院,彩珠之后,就属她的资历最高,谁知,竟让佩丫这女人捷足先登了。 佩丫要能力没能力,寡言少语,连话都说不清楚,磨子半天磨不出来个屁来,要资历更没资历,凭什么能当大婢女?她不服,很不服! 这口气正没地方出呢,没想到赶上这事儿,她如何能放着这么好的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不用? 不仅能搞一搞佩丫,还能让李襄韵记自己一人情,她豁出去了。 李襄韵这女人虽然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但是,三王府的人都知道,在这王府,或者说在她们王爷心中,地位却是不容小觑的。 而且,她了解佩丫,就佩丫这懦弱怕事、谨小慎微的性格,也应该不敢轻易说是李襄韵的,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认了。 “这玉是你送给三王爷的?”前方四公主卞彤顺着素芳的话问出了声。 边问,边朝卞鸾伸出手,卞鸾将玉递给她。 这厢,佩丫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奴婢......奴婢......” 她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她很清楚,李襄韵既然一直沉默不语,定是不想认这件事,她就不能轻易将她说出来,否则,她在三王府定然没法呆下去,可是,如果遂了素芳的愿,承认玉是自己送的,一个下人肖想王爷不仅会成为大家的笑柄,还肯定会被赶出王府,同样没法呆下去。 哪一种,都非她所愿,可她又没有第三种选择。 素芳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佩丫一边支支吾吾,一边瑟瑟发抖,眼梢略略抬起偷偷睨向李襄韵。 李襄韵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卞惊寒,脸色已经明显好转了不少,却还是缺少血色。 卞惊寒没做声,轻垂着眉眼,似是在看着跪在地上的佩丫,又似是在想事情,面无表情。 “本宫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见佩丫半天没支吾出来,卞彤秀眉一蹙,怒道。 佩丫吓得赶紧磕头,还未开口,另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已先响了起来。 “启禀公主殿下,那块玉是奴婢的。” 正文 第125章 动了疑心(4末) 出声之人是弦音。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包括一直没有反应的卞惊寒,亦是第一时间转眸看向她。 每个人都是惊讶的,尤其素芳、李襄韵,还有佩丫,当然,卞惊寒眸底同样闪过讶异,只是被他很快敛去。 “你的玉?”四公主卞彤微微眯了丹凤眼。 弦音端着果盘跪了下来:“回公主,是的,是奴婢家传的玉。” “所以,是你夹于书中准备送给三王爷的?” 弦音颔首:“是的,前段时日赏花会,奴婢祈福落水受伤,王爷不仅没有怪罪奴婢,还让大夫给奴婢疗伤,奴婢无以为报,奴婢只是一介下人,唯一值点钱的就是这块家传的玉了,就想着将其送给王爷,聊表寸心,又担心王爷不收,便想了这个法子。” 边上佩丫看向她,一脸担忧,蹙眉示意她不要瞎揽罪责,她给了佩丫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场的,除了卞惊寒,每个人的心事她都读到了,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前的情势是怎样。 玉是李襄韵的,是李襄韵建立的一个叫什么拥寒门的信物,此信物世上只有两枚,李襄韵自己留了一枚,这枚准备送给卞惊寒,此信物可以号令此门的所有人。 李襄韵之所以不敢承认,是因为此门属于江湖组织,且势力庞大,若被人知道她是门主,且准备将此股势力送于卞惊寒,那就彻底完了,不仅会引人怀疑他们的动机,他们二人还有可能被本就多疑的皇帝直接治个图谋不轨之罪。 所以,李襄韵的心里是能推到佩丫头上自然是最好,佩丫只是一介奴婢下人,就算卞彤怀疑,派人调查佩丫,也肯定调查不出什么来。 而素芳对佩丫落井下石的心里,她也看得真真切切。 另外,还有八公主卞鸾的,以及四公主卞彤的。 卞鸾单纯简单,还处在懵懂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卞彤就不同,她心思细腻、见多识广。 卞彤听说过拥寒门,甚至听说拥寒门的令牌是一块绿色的特别薄的玉,见此次这玉正好菲薄,且不像普通的玉佩那样有可以穿线佩戴的眼,这个是一块无洞眼的独玉,所以,便动了疑心。 而且,当看到这块玉上的图案是一衣衫褴褛之人走出一扇门,她更加怀疑了。 衣衫褴褛之人走出门,可不就是寒门! 不过,卞彤也只是怀疑,因为她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令牌,甚至不知道令牌上有什么图案。 这也是弦音敢将这件事揽下来的原因。 反正没见过,只是怀疑,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佩丫送玉给卞惊寒,会被人说成肖想,她送就不同,扯不到男女问题上。 最重要的,她跟佩丫一样,也只是一个下人,就算卞彤去查她,也查不出什么来。曾经卞惊寒不是也查过她吗?不是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卞彤将玉攥于掌心拢住,正欲开口说话,卞惊寒已先轻嗤出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法就是天真可笑,本王想要什么没有,你说本王会偷偷收你一块玉吗?” 正文 第126章 过人之处(1更) 说完,卞惊寒便又对卞彤道:“彤儿,将玉还给她,三哥还不至于会去收一个下人的东西。” 卞彤却未动,将玉紧攥于掌,得体一笑道:“三哥,容彤儿再问她一个问题。” 说完,卞彤再度转眸看向端着果盘跪在地上的弦音:“你说这玉是你的,可否告诉本宫,这玉的两面是何图案,又是何意义?” 李襄韵面色一滞,卞惊寒亦是眸光微微一敛。 且不说方才那玉掉地上之时,这个丫头还未进来,是卞鸾拾起以后才进来的,就算她进来眼尖,也不一定看清上面的图案,而就算看清了一面的图案,也不可能两面都看到。 佩丫蹙眉咬唇,眼底尽是忧色,素芳嘴角一斜,再露得意之态。 而管深虽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致已是猜到了,心里同样替弦音捏着一把汗。 各人眉眼,各种心思,就在几人觉得弦音必定会哑口穿帮之时,弦音却目不斜视地望着卞彤,不徐不疾出了声。 “回公主殿下,玉的正面是一衣衫褴褛之人走出一扇门,反面是......”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一棵李子树。”弦音道。 李襄韵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的何止她?还有佩丫和素芳,以及管深,当然,还有卞惊寒,只不过,他的反应几不可察,只是瞥着她,深邃如潭的黑眸中眼波一漾。 而弦音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块玉是奴婢的家传之玉,其实也是奴婢的家训,奴婢出身贫寒,父亲告诉奴婢,就算出身寒门,也要心存善良,也要懂得感恩,若别人投之以桃,就定要报之以李,这便是这玉面上图案的意义。奴婢也是因为从小受家训如此,才想着王爷于奴婢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而奴婢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块玉了,所以......”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情真意切,李襄韵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如何得知玉上面的图案的,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很庆幸她知道。 不错,正面是一人出寒门,设计之时,她想的是,这幅图不仅可以寓意拥寒门,也可以寓意带领手下那些出身贫穷的人走出寒门,反面是一棵李子树,则是代表她自己,她姓李。 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机灵得紧,这一瞎乱掰扯,也掰扯得无懈可击。 难怪那日踩高跷,为了维护这丫头,卞惊寒差点跟卞惊书干起来。 她当时就在想,能得卞惊寒这样凉薄冷性之人的偏颇,哪怕只是偏颇一分,也定然是有原因的,今日一见,果然有过人之处。 不仅聪明机灵,还有胆识,面对王爷公主们,一个小小的孩子,竟毫无惧色。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颗忠心,或许是忠心吧,对卞惊寒这个主子的忠心,也或许不是,或许她只是为了边上的那个婢女两肋插刀而已,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匪浅。 不管哪样,对她和卞惊寒来说,都算是万幸。 前方,卞彤也似是终于打消了怀疑,伸手:“既然是你的玉,便拿回去吧。” 正文 第127章 也愿意给(2更) 除了素芳跟卞鸾,在场的每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谢公主殿下。” 弦音自是也很开心,将手中果盘交于边上的佩丫,正欲上前双手接玉,站在卞彤跟前的卞惊寒已替她将玉接了过来,然后递给她:“你且收好了,本王不要,以后莫再做这种愚蠢之事。” 弦音一怔,抬头看他。 只见他眸色深沉似海,视线正凝着她的脸,里面似是波澜不动,却又似绞着很多的情绪。 麻麻滴,为毛就他的她读不出啊! 伸手将玉接过来,她抿了唇没有做声。 还以为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却蓦地听到前方卞彤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丫头人小心善、知恩图报,彤儿看着甚是喜欢,很合彤儿的眼缘,正好此次远嫁,父皇让彤儿多带些贴身婢女,彤儿宫里原有六名,还差两人,三哥可否将这小丫头送于彤儿?” 弦音浑身一震。 卞惊寒正要收回去的手也是微微顿住,在空中停留了一瞬,这才收回,徐徐转身,他看向卞彤。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入宫当婢女都嫌小,彤儿远嫁可是代表的我大楚,岂能儿戏?带个小孩子前往,对方还以为我大楚无人呢。” 此话在理,边上卞鸾也甚是赞同地开了口:“是啊,四姐,带个小孩子像个什么话,午国会嘲笑看低我们大楚的。” 卞彤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自是不为所动。 “没关系,这种先例又不是没有,咱们的姑母明丽长公主,当年嫁入时国之时,不是也带了一个很小的丫头,比这丫头还小呢,不是照样没人笑话,如今姑母都成了时国皇后了不是。再说了,历来公主远嫁随身婢子都只带四名,最多六名,父皇让我此次带八名,就算有一个小孩子,对方也不可能说我大楚无人。所以,这些三哥跟八妹就不用担心了,三哥现在就只需说,答不答应吧。” 卞惊寒回头看了弦音一眼。 “这个三哥还真做不了主,得问问冯老将军,她在三哥府上是帮冯老将军料理猴子的,这丫头甚得老将军欢心,上次在宫里擅闯禁园那次彤儿也在场,应该知道的。” “没事,老将军一向也甚是疼爱彤儿,待会儿彤儿去跟他讲,彤儿都要远离母国,远嫁他乡了,问他要个人,他不会不给。” 卞惊寒眸色转深,点点头:“嗯,只要老将军同意,三哥无所谓,别说一个丫头,就算彤儿跟三哥要十个丫头,三哥也愿意给。” “谢三哥。”卞彤笑容璀璨。 弦音紧紧将那块薄玉攥于掌心,只觉得就像是捏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在手中一般。 卞彤并未彻底打消疑虑,提出要她,不仅是为了再次试探卞惊寒,也是想将她捏在自己手中,不管她跟拥寒门有没有关系,有,自然更好,没有,只当多了个婢女。 好吧。 心念百转千回,弦音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了一个决定。 “谢公主殿下看得起奴婢,奴婢愿意追随公主殿下。” 正文 第128章 是有气的(3更) 果然如卞彤所言,冯老将军对其甚是宠爱,又加上她眼圈一红,说自己以后就要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远在他国了,老将军哪里还受得住,只好忍痛割爱了。 弦音回房收拾的时候,偷偷扯了扯佩丫的衣角。 佩丫会意,随后便跟了过来。 关了房门,弦音一把抓住佩丫的手:“若是王爷,或者李襄韵问你,我为何会对玉佩那般清楚?你就说,我应该是见过玉佩了,因为你拉肚子的时候,我帮你拿过书。” “可是,你并未拿过书,也未曾见过玉佩呀。”佩丫不解。 弦音只得搪塞:“我的确是见过的,至于哪里见的,你就不要问了,他们若要问你,你按照我说的回就好了。” “可是,李姑娘当时让我不要假手于人的......”佩丫胆小怕事,自是顾虑很多。 “你呀!”弦音摇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得亏你假手于人了好不好?再说了,蹲个茅厕拉个肚子,不假手于人,难道一边揩屁股,一边还要攥着那书不放?” 佩丫:“......” “好了,我保证,她绝对不会因这个怪罪你,正因为这个,她今日才能得以置身事外。” “嗯。”佩丫点点头。 弦音说的,她信,而且,也的确有道理。 “可是,你为了救我,将自己搭进去了,我......”佩丫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弦音心里其实也是很不乐意的,一千一万个不高兴,但是,见佩丫如此,只得无谓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到哪里都是做婢女,看四公主人挺好的,难得她看得起,自是也不会亏待了我,放心吧,什么时候,她回大楚来省亲,我就来三王府看你。” 说得佩丫哭得更厉害了。 弦音心里也堵得慌,她只好安慰自己,离公主出嫁还有几日,这就当做是一个进宫的机会,说不定这几日在宫里,她就能找到梦里的那个女人,如果事情解决得顺利的话,她说不定还可以穿回现代去,到时,谁爱陪嫁谁陪去,关她鸟事。 ** 弦音随卞彤、卞鸾一起出府的时候,卞惊寒、李襄韵一直将她们送出门、并送下府前的台阶。 弦音背着包袱,抱着姐姐默默地走着,自始至终没看卞惊寒和李襄韵一眼,甚至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要感谢原主人这段时间的照顾啊什么的,她没有,径直上了马车。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她其实是有气的。 虽然她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之下,卞惊寒若是不放她,卞彤就越是会怀疑,更越是会执意要她。 但是,心里莫名的就是对他的那句“只要老将军同意,三哥无所谓,别说一个丫头,就算彤儿跟三哥要十个丫头,三哥也愿意给”特别来气。 虽然她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帮佩丫,但,她又何尝不是在帮他? 算了,只希望在宫里能尽快找到梦里的那个女人。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她伸手撩开窗幔一角,发现马车已驶离三王府挺远的一段距离了,而卞惊寒和李襄韵依旧还站在台阶下,目送着她们的方向,未动。 正文 第129章 要听原话(4末) 这厢,李襄韵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见男人一直到马车驶出了视线才收回目光,她弯了弯唇:“可惜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凉意。 李襄韵有些怔愣,心想他可能误会了,连忙接着把话说完:“襄韵的意思是,这丫头人小鬼大、聪明机灵,刚开始襄韵还以为她是一个忠心为主、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人,谁知道竟是......” 男人依旧没有做声,甚至没听她说完,便转过身,墨袍轻荡,拾阶而上。 李襄韵连忙追随上他的步子。 “三爷想啊,哪有当着原主人的面,就主动要去追随新主人的?只有趋炎附势的人才会如此。还有,那块玉她既没还给我,也没有还给三爷吧?想来是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据为己有了。” 男人依旧脚步不停,面沉如水、情绪不明,入了府门,见佩丫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低着头踯躅徘徊,他径直走了过去。 李襄韵自是也跟着一起。 “是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卞惊寒陡然出声,吓了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佩丫一跳。 连忙鞠身行礼:“王爷,李姑娘。” 卞惊寒扬袖止了,长身玉立,只等着她开口。 佩丫咬唇,组织了一下语言:“是弦音交代给奴婢的,所以,奴婢才来叨扰王爷......” “说!”卞惊寒俊眉微蹙,将她的话打断。 佩丫再次吓得眼帘一颤,连忙颔首:“是!” 左右看了看,也未见其他人,便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以布包着,双手呈给卞惊寒。 “这是今日的那块玉,弦音说自己没有机会给王爷,唯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让奴婢替她转交给王爷。” 卞惊寒眸光微敛。 伸手接玉之前,眼梢轻掠,瞥了边上李襄韵一眼。 李襄韵顿时小脸就有些白了。 将玉接过,攥于大掌之中,卞惊寒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佩丫点点头,“她让奴婢转告王爷,她说......她说......” 佩丫在努力地想,如何将弦音的那些话委婉地表达出来。 卞惊寒声音骤然一沉:“说,本王要听原话!一字不漏的原话!” 佩丫心跳突突了几下,定了定心神,这才敢学着弦音的样子情景再现。 “你跟卞惊寒说,就说,我觉得这样最好,反正都是要被他赶出三王府的,迟滚早滚都是滚,何况现在还有个这么好的去处,他日被赶,肯定没人愿意收留我,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挺好的,我很乐意。还有,你让卞惊寒放心,姐姐腹中的那个东西,我没忘记,只要出来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他。” 佩丫边学,边观察着卞惊寒的脸色,见他薄唇越抿越紧,下颚也绷得紧紧的,终于说完,她便扑通一声跪于地。 边上的李襄韵听得是完全惊呆了。 一个下人,敢直呼卞惊寒名讳的,这丫头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人,就算是背后,她也从未见过。 而且,这口气,简直了。 而让她更震惊的是,这个男人虽面色紧绷,竟也未动怒。 正文 第130章 太失水准(1更) “你知道书里面有玉吗?”卞惊寒骤然问。 佩丫看向他,又看看李襄韵,李襄韵小脸微微染了几分窘色,撇开眼,佩丫摇摇头:“奴婢不知。” 她的确不知,因为李襄韵交代过,不许乱翻、不许假手于人。 “那为何聂弦音知?”卞惊寒又问。 李襄韵闻言,这才将视线又转回来看向佩丫。 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佩丫想起弦音嘱咐她的话,犹豫了一下,便按照弦音说的回了:“奴婢准备送过来给王爷的时候,突然肚子痛,实在忍不住便去如厕了,路上正好碰到弦音,虽然李姑娘交代过不能假手于人,但是,奴婢想着这书是要送给王爷的,将其带进茅厕终是有些不妥,而且弦音又是奴婢信任的人,所以,奴婢便让她帮奴婢拿了一会儿,弦音应该是那个时候看到过玉。” 说完,佩丫又对着李襄韵一鞠:“请李姑娘恕罪。” 此时此刻,李襄韵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若没有她的假手于人,若那丫头没看过这块玉,今日这事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卞惊寒却是微微眯了眸子,“你是在前厅门口将书送给本王之前去如厕的吗?” 佩丫点点头。 当然是那之前去如厕的,若是之后,哪还会发生这些事。 卞惊寒没做声,略略垂了眉眼。 所以,那丫头是有分身术吗?不然,如何做到在听雨轩二楼跟他在那儿讨要他床榻下的那块地毯的同时,又能在外面哪里遇到佩丫,还帮她拿了一会儿书的? 这谎撒得......太失水准。 “本王知道了,你去吧。”也未揭穿,卞惊寒扬扬袖,示意佩丫起身。 “是!”佩丫如获大赦,赶紧起来鞠过身遁了。 榕树下便只剩卞惊寒和李襄韵。 “三爷,襄韵只是想给三爷一个惊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李襄韵本能地就开口解释,却是被卞惊寒淡声打断:“拿回去吧。” 伸手递到她面前的,是方才佩丫转交给他的那块以布包裹的玉。 李襄韵眼帘颤了颤,没有接,“三爷......” 说实在的,他这般反应让她很意外。 就算惊喜没给成,变成了惊吓一场,但终究是有惊无险不是吗? 最重要的,这块玉意味着什么,代表着多重的分量,他应该很清楚。 收到这样的礼物,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先惊喜,原来她竟是拥寒门的门主,然后欣喜,因为拥寒门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必定能给他带来不少襄助,最后是感动,感动这些年她为这件事的付出、为他的付出,感动她竟然将号令权就这样拱手送给他、感动她的一片心? 可他的反应竟是...... 说不受伤是假的,毕竟为了这件事,她都经历了什么,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襄韵不是很明白三爷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很简单,心意本王领了,但既然是你的东西,就物归原主。”说完,伸手握起她的手臂,将那块玉放进她的手中。 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李襄韵一人站在那里垂目看着掌心的玉怔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正文 第131章 心头微燥(2更) 云随院厢房,外房。 管深大步进来,对着正负手立在窗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的挺拔背影鞠了鞠身:“王爷找奴才?” 卞惊寒转过身:“嗯,速速派人查一查午国的太子!” 管深怔住。 午国的太子? 不就是四公主马上要嫁的夫君吗?这个时候查他做什么?为了四公主?可现在才查,也太迟了呀,两国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王爷想要查哪方面的?” “哪方面的本王都想知道,越详细越好!而且要快!” 管深虽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办。” 管深离开后,卞惊寒便进了内室。 走到橱前,准备拿药箱换药,倏地想起什么,伸手探进袖中,掏出早上在听雨轩的时候,那丫头给他的那个小瓷瓶。 拿在手里,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瓶面上的光瓷,他失神了片刻,便转身走到房中的桌边坐下,撩了袍袖、拧开小瓷瓶的塞子,将里面的药粉均匀地撒在手臂的伤口上。 一个抬眼便看到床榻底下的那方地毯。 眼前竟浮现出某个人小鬼大的家伙笑得像只小狐狸一般的模样:“我的意思是,那方地毯我跟姐姐不是在上面睡过了吗,王爷定然会嫌弃,如果要扔掉的话,就给我吧,姐姐喜欢躺我床下,正好缺这么一块地毯。” 是哦,地毯不仅她睡过,连她的那只猴子也睡过,他竟然没想起来换。 心头微燥,他起身,放下袍袖往出走。 到了门口又蓦地停住脚,转身走回桌边,伸手拿起桌上的小瓷瓶拢进袖中,这才出了内室。 经过中房,走出外房,顺着九回长廊朝前院的听雨轩而去。 路上碰到管深。 “王爷的吩咐奴才已经交代人去办了,会飞鸽给午国我们的人,明日、最迟后日应该就可以收到回复。” “嗯。”卞惊寒脚步未停。 管深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跟上几步问道:“李姑娘她......她是不是跟江湖上的拥寒门有关?” 他已尽量问得委婉,如果今日那玉真是令牌,那何止是有关,必定是拥寒门的大人物。 “嗯,门主。”对管深,卞惊寒也不隐瞒。 他声音清淡、无丝毫起伏,管深却是听得震惊在了当场。 门......门主?李襄韵是拥寒门的门主? 这也太意外了! 难怪...... 拥寒门这两年在江湖上迅速崛起,那岂不是...... 从震惊到狂喜,管深难掩心中激动,再次紧步跟上男人,正欲开口说话,男人蓦地侧首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管深一怔,不意话题跳跃那么大,有些莫名,“回王爷,奴才今年二十七。” “你是多大成婚的?本王记得你夫人是不是比你小不少?” 虽然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关心起他的私事来,但是管深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这个男人从不关心别人这些问题,他是第一人,难免涌起一些自豪感。 “回王爷,是的,奴才的妻子比奴才小六岁,当年说媒之时,她才十四,奴才已经二十弱冠了,奴才就是看她看对眼了,嘿嘿......” 管深有些难为情,脸红了红,“为了等她及笄,奴才等了一年才成的亲,成亲那年奴才二十一。对了,奴才还得感谢王爷,给了她那么一份好差事,王府名下的伞坊是多少人想进的,她什么资历都......” 说到这里,他陡然想起一件事。 正文 第132章 怀疑有病(3末) 艾玛,莫不是他们家王爷想成亲了? 对对对,肯定是的,毕竟李姑娘回来了。 李姑娘跟他们家王爷也算是青梅竹马,李姑娘性子又好,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对下人也好,还有能力,如今,又给他家王爷送那么一份大礼,是个男人都会感动吧? 拥寒门拥寒门,以前他压根就没往这个男人身上想过,如今知道李姑娘是门主了,他就瞬时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了。 这李姑娘也太有心了! 李姑娘今年多大? 反正比这个男人小,他是知道的,不然这个男人也不会突然问他这些问题。 哦,对了,李姑娘跟当朝八公主是同年的,因为当年李姑娘她娘就是生下李姑娘,给八公主当的奶娘。 八公主今年十七,还是十八?哎呀,不管十七,还是十八,都已经及笄不是吗? “王爷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李姑娘虽然也比王爷小几岁,但是她已经......” “当年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病?”男人骤然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管深一怔,也有些懵。 有病? 他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有病?他有什么病? 若不是对方是这个男人,而他又熟知这个男人的内敛性子,他真的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骂人。 “奴才......奴才没怎么听懂王爷的意思......王爷是想说......” 他是真的没懂啊! “算了,”男人瞥了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微微绷了几分声线道:“本王什么都没说。” 管深:“......” 什么叫没说呢?明明说了呀,问了那么多问题,还问了那么奇怪的问题。 “王爷......” 他还要跟上,却是被男人扬袖止了:“你去忙吧。” 管深只得停了步伐,目送着男人越走越远,他一人站在那里一头雾水。 有病? 当年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有病呢? 难道指男人那方面的? 他也没有啊,他强着呢。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得摇摇头不想了,反正这个男人经常说些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听不懂也不是第一次了。 ** 上了听雨轩二楼,卞惊寒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书,心头的燥意更甚。 放下书静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来到书架前,目光一排排扫过书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书卷,搜寻。 所幸听雨轩的书都是归好类摆放的,找起来方便。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那丫头初来王府之时,他故意为难她,让她晒书,结果她拆了井轱辘架在窗台上运书的情景。 这是一个九岁十岁孩子的脑子吗? 视线停在一本书上,他伸手取了下来——《历代男女婚龄典籍》。 翻了翻,没有他要看的东西,“啪”的一声合了,放回原位。 又走到医书类的架子前看了看,看到一本《心神隐晦及心神极端录》,随手拿了下来,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 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非常奇怪的,不能用正常的药理病理来判断和诊治的病。 第一个便是疯傻。 他往后翻。 竟然还让他看到了干净癖,上面的解释是,对干净的要求已经达到了偏执成狂地步的人。 略略挑了挑眉尖,他是么。 再翻。 一个词蓦地跃入眼帘。 恋.童.症。 正文 第133章 无耻之事(1更) 管深不知道他们家王爷突然怎么了,只知道这个男人心情不好。 午膳给他送到了听雨轩,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他撤了,也并不是在忙,甚至连书都没有看,就只是坐在书桌边上,似是在考虑事情,又似是被什么事所扰。 下午终于从听雨轩出来了吧,也是黑着一张脸。 原则上得到了李姑娘拥寒门这么一股力量,应该高兴才对啊,就算再不喜形于色,那也应该是一贯的面沉如水,而不是这种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的寒气逼人啊。 吓得他无事都不敢近前。 翌日晌午,收到了午国来的飞鸽传书,他一拿到便前去云随院禀报。 刚进云随院的大门,就看到几个婢女围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个个都仰着脸,不知在看什么。 心中疑惑,他拾步走过去,顺着众人的视线,这才发现树杈上有个鸟窝,鸟窝里,有两只鸟儿,一大一小,大鸟正在哺食给小鸟吃。 几人看得专注,也未发现他近前。 “这只鸟儿好幸福啊,都不用出去觅食,就只需张张嘴,就有虫子吃。” “是啊,另一只鸟儿太宠它了,有时候想想,我们连只鸟儿都不如。” “哎,我们自是不如鸟儿啊,鸟儿多自由,对了,你们说,鸟儿是不是跟人一样,也会有那种异性之间的爱?” “当然啊,我曾经养过鸟的,对鸟儿有一些了解,你们看,那只喂食的鸟儿,就是那只大鸟,它一边哺喂,还不忘一边整理自己的羽毛,说明它是一只公鸟,而被喂的那只小的,就没有这个动作,还有叫声,小的那只偶尔叫一声,是很单调的音,就是一个音,说明它是一只母鸟,一只公鸟这般哺喂一只母鸟,可不就是异性之爱。” “是不是啊?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当然是真的,我难道胡诌不成?” “那要真是如此,它们也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 就在几人叽叽喳喳之际,管深“咳咳”清了清嗓子,几人一怔,回头,这才发现他竟然在,连忙行礼打招呼:“管家大人。” 管深鼻子里“嗯”了一声,又抬头看向鸟窝里的两只鸟儿,摇摇头:“到底是些还未出嫁、做梦怀春的丫头,两只普通的鸟儿而已,也能想出一场风花雪月的韵事来,你们也不想想,一只鸟儿那么大,一只鸟儿那么小,怎么可能是异性之情?还羡慕嫉妒呢,如果真是那样,你们不觉得那只大鸟龌龊吗?” 管深撇撇嘴,一副她们不可理喻的样子。 有的婢女还是不以为然,“可它们就是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呀。” 管深点头、摊手:“对啊,母喂子呀,有何问题?” “不是,那只大的是公的,那只小的是母的。” “那也是父喂女啊!”管深当即回道。 好吧,几个婢女就都不做声了。 见几人虽不说话,却还是不信服的模样,管深又道:“那只小鸟显然是初生不久,另一只比它大那么多,如果是你们说的那样,除非那只大鸟本身不正常,有毛病,才会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都很闲是吗?”管深的话还未说完,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将其打断。 众人一震。 管深更是呼吸一滞。 正文 第134章 老牛嫩草(2更) 回头,便看到一身墨袍的男人长身玉立在不远处的院中。 卞惊寒! 大家都变了脸色,赶紧行礼:“王爷。” 阳光笼了男人全身,却并没有增加他的温度。 只见他紧紧抿着薄唇,五官线条看起来特别冷硬,睇着他们,眸中寒意昭然,也未做声,手臂蓦地一扬。 众人便见他墨袖晃过,一道掌风被带出,从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边的那棵梧桐树猛地一摇,再下一瞬,就听到鸟儿的惊叫声和扑棱翅膀飞起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 几人惊错回眸。 是鸟窝。 鸟窝就落在他们身后的地上,已经摔散形,依稀可见还未被喂完的虫儿四散在爬。 几人吓得脸都白了,纷纷勾头,大气不敢出。 管深亦是低着脑袋,眉心微拢,心道:完了,此人今日心情不好,他们赶趟着触霉头上了。 忽的又想起来云随院的正事,略一沉吟,便硬着头皮举步上前:“王爷,回复来了。” 男人冷眼睇向他。 “身为管家,事情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吗?竟还心思在这里说两只飞禽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管深不敢做声,从袖中掏出飞鸽传来的信双手呈给他。 男人扬手一把接过,低低冷哼了声:“自己不也是老牛吃嫩牛,怎地就不说自己龌.龊无耻了?” 管深:“......” 男人话落转身,径直朝厢房走去。 留下管深站在那里对他那句话懵逼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所以,这个男人是在为一只鸟儿讨回公道? 意思说他刚才不应该说那只鸟儿龌龊无耻? 是,他比他妻子大六岁,的确算是老牛吃嫩草,但,这人能跟鸟儿比吗? 算了,只怪他倒霉,人家正心情不好,他撞刀口上。 只是,昨日就因他夫妻年龄的问题,被这个男人说有病,今日又是因为这个问题,被他怼一顿,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想。 莫名其妙,又委屈得很。 艾玛! 他瞳孔一敛,陡然想起一种可能。 莫不是......莫不是因为弦音那丫头? 因为拥寒门令牌的事,他一直朝李姑娘身上想,一时竟忘了这小丫头。 是了,应该就是因为她,她被四公主强行带走,他就开始这种不正常,还问这些年龄的问题。 可是,他跟他的情况不一样好吗? 他虽然比他妻子大,那也只是大六岁而已,而他,至少比那丫头,大十一二岁吧? 他若是老牛吃嫩草,他都大人家一轮呢,便是老老牛了。 或许世人对这种的不是很能接受,但他毕竟自己就是先例在前,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可?大不了再等那丫头几年,等她及笄,只是,这样的话,男方的年纪就有些大。 他算算,小丫头九岁十岁的样子,就算她十岁,男人二十二,小丫头还有五年及笄,到时男人就二十七,跟他现在一般大。 也还好嘛。 就怕他在这里操碎了心,想得好好的,结果又只是他想多了,人家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次他还真没想多。 事实发生在两日后。 正文 第135章 圆润不少(3更) 因为四公主要远嫁,所以特在宫里举行出嫁前的最后一次家宴,一来算团圆宴,二来算谢亲宴,所有兄弟姐妹,皆在宴请之列,还有帝王和四公主的母妃宸妃。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的弦音差点眼泪掉下来。 果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还以为进宫就能找到自己梦里的那个女人,结果一个妃嫔都没遇到。 虽然这两日她各种勤快,有什么跑腿的,都主动跑得飞快,但是后宫真的是戒备森严哟喂,那些个妃嫔的宫门都关得死紧,门口还有人把守。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在里面都做些什么,既没电视,又没手机,还没活儿干,也不出来溜达溜达,不嫌无聊吗? 原本还想着家宴是个好机会,后宫佳丽三千们终于要出来露露脸了吧,结果,出席的后宫女人就只有卞彤的母妃一人。 没有办法了,她也不能再等了,再等就真的要跟卞彤一起远嫁去午国了,如此一来,找到那个女人的机率就更加渺茫了。 所以,她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把。 这两日在宫里行走,好不容易存的那点银子打点出去不少,当然,小道消息也换来不少。 她听说,在皇帝的御书房,有个书架专门放画像的,所有后宫的女人,才人身份以上的,都有画像在那里。 她梦里的那个女人号称大楚第一妃,自是在才人之上,应该能在里面找到。 只是,御书房是何等地方,那可是重地,该怎么潜入是个大问题? 今日宫宴也算是一个机会,至少皇帝要去参加,不会在御书房,还有禁卫们应该也会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宫宴这边,所以...... 所以,她想着,等宫宴的时候,她寻机会进去。 早膳过后,她便跟其他几个婢女一起随卞彤在她的宫苑门口迎客了。 因为也没有外臣,来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虽然平时背后都是暗自较量、勾心斗角,但是,场面上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所以,气氛很好。 来的都是一主一仆,卞彤还非常贴心地吩咐宫人给陪同主子前来的那些仆人们准备了仆人席。 卞惊寒跟管深到的时候,客人们大概来了一半的样子。 “三哥,你怎么来那么晚?”卞彤笑着迎上去,弦音和其他三个婢女垂眸颔首、毕恭毕敬跟在后面。 卞惊寒眼梢一掠,扫过几个婢女,在弦音的身上略一盘旋,便看向卞彤,动作几乎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唇角一勾,他笑道:“这还不是给彤儿准备礼单去了,希望彤儿莫要嫌弃。” 说完,侧首示意管深。 管深连忙躬身将礼单双手奉上。 “多谢三哥了。”卞彤笑容璀璨,同样示意身边的婢女。 而弦音因为个子最小,排在婢女的最前面,也就是最靠近卞彤的身边,自是由她来接这份礼单。 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她颔首以示感谢。 卞惊寒低醇的嗓音突然自头顶传来:“果然还是追随四公主好,这才两三日,便看起来圆润了不少。” 正文 第136章 特殊癖好(4末) 弦音汗。 圆润?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眼神不好呢,还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没话找话,又或者小肚鸡肠,故意拿她那日的话堵她,再或者故意说反话来讽刺她,明明她瘦了好吗? 这两日面对新环境,而且心中还有事,她如何圆润得起来? 微微抬起头,她对着卞惊寒略略弯了弯唇角,以示回应。 要她再跟他客套地回过去,说些什么三王府也好啊之类违心的话,她说不出,对他,她心里还是有些气在的。 边上的卞彤已出了声:“三哥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呢?” “有吗?”卞惊寒挑挑眉,一脸无辜,“哪里酸了?莫不是出门前三哥喝了几口青梅茶,所以酸?” 引得几人一阵笑。 “什么事那么开心?”一道温润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 是太子卞惊卓。 在他身边,是七王爷卞惊书,身后跟着两人的侍从。 “五弟,七弟。”卞彤笑迎。 弦音和几个婢女一起行礼。 卞惊书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卞彤身边的弦音,很是意外:“咦?这不是三哥府上的那丫头吗?怎么成四姐的人了?” 卞彤笑道:“是我跟三哥要的,父皇怕我一人远在他国受苦,特让我带八名婢女去午国,我宫里只有六人,我见这丫头跟我投缘,便跟三哥要了她。” “投缘?”卞惊书轻嗤,“四姐说得好听,四姐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只是,四姐嫁过去代表的可是大楚,论国力,两个午国都及不上一个大楚,四姐大可不必还没嫁过去,就想着做如此下作之事去讨好那午国太子,该有的姿态还是应该有才对......” “七弟。”卞惊卓出声制止。 卞彤的脸色早已僵滞。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七弟什么意思?”卞彤白着一张脸问。 因为她的母妃宸妃跟皇后一向面和心不和的缘故,她这个七弟一直跟她不对盘,所以,今日又来找她不痛快来了? “我什么意思,四姐应该知道吧,我可是听说那午国太子,也就是四姐即将要嫁的那个夫君,有个特殊的癖好。” “什么癖好?”卞彤眉心微拢。 卞惊书笑:“以四姐睿智聪明、心思细密的性子,不可能没有事先了解过自己的夫君吧?四姐难道没有听说,那午国太子曾经逼得一商户一家三口悬梁自尽?” 卞彤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却并未被他的话所动:“那又怎样?那是那家商户做非法买卖,被他抓了现形。” 如卞惊书所说,对方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以后一辈子要倚靠的男人,她自是要事先了解一番。 所以,这让一商户悬梁自尽的事她是知道的。 “四姐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实情吧?当然,我也是听说的,听说真正的实情是,午国太子对那家商户不满十岁的女儿起了歹念,人家才那什么的。他其实就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就是对未及笄的小孩子有特殊的偏好,换句话说,就是有......” 说到这里卞惊书顿了顿,见周遭也没有什么外人,才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就是有恋.童.症。” 众人惊错。 卞彤身子一晃。 弦音愕然抬头。 正文 第137章 亲手洗的(1更) 恋.童.症? 尼玛,古代就有这种变.态了? 抬眸凝进卞惊书的眼睛,她以为是卞惊书这家伙故意搞事情,毕竟他这种人又不是做不出。 可从他的眼中读出来的心里告诉她,此次他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听说了这样的事。 弦音汗哒哒。 这也太可怕了! 那午国她就更不能去了。 在场的少数人是听说过恋.童.症的,而不知道的那些人,听卞惊书方才说的一席话就也差不多都懂了此症是个什么症。 皆震惊不已。 管深站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弦音,又眼梢一掠,瞥了瞥他家王爷。 前者小脸明显绞着紧张,后者面色淡如秋水。 管深嘴角禁不住微微一扬。 而卞惊书的声音还在继续:“四姐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要了这丫头带着一起去午国?我可告诉四姐,这丫头人小鬼大,可不是省油的灯,就怕午国太子是被四姐讨好了,可四姐自己太子妃的位置却被别人占咯。” 弦音有些无语。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恨不得一巴掌朝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上甩过去。 卞彤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强自调整,不出片刻,便让自己恢复了一脸笑意:“七弟胡说什么呢?道听途说的事,七弟也信?再说了,你就那么低看你四姐,你四姐是需要做这种巴结讨好之事的人吗?” 见她如此,边上的卞惊卓也连忙打圆场:“是啊,若对方是这般不堪之人,父皇也不可能让四姐嫁过去的,父皇可是早派人将对方的人品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外面都在传啊,这些江湖传闻虽不可尽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吧?毕竟无风不起浪......” 卞惊书还在说,却是被卞惊卓强行给打断了:“好了好了,你这是在质疑父皇的决定吗?” 这一堵,卞惊书才闭了嘴。 所幸这个时候十一王爷卞惊澜到了,卞彤便去迎接了,这事儿才告一段落。 可看得出,此事在卞彤心里并没那么快过去,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其实,卞彤也算是一个很内敛的,喜怒不大行于色的人,但是,稍加注意便能发现她接下来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弦音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去午国,如今得知午国太子还是个大.变.态,就更加坚定了尽快去御书房找到那女人画像的决心。 皇帝和宸妃还没到,宫宴就不能开始,大家就三三两两闲聊的闲聊、闲逛的闲逛,惬意得很。 却是忙坏了弦音这一帮婢女,一会儿这个喊着要添茶,一会儿那个唤着上糕点。 终于得了一点空,弦音环顾了一圈,看到卞惊寒一人独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管深跟卞惊澜两人在不远处聊着什么。 心中略一沉吟,她便端了一小盘葡萄,走过去,伸手将葡萄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卞惊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发现她走近,直到她放葡萄的这个动作,才让他回过神来,抬眸,见是她,眸底划过一丝意外。 弦音眉眼一弯,微微施了个礼:“王爷既不喝茶,也不用糕点,就请吃点葡萄吧,很甜的,没有籽,是我亲手洗的,每一个都洗得很干净。” 正文 第138章 咬她手指(2更) 男人目如黑曜,视线扬落在她的脸上,并未立即接话,也未有其他反应。 就在她有些失落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识趣地告退的时候,对方却又倏地开了口:“本王还以为你有了如今这个好去处,就忘了自己曾是三王府的人呢。” “怎么会?”弦音笑着摆手,“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王爷于我,那是有救命之恩的,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的!” 字字珠玑、字字掷地有声,弦音说得那叫一个真诚! 尼玛,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够了。 刚刚还那般一副看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的样子,此刻却又自己涎着脸凑过来,她自己都被恶心到了好吗? 可是没有办法啊,她不能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去御书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如果依旧找不到那个女人,岂不是还得跟卞彤去午国? 她不要去啊! 男人没做声,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弦音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只得自己找话。 “那个.....对了,王爷,那个扳指暂时还没出来,王爷不急吧?其实吧,我其实......也是有点担心的,当然,不是担心不出来,而是担心这几日出不来,虽然我每日还是只喂姐姐吃些韭菜之类的东西,可是没见到效果啊,这眼瞅着四公主就剩三日就要嫁去午国了,如果这三日扳指还是不出来,我又带姐姐去了午国,日后,扳指出来了,我该如何给王爷呀?毕竟是御赐的东西,又不好长时间流落在外,对吧?” 弦音边甚是苦恼地说着,边细细观察着男人脸上的神色。 麻麻地,男人神色不动。 “没事,本王会派人去午国取。” 声线亦没有一丝起伏地逸出这么一句。 弦音心中一颓,小脑袋也微微垂了下去。 竟然连御赐之物都如此不重视,她......她还能找什么理由? 哎。 脑中快速思忖,她抬眸环顾了一下左右,见大家都各自热火朝天,卞惊澜也还在跟管深说得起劲,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她便快速伸手自盘中拿了颗葡萄,又以极快的速度剥了皮,一双眼睛又做贼一般四瞅确保安全得很之后,伸手将剥好的葡萄送到男人的唇边。 男人微微眯了眸子,似是不意她会有此举措。 垂眸看了看递到自己嘴边的葡萄,又徐徐抬眼睇向她,深潭一般的黑瞳里慢慢染起几分促狭。 不做声,也不张嘴接。 弦音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紧,也看得很是窘迫。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嘴脸很那什么,可是,可是...... 他一直未接,她一直举着。 手举得有些酸了,鼻尖也有些发酸,妈蛋,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吗? 就在她准备索性将手收回来的时候,男人忽然启唇,将她指间的葡萄衔住,许是葡萄太小了,又许是她两指捻的方式不对,还许是她太过紧张手滑了,反正他衔住葡萄的同时,也衔住了她的食指。 弦音呼吸一滞,如被电流窜过,从指尖一直颤麻到心里。 更要命的是,那个男人还顺势以极快的速度咬了她指尖一下,略带惩罚性的那种,咬得她瞳孔一敛,脚下差点没站住,倒不是吃痛,他并未用多大力,而是那感觉,那感觉...... 正文 第139章 拜你所赐(3更) 心跳突突,她慌乱到了极致,好在她本能地想将手指抽回的同时,他已松口放开了她。 她面红耳赤地后退一步,第一反应便是做贼心虚地四下环顾,看有没有被人看到。 还好,还好。 而相对于她的狼狈窘迫,男人倒是气定神闲得很。 薄唇轻动,缓缓咀嚼着那颗葡萄,他逸出一字:“酸。” 弦音一时还有些在方才的状况中缓不过神,“什么?” “本王说葡萄很酸,并不甜。” “那,那我再给王爷挑一颗,刚才那颗可能还不怎么熟。”弦音边说,边再次上前,准备挑一颗最紫的。 刚两指捻起,就蓦地听到男人骤然声音一沉:“你还要搞这些有的没的到几时?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奉陪!” 弦音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手里的葡萄也掉了。 就像是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揭掉,所有的心思都被看透,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没错,搞这些有的没的,她的确是有所图。 “我......”她咬咬唇,决定实话实说了,“我想回三王府,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办法将......” “没有。”男人回得特别干脆。 弦音就觉得对话继续不下去了。 男人看着她:“所以,你觉得喂本王两颗葡萄,就能换本王想办法带你回三王府?就像那日你拿一瓶破药,跟本王换床榻下的那张地毯一样?聂弦音,你知不知道,本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嘴脸,小小年纪,满眼势利!” 弦音汗。 怎么又说她给药他,是为了那张地毯啊? 这两件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还有,今日喂他葡萄,她也是没法了好吗,而且,她也并非以此交换,她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博取一下他的好感,好为她开口求他做下铺垫。 其实,她已从卞彤的眼里读出了她的心里,不管卞惊书说的是真是假,卞彤都有些动摇,不想带她去午国了。 但,卞彤好面子,毕竟当初执意要人的是她,此时突然又不要,她实在难以开口,而且,也会让卞惊书看笑话。 所以,卞彤需要一个台阶,别人给的台阶,能让她顺势而下的台阶。 她只是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卞彤台阶而已。 譬如,他想个什么理由跟卞彤要人,或者想个什么办法,让卞彤能不失面子地将人留下来。 她觉得,以他的睿智和能力,这并不是难事。 可是,他却回绝得如此不留一丝余地。 大概是见她不做声,男人又轻嗤。 “你不是说现在这样最好吗?你不是说有了这么好的去处,你非常乐意吗?那般屁颠屁颠地跟人家走,走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做什么现在又找本王要回来?去午国不好吗?如七王爷所说,你去午国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飞上枝头......” “行了!” 弦音实在听不下去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礼貌、尊卑有序,直接冷声将他的话给打断了。 尼玛,帮就帮,不帮就不帮,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她听着心里真是起了火,特别是还扯什么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好吗? “卞惊寒,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我为何会进宫,为何会去午国?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再怎么说,我当日也是替你的女人解了围,你至于要这般吗?” 气结说完,弦音扭头就走。 卞惊寒:“......” 正文 第140章 英雄迟暮(4末) 无语了片刻,又怔愣了一瞬,卞惊寒回过神,沉声喝她:“回来!你叫本王什么?” 弦音闻言当即停了脚,然后转过身往回走。 卞惊寒以为她是听了他的冷喝回来跟他解释的,却见她径直走到他的近前,什么都没说,伸手将他面前的那盘葡萄端起,再度转身离开。 卞惊寒:“......” 他是真的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所以,她一个小屁孩,她一个做下人的小屁孩,不仅背后直呼他一个王爷的名讳,今日还当着他的面叫了? 不仅叫了,还朝他发了火? 不仅发了火,甚至连盘葡萄都不留给他? ** 不一会儿,皇帝和宸妃就到了,众人行礼迎接之后,宫宴便正式开始。 弦音随着其他宫人一起,端盘子上茶、上糕点、上瓜果、上菜上佳酿,心里依旧有些气难平,也有些失望。 气,是气卞惊寒,而失望,是因为她抱有一丝希望的宸妃也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女人。 只能去御书房了。 见宫宴进行到了高.潮,卞彤一个一个敬酒,而众人也是觥筹交错、酒意正酣,她便悄悄退出了宫宴大厅。 顺着花径小路,她直奔御书房而去,这两日在宫里借跑腿之名,已将宫里的地形摸了个大概。 这厢,卞彤端着杯盏,敬到了卞惊寒这桌。 “感谢三哥这些年对彤儿的爱护和照顾,彤儿先干为敬!” 卞彤说完,以袍袖拢了杯盏,端起,仰脖一口饮尽。 卞惊寒笑,大手亦端起杯盏,“都是自家兄妹,何须说这些客套话,希望四妹在午国照顾好自己,平安喜乐,便是三哥最大的心愿。” 说完,也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掏出锦帕揩了揩嘴角,似是陡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彤儿,离彤儿的大喜之期不是还有三日吗?彤儿看能不能让聂弦音那丫头带那只猴子回三王府住上一两日,最后再陪陪老将军?老将军这一两日已是在念叨那只猴子了,当初十一弟就是见他喜欢猴子才将人和猴买下送给他的,毕竟人老了嘛,又无妻无子的,英雄迟暮最是孤独,总归要找点寄托。” 卞彤闻言,长睫闪了闪,左右睃了一眼,见左边二王爷、右边太子卞惊卓似是都听到了,纷纷看向她,她莞尔一笑。 “是彤儿太不懂事、太任性了,没有考虑到老将军的感受,婢女可以再找,又不是从小跟在身边的贴身丫头非她不可,但,老将军当日以帝王之诺换下来的猴子,却只有那一只,所以,宫宴结束,三哥便将那丫头和猴子都带回去吧,并代彤儿跟老将军陪个不是,请他原谅彤儿的自私任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尽量让左右的人听到,又不显自己刻意。 她正愁这烫手的山芋没法甩出去呢,如此最好,不是她听了卞惊书的话不要那丫头了,而是老将军更需要那只猴子。 其实,她想过了,她是真没必要将那丫头带在身边,午国太子有没有恋.童.症她都没有必要。 就算这丫头跟拥寒门有关又如何呢?她只是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何况还已嫁往他国,大楚将来的天下也不可能落入她的手中,她管这些做什么呢?将一个别人的人留在身边,反倒会成为自己的掣肘。 而且,她最讨厌的不就是皇后母子三人吗?如果让她在卞惊卓和卞惊寒之间选择,她宁愿坐皇位的那人是卞惊寒。 正文 第141章 尽在掌握(1更) 虽排了仆人席,但毕竟尊卑有别,所以先举行宫宴,宫宴结束仆人席才能开席。 管深此刻站在卞惊寒的后面,自是将两人的话听得真切,心中再一次对他家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日,他们在午国的细作按照这个男人的吩咐,将午国太子从小到大,比较典型的事件飞鸽传书了过来,就是他和几个婢女讨论那一大一小两只鸟儿,结果被他一掌风端了鸟窝的那日。 这个男人看完信便让人唤了他前去,让他暗中将午国太子让一商户一家三口悬梁自尽的事散播出去,并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一同散播出去,那便是午国太子有恋.童.症,对商户不满十岁的女儿起了歹念,对方觉得羞辱,却又忌惮他是一国太子,才不得不选择了自尽。 这个男人还强调,散播的时候,一定要确保让七王爷卞惊书听到这些消息。 当时,他其实很不解的。 不解什么是恋.童.症? 也不解飞鸽传书上明明说,那家商户做了非法买卖,被午国太子查出,对方畏罪悬梁,怎么就变成午国太子对人家的女儿起了歹念,对方羞愤自尽了? 还不解为何这个消息一定要让卞惊书知道? 可他也不敢问,因为那日这个男人心情不好,他不敢再去触霉头。 直到今日,他才彻底明白过来。 明白了恋.童.症是一种病态,是指一个成年人喜欢未成年的小孩子,且这种喜欢,不是长与幼的喜欢,而是男女方面的。 也明白了他利用午国太子的确曾让一商户全家悬梁自尽这个事实,再又添油加醋,捏造了对方有恋.童.症这么一个假的真相,是为了让四公主卞彤能自己改变带弦音那丫头一起去午国的决定。 还明白了之所以为要让七王爷卞惊书知道,是因为卞惊书与卞彤素来不对盘,而卞惊书又是那种口无遮拦、喜欢看人笑话的人,若知道午国太子的这些‘秘闻’,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让卞彤难堪的机会,换句话说,就是一定会让卞彤知道,而让卞彤知道,才是这个男人最根本的目的。 卞彤因心思细腻、且聪明,一直是几个公主之首,也因此心气儿高,好面子,她自是不会做出让大家觉得自己为了讨好未来夫君,主动替他找女娃娃的事情,更是不会带着一个可能会对她女主人的位置造成威胁的隐患之人在身边。 于是,这个男人不仅挖了坑让她跳,也替她找好了台阶,让她下。 一切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管深,人呢?”面前的男人骤然回头问他,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人? 什么人?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见男人问完,又转眸自厅中搜寻,他才蓦地意识过来,他问的是弦音那小丫头。 方才注意力都在卞彤身上,他还真没注意那小丫头哪去了呢。 “回王爷,奴才不知,原则上四公主宫里的几个婢女都在这厅里伺候,她......要不,奴才去寻寻......” 管深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男人已经起身,“不用。” 正文 第142章 如何是好(2更) 话说这头,弦音挑着僻静的花径走,又抄了不少近路,没多久便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门口有两个把守的太监,她不敢轻易上前,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快速思忖着办法。 这两人木桩一般一左一右杵在门口,她可如何是好? 她又不会武功,不能眨眼之间将他们放倒,而且光天化日之下,随时都有可能有巡逻的禁卫出现,就算会武功这招也不行。 如何将他们支走呢? 他们有两人,估计要支走也只能支走一人,他们不可能两人同时离开。 而且,如若支走,她肯定得出面,事后一查,她还是会有麻烦。 必须让他们不知道是她,且还要同时将两人支走,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 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心中如同猫抓一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次,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卞惊寒那个混蛋的态度已很明显,他不帮她,她就没有留下的可能。 不行,今日这御书房必须进。 一个转眸,她看到远处一个身着浅紫色宫女服的宫女拿着一件明黄的披风朝四公主宫苑的方向走,依稀可见宫女一方轻纱掩面。 她眸光一亮。 艾玛,有了! 这两日,为了尽快找到梦里的那个女人,她可是做了很多功课,她甚至将帝王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了解了个透。 在皇宫里,宫女装都是粉色,只有帝王龙吟宫的宫女是穿紫色的,而又只有大宫女才穿浅紫色。 方才这个给帝王拿披风的婢女就是龙吟宫的大宫女,叫若水,听说这两日染了风寒,毕竟是御前行走之人,恐度病于他人,便掩了一面轻纱于口鼻之上。 刚刚她抄近路过来的时候,路过浣衣局,好像看到院子里的竹篙上晾晒着一套浅紫色的宫女服...... 对! 就这么办! 已经没有时间容她多想,宫宴随时都可能结束,既然让人回来取披风,想必离结束不久了,她不能浪费时间。 当机立断,她扭头就朝浣衣局而去。 没多长时间,一抹浅紫色宫女服、以轻纱掩面的女子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见女子裙裾轻曳,径直拾阶而上,朝御书房而来,门口的两个太监互相看了看,连忙出声跟她打招呼:“若水姑娘。” 在宫里,这套浅紫色宫女服便是身份的象征,是所有宫女们都梦寐以求能穿上的衣服,因为整个皇宫,就只有一人,龙吟宫的大宫女若水。 换句话说,见衣如见人,可能不少人并不认识若水本人,但是,却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穿这身衣服的只有皇帝身边的大宫女若水。 女子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瓮声道:“皇上让过来拿一本折子。” 说完,又微微侧首轻咳了两声。 两名太监连忙替她推开了门。 “若水姑娘染了风寒也不歇着,凡事还亲力亲为,可见皇上真是信任姑娘啊。” “可不是,不然若水姑娘怎么叫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呢。” 两人一人一句,女子没有接话,轻迈莲步,进了御书房。 正文 第143章 还在里面(1更) 御书房是那种两进门的设计。 一走离两个太监的视线,女子就瞬间绷不住,五官线条一松,又嫌脸上轻纱碍事,一把扯了拢进袖子里,就快速在御书房里翻找起来。 是的,她是弦音。 去浣衣局偷若水的宫女服换上,扮作若水,以替皇帝取奏折之名,在两个太监的眼皮底下进御书房,这是她现下唯一能想到的比较好的办法。 因为,一来,不缩骨的她,身形跟若水相仿,穿上若水的衣服,不易被识破; 二来,恰逢若水这段时间染了风寒,以轻纱遮脸,这样就也不必担心两人长得不像的问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会缩骨不是,这样就算事后若水说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他们也查不到她,因为两个太监看到的是一个成人,而她只是一个孩子。 只是画像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她快速搜寻着每个书架。 原本以为三王府的听雨轩已是书多得出奇了,今日这御书房更是让她开了眼,俨然就是现代的一个图书馆啊,书架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她得从何找起? 她不能在里面呆太长时间,否则两个太监肯定起疑,拿一个奏折而已,就算要找找,也绝对不至于要很久。 画像、画像...... 她脚下不停,穿梭于书架之间,眼睛快速左右睃寻。 就在她觉得此次只能放弃,必须赶快出去的时候,突然在一个书架上看到了多个画轴。 那些女人的画像? 她眸光一亮,快速奔了过去。 难掩心中激动,她解画轴打结绳的手都抑制不住有些颤,刚准备展开第一幅,门口蓦地传来人声。 “若水姑娘?!你......” 是其中一个太监震惊惊呼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见到了鬼。 弦音呼吸一滞,停了手中动作,凝神细听,便听到外面又传来女子的声音。 “我来拿皇上昨日给四公主亲题的一副墨宝,你们两个做什么这幅表情?嘴里都能塞个鸡蛋了,” 靠!若水?! 弦音瞬间脸色煞白。 若水来了? 她这个假若水还没出去,真若水就来了,要不要这么背?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外面两个太监也意识到了不对,顿时脸上都失了血色。 “所以,这个才是真正的若水姑娘,方才进去的那个是假的?” “好像是!快!人还在里面,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见两太监拔腿就准备进御书房,若水一把拉了其中一人手臂,蹙眉:“什么真的假的?” 太监也顾不上多做解释,急急道:“刚刚有人穿着你的宫女服,乔装成你,说是来替皇上取奏折,此刻人还在里面呢。” 若水闻言,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松了那人手臂,两太监便快步入了御书房。 若水本也想随着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大胆,就算冒充自己事小,可假传圣旨和擅入御书房,每一样都是杀头的死罪,然而又想到人还在里面呢,门口无人恐其逃脱,遂没进去,而是随手拉上了御书房的门,并大喊宫人和禁卫。 正文 第144章 插翅难飞(2更) 院子里也没看到弦音,卞惊寒便出了卞彤的宫苑,继续不动声色地边逛边寻。 方才那丫头说自己不想去午国,想回三王府,被他拒绝,那般生气,甚至都当面叫他一个王爷的名讳和数落他的不是,如今突然遍寻不见人,他隐隐有种感觉,她肯定做什么去了,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皇宫是什么地方,又不是三王府,岂是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能任意妄为之地? 顺着宫道往前走,他左右环顾,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队禁卫急急而跑,朝御书房的方向,随后,他又看到一宫人,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朝卞彤宫苑这边而来。 他认识那是他父皇的内侍大太监单德子。 心中生出几分不妙,他上前拦了人,问发生了何事。 “回......回三王爷,”单德子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行礼,“有歹徒冒充若水,假传圣旨,擅入御书房,此刻被堵在了御书房里面。” 假传圣旨、擅入御书房! 眸光一敛,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丫头,可下一瞬,他又意识到,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若水多大,她多大,一个小孩子如何冒充一个大人? 可终究有些些不放心,而且,他也想知道,是谁,或者说是谁的人,这般大胆,青天白日的,做这种事,这般处心积虑,又不顾一切地进御书房,想要拿什么东西。 ** 这厢,手持兵器的禁卫们将御书房的大门堵得个水泄不通,不对,应该说堵得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因为门其实不宽,最多可三人并肩同进的宽度,可守在在门口的禁卫却至少有十几人。 里面若水带着另一部分禁卫和宫人们正在找寻着。 “门被堵死,任何人都逃不出去,肯定是躲在了哪里。” “嗯,这里书架众多,想藏身不难,可是我们人也多,门一封,这里就等于死地,只要我们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仔细找,不放过任何一个旮旯,就算对方是一只苍蝇,也定能将其揪出来。” 众人排成一排,差不多与御书房的宽度一致,然后呈地毯式、碾压式往前找,也往前将搜索范围慢慢缩小。 ** 卞惊寒老远就看到御书房门口聚集着一堆禁卫,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明晃晃地闪着刺眼的光。 看来今日里厢那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俊眉微拢,他回头看了看,远处宫人们簇拥的明黄身影入眼,他只得停了脚。 不好再往前去,这种敏感时候,若他那个多疑的父皇看到他在此,绝对会多想。 略一沉吟,他举步朝侧路绕去,准备经过御书房的后面,去附近的御花园逛逛。 因御书房的门和窗都开在南向的前面,后面只有墙,以及一个很小很小的、比菜碗的碗口大不了多少的、平素用来通风除书霉的天窗,所以也无人把守。 卞惊寒同样也未想会在这里看到什么,然,一个无意转眸,他蓦地发现一抹浅紫在动,确切地说,是从那个小得可怜的、根本容不下人的天窗洞口爬出。 他眸光一动,闪身到近旁的树后。 正文 第145章 爬出来了(3更) 是的,那一团蠕动的浅紫,正是弦音。 洞口实在是太小了,她已经将骨缩在了最极致的一个状态,可还是很卡,她只得再将两只肩膀尽可能地往中间挤,卡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麻麻地,回炉再造,从娘肚子里生出来,也没这么艰难吧? 她心里一边咒骂着,一边拼尽全力,呲牙咧嘴、目眦欲裂地往洞口外面挤。 没办法,她已没有任何退路,下面的人还在紧锣密鼓地搜她,若不快点爬出去,她势必会被他们发现。 肩膀很痛,背上也很痛,她知道肯定是拼命挤,皮被洞口蹭掉了,何况背上的伤还未尽好,可她已然顾不上,因为下面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心跳突突,她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儿闭眼往外挣。 若是他们到了天窗下方,一定会发现她,因为天窗的光线投在地上,只需从地上的影子就能看到她。 那一刻,她真的要哭了。 然,或许是人的潜能无限,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爆发,又或许是她命不该绝,老天给她机会,就在最后的紧要时刻,她竟猛地一下从洞口挤了出去。 可,也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又毫无防备,挤出洞口的她直接从墙上跌下,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趴在地上。 她差点尖叫出声,好在及时闭嘴,也好在正值春日,墙下面长满了青草,外加上缩骨后的她体积小,而身上的衣服大,所以并没有摔得怎样。 趴在地上半晌没动,整个人有些恍惚,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所以,她这是从御书房里爬出来了吗? 可是身上的痛却是那样真实,肩痛、背痛、皮痛,还有骨头痛,缩成平日十来岁的模样,她真的毫无压力,这次为了逃生,却强行缩骨过度,到了身体的极限,所以很痛,她甚至都听到了自己骨节交错的声音。 那么痛...... 艾玛,猛地惊觉过来,她蹭的从地上爬起,既然好不容易爬出来了,自己还在这里挺尸做什么,得赶紧逃啊。 跑了两步又停住,还差点被身上宽大不合体的衣袍绊到,她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尼玛,简直昏头了,怎么能就这样逃? 左右看看无人,她立了立正,然后闭眼,张开双臂,双脚也微微迈了个外八字,凝神,凭着这幅身子俱来的那种感觉用力一放。 四肢百骸瞬间就得到了舒展,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恢复到了平素缩骨的那个状态,也就是平素大家眼里的她的模样,十来岁的模样。 当然,她也不能这个模样走。 一来,她自己的衣服藏在了来时路上的一棵树杈上,此刻身上的衣服都是大的,她肯定不能这样出去示人,另外,也是最重要的,若被人发现此刻理应在四公主宫苑里服侍众人宴席的她,突然出现在御书房附近,也难保不让人起疑。 好在啊好在,她里面穿的也是宫女服,是偷若水的衣服时,一并从浣衣局偷的。 正文 第146章 无法形容(4末) 当时,她其实想偷身中衣或者里衣的,因为若水的这身宫女服材质与普通宫女服粗布的材质不同,是半纱质的那种,比较轻薄,她恐有些透能看到里面,可是浣衣局的院子里没见到晾晒的中衣或里衣,没有办法才偷了一套成人的宫女服穿在里面。 如今想来,这个举措太明智了。 她庆幸自己偷的是宫女服,而非中衣里衣。 因为有这身宫女服,她就可以变成原本正常的模样,佯装成一名普通的宫女。 在这宫里,若水只有一个,可宫女却有成百上千,经常随处可见宫女穿梭忙碌的身影,她可以绕到御花园去摘几朵花,反正也经常有妃嫔宫里的宫女奉命去御花园做这件事,根本不会引人怀疑。 待离开这里后,她再缩回众人眼中的模样,便可完全将自己和这件事撇开。 这般想着,便当机立断,赶快脱了身上若水的那套浅紫衣裙,然后上衣跟半裙分开,用力揉啊揉、卷啊卷,将其压缩到最小状态,分别拢进自己两只袖中。 再立正、闭眼、张开双臂、迈脚、凝神再用力一放。 一个眉若远黛、眸如灿辰、肤雪唇朱,身姿玲珑有致的她就出来了。 再睁眼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她便快步饶过杂草,顺着小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她很清楚,其实缩骨不缩骨,最大的变化,是身形,完全就是两个人的,而五官虽也有变化,却是不及身形的变化大,原本的轮廓还是在的,只不过不缩骨的她脸骨都舒展了,五官更美更立体一些,缩了骨就稍稍有些还没长开的感觉。 恐被人识出,她还是尽量走无人的小路。 ** 待那抹窈窕身姿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隐于树后黑袍如墨的男人才拾步走了出来。 可不知是久站的缘故,还是脚下踢到了什么,一向武功高超的他竟脚下一踉,差点跌倒。连忙伸手扶了旁边大树,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视线却依旧没有收回来,一向面沉如水、波澜不惊的脸色此时更是从未有过的大动大变,那份强烈无以名状,那种复杂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 管深是在宫里的碧波湖边找到卞惊寒的。 远远地就看到他负手立在湖边,不知是在看湖面上的什么东西看得入神,还是在想什么心事想得入神,一动不动,就连他上前,一向警觉的他竟都丝毫没有意识到。 直到他开口唤了声“王爷”,对方才回过神,转头看他。 目光触及到男人的脸和眼,管深一怔,第一次从这个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会色不变的男人脸上和眼中看到了有事二字。 又联想到宫宴还未结束这个男人就先行离开,然后一直不曾露面,就连御书房出了那么大的事,惊动了那么多人,连皇上都惊动了,依旧没看到这个男人,还以为他做什么去了,结果却是站在这碧波湖边吹冷风,他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正文 第147章 有没有鬼(1更) “没有。”男人情绪不明地回了两字,转过身,“宫宴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管深恭敬回道,突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压低了几分声音:“王爷知道吗?宫里出大事了。” 既然连宫宴结束没结束都不知道,想来御书房出那么大的事也不一定知道。 果然,男人看向他:“什么大事?” “听说有歹人乔装成皇上身边的大宫女若水,骗过守门的太监,进了御书房,不知道想取什么东西,结果,此人也是背得很,真正的若水这个时候正好奉皇上之命去御书房取墨宝,于是就穿帮了,惊动了很多人,禁卫、宫人去了不少,将对方堵死在了御书房,连皇上也被惊动了,亲自去了。” 男人眼波微动,“然后呢?” “然后,”管深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知是因为嘴巴说干了,还是因为有些紧张,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神秘兮兮接着道:“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禁卫和宫人们将御书房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个女人,明明人就在里面,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也被彻底封锁,可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这样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突然不见了。” 管深说完,看了看男人脸上神情,还以为他肯定也会很震惊,就算不震惊,也应该有几分诧异吧。 没有。 男人微微低敛了眉眼,静默了片刻,抬眼问:“如今什么情况?” “还没找到人,皇上震怒,不仅让人将书架一个一个挪开找,还下令所有的宫女都到御书房前面集合,一个一个查,还让那两个守门的太监一个一个认,就连今日随各府进宫的婢女都一起在接受盘查,另外,皇上还让自己的几个亲信在清点御书房里的东西,看到底少了什么没有。” 男人轻抿了薄唇,“嗯”一声,又问:“他们都出宫了吗?” 管深知道他问的是太子和其他各府的王爷。 “没呢,全部都在御书房前面看热闹,为了避嫌,也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时候也不好先行出宫。” 这也是他到处寻这个男人的原因,虽然确定进御书房的是一个女子,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不见人影,终究不大好,难保不惹人猜疑。 男人微微眯了眯眸子,“走,我们也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带头走在了前面。 管深连忙拾步跟上去。 两人一起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半路上,管深忍不住问:“王爷,您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男人侧首瞥了他一眼。 管深忽然想起这个男人最忌讳这个,也从来不信这个,连忙低头噤了声。 男人却忽然回了他一句:“没有。” 管深怔了怔,不意他会如此,见他有回应,且也未见不悦的样子,管深胆子便也大了几分。 “那一个大活人怎么做到凭空消失的呢?” 对此,他表示很不解,不止他,御书房前面的所有人怕是都不解吧。 正文 第148章 王爷英明(2更) “难道......”管深眸光一亮,“难道也跟上次弦音那丫头落水受伤,王爷回复给皇上的那样?薛贵趁下水救人之际先伤了那丫头,再以救人家丁的身份上岸,便不被怀疑。所以,这个假若水是混在进去搜的禁卫或者宫人里面出来的?” 说完,又当即摇头否认:“不对不对,跟上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如果这般,禁卫或宫人就会多一人出来,还是会被发现。可是,若这世上没有鬼,那难道......是狐?是妖?是仙?会法术?” 管深一连做了几个猜测。 卞惊寒蹙眉:“这些有区别吗?再说了,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又何须乔装成那个什么大宫女?入这种地方不是应该如同入无人之境吗?” “对哦,如果真这般神通广大,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又是乔装,又是假传圣旨的,直接如话本子上所说的那样,化作一缕青烟就进去了,或者青烟都没有,肉眼凡胎看不见的,还是王爷英明。”管深笑着挠挠头。 心里面的不解就更甚了。 卞惊寒没再理他。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若她真是妖魔鬼怪,还需要爬那小天窗,将自己挤得龇牙咧嘴、目眦欲裂吗? ** 他们来到御书房前面的时候,盘查还在进行。 空地上乌泱乌泱都是人,宫女们一排一排整齐而站,人人面色凝重紧绷、人人自危。 卞惊寒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站在宫女之中的小身影,眸光微微一敛。 为了缩小盘查的范围,皇帝让禁卫首领先排除掉一些明显不是的人,比如老嬷嬷,又比如身形完全跟若水不同的。 弦音当即就被排除了嫌疑。 然后皇帝又说,围观的人太多,影响盘查,让无关人等都离开。 大家都清楚,帝王此举,其实是防止幕后之人在现场趁机耍什么花招,施以援手之类的。 帝王令下,各府之人就算再好奇、再想看热闹,也不得不告退。 管深也准备走,却发现卞惊寒还站在那里。 “王爷。”他小声唤了声。 卞惊寒略略扬了扬袖:“四公主不是让本王将她带回去给老将军吗?” 管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正从排排站的宫女队伍里走出来的弦音。 哦,对,他差点忘了这个。 于是便陪着卞惊寒等在路边。 见弦音走过来,管深准备迎上去,却发现弦音压根就没有看他们二人,应该说,是故意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因为那平视前方、目不斜视的样子一看就是装的,然后,径直从他们的面前经过,往前面走。 管深:“......” 小丫头片子,无视他也就算了,竟然敢无视他家王爷,真以为跟了四公主,了不得了,胆儿肥成这样! “如此目中无人,这丫头是不是还不知道四公主已经不要她了,将她还给三王府了?”管深心中愤懑。 侧首看他家王爷,却惊奇地发现他家王爷不仅没有黑脸,也没有沉脸,反而是略略挑了挑眉尖。 正文 第149章 是在等她(3更) 管深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 “王爷,奴才要不要喊住她?” “不用。”卞惊寒也举步往前走。 她反正也是要去卞彤的宫苑抱猴子,便让她去吧,卞彤会告知她这件事。 竟然记仇记成这样! 何况,他们也没什么仇什么怨,他不过是拒绝了帮她回三王府的要求,竟然就直接将他当空气了。 他还没追究她直呼他名讳的罪责呢。 见他如此,管深怔了怔,拾步跟上去,发现他走得极快,其实也不是走得快,是步子迈得很大,管深只得紧步追上。 毕竟人高腿长,如此阔步,没片刻卞惊寒就赶上了人小腿短的弦音。 管深刚在心里嗤了声,还说不用喊住人家呢,原来是自己赶趟子去追呀,可,嗤声还未落,却又见卞惊寒脚步未停,与小丫头衣袂轻擦,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继续往前。 管深汗。 所以,他家王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丫头不理在前,他便无视在后? 只是,跟一个小毛孩斗这些,幼稚不? 这可不是他家王爷的作风啊。 见他家王爷已脚步翩跹、头也不回地走了老远,他只得小跑着追了上去。 当然,他家王爷不理某人,他自是也只得将某人直接忽略。 弦音自后面看着一前一后主仆二人的背影,愤愤地龇了一下牙。 御书房里什么也没看到,白忙活了一场不说,还差点丢了小命,就已让她心情糟透了,又想起这个男人决绝得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还废话一堆,她就怒气难消。 现在怎么办? 难道真的跟卞彤一起去午国? 不行,还有三日时间,她一定得想个办法出来。 然,人生就是那么奇妙,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比如,她曾前一瞬为终于找到后宫那些女人的画像而激动,下一刻真若水就亲临御书房了,又比如现在...... 进门前,她还在各种思忖如何能不去午国,一进门卞彤竟然就跟她讲,因为冯老将军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她养的那只猴子,所以,让她还是回去三王府。 幸福来得如此骤不及防,那一刻,她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让她意外的还有,她从卞彤的眼里看出来,冯老将军需要姐姐是卞惊寒跟她提出来的。 所以,那个男人还是帮了她? 所以,方才在御书房前面,他跟管深等在路边,是在等她?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跟卞彤行礼谢恩毕,她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抱着姐姐直奔宫门口而去。 果然,一出宫门,她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的马车。 宝玉镶顶、帷幔轻垂、黄梨木质、镂空雕纹,那般熟悉,那是专属于三王府、专属于他的马车。 竟然真的还在等她! 心中一喜,抱着姐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看到坐在车夫边上的管深回头望了一眼。 她刚准备跟管深打声招呼,管深已扭回头去,并朝车厢里面禀报了声什么。 她依稀听到好像是说“人来了”,心中越发确定是在等自己,便小跑着上前。 可就在她刚跑到马车边上时,马车却忽然走了起来。 她一愣,始料不及。 “诶,等一下,管家大人......” 她追了几步,却无人应,马车越走越快,也越行越远,留下她一人站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靠,玩她呢。 正文 第150章 他便是天(4末) 弦音在原地等了等,那辆马车一直没有回来。 麻麻地,这男人还真做得出! 从宫门口走到三王府说远不远,却也绝对不近,而且为了爬天窗,她多处受了伤,实在不想再徒步,便只得掏银子就近雇了辆马车。 回到三王府的时候,本想着直接回致远院,谁知道一走进大门,便看到卞惊寒坐在前院榕树下的石桌边看书。 尼玛,这一回来就看起书来了?平日看书不是都在听雨轩吗?今天怎地就这般雅兴露天看起来了? 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是装作没看到,直接回致远院呢,还是上前去打声招呼? 这可不比在宫里,在宫里她之所以放肆,除了的确气不过,也有一些她觉得反正自己已经离开了三王府的成分在。 可如今,她又回了三王府,依旧是三王府的人,还是个下人,在三王府,他便是一切,他便是天,所以...... 还是得去打个招呼才行,方才让马车弃她而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她不能雪上加霜。 闭眼吸了口气,她抱着姐姐上前,一脸笑意:“王爷,下午的阳光太强,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男人没做声,甚至眉眼都未抬,压根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弦音心里翻了个白眼,嘁!就知道他会这样。 反正她招呼已经打过了,是他不理的,那她现在回致远院,应该没毛病吧? 刚准备鞠身告个退,男人却忽然开了口:“所以,你眼神不好,是在强光下看书看的?” 边说,边自书中徐徐抬起眼,睇向她。 弦音:“......” 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眼神不好是说在御书房前面,她故意没看到他,将他无视那件事。 真是小肚鸡肠啊! 她眉眼一弯笑道:“王爷真会说笑,我就认识王爷教的那几个字,总共加起来还没一百个,怎么看书?” 是吗?那你千方百计去御书房,难道是去看风景? 卞惊寒睨着她,薄唇微抿,没有接话。 弦音被他看得有些发怵。 许是因为自己会读心的缘故,也习惯了读心,她特别不喜欢这种自己对他心中所想一无所知,而他却像是能将她看透看穿的感觉。 而且,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的眼里有漩涡,特别是跟他对视的时候,总有种自己要被卷进去溺亡的错觉。 “如果王爷没有什么其他吩咐,那我就......” 告退二字还未说出口,便看到男人优雅扬手,指了指榕树脚下的一处,又指了指榕树上方。 “听说葡萄放在树荫下阴凉一炷香时间,会让口感更佳,一炷香时间到了,替本王端下来吧。” 弦音循着他所指看过去,便看到树脚下一根香快燃到尽头,她又抬头,树上的枝杈间,一盘紫红色的葡萄静陈。 弦音:“......” 真的,无语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简直了! 虽然这可能只是凑巧,可能真的是葡萄放在树荫下口感会好,可是,她就是莫名生出一种,他是故意的感觉来。 因为今日在宫里,她气得连一盘葡萄都不给他吃、直接端走了,所以他这般? 正文 第151章 害羞不成(1更) 弦音强行挤出一抹笑:“这么高......” 其实也不是特别高,如果是这个男人,只需站起来伸手就能拿到,如果是她原本正常的身高,踮踮脚同样也是能拿到的。 可是,她现在是个孩子呀。 他自己站起来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要为难她一个孩子? 男人扬手指了指某处:“那里有凳子。” 弦音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草坪上的确有个凳子,上面放着一个簸箕,簸箕里晒着一些干菜还是什么的。 弦音蹙了蹙眉,嫌麻烦。 “不用凳子。”她道。 男人本欲垂眸看向手中的书,突闻此言,一怔,抬头。 不用凳子? “你怎么拿?”他问。 弦音其实不是很明白他为何突然反应有些大。 “王爷以为我怎么拿?”她反问。 男人抿了薄唇,未答,黑眸凝落在她的脸上,突然看到她怀里的猴子噌的一下窜出,飞快跃上树,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那盘葡萄端了下来。 “姐姐真能干!” 弦音将盘子接过来,伸手摸了摸姐姐的脑袋,然后,将那盘葡萄往男人面前的石桌上一放:“王爷请慢用。” 男人:“......” 斜了一眼那盘葡萄,男人声音略沉:“你觉得本王会吃一只畜.生碰过的东西吗?” “王爷大可以将它赏给我。”弦音接得也快。 “小算盘打得倒是精。”男人凉凉地瞥了瞥她,“替本王将葡萄皮剥了便是。” 弦音汗。 这还得寸进尺上了。 “姐姐方才只是端的盘子,根本没有碰到葡萄,反倒是我这双手,一直抱着姐姐,所以......” 弦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不徐不疾的声音打断:“那边有井,去打水净手。” 弦音就真的有些无语了。 云随院那么多婢女,做什么就非让她伺候? 心中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却也没法,谁让他是这三王府的天呢。 将身上的包袱放下来,她走去井边用轱辘摇了半桶水上来洗了洗手,回来,开始给他剥葡萄。 剥了一颗,捻在指间,不知是送到他的嘴边喂给他吃呢,还是放在盘子里让他自己拿,想起上午在宫里他咬了她手指,她到现在还有些肝颤。 男人抬眸看她,大概是见她杵在那里不动,两颊还泛了些微红,黑眸里便腾起一抹兴味。 “怎么?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莫不是还害羞了不成?怕本王再咬你?” 弦音汗。 明明是咬她手指,做什么说成咬她?搞得她耳根都难以抑制地有些热了。 “哪有?”她自是矢口否认,上前一步,将手里那颗剥好的葡萄递到他的唇边。 要说他的唇,真的很好看,是很薄、又不失性感的那种,给人感觉很薄情、很矜贵、高不可攀,却又夹着一丝邪魅、一丝风.流。 黑眸凝在她的脸上,他启唇,接了那颗葡萄。 好在她有防备在先,他也没有捉弄,很正常的一喂一承。 管深踏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这般情景,一时间真的有些震住。 正文 第152章 随本王来(2更) 换做常人,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画面,一主一仆,仆服侍主,何况仆还是个小孩子,这完全无可厚非,可是...... 可是这个主是他家王爷啊。 他家王爷向来是生人勿近、熟人也要拒之千里的那种,用膳从不让人布菜、穿衣从不让人服侍,几时竟变成吃个葡萄还让人将葡萄皮剥好的地步? 还有方才,方才竟然让他出去找一本男女床笫之欢的书,说不要有绘图,要全文字的那种,也是让他震惊了好久。 他记得那日夜里,他误以为他在自我纾解,说给他弄几本这方面的书,结果他还黑了脸,甚至发了火,直接将手里的画砸他面前。 这才没过多久,竟然...... 看着眼前的画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不要绘图,要全文字的那种了? 因为这小丫头不识字,可绘图肯定看得懂,若被她看到那就尴尬了。 所以,这本书买来,他家王爷是要用在这小丫头身上? 不会吧? 管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这丫头还未成年呢。 “管家大人。”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猛地将他拉回神。 是弦音。 她一个侧首,看到管深站在远处望着他们这边不近前,便直接唤了他。 当然,她打招呼的目的是,管深来了,这个男人便可以放过她了吧? 由于她的出声,男人也转眸望去,管深只得拾步过来,到了近前才意识到手中的书,不知是应该当着弦音的面给男人,还是应该先拢进袖子里,等男人一个人的时候再给他? 这些心思自是全部落入弦音的眼中。 弦音微微上前一步,刚准备不动声色地看看那是什么书,边上的男人骤然起身,一把将管深手里的书接过,回头瞥了一眼弦音:“随本王来。” 然后就墨袍轻荡,走在了前面。 经过管深身边的时候,又吩咐管深:“将她的包袱和猴子送去致远院。” 管深眼睫颤了颤,领命:“是。” 弦音怔了一瞬,这是要带她去哪里? 心中疑惑,却也只能拾步跟上。 留下管深一人在那里,回头望着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心中的那个想法更甚,这是现在就要去学习那书吗? 可是可是......可是对方只是个孩子啊! 娘嘞,不会真正有恋.童.症的人是他家王爷吧? 是了,肯定是,不然那日他不会突然问他,当初看上自己的小媳妇,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有病? 还有,还有他怎么会想到给午国太子扣上“恋.童.症”这么个江湖上听也很少听说、见也很少见的大帽子? 老天! 管深惊得瞪圆了眼睛。 ** 让弦音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竟然是将她带到了听雨轩。 上了二楼,男人用手里的书指了指窗边的那张小书桌:“坐过去。” 弦音莫名,却还是依言照做。 “进宫这几日,你都没学识字,想必已荒废不少,要赶快补起来才是。” 说完,将手里的那本书朝她面前一扔:“本王教过你的字都有出现在这本书上,你从中找出认识的字,拿笔圈出来,让本王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原来是做这个。 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书卷拿起。 目光触及到封面上的书名,她呼吸一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所幸她反应快,紧急不动声色止住。 正文 第153章 真是够了(3更) 《郎情妾意闺中乐》 这名字...... 弦音有些无语,无语这粗俗的书名,也无语这个男人的举措,竟然拿这样的书让她找字! 然而更无语的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强自敛了心神、正了面色,她伸手拿笔,在砚池里蘸了蘸,发现砚池里的墨也不知几时磨的,早已经干了。 正欲起身重磨,男人已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边上装清水的皿具,往砚池里添了些水,另一只手顺势拉了身后的一只软椅,坐下。 轻拢袍袖,执起墨条,研墨,一系列动作流畅又优雅。 弦音怔了怔,艾玛,这是亲自给她研墨的节奏? 可是,她宁愿不要啊,因为他一本正经就坐在她对面,与她之间仅仅就隔着一张小书桌,人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抬头能见低头也能见啊。 “看本王做什么?找!”男人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她又垂眸看书。 再次执笔蘸墨,在封面的中字和乐字上分别打了个圈,然后翻开第一页。 白纸黑字入眼,她手里的毛笔直接没拿住,“啪”一下跌落在桌上,笔尖上的黑墨星星点点溅得到处都是。 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她连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果如王爷所说,几日不练,真是荒废不少,我这连笔都不会拿了。” 边说,边将毛笔拾起,架于砚台上,又拿了边上的抹布将溅开的墨渍擦掉。 好在男人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看着她,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做这做那,看得她老不自在了。 处理完,她继续看书。 尼玛,虽然见到书名,已经对里面的内容有了心理准备,可想着至少第一页总归有些导语铺垫什么的,谁知道一开始就惊人。 此书并非那种教条类的书,用他们这个朝代的话叫话本子,放在现代就是小说。 一开篇便是一男一女在山洞里翻云覆雨,女的叫,男的嚎,各种身体细节描写,各种动作细节描写,连她这个偷偷看过现代小.黄.文的腐.女都吓得笔掉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起来那么禁.欲的一个男人,竟然看这种书,真真让人咋舌。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抬眼,本想看一下男人,不想正撞上男人看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也不知是心虚了,还是方才书上的内容还在脑子里,她竟莫名脸一烫。 “怎么了?”男人微微挑了挑俊眉。 “没.....没什么.....”见男人黑眸如曜,似深幽邃远,又似兴味揶揄,弦音又接着搪塞道:“就是在想,王爷那般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为何还未娶亲?” “这跟你看书找字有关系吗?”男人反问。 弦音汗。 怎么没关系?若娶了亲,直接实战,哪还用得着看这种书?不看这种书,就也不会拿给她找字。 当然,这些她可不敢说,只得涎着脸笑:“当然没关系,就那么一瞬间想到了而已,我就是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无视,无视。” 继续看书。 可是这书真心看不下去啊,越往后越吓人,几乎毫无情节可言,一言不合就开啪,吃个饭也能啪、游个湖也能啪,就连走个路,也能走着走着,拉到路边墙角下啪一顿。 而且还各种招式,各种套路,有的看得她午饭都要吐出来。 真是够了! 正文 第154章 趴一会儿(4末)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她抬头问对面的男人:“王爷,我今日要将这一本书找完吗?” “很辛苦?”一贯的不答反问。 她咬唇点点头。 她要如何告诉他,看书倒不是很辛苦,很辛苦的是,她看到了还得装什么都没看到,要装作毫无反应、丝毫微末的表情都不能有,因为他就坐在她对面。 “不像王爷热爱读书、博览群书,我平素都未看过书,所以不习惯吧,反正眼睛找得有些痛。”边说,弦音边非常配合地拿小手背揉眼,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可怜巴巴看着他。 好在男人还有点人性,并未强求,“嗯”了一声,“那便歇一歇再找。” “谢王爷。” 虽然这个结果,弦音一点都不满意,她要的是不找了,而不是歇一歇继续找,但,总好过他说不行,至少,可以稍微缓解一下情绪了。 男人自己起了身,走到书架前找书,也不知找什么书,找了好久。 弦音百无聊赖,就觉得有些犯困。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怏怏问:“王爷,我可以趴一会儿吗?这几日在宫里生人生地方,夜里都没睡好。” 没睡好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因为生人生地方,而是因为几个宫女一起睡通铺,她早已习惯了独睡,人多挤一起,她根本睡不着,最重要的,她还心里有事,一直想着找梦里的那个女人,所以,几夜都是好不容易睡过去天就亮了。 男人回头瞥了瞥她,鼻子里极淡地发出一声“嗯”。 如得大赦,弦音当即将面前桌上的物件移开,又挪了挪砚台和笔架,胳膊一抱趴伏在桌上,脑袋枕臂阖上眼。 卞惊寒自书架上取了两本书,一本《奇门遁甲》,一本《旷世奇功》。 本是很自然地转身,准备坐到他平日的那张大书桌前,倏地又顿住,拾步走出,回到他方才的那个位置一撩衣摆坐下来。 对面的某人似乎已经睡过去了,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和微微嘟起的粉红唇瓣。 额前的一缕碎发落下来,遮了她的眉心和鼻梁,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将那一缕碎发拂开,却在半空中的时候惊觉自己的举措,停了下来。 心头微躁,他将手收了回来,垂眸,翻开其中一本书。 既非妖魔鬼怪,又没有任何武功,却能神奇地让身子大人小孩自由切换...... 他一页一页找。 《奇门遁甲》找完了,没找到他要的答案,他又翻开《旷世奇功》,找了半天亦是没有找到。 就在他见只剩最后一页,不抱任何希望地瞄了一眼,准备合上的时候,三个字赫然入眼。 缩骨功! 他瞳孔一敛,凝目看去,字字入眼,其间描述与她症状极为相似。 如何辨别一人是否用了缩骨功:一,看其掌心手纹,别的地方缩骨可能看不出痕迹,但掌心的手纹可以,手纹细看之下若有些皱在一起,可能就用了缩骨功。 二,看其锁骨,胸口上方、喉咙下方正中间的位置,也就是两根锁骨的里端,正常情况下,两根锁骨的端面是有一截距离的,如果连在一起,甚至有交错情况,也应该是用了缩骨功。 合上书,卞惊寒抬眸看向面前睡得香甜的小身影。 正文 第155章 握成拳状(1更) 手纹和锁骨。 微微偏头,他想看看她的手在哪里,发现她的两只手是环抱着胳膊的,而她的脑袋又枕在胳膊上,所以她这个姿势,他想要看手纹是有点难度的。 那么,锁骨? 起身,他走到她边上,缓缓踱步了一圈,边踱步边观察。 她侧歪着脑袋趴伏,前胸跟桌边也是有些距离的,所以,只要将她的领口拉开拉低点,应该就可以看到锁骨。 伸手就准备去拉她的领口,却又生出几分顾忌,毕竟他已心知肚明,她并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 眼前又浮现出上午在御书房后面,那个眉目如画、体态玲珑的身影,心头腾起一抹躁意,他蹙眉,将已伸到半路的手收回。 走回到对面的位置,一甩衣摆坐下,再次翻开那本书最后一页,又看了一遍。 合上书静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搞清楚,就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直接点她睡穴。 再度起身,来到弦音边上,袍袖一动,手腕翻转,凝力于食指和中指指尖,快速朝她肩胛处的穴位一点。 确定她已睡沉过去,他才开始下一步。 为了便于查看,他扶着她的肩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扳离书桌,揽于自己怀中。 他并不擅长这样去抱一个人,又加上弦音毫无意识,所以揽过来的时候,因为受力,弦音的脸整个就埋在了他的胸口。 恐她这样不能呼吸,他又伸手将她的脸扳出来扳正,发现她额前的那一缕碎发还搭在眉心和鼻梁的位置,也未多想,就很本能、很自然地伸手将其拂开,顺到了她的耳后。 于是,弦音的一整张脸就这样呈现在他的面前。 那么近,他想忽视都不行。 肤白若雪,也很剔透,甚至能隐隐看到皮下的毛细血管,眉毛一看就是天生的,没有螺黛描过的痕迹,却很完美,睫毛很长,又浓又密,就像是两把蒲扇一般,在眼窝出留下两排剪影,鼻梁很小巧,却很挺,嘴也很小巧,唇瓣的颜色非常好,看得出,也不是靠唇脂纸上的色,而是天然的那种粉,此时微微嘟着,几分俏皮、几分风情。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莫名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微微蹙眉,他撇开视线,想起正事,便握起她的一只手腕。 本想看她的掌心,却发现这丫头竟然是攥着手心握成拳状的,两只手都是。 想起那日看的那本《心神隐晦及心神极端录》,上面似乎提到过,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一双手紧紧握成拳状,是因为精神紧张、缺少安全。她...... 微微眯了眸子,他也没有去强行抠开,先看锁骨便是。 大手来到她的颈脖处,拉了拉她的衣领,因为她毫无意识地耷拉着脑袋,下巴正好抵在锁骨端口处,他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可是一松手,她的脑袋又垂了下来,他只得将她的身子朝后放低,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平躺。 再拉开衣领,倾身查看。 正文 第156章 是崩溃的(2更) 因为她在他怀里,而他的视线在上,所以,才将领口拉低几分,他这个角度就能看到里面的粉红兜衣,以及兜衣紧紧包裹的两个半圆,他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他蓦地感觉到有谁的视线,愕然侧首,便看到怀里的弦音正睁着惺忪的双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竟然脑中一白。 而此时,他的一只手还拉在她敞开的领子上,意识过来,他触电一般撤开。 “本王......”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 而弦音这时也从惺忪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见自己躺在男人怀里,而自己的领口又大开,想起方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情景,这个男人低头凑在她的胸前...... 顿时血往脑门上一冲,扬手就朝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甩去。 伴随着“啪”的一声清脆,弦音怒骂:“混蛋!” 骂完,赶紧拢上自己的领子,双臂交叉环抱于胸,满眼戒备地怒视着他,小脸涨得通红,胸口也起伏得厉害:“你......你要做什么?” 卞惊寒此时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扇耳光,还是因为这种事情。 脸色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这一切被正进门准备禀报事情的管深看到,管深吓得不行,扭头就准备趁还没被发现赶紧开溜,却是被弦音一个抬眼看到。 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弦音大叫:“管家,管家别走!” 这一刻管深的内心同样是崩溃的,只得停了脚,硬着头皮回头。 弦音慌乱地从卞惊寒的怀里爬起来,而卞惊寒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有动,也未做声,从管深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线条绷得紧紧的侧脸。 管深心里一声叹息,看来,他猜测的没错,患有恋.童.症的人真的是他,拿到书如此迫不及待地将人家小丫头带上来,就是要...... 小丫头性子烈,看来没得逞,虽然从未被人掌掴过,但是,这一巴掌,他管深不同情,这是他自作孽。 就在他七想八想之际,卞惊寒骤然低吼一声:“滚!” 他吓得回过神来,自是知道对方吼的是他,赶紧一鞠身,噔噔噔下楼,溜得飞快。 弦音也准备紧随其后离开,却是被卞惊寒扬袖劈出一道掌风给卷了回来,再次落入他的怀。 “扇了本王耳光就准备这样走?”卞惊寒黑着脸,声音沉沉,从喉咙深处出来。 “谁让你那样对我?”弦音亦是怒气难平。 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因为方才她看到了管深的心里,她现在还一时难以消化过来。 如果他真的有恋.童.癖,如果他真的有...... “本王......本王不过是想看看你背上的伤好了没有。”虽像是解释,可口气依旧很不好。 弦音也不信,当即反问:“伤在背上,扯开前面衣领做什么?” 卞惊寒抿了薄唇,脸色愈发难看。 是他失算了,没有考虑缩骨后的穴位可能跟正常人的穴位不同,事实证明,点睡穴对她无用,并不能让她睡多久,想来那日湖底他点了她睡穴,她睡那么久,主要是失血过多所致。 正文 第157章 她触礁了(3更) “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弦音越想越怕。 管深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心里肯定不会有差,而且细细想来,自她入三王府,这个男人对她,的确与对别的下人不一般。 教她这教她那,还三番五次救他,就连她直呼他名讳,也没有追究。 还有刚刚,那一巴掌扇下去,其实她自己都惊了。 他是谁,他是堂堂王爷,而她,只是一个下人,换做别人,怕是小命早没了,可他虽将她卷了回来,却也未对她下毒手。 所以,他真的是...... 难怪,难怪这般年纪还未娶亲,不仅没娶亲,三王府一个女人都没有,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弦音呼吸滞紧。 而且,她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她怕他看到了她的胸。 虽然这副身子原本的胸不是大得怎样,却也不是飞机场的那种,至少比她在现代的要大,就算因为缩骨的缘故,稍微小了那么一点,但是,也绝对不是十岁孩童该有的,不知道他方才看到没有? 其实,她刚开始在县衙的那几个月,有学着电视里那些女扮男装的人,用布条束胸的,可是后来,她嫌麻烦,见反正古代的衣服繁复又宽松,只要穿兜衣的时候裹紧些,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没想到今日竟被他扒了衣服,好在她醒得及时,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看到。 不然,心思细腻如他,若看到了,肯定会怀疑她不是孩子,可现在看他的反应,只是生气,并未有猜疑。 “有话好好说?”男人轻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骂本王混蛋的时候,甩本王耳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话好好说?” 男人依旧没有放开她,以一个手臂铁钳般将她禁锢在怀的姿势,眉目低垂俯视着她。 弦音眼帘颤了颤,强自镇定,不让自己输气势:“那是因为王爷动手动脚在先!” “动手动脚?”男人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你莫不是以为本王会对一个毛都没全的小屁孩感兴趣?” “毛长全的王爷可能就不感兴趣了。”弦音同样轻哼,怼得也快。 男人:“......” 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爷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 “把话说清楚!”男人手臂一捞,将她捞正,与自己面对面。 “说清楚就说清楚!”见他一副明明做错事还死不承认的嘴脸,弦音决定豁出去了,哦,有本事变.态,还没本事承认啊? “王爷难道不是就对没成年的小女孩感兴趣吗?不就是有那什么......什么恋.童.症吗?” 弦音发现,自己话落的那一刻,男人是震惊的,然后,就看到他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脸色开始大动,黑沉转为铁青,铁青再转至煞白...... 看着他,弦音心跳徐徐加快。 虽不懂他如此强烈的脸色变化代表着怎样的情绪转变,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她触礁了,触到了他的雷点、触到了他的底线。 试想,有哪个患有这种病的人,会容许别人这样当面讲出来? 她已明显感觉到了黑云压境、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危险。 正文 第158章 如此坦白(4末) 出乎意料的,男人忽的笑了,虽然在弦音看来,他是怒极反笑,却也总好过一把捏死她的强。 “这个结论你从何而来?”男人问她。 弦音自是不敢说是从管深的眼里看出来的,也不敢再多说别的,选择默不作声。 还以为男人接下来会矢口否认,谁知道他竟是一口承认。 “对,你说的没错,本王就是得了那什么症!怕了吗?” 弦音的确是怕了,却不敢点头。 其实,相比于怕,心里的那份震惊也是不小,她很意外他会如此坦白。 “王爷,我......我方才是跟王爷开玩笑的,王爷如此......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弦音陪着笑脸。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虎口脱险。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出声打断:“既然大家已经挑明,本王就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反正混蛋的骂名也背了,耳光也受了,总得做点混蛋的事才成,对吧?” 边说,边握了她的手腕。 弦音吓得不轻,想要抽出来,却发现男人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 见男人握着她的腕往自己面前拿,弦音以为他要亲她的手,小脸都白了,慌乱叫道:“王爷不是有洁癖吗?我的手每天扒拉姐姐的便便找扳指,很脏!” 男人:“......” 大概是她的话起到了震慑作用,男人只是将她的手拿到面前垂目看了看,看了看她的掌心,并未有进一步的举措便放开了她的腕。 再抬眼,黑眸中就染起了一丝促狭,他看向她。 弦音心跳得厉害,感觉自己就像是他刀俎上的鱼肉,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却发现后面是书凳,无处可挪。 男人轻笑,蓦地倾身逼近,弦音吓得“啊啊”大叫。 感觉到男人脑袋凑到她颈脖的位置,她更是羞愤又绝望地扭过脸,闭上眼。 果然,颈脖处一凉,她刚拢好的衣领被拉开。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拉开得并不多,感觉最多就到露出锁骨的位置。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变.态电视剧,很多人就享受这样一点一点将对方衣.服.剥.掉的快.感,有的,甚至用嘴去剥。 不行,再剥,她就暴露不是孩子身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心念电转、快速思忖,最终决定趁对方吻她脖子的时候,一口咬住对方耳朵,同时一脚踢向对方下盘。 然,颈脖处倏地一重,却不是对方的唇,而是对方竟然将她的衣领又拉了上来。 她一怔,难以置信睁开眼。 “本王只对十岁以下的小女孩感兴趣,忘了问你的年纪了,你多大?”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问她,幽兰般馥郁的气息就撩打在她的面门上,随着她的呼吸,钻入她的口鼻,一直撩进她的心里。 弦音有片刻的晃神。 尼玛,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男人,这么能力超强的男人,怎么就是一个变.态呢? 真是暴殄天物! “本王问你话呢!如实回答本王你多大,大了本王不感兴趣!”男人声线低沉,响在近前。 正文 第159章 不着急还(1更) 我只是缩了骨,看起来像个孩子,其实我是个成人。 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差点就从弦音的嘴里脱口而出了,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毕竟,关乎性命的事,还需谨慎再谨慎。 略一沉吟,她认真回道:“十岁零两个月,进三王府之前满的十岁。” 他不是说只对十岁以下的小女孩感兴趣吗?哪怕十岁零一天也是超过了十岁吧? “真的?”男人微微眯了眸子,凝进她的眼底。 她最怕他这样的注视,略略别开了眼,点头,“断不敢骗王爷。” 男人冷哼:“断不敢骗本王?你都敢扇本王耳光,直呼本王名讳、骂本王混蛋,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弦音被问得哑了口。 心想着这个男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容易过去。 “要不,王爷还我一耳光?”话刚落下,弦音自己又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哪能让王爷亲自出手?那样会脏了王爷的手,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扇自己一耳光赔给王爷。” 将手拿起来,刚想着该怎样的角度和力度扇下来,既显得真诚,又能让自己受痛最轻?腕上蓦地一重,男人已攥住她的手。 “不着急还,记着你欠的,日后本王会找你要。” 弦音:“......” 这也能欠账? 而且,“日后会找她要”是什么鬼?怎么听着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不过,眼下对她来说,能不受痛已是阿弥陀佛了。 见男人说完松开她的腕,兀自起了身,优雅地掸了掸广袖上的灰尘,弦音心中一喜,所以,他这是放过她了? 艾玛,没想到他虽是个变.态,却是个如此有原则的变.态,说只对十岁以下小女孩感兴趣,就真的只对你十岁以下的感兴趣,得知她是十岁零两个月的,便果断放手。 假装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她惊呼道:“呀,到了喂姐姐的时辰,若王爷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 男人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今日之事......”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弦音快速接了过来:“今日之事,我保证守口如瓶、不跟第三个人讲!” 男人便不做声了,也不知原本是不是打算说这件事,弦音觉得自己似乎接得太快了些。 见男人没有其他反应,弦音对着他飞快一鞠,赶紧溜之大吉。 看着她仓皇逃窜、差点被门槛扳倒,踉跄一下才稳住自己的狼狈背影,男人唇角微微一翘,扬起些些弧度。 待“噔噔噔”下楼梯的声音越走越远,男人的脸色又逐渐恢复一贯的如水沉静,凤眸微微眯起。 果然是缩了骨! 手纹显示缩了骨、锁骨亦是显示缩了骨。 只是,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寻常女子为何会这种奇功?又为何要让自己一直处在缩骨的状态? 还有,是什么隐情或者苦衷,让他那般威逼恐吓,她都不愿说出实情? 另外,今日偷偷潜入御书房做什么?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子里,他发现,越靠近越觉得她是个谜。 回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啜了一口的同时,随手拿起方才让她看的那本书,翻开。 白纸黑字入眼,他一口茶喷了出来。 正文 第160章 不伤才怪(2更) 弦音出了听雨轩,发现管深在一楼外面的走廊上踯躅徘徊,一脸急色。 “管家大人。”心中疑惑,弦音唤了声他。 管深回头,见她下来,面色一喜:“结束了?” 脱口而出之后,又惊觉自己问得太过直接,连忙讪讪笑道:“我是说,我现在可以上去找王爷了吧?” 他那点心思又岂能逃过弦音的眼睛? 这厮以为卞惊寒跟她在上面做了些什么呢。 本想说,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可突然肚子有些痛,像是要拉肚子的迹象,便也不敢耽搁,连忙捂了腹,只手扬了扬示意他快去。 管深来到二楼的时候,卞惊寒正端着茶水,长身玉立在窗边,似乎在边品茶边考虑事情。 “王爷。”他躬身行礼。 男人转过身。 管深禁不住微微抬了眼帘睨他。 看他气定神闲、风姿阔绰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方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 应该很激烈吧?他在一楼的走廊上都听到了那丫头“啊啊啊”大叫的声音呢,而且,方才那丫头捂着腹,想必是弄伤到了。 想想也是,一个血气方刚正鼎盛,一个还是稚嫩孩童,而且还不是在两厢情愿之下的,一番需索下来,不伤才怪。 目光一扫屋内,屋内倒还好,并未见什么狼藉,想必是收拾过。 “何事?”男人走回到桌边。 “奴才听说,擅闯御书房的主谋找到了。” 男人浑身一震,“是谁?” “王爷肯定想不到,说出来王爷都可能不信......” “少废话!”男人不耐地将管深的话打断。 管深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是......是十一王爷。” “十一?” 男人再次吃惊不小。 “是的,听说,皇上让人将御书房所有的书架都搬了出来,旮旮旯旯,全部仔仔细细查了一遍,发现了一块十一王府的腰牌,然后,还确认出,御书房里的一张接壤午国的边防图不见了,所以,他们怀疑,腰牌是那个假扮若水的女子不小心掉在御书房的,而那个女子进御书房就是盗取午国的边防图,女子是奉命行事,主子是十一爷,说十一爷勾结午国......” 男人皱眉,再次将他的话打断:“现在十一爷人在何处?” “听说被皇上下令先关起来了,已有不少王爷进宫去替他求情。” 男人“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盏置在书桌上,“为何不早说!” 管深汗哒哒,一脸委屈,怯怯嘀咕道:“奴才方才本是进来禀报的,这不......这不......王爷让奴才滚吗?” 男人:“......” 举步往外走:“速去备马。” “是!”管深领命。 主仆二人快步下楼,管深跟在后面。 “王爷觉得真的是十一爷吗?” “不是。”口气笃定。 管深怔了怔,“那王爷觉得会是谁?” “不知道,但十一绝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口气依旧笃定。 管深不解,虽然众多王爷中,十一王爷卞惊澜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但是,皇室之争,向来风云诡谲,知人知面不知心,怎就这般肯定? 不敢多事,只好半提醒半感慨地讪讪说了句:“王爷还真是相信十一爷。” 男人侧首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他当然不会告诉管深,他并非相信十一,而是因为他知道真正进御书房的人是谁。 虽然那丫头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但是有两点他可以肯定,一,她不是十一的人;二,她也没有拿到那什么边防图。 正文 第161章 是走是留(3更) 一下午弦音都愁得很,一个人坐在厢房里面纠结得要命。 是走,还是留? 如果走,能去哪里? 而且走了,就只会离皇室越来越远,离找到梦里的那个女人越来越远。 何况,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也所剩无几,离开之后怎么维持生计? 可是留的话,跟着这么一个变.态的主子,她也太没有安全感了,虽说今日他是放过她了,却难保日后不纠缠她。 而且,她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予他而言,自己的存在也是一个威胁,指不定哪天她一命呜呼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纠结来纠结去,也没有纠结出一个结果。 ** 卞惊寒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他刚一回云随院,李襄韵就来了。 “三爷,十一爷的事襄韵刚刚听说了,现在情况如何?十一爷没事吧?” “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父皇还是很宠爱他的,所以只是关押,并未下令立即处置,但是,毕竟有证据在,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他无疑是最大的嫌疑。” “并非十一爷所为,是吗?” “嗯。” “那现在怎么办?需要襄韵做什么吗?” 她非常清楚,这个男人跟卞惊澜的交情,虽说当今帝王儿女众多,但是,生在皇家,亲情难免淡薄,予这个男人而言,卞惊澜才是他真正的手足,能帮卞惊澜,等同于帮他。 “暂时不用,等需要的时候本王再跟你说。”男人径直拾步入了厢房。 李襄韵随后跟了进去。 大概是见她进来,男人便在外房停住了,一撩衣摆自桌边坐下来,没有再往中房和内室去。 李襄韵也不以为意,因为她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的脾性和禁忌,内室禁止任何人进入,所以,她表示理解。 随手,她关了门。 “襄韵宫里面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要不,襄韵让她们先暗地里查查,可以从若水的宫女服着手,听说宫女服是晾晒在浣衣局的,至少这个女人去过浣衣局,要取衣服、要换衣服、要藏衣服,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地方的,宫里人多,青天白日的,难保有个一两人遇见的,说不定就可以查到线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忽然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 李襄韵怔了怔,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 她说的不是很合情合理吗?可是,那一瞥是什么意思?她分明感觉到了凉意。 “本王不是说了吗?不用!”口气很决绝。 李襄韵长睫轻颤,微微抿了唇。 心里其实是受伤的,那日他拒绝了她的拥寒门令牌,今日又这般不给她留一丝余地。 男人又瞥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重了些,面色稍霁,开口道:“父皇已经准备两边同时着手去查了,宫里这边交给了太子,午国那边,父皇让本王去查,所以,明日下午本王就要启程去午国了,管深本王会带在一起,我们不在的这些时日,府里的事,你就多操点心。” 李襄韵闻言,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亮了。 让她多操点心? 那不是应该女主人才做的事么。 正文 第162章 能怎么办(4末) 弦音站在厢房的门口,几经徘徊,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忽然自里面被人拉开,李襄韵走了出来。 弦音怔了怔,有些意外,连忙鞠身行礼:“李姑娘。” 其实,出门遇到她,李襄韵同样也是意外的,微微“嗯”了一声,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便盘旋在她脸上。 “听府里的人说你又回来了,我还不信呢,竟然是真的,这四公主也有趣,早上那般执意要你,下午竟又舍得让你回三王府了?” 弦音只笑笑,没做声。 她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了敌意,这个女人已经猜出这里面有卞惊寒的出手。 正想着说句什么化解掉两人对峙在门口的尴尬,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自屋内响起:“聂弦音,进来!” 弦音发现李襄韵小脸瞬时有些白,不过,毕竟是内敛深沉之人,那一份不自然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如常,并落落大方地朝边上一让,拾步自她边上走出去。 弦音入了厢房。 卞惊寒就在外房里,不知在壁橱里找什么东西,屋内灯火通明。 “何事?”卞惊寒没有回头,却已感觉到她的进入。 “听说十一王爷出事了。” 弦音一开口,便感觉到卞惊寒手中的动作一顿,然后徐徐转过身来,看向她。 她连忙解释:“我是听府里的下人们说的,然后又听说王爷为了此事进宫了一趟,当初,弦音之所以能进三王府,全因十一王爷心善买了弦音,予弦音而言,十一王爷是恩人,恩人出事,弦音心里难免担心,便想着过来问问王爷,十一王爷不会有事吧?” 一口气将事先想好的说辞说完,弦音未做一丝停顿。 卞惊寒眸光映着烛火,忽明忽暗,薄唇轻启:“擅闯御书房、假传圣旨已是死罪,如今又摊上勾结外敌的罪名,你说十一王爷会不会有事?” “他......他是冤枉的吧?”弦音略带试探地开口。 卞惊寒当即嗤了一下,反问:“难道你觉得你的恩人会做这种事?” 弦音:“......” 好吧。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卞惊寒转身,将壁橱的门带上,“除非找到那个擅入御书房的人。” 弦音呼吸滞了滞,微微攥了手心。 她纠结了一下午,都准备趁夜里离开三王府了,结果出这么一档子事。 不错,她的确是听下人们说的,此刻前来也的确是想知道卞惊澜那厮有没有事,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没想到自己会连累无辜。 她根本没有十一王府的腰牌,也没有拿走御书房里的任何东西。 所以这件事很明显,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凑巧。 凑巧以前十一王府的腰牌就落在里面了,那什么边防图早就丢了,只是这次被发现了而已; 另一种,有人蓄意陷害。 有人借机栽赃陷害卞惊澜。 当然,以她多年来写宫斗小说的经验,以及看宫斗电视剧的经验,最有可能的是后者。 既然这件事的起因是她,她就不能一走了之。 虽然她还不至于高尚到主动承认进御书房的人是自己,她怕死,她的境界也没到那个高度,但是,至少,不亏心、不亏欠,应该揪出借机陷害卞惊澜的人,还卞惊澜清白,而她的读心术,或许能帮上忙。 见卞惊寒已再度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抿唇犹豫了一下,开口:“听管家大人说王爷明日会去午国调查这件事?” “所以呢?”卞惊寒挑眉。 “所以.....可否带上弦音?” 正文 第163章 不治自愈(1更) 卞惊寒眸底闪过意外,接着又曳过烛火的光亮,他举步走近两步。 “你就不怕本王对你起歹念,毁了你?” 弦音长睫颤了颤,心里是有几分怕的,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我相信王爷,王爷是个有原则的人,王爷不是说只对十岁以下的小女孩感兴趣吗?王爷说的,我就信!” 男人笑,非常难得的那种笑,既非冷笑,亦非热讽,而是那种被她的话愉悦到的笑,璀如夏星,夺人眼目,弦音竟有那么一瞬的痴怔。 “既然如此,本王为何要带上你?换句话说,给本王一个带上你的理由。” 男人蓦地出声,弦音回过神,想了想,道:“反正王爷也是要带下人随行伺候的,下人会做的事,我都会做。” “既然都是下人,既然都是做一样的事,本王自是带谁都行,何况云随院里都是本王平素用惯的下人。” 弦音汗。 尼玛,好想扭头就走。 强自忍住。 “虽都是下人,可我还是个孩子呀,出门在外,最无害的、最让人不设防的就是孩子了,王爷不是去暗中调查吗?有个孩子在身边做幌子多好。” 男人“唔”了一声,挑挑眉尖:“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你才一直让自己处于缩骨的状态吗? “所以,你是想帮本王,还是想帮十一王爷?” “都帮,都帮,都是弦音的大恩人,”弦音笑嘻嘻,“那就这么说定了,谢王爷。” 连忙谢恩,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男人没做声。 弦音又赶紧鞠了个身,准备撤,蓦地想起什么:“对了,王爷,李姑娘一起去吗?” 男人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突然提李襄韵,墨玉一般的黑眸凝落在她的脸上,不答反问:“你想她一起去吗?” 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弦音就不假思索地接道:“想啊,李姑娘人好又聪明,一起随行,一定会助力王爷不少,而且,最关键的,李姑娘一心对王爷好。” 当然,最最关键的,她没有说出来,那便是李襄韵一起的话,她就可以安全很多。 因为李襄韵喜欢这个男人啊,自然不会让他对别的女人有非分之想,而这个男人,看得出来,也是挺顾及李襄韵的感受的,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本王带谁不带谁,要听你的安排?” 男人声音骤然转沉,五官线条也明显冷硬了几分。 弦音汗。 没想到他变脸变得这么快,刚刚还心情不错的样子,一句话就能瞬间不高兴了。 “王爷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吧......我是觉得,若王爷跟李姑娘朝夕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那什么恋.童.症就能不治自愈了。” 恋.童.症三个字弦音瓮声含糊带过,她知道男人懂。 其实,她还真有这方面的想法,这么好看又优秀的男人是个那什么症患者,实在太可惜了,若能痊愈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 骤然,“嘭”的一声巨响,是男人猛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上,桌子被震得一晃,弦音也被吓得一大跳。 “是谁跟你说本王有恋.童.症的?” 一张脸黑到了极致,凤眸里的阴霾也是直欲摧城,男人咬牙,一字一句,声音从牙缝里面迸出来。 弦音有些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住,“不......不是......不是王爷自己说的吗?” 下午他自己承认的。 “滚!” 正文 第164章 罪魁祸首(2更) 弦音懵了懵,又汗了汗,转身便走。 刚走到门口,就碰到进门来的管深。 见到她在,管深愣了一下,弦音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招呼,管深经过她身边进了门。 “王爷,您让奴才新买的婢女,奴才买回来了,就在门外候着。” 新买婢女? 弦音正好在门口,微微探了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身影,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见两人的模样。 两张稚气未脱、最多七八岁的小脸映入视线,弦音傻了眼。 汗。 竟然是两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 难怪府里有那么多的下人,还要新买婢女呢,且大白天的不买,挑大晚上的去买,原来是借买婢女之名,行自己龌龊行径之实。 正愤愤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想着定然是卞惊寒和管深出来了,她连忙拾步顺着走廊往前走,准备离开。 可没走几步,就蓦地被卞惊寒一声冷喝:“聂弦音,你给本王站住!” 弦音吓了一跳,停住脚,回头,便看到卞惊寒长身玉立在房门口,夜色迷离、屋檐下的风灯昏暗,却依旧能看到他黑沉着一张脸,管深站在边上。 说实在的,她有些莫名,方才是他让她滚的吧,此刻,又突然让她站住,做什么? 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微微一鞠:“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这是什么意思?”卞惊寒扬袖,指了指那两个也被吓得不轻的小丫头,声音沉沉,问她。 对,问弦音,指着两个小女孩,问的却是弦音。 弦音便更加莫名了。 不仅她莫名,是在场的几人都莫名了,包括管深。 大概是见大家都一脸懵逼的模样,男人薄唇抿了抿,又冷声道:“难道不是你跟管深说了什么,管深才买两个孩子回来的?” 弦音又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 尼玛,原来是以为她跟管深八婆了他的隐晦癖好,管深才投其所好买的这两小丫头。 所以,不是他让管深买的? 只是,这锅也轮不到她来背啊,管深还需要她八婆吗?她的信息也是从管深那里得知的好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这厢也已然明白过来的管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请王爷息怒,这件事跟聂弦音没有关系,是奴才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艾玛,第一次,弦音觉得管深的形象两米八,竟是这样一个不让下人顶罪的好管家。 卞惊寒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转眸看向跪于地上的管深,周身寒气沉沉:“本王记得跟你说得很清楚,因为此次出行是暗中调查,所以最好带生面孔的下人,因时间关系,且避人耳目,夜里去买好,要买能吃苦耐劳做事的人,她们能吗?” 最后一句骤然提了几分音量,且扬袖一甩,指了两个小女孩,在场的几人都吓得不轻。 管深更是头都不敢抬。 弦音亦是眼睫颤了颤。 所以,她误会他了? 卞惊寒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侧首,眸光阴鸷看向管深:“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正文 第165章 王爷低点(3更) 罪魁祸首? 管深浑身一颤,被这四个字吓到。 不过买错了两丫头,他还不是为了他这个主子谋福利,就算不满意,他将人退了重买便是,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说得这般严重...... 苍白着脸,不敢做声。 却又闻卞惊寒冷声问:“知道本王说什么吗?” 他慌错地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其实,他心里还真有些不明白。 “你!”卞惊寒扬袖一指,指向管深,末了,又手臂一转,指向弦音,“还有你!都给本王搞清楚,本王是正常的男人,什么不良嗜好、不良毛病都没有。” 说完,一甩袍袖,转身进了厢房,留下几人在夜色中半天回不过神。 弦音怔怔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恋.童.症? 可是,为毛,她就是那么不相信呢? 一般人就算有,也会说自己没有吧?何况他这么要面子、傲娇的男人。 管深也懵懵的。 看来他买两个小女孩的用意这个男人已经很心知肚明了,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 只是为何,男人的这些话让他生出一种此地无银的错觉来了呢? 如果没有这病,看到两小女孩的第一眼,怎就会往这方面去想呢?怎会那么清楚他买这两小女孩的动机呢? 算了,主子的心事岂是他这种做奴才的下人能妄自揣测的?还是踏实做好份内的事,比什么都强,免得想着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自作自受。 从地上起身,他唤了两小丫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目送着三人走远,弦音才怏怏地在后面回致远院。 ** 翌日一早,管深就过来致远院通知弦音,准备出发。 弦音疑惑:“不是说下午才启程的吗?” “下午是王爷让传出去的时间,实际上我们早上出发,既然是暗中调查,悄然启程总比大张旗鼓的要好,免得东家来践行、西家来恭送的。” 好吧,他是王爷他说了算,只是,她都完全没有准备。 只能快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起包裹,抱起姐姐就跑。 府门外,两辆马车已经候在了那里。 卞惊寒、管深,还有一名家丁,叫什么来着,对,薛富,就是那个彩珠事件“逃逸”的薛贵的哥哥,呃,还有一名陌生的女子,长得挺好看...... 一行几人站在马车边,管深不知在交代什么,那名女子一直恭敬点头。 因正面对着大门,卞惊寒最先看到弦音,见她怀里抱着姐姐,当即蹙了俊眉:“猴子留下,让致远院的人照看!” “不行!”弦音自是不同意,本想脱口而出说原因,又见这么多人在,恐引起纠复,便小跑着下了台阶,来到卞惊寒的边上,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踮起脚尖。 意识到众人的视线,她又轻轻拉了拉卞惊寒的袍袖,示意他跟大家走开一点。 卞惊寒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尖,竟也很配合地往边上走了两步。 弦音这才又踮起脚尖,却发现就算这般,自己也只够到对方的肩膀处,“王爷低点。” 几人看到,他们的王爷又难得好脾气地略略倾了身。 正文 第166章 是成心的(4末) 弦音凑到卞惊寒的耳边,小声开口:“王爷的那枚玉扳指还没有拉出来呢,那可是御赐之物,若被人看到,是大不敬的罪,所以,我只能带着它。” 男人俊脸上一副恍悟的表情,忽的侧首,两人的唇差点对上,其实已经擦到了,好在与此同时,男人直起腰身,而弦音亦是心尖一抖,往后一退,才避免了一场众目睽睽的尴尬。 唇上那一稍纵的温度似乎还在,弦音难以抑制地热了耳根,心跳扑通中,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本王一直忘了告诉你,那枚扳指后来本王找到了,并没有被这只猴子吞食,所以,你且放心地将它留在致远院便是。” 哈? 弦音:“......” 傻眼了一瞬、又无语了一瞬,弦音心里就抓狂了。 那一刻,她想骂人,不,是咬人,咬死面前这个说得云淡风轻的男人。 逗她玩是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也不告诉她一声,害得她每天每天检查姐姐的粪便,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一时忘了,她记得她后来可是也提过几次。 一次是随卞彤进宫的时候,她让佩丫带话给他,还有就是昨天,昨天在听雨轩,她以为他要亲她手,她说她手脏,因为每日扒拉姐姐的便便。 可他依旧矢口不提扳指早就找到的事。 分明就是成心的! 不行,这口气她咽不下去怎么办? 忍,强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眉眼一弯:“那请王爷稍等,我将姐姐送回致远院。” 说完,猛地转身,因为转得急,身子一歪,脚下一踉,一脚就踩在了男人的靴面上,借机快速用力一捻,再装作惊慌失措地赶紧将脚拿开。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 说完,也不看男人脸色,更不等男人反应,抱着姐姐飞快地拾阶而上。 几人目瞪口呆。 因为方才大家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人身上,所以,皆看得很清楚那小丫头的蓄意。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虽说一个小孩子,踩在脚上也不会有多重多痛,但是,胆敢如此对他们王爷的,这丫头还真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人。 而更让他们惊错的是,他们王爷不仅没有避开,也没有生气,甚至连脸色变一变都没有。 依照这个男人的身手,岂能那般轻易被人踩到脚?何况还是一个小毛孩。 而且,他还那么爱干净,如今黑锻云头靴面上,一团灰尘,他也只是垂眸看了看,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他们王爷对小孩子的容忍度要高很多呢,薛富以及两个车夫,还有门口的府卫都如是想。 只有管深一脸的讳莫如深。 看看看看,就说昨夜是此地无银吧,刚刚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证明? 卞惊寒凉凉地扫了众人一眼,吩咐管深:“等会儿让聂弦音跟她一辆马车。” 管深自是知道他说的“她”是指昨夜后来买的这个婢女。 颔首领命,便侧身交代身边的女子:“流云,你跟刚才那小丫头坐前面那辆。” 正文 第167章 就是细作(1更) 弦音出来的时候,都做了种种心里准备,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卞惊寒甚至已经上了马车。 管深跟薛富一人跟一辆马车,就坐在车夫边上车架的位置。 见她出来,管深示意她上前面一辆。 薛富跳下马车,帮她放了踏脚凳。 “谢谢。”她撩开车幔进去,发现那个陌生女子已经坐在里面,见她爬进来,女子朝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弦音愣了一下,也略略颔了颔首,打了声招呼:“你好。”,便在女子对面的位置坐下。 马车开始走了起来。 弦音打开包袱,将里面因为走得急,收拾的时候顾不上整理,直接塞进包袱的衣服重新叠叠好。 女子观察了她一下,微笑开口:“我叫流云,是昨夜管家大人在奴役市场买的婢女,你叫......弦音?方才听三王爷这么叫来着。” “对,弦音,聂弦音,我也是婢女。” 弦音边说边抬起头,正好捕捉到女子眼中的一条心里。 【一个下人,还是一个小屁孩,估计从她身上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弦音一怔,手里的包袱没拿住掉在马车里,刚刚叠好的衣服又散开来,她长睫颤了颤,连忙不动声色将包袱拾起,重新整理,脑子同时快速思忖开。 想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个婢女要有用的信息做什么? 眸光一敛,她想到一种可能,细作! 流云哪知她在想什么,还在说。 “既然都是服侍三王爷的人,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虽然你年纪小,但是你在三王府的资格老,所以姐姐以后还得仰仗你呢。” 弦音讪讪笑:“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尼玛,一见面就姐姐妹妹的自来熟,还什么都是服侍卞惊寒的人,搞得好像她们都是卞惊寒后宫的嫔妃一样。 不行,卞惊寒一再强调此次去午国,是暗中调查,为了调查的需要,甚至没有带府里面原本的婢女,而是另外去奴役市场买的新面孔,若这新面孔却是一个细作,那岂不是情况更糟,等于搞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略一沉吟,她决定稍作试探。 “姐姐的家人呢?为何会沦为在奴役市场被卖的婢女呀?” 女子眸光微闪。 【主子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主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一切都是听主子的安排。】 低低一叹,女子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我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想活下去,便只能去奴役市场将自己卖了。” 弦音微微抿了唇,继续凝眸看着她的眼睛,又问:“姐姐以前有在哪家哪府做过吗?还是第一次?” 【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接受主人的训练,怎么可能在哪家哪府做过?】 “做过的,曾经在城西的一家姓杜的人家家里做过,他家前不久搬外地去了,便将我辞了。” 【还是主子思虑周全,事先已将他们会问的问题都想到了,让如此回答,想必善后都做好了,也不惧他们查。】 弦音甚是同情地点点头,没再多问,因为事实已经明了。 这个女人就是细作! 至于是哪个府的细作,看不出来,因为她一直心里想的,是主人,并未想对方的名字或者身份。 正文 第168章 不见弦音(2更) 现在怎么办? 其实她心里有些瘆,毕竟跟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细作坐一辆马车里,而且对方是训练了多年的人,想必武功很高,观察能力也是一流。 她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不然,对方捏死自己可能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将这个女人搞掉? 直接找卞惊寒,告诉他对方是奸细? 自是不行!她没有任何证据。 卞惊寒是何等谨慎之人,岂是随便一个细作就能近身的?既然同意带这个女人随行,肯定也是查过对方的底细,他都没能查出来,可见此人隐藏极深,也是有备而来。 所以没想到良策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人没搞走,将自己搞走了,或者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利,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暴露? 可是有什么好方法呢?这个女人又不是彩珠。彩珠那种无脑冲动之人,都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差点被卞惊寒赶出府,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如何会轻易上她的当? 怎么办?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女人也不知是想跟她套近乎,还是想从她这里了解到一些什么,一直在跟她说话,后来,她干脆窝在那里装睡。 到了正午的光景,路过一个小镇,卞惊寒便让大家停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就近找了一家饭馆,下了马车,饭馆的小二过来将马车牵去后院,弦音见女人问小二茅厕在哪里,便提出跟她一起去。 这厢,卞惊寒一行已入了一处雅间落座。 原本管深薛富都不敢坐的,两个车夫就更不用说,还是卞惊寒脸一冷,命令几人,几人才敢战战兢兢坐下。 四方的饭桌,卞惊寒主位一方,管深跟薛富两人坐于他左手那方,两个车夫坐他对面的最下方,右手边的那方空着给流云和弦音。 上菜的时候,流云回来了,也不敢轻易上前落座,便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如同平素伺候主子用膳的婢女一般,恭敬地站在那里。 卞惊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坐吧,出门在外,不必顾忌太多。” “是,谢三爷。” 流云盈盈鞠身,莲步轻移,谨小慎微地来到空着的那方,挨着两个车夫这边坐下,将挨着卞惊寒的位置留给弦音。 几人将她的举措都看在眼里,管深更是满眼赞许,看来这个婢女买对了,守规矩、知分寸,知道就算那丫头比她小,却比她在三王府的资格老,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地坐在他们王爷边上。 卞惊寒也看了她一眼,“聂弦音呢?” 流云连忙起身,“回王爷......” 卞惊寒蹙眉,扬手示意她坐,她方坐下来,继续回道:“弦音一会儿便来。” 她总不能跟他说,那丫头是解大手,所以时间要久点。 不过她这一句,大家已都懂。 饭菜都已上齐,弦音还未回。 卞惊寒不动筷子,大家也都不敢动。 静默了片刻,卞惊寒瞥了一眼门口,大手执起竹筷,“吃吧。”几人这才敢拿起筷、端起碗,低头吃起来。 依旧不见弦音回来。 正文 第169章 大人指痕(3更)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卞惊寒放下碗筷,吩咐流云,脸色不大好,口气中也透着几分不耐。 “是。”流云放下碗起身。 待流云出了雅间,卞惊寒又转眸示意管深:“你也跟着一起去。” 管深领命离开。 管深前脚走,后脚卞惊寒也自位子上站了起来,吩咐薛富:“等会儿你结一下账。” 说完,也举步出了雅间。 主子不吃了,几个下人岂敢还继续吃,连忙也都放了饭碗,赶紧撤。 卞惊寒、薛富以及两个车夫来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院中的一个茅厕外,一男一女一小三个身影在对峙,正是管深、流云,还有弦音。 说对峙其实也不对,确切地说,是一脸慌惧的弦音躲在一脸懵逼的管深的后面,对峙一脸疑惑的流云。 几人一惊,特别是看到弦音一身狼狈、发髻都歪了,小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所有露在外面可见的肌肤上,一团一团红色,更是惊错不已。 卞惊寒瞳孔一敛,“怎么回事?” 弦音闻声抬头,见到卞惊寒来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眸光一亮,飞快地从管深身后跑出,朝卞惊寒奔过去。 未做一丝停顿,也未做分毫犹豫,直接扑进了卞惊寒的怀里,一双小手臂将他的腰身抱住。 众人瞠目。 卞惊寒也完全猝不及防,高大的身形微微一僵。 而怀里的小丫头已经开始仰着小脸跟他哭诉:“三爷,那个女人是个坏人,她趁你们都不在就掐我,你看我身上都是被她掐的,我不要跟她一辆马车,也不要跟她一起,三爷能不能不要她?” 众人再次惊错。 流云更是目瞪口呆。 “弦音,你说什么呢?我几时掐过你?” “就在茅厕里的时候,自己做过的事是不是不想承认了?”弦音一双手还抱着卞惊寒的腰,一改方才的慌惧之态,一副‘有王爷在我就不怕了’的样子。 流云自是不承认:“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说完,还“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三爷,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掐的了?”卞惊寒还未出声,弦音已将她的话打断接过去,“我神经病啊自己掐自己?你自己掐自己试试看,看痛不痛?而且,大家可以看看我身上的掐痕,这分明是大人的手指掐的。” 说到这里,还松了卞惊寒的腰,撸起一只袖管给卞惊寒看:“三爷看看,这指痕,是我这种小手指的指痕吗?” 其实大人掐还是小孩掐指痕并不明显。 见卞惊寒不做声,弦音又道:“如果不明显,我腿上也是,腿上肉多一些,看得清楚。” 边说,边倾身撩了裙裾,作势就要撸裤腿,被卞惊寒一把擒了手臂、拉起。 既然擒了手臂,就顺势撩了袖管,垂眸看去。 眸色转深,眸底蕴了几许兴味。 再抬眼,兴味已被尽数匿掉,卞惊寒“嗯”了一声,情绪不明地道了句:“的确是大人的指痕。” “所以啊,”弦音一听更理直气壮了,“我又不是在......” 本来想说三王府,蓦地想起出门前管深有交代,不能叫卞惊寒三王爷,要叫三爷,不能提三王府,所以,她连忙改了口。 “我又不是在三爷府上一日两日了,大家都清楚,我几时做过诬陷别人的事?还是这种害自己来诬陷别人的事?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我是疯是傻还是吃饱了撑着?” 正文 第170章 真没看出(4末) 流云奈何再沉得住,也气得不行。 “聂弦音,你不要血口喷人!” 弦音也不想再跟她多废话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只委屈巴巴地央求卞惊寒:“我被人掐成这样,三爷可要替我做主啊,反正我是不要跟她一起了,我怕自己被掐死,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坏女人,三爷也不想留在身边吧?” 卞惊寒没有回答她,而是吩咐管深:“去打包一份吃食,我们启程上路,流云一人一车,聂弦音同我一车。” 几人一怔。 弦音更是愕然抬头。 那女人一人一车,她跟他一车? 所以,还是不赶那女人走?不仅不赶那女人走,还让她羊入虎口跟他一车? 尼玛,有没有搞错? 简直了! 这厢,流云自是大松了一口气,叩首谢恩。 看着她那个样子,弦音气得不轻,知道卞惊寒这种男人决定的事,自己再多说也无益,扭头就走,径直走到卞惊寒的那辆马车边,踩凳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越想越气。 麻麻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谁? 又是将自己变回成人,又是将自己掐成那样,结果还是没将那女人搞走。 掐在身上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以致于方才她跟卞惊寒哭诉的时候,都不用装,眼泪自己就流下来,因为,痛得。 谁知道她这般的付出,换来的还是卞惊寒如此中庸的处理方式,她如何能不气? 卞惊寒提着打包的吃食进来的时候,弦音还在气头上,本就不是古代忍气吞声的女子,自是也做不到受了委屈,还打落牙齿和血吞,对人家笑脸相迎,见到他,弦音直接扭了小脸闭眼装寐。 手背上一热,男人的声音响起:“距离下一个镇还有几十里,夜里也不知道几时能到,不吃点东西饿的是你自己。” 弦音知道,放在她手背上的定然是打包的吃食。 一把挥开,“不吃。” 眼睛都没睁。 男人也不强求,弦音也没再感觉到那抹热度,想来是男人将吃食拿开了。 车身轻晃,车轮滚滚,马车走了起来。 两厢沉默。 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弦音虽然闭着眼睛,却依旧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就盘旋在她的脸上。 良久,男人忽然开了口:“说吧,你为何要这样做?” 弦音呼吸一滞,睁开眼,“什么?” “你为何要掐自己诬陷她?” 男人声音袅袅,低沉又醇厚,很好听。 弦音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他......他怎么知道? 强自镇定,让自己面色迅速恢复如常,她轻哼:“王爷真会说笑,我做什么要掐自己诬陷她?王爷莫不是宁愿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王爷方才不是也说,我身上的掐痕是大人所为吗?” “本王那是顺着你的话说的而已,是大人所为吗?本王还真没看出。” 弦音:“......” 无语了片刻,弦音直接拉了男人的大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王爷看,这是我这么大的手指掐出来的,王爷再看看我的。” 撸了袖管给对方看,却发现原本就不明显的痕迹早已看不大出了。 “本王看,还是没区别,你方才不是说腿上肉多,看得明显吗?或许能看出?” 正文 第171章 噎死自己(1更) 闻言,弦音瞥向男人,蓦地想起什么,将他的手一把丢开。 她才不上他的洋当呢! 方才在外面那么多人的时候,她准备将腿上的掐痕给他看,他不让,攥了她的手臂将她拧起来,现在做什么又要看? 孤男寡女的,何况他又有那不良癖好,定然没安好心。 “算了,反正王爷不信,看与不看又有什么所谓,我饿了,要吃东西了。” 边说,边伸手将边上打好包的饭食拿过来。 细作就细作吧,人家的目标又不是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随便啦。 男人也没再多说什么,黑眸如墨,看着她纤纤小手麻利地解开打包的细绳,自黄皮纸里面取出两个竹筒,一竹筒菜,一竹筒饭,还有一双筷子。 将菜筒放在自己两个膝盖间夹着,弦音拿起饭筒和筷子便吃了起来,也不去理会就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花生米嚼得嘎嘣嘎嘣响,男人忍不住开了口:“就从未有人教过你吃饭不能发出声响吗?” 弦音闻言,当即用筷子夹了一粒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送到他的唇边。 “请王爷示范一下,不囫囵吞枣的情况下,将它吃下去,且不发出声响。” 男人:“……” 见男人无言以对,弦音顿觉心气顺了不少,挑了挑眉,正欲将筷子收回,谁知男人竟忽然张口,将那粒花生米接了去。 弦音一怔,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 毕竟知道他是有洁癖的人,她也不是真的要夹花生米给他吃,而是故意这般膈应他。 男人眸如黑曜,攫着她,薄唇轻动,缓缓咀嚼了两下,便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全程没有一丝声响。 弦音汗。 所以,这是在给她示范? “还是王爷厉害,佩服佩服,只不过我做不到,我怕将自己噎死。” 男人闻言,蓦地呛住,“咳咳”了起来。 弦音见状,忍不住乐了,她自然知道他是被她的话呛到了,却还是赶紧放了手中的饭,甚是好心地去拍他的背,“王爷看,我没说错吧,这样吃真的很容易噎到。” 男人无语。 待男人止了咳,弦音又端起饭,却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了。 这筷子她吃过,男人也吃过,如今自己再接着吃,是不是有点…… 可是她还没吃饱呢。 转念一想,是他有洁癖,又不是她有洁癖,她又不嫌弃他咯,便甚是心安理得地接着吃了起来。 一直将一竹筒菜和一竹筒饭全部扫光,她才停了下来。 男人睇着她,一副被她的食量惊到的样子,“莫非你长着一个大人的胃,不然,如何装得下?” 弦音眸光闪了闪,笑道:“亏得王爷还是懂医的,这个都不知道,胃这种东西,哪是大人就大,小孩就小的,就算是小孩,平素一直吃得多,撑着撑着胃就会大了,而平素一直不怎么吃,时间久了,大人也会胃变小。” “哦?”男人挑挑眉,“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倒是懂得挺多。” 弦音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涎着脸道:“谢王爷夸奖。” “说说你进三王府之前的经历吧。”男人忽然开口。 正文 第172章 没带水袋(2更) 弦音一震,不意他的话题跳跃如此之大。 进三王府之前的经历? 进三王府之前的经历,你不是早已让管深派人去调查过了吗? “进三王府之前,其实,没什么经历,因为我有记忆还不到一年时间,以前的,我全部不记得了,所有记忆的开始是去年下半年,我跟一堆小乞丐混在一起,后来幸得县衙的张大人收留,在县衙住了几个月,这便是我进三王府之前的所有经历。” 她按照当日从管深眼里读到的信息回答。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的名字从何而来?”男人问。 “只记得名字。” 弦音当然不会告诉他,原主名字她也不记得啊,聂弦音是她现代的名字。 男人没做声,也没有再多问,眸中神色不明。 弦音自是也不会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想着他爱干净,便将空竹筒、黄皮纸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撩开窗幔。 只是,这古代也没个垃圾桶什么的,这样随手扔真的好吗? 一堆垃圾提在手里,愣是扔不下去。 “所以,你是要一直拧着这些吹风?” 见她半天不动,又撩着窗幔,男人忍不住开了口,弦音这才头皮一硬,将手里的垃圾丢了出去。 其实,扔完弦音就后悔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没有带水袋,竹筒如果留着还可以当杯子用。 之所以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是因为她想喝水了。 方才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感觉到好辣,喉咙里又干又辣,她咽了一口唾沫,嘻嘻讨巧地问向面前的男人:“那个,请问王爷有没有带多余的水袋?这不早上出门的时候太急,我来不及收拾,没带水袋......” “没有。”男人回得干脆。 好吧,其实也是意料之中,谁会无缘无故带多余的水袋? 只是,她真的渴得要命怎么办? 眼巴巴望着他行李边上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水袋,好想抢过来喝,愣是忍住,可忍了一会儿,就实在忍不住了。 “那个......王爷的水能给我喝一点吗?” “不能,”男人再次拒绝得干脆,“你喝了本王还怎么喝?” 弦音咬了唇,其实是知道他不会将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用的,还是共用,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那方才她用过的筷子,他还不是用了。 算了。 她伸手撩开前面的门幔,可怜兮兮问向车夫边上的管深:“管家大人,你的水能给我喝一点吗?” 管深扭头,还未回答,就见门幔“唰”的一下垂下来,挡住了视线。 里面,弦音莫名看向将她撩在门幔上的手一把打下的男人。 “一点忍耐性都没有,不喝水你会死啊?”男人沉着脸。 弦音汗。 敢情自己吝啬,还不让别人大方。 心里也是窝火得很,当即回道:“王爷难道没有听说,人可以很长时间不吃饭,也饿不死,但是,却不能长时间不喝水吗?” 男人冷哼:“就你懂得多!” 说完,侧首,拿起行李边上的水袋,朝她面前一扔:“记得买个新的还给本王!” 弦音双手将水袋接住,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这是连带着水袋一起送给她了吗? 艾玛。 “谢王爷。”赶紧拧开水袋的盖子,仰脖咕噜咕噜喝起来。 正文 第173章 成何体统(3更) 天黑的时候,来到一个很繁华的镇上。 因为过了这个镇,后面会有很长的一段山路要走,所以,卞惊寒让大家在镇上投店住一宿,天亮再出发。 马车在一家叫“仙居屋”的客栈停下,大家下车,管深先去定厢房。 总共定了五间房,卞惊寒一间,管深跟薛富一间,两个车夫一间,流云一间,弦音一间。 弦音心想,还好还好,没让她跟流云共一间,但是,各自回房的时候,她一个回头,还是看到了流云眼底一掠而过的暗芒。 她心里咯噔一下。 尼玛,不会晚上对她不利吧? 晚膳是按照卞惊寒的吩咐,小二直接给送至每个厢房里来的。 因为想着流云进门前眼底的那一道寒芒,弦音胃口都没有,扒拉了几口就没吃了,心里越想越害怕。 这可不像是在现代,在这里,杀个人就像是踩死只蚂蚁一般稀松平常,关键是流云肯定武功高强,想让她悄无声息地嗝屁那简直易如反掌。 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全。 可也实在想不到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对策。 就算是将门闩栓好,就算是拿把剪刀放枕头下,那也只能是防防普通人,她清楚得很,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那些根本没卵用。 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一个办法了。 起身出门,来到卞惊寒的厢房外,抬手叩门。 “进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透门而出。 她怔了怔,门没拴? 试着推了推,果然开了,管深竟然在,似是正在跟卞惊寒说着什么,卞惊寒长身玉立在窗口,他毕恭毕敬站后边。 两人回头,见是她,都愣了一下。 “有事?”卞惊寒问。 “嗯,”弦音点点头,返身将门关上,再走到两人近前,用并不大的声音道:“我就是来问问王爷,我可不可以今夜和管家大人以及薛大哥他们一间厢房睡,我打地铺就可以......” “为何?”卞惊寒当即脸色就不大好了。 “因为......我觉得经过白日那一事,流云肯定对我怀恨在心,若是夜里伺机报复怎么办?我一个小孩子,既没武功,又没力气,到时候铁定死翘翘,你们也不想明天一大早起来给我收尸吧?”弦音说得可怜巴巴。 卞惊寒:“......” 管深:“......” “聂弦音,你是不是这里有毛病啊?”卞惊寒伸出手指点了点弦音的小脑袋,弦音的头被他点得一偏。 “你说你,既没钱,又没权,更没有什么身份,还只是个小毛孩,人家做什么要害你?你是她仇人吗?本王看你是白日诬陷她了,所以才会心虚成那样。” 这次轮到弦音无语了。 尼玛! “好......我说她是坏人,你们不信是吧?不信拉倒......” 气得不行,弦音话都说不利索了,“撇开这个问题不谈,我就是想跟管家他们一间打个地铺......” “不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卞惊寒打断,“男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我还只是个孩子,又没有男女大防......”弦音据理力争,却是再一次被卞惊寒沉声将话接了过来:“不行就是不行!” 无语。 弦音扭头就走。 正文 第174章 她不能赌(4末) 看着两人如此,管深汗哒哒。 哎,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怎就这般不明白他家王爷的心思呢? 虽然她的确还只是个孩子,跟他们睡一间房也确实无伤大雅,但是,她毕竟是跟他家王爷有那种关系的孩子呀,怎么可以提出跟别的男人睡一间呢?要提,也是提跟他家王爷一间啊。到底小孩子不懂事啊。 ** 弦音气鼓鼓回到厢房,“嘭”的一声将门带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聂弦音,下次你若再帮这个男人,你就是白痴、你就是笨蛋!” “也不要再管那个女人是好人是坏人了,就让他们去上当受骗、去吃大亏,不撞南墙他们不知道厉害,让他们去试试!” 愤愤不平了好一会儿,弦音又回到自身的安全问题上。 现在怎么办? 虽然按照正常逻辑来讲,流云若想深入潜伏到卞惊寒的身边,应该不至于那般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不然,就等于打草惊蛇、自我暴露了。 而且,看流云这个人,也不是这般沉不住的人。 可是,可是...... 可是,命只有一条,她不能赌啊! 她想到重新去开一间厢房,或者去别的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回来,可她还是担心,因为流云不是普通人,是经过一系列严格训练的细作,而且,是有领导、有组织的人,她能逃过她的眼睛吗? 住在这里,至少在卞惊寒的眼皮底下,对方也不敢轻易造次,而且管深他们就在隔壁,出事她还能喊一喊,若跑远了,孤立无援的,说不定反而给流云创造了机会。 尼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宫斗小说写多了,才会想这么多,担心这么多,一定是! 蓦地,她眸光一亮,想到了另一个可行的办法。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小二的声音:“客官,给您送热水来了。” 弦音开门。 “打扰了。”小二提了两桶水,一桶放于门口,一桶提进房放到沐浴的屏风后面,便退了出去。 “有劳。”弦音关上门,并未走开,而是趴在门缝往外看,果然看到小二提了刚刚放在门口的那桶水,又去敲对面流云的房门,“客官,给您送热水来了。” 流云开了门。 弦音一直扒在那里看着,待看到小二离开,她才打开门,看了一眼流云紧闭的房门,想她应该在沐浴,便轻轻拉上自己的房门,转身下了楼。 确定流云在房间里她就放心了,至少此时不可能盯梢她,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镇上繁华,客栈又处于镇中心,出门便是各种店铺,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进了一家成衣店。 买了套女子的成衣,又挑了块质地不错,且不透的面巾,还在路边小贩处买了一盒胭脂,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处。 一番折腾,再走出时,她已是一个大人,素色衣裙、素巾掩面、轻挽着一个小包袱。 回到仙居屋客栈,掌柜的一见到她进门便笑脸问道:“姑娘住店吗?” “嗯,”她走到柜台前,掏了一锭碎银:“麻烦给我一间天字号的,不知还有没有?” 正文 第175章 是说我吗(1更) “有有有。”掌柜连忙回复,拿了个簿子瞅了瞅,“天字号的还有两间房,最东边的天甲号房,以及最西边的天癸号房。” 弦音想了一下,天字号是一层十房,五房五房相对,如果选最东的天甲,就是在卞惊寒天乙的隔壁,如果选最西边的天癸,就是在流云的天壬的隔壁。 沉吟片刻,她还是要了流云隔壁的天癸号。 如此,虽然离流云近,但是,也离自己原本的天丁号近,方便明天一早她回房,她之所以要天字号的房,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的。 而如果住卞惊寒隔壁,离流云是远了,却也离自己的天丁号远,回房要经过他们几人的门口,被他们发现就麻烦大了,反正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流云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弦音,住她隔壁又何妨? “姑娘稍等,我让人带你上楼。”掌柜地拿了钥匙,往堂屋里面瞅了瞅,唤人:“黑子,黑子......二虎、二虎......” 都没人应,掌柜的又笑着跟她解释:“这个时间可能都在给每间厢房送热水去了,姑娘稍等下哈。” “没事,钥匙给我吧,我自己上去,厢房门口都有标注吧。” “有的,那就怠慢了哈。”掌柜的笑着将钥匙递给她。 弦音伸手接过,刚准备转身上楼,一个抬眸看到木质楼梯上黑袍如墨的男人正脚步翩跹拾步而下。 卞惊寒! 她呼吸一滞,又连忙将身子转回柜台。 转完,她就无语了,对自己看到这个男人本能的反应无语。 她转什么转啊?她现在这个样子,又没人认识她,这个男人也不认识,她自乱阵脚作甚? “怎么了?”掌柜的以为她还有事。 她讪讪弯了弯唇:“我觉得还是等你们的人带我上去吧,免得找。” 掌柜的点点头,扬手指了指大堂中央圆柱子边上的几个藤椅,“姑娘先去那边坐会儿吧。” 弦音“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到卞惊寒已经下了楼梯,视线似乎朝她这边投过来,她没来由地就心跳咚咚起来。 略略低了眼睑,她转身朝藤椅的方向走,没想到卞惊寒腿长步子大,竟那么快已行至近前,两人衣袂轻擦而过。 她走向藤椅,他朝大门口走去。 就在弦音刚松一口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卞惊寒熟悉的男低音:“姑娘请留步。” 她心口一撞。 为何突然叫住她?是认出她了吗?不可能!一个小孩一个大人绝对不可能联系起来,而且,她还掩了面巾,所以,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喊住她的。 不过转瞬的时间,心念已是百折千回,她停住脚,回头,面色如常、声色不动。 “请问这位公子是说我吗?”满眼疑惑,她问。 所幸缩骨前跟缩骨后,她的声音也是不同的,不然也是死翘翘哟喂。 这个声音为何不同,其实她也没有搞清楚,可能是因为喉骨变化,影响声带变化吧,她不知道。 卞惊寒眸如黑玉,轻凝着她,优雅抬手,指了指地上。 正文 第176章 姑娘芳名(2更) “姑娘的银子掉了。”他启唇,低醇的嗓音流泻。 弦音怔了怔,垂眸。 在她脚边的地上,确有一锭银子静陈。 是她的吗? 她的银子都装在钱袋里了,方才在柜台前掏了碎银子付房钱,要掉也应该掉在柜台附近,怎会掉这么远? 想必是别人掉的,她抬眼左右看了看,也未看到其他人。 “不是姑娘的?”大概是见她张望,卞惊寒问。 “是我掉的。” 既然找不到失主,她也不可能拾金不昧地等人前来认领,不要白不要,刚好夜里为了置办身上脚上这套行头,花了不少银两,正穷着呢。 遂弯腰捡了起来,朝卞惊寒微微一鞠:“谢公子提醒。” 卞惊寒亦是非常优雅客气地略一点头,以示回敬。 并未多聊,各自转身,她再度往藤椅的方向走,而他朝门口行去。 径直走到藤椅边拂了裙裾坐下,弦音才看向门口,卞惊寒已经出了门。 哇啦啦,果然认不出来,还捡了一锭银子! 弦音摊开掌心看了看,又掂了掂,虽说不是整银,但至少五两有的。 刚准备将其放进钱袋,忽然看到卞惊寒又从门外走了进来。 弦音眼帘一颤,瞬间又神经紧绷起来,与此同时,又心生疑惑,他出去做什么那么快? 让她意外的是,入了客栈的大门后,他竟然径直朝她这边而来。 她左右看了看,身边和附近都并无他人,见他已行至近前,她疑惑起身:“公子有事?” “能麻烦姑娘帮我一个忙吗?”他开口,声音袅袅,低沉悠扬。 弦音微怔了一瞬,想起一种乐器,钢琴。 “什么忙?” “此镇是大楚有名的裁缝镇,这里出的成衣不仅闻名大楚,还享誉他国,不少边国的人都慕名过来做成衣,我有幸路过,便想着给府上的一位朋友买一件带回去,她必定高兴,她跟姑娘的身量差不多,姑娘能陪我去成衣店帮试试吗?不然,买得不合体了,回去她也不能穿。” 弦音汗。 府里的一位朋友?李襄韵么。 “我......”她故意表现出为难。 可某人依旧坚持:“此镇成衣店众多,出门便有好几家,就在这客栈附近,不会耽误姑娘太长时间。” 弦音真是无语了,不过,也第一次看到了不一样的卞惊寒。 以前只是觉得他对李襄韵不错,却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说白,像他这种男人,性子冷情寡淡的,能做到为一个女人买衣服已经是让她意外不已了,竟然还不嫌麻烦地请另一个女人帮忙去试,她就太大跌眼镜了。 “这样合适吗?”弦音心里依旧不大情愿。 卞惊寒唇角微微一扬:“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姑娘就当帮我这个忙了。” 弦音咬唇又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答应下来,“好吧。” “有劳。” 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街上依旧很热闹,车水马龙,各个商家的灯笼或高悬或低挂,一直绵延到街的尽头,就像是一条红星银河,也让夜色亮如白昼。 “还没问姑娘芳名呢?” 正文 第177章 异曲同工(3更) 她的名字? 弦音眸光微闪,边走边思忖了一瞬,回道:“吕言意,公子呢?” 侧首看向身侧的男人,发现男人是真的很高大,只记得自己缩骨后在他腋下还低的位置,此刻才知道,饶是她这般正常的身高,也比他矮一个头。 男人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似是对她的名字很感兴趣,“吕?双口吕吗?” “嗯。” “吕言意,”男人点点头,黑眸映着街边的红灯笼,璀璀亮亮,就像是坠入了夏夜的星子,墨袍轻荡,步履稳健从容,醇厚嗓音徐徐流泻:“言外之意,双口吕,好名字,这不禁让我想起我府里一个小丫头的名字,她叫聂弦音,双耳听弦外之音,你叫吕言意,双口说言外之意,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弦音眼睫早已颤得厉害。 尼玛,这样也能联系起来? 虽然她的确是按照自己聂弦音的名字来取的这个,因为她就是个取名废啊,在现代写文的时候,每次男女主的名字都是让好基.友取的,让她自己取,她一时也想不到该叫什么,便顺着自己原本的名字来套取了,她并未有什么顾虑,毕竟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谁会这样去联想?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活! “是吗?”她佯装也微微惊讶,“这么巧?不过,她的名字比我好听多了,至少一听是个女孩的名字,而我的,很中性。对了,公子的尊姓大名还没说呢。” 连忙将话题从自己的名字上转移。 “我?”男人侧首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前方,“此次出门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说出自己的名字,还请吕姑娘见谅,吕姑娘可以叫我三公子。” 弦音:“......” 面上笑笑,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却早已骂开:麻麻滴,早知道也不说自己叫什么了,哦,问了别人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就不方便透露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公平呢? “进这家去看看?” 不知不觉两人已行至一家成衣店前面,男人开口。 “嗯。”弦音点点头,正欲随着一起拾步进去,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这套就是方才在这家买的,进去肯定会被店家识出,一急,伸手就拉了男人袍袖。 男人脚步一顿,垂眸看向落在自己袖襟上纤白如玉的小手,末了,才眼梢一掠,瞥向她,俊脸微显疑惑:“怎么了?” “我看那家的衣服似乎不错,要不去那家吧?” 松了他的袖襟,弦音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商铺。 其实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理由太他妈牵强了,衣服又没摆在外面,又不是现代的那种透明玻璃橱窗,还是夜里,她是哪只眼睛看到那家衣服不错的? 好在男人似乎没有想那么多,点点头,说:“好。” 其实这样的卞惊寒让她有些陌生,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好脾气,也从未见过他如此耐心,因为她是陌生人吗? 不,他平素对陌生人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真正的原因是他现在有求于她,而这个“求”都是源于那个叫李襄韵的女人。 正文 第178章 无可挑剔(4末) 进了店铺,老板娘就满脸笑地迎了过来,“不知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有什么样的需要?我们家成衣样式新,规格齐,二位可随意挑选。” 店铺里原本有好几个客人在挑衣服,见到他们进来,纷纷侧目。 不用看这几人的眼睛,弦音都知道她们的心思,当然不是侧目看她,她戴着面巾呢,而是看某个男人。 某个男人生得龙章凤姿不说,还气质高洁、行尊带贵,哪怕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就往那儿一站,也能瞬间吸引众人的眼光。 意识到几个女客人欣赏完美男后,转而落在自己身上羡慕嫉妒恨的视线,弦音摇摇头,只想速战速决。 “三公子挑一套吧,我试。” 卞惊寒便扬目朝墙上挂的那些成衣看过去,非常认真地扫了一圈,看向弦音。 弦音以为他挑好了,“哪套?” 却没想到他道:“你觉得哪套好看便试哪套吧。” 弦音汗。 “这样不好吧?” 她又不知道李襄韵的喜恶,她喜欢的,李襄韵未必喜欢呀。 一旁的老板娘并不知其中原委,见状,便笑道:“哎呀,姑娘天生丽质,身姿曼妙,穿哪套肯定都好看了,只不过女为悦己者容,衣服穿在身上,也是给公子看的不是,自是要挑公子喜欢的,所以,还是请公子挑吧。” 弦音觉得老板娘说得简直不要太有道理,连忙附和:“对啊,快挑吧,只要是三公子挑的,想必那位姑娘都会喜欢,恨不得天天穿着不洗给三公子看呢。” 老板娘听着有些懵。 卞惊寒的脸色似乎变得不太好。 弦音只觉莫名,老板娘的反应她明白,她不明白的是,这个男人怎么忽然就像是有些不高兴了? 她没有哪里说错吧? 卞惊寒没做声,沉默地随手指了一套藕色的云锦套裙。 老板娘又夸赞了一番他有眼光,并估摸着弦音的身量,去里间取了一套来。 弦音去试衣室将衣服换上,不大不小,正合身,就像是量体裁衣的一样。 她从试衣室出来,老板娘便夸张地惊呼了:“呀,太合适了,太好看了,这身衣服简直就是给姑娘做的呀,多一分显大,少一分显小,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弦音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向卞惊寒,发现他也目光轻凝着她,并未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却是很专注地看着她。 心口莫名一颤,她将视线撇开,想着李襄韵虽与她身量差不多,却看着还是稍微要丰满一些些,恐这套拿回去李襄韵不能穿,便跟老板娘道:“有比这稍微大一点的吗?” 老板娘疑惑:“这套很好啊,很合身,为何要大一点的?大了就不好了。” 弦音不知道该如何讲,本打算胡诌一句,自己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长胖一点,后又觉得牵强,卞惊寒精明如狐,又心细如尘,一不小心她可能就会露陷。 宁愿李襄韵拿回去不能穿,她也不能露陷啊。 遂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卞惊寒:“三公子,这套可以吗?” 正文 第179章 是吕是李(1更) 见卞惊寒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弦音当即转身回试衣室换衣服。 欧了,任务完成! 隔着门幔,闻见老板娘笑嘻嘻的声音响起:“请问姑娘姓什么,我们会将姑娘的姓氏绣在领口里面,这是我们这个裁缝镇的特色,每件成衣都绣有主人的姓氏,表示出自该镇,放心,很快的,我们的绣娘都是老师傅。” 果然是一大特色。 弦音装作没听见,反正她在试衣室里面呢,卞惊寒只说府里的一位朋友,又没说李襄韵的名字,她只能不答,他自己就在外面,正好他答。 大概是见她没做声,老板娘又问向卞惊寒:“请问公子,姑娘姓什么?” 弦音听到卞惊寒似是回了一声“李”,她才撩开门幔,走了出来。 老板娘没听清楚,只得跟卞惊寒确认:“不好意思,公子是说‘吕’还是‘李’?” 弦音汗。 要说这两个字发音还真有些相近。 “是李,木子李。”将手里换下来的衣裙递给老板娘,弦音接过话茬。 “好的,二位稍等,很快便好。”老板娘拿了衣裙便进了里屋。 弦音再看卞惊寒,发现他侧目望着外面的街道,不知在看什么,五官线条微微有些绷。 心中疑惑,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看到什么。 两厢无话,弦音装作欣赏墙上挂着的各式成衣,留他长身玉立在那里,成为那些个女客人的风景。 不多时老板娘就出来了,拿着绣好字的衣裙,叠好,又拿纸包好,并用七彩细索一缠一系,打个结留好手提的款口,拧起来递给弦音。 “姑娘好了,三两银子。” 弦音将衣服接了,转眸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伸手探进墨袍袖袋里拿银子,忽的面色一滞,将手抽出,又再左右两个袖袋都摸了摸,然后有些尴尬地看向弦音。 “沐浴后便出了门,忘了身上的衣袍已经换了,钱袋没带,吕姑娘可以帮先垫付一下吗?一回客栈便还给姑娘。” 弦音那个无语啊。 她能说不可以吗?很明显,她身上是有银子的,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她是连个借口都没有好吗? 幸亏方才白捡的那一锭银子她还没来得及放进钱袋里,不然,那钱袋是当日在梁大夫的医馆里,这个男人派人试探给她银子的那个钱袋,她绝壁是不敢拿出来的。 伸手探进袖中取出那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看了看两人,似乎这才明白他们不是情侣,而衣服也不是给弦音买的,尴尬地笑了笑,接了银子找零。 出了门,弦音将衣服递给卞惊寒,卞惊寒眉目轻垂,也不知是看着她的手,还是看着她手里提的衣服,静默了片刻,才伸手接过。 两人一起往回走。 “姑娘此行是一人吗?是要去往哪里?” “嗯,一人,投亲。” “看姑娘年纪应该不大?有十六吗?” “不止十六。” 生怕自己露馅,对于他的问题,弦音都是能不答就不答,能简答就简答。 正文 第180章 保持身材(2更) 两人一前一后刚踏进仙居屋客栈的大门,就碰到急急寻出来的管深。 “王......三爷,去您厢房不见人,事先也未听说您要出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卞惊寒睇了他一眼:“我能出什么事?” 弦音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揶揄,也许是为了寻开心,突然也出了声:“原来三公子姓王。” 王? 卞惊寒和管深皆是一怔,旋即同时明白过来。 卞惊寒笑笑,没做声。 管深汗哒哒,他是差点脱口而出王爷哟喂,临时改的口,所以,就成了王三爷。 不过,他更好奇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他们家王爷可是生人勿近型的,而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显然在这之前两人是在一起的。 “请问这位姑娘是......” “方才出门买了些东西,没带钱袋,幸得吕姑娘慷慨相助,你去将我的钱袋拿下来,我好将银子还给人家。” 卞惊寒没有正面回答管深的问题,不过,从他话中,管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是!”管深领命上楼。 大堂里此时有不少人在用宵夜,卞惊寒指了指一处靠窗的空桌。 “我们去那边等会儿吧,为了表示对吕姑娘的感谢,我请吕姑娘吃宵夜,听说这家的桂花汤圆做得很好,菜肉小馄饨好像也不错。” 尼玛,说得弦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本就对吃的没什么抵抗能力,又加上晚膳的时候想着流云要对自己不利几乎没吃,此刻正饿着呢。 可为了表示矜持,她笑笑没做声。 卞惊寒唇角略略一扬,带头走在前面,她跟在后。 两人一落座,就有小二过来招呼。 接过小二手里的菜单,只瞄了一眼,卞惊寒就递到了她面前的桌上:“想吃什么自己点,不必客气。” 弦音将菜单拿起,忽然想起自己不是应该不识字吗?旋即又意识过来,不对,自己现在不是缩骨的弦音,而是吕言意,可以识字。 简直要被自己搞精分了,缩骨缩得久了,突然一正常,她还真不适应。 垂眸看着手里的菜单,都是好吃的,刚准备点,猛地意识过来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将菜单放下,推还到卞惊寒的面前:“多谢三公子盛意,为了保持身材,我从不吃宵夜。” 她不能在他面前吃东西啊,因为吃的时候,需要揭掉脸上的面巾,就算不揭掉,也得撩着,麻烦还是次要的,万一被识出了怎么办? 暂时忍一忍,到时避开这个男人,她可以再点一些好吃的让小二送去她厢房。 “你那么瘦,根本不需要特意禁食。”卞惊寒似乎不是很理解。 “谢谢,真的不用,我已养成习惯。”弦音自是要坚持。 “好吧,吕姑娘执意要替我省钱,我也没办法,那我点了。” 说完,便示意小二点单:“一份桂花汤圆,一份芙蓉糕。” 将菜单交还给小二的时候,又蓦地想起什么:“再加一份菜肉小馄饨和一份芙蓉糕。” 待小二走了,弦音忍不住问他:“公子一人能吃这么多?” “当然不是我一人吃,我们随行还有个吃货,给她点的。” 正文 第181章 揣在身上(3更) 弦音心口一颤,吃货?莫不是说她的? 不敢多问。 管深总算下来了,面露急色:“三爷,我.....我没找到钱袋,请问三爷放在哪里?” 卞惊寒眉心微拢,做思索状:“沐浴的时候,拿出来的,应该跟换下的衣服在一起吧,你找找衣服里面,如果没有,你再看看屏风后面有没有?反正肯定在的,它又没长脚,不会自己跑了,你再仔细找找。” “是。”管深领命,“咚咚咚”再上楼。 “不会有贼进入了吧?”见这个男人钱袋不见了,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无谓模样,弦音都替他急了。 毕竟是他的钱袋,不是寻常人的,不用想都知道装的可不是小数目。 “不会,听说此镇民风淳朴,几乎无一偷鸡摸狗之辈,而且这个仙居屋也是出了名的安全客栈,应该不会有贼人进入。” 好吧,弦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既然你不担心,我又何必着急? 不多时,管深又下来了,还是一脸急色。 “三爷,我还是没有找到呢,厢房里也不像是有人进入的样子,三爷会不会......会不会揣在身上了?” 卞惊寒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你的意思,我揣着银子在身上,还要跟人家吕姑娘借是吗??” 管深汗哒哒。 他哪敢有这个意思啊? 但是,他真的尽力了,厢房就那么大,东西就那么多,他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啊。 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他那般模样,弦音都有些不忍了。 反正那银子也是她捡的,就当没捡吧,刚准备开口说算了,不用还了,卞惊寒已瞥了管深一眼,先出声:“还有一些备用银两在薛富身上,你先去拿了来。” “哦,对!”管深一拍脑门,领命再次扭头就走。 这时正好小二将吃食端上来,卞惊寒便唤了管深:“等一下。” 管深停住脚回头。 “将这碗菜肉馄饨,以及这盘芙蓉糕端上去给聂弦音。” 弦音呼吸一滞。 还真是给她点的? 方才他说吃货,她还心存侥幸地想,应该不是她,他对她才没那么好呢,连跟他讨口水喝都那么艰难,他怎么可能会想着给她点宵夜? 没想到竟然...... “好。”管深一手端了馄饨,一手端着芙蓉糕,转身上楼。 弦音的一颗心就难以抑制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尼玛,平素怎不见对她那么好?难得他发善心一次,她却无福消受。无福消受还是轻的,关键是,管深发现她不在厢房里,会不会引起什么纠复? 大概是见她目光追随着管深,卞惊寒黑眸深深、似笑非笑开口:“他是我府上的管家,特别有意思的一人,竟然误会我对未成年小女孩有特别的癖好,想必我方才之举,他又得多想了。” “嗯?”弦音本就心不在焉,干脆装没听懂。 “那个聂弦音是个才十岁的小丫头。” “哦。”弦音点点头,表示这次明白了。当然,她没说,管深还真的多想了,方才端吃食的时候,就是一脸的不可言喻。 然而,她却不再怀疑他有这方面的癖好了,遂弯了弯唇道:“那是因为他没有看到三公子给府里那位姑娘买衣裙。” 若看到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会特意去给李襄韵买衣裙,怕不合李襄韵的身,甚至还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帮忙去试,就定然不会再那样想了。 正文 第182章 定要找回(4末) 管深第四次下楼。 这一次手里终于拿了钱袋,是从薛富那里拿的,可是还是一脸急色,甚至比前几次更甚。 “又怎么了?”见他如此,还未等到他近前,卞惊寒已蹙眉先问。 “小丫头不见了!”管深大步过来,将手里的钱袋交给卞惊寒。 弦音心口一撞。 转眸看向卞惊寒,只见他再度拧了拧眉:“不在厢房里?” “不在。”管深摇头。 “或许跟我方才一样,出门买什么东西去了。”卞惊寒似乎并不以为意。 可管深却并不这样认为。 “我感觉她走得好像很急、很匆忙的样子,桌上的晚膳几乎没有动,小二送的各个厢房洗浴的热水,也还在桶里。” “所以呢?”卞惊寒问。 “所以......所以,我觉得,她会不会是因为夜里那件事?要不就是负气出门了,要不就是去别的地方躲避一宿?” 大概见她一个外人在,管深说得委婉隐晦。 夜里那件事,指的是她跑去卞惊寒厢房,提出要跟他和薛富一间房,被卞惊寒严厉拒绝的那件事吧? “负气?”卞惊寒轻嗤,睨了她一眼,大概也是碍于她这个外人在,没有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弦音一颗心如同小鼓在捣。 尼玛,最好这样,最好以为她负气不睬她,最好也让管深不用理会。 卞惊寒自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她面前:“多谢。” “三公子客气了。”弦音也不跟他推辞,更不想多做纠缠,将银子收了,拿起小包袱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明日还要赶路,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嗯。”卞惊寒点点头,优雅地伸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弦音从座位上走出,朝楼梯的方向走,才走两步,就听到卞惊寒跟管深吩咐道:“出去找一下那丫头,让薛富也一起,免得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此次出行,我们必须万分谨慎,能避免的纠复,就绝对不要让发生,所以,一定要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弦音汗,脚下一踉,差点摔跤,所幸她稳得快,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离开。 麻麻地,要不要这么重视她啊? 就算她不知天高地厚,她也只是个孩子,能给他惹出什么祸端来? 是觉得她知道他太多秘密了,恐她将秘密泄露出去,才这般着急上火地要找到她? 那当日铁了心将她赶出府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担心?还有后来她被卞彤要去,怎么也没这种担心?哦,今日她才那么一会儿不见了,就让管深和薛富去找她,还找不回来,让他们也不用回来了,她看他分明就是毫无道理可言,做事全凭心情,虐.待.狂,对,就是虐.待.狂,见不得管深和薛富他们闲着。 只是,她现在该怎么办? 真让管深和薛富他们找她一晚上?那明天早上见到她,她又该如何跟他们交代?如何跟卞惊寒交代? 上了二楼,她往自己定的天癸号而去。 经过流云厢房门口的时候,因低头想事也未看路,她直直撞上正从房间里出来的流云,手里的包袱跌落在地。 正文 第183章 梦魇所缠(1更) 弦音回过神,见包袱散开,里面换下来的小衣服露在外面,她呼吸一滞,连忙弯腰将包袱整理好拾起。 “抱歉。”流云道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弦音心跳突突,回头,想看一看她的眼睛,却见她已下了楼梯。 也不知这个女人看到包袱里的这些小衣服没?应该没看到吧,或者没注意?这可是她白日里穿的,若她注意到了,就一定认识,不会这么一点反应都没。 开锁进房,关门,坐于桌边,一颗心纷乱。 卞惊寒让管深和薛富必须找到她,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如果她整夜不出现,管深和薛富就得找一整夜。 尼玛,她要不要那么命苦啊? 她只是想逃过流云的黑手,安心睡一晚而已。 现在她还能安心睡吗?用管深和薛富两人整夜不睡地满世界找她,来换她睡,她怎么可能睡得安心? 算了,还是换回去吧,至少要露一下面,让管深和薛富他们不用找了,后面到底要怎么做再见机行事。 主意已定,她正准备起身缩骨,却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要不,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再换回去? 嗯,睡一会儿,就睡一会会儿,一会会儿她再换回去...... 弦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也未盥洗,就摇摇晃晃来到床榻边,往床上一倒,鞋子都没脱,合衣睡下。 可能也真是太累了,头一碰到软枕,就舒服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似乎就开始做梦。 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人进了房间,房间里的灯不知道几时灭了,黑漆漆一片,以致于只看得到人影,看不到对方的脸。 她很害怕,张嘴,想问对方是谁,却愕然发现,无论自己多大力说话,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眼见着人影逼近,她想起身,想逃,却同样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是梦,只有梦里才会这样,她想让自己快点醒过来,却无济于事。 眼睁睁看着人影来到床榻边上,倾身压上来,她想叫、想挣扎、却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凑在面前,开始亲她,亲她眼角、亲她眉心、亲她耳垂、亲她颈脖,一直往下...... 不要——— 她想醒过来,想让自己从梦里醒过来,动,对,努力让自己动,挣扎着让自己动,拼尽全力...... 终于,手臂好像能动了,她当即推了一把身上的人影,没能推开,想到自己夜里也未盥洗,发髻也未散,便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一把刺向人影。 身上忽的一轻,人影瞬间消失不见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尼玛,果然是梦,她低咒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她猛地翻身坐起。 完了,还说睡一会会儿就缩骨换回去的,竟然睡过头了。 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哎呀呀,管深大大、薛富大大,对不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风一般下床,却还未站稳,就被入眼的一切吓得跌坐回床上。 正文 第184章 缩骨失灵(2更) 在房中桌边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一动不动,男人的胸口插着一枚簪子,殷红的鲜血顺着胸口的位置流成了一条长河。 什么情况? 弦音睁着大大的眸子,愕然又惊惧地看着这一切。 想起昨夜的那个梦,一颗心瞬间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所以...... 所以,昨夜的那个梦是真的? 不,不可能! 或许现在还是在做梦,还是在梦里。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意袭来,她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 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 她难以置信! 脑中空白地坐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现在怎么办?人死了吗?对方是谁? 壮着胆子起身,她哆哆嗦嗦上前,发现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拿脚试着踢了踢对方的胳膊,一出声,便成了哭腔:“喂......你怎样?” 无丝毫反应。 一颗心慌惧到了极点,她又颤抖地伸出手,缓缓递到男人的鼻孔下面。 毫无气息、一片冰凉。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人已经死了,是她杀的!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逃! 趁还没有人发现,赶快逃!反正此人是咎由自取,若他不摸进她房间,对她图谋不轨,她又怎么可能会杀他? 如何逃? 缩骨变回去,回到自己原本的厢房,做回十岁的聂弦音,让吕言意这个人凭空消失? 对,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完全可以将自己撇清,何况,她本也是要做回聂弦音的,总不能让管深和薛富他们一直找下去。 快速来到房门后面,她趴着门缝往外看,见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这才放心地准备缩骨。 立正,闭眼,凝神,凭着这幅身子俱来的那种感觉用力一并...... 睁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并未变小,还是原本的样子。 怎么回事?缩骨术失灵了? 不可能啊,她又不是第一次,每次都切换自如啊! 重新又做了一次。 她震惊地发现,依旧没有缩回去。 尼玛,她要不要这么背啊,一直轻轻松松转换、从未失手过的缩骨术,关键时候给她掉链子! 又试了几次,皆失败,她就放弃了。 没时间再在这里锲而不舍地试了,现在这间厢房,多呆一分都是危险,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她必须赶快离开。 既然不能缩骨,她就只能这个样子走。 拿了包袱背在肩上,她打开门,一脚刚迈过门槛,就发现客栈掌柜带着好几人上了二楼,直直朝她这间厢房而来。 她呼吸一滞。 见到她出来,掌柜的连忙喊她:“姑娘,你没事吧?” 弦音微微怔了怔,摇头,不意他会如此,所以,他们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一反应就是随手带上厢房的门,甚至都未来得及去看对方的眼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客栈掌柜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弦音眼帘颤了颤,却在下一瞬听到掌柜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可血应该就是从她的厢房地板缝流下来的,我的帐顶都染红了。” 正文 第185章 百口莫辩(3更) 客栈掌柜径直上前,伸手推开厢房的门。 弦音绝望闭眼,听到众人的抽气声和惊呼声响起,还有客栈掌柜慌错的声音:“二虎,二虎......” 弦音想起昨夜订房之时,掌柜喊过两人,一人好像是黑子,另一人似乎就叫二虎。 原来这个男人是客栈的小二。 弦音转眸望去,客栈掌柜在摇晃男人的身体,满手是血,猛地意识过来什么,回头看她,并唤旁边的人:“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弦音低垂了眼帘,也未等众人近前,她自己主动抬脚,迈过门槛,回到房内,站在门里面的位置。 这么多人当前,她能跑吗?她一没武功,二没轻功,能跑到哪里去? “流了这么多血,也难怪会流到一楼的厢房里。” “是啊,我早上醒来,看到一帐顶的红血,都吓死了。” “快报官!” “对,赶快报官!” 众人七嘴八舌,弦音只觉耳边聒噪,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知道有人跑开,也有人听到动静前来,人影交错。 “怎么回事?”直到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蓦地响起,弦音才怔怔回过神。 只见男人黑袍如墨动,长腿迈过门槛,拾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管深和薛富,还有两个车夫,以及流云。 男人是看着她问的。 目光相对的那一瞬,她眼窝一热,“王......公子。” 王爷差点脱口而出,被她紧急止住,却依旧没能止住自己颤抖的哭腔。 男人眸光微微一动,什么都没说,轻抿了薄唇,转眸看向死者,并抬脚近前几步。 客栈掌柜红着眼睛起身,怒视弦音:“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弦音紧了呼吸。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她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他非礼我。” 非礼? 众人唏嘘。 “不可能!”客栈掌柜当即否定,“若说别人还有可能,二虎绝对不会。” “可事实就是他做了,不然,就如掌柜的所言,他跟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他绝对不会?那他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我的厢房里?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怎样?就是因为他将我压在床上,欲行不轨,我反抗无力,才情急之下拔了发簪刺他的。” 弦音也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自是据理力争。 可她悲催地发现,不仅仅她的缩骨术失灵了,她的读心术也不能用了。 起先,她还以为只是客栈掌柜一人的心里她读不出,就如同卞惊寒的一样,她连续看了旁边的几人,发现全都读不出,才敢相信双术都失灵这个事实。 莫非真是天要亡她? 客栈掌柜冷哼了一声:“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能言擅辩,你可知二虎是个净过身的人?一个阉.人,你说他非礼你?” 阉.人? 众人再次一片唏嘘。 掌柜的声音还在继续:“几年前,二虎本是应征去宫里做太监的,后来因为人数够了,又被遣了回来,当时,他已被净身,这些等会儿官府来人了,让仵作看。” 弦音抿了抿唇,所以,她百口莫辩了是么。 正文 第186章 山穷水尽(4末) 围观的众人更是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我们也相信二虎不是这种人。” “是啊,别说他还净身了,就是没净身,他那么老实,又怕事,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对了,我们仙居屋不是昨日正好发月钱吗?看看二虎身上的月钱还在不在?指不定二虎是被这个女人谋财害命的?” “对对对,快看看!” 有人上前,在死者身上到处一摸:“果然,钱袋都不见了。” 客栈掌柜愤然转眸,再次瞪向弦音。 弦音汗。 所以,现在她是不仅要背负杀人之名,还要背负谋财之名是么。 张嘴刚准备申辩,蓦地感觉到肩上一重,等她反应过来,肩上挎的包袱已被近旁的一个男人一把夺了过去,并且抖开。 速度之快,她连抢夺的时间都没。 包袱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尽数暴露在空气中,也尽数暴露在众人眼前。 弦音煞白了脸,件件入眼,件件让她肝胆俱抖、神魂俱颤。 不能示人的弦音的小衣服、同样不能示人的弦音的钱袋,以及凭空多出来的一个钱袋。 想都不用想,多出来的这个钱袋肯定是二虎的。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惊觉过来,她中了圈套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二虎想对她施暴,她失手杀了二虎,他的钱袋又怎会出现在自己的包袱里? 只能说明,一切都是预谋,她被人栽赃陷害了。 无奈她现在读心术都施展不了,不然,肯定能看些端倪出来。 而让她更崩溃的事还在后面。 管深惊呼:“弦音那丫头的衣服,还有她的钱袋!” 薛富也变了脸色:“难怪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那丫头,原来......你......你将她怎样了?” “衣服都扒了,估计你们口中的那小丫头凶多吉少啊,说不定已经跟二虎一样了。”有人接话道。 那一刻,弦音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 桩桩件件,都让她百口莫辩。 退一万步讲,换做平时,再不济,她还可以说,自己就是弦音,当场缩骨以证明,可是,如今,缩骨术失灵,她只能是吕言意。 四面楚歌、山穷水尽,大概就是形容她此刻的处境。 下意识地,她看向卞惊寒,正好撞上他看向她的目光,面色紧绷、唇线紧抿,这是她眼里的他,只不过,一瞬,他就将视线撇开,垂目看向地上的二虎,微微眯了眼。 弦音长睫颤了颤,所以,他也怀疑是她杀了弦音是吗? 耳边再次聒噪起来。 “看来还是个惯犯。” “是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大家都太容易被她一个弱女子的表象所迷惑了。” “没事掩着一块面巾,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肯定是怕被人看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众人七嘴八舌间,弦音蓦地感觉到一道掌风扑面,本能地扭头一避,却还是感觉到面上一轻,掩在脸上的那块面巾就这样被掌风带了下来。 是管深。 管深的掌风还未收回,薛富手中的长剑也已横在了她的颈脖上。 正文 第187章 绝望闭眼(1更)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包括卞惊寒。 唏嘘哗然声四起。 卞惊寒眼波微敛。 弦音已顾不上这些,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她知道大家的声音不是因为她被薛富以剑相挟,而是因为她的脸。 她惨不忍睹的脸。 为了以防万一,昨夜她不仅戴了面巾,还买了胭脂将自己一边脸颊以下,一直到整个下巴都涂了厚厚一层,一片红,俨然胎记,又俨然被烧伤,或者被毁了容,总之,不忍直视。 有人就“扑哧”笑了:“就这幅德性,还说自己被二虎非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是啊,说得二虎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众人还在调笑,却是猛地被薛富厉声打断:“说!聂弦音在哪里?你把她怎样了?她的衣服跟钱袋为何会在你这里?” 弦音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富眸光一寒,手中长剑又推近了几分,弦音甚至都感觉到有刺痛传来。 就在她心一横,准备不管他们信是不信,就说自己是弦音的时候,突然传来“唰”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 是卞惊寒。 只见他一把拔了管深腰间的佩剑,手腕翻转,挽出一个剑花,再长臂一展,剑尖带着寒芒,直直指向弦音,身影闪动,朝弦音刺去。 动作流畅,行如流水,又快如闪电,更如雷霆万钧,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有人惊呼,有人抽气,有人闭了眼。 弦音属于后者。 绝望闭眼。 可她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薛富闪身撤了她颈脖上的长剑,而卞惊寒的长剑带着更凌厉的剑气直逼自己而来。 然,利器入肉的声音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也没有传来,反倒是有布帛割开的声音响起,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腰腹处蓦地一凉。 众人震惊。 弦音愕然。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长裙腰腹的位置被他一剑划开,剑尖微微一个辗转,一块巴掌大的布料就被剑尖轻而易举地带了下来,翩然飘落于地。 一时间,她肚脐眼的位置就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肚脐小巧好看、肌肤白皙如雪...... 弦音本能地伸手去掩,却是手腕一痛,被卞惊寒以剑柄扫开。 “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将手中长剑丢给管深的同时,卞惊寒沉声开口。 众人一震,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又意欲何为,却无端地被他强大的气场所慑,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认知,此人非富即贵,不,是贵,矜贵的那种贵,似与生俱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 大家本就没打算离开,更何况薛富闻言,当即走到人群最后的位置,手持长剑站着,一副谁离开谁就受剑的架势,谁又敢再妄动一分? 就在弦音疑惑卞惊寒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后腰蓦地一热,是他的大掌落在了上面。 “有些痛,忍着点。” 伴随着低醇嗓音落下的,还有他修长的手指,凝着内力的手指,一下点在她的肚脐上,一下又点在肚脐边上的几个穴位上。 痛! 穿肠破肚一般。 正文 第188章 闭上眼睛(2更) 弦音痛得几乎站立不住,所幸后腰已被他大手所托,不然,她绝对要倒在地上。 扣在她腰间的大手猛一用力,带着她的身子一转,将她变成了与他相对。 在弦音痛楚又疑惑的目光中,他蓦地倾身凑近。 弦音呼吸一滞,还以为他要亲她,吓得不行,本能地头一偏,却发现他的脸就停在了离她还有一拳距离的地方。 弦音有些窘迫,为自己的杞人忧天,其实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而且他是谁,她又是谁,他怎么可能亲她,还是在这么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 只得忍着痛,又将脸慢慢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她脸色煞白、眸色痛苦、细汗密密。 他面沉如水、眸深如潭、薄唇紧抿。 弦音突然意识到,两人离得这般近,近得连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到,那她涂抹的胭脂是不是也会被发现? 再次准备将脸扭开,下颚蓦地一热,男人原本点穴的那只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弦音心跳咚咚,想撇开脸都不行,他这个动作让她不得不与他相对。 “三公子想做什么?”因为下颌在他的手上,她说话有些吃力,瓮声含糊。 “若不想死,又不想恶心,就给我闭嘴!” 男人薄唇轻启,沉声,馥郁炙热的气息就扑打在她的眼睑上、脸颊上、唇上。 弦音感觉自己呼吸都抖了,一颗心更是抖得厉害,心跳踉跄间,她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不想死她懂,不想恶心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明白后者,但是,不想死却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所以,让他闭嘴,她自是不再多言。 “闭嘴!”男人又道。 弦音:“......” 她说话了吗? 她已经闭嘴了,什么话都没说,怎么还让她闭嘴? 大概见她没懂,卞惊寒又补充了一句:“将嘴闭紧。” 弦音汗。 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 紧紧将自己的唇抿住。 男人似乎这才满意了,落在她下巴上的大手挑起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高,男人再凑近了几分。 弦音长睫颤抖得厉害,因为五脏六腑的绞痛,也因为这个男人的举措。 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她只知道他们现在这个姿势真的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调.戏羞辱她的,毕竟捉弄人是他的本性,何况她现在还是谋害弦音的嫌疑人。 她不明白,场下的众人就更不明白,一个个满脸莫名。 “闭上眼睛。”男人再度开口,大概是因为本就离得近的缘故,男人声音很轻。 弦音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睫毛颤了颤阖上,阖上以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听话,心中也越发觉得对方是在捉弄,再度将眼睁开。 落在她下巴上的指尖猛一用力,她痛得瞳孔一敛,只得阖上眼。 闭着嘴,闭着眼,完全凭鼻子呼吸,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特别是他的呼吸近在眼前,她觉得似乎都被她吸入了腹中,一直钻到了心底里面。她强自镇定,依旧难以抑制身体的薄颤。 正文 第189章 只是做梦(3更) 感觉到下颚一松,他的大手终于放开了她的下巴,可在下一瞬,她又感觉到他的手来到了她的脸颊边上,帮她将鬓角的一缕碎发顺到耳朵后面夹住。 尼玛,这厮到底想要哪般? 忍无可忍,她终于发作出来,睁眼冷声:“你到底要做......” “出来了。”他薄唇轻启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一怔。 出来了?什么出来了? “别动。” 男人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就是那日在湖底下伤她背心的那把,也是那夜她闯入他内室,他让她拿着割腕割喉自裁的那把。 感觉到锋利的刀尖轻轻触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弦音僵硬了脖子,一动不敢动。 直到片刻之后感觉到男人将匕首拿了下来,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眸看过去。 与此同时,男人也将匕首递到她的面前给她看。 光亮的匕首尖上,赫然一只虫子在蠕动,身量跟一只小蜘蛛般大小,样子却是非常奇怪,身体呈半白半透明状。 弦音吓得脚下一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幸亏男人的另一只大手一直在她的腰间,她才没有跌倒。 “站稳了。”提醒了她一句,男人才将她松开,然后执着手里的匕首,转身面向众人。 大家这才看到匕首上的虫子,倒抽气声、唏嘘声纷纷响起。 “这是一只蛊虫,确切的说,是一只叫‘醉梦’的蛊虫。” 蛊? 众人震惊,弦音更是错愕。 她身上有蛊虫?她身上怎么会有蛊虫?所以,她被人施了蛊? 卞惊寒的声音还在继续:“想必在场的也有人听说过这种蛊,之所以叫‘醉梦’是因为此蛊进入人的体内,一旦被催发作,人就会犯困,想睡觉,而入睡以后便会做梦,让做梦之人误以为那是现实,其实,只是梦。” 弦音闻言,完全惊住了。 何止她,是所有人都惊错。 所以...... “所以,这位姑娘是被此蛊所控,梦见这个叫二虎的男子轻薄她,她反抗,以发簪刺向了对方,其实,都只是她的梦。” 卞惊寒的话音刚落,客栈掌柜就开了口:“可二虎就是死了,被她的发簪刺死了,如今尸体就摆在我们面前,这如何解释?难道梦里也能将现实中的人杀死吗?”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其实,这也是弦音心中的疑问。 卞惊寒唇角微微一勾,踱步走到二虎的尸体旁边,不徐不疾开口:“此人并非死于发簪,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死于银针之下。” 说完,侧首示意管深:“检查一下他的头顶天灵。” “是!”管深领命,上前蹲下身拨了拨二虎头顶的头发,起身:“确有一枚银针整枚刺入,需要取出来吗?” “不用,不是报官了吗?这些事情让官府的仵作去做,免得破坏证据。” 众人都吃惊不小,不意事情会是这样。 弦音更是心绪激荡,难以抑制,所以,二虎并没有非礼过她,她也并没有杀二虎是么。 事情逆转得太快,快得她都反应不过来,快得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正文 第190章 皇室中人(4末) “那二虎是死于谁人之手?就算不是死于发簪之下,可他是死在这间厢房里,她的发簪又插在他身上,这个女人依旧难逃嫌疑吧?” 客栈掌柜再度开口。 “嗯,”卞惊寒点点头,“是,在无法证明是别人栽赃之前,的确难逃嫌疑,不过......” 他话锋一转:“因为有这只蛊虫在,想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很简单。” 说完,又吩咐管深:“取些酒来。” 管深正欲领命,客栈掌柜先出了声:“黑子去拿吧。” 管深征询的目光看向卞惊寒,卞惊寒点点头,示意他作罢,毕竟对方是客栈的主人,取酒容易。 黑子很快便取了一壶杏花酿上来,卞惊寒接过,拔开瓶塞,泼酒淋于匕首上,应该说是淋于蛊虫身上。 做完这些,便弯下腰抖抖匕首,将蛊虫抖落于地上,低醇的嗓音随之流泻:“方才只是说了此蛊之所以叫‘醉梦’,其中梦字的由来,此刻便说说为何叫‘醉’,因为此蛊不植入人体的时候,平素都是养在酒中,故‘醉’字由此而来。而一旦入酒,它就会主动去寻公蛊,两蛊触头而生,其实,养蛊之人,也是通过公蛊操控中了母蛊之毒的人的梦境的,换句话说,就是持公蛊的人,利用公蛊,想让这位中了母蛊的姑娘梦见什么,这位姑娘就会梦见什么,我这样说,不知大家懂没懂?” 众人都没做声,说得这般清楚,大家自然都懂了。 就是有人给这个女人施了蛊,让她梦见被二虎欺负,并用发簪刺了二虎,然后,该人自己用银针杀死了二虎,将二虎悄悄放入这个女人的房中,并用女人的发簪刺在二虎的胸口上,做成二虎是被女人所杀的假象。 是这样吧? 那如此看来,钱袋什么的,还有那个什么小丫头的衣服什么的,也都是栽赃陷害了? “所以,现在这只母蛊会去找公蛊是吗?”客栈掌柜问。 “是。”卞惊寒点头,倾身又淋了一些杏花酿在地上爬行的蛊虫身上。 蛊虫爬行虽不快,却也直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而那个方向...... 是脸色煞白的流云! 被卞惊寒这个男人如此剥茧抽丝地一点一点地揪出来,就像是不让人死得痛快的凌迟之刑,任她心里再强大,任她再镇定,她还是崩溃了,当薛富的长剑寒光一闪横在脖子上时,她更是再也承受不住地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那只蛊虫更是一刻不停地直直朝她这边而来。 “王爷是如何知道这个女人中了蛊?”流云也未起身,就坐在自己腿上,心有不甘地看着卞惊寒。 众人震惊。 并非震惊罪魁祸首是这个女人,而是震惊她口中对这个男人的称呼。 王爷? 所以这个男人是个王爷?! 难怪,难怪行尊带贵、器宇不凡,原来是皇室中人。 卞惊寒将手里的酒壶递给管深,又自袖袋中掏出帕子揩了揩手,这才看向流云,缓缓开口:“因为本王相信吕姑娘。” 口气很寡淡,不带一丝情绪,弦音却是听得心口一震。 正文 第191章 她的任务(1更) 而流云亦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怔愣了一瞬,轻哼:“王爷想对一个女人示好,也用不着这样吧?我问的是,王爷如何知道这个女人中了蛊?这跟王爷相信不相信她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卞惊寒略略挑了挑眉尖,“首先本王必须相信她是无辜的,才可能去猜测她是被陷害的种种可能,然后,又听闻她说是在自己睡着后感觉被人轻薄,本王便想到了醉梦蛊。” “而醉梦蛊入了人体后,会盘踞于肚脐之下,此时,中蛊之人的肚脐会比平素要外凸或者外翻一些,所以本王才割破了吕姑娘的衣裙确认这件事,果如本王所料,她的确是中了醉梦蛊。至于......” 回头看了眼地上二虎的尸体,卞惊寒继续道:“本王为何会知道他是死于银针之下,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本王相信吕姑娘是无辜的,所以,本王自是会去想二虎被害的种种可能。” “他的致命伤看似在胸口,被发簪所刺,可是发簪尖细,并非大的钝口,所以,创面其实很小,就算此处致命,因为创面小,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这般血流成河。本王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长银针整根深刺入人的天灵,既可以置人于死地,也可以让人的血全部涌向人身体上的破口之处,你如此做的原因,想必是想让二虎的血流出厢房,引起大家的注意,让大家发现二虎的死。” 众人纷纷恍悟,纷纷唏嘘,也纷纷肃然起敬。 弦音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有流云面薄如纸。 是的,一切都是她所为。 昨日,她接到主子给她的指示,让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阻止卞惊寒去午国,或者拖延他去午国,给主子先摆平午国那边的一切争取时间。 虽然才被三王府以奴婢买入,但是,事先,她已做足了功课,无论是对卞惊寒,还是对卞惊寒身边的人,以及整个三王府,她都做了深入了解。 卞惊寒睿智精明、心思缜密,她不敢直接从他身上下手,而管深跟薛富亦武功高强,且二人一直一起,也不便下手,她想过,最好下手的便是聂弦音那小丫头,既没武功,又是个孩子。 只是,她有两方面的顾虑。 一方面,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第一天就看她不顺眼,甚至不惜掐自己来诬陷她赶她走,她们已结下仇怨,若小丫头出事,她第一个会被怀疑。 另一方面,主子让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完成任务,那其实无论是卞惊寒、管深、薛富,还是那死丫头,都不适合成为动手对象。若打草惊蛇,让对方察觉主子的动机,那便只会适得其反,让对方更加马不停蹄赶往午国。 最不易暴露自己的方法,便是从陌生的旁人身上着手,而这件事又必须能牵扯上卞惊寒,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直到她发现了这个叫什么吕如意,还是吕言意的女人。 正文 第192章 却是稀奇(2更) 昨夜沐浴过后,她想下楼去让小二给她厢房里上些茶水,正准备开门之际,从门缝里面看到卞惊寒从对面那死丫头房里出来,并顺手给对方拉上了门。 待卞惊寒走开,她才开门,发现卞惊寒没有回房,直接下了楼。 因为自己也要下楼,她便走在了他的后面,当然,避免打招呼,她隔得有些远。 他原本脚步有些快的,自他从聂弦音房里出来,步子就不慢的,可是,在走到一楼,还剩一阶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她便也停了下来,因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他一动不动,正心中疑惑,又见他快步下了台阶,直直朝门口的方向而去。 可接下来,让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为了跟这个叫吕如意还是吕言意的女人搭讪,这个骄傲如孔雀、冷漠如冰山的男人竟然故意丢出一锭银子,然后喊住女人,说是她掉的。 她当时真的很意外很意外,几乎都不敢相信。 为了搞清楚这个戴面巾的陌生女人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种魅力让这样一个生人勿近的男人主动如此,她没有下楼,就站在了楼梯拐角处偷偷观察。 女人这边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除了白捡了一锭银子有些喜不自禁以外。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卞惊寒本已经出门了,却又突然去而复返,提出让这个女人帮他一个忙,说要给府里的朋友买衣服,让这个女人随他去成衣店帮忙试一试。 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借口,像卞惊寒这种男人,能对一个陌生女人提出如此要求,说明至少他不排斥这个女人,或者说,他愿意接近这个女人,或许对寻常男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卞惊寒来说,那却是稀奇。 后来,她还看到他们一起坐在大堂里吃东西。 所以她想,这个女人便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如果这个女人出事,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继续赶路。 昨夜她出门,跟那个女人撞上,是她故意的,那个女人低头想事,正好给她契机。 然后趁那个女人蹲下身拾捡包袱之际,将醉梦蛊的蛊虫投在她的后衣领上。 之所以投在后衣领上,是因为这个蛊虫有个特点,无论是进入人体内,还是从人体内出来,都只能是从人的眼、耳、鼻、或口进出,而眼、鼻、口都易让人察觉,只有耳最隐蔽,所以投在后衣领上,蛊虫寻最近路径,便是耳朵。 其实,虽然这类蛊虫的进入几乎让人毫无知觉,但是,毕竟是爬行进去的,若是敏感之人,可能还是会有所感觉,只不过,这个女人可能当时心思在别的上面,所以,丝毫未发现。 其实想想,她又何尝不是? 这也是她此刻最后悔和懊恼的地方,就是她投蛊之时,满门心思都在蛊虫之上,又走得急,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包袱里的东西。 后来将二虎的钱袋放进她的包袱是摸黑放的,就不说了,可这一次,包袱都散了,里面的东西都露出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如果注意到那里面是聂弦音的衣服,她可能就不会走杀死二虎栽赃陷害这条路,而会在是这个女人谋害了聂弦音这方面做文章。 或许那样,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暴露了。 正文 第193章 如此厚待(3更)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为何聂弦音那死丫头的衣服会在她的包袱里,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卞惊寒在明明看到她的包袱里有聂弦音的衣服的情况下,在管深和薛富都觉得她谋害了聂弦音,薛富甚至用长剑横在她脖子上的情况下,他都十分坚定地相信着这个女人,那就说明,就算她此刻再用聂弦音的失踪,跟这个女人有关来做文章,卞惊寒依旧会相信和袒护这个女人。 ** 官府的人到了。 见弦音依旧痛得大汗淋漓,卞惊寒吩咐管深先将她送到他的厢房里休息,这边的事情他处理。 原则上,弦音是当事人之一,必须在现场,但是,卞惊寒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提出这般,官府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弦音也是想在现场,看看事情到底如何发展、如何处理的,毕竟事关自己,但是,五脏六腑实在痛得厉害。 而且,她一直在出汗,又恐将脸上的胭脂化掉了,便依言跟着管深去了卞惊寒的厢房。 经历了如此一场浩劫,弦音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又加上剧痛难忍,她也顾不上卞惊寒是有洁癖的人了,进房就倒在了他的床榻上。 管深本想阻止,可见她汗得头发都湿了,终是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蹙眉离开。 ** 处理完一切,卞惊寒回房已是晌午。 见床榻上的女子已经昏睡了过去,管深问他:“奴才要不要去寻个大夫来?” 卞惊寒摇摇头,“不用,她是体内还有蛊虫,才会如此这般。” “蛊虫不是已经被王爷逼出来了吗?还有?”管深震惊。 “嗯,应该是那只母蛊产下的一些子蛊,没事,本王一会儿再替她清一清。”卞惊寒扬袖示意管深出去。 管深本想说他的身体矜贵,不能大量耗费内力,他替他来帮她清,后一想似是不妥,便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其实,他有一肚子疑问。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何会得他家王爷如此厚待?昨夜又是一起出门,又是坐在一起同食,今日又这般替她出头,此刻还要亲自替她清蛊,方才进来见她鞋子都没脱躺在他的榻上,亦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桩桩件件,都不像是他家王爷会做的事啊。 最重要的,弦音那丫头还下落不明呢,这个男人怎么就不管不顾了呢? 方才官府审问的时候,流云承认二虎的钱袋是她放进吕言意的包袱的,但是却矢口否认弦音那丫头的衣服和钱袋也是她放的,坚持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 实情到底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杀了二虎,流云已是死罪,没有必要誓死不承认谋害了那丫头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流云依旧是在抵赖,可那小丫头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不是吗? 若说是普通的婢子也就算了,可那小丫头不是跟他有那种关系吗?平素他对小丫头也是挺上心的呀,这关键时候怎么就...... 正文 第194章 痛死姐了(4末) 厢房里,卞惊寒长身玉立在床榻边上,垂目看着榻上昏睡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尽数被汗水打湿,身上的衣服也是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小脸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原本脸颊和下巴处的红色被汗水化掉,只剩下极淡的阴影,让她整张脸都呈现在他的面前。 其实那日在御书房后面,他已见过她的真容,只不过当时隔着有些距离,可饶是如此,昨夜在一楼大堂,见到她的第一眼,他还是识出了她,哪怕她掩着面巾。 倾身,将她的鞋子脱了,他坐于床榻边上,撩起她的衣袖,探上她的脉搏。 的确是子蛊。 一只蛊虫已能让人痛得生不如死,何况多个子蛊! 轻抿了薄唇,他凝力于掌心,按上她肚脐的位置,再一施力,他看到她皱眉闷哼了一声。 依旧没有醒。 知道她会很痛,可他不得不又再加了几分内力,便看到她痛得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一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另一手甚至攥住了他的手臂。 仍旧是闭着眼睛。 他也希望她不要醒。 昏迷的状态下,都痛得如此,若是清醒,又岂能忍受? 再加几成内力。 她便开始哭了,闭着眼睛流泪,低低啜泣,嘴里甚至开始梦呓,嘟嘟囔囔、嘀嘀咕咕的,秀眉的眉心都皱成了一座小山,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诉苦。 他听了听,含糊不清,几乎没有辨出一个字,直到他听到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对,是他的名字,而不是王爷,也不是三公子,而是卞惊寒。 “卞惊寒......” “卞惊寒......” 鬼使神差的,他竟回应了一声:“本王在。” “你......都是你这个混蛋,如果昨天......你听我的话将流云这个坏人赶走了,我又怎么会被她害成这样......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这个混蛋......死卞惊寒......不过......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姐原谅你了......可是,真的好痛......痛死姐了......” 卞惊寒:“......” 看来真是痛得神志不清,且神志不清得厉害,就算她不缩骨,就算她是成人,也绝对不可能比他大,还自称是他姐了。 简直了! 她还在哭,泪流满面,大概是太难忍受,她开始用自己的脑袋撞软枕,攥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几次想借力起来,都被他按住。 “再忍耐一下。” 其实也的确怪他。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说流云是坏人,甚至不惜掐自己也要赶流云走,但是他却很清楚,流云的确不是好人,这在他看到流云第一眼就知道了。 一个年轻女子手上会有茧子,只有三种可能,一种长期干粗活,拿锄头、拿斧头那些东西;一种长期在厨房干活,拿刀切菜;还有一种,便是长年拿剑。 而第一种的茧子一般是在掌心,第二种的茧子在食指下方的位置,只有第三种茧子是在虎口的位置。 流云属于第三种。 所以,她应该是谁派过来的细作。 这也是昨日这丫头提出赶流云走,他没同意的原因,他想的是,既然是细作,何不将计就计留在身边,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而且,既然是有心潜伏,自然也不会轻易对一个小丫头下手暴露自己。 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事。 正文 第195章 自己去买(1更) “卞惊寒......” 她还在哭,还在说,还在骂。 “闭嘴!” 卞惊寒蹙眉,估摸着蛊虫快要出来了。 醉梦这种蛊虫有个特性,只会从人的眼、口、鼻、耳进出,而且通常是寻最近的出口,从肚脐往上最近的出口便是嘴巴。 女人毫无意识,自是不会听他的话,还在絮絮叨叨的。 因为不止一只蛊虫,他一只手必须一直在肚脐处使内力,迫使那些蛊虫不重回肚脐处,而另一只手又一直被她攥着,没办法,他只得强行将胳膊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拿那只手去捂她的嘴。 她又岂会乖乖被他捂?拼命摇头挣脱,一双手去推他那只手臂,不仅如此,还身子扭动,让他肚脐处的内力都没法施。 他内力耗损严重,同样大汗淋漓,扭头看了一下门口,他差点就要喊管深过来帮忙了,见女人浑身湿透、又不停叫他名字,他终是忍住。 “该死!”低咒一声,他一手施内力,一手捉了她胡乱挥舞的两只小胳膊压过头顶,倾身一把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住。 唇瓣相贴的那一瞬间,世界戛然静了,他也难以抑制地浑身一僵。 他没有动,身下女人也停了挣扎,他一度还以为她醒了,慌乱垂眸,却见她依旧昏睡着,这才心口微微一松,以自己的嘴驱捻着她两唇闭上。 她的唇,很凉,却非常软,少女香甜的气息直直钻入他的呼吸里面,竟让他心神一荡,生出几分贪念来。 微微阖了眸子,他以自己的唇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唇瓣,还未进行下一步,唇上骤然一痛,他闷哼睁眼,这女人竟张嘴咬了他一口。 再次以为她醒了,他慌乱起身,发现并没有,她依旧痛苦地闭着眼睛。 应该是他堵住她唇的动作,让她感觉到窒息,所以本能地咬了他一口,他放开了她之后,她便张着嘴在呼吸。 好在蛊虫已经在顺着耳朵和鼻孔爬出来。 撤了内力,他自袖袋里掏出两个小瓷瓶,将蛊虫一一接住,女人皱成小山的眉心也慢慢舒展开来。 蓦地感觉到有血腥味传来,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手背上一抹殷红入眼,他这才发现,唇竟被这个女人给咬破了。 ** 门外,管深几经徘徊,正欲抬手敲门,厢房的门蓦地自里面被人打开。 卞惊寒走了出来,脸色透着几分虚弱的苍白。 “三爷。”管深着急上前,作势要虚扶,被卞惊寒扬袖止了:“没事。” 管深一眼便看到他破皮红肿的唇瓣,甚是惊讶,见卞惊寒凉飕飕瞥了他一眼,他吓得赶紧将落在他唇上的目光收回,低头敛去脸上的错愕之情。 “去帮本王买个东西。”卞惊寒吩咐他。 管深都还没来得及问他买什么,却听得他又接着道:“算了,本王自己去买。” 说话的同时,已经随手将厢房的门带上。 见他大步下楼,管深紧步追了上去:“奴才就是想问问三爷,聂弦音那丫头还找不找?另外,我们何时启程?” 正文 第196章 当然要找(2更) 卞惊寒顿住脚步,回头。 “找,当然要找,只是十一王爷还被关着呢,我们没有时间多做逗留了,所以,就交给附近的我们的人去找吧,我们继续赶路,人找到了让他们飞鸽传书给本王。” 管深怔了怔,有些意外他的决定。 昨夜还让他跟薛富两个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找不回来让他们也不要回来了,怎么今日就这么随便地交给别人去找了? 当然,以现下的情况来看,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们不能将行程耽搁在找一个小丫头上,若是一直找不到,岂不是一直要停在这个镇上? 今日流云之事,虽然流云给官府的说辞是,自己爱慕他们王爷,嫉妒他们王爷对这个叫吕言意的女人好,所以对她陷害,但是,他很清楚,这个理由是假的,太牵强了。 且不说,她才被他从奴隶市场买回来,总共还不到两日时间,哪里可能会爱慕一个男人爱慕到要去杀人? 单说她一个下人,又怎么可能有这般缜密的杀人嫁祸计划,还有江湖上罕见的醉梦蛊,还能用银针杀人于无形? 所以,她定然是个细作,而她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要拖住他们王爷,拖住他们一行。 既然他都能猜到流云的动机,他们王爷是何人,又岂会猜不到?所以,不能让对方的奸计得逞,就更不能多做停留了。 其实沉心想想,这才像他们王爷做的事,冷静理智,近乎无情,不会因为那丫头跟自己有那种关系,就肆意妄为、耽误正事。 只是,那丫头......他还着实有些担心她呢。 ** 繁华街道。 一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前,俊美如仙的男人又拿了一盒胭脂打开,修长的食指指腹略略摩挲了一点胭脂面,再轻擦在自己手背的皮肤上,然后展手背于眼前,看了看,蹙眉。 再换。 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 本见男人玉树临风、龙章凤姿、气质高洁,心猜此人必定非富即贵,而鲜少有这样的男人愿意花心思给女人买胭脂水粉,所以,对他还甚是欢喜,心里甚至还生出几丝感动。 可是见男人盒盒打开,盒盒试看,饶是对他印象再好,她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位公子,你这样盒盒都给我试,我这后面怎么再卖给别人啊?人家一看是用过的,肯定不要了啊。” 若是想挑颜色,眼睛看就可以了,做什么还要都涂在皮肤上试?女人都没有这样挑的好吗?一个大男人,亏得还这样仪表堂堂、行尊带贵的,真是够了! 男人没睬她,眉目低垂,专注于手中动作,似乎终于挑到了想要的颜色,俊眉微微一展,将那盒胭脂合上攥于手心,另一只手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摆胭脂的货架上。 “连这一盒,总共动了你七盒,这是七盒的银子。” 妇人一震。 男人已转身离开,等她反应过来,既然付了七盒的钱,就应该将七盒都拿去啊,却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正文 第197章 最担心的(3更) 弦音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知身在何处,只知头痛得厉害。 睁着惺忪的双眼盯着头上白色的帐顶好一会儿,才猛地惊醒过来,翻身坐起。 艾玛,自己在卞惊寒的床榻上呢,怎么就给睡着了? 一个侧首,看到坐于桌前的男人正好起身。 “你醒了?”墨袍轻荡,男人举步过来。 “等等!”弦音一边只手制止,一边将头扭向床里边。 得让她稍微缓缓、反应反应,最重要的,她脸上没有面巾,她得确认涂抹的胭脂有没有被汗水化掉。 男人停住脚,“怎么了?” “我面相丑陋,恐污了公子......王爷的眼,待我将帕子掩上。” 买的那块厚面巾掉在了那间厢房,她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绢子系于口鼻之下,这才将脸转过来。 心里却还是忐忑的,感觉自己有种亡羊补牢、掩耳盗铃的意味,自己方才人事不知地躺在这里那么久,若是脸上的胭脂化了,早被他看到了,她此刻再掩又有什么用? 不过,看男人的反应,目测涂抹的胭脂应该还在。 男人黑眸深深、似笑非笑:“现在本王可以过来了吗?” 弦音点点头,从床榻上下来,朝男人鞠了鞠身:“此次幸得王爷相救,不胜感激,不知.....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没事了,都处理好了。”男人走到窗边,伸手将窗门推开。 “那流云她......” “已经被官府带走了?” “哦。”弦音点点头,一颗心也稍稍放下来,堪堪转眸,桌上的一个包袱入眼,她呼吸一滞,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是她的包袱。 “流云她......所有的罪责都承认了吗?”她略带试探性地开口。 “基本上都认了,”男人徐徐转过身,就站在窗边背光看着她,“除了谋害聂弦音那丫头,将那丫头的衣服和钱袋放吕姑娘包袱里栽赃吕姑娘这一项。” 弦音心口一撞。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她该如何跟这个男人解释? 光影偏逆,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却很清楚男人在看着她,若一直不做声,肯定不对,她当即问道:“那,那小丫头找到了吗?” “还没。”男人逸出两字。 弦音眼睫颤了颤,心念电转。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包袱里会有她的衣服和钱袋?原本包袱里应该是我自己的衣袍的,几时被人换了我毫不知情。” 弦音说得诚恳,心跳有多快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男人没做声。 见他如此,弦音微拢了眉:“王爷不相信我?王爷想啊,我一人出门在外,包袱里怎会连自己的一件衣袍都没有,这正常吗?” “嗯,”男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或许,是流云在抵赖。” 弦音眸光闪了闪,甚是赞同道:“我也觉得是。” 这锅,只能甩给流云背了。 好在,这个男人信她。 敲门声骤然响起,管深的声音紧随其后透门而入:“三爷,寻找弦音的人奴才已经交代好了,我们几时上路?” 正文 第198章 有何不好(4末) 弦音汗。 还在找啊。 “马上出发,让车夫去将马车准备好。”男人自窗边走过来。 外面管深领命而去。 男人行至近前,弦音这才发现他破皮红肿的唇,以为她离开那间厢房后,又发生了什么冲突,便忍不住问了:“王爷的嘴怎么了?” 男人面色明显一滞,伸出食指摸了摸唇瓣的破皮处,声音略显几分闷闷地回道:“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了。” 弦音没再多问,心里却不禁感叹,人才啊,一般人吃东西都是咬到自己嘴巴里面,他能咬到自己的唇瓣,还咬得那么重! “可还有何不适?”男人问她。 弦音略略感受了一下,实话实说道:“腹里面还幽幽有些痛,不过,不严重。” “嗯,大部分子蛊本王都已经帮你逼出来了,可能还有一两个残余,过一段时间吧,等它全部囤于肚脐之下,本王再替清一次。” 弦音怔了怔。 虽然不知道子蛊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有件事却是很明白,那就是这个男人后来又替她清了一次蛊虫。 难怪她本来痛得死去活来的,一觉醒来,基本大好,只是稍微有些痛了。 一时心绪大动,她对着男人猛地深深一鞠:“谢王爷。” 发自肺腑的。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还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没事,吕姑娘也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出发? 弦音一震,愕然抬头:“出发去哪里?” “午国啊,随我们一起。” “为何?”弦音莫名,此刻,她又不是聂弦音,她是吕言意,投奔亲戚的吕言意。 “虽然本王是相信你的,但是,毕竟那小丫头还没找到,而她的衣服和钱袋又确在你的包袱里,你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流云又说自己绝对没有做,本王也很为难,所以,在找到那小丫头之前,你得随本王一起,本王跟你保证,只要那小丫头一寻到,便立即放你离开。” 说完,又补了一句:“想必,你也不想背负这样的嫌疑在身上吧?” 弦音汗。 方才的感激荡然无存。 所以,这还是不相信她啊,让她随行,实则就是变相的扣押她吧。 弦音沉默未响。 她知道,这个男人决定的事,多说也是无益,而且,她身上还有残蛊,需要他帮忙清。 “你身上的衣裙不是被本王挑破了吗,将这套换上,本王先上马车了,你换好下来。”男人转身,拿了一套衣裙递给她。 弦音发现,赫然是昨夜她陪他去成衣店买的那套。 她没有接,“这不好吧?” 毕竟是送给李襄韵的。 “有何不好?”男人将衣裙打开,大手探到衣领里面,修长的手指一捻,将那枚绣着李字的标签扯了下来,重新再递给她。 弦音不意他会如此,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但见他连标签都扯了,自己再不要就有些矫情了,便伸手接了过来。 男人前脚刚出厢房,她后脚就赶紧将房门关上。 她得赶快看看自己的缩骨术恢复了没有。 正文 第199章 基本未褪(1更) 站好,闭眼,凝神,用力...... 感觉到四肢百骸一缩,她睁开眼,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缩骨术竟可以用了,自己再次变成十岁孩童的大小。 哇啦啦,那想必自己的读心术也恢复了。 现在就只要找个什么机会变成弦音,吕言意就可以彻底脱身了。 然,这种兴奋和激动只持续了片刻,腹下蓦地一痛,她伸手去捂的同时,猛地感觉到身子骨似是不受控制的一放,等她反应过来,她又恢复了成人的样子。 汗! 弦音懵了一会儿,忍着腹痛,再次去缩。 不行! 就像早上在那间厢房时一样,身体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缩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失灵了呢?她捂着腹微微佝偻着身子,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一阵腹痛过去,她才直起腰身,决定再试一次。 艾玛,又可以了,她成功缩回去了。 可是,很快腹下又是一阵绞痛,她再次恢复成大人。 尼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现在是,可以缩,却不能保持,是吗? 不对,有的时候连缩都不能缩。 前后一想,她猛地明白过来,莫非是因为身体中了蛊,所以缩骨术和读心术不能用? 是了,肯定是这样。 昨夜中醉梦蛊,所以早上,她试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了,如今母蛊被卞惊寒逼出,大量子蛊也被他逼出,可仍旧有少量残余,所以,与早上的丝毫不能缩的情况相比,她现在的情况要好一些,余蛊不发作时,她能缩,可她一缩便会催动余蛊,陡然腹痛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余蛊一发作,她的缩骨术又会再次失灵,故而出现她现在这种情况。 是这样吗? 所以,现在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余蛊清干净? 哎,白高兴一场,不过,转念一想,被她找到了原因也是好的,至少知道了,只要余蛊去干净了,这两个如同开外挂的本领就可以完完全全恢复了。 见自己已耽误很长时间,她赶紧换衣收拾。 虽然知道自己脸上涂擦的胭脂应该还在的,以防万一,再次掩上面巾的时候,她还是特意到铜镜前确认了一遍。 基本未褪。 尼玛,这古代的胭脂技术竟已这么高了?如此防汗? 不大相信,见桌上杯盏里有半杯卞惊寒没有喝完的茶水,她将食指探进去蘸了蘸湿,轻轻拭了拭下巴。 会褪啊。 看来,自己并没出多少汗?也是,出汗通常是额头,脸颊跟下巴能出多少。 早知道她昨夜就应该买盒大的,当时想着身上本就没有多少银两,买了一套身上的行头又花费不少,所以,买胭脂的时候,她就买了一小盒类似现代适用装的那种,一次性用光。 因为当时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躲过流云的魔爪、舒舒服服地睡一宿,翌日就可以变回弦音。 谁知道如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她还不知道要做吕言意多久,身上必须备盒胭脂才行啊,可以随时补擦。 正文 第200章 折煞我了(2更) 出门下楼的时候,遇到一上楼扫地的妇人,妇人只手拿着扫帚,只手拿着一个小圆盒在看。 弦音瞥见,感觉像是一盒胭脂,眸光一亮,停了步子。 “请问,这盒胭脂可以卖给我吗?” 妇人怔了怔,抬头,弦音赶紧自袖袋中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她。 这银子在外面可是能买至少三盒,简直是割肉有没有。 但是,木办法,她怕接下来跟卞惊寒一起,没有机会买。 妇人本还不大情愿的样子,甚至将胭脂盒藏在了身后,见她掏出来的银子,一时间就动摇了:“这......这盒胭脂用过的。” 边说,边将胭脂盒打开,给弦音看。 里面的粉面凹下去一些,的确是用过的,盒子好像也有些坏,像是摔过,这些弦音自是不在意,既然买二手的,本就知道不是全新的,最重要的,她惊喜地发现,这盒胭脂竟然跟她昨夜买的,也就是此刻脸上的这个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没事,用过就用过。”激动之下,生怕对方反悔,赶紧将胭脂拿过来,将银子塞给对方,风一般下楼,“谢谢。” 妇人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银子,拢进袖中,喜不自禁。 这盒胭脂也不是她的,是她方才扫后院的时候,在后院的草丛里捡到的,那个位置上方是几个厢房的窗,想必是哪个客人从窗户里扔掉的。 她都这把年纪了,早已不用胭脂,本想着捡回去送给女儿玩,没想到却卖了这么个好价钱,抵她扫半个月地了,她怎能不高兴? ** 弦音出了客栈,两辆马车早已候在门口。 见卞惊寒站在前面那辆马车边上,她便拾步朝后面那辆走去。 卞惊寒回身看着她,黑眸深深:“吕姑娘就不怕流云还有同党?” 弦音脚步一滞。 她怎么忘了这个问题?流云是有主子有组织的人,有同党那是一定的。 那怎么办? 她没做声,同样看向他。 “如果吕姑娘不介意,不妨跟本王一车。”卞惊寒伸手,优雅地撩开车幔。 弦音有些犹豫,不过,终究保命最重要,而且,知道了这个男人对李襄韵的心意,她也少了一些顾虑。 “那就多谢王爷了。”对着他微微一鞠,她拾步走过去。 边上的管深连忙帮她放下踏脚凳,弦音走至跟前,正好对上管深的视线。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给王爷吃了什么迷魂药,帮她清蛊王爷本就内力大耗,如今还要将其带在身边,完全就是个拖累,得想个法子让王爷扔掉这个拖累才行啊。】 弦音汗。 对此,她也很无奈好吗?她也不想的好吗?是卞惊寒非要将她扣在一起好吗? 当然,如今想想,若流云同党报复,她一人根本无法自保,似乎跟他们一起,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心念一动,她忽然伸手拍了拍管深的肩,眉眼弯弯道:“只希望不拖累到管家大人才好。” 管深呼吸一滞,脸色就白了,瞬间有种做贼被人抓了现行的感觉。 最重要的,这个女人如此举措、如此一说,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私下里对她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嫌弃她的事。 拖累也只会拖累他家王爷啊,他家王爷都没说话,他有什么资格怕被她拖累? 管深回头,果然见他家王爷眸光凉飕飕地朝他扫过来,他眼帘一颤,汗哒哒:“姑娘真是折煞我了。” 弦音也未再接话,弯腰进了马车,因为腹中又痛了,而且,她也看不到管深在想什么了。 看来,她猜测的没错,她双术失灵,就是因为中了蛊。 正文 第201章 几乎相抵(3更) 卞惊寒上了马车之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本来还担心着,两人如此会不会尴尬,毕竟她已不是十岁的小孩子,孤男寡女两个成人共处如此狭小的空间,可很快,她就发现,她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卞惊寒坐下不久,就从包袱里取了书出来,递了一本给她:“看吗?” “谢谢。”弦音伸手接过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各自看书,总比相对无言的要好。 因为见他平素看的书不是那种治国平天下的,就是兵书,或者医书,以为他给她的也会是其间的一种,让她非常意外的是,他递给她的竟然是一本话本子,也就是小说。 艾玛,小说可是她的大爱啊,毕竟自己在现代从事的就是这个,当然,只要不是上次那种毫无情节的黄.暴啪啪啪就好。 自然不是。 是一个神话故事,很凄美,女主是一只凤凰,男主是一个凡人帝王,看了几章,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好看吗?”男人问。 “嗯。”她点点头,眼睛都舍不得抬起来,“没想到王爷会看这种书。” 这种缠绵悱恻的,感觉适合女人看,就算男人看,也绝对不是像卞惊寒这种男人。 “本王从不看话本子。” 弦音一怔,这才抬起眼睑,从不看话本子,还随身带话本子? 心中的疑问还未出口,便见卞惊寒侧首撩开窗幔,看了看外面,道了句:“这么快就到了。” 到了? 这么快到哪儿了? 弦音莫名,却又见他回头吩咐她:“将包袱背好。” 嗯? 哦! 合上书,依言将包袱背在肩上,感觉到马车依旧在狂奔,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弦音更是一头雾水。 “我们要从窗口跃出,抱紧本王。” 卞惊寒转身,一手提了自己的包袱,一手将她的腰身一揽,她都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身子陡然一轻,她被一股外力裹起,眼前景物一晃,再接着背上一重,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路边一人高的草丛里,而卞惊寒伏压在她的身上。 刚准备开口相问,对方的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示意她不要做声。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更是尽数倾轧了下来,头也更加伏低。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的身子就紧密地贴在一起,无隙,而他的脸更是停留在她的脸上,鼻尖几乎相抵。 好在弦音戴着面巾。 可饶是这般,弦音还是抖了呼吸。 快春末的时节,衣服穿得都不多,弦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透衫传过来,熨在她的周身,让她心惊,也让她薄颤。 这样的时候,她觉得脸上本就不厚的帕子完全形同虚设,似乎只要他再低一丝,真的只要一丝丝,他就能隔着薄帕亲到她。 浑身紧绷,她看着他放大的俊颜,一动不敢动,感觉到自己全身充血、脑袋充血、脸蛋充血、耳根亦是充血,就连手指尖都颤个不停。 两人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疾驰而过。 正文 第202章 坐后面吧(4末) 卞惊寒起身,朝弦音伸出手。 弦音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似乎都不听使唤了一般,缓了缓,才艰难地把手给他。 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手背一裹,手臂一用力,他将她拉起。 “方才那马蹄声,是跟踪王爷的人吗?”坐在草丛中好一会儿,弦音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嗯,流云行动失败,本王料想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果然。” “那我们跳车,管家大人他们知道吗?等会儿他们会不会担心?” “他们知道,这本就是本王的计划,所以,本王才让你随本王一车,这样方便跳。” 原来如此。 “哦。”弦音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脸颊耳根的热度似是还没有褪去,灼得厉害,“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骑马,走小路。” 卞惊寒站起身,再次将手递给她,弦音也不扭捏,攥了他的手借力起来,正欲松开,却被他反手一裹,握住。 “本王让人准备的马就在前面林子里。” 说完,就非常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弦音本是要抽出来的,但是方才两人在草丛里那么一亲密接触,搞得她此刻双腿还在发软,而且这深草路也不好走,她便任由他牵着。 林子里真有两匹马。 他扯了一匹的缰绳给她:“会骑吗?” 弦音摇摇头。 她是真不会。 在现代,她也没这高雅的兴趣爱好。 “那怎么办?”卞惊寒一脸的为难,环顾了一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换马车,那你只能跟本王同骑一匹了。” 弦音没做声。 尼玛,若不是知道这个男人跟李襄韵的关系,若不是知道他有洁癖,她真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心思缜密如他,哦,准备这两匹马的时候没想过她会不会骑马?带着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没想过她会不会骑马?现在临了了,才想起来问她会不会骑马? 反正她一现代人,又没有古代女子那么多顾忌。 侧首直接问他:“我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卞惊寒微微挑了挑眉尖,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回得也干脆:“随你。” 弦音略一沉吟:“我坐后面吧。” 坐前面完全在他怀里,一举一动都受限制,坐后面至少自由。 “好。” 将自己的包袱系于马后,他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抱上马,然后他自己再拉了缰绳,自前面轻盈跃上。 “抱紧了,摔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话音未落,双腿已是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跑起,骤不及防的弦音因为惯力往后一仰,吓得她大惊失色,赶紧将他的腰身箍住。 耳边呼呼,身下颠簸,这是弦音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并不适应,觉得屁股磕得很不舒服,而且,好像随时都要被颠下马去的感觉,所以,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身前的男人,一刻都不敢松手。 而男人口中所说的小路,其实就是山路,而山路其实就是没有路,马在林中穿梭,她又特别怕两边伸出来的树枝会划到自己的脸,先是将脸枕在男人的肩窝上,密切关注着路况,随时准备闪躲,后来盯得累了,她就干脆将脸埋在男人的背心上。 正文 第203章 在做什么(1更) 风声过耳,马蹄哒哒,靠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弦音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衫传出,与自己透衫而出的体温贴在一起,带起丝丝热意。 特别是随着疾驰,男人垂于脑后的发丝飞起,轻刷在自己额上,弦音更是觉得连手心都生出几分汗意来。 明明山风那么大,明明他们走的全部都在浓密的树荫下,明明山里的湿气还那么重。 感觉到自己前胸贴他后背的地方烫得都能烙饼了,她只得坐直身子,微微跟他拉开一些缝隙,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他们现在走的地方好像方才已经走过了。 “我们是不是又走回去了?” 山风实在太大,话一出口,就被山风吹散,男人没听清,大声问:“什么?” 不同于她,男人是练武之人,中气足,又加上他是坐在前面的,而风是往后吹的,她坐在后面,自是将他的话听到。 她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男人依旧没有听清楚一般,回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弦音汗。 只得扯下面巾,够上他的背,凑到他的耳边,可山路太颠簸,她还未开口,唇已经撞上了他的耳垂,等她艰难地将那句话问完,她自己都不知亲了他的耳垂几次。 这次男人总算听清了,朗声回道:“有吗?” “没有吗?”弦音再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两边的树木,还有路况,都跟先前走过的很像。 见风大路颠,跟男人沟通实在是不便,她将面巾戴上,略一沉吟,便够着身子,伸手去掏男人左臂的袖袋。 “做什么?”男人问她。 她没做声,说了他也听不到,摸到那把他长期随身携带的匕首,掏出来,朝他晃了晃。 男人疑惑,又问了句:“做什么?” 她仍旧没有回答,直接用行动告诉他。 将匕首自鞘里拔出,她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拿着匕首,随着马儿疾驰而过,她快速划向路边的树干。 “吁——” 男人一拉缰绳,马儿前蹄撂得老高,嘶鸣,陡然停了下来。 猝不及防,弦音差点从马后面摔下去,连忙双臂紧急将他的腰身箍住,才险险幸免。 “你在做什么?”男人扭头问她。 男人声音不大,却很沉,风虽然依旧在刮,但是毕竟马停了,所以,弦音听得真切,包括他的语气。 弦音有些莫名,莫名他的情绪变化。 “我还是觉得我们在原地打转,所以用匕首在树上做个记号,这样我们就可以不走回头路了......” “这样也方便那些人找到我们!”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男人凉声接上。 弦音汗。 既非刻什么图案,又不是什么暗语,只是用匕首的刀尖划一下而已,何况马在疾驰,刀尖能划到的树和划上的力度都有限,不至于这般严重吧? 算了,这种时候还是谨慎些为好。 垂眸收了匕首归鞘,递还给他:“抱歉。” 男人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本就是本王故意走一圈回头路的,目的是确认有没有人在跟踪。” 弦音:“......” 正文 第204章 都没脸听(2更) 无语都无法表达弦音此刻的心情。 尼玛,忍了忍,没忍住。 “那我刚才问王爷是不是又走回去了,王爷做什么要问‘有吗’?为何不说自己是故意的?若我知道王爷是故意的,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来做什么记号?” 简直了! 见她愤懑的样子,男人似是心情又好了,挑挑眉,“方才风大、马快,说话不方便,完全不回应又不礼貌,‘有吗’是两字,‘本王故意的’是五字,所以自然就回了简单的两字。” “......” 弦音再一次无语到了极点。 这理由,他有脸说得出口,她都没脸听。 真真服气! 她呵呵一笑:“王爷所言极是,这‘风’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堵人耳朵也就算了,还堵嘴。” 男人眼波微微敛了敛,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转回头去,拉了缰绳,准备继续赶路:“坐稳了。” 刚双腿一夹马肚,就蓦地听到弦音大叫一声:“去死!” 马儿跑起的同时,男人一怔,回头。 弦音连忙解释:“王爷莫要误会,我不是让王爷去死哈,我是让这风去死,这风大得实在太讨人厌了,如王爷所说,两字简单方便,所以,我就......” 男人:“......” 见马儿已经跑了起来,男人也未多做理会,转过头去看路,却又被弦音忽的拍打着肩膀:“停停,停停!” 男人莫名,只得“吁”一声,再次将马拉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回头问向弦音。 “娘的!”弦音低骂一声。 男人一震,难以置信,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脸色就沉了。 还未做出反应,就见弦音从马背上跐溜一下滑跳下去,往后跑了几步,拾起掉在路上的包袱,跨在肩上,又小跑着回来。 站在马下,仰起小脸,见男人脸色不好,面巾半掩的小脸先是疑惑,旋即恍悟:“哎呀,王爷该不会以为我骂您吧?绝对没有!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骂王爷啊,更何况王爷还对我有恩,我也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哎,都是两字惹的祸,简单是简单了,却容易引起误会,我其实是说,我这包袱不能丢,里面的东西还无所谓,但这包袱是我娘的。” 男人:“......” 弦音落落大方地朝男人伸出手。 这马背跳下来容易爬上去难啊。 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垂目看着她,又眼梢一掠,垂眸看向她的手,静默了片刻,这才伸手将她拉了上去。 “现在可以走了吗?”他问。 “走!”弦音大声喊出一字。 男人被她夸张的举措搞得有些......回头,瞥了她一眼,弦音立马解释:“‘可以’是两字,‘走’是一字。” 男人汗。 沉声:“你还没完了是吧?” “是!”弦音回得干脆,回完也不停,继续道:“其实是‘不是’,我并不是没完了,只是,‘是’是一字,‘不是’是两字,所以......” “吕言意!”男人终是不能忍了,“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扔在这荒郊野外?” “信!” 正文 第205章 没事别怕(3更) 恐这个男人说到做到,真的将她扔了,弦音见好就收,说完这个字便不再说话了,反正心里的气也已经顺了。 想起他听到她骂娘时,那脸黑得那叫一个快,她就暗爽得不行,咩哈哈。 不说话、不管路,坐着坐着,她就恢复了最初的那个姿势,靠在他背上。 大概是夜里被醉梦蛊所缠,一直做梦没有睡好的缘故,如此坐在马上颠颠簸簸的,身子又有所依,慢慢地,她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批箭雨朝他们射过来,马儿受惊嘶鸣,她才陡然惊醒过来。 “怎么了?”完全不知状况。 卞惊寒侧首,没有什么表情,弦音却能感觉他面部线条绷得厉害,“我们这样的行踪,竟也能跟上?看来,来者不善,坐稳了。” 说完,一扬马鞭,鞭落马叫,烈马狂奔起来。 弦音吓得死死箍住他的腰。 然,羽箭还是簌簌飞了过来,插在他们边上的树上、经过的地上,弦音甚至感觉到一枚就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她都来不及喊叫,后面的羽箭又来了。 卞惊寒猛地往后一仰,将她压得也啪的一声倒撞在马背上,下一瞬,几枚闪着寒芒的羽箭就从他们的上面疾驰过去。 好险。 弦音脑中空白,耳边嗡嗡,只见卞惊寒直起腰身的同时,墨袖一扬,徒手接住了几枚从他们肩旁飞过的羽箭,然后,腰身一转,几枚羽箭又被他扬手甩向后面。 不敢回头看后面的情景,但是弦音听到了有人闷哼的声音和落马的声音。 趁此空档,卞惊寒又反臂将她一揽,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就发现,她已跟卞惊寒换了个位置,她坐在前面,卞惊寒坐到了后面。 那一刻,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闻到有血腥味传来,她回头,见他正蹙眉将刺在他右腿上的一条羽箭拔出扔掉,她更是一颗心大动。 “王爷,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话。 “没事,别怕。” 低沉的嗓音响起,被风吹散,她发现自己竟然听清楚了,想想方才,她可是比他的声音不知大多少,她说两遍,他都没听到,后来还是她附耳说第三遍,他才听清。 敢情他是故意的。 让她自己没想到的是,意识过来这一点,她竟也没有生气,心里反而生出几分异样来。 一颗心也终因他那句“别怕”安定下来不少,见他又要骑马,又要护着她,又要躲避穷追不舍的羽箭,她咬了咬唇,伸出手去握了缰绳。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听到自己开口:“我来。” 如此,他就可以双手腾出来。 卞惊寒竟也敢信她,真的就松了缰绳,双臂左右开弓去扫避飞过来的羽箭。 弦音牵着缰绳,全神紧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前面的路,生怕自己拉得太紧了,让马慢下来,又怕拉得太松了,没拉住,马儿脱缰,还怕狂奔的马不看路一头撞树上...... 不过片刻的时间,她额头上、手心里,全都是汗。 正文 第206章 双双赴死(4更) 其实,这样高度紧张、心无旁骛也好,至少,让她顾不上眼前的危险。 还以为一直要这样狂奔下去,直到卞惊寒猛地一拉缰绳:“你是不是想让本王随你一起双双赴死?” 马儿嘶鸣一声,紧急停下,弦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马驾到了山崖上,前面视线豁然开阔,也豁然断层,很明显,不远处就是悬崖断壁。 如果继续狂奔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真的双双坠崖赴死了! 弦音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 其实,她也没有刻意驾马,完全不知道路,又没有方向感,凭的就是马自己在跑,没想到就跑到了绝路上。 现在该怎么办? 她回头看向卞惊寒,卞惊寒正在四顾,好在他们已经将那些追杀的人甩开了一些距离,不过,越来越响的马蹄声,预示着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 一旦追上来,将他们堵死,他们无异腹背受敌,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卞惊寒当机立断,只手取了马背后的包袱,另一只手揽了弦音,飞身而起的同时,脚尖一踢马背,马儿嘶鸣,朝着侧边的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而他则是带着弦音朝着相反的方向跃出。 双双落于浓密的草丛之后,弦音发现卞惊寒并没有放开她,依旧将她揽在身前,她也没有动,窝在他的怀里,一颗心狂跳得厉害,为眼前的危险,也为眼前的男人。 马蹄声近前,透过草丛的缝隙,弦音发现一行大概有十几人,皆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因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断崖,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直到为首的一人指着他们马儿的那个方向,“追!”一行人又打马行起来。 “就在这里别动,等本王!” 男人的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廓,弦音只觉得他所有的呼吸都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尽数钻入了她的耳中,一直钻到了心底深处。 他起身的瞬间,她拉了他的手。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不要他去。 既然这些人追马去了,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就是安全的,他没必要再去招惹这些人,何况,他的腿上还受着伤。 最重要的,她知道,为了给她清蛊,他已内力大耗。 似是不意她会如此,男人眼波动了动,垂目看着她,忽然倾身凑近。 那一个瞬间,弦音真的以为他是要亲她,甚至还在想,自己是应该如同寻常一样将头一偏避开,还是应该不动,然后闭上眼。 然,事实证明她多想了,男人只是俯身附耳跟她说话:“那马没人驾它,不久就会停下来,他们迟早会发现自己上当,又会再寻回来。” 说完,还未等弦音反应,就飞身而起,待弦音再扭头透过草丛缝隙去看时,就只见男人大手自腰带间抽出一把软剑,背影如墨动,身轻如燕,几个纵跃就不见了人影。 等待本就是漫长的,何况是在这样的时候,弦音等在那里心急如焚。 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她深知,自己不会武功,什么忙都帮不上,前去就只会给他添麻烦、让他分心,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正文 第207章 将其吸出(5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可对弦音来说,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一人,一剑,他提剑走入她的视线。 瞳孔一敛,狂喜,她从草丛中起身,肩上背着自己的包袱,手里提着他的包袱,作势就要迎过去,却不想,因为久蹲,双腿已麻,完全不听使唤,还未迈出,脚下就已是一软,她直直扑跌于地,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身下是草丛,摔得也不痛,其实就算痛,她此时也顾不上痛,赶快搓了搓发麻的腿,爬起来,欢喜地跑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有。 在距离对方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难掩心中激动,“你没事吧?” “没事。”男人声音如常。 看起来的确像是没事,除了脸色有些白,除了长剑的剑尖上还在嘀嘀嗒嗒往下淌着血水以外,就是他右腿的位置,方才被羽箭射中染的血渍,其余地方都未污到一滴血。 弦音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一人,对方可是十几人。 “那我们现在......” “先就近找个山洞歇一歇,等马来。” 等马来? 那马会自己回来吗?还是他另外用什么办法安排了马? 弦音并没有多问,没有交通工具,的确没法前行,只上前去,一手挽了包袱,一手扶了他的手臂。 虽然他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但,至少右腿受伤是事实。 男人眉目低垂,视线落在她搀在他臂膀的手上,也未拒绝,什么都未说,就任由她搀着。 “往哪边走?”弦音问。 男人拿剑尖指了指一个方向。 弦音便扶着他朝那边走。 找了好久,找得弦音都快绝望了,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山洞。 扶着男人进去,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停下来,弦音问他:“王爷腿上的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一问完她就后悔了。 尼玛,那可不是小腿膝盖这些地方,将裤腿挽起来就可以包的,是大腿,几乎是大.腿.根,必须褪下亵.裤才可以吧。 “你会包扎?”男人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 “不会不会,”弦音连忙摆手,“这样的地方王爷自己可以包扎的。” 又不是背上或者够不到的地方。 男人似是垂眸弯了弯唇,又似没有,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软剑上的血水。 弦音怔怔看了他片刻,转眸过去观察洞里的环境,忽然想起什么,慌错回头:“王爷,那箭头上会不会有毒?” 既然对方想置这个男人于死地,在箭头上荼毒这种事不会做不出来。 果然,男人点了点头:“嗯,有毒。” 弦音汗。 尼玛,有毒你这个反应,好像毒中在别人身上一样。 心中一急:“那......” “本王已服了一粒解毒丸,压制住了毒性侵袭,让毒素暂时停留在腿上,只要尽快将其吸出,便可无碍。” 听到前面,弦音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听到后面,弦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吸? 吸出来? 正文 第208章 同病相怜(1更) 弦音装作没反应过来他后面那句,点点头:“哦,那就好,那就好。” 然,男人却不给她装迟钝的机会,扔了手中被血污红的帕子,边将软剑插回到腰间锦带里,边接着道:“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吸出来?” 话说完,软剑也正插好,他抬头看向她。 弦音长睫颤了又颤。 尼玛,不会让她帮他吸吧? 其实她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只是,那个位置,也实在太尴尬了,瞬间脑补了她蹲在那里埋头给他吸.毒血的画面,让她不由地就想起了在现代偷偷看过的某个岛国的某种片子里的场景。 臣妾做不到啊。 而且,电视和书里,她见过不少给别人吸出毒血,结果别人没事了,自己中毒了的例子。 毕竟毒素是接触口舌的,听说,如果口中正好有伤口,或者破皮,或者牙龈出血,或者其他什么口腔问题的,就一定会导致自己中毒。 她还没有达到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舍己为人那种高境界啊! 可是,他的毒素不除也不行啊,她不想死,她也不想他死,怎么办? 忽的眸光一亮,对了,他是有武功的呀。 这种需要自己的嘴碰到自己大腿的高难度动作,在现代那些练瑜伽的貌似好像可以,那他武功那么高强、那么出神入化,所以...... “以王爷的功夫,想必应该能自己吸出来。”她如是开口。 男人当即就冷了她一眼:“本王练的是武功,又不是软骨功!” 弦音:“......” 所以,言下之意是,他也不可以? 那怎么办? 只有她上? 不行,得让她心里再天人交战一会儿,再做决定,当即抬手捂了自己的一边侧脸,并且皱眉“呲”了一声。 “怎么了?” “突然有些牙疼。”弦音眸中挤出几分痛苦。 他是会医之人,应该知道口腔里面有问题的人,不适合吸.毒血吧?因为很容易感染中毒。 男人“唔”了一声,“看来,吕姑娘跟本王还真是同病相怜呢,本王上午嘴唇破了,吕姑娘下午牙疼。” 弦音呼吸一滞。 汗啊汗。 他不提,她都忘了他嘴唇破了呢。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这个男人的反应速度,以及不动声色、见招拆招的能力,她不得不佩服。 所以,她口腔有问题,他也有问题,他们两个都不适合吸.毒血,是吗? 那那那...... “哎呀,都已经半下午了,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先去拾些枯草进来铺地上,顺便捡些柴禾,夜里肯定冷。”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她就举步往洞外走。 看来只能她吸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只是,她得先冷静冷静做做心里准备,而且,她刚说牙疼,也不能瞬间又说自己不疼了,明显作假。 所以,先出门捡点柴禾回来再帮他吸。 “不要走远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也没有回头,“知道了,我就在洞口附近捡点。” 她也不敢走远呢,若是再遇到那些坏人,或者遇到个什么野兽的,她可是自保能力都没有。 正文 第209章 故意说的(2更) 看着弦音疾步而出的背影,卞惊寒垂眸弯了弯唇,带着几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嘲味道。 忽的眸色一痛,“咳咳”了两声,他连忙伸手按住胸口,调息,这才止了咳,却还是微喘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早上的时候,帮她清蛊,内力大耗,方才以一敌众,又体力和内力大损,才会导致如此。 盘腿坐好,又闭目调息了片刻,他才睁开眼。 将腿放平,伸手撩开衣袍的前袍角,白色亵裤大腿处一块红中带黑的血污入眼,他皱了皱眉,自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将那块血污的布料割破,露出腿上被羽箭所伤皮肉外翻的伤口。 他没有骗那个女人,箭头的确有毒,他的确是及时服了一粒解毒丸,压制住了毒性的蔓延,也的确需要尽快将暂时还停留在皮肉上的毒素弄出来。 只不过,吸,是他故意说的。 他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出于什么心里,或许只是单纯地想逗逗她,又或许是他想看看她的反应,也或许是想试探她,看她会不会甘愿救他,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一再地寻着借口、寻着理由推三阻四。 手腕翻转,提起内力,再凝力于掌心,猛地覆在腿上伤口附近的位置,缓缓且用力地朝伤口处推压,再换个位置,再如法炮制。 直到伤口周围一圈都被推挤完,他才收手敛力,沉气于丹田。 伤口的黑血便滴滴答答往外淌。 的确,如她所说,他会武功,所以,食了解毒丸,这种皮肉之毒对他来说,就根本不算什么,哪里还需要用人力去吸,只需用内力将其逼挤出来就成。 直到黑血淌完,血色慢慢由黑转红,彻底变成红色,他才伸手点了止血穴,然后,再自包袱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白布包扎。 做完这一切,将衣袍重新掩好,女人还没有回来。 暗自调了调息,他自石头上起身。 忽然,地上一道红色的粉末吸引住了他的视线,眸光一敛,他上前,蹲身,以手指捻了几许粉末,看了看,又送到鼻前嗅了嗅。 淡淡香气沁人心脾,如此熟悉,黑瞳微微一缩,他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粉末。 胭脂。 上午的时候,为了让她的脸恢复一大块红胎记的样子,他专门去买了一盒胭脂,趁她还未苏醒,重新给她的脸颊和下巴擦上。 所以,他认识这香气。 他又用沾染上胭脂粉的指腹轻轻摩挲在自己的手背上,果然,颜色也跟她脸上的一样。 因为山洞的地是褐色,红色的粉末落在上面并不明显,所以,他方才才没注意到,如今细看,才发现,红色的粉末断断续续,却一直绵延至洞口外,直至看不见。 而位置,是那个女人方才所站所走的地方,所以,很确定是她身上的无疑。 只是,上午在仙居屋客栈的时候,他确认过她的身上,也找过她的包袱,都没有,就是因为没有,他才不得不出门去买的。 她醒来后,他们就出发了,她也没有机会去买。 正文 第210章 为什么走(3更) 弦音抱着一抱枯枝枯杈、手里拿着几个桐果,小跑着进了山洞。 “王爷,我有办法了,看在王爷救过我的份上,我帮王爷吸......” 话还未说完,弦音就蓦地顿住,声音顿住,步子也顿住。 洞里哪里还有人? 什么情况? 扔了手里的柴禾和桐果,她环顾了一圈,山洞就那么大,一眼望到底,没有人就是没有人。 恐他是出去寻她去了,她又出了山洞,朝四处拢声喊了喊:“王爷,王爷......” 回应她的,除了风声,便是她自己的回声。 心中疑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山洞,确认了一下洞口周遭,又入洞确认了一遍,没错啊,就是这个山洞。 他坐的那块石头还在。 石头边上的地上一滩鲜血入目,她呼吸一滞,第一反应是他遭遇了什么不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等她近前发现,那摊血并非正常的红色,而是发黑,且血并不多,在地上的形状很集中,没有任何喷溅的痕迹,应该是很缓慢、滴滴答答流下才会如此,她才反应过来,这一泓血应该是毒血。 是他箭伤的毒血? 所以,不用她吸了,毒素已经被他弄出来了是吗? 她已经无心去想他是如何将毒血弄出来的,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人去哪里了? 按照卞惊寒心细如尘的性子,应该不会不跟她说一声,就去做什么事去了,至少要给她留个信儿之类的。 她在洞壁上仔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只字片语,又在地上仔细寻了一遍,同样什么都没看到。 哦,不,她看到了另一个东西,红色的粉末。 她发现那红色的粉末竟然是从自己的包袱里洒下来的,猛地意识过来什么,艾玛,她的胭脂! 拧高包袱歪头朝底下一看,靠,好几个小洞,看样子不是被树枝戳的,就是被荆棘割的。 啊啊啊,她的胭脂啊,千万别给撒光了! 赶紧打开包袱。 胭脂盒是开着的,粉末撒得到处都是,好在盒子里还有一点,还有一点。 哎,其实从那个扫地的妇人手上买的时候,她就发现盒子有些被摔坏了,当时见并不严重,也没在意,如果用个帕子什么的将它包紧再放包袱里,就不会这样了。 用弦音那件小衣服的袖子将胭脂盒缠紧系牢,她整理好包袱,又跑到洞口望了望,依旧没看到卞惊寒的影子。 沮丧地回到洞里,她坐在他先前坐的那个石头上,呆呆了一会儿,有点想哭。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感觉,他将她扔下自己走了,只是,她一直不想承认而已。 如果不是走了,为何这么久都不见人? 如果不是走了,为何连他的包袱也不见了?她记得她将它放在他坐的石头边上,甚至连那块他擦软剑上血的帕子都不见了,他当时是丢在地上的。 可为什么走? 为什么丢下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不明白。 她想不到他要这样做的理由。 因为她没有给他吸.毒?他不是这般小肚鸡肠的男人啊,而且,她也没说不吸。 因为她是他的累赘吗?如管深所想的那样,她一直在拖累他,所以,他将她丢下走了? 正文 第211章 各为其主(4更) 林密草深,卞惊寒行于其间。 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他敛眸,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衣袂簌簌间,悄然落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瞬间将自己高大的身形掩于繁叶之后。 马蹄哒哒声越发清晰,一人两马入眼,他眉目一展,自树上飞下,翩然落于地。 对方也看到了他,面色一喜:“吁——”当即拉停了马儿。 自马背上跃下,快步上前行了个礼:“王爷,王爷没事吧?” 是管深。 他穿了件粗布衣,还贴了假胡子,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没事。”卞惊寒伸手将他手里的另一匹马的缰绳拿过来,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快。” 管深笑笑:“奴才一接到王爷让雪蜂传过来的信,也不敢耽搁,便立即带马赶过来了。” 雪蜂是一只特殊的蜂子,比普通蜜蜂大,却比信鸽小得多得多,便于携带,有信鸽的本领,还比信鸽速度快,是这个男人跟他之间的秘密联络方式,也只有他跟这个男人知道。 男人说自己遭袭,让他送一匹马来。 为了不引起那些歹徒的注意,他才乔装了一番。 “咦?吕姑娘呢?”管深这才发现少了一人。 卞惊寒脸色几不可察地一滞,有些冷,没说话,沉默地翻身上马后才道:“扔了。” 扔了? 管深一怔,愕然。 卞惊寒坐在马背上,微微眯了眸子,看着一个方向,声音亦如他的脸色,透着几分凉意。 “不然,你觉得本王会被人追杀吗?换句话说,本王的行踪,你觉得他们有可能会那么快知道吗?” 管深呼吸一滞,一脸的难以置信:“王爷的意思是,吕姑娘是细作?” 卞惊寒没做声。 管深想了想,还真是,其实收到雪蜂的消息得知这个男人遇袭,他就觉得奇怪。 这个男人的计划是,他跟薛富一行架着马车正常前行,引开跟踪之人,而他跟吕言意中途秘密跳车,从小路。 最重要的是,这个计划,只有他跟这个男人知道,甚至连薛富都不知道,那帮歹人又是如何那么快知晓?那么快就追杀上,必须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男人的行踪才能做得到。 除了那个吕言意! 只是...... “她跟流云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应该不是,各为其主吧,毕竟......”卞惊寒冷冷地勾了勾唇,“想置本王于死地的人也不是只有一个。” 管深点点头,他还有一个疑问。 “她一直跟王爷在一起,是如何将信息传递出去的?” “胭脂,沿途留下胭脂粉。”卞惊寒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跑了起来。 迎风疾驰中,他微微眯了凤眸。 其实,他并不想怀疑她,但是,似乎从她到三王府的那天起,她就一直让他怀疑。 是,他已试探过,还不止一次,的确有很多的怀疑消除,但是,却总有新的的更不可思议的疑点出来。 其实,今日之前,他还是试着对她表示理解的,哪怕她缩骨,哪怕她骗他不识字,他在想,或许是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变故,有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活在世人面前的苦衷。 然,此时此刻他不这样想了。 正文 第212章 扔了尸体(5末) 今日这批追杀他的弓箭手,他实在想不出他们是如何知晓他的行踪的。 而她又一路反常。 先是想用匕首在树上刻记号,后又将马骑到了山崖断壁上,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沿途一路的胭脂粉。 明明她身上是没有胭脂的,她也没有时间去买的,但是,奇怪的是,她就是有了,还沿途一路撒粉。 其实,方才在山洞里,他说,他腿上的毒素要赶快吸出来的时候,如果她说,她帮他吸,或许,他还会想,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是不是自己误会她了,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 只是吸个毒血而已,她却表现出了如此冷漠,当然,他也知道,伤口位置尴尬,他同样知道,吸.毒有很大的风险,可能会导致自己中毒。 但是,终究不是赴死吧,在生死面前,还在乎位置尴尬,还在乎有可能,只是有可能的中毒? 毕竟他救过她,无论是早上仙居屋客栈里流云那件事,还是后来的倾力清蛊,还是后来面对歹人不长眼睛的羽箭,他都救过她。 还有,他让她拾柴禾不要走远,她自己也说就在洞口附近,然而,他出去的时候,却没看到人,附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按照她平素如此怕死的性子,她怎么敢跑远? 闭了闭眼,他不让自己再去想。 后面,管深打马追了上来:“王爷是如何处置吕言意的?” 方才他说扔了,是扔了尸体吧?对付这种人,这个男人可是从未心慈手软过。 卞惊寒没做声。 管深便也不敢就此再多问,“那王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继续赶路。” ** 这厢,弦音蹲在洞口的草地上,埋头细细找寻和分辨着,她不死心啊,想找找看男人的脚印,看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然,地上都是草和枯叶,根本没有留下脚印。 见天都快黑了,她只得又怏怏回到洞里。 想着夜里或许只是她一人了,不是或许,是肯定只有她一人了,她不得不做些准备起来。 将枯草铺在地上,又将树枝备了不少,夜里要睡,要生火。 完了,她没有火折子。 想起历史书上写的钻木取火、击石取火,她又去找了一些小石头。 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她一坐下来,便开始在那敲。 尼玛,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她一个现代人,竟然沦落到取个火还得用击石的地步。 越敲心里越愤慨,越敲心里越难过。 突然有脚步声入耳,她心头一喜,连忙停了手中动作。 凝耳细听。 脚步声越发清晰,纷沓而至。 纷沓?不是一人的? 狂喜瞬间转为警惕,她连忙蹙眉起身,闻见脚步声直直朝洞口而来,她环顾左右,想找个地方躲避。 见最大的遮挡物,也就卞惊寒先前坐的那个石头,而那个石头根本不够藏身。 避无可避。 几个人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她只得赶紧一手抓了个石头,一手抓了根棍子,站在那里戒备地看着来人。 正文 第213章 同道中人(1更) 来人清一色黑衣黑裤黑布掩面,手持大刀、周身戾气。 弦音瞳孔一缩,这些人应该跟下午追杀卞惊寒和她的那一批人是同一伙的。 心中慌惧,她紧紧攥着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你们是什么人?” 还未等几人近前,她已先出口相问。 她想过了,就算这些人跟先前追杀他们的那些人是一伙的,那些人已经被卞惊寒杀光了,所以,眼前的这些人有可能并不认识她,毕竟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卞惊寒。 “卞惊寒呢?” 几人停了下来,最前头的男人厉声开口。 弦音眼帘颤了颤,满眸疑惑:“卞惊寒是谁?” 领头的男人“嗤”的就笑了,提着手里的大刀,上前两步,“玩花招是吧?” 弦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双眸子紧张地盯着他,本想哪怕是引起腹痛,也希望能读到对方的心里,哪怕读心术时而能用,时而不能用,能读到一条是一条,可天已擦黑,山洞里光线更暗,几个男人又都是背着洞口的光线而站,一条都读不到,完全看不清。 与此同时,嘴里自是否认:“没,没玩花招,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只是路过这里,迷路了,暂时在这山洞里......” “够了!”男人骤然一声厉吼,将她的话打断,吓了她一跳。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大刀,“爷可没时间听你在这里瞎***扯蛋,我们都是因你身上的醉梦蛊子蛊的牵引,才得以一路跟踪你们,才得以找到这个山洞来,你跟爷说,你不认识卞惊寒,你当爷是三岁小孩好骗是吧?” 弦音被他的话震惊在了当场。 因她身上醉梦蛊子蛊的牵引,他们才一路跟踪卞惊寒和她,才找到这个山洞里来? 见她傻愣在那里,男人哼了一声:“没想到吧?还是咱主子厉害,培养出来的醉梦蛊,可不仅仅是醉梦蛊。” 弦音没做声。 虽然不知道这子蛊是如何牵引的,但她知道此人定没有撒谎,蛊本就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连人的思想梦境都能操控,牵个引、带个路更是正常。 略一思忖,她如实回道:“他走了。” “去哪里了?朝哪个方向?走哪条路?” 弦音摇摇头:“不知道,我出去捡柴禾回来,他就不见了。” 话落,弦音只感觉到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瞬,男人手中的大刀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爷的耐心是有限的,本想看在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只不过各为其主的份上,你老老实实回答,爷便饶你小命,你却一再扯谎,信不信爷一刀砍了你?” 弦音长睫轻颤,在那句‘都是同道中人,只不过各为其主’上怔了怔。 什么意思? 心中疑惑,她僵着脖子,不敢动:“我说的都是实情,我跟你们一样,也很想知道他去哪里了,事实就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丢下我一人走了,不然,我为何会独自在这山洞里,连个火都生不着?” 心里的气愤、委屈、害怕、紧张、无助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弦音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正文 第214章 怎么处置(2更) 大概是见她如此,另外一个男人出声了:“大哥,我看这个女人不像是撒谎,可能卞惊寒已发现了她的细作身份,所以丢下她走了。” 细作? 弦音怔住,她的细作身份? 又有一个男人出了声:“是啊,大哥,我觉得此地也不宜久留,一会儿这个女人的人顺着她沿途留下的红色粉末寻来了,我们说不定就撞上了。” 红色粉末?她沿途留下的? 艾玛! 弦音眸光一敛,瞬时明白过来。 难怪说她是同道中人,原来是因为这不小心洒落的胭脂粉,尼玛,不会真如他们所说,卞惊寒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怀疑她是细作,所以...... 靠! 她好想骂娘! 脖子上一轻,男人撤了横在她颈项的大刀,回头看向方才说话的两人,“你们说得不无道理,此山洞出去,只有两条路可以前往午国,我们兵分两路去追。” 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有人问。 弦音刚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瞬间拧了起来。 为首的男人瞥了她一眼:“今日就放过她,虽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但,主子的目标是卞惊寒,没必要因为她,让她背后的人跟主子结仇。” 弦音抿唇未响。 尼玛,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吗?不小心洒个胭脂粉,让卞惊寒弃她而去,却也让这帮人对她手下留情? 然,心里还未庆幸多久,却又蓦地听得另一人道:“她的人又还没来,谁知道是我们所为?我们完全可以杀了她,嫁祸给卞惊寒,让她背后的人跟卞惊寒结仇。卞惊寒识破她细作的身份,然后杀人,这理由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赞同。 “对,对。” “反正她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杀了最好,杀了他们也查不到主子头上来。” “是啊,她死蛊死,也死无对证了。” 弦音汗。 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心头慌急,她一把扔了手里的石头和棍子,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攥在手心,高高举起。 “看你们谁敢动我!我们的人就在附近,本来是准备等我信号,在此山洞给卞惊寒来个瓮中捉鳖的,谁知他跑了,只要我将手里的这枚响炮扔在地上炸响,潜伏在附近所有我们的人都会立刻前来,你们杀我试试看!” 弦音中气十足,一口气说完。 几人还真被她给震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征询地看向为首的男人。 弦音又连忙趁热打铁:“我的想法跟你们一样,既然目标都是卞惊寒,就不必与你们为敌,只要你们不对我不利,我们就不会对你们动手!” 为首的男人看了看她,又权衡了片刻,一挥大刀:“撤!” 看着众人总算转身离开,弦音闭眼大松了一口气,脚下发软都有些站立不住。 刚准备将举起的手放下来,变故就在这一瞬间骤生,前方为首的那个男人突然回身一道掌风劈向她手腕,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也飞身扑过来。 正文 第215章 生出决绝(3末) 弦音手腕一痛,自然就松开了手心紧攥的东西。 而那个飞扑过来的男人,正好险险将那东西接住,不让其掉在地上。 弦音却是受力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本就腿脚发软,终是没能稳住自己,跌倒在地。 那个男人摊开掌心一看,哪里是什么响炮,赫然是一丁点碎银子! “娘的!”男人低咒一声,转眸看向为首的男人:“大哥,我们被这娘们骗了!” 说完,将手里的那枚碎银子抛给对方。 弦音摔得不轻,痛得龇牙咧嘴,半边麻木。 为首的男人一看竟是银子,顿时就怒了,提了大刀就要上前:“找死!” 却是被边上的一人拉了手臂:“大哥,这小娘们如此阴险狡诈,还胆敢戏弄我们,就这样杀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你想怎样?”男人问他。 此人嘿嘿猥琐一笑:“必须先.奸.后.杀!” 弦音吓住。 而那人还在说:“既然拿银子糊弄我们,说明附近根本就没有她们的人,去怡红院找个姑娘,还得好几两银子呢,这白捡的便宜,不干白不干,看她身姿不错,想必干起来滋味也不差......” “那是因为你们没看到我的脸!” 弦音一把扯了自己脸上的面巾,将男人的话打断。 因为她是面对着洞口的方向,纵然洞里光线昏暗,众人还是清楚地看到,她一边脸颊和下巴上红成一片。 众人震惊唏嘘。 “难怪掩个面巾,原来是如此丑颜!” “这样的丑八怪,还是算了吧,怡红院扫地的丫头都比她好看。” “是啊,对着这张脸,我可硬不起来。”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那个提议先.奸.后.杀的男人不甘心:“那反正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就算我们不.操.她,我们也得拿根棍子捅捅她,再杀。” 弦音早已面薄如纸。 尼玛,变.态! 见男人真的弯腰拾起了她方才丢掉的那个棍子,并朝她走来,她吓得也顾不上爬起,挪着身子便往后退。 男人步步紧逼。 弦音步步后退。 一颗心慌乱不堪,脑子里嗡鸣声一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非常清楚哭也没有用,可是眼泪却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卞惊寒,卞惊寒......”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叫他的名字,可是,就是那么不由自主地...... 声音又颤又抖,如同她此时的身子。 感觉到男人的棍子挑到了她腰间的罗带,她忽然生出几分决绝,准备直接朝男人撞上去。 就在她起身之际,几道闷哼声突然传来,好几人直挺挺倒地,“当啷”一声,面前的这个男人手里的木棍也掉在地上。 弦音一震,几人大惊。 皆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一道黑衣身影自洞口飞入,身轻如燕、带着寒气,也带着戾气,逼近的同时,双手抛出数枚银针。 又是几道闷哼和身子重重委顿于地的声音。 衣袂簌簌,身影翩然落在弦音的前面,落地之前,已拔出腰间的软剑,带出一弧寒芒,落地之后,长剑如虹,已横在了想猥.琐弦音的那个男人颈上。 弦音心口一撞。 卞惊寒。 正文 第216章 捅捅再死(1更) “说!你的主子是谁?”卞惊寒沉声,寒如飞霜。 对方僵硬着脖子,艰难转眸,想去看那个为首的男人,卞惊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剩你了。” 与此同时,对方也已看到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包括他们的领头大哥。 有的已直挺挺悄无声息,有的蜷缩着身子打滚抽搐。 果然只剩他了。 男人面如死灰,慌错看向卞惊寒。 “说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卞惊寒薄唇轻启,声音缓缓逸出。 男人张嘴,卞惊寒以为他准备说话,下一瞬又蓦地惊觉不对,长剑一扫,剑面“啪”的一声拍向对方的侧脸,想制止他的行为,却已然迟了一步,对方已咬上了自己的舌。 殷红的鲜血自嘴角流出,男人脚下一软,跌跪在地。 卞惊寒瞳孔一敛,蹙眉,看来还真是一批死忠,下午那批弓箭杀手亦是如此,他逼问,对方宁死也未透露一字。 就在卞惊寒晃神的这一瞬间,跌跪在地的男人突然手腕一动,袖中滑落一匕首于掌中,五指一收,攥了匕首作势就要朝卞惊寒猛刺过来。 却不料卞惊寒早有察觉,比男人动作更快,且还不是用手中现成的软剑,而是后退一步,以内力吸起地上男人方才挑弦音腰带的那根木棍,再隔空一甩,本是钝器的木棍在他内力的驱使下,凌厉如刀,在男人起身之前直直穿膛而过。 而卞惊寒并未就此作罢,大手握了木棍的一头,用力一转。 男人闷哼。 再用力反向一转,卞惊寒俨然一个杀神一般,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不是要捅捅再死吗?本王成全你。” 舌已断、膛已穿,哪还经得起这样绞,男人终于一歪脑袋,彻底断了气。 卞惊寒松手,男人的身子失了支撑,委顿于地。 “你没事吧?”卞惊寒也顾不上将软剑收入腰间的锦带中,只手提着,另一手想要将还跌坐在地上的弦音扶起,却是被弦音后挪一步避开。 卞惊寒怔了怔,不意她如此,以为她是惊吓过度所致,便出声安抚道:“别怕,是本王。” 说完,倾身欲再次扶她,却是再度被弦音手臂一扬挥开。 卞惊寒蹙眉:“是本王。” 弦音也不看他,径直朝后挪了挪,靠在洞壁上,抱膝而坐。 卞惊寒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又举步朝她走过来。 弦音便索性将脸埋在膝盖里。 卞惊寒又站在边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未再强求,而是转身走向那些还在地上打滚抽搐的黑衣人。 将软剑收进腰间锦带中,伸手探进袖袋里掏出两个小瓷瓶,瓷瓶里面装的是醉梦蛊的子蛊,是早上自那丫头的体内清出来的,好在他保留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内力,想要将她体内的余蛊彻底清干净有些困难,得调养两日才行,可,余蛊在,对方就等于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拧开瓶塞,他将瓷瓶里面的子蛊尽数倒在其中两人的脸上。 看着那些子蛊纷纷爬进两人的眼耳鼻口中,他才再度转身,朝靠着洞壁抱膝而坐的女人走去。 正文 第217章 她受够了(2更) 还未等卞惊寒行至跟前,弦音忽的一下起身。 卞惊寒便停了下来,看着她,看着她走几步拾起掉在地上的包袱,挎在肩上,又走几步捡起地上的面巾,边将面巾重戴在脸上,边绕过地上或死去、或翻滚的黑衣人,径直朝洞口外面走去。 卞惊寒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还未等他追上,前方弦音又蓦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大步往回走。 卞惊寒莫名,见她直直往自己面前走,便停在了那里,却见她径直从自己面前走过,也未停下,重新回了山洞。 卞惊寒挑挑眉,随后跟了进去。 “不走就对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山路是没法走的,今夜肯定是要在这山洞里待一宿了,至于这些人,本王一会儿就会处理掉。” 见弦音在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边倾身瞅了瞅,并去扯其中一具尸体的胳膊,他以为她要清理,连忙上前:“说了本王会处理,你如何搬得动?” “动”字还未出口就顿住,他发现她哪里是要处理尸体,她只是从那人手里抠出她的那一锭碎银子。 拿了银子,她又再次往洞口外面走。 卞惊寒汗。 大步上前攥了她的手臂:“你做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 弦音挣了两下没挣脱,便侧首看向他:“王爷走的时候,有吭过一声吗?” 卞惊寒:“......” 大手松了她的手臂,握成拳状,放到嘴边,掩唇轻轻“咳咳”了两声:“那个......本王......本王是接到管深的消息,说马送来了,让去取马,所以,没来得及。” 撒谎! 尼玛,分明就是有疑心病、有被害妄想症! 她是弦音的时候,他怀疑,几次三番的试探,害得她差点小命不保,她现在是吕言意了,他还是怀疑,甚至直接将她扔下,差点又丢了小命。 她受够了! 再次转身便走。 手臂又再次被他攥住。 “天快黑了,你确定你要走?”他问。 弦音长睫颤了颤,虽然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但毕竟那股心火在,而且,这个男人问这个话什么意思?就好像吃定她不敢走一样。 “当然确定,难道王爷觉得我只是做做样子吗?” 卞惊寒眸光微闪,沉默了一瞬,“别忘了你身上有余蛊,你就不怕又被他们那些人追上?” 麻麻滴,还是吃定她不敢走是吗? 冷冷一哼:“我怕什么?我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见卞惊寒一脸无语,她又问:“王爷难道不是这样以为的吗?” 卞惊寒:“......” 无言以对。 弦音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了,将胳膊自他手中挣出,继续往前走。 “本王不是又回来了吗?”男人的口气明显也变得不善。 呵,回来了? 弦音回头,“所以,我应该感谢王爷回来得真是及时,不早也不晚是吗?” 既然知道这些人前来是受她体内余蛊牵引,那就说明,他肯定不是他出现的那会儿才回来的,而是早就在洞外了。 因为,余蛊牵引这件事,是那几人进洞后不久就说的,而后面,并未再提过此事。 宁愿站在洞外,看着她在里面绝望无助,看着她在里面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出现,这就是他的回来了? 正文 第218章 什么逻辑(3更) 见她又扭头走了,卞惊寒脸色也不好了。 “本王走这条山路的计划未告诉任何人,他们却能第一时间跟上本王的行踪,而本王身边只有你,你拿匕首刻树,你的胭脂粉又撒了一地,本王难免起疑。” 弦音闻言,再次停住脚步。 总算承认了是吧。 可不知为何,心头的那股火反而更甚,她转过身:“请王爷搞搞清楚,如果王爷不在原路兜圈子,我会拿刀刻树吗?当时我就说了,如果王爷告诉我一声,王爷是故意兜圈子的,我也不至于多此一举。还有......” 她取下肩头的包袱,扬手就朝他面前一掷。 “请王爷睁大眼睛自己看看清楚,这包袱的破洞是我人为弄的,还是被树枝荆棘钩挂破的,我是一个女孩子,又不是大男人,包袱里有盒胭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卞惊寒垂目看着落在自己脚前方的包袱。 包袱散开,里面的衣服掉出,包括那盒胭脂。 他眸光一敛,沉默。 他自是不会跟她说,一个女孩子包袱里有盒胭脂的确是很正常的事,可如果原本包袱里没有,却又突然冒出来一盒,那就不正常了。 因为,他已然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盒是哪里来的了? 赫然是他买的那盒。 当时,他趁她昏迷,给她脸颊和下巴擦胭脂的时候,因为手抖,不小心将胭脂拿掉了,毕竟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偷偷摸摸,难免紧张。 胭脂掉在地上,盒子边缘破了一小块。 用完之后,恐被她发现,那盒胭脂他也没有留,扔到了窗外的草丛里。 那杂草又密又深,别说一盒胭脂扔在里面,就是藏个人都不易被发现,怎么会就到了她手里? 当然,这已不重要。 倾身,他欲将胭脂和包袱拾起,却发现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直直朝自己面前一冲,抢先捡起那盒胭脂,速度快得惊人。 自然是弦音。 她可不能让他将胭脂拿去了,本来就没剩多少了,关键时候,还得救急不是。 胭脂被她抢了,卞惊寒自是只拾起了包袱,刚直起腰身,就被弦音一把夺了过去。 “还有问题吗?” 问了一句,也没等对方回答,弦音背了包袱就走。 卞惊寒伸手攥了她的胳膊:“既然你已自证清白了,做什么还要走?” 弦音汗。 这是什么逻辑? 她要走,并不是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啊,真正的因果关系不是这个好吗? 那是不是她没有方才那些举措,她就应该走了? 气结,她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他再次攥住。 她又大力甩开。 他再度抓上。 一个大力攥住,一个大力挣脱,推来搡去,她肩上的包袱也掉了,脸上的面巾也掉了。 于是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更加旺了,其实,她也知道,在他眼里,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怀疑她,如此对她,情理之中、也理所当然,可是她,大概是受不了被人冤枉吧,反正,反正她就是.....就是莫名地特别生气...... 拼尽全力推开他,他突然长臂一捞,她脚下一踉,还未来得及站稳,就感觉到唇上蓦地一热,男人炽烈馥郁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过来。 正文 第219章 还跑不跑(4更) 意识到男人是在亲她,弦音又震惊又意外,又慌又乱,又惶遽又无措,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脑中也一片空白,就睁着大大的眸子,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更加肆意。 直到他气息粗重地放开她,以额与她相抵,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哑声问她:“还跑不跑?” 她才回过神来。 汗。 如果说方才那逻辑让她生气,那么现在的这个逻辑更加让她羞愤。 他突然亲她,亲完问她还跑不跑? 意思好像是,他亲她了,所以,她不会跑了? 尼玛,她是有多希望让他亲啊? 按照他们古人的说法,男女授受不亲,他这是在冒犯她好吗? 扬手就准备一巴掌扇过去,却是被他眼疾手快擒住,她气结,大力将手抽出,知道自己不是他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的对手,也不跟他再纠缠,见终于脱了桎梏,扭头便跑。 然,她的腿怎比得过他的大长腿?她又如何比得过他的反应神速?才迈出一步,就再次被他大力拽回。 这一次一双大手直接捧了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靠! 弦音听到自己心里崩溃的声音。 她想偏头想躲想避开都不行,因为他一双大手将她的脸覆得死死的。 而且,动作也明显比第一次粗.暴,不仅唇瓣重重碾压在她的唇上,还噙住她的唇瓣.吮.吸。 她真的被他吓住。 呼吸尽数被他夺去,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脚下发软,她只得伸手推他。 又需索了一会儿,他才将她放开,这一次更是跟她脸贴着脸,粗噶的声音就逸在她的唇上:“还跑吗?” 尼玛,又是这句! 弦音张嘴,刚准备骂人,却是被他趁势啄了一口:“再跑,惩罚加倍,你大可以试试!” 语气很轻,却强势霸道得不行。 弦音汗。 原来,他说的“还跑不跑?”“还跑吗?”是这个意思! 用这个来惩罚人? 变.态! 而且,他,他不是有洁癖吗? 最最重要的,他不是还有李襄韵吗? 弦音长睫颤个不停,同样气息不稳,一颗心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一个字,乱! 见她不动,也不说话,卞惊寒又哑声问了句:“还跑吗?” “王爷觉得这样对待一个认识不到三日的女子,对吗?”话一出口,弦音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沙了几分。 卞惊寒将她放开,大手离开她的脸的时候,顺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了边上。 “对啊,怎么不对?对付你这种油盐不进的,就应该如此。” 一脸的理所当然。 弦音心头郁结,“所以,王爷也不管对方是谁,跟自己什么关系,合不合适,都会这样不自重地亲上去?” 卞惊寒竟也没生气,还略略挑了挑眉,没做声。 他的这个表情和他的沉默,在弦音眼里,那就是不置可否,就是默认。 心头郁气更甚,她指了指自己涂满胭脂的侧脸和下巴:“那我就问王爷一句,面对我这样一张脸,王爷怎么就能下得去嘴?” 卞惊寒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呛住,咳咳了起来。 正文 第220章 下得了口(5末) 止了咳,他摇摇头:“你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弦音怼得也快:“你这个男人不是什么人都下得了口吗?所以,比起王爷,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卞惊寒:“......” 弦音弯腰拾起地上的面巾戴在脸上,又捡起包袱。 “再跑,本王便让你见见大大巫!”卞惊寒看着她,云淡风轻地“威胁”。 大大巫? 这次轮到弦音无语。 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弦音拾步往山洞里走。 虽然,的确有些怕他再变本加厉,做出更越格的事来,但最重要的,是一番折腾下来,她已慢慢冷静。 天已经黑了,她能去哪里?何况她身上还有余蛊?还指着他清呢。 外面天色已暗,山洞里更已是漆黑一团,弦音走到洞口就不敢往前走了,里面可是又是尸体,又还有人没死的。 手背一暖,是随后进来的卞惊寒裹了她的手,弦音心尖一抖,还未来得及将手抽出,对方已五指一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半牵半拉着她往前走。 她抿了抿唇,只得跟着他的脚步。 带到一处,停下来,他双手按上她的肩:“你坐这里。” 摸索着坐下去,弦音发现,应该是他坐过的那个的石头。 片刻之后,眼前忽的一亮,是卞惊寒吹亮了火折子,并蹲身将她拾捡的柴禾点着,一根一根搭起来,生出一个火堆。 山洞本就不大,生出这样一个火堆,瞬间就很亮堂。 见柴禾旁边有几个果子,卞惊寒拾起一个,看了看,轻嗤出声:“你不会以为这个是可以吃的野果子吧?” “才没有呢,我知道那是桐树的果子,捡回来是准备将它烧了熬成桐油。” “你要桐油做什么?”卞惊寒疑惑。 弦音没做声。 事已过去,她本不想说,可又恐这个多心多疑的男人多想了去,才悻悻开口:“王爷不是腿中毒了吗?我怕自己口腔有什么问题,直接给王爷吸,会导致自己中毒,就想着如果隔着一层涂抹过桐油的布,或者涂抹过桐油的纸来吸,是不是应该就不会有事。” 他们这个古代的黄油伞不就是这个原理吗? 将纸浸过桐油,再烤干,来达到防水的目的。 这个时空又还没有塑料纸、胶纸之类的东西,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既可以帮他吸.毒,又可以阻止毒入口的办法。 卞惊寒眸光映着熊熊燃起来的柴禾,光亮熠熠,潋滟生姿。 “所以,让你就在洞门口拾捡柴禾却不见你的人,你是找桐果去了?” “是啊,我看到不远处有桐树,虽然桐树结果是秋季,但是,这深山野林的,桐果应该从来都没人采,地上说不定能捡到去年秋季的果子,所以就去了......本想着回来给王爷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是被王爷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弦音看着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讽刺。 卞惊寒也不以为意,眸色转深,唇角甚至几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弧光,没接话,他起身,开始清理那些人。 正文 第221章 故意馋她(1更) “你将他们弄到哪里去?”弦音问他。 “死的就直接扔进草丛,还有气的两个本王有用。” 见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又解释道:“本王已将早上从你身上清出来的余蛊都投到他们两人身上了,他们任何一人身上的蛊虫都比你体内的余蛊多,他们的马就在外面,本王等会儿将他们两个分别绑在马上,让两匹马从两条路走,这样可以暂时混淆和引开那些人的视线,待本王内力恢复,便将你体内的余蛊彻底清干净。” 弦音点点头,这方法好,忽的想起什么,不对。 “那我沿途留下的那些胭脂粉怎么办?他们看到,还不是会追到这里来。” 大概是听到她自己主动提起这个,卞惊寒抬眸瞥了她一眼。 “没事,除非他们是猫头鹰。” 什么? 弦音愣了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对哦,天已经黑了,她那只是胭脂粉,又不是夜光粉,大白天都不容易发现呢,何况是漆黑的夜里。 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放下肩上的包袱,展臂伸了个懒腰:“如此说来,至少今夜可以安心休息了?” 话刚说完,又蓦地意识过来什么,不对,身边不是还有一只狼吗? 见卞惊寒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一个拖出去,她也起身开始铺地铺,将原本堆着准备自己睡的一堆枯叶分成两堆,分别在火堆的两边一边铺一个。 很快,卞惊寒便将那些黑衣人处理掉了,进来看到她铺的地铺,眸光动了动,没做声。 两人隔着火堆坐下来,一时间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卞惊寒打破了沉默:“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侧身打开包袱,取出一个纸包,“荒郊野外的,只有一些芙蓉糕,今夜就勉强对付一下吧。” 打开纸包,捻起一块,起身递给她。 弦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可不只是一天没吃东西,昨夜她也没有吃东西啊。 芙蓉糕的香气萦上鼻尖,她却强自不为所动,没有接:“谢谢,我不饿。” 谁知道这芙蓉糕里有没有下什么药? 跟她认识不过两日,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强吻她,保不准再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总归,小心为妙。 见她不要,卞惊寒略略挑了挑眉,也不强求,“那本王就自己吃了。” 坐回到位子上,兀自吃了起来。 弦音不看他,拿了根棍子去拨着火堆。 尼玛,也不知道是不是山洞太小的缘故,还是她实在太饿的原因,又或者是他的这包芙蓉糕跟平素她们下人难得吃到的芙蓉糕不是同一种,反正,她从未发现芙蓉糕竟然香气那么浓,隔着火堆,还直直往她鼻尖里钻。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只是松软的芙蓉糕而已,又不是什么脆的、或者硬的吃食,这个男人竟然咬啊、咀嚼啊,都能发出声音。 麻麻滴,她吃花生米发出点声音,是谁还说了她一顿的? 当然,她现在不能以这个怼回去,毕竟,此刻她是吕言意,而不是聂弦音。 可实在忍无可忍啊。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馋她的! 将手中木棍一扔,她蓦地起身:“别动!” 就在卞惊寒闻言一怔之际,她又以极快的速度“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蚊子。” 某人手里的芙蓉糕被拍得应声落地。 正文 第222章 王爷先喝(2更) 世界瞬间静了。 卞惊寒垂眸看向滚落在地上的芙蓉糕,又抬头看向弦音。 弦音傻在那里,一副似是对这个意外也骤不及防的模样,忽的回过神来,抱歉无比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看到王爷手背上好像有只蚊子,就只顾着打蚊子了......” 尼玛,让你故意馋我! 卞惊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面色并无什么变化:“没事,反正本王已吃得差不多了。” 云淡风轻说完,伸手将落在地上的芙蓉糕拾起,扬臂直接扔出了洞外。 弦音汗。 卞惊寒又自顾自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水袋,拧开,刚准备喝,见弦音还站在那里,便将水袋朝她面前一递:“不吃东西,水喝吗?” 对此刻饥肠辘辘的弦音来说,没得吃的,水也是好东西啊! 方才芙蓉糕就是自己拒绝得太快太干脆,搞到后来她想吃都没脸开口要了,所以...... 刚准备伸手去接,对方却已先她一步将手收回:“不喝?也是,没吃干食,想必也不渴。” 弦音:“......” 尼玛,她说什么了吗?她表现出了什么吗? 最多,她就是伸手伸得慢了点。 好想特别硬气地无视,不喝就不喝,她却听到自己特别没有骨气地开了口:“我的意思是王爷身份尊贵,王爷先喝,喝完我再喝。” 说完,她又佩服起自己的机智来。 他先喝,她再喝,才能确保水是安全的、没被下什么药不是。 卞惊寒似是笑了笑,又似没有,拿起水袋微微仰脖呷了一口,再递给她:“就不怕本王有个什么传染病。” 弦音很大方地伸手接住,“要传染方才已经传染上了。” 都被强吻过,还怕共一个水袋喝水! 卞惊寒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挑挑眉,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是。” 弦音拿了水袋回到位子坐下,微微侧了侧身,一手撩着面巾,一手提袋,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袋。 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嗝儿,将水袋还给他:“谢王爷。” 卞惊寒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唇角微微一翘,也未多言,将手袋接过,拧上盖子:“睡吧,明日天一亮就得出发。” 弦音便和衣躺在铺好的枯叶上,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孤男寡女,他还强吻她在先。 可是或许奔波了一日,实在太累了,又或许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担忧,反正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她醒了,是被冷醒的。 天还没亮,火堆还在燃着。 春寒料峭的深夜,又是这样的山洞,没有被褥,火堆根本不能完全御寒。 隔着熊熊火光,她看到对面的男人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睡得正沉,失神了片刻,她起身,将柴禾添得更旺了些。 可就在她准备蜷缩着身子重新躺下之际,蓦地感觉到不对,连忙唤了声:“王爷。” 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眉心一跳,她赶紧起身,上前。 正文 第223章 都在脑后(3更) “王爷,王爷......” 连唤了几声,依旧没能唤醒男人,她就心跳突突起来。 见男人面色苍白,连唇瓣都几乎没有血色,她更是彻底慌了神。 伸手探上男人的额,入手一片冰凉,凉得她一阵心惊,又惊又慌中,她又颤抖地探上他的鼻尖。 温热轻撩在她的指上。 还好,还好,呼吸在的。 一颗心吓得半死,她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喘息难平。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睡之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又不懂医,不能给他看,她也不会武功,不能给他输入内力或真气。 除了不停地唤他,推他肩膀,摇晃他,试图让他醒来,她能想到的,就是温暖他,搓他的手,将他的身子抱起来箍在怀中。 然,没用。 方法用尽,都没有用。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她急得都要哭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找个大夫都不可能。 怎么办? 对,喂水。 赶紧自他的包袱里取出水袋,拧掉盖子喂给他。 可是毫无知觉的他,连吞咽能力都没有,喂进口中的水,又顺着他薄唇的嘴角尽数流了出来,将他身前的衣袍都打湿了一大块。 没有办法,弦音只得自己喝一口,含在嘴里,然后再嘴对嘴慢慢哺给他。 可是她实在太紧张了,紧张他的安危,也紧张两人这样的接触,一个不小心,她甚至咬到了他的唇。 可是,饶是原本破皮还未好的唇上,又这般添了一处破口,他都没能醒来。 水袋里仅剩的一些水全部哺光,他依旧毫无反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 箭毒?!腿根那处的箭毒未除干净?!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对,就像是她身上的醉梦蛊的子蛊没有清干净一样,箭毒的余毒发作了? 此时的她已然什么都顾不上,什么位置尴尬,什么要褪掉亵.裤,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可能会看到不能看的部位,统统都在脑后,她一把掀开他的袍角。 看到他中箭的那个位置亵.裤已被割破了一个大洞,伤口被布条包扎着,她又赶紧去解包扎的布条。 由于太过紧张,又加上布条的结打得太牢,她解了好久才解开。 皮肉外翻的伤口入眼,她甚至都忘了自己会中毒的可能,张嘴就吮了上去。 与此同时,为了便于用力,一双手也本能地、毫无意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伤口上,哪还顾得上自己的手落在了哪个部位。 口中大力吸取,双手也配合地大力作用在他身上。 直到她听到闷哼声响起,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下某个东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才猛地惊觉过来。 脑子里一嗡,松口、松手、抬头,三个动作同一瞬间完成。 她惊错地发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醒了,在看着她,眸色沉暗地看着她,不,是眸色炽烈地看着她。 映着柴禾的光,里面跳动着最浓的暗和最亮的火。 正文 第224章 余毒所控(4更) 弦音一时间忘了动,忘了反应,蓦地回过神来,歪头吐掉嘴里的血沫。 尼玛,糗大了! 怎么好巧不巧就握了他那里? 所幸自己是在帮他吸.毒血,不然真是...... 刚尴尬地想着,还要不要再解释一下,手臂骤然一重,她的身子被一股外力猛地一拽,再下一瞬,她就被男人压在了身下面。 弦音大惊。 “王......” 爷字还未出口,嘴巴已被男人以吻封缄。 不同于方才在洞外的两次,那两次凌厉亲吻的都是她的唇瓣,而这一次,他直接撬开了她的唇齿,舌尖长驱直入,钻入她的口中,需索。 血腥在两人口中弥漫,弦音吓坏了。 特别是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腰腹,他的某处那惊人的变化,她更是慌得不行。 拼命摇头,双手大力推拒,挣扎。 大概是意识到她的反抗,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然后气息粗噶地看着她,眸子里跳动的火焰似是要将人焚烧殆尽,突然,他起身,从她身上下来,背对着她坐在边上,不发一言。 弦音躺在那里也是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坐起便骂:“尼玛,卞......” 她刚骂出口,就被对方蓦地回头打断:“抱歉,本王方才好像是被余毒所控,出现了一些幻觉,所以,多有冒犯,请见谅。” 弦音:“......” 余毒?幻觉? 方才他那疯狂的举措是因为中毒出现了幻觉?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弦音此刻的心情,那简直了的心情。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很,她还能骂什么?还能说什么?人家是被余毒所控,是出现了幻觉,而且,人家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还道了歉。 只是,为何,她那么不相信呢? 特别是当她想到,她可是刚一口毒血吸出,他就醒了,她就越发觉得不相信。 余毒发作都严重到昏死过去了,她既不是灵丹妙药,又不是大罗金仙,她只吸一口血,他就醒了,这怎么可能? 再看地上她方才吐出来的血沫,鲜红得很! 虽然她不懂医,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毒血一般都呈黑红色,就算不黑,也一定带褐色。 所以,他体内根本就没有什么余毒,是她判断失误而已。 换句话说,他方才的昏迷并非因为余毒,至于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是见她帮她吸.毒,便顺势找的这个余毒致幻的理由来开脱他方才不堪的行径。 将地上的面巾拾起来戴在脸上,弦音从枯叶上站起来。 男人看着她。 看到她突然一脚踩在了他大腿的那个伤口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卞惊寒痛得瞳孔一敛,弦音连忙将脚捡开。 然后惊呼,并蹲下来看他的伤口:“哎呀,王爷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大概是体内的醉梦蛊余蛊在作祟,我......我方才应该是在梦境里,将王爷这皮肉外翻的伤口当成了一个毒蘑菇,一脚踩下去我才大梦初醒,实在对不起,请王爷见谅!” 卞惊寒:“......” 正文 第225章 几近崩溃(5末) 说完,也不等卞惊寒反应,弦音径直起身回了火堆另一边自己的位置。 尼玛,余毒致幻为所欲为,还理所当然是吧?那她便让他看看她的余蛊致梦!反正她又不是瞎掰的。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背对着火堆,她躺了下去,留给火堆另一边的男人一个背脊和后脑。 他醒过来了,她自然是开心的,她方才差点以为他要死了,心里的慌急和担忧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实现在想想,她自己都震惊于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去帮他吸大腿上的毒,那一刻,完全没有考虑其他,也完全不像她。 她生气的是,她为他的昏迷急得要死,他却在醒来的那一刻那样对她,而那样对她以后,给她的理由竟是,他被余蛊所控,出现了幻觉。 还有,他屡屡这样算是几个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逾越犯界到底是几个意思? 其实,此时,何止她一人情绪难平,对面的卞惊寒亦是。 只不过,与她相比,此时此刻的他,更多的是难受。 首先是腿。 腿上的毒本已清干净,而且已包扎好,却被她将包扎解了,还用嘴那样大力吮.吸,好不容易不流血的伤口愣是再次被她吸出血来。 这还不算,为了报复他,最后那一脚踩上。 虽然他知道,她并未用全力,已是悠了几分,但是,毕竟是伤口,哪经得起这般一再的折腾,此刻他的右腿完全是麻的,痛麻的。 当然,除了腿,他最难受的地方,还是那里。 当他昏迷醒来的第一眼,看到她在用嘴帮他吸那里的伤口,已是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心魂俱震,结果她还......还那样攥着他那里,意识过来她举措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再次晕过去。 强行抑制,却还是起了反应。 偏生她还越攥越紧,越攥越大力,他几近崩溃。 他承认他失控了。 是,余蛊致幻,是他编的理由,是因为见她在帮他吸.毒,他便顺势这般一说,以用来化解尴尬。 但,聪明如她,应是已经察觉,不然,也不会出现那“梦中的一脚”。 心头燥热,又有火堆在侧,他感觉到身上都有薄汗渗出。 体内似是有烈火在烧,他去找水,发现水袋已空,垂目看了看身前衣袍的一片湿润,他抬手拂了拂蜇痛的唇,一抹新伤入手,他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唇角轻勾。 心头的燥热更甚。 护着右腿的痛,他起身,走向洞口,一阵夜风迎面吹来,他才勉强感觉到似是舒服了些许。 说实在的,他没有想到她会半夜这个时辰醒来,他更没想到她会以为他是余毒发作。 当然,最没想到的是,她会帮他吸.毒。 他想,她一声不吭地躺回去留给他一个背影,或许是以为他昏迷都是骗她的,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的确是毒性发作而导致的昏迷,只不过,不是今日羽箭上的毒,而是郁结于体内多年的寒毒,这个寒毒每夜的丑时发作,每次会让他昏迷半个时辰? 他不能讲,也没法讲,因为牵扯太多。 正文 第226章 扶本王下(1更) 毕竟不是床榻,就算铺了一层枯叶,山洞的地面还是冷硬得要命,特别是一直保持侧躺的姿势,一边身体就会被硌得受不了,弦音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便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着。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火堆那边,许久都没能听到这个男人动静,她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做了坏事还能理所当然地酣然大睡。 对面不见人! 甚是意外,扭头再看过去。 真的没有人! 连忙翻身坐起,环顾洞内,依旧不见卞惊寒的影子,弦音眼帘颤了又颤,尼玛,又丢下她独自离开了? 不会吧? 因为踩了他一脚,他生气了,所以走了?还是因为方才她捏他那里了,他又那样对她了,怕两人相处尴尬,所以走了?又或者见她生气不睬他,怕她要他负责任,所以赶快溜了? 尼玛,不至于吧? 从枯草上爬起身,她快步往外走,刚一走出洞口,她就停了脚。 不远处的夜色下,男人只手负于身后,迎风而立,衣袂猎猎,不知是在吹冷风,还是在想事情。 见他还在,弦音又调头准备往山洞里走,大概被她的脚步声所觉,男人回过头来。 “吕姑娘,扶本王下。” 弦音脚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才不扶呢,有本事从山洞里出来,没本事自己走回去? 义愤填膺地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住,终是转过身,“嗒嗒嗒”特别不淑女地朝男人走去。 幽幽夜色下,男人挑了挑眉,等在那里。 弦音上前,也不多言,攥了他的胳膊扶住,便带着他往山洞里走。 想想自己方才也是冲动了,既然他没有余毒,那说明他腿上的伤口并无任何问题,却是被她那般一顿猛吸,后来,还添上一脚,怕是要难好了。 扶了男人回到位置上坐下,弦音起身,男人问:“饿吗?” 弦音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尼玛这个时候,不要跟她提这个字眼,她饿得都要两眼昏花了好吗? 男人又自包袱里掏出一个比较大的瓷瓶递给她:“还是管深心细,放了芙蓉糕和这杏仁在本王的包袱里,关键时候,也能填一填肚子。” 原来这个瓷瓶里装的是杏仁。 也不跟他硬气,更不跟他客气,弦音伸手接过,回到火堆对面坐下便吃。 男人则是撩了袍角,给自己大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 火光熊熊,弦音一抬眼便看到他长而结实的大长腿,以及亵.裤破洞处,除了伤口,还有那刚劲有力的腿肌。 视线像是被灼了一下,她撇开。 麻麻的,方才给他吸.毒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这些,如今一看,简直了! 脑子里不由地就浮上了她攥着他某处的情景,她忽然觉得手心也灼烧起来,干脆扭了脸专心吃杏仁。 “嘎嘣嘎嘣”的声音响在又寂静又有回音的山洞里,特别的突兀清晰。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还以为这世上就本王失踪的那小丫头吃东西响声震天呢,原来不是她一人。” 震天? 弦音无语了片刻,便回了回去:“这有什么?能将芙蓉糕那种软物都吃出声音的,王爷可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人。” 正文 第227章 不要睡吧(2更) 男人也不生气,似是她的这句话是夸他的一样,他还特别受用地弯了弯唇。 见弦音吃得急,一次抹一把嘴里,男人又忍不住了:“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杏仁那么干的东西,别忘了水袋里可是一滴水都没了。” 弦音剜了他一眼:“还不是被王爷给浪费了。” 刚人事不省的时候,从嘴角流出那么多。 男人面露恍悟,“难怪方才本王的领子上那么湿呢,原来是本王昏迷的时候,你给本王喂了水。” 弦音想起自己咬破了他的唇,恐男人想到是她嘴对嘴哺的,遂连忙否认:“王爷想多了,我是见王爷昏迷不醒,拿凉水直接泼王爷脸,想让王爷醒过来。” 男人眼波微动,长长地“哦”了一声。 如果说,方才只是猜测她用自己的嘴度水给他喝,那么现在他完全肯定。 拿凉水泼脸会只是领子打湿了,脸不湿、头发不湿?拿凉水泼脸会让他嘴唇无缘无故破一处口子? 也不揭穿她,垂眸专注包扎腿上的伤口,他没做声。 杏仁的确是干,弦音吃了半瓶就吃不下去了,塞了瓶塞,她起身还到他包袱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再睡会儿。 本不想跟他多言,却终是不放心,仰脸问他:“王爷不会又睡着睡着就昏过去了吧?” 男人怔了怔,不意她问这个问题,默了一瞬,侧首:“说不准。” 弦音汗。 这回答! 蹙眉:“那怎么办?” “只能不睡了。”男人微微一叹,继续专注在手中的动作上。 不睡? 弦音又看了一眼洞口的天色,虽没有时漏,但感觉应该还很早的样子,内力大损、还受着伤,明天又得赶路,不睡行吗? “王爷为何会如此?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余毒。”弦音难掩心中好奇。 男人有些意外她的直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也不会再去狡辩是余毒,当即就非常真诚地回了她:“因为本王畏寒,特别畏寒,虽然生了火,却难以抵挡深夜洞里的寒意,所以才会如此。” 畏寒畏到昏迷,弦音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除了醒着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有倒是有一个,只是......”男人顿了顿,“甚是不妥。” “什么办法?” 男人将包扎的布条最后打个结,不带丝毫情绪地淡声道:“两人挤着睡。” 弦音汗。 “那王爷还是不要睡吧。” ** 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的没有睡,还是起得比较早,反正弦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男人坐在火堆边看书。 见她醒了,男人合上手里的书:“该出发了。” 弦音也未耽搁,起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髻,就背了包袱,准备出洞。 见男人高大的身形微跛,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搀扶他一把。 正欲上前,却发现有人比她更快,一抹身影突然从洞外跑进来,直直跑到他的面前:“三爷。” 急切的声音满透着激动、欣喜和心疼。 弦音脚步一滞,卞惊寒也身形微怔。 是李襄韵。 已搀扶上卞惊寒的手臂。 正文 第228章 找到弦音(3更) “你怎么来了?”卞惊寒有些意外。 何止是他,弦音也完全没想到。 李襄韵垂眸颔首微微一笑:“还不是担心三爷,路上遇到管家,听说王爷遭袭,便让管家带我过来寻三爷了。” 卞惊寒眼尾几不可察地扫了一记弦音,抬眸看向洞外,见外面管深正在系马,面无表情地道了句:“多事。” 李襄韵自是知道他说管深,也不以为意,她最关心的,是他,是他的安危。 “三爷没事吧?看三爷跛着,是腿受伤了.....” 李襄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淡声打断:“没事,久坐于地,突然起来,难免有些腿麻,已无碍。” 说完,不动声色将手臂抽出,举步朝洞口外走,哪里还有一丝跛意。 留下李襄韵站在那里微怔了一瞬,只是腿麻了? 回神过来这才发现同样怔愣在那里的弦音,轻凝了几许眸光,朝弦音看过来的同时,也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弦音连忙敛了神识,也略略颔首,算是回礼。 心里多少是有些异样的感觉,虽然李襄韵不认识她,可她认识李襄韵,而且,她还知道,李襄韵跟卞惊寒的关系,以及李襄韵在卞惊寒心中的地位。 最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她身上还穿着卞惊寒买给李襄韵的衣服。 见李襄韵已出了山洞,紧步跟上卞惊寒,她才将肩上快要滑落的包袱撸撸正,拾步走了出去。 洞外,管深见卞惊寒过来,连忙行礼,当即报告:“王爷,聂弦音那丫头找到了!” 弦音听得真切,脚下猛地一绊,“啊”的惊呼一声,朝前扑踉了好几步,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子没栽到地上去。 动静之大,特别是那一声“啊”,想不惊动卞惊寒、管深、李襄韵三人都难,纷纷回过头来看她。 弦音甚是窘迫。 好在卞惊寒只瞥了她一眼,又转眸问向管深:“那丫头人呢?” 随着他的问话,管深和李襄韵便也收了视线。 弦音心跳突突,同样盯着管深。 她也甚是好奇,她人在这里,怎么可能在别的地方被找到? 管深自袖中掏出一张字条,双手呈给卞惊寒。 “飞鸽传书上说,那丫头已在午国,想必是前天夜里连夜被人带走的,只是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在午国有名的大善人廉如开手里,廉如开在午国德高望重、且势力强大,我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故飞鸽传书请示王爷。” 卞惊寒未做声,眉目低垂,看向手中字条。 李襄韵开了口:“这个廉如开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此人经商出身,在午国商界颇有威望,而江湖上盛传的却是他的善举,听说他经常会去奴役市场买下一些奴役,遇到脑子精明的、会识字的,便会为对方在自己的商号下谋个差事,四肢健全、年轻力壮的,便施些田地给对方种,只需按月交租,而遇上孩童,或释放,或专门组织午国的其他商人举行个什么拍卖会,拍出自己收藏的一件稀世古玩的同时,顺带送出一孩童,拍一送一,想得稀世古玩,就必须领一孩童,让对方收去当义子或者义女。想来,那小丫头应该是被人卖去了奴役市场,又被他买下了。” 正文 第229章 当务之急(4更) 弦音汗。 这廉如开肯定是个沽名钓誉之人,前面两条听听挺好,最后一条,分明就是逼迫,哪有强迫别人做善事的? 指不定就是打着做善事的幌子,行卖出自己古玩的真实目的,古玩也卖了,好人也做了,名利双收。 想想,能买下古玩的,定然都是有钱之人,有钱之人又岂会要一个从奴役市场来的孩童做义子义女? 强行塞给人家,人家领回去后想必也不会善待,那叫什么善举? 当然,她现在也无心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怎么的就冒出了另一个她? “请问王爷,现在要怎么做?”管深问。 卞惊寒依旧未响,将字条拢于袖中,回头瞥了弦音一眼,眸色有些深。 弦音不明白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当是自己谋害小弦音的嫌疑终于洗脱,便开口道:“现在你们相信我是无辜的吧?我一直跟王爷一起,总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将人带去午国卖掉吧。” 管深早就对弦音一肚子意见,闻见她如此说,接得飞快:“的确是误会了吕姑娘,好在现在小丫头已找到。” 说完,顺势问向卞惊寒:“那王爷......是不是应该放了吕姑娘?” 这个女人跟在身边就是个大麻烦! 昨日这个男人自己跟他说,这个女人是细作,说已将她扔了,他还心里暗喜呢,不愧是他家睿智英明的王爷。 谁知,还没跑多远,这个男人忽的又勒马停住,让他先行,说自己还有事需折回一趟。 他当时就猜,肯定是为了这个女人! 今日看来,他猜得没错,果然是为了她! 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好人,他担心他家王爷着这个女人的道啊,虽然他家王爷的精明程度,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但是,他还是怕啊,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毁在女人手上。 所以,碰到李襄韵,他便故意跟她说了他们遭袭的事,平素他可不会多嘴,这次他是故意的,然后,李襄韵让他带她前来,他便带她来了。 他想着,有李襄韵在边上,这个女人也不敢行狐.媚之术吧?而且,他家王爷多少也会有几分顾忌。 如今弦音那丫头也找到了,终于可以让这个女人走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见男人未做声,以为对方在犹豫,他又连忙再度开口:“当然,这荒山野岭的,将一个姑娘家的丢下也不行,要不,待出了这座山,到前面的镇上,再让吕姑娘离开?” 男人瞥了他一眼,举步朝自己的马走去:“你还真是对得起你那‘管家’二字,事事要管、事事操心,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先找到聂弦音吗?” 管深:“......” 李襄韵也颇感意外。 就连弦音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是这般回应。 不过,正合她意。 首先,她身上的余蛊还没清呢,还指着他呢;其次,若流云的同伙报复,她一人哪有应付的能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就是聂弦音,又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她,若不是他们的人认错了,就一定是一个陷阱,她得想办法阻止卞惊寒。 正文 第230章 自是不行(5末) “吕姑娘?”李襄韵忽然开口。 弦音怔了一下,微微颔首,本想凝眸读一下她的心里,腹中便已是一痛,她只得连忙放弃。 只见李襄韵微微一笑,声音再度传来:“我叫李襄韵,吕姑娘身上的这套衣裙真好看,想必是在裁缝镇上买的。” 弦音呼吸一滞。 本就心虚,见这个女人平白无故突然提起这套衣裙,以为她已知道这是卞惊寒买给她的,本着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了两个有情人的原则,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连累了卞惊寒,所以,她本能地就开口解释。 “原来你就是李姑娘啊,我身上的这套衣裙其实是......” “吕言意!”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蓦地厉声打断。 真的是厉声,她跟李襄韵,甚至管深,都吓了一跳。 三人齐齐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已骑在马上,冷着脸,目光阴鸷,恶狠狠地看着她:“别以为自己真的已没事了!聂弦音一日没活生生站在本王面前,你便一日脱不了干系!” 弦音汗。 虽然这话似乎也没毛病,毕竟他又不知道她就是聂弦音,但是,至于要那么凶吗?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还不快过来上马!”男人声音越发沉了几分。 弦音怔了怔,若不是他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脸上,她真的以为他是跟别人说的。 不会吧? 昨日跟他同乘一马,那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哟喂,此刻,可是还有管深和李襄韵,特别是李襄韵在场,她如何能跟他同乘一骑? 她并未依言上前,而是指了指李襄韵:“我可以跟李姑娘一匹马的。” 说完,便转眸问向李襄韵:“请问李姑娘,可以吗?” “自是可以。” “自是可以。” “自是不行!” 李襄韵、管深、卞惊寒三人同时出声。 所不同的是,李襄韵跟管深的回答是可以,卞惊寒的回答是不行,且,纵使异口同声的有两人,却被卞惊寒一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李襄韵再次意外不已。 弦音亦是。 “你觉得本王会让一个还未搞清楚底细的人,跟李姑娘一马吗?”男人转过视线,微微眯了眸子,平视着前方,其声依旧沉沉。 弦音汗。 好吧。 原来是怕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对李襄韵不利呢。 尼玛,她一个马都不会骑、武功没有一分的人,能对李襄韵这种拥寒门的门主如何不利? 垂眸,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拾步走过去。 刚一走近,他便已倾身长臂一捞,将她挟上他身后的马背。 下一刻,双腿一夹马肚:“走!” 弦音都还未来得及坐稳,差点摔下去,吓得她赶紧抱住他的腰。 马蹄哒哒,扬尘奔起。 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转眸看了看微微怔愣在那里的李襄韵,管深汗哒哒,抿唇略一沉吟,遂开口:“王爷是为了李姑娘的安全着想。” 李襄韵将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收回,朝管深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们也走吧。” 扯了缰绳,翻身上马。 正文 第231章 别有用心(1更) 依旧是风声过耳,身前依旧是男人宽阔的温暖,抬眼依旧是男人的后脑,甚至男人轻垂于脑后的墨发都依旧被风扬起,撩打在她的额头上。 弦音觉得一切似乎都没变,都好似昨日一样,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就冲方才这个男人凶巴巴的态度,弦音本是不想跟他说话的,但是,想到那个假的她,她又不得不暂时将心里的愤懑和不爽放一边。 “王爷派去找聂弦音的那些人都认识她吗?” 男人回头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她便又继续道:“如果都认识那还好,如果不认识,他们是通过什么找的呢?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还是画像,又或者......” “你想说什么?”男人侧首,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抿了抿唇:“我想说,他们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 “没确认清楚,就跟本王禀报,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男人朗声回道。 弦音:“......” 所以,言下之意是,那些人不会认错? 可事实就是,她这个正主在这里啊!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些人是确认过的,有十足把握的,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陷阱。 略一沉吟,她再度开口:“那王爷就不担心,这万一是有心之人设的套儿呢?在仙居屋客栈的时候,聂弦音失踪一事不少人知道,后来王爷又派了人去寻找,所以,有人就借此机会,设个圈套,引王爷往里跳,会不会呢?” 这一次,男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不响。 弦音以为他没有听到,凑到他的肩头,刚准备复述一遍,他突然回过头来,两人差点鼻尖撞上鼻尖。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担心它是一个陷阱,所以就坐视不管,不去救人?” 温热馥郁的气息透过她的面巾钻入她的呼吸,直直钻到她的心底里面,弦音眼帘一颤,连忙坐正与他拉开了几分距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觉得追杀王爷的人那么多,总归还是谨慎一点好,而且吧,听说那个丫头在王爷府上也只是一个婢女,方才李姑娘不是说,那个叫廉什么的大善人是将那些孩童打包卖给一起做生意的商户,做干儿子或干女儿吗,那聂弦音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救与不救,对她来说,其实意义不大,王爷说对吧?” 男人似是冷嗤了一声:“你确定做那些商户的干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吗?别忘了,她们只是作为添头强行塞给那些商户的,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完全可以预见。” 弦音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她又何尝不知,所以,她才觉得那个姓廉的只是沽名钓誉之人。只是......只是她到底要如何才能阻止他前往啊? 正思忖之际,又蓦地听到前面男人道:“本王怎么突然觉得,你是别有用心呢。” 弦音呼吸一滞。 “什么用心?” “如果你舍不得本王,想要一直呆在本王身边,你就直说。”男人声音朗朗,被风送过来。 弦音汗。 “王爷想多了。” “是吗?那你难道忘了,本王若不去救聂弦音,你就洗脱不了嫌疑,脱不了身?” 正文 第232章 生不如死(2更) 弦音未吭声。 她当然没忘,但是,事情分轻重缓急的不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能阻止他前往,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找个机会缩骨成小弦音出现在他面前,那他就不会再去救那个假的她了。 只是她现在缩骨术失灵啊。 “王爷,你几时能帮我将体内的余蛊清干净?” “等本王的内力恢复再说。” 弦音知道他会是这个答案,昨夜在山洞里,他已经如此跟她说过了。只是...... 心中略一组织,她便笑嘻嘻开了口:“王爷是何等矜贵之身,一直麻烦王爷怎么好?那个管家大人不是也会武功吗?还有李姑娘,应该也会的吧?他们是不是可以......” “想都别想!”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 弦音汗了汗。 尼玛,舍不得李襄韵耗损内力,她可以理解,但管深可以啊,为毛连管深都不同意?这又不是什么能得好处的事,非要自己亲力亲为? 像是了然她的疑惑,男人又适时开了口。 “每个人的内力都是不同的,此蛊原本是谁清的,就必须是谁清,否则会给身体造成巨大伤害。” 弦音自是不信:“真的吗?我读书少,王爷可别骗我。” “骗你本王有什么好处?”男人回得也快。 好吧,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好处,她才疑惑的。 中午的时候,终于出了那座大山,来到一个镇上。 弦音想着,正好是午膳时间,大家又都连着几顿没吃,卞惊寒肯定会让就近找个饭馆吃饭,如果那样,她该如何既能吃到东西,又可以不跟他们一桌呢? 因为吃饭要揭掉面巾,男人对胭脂水粉什么的,可能不了解,但是,女人则不同,特别是李襄韵还不是一般的女人,若跟她相对,难保不被她发现自己脸上是弄虚作假。 然,她的操心完全多余,卞惊寒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只是稍微停了停,让管深买了一些包子糕点之类的分分。 见他如此急切地、马不停蹄地想要去救人,弦音心里更急了。 拿水袋在包子铺灌水的时候,管深见没人便拦了她。 “相信吕姑娘是明白人,李姑娘跟王爷什么关系,也不需要我多言吧,吕姑娘觉得自己这样一直跟着三爷,真的好吗?” 弦音汗。 这管深要赶她走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啊。 “我也很无奈啊,管家大人也看到了,是你家王爷不放我走的,不如,管家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自己去跟王爷提出来,吕姑娘那么聪明,若真想离开,总能想到说服王爷的理由。” “你家王爷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的吗?我怕我还没说服他,就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了啊。” 管深没做声,一脸的苦恼。 弦音眼珠子一转,凑近几分:“要不这样,管家大人想办法将我体内的余蛊给清了,我保证偷偷逃走?” 管深稍作犹豫,点点头,刚想说成交,一道寒如腊月飞霜的的声音已先他一步响了起来:“本王也保证不打死管深!” 弦音和管深浑身一震,惊错抬头,便听到男人的下一句传来:“只让他生不如死。” 正文 第233章 跟她何干(3更) 望着面前不知几时出现的杀神一般的男人,弦音好想跟他说,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但是,她没胆。 然,看到管深吓得一张脸比边上的包子面还白,双腿都在筛糠了,她还是决定替管深说几句,毕竟人家一颗赤诚之心完全是为了他这个主人。 “请王爷息怒,其实管家大人也是为了王爷和李......” “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大卸八块!”男人厉声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便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尼玛,看来他来了有会儿时间了,她说的大卸八块他也听到了。 “三爷,怎么了?”李襄韵走了过来,一脸疑惑。 男人没有看她,一双蓄满风暴的寒眸落在弦音身上,启唇,森冷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眼梢一掠,眸光如刀,剜了管深一眼,便愤然转身,朝路边的马走去。 弦音这才敢抬起头,李襄韵又问她和管深:“何事让三爷这般生气?” 弦音也不想跟她说,遂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正跟管家大人说他坏话,被他听到了。” 管深还在那场惊吓中没回过神,她说什么,他也没做声。 李襄韵也没再多问,轻凝了几许眸光,在弦音的脸上稍作盘旋,拾步转身:“走吧。” 一行人再次打马走了起来。 哎,又一条路没走通。 弦音连吃包子糕点的胃口都没有了。 她不是三岁孩童,本就对这个男人说的,清蛊必须自始至终是一人的说法表示怀疑,所以故意跟管深说,让他替她清蛊,她保证离开。 一来,是想试试,这个男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二来,是的确想要将体内的蛊除掉,她其实也没骗管深,待蛊清掉后,她再缩骨成小弦音,可不就是保证让吕言意离开。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竟被这个男人抓个正着。 不过,管深想要赶她走的这份执着,倒是让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 大概是太过生气,一路上卞惊寒未跟她说一句话,她也落得清闲想事情。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阻止这个男人前去,就算是陷阱,也是他自己要去闯的,是生是死,又跟她何干? 可是......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坐视不管,她想,或许是因为他要去救的那个人也是她吧,她不想因此亏欠。 马不停蹄,深夜的时候,终于到了距离午国京师最近的一个小镇,卞惊寒让大家停下来投店休息,天亮再进京。 四人四间房。 因为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所以,卞惊寒让管深另外点的饭菜,让熟了送至各人厢房。 这般弦音自是求之不得,一来,不用跟大家同桌吃饭,特别是李襄韵,二来,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因为都是定的上房,所以厢房里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正好,省得还要想法子去弄。 饭都顾不上吃,她就泼墨挥毫写字条,用的是左手。 【三鱼已上钩,明日入瓮来】 待墨干,将字条卷一卷、搓一搓,她又自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屏风后面沐浴的地方有不少皂角,便拿了一个,弄个小破洞,将卷好的字条塞到里面。 正文 第234章 还是要救(4更) 然后,便是等机会了。 一会儿跑到门缝边看看,一会儿跑到窗台边瞅瞅,终于,看到管深下楼去吩咐小二准备沐浴的热水了。 她又趴在门缝边瞧了瞧,确认四下无人,赶紧蹑手蹑脚开了门,将做了手脚的皂角放在管深上楼的楼梯拐角处。 然后又迅速回房轻轻关上房门,凝神静听动静。 上楼的脚步声响起、一段时间之后停住,又过了一会儿再响起,就变成了急急奔走的声音,最后又停住。 听声音,估摸着应该是停在了卞惊寒厢房的门口。 果然,敲门声响起。 弦音连忙回身端了晚膳的托盘,开门假装送下楼,正好看到管深推门进去卞惊寒的厢房,手里拿着的可不就是一枚皂角。 弦音弯了弯唇,一切顺风顺水。 躬下腰,将托盘放在脚边的地上,她假装拂着鞋头上的灰尘,厢房里主仆二人的对话透门传了出来。 不大,却依稀能听清。 “王爷,奴才在楼梯的拐角处拾到这个东西。” 然后便是安静。 想必是卞惊寒在看字条。 管深的声音再度响起:“很显然,这上面说的是我们,从这张字条来看,说明两个问题,一,聂弦音那丫头的事可能是个陷阱,不对,不是可能,是一定是个陷阱。二,我们身边有对方的细作,我们刚到客栈,一个时辰都还没有,就有人准备将这样的消息传出去,说明此人就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又是片刻的静谧,才终于听到卞惊寒出声:“所以呢?” “所以,那丫头王爷不能轻易去救,还有......奴才觉得......觉得......”管深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直到卞惊寒冷声:“觉得什么?” 他才把话说完:“奴才觉得吕姑娘有问题,她应该就是传递这个消息的人。” 弦音闻言,挑挑眉。 她就知道管深会说是她,不过,她也无所谓,这不是重点,她的重点是让卞惊寒知道对方就是设下了一个陷阱,等着他去自投罗网。 至于说她是细作,她想过了,管深也不是才怀疑她,打一开始,他应该就没觉得她是好人,一路上更是以让她离开为己任,此时会说细作是她,也正常得很。 而这些,卞惊寒也是知道的。 何况,管深也没证据。 文房四宝每间上房都有,皂角亦是每个屏风后面都有,对笔迹她也不怕,她用的是左手,最主要的,她并非真的细作,她君子坦荡荡,不惧怀疑不惧查。 里面卞惊寒的声音传来:“本王身边的人,也不仅仅吕姑娘一人吧?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到底是谁之前,不是应该任何人都有嫌疑吗?包括李姑娘,包括你!” 艾玛,英明! 弦音心里都忍不住要为卞惊寒叫好了,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管深脸上的表情,定然是既惊错,又无语吧,哈哈。 端了托盘,她直起腰身,刚准备下楼,却又听得卞惊寒道:“至于聂弦音那丫头,本王还是要救。” 弦音汗。 正文 第235章 是表白的(5末) 送了托盘回房后,弦音将自己扔在床上,整个人是崩溃的。 尼玛,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有这么好的主子,有这么锲而不舍、不惧陷阱、不顾安危、不抛弃、不放弃、一心执着要救她的主子,到底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她如此处心积虑,如此方法用尽,都不能让他改变决定,她还能怎么办? 啊啊啊啊~ ** 厢房门口,弦音几经犹豫,终是抬手叩门。 “进来。” 闭眼,深深地呼吸,再睁眼,弦音伸手推开厢房的门。 房内,身姿伟岸的男人只着一套白色的里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似是在写什么,抬眸见到是她,黑眸掠过一丝意外。 见惯了他一身黑,也习惯了他一身黑,突然穿这一袭白,还是这种胜雪的白,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特别是沐浴后的头发还未尽干,几缕湿哒哒垂在鬓边,又加上面前桌案上的烛火,柔和了他平素冷硬的五官线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不少,也儒雅不少,越发得丰神如玉、俊美若仙,弦音一时有些痴怔。 “有事?”将毛笔放在砚台上,他朝她看过来,黑眸映着烛火,明明暗暗、潋滟生姿。 弦音回过神,返身将门关上。 再转过身来,也未上前,就站在门后边。 垂眸再一次鼓了鼓勇气,抬头,她开口:“我是来跟王爷坦白的。” 男人略略挑了挑眉尖,几分意外,几分兴致,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坦白什么?”他问。 面巾下,弦音轻轻咬了咬下唇,才出声:“王爷说得没错,我其实......我其实就是对王爷动了心,舍不得跟王爷分开,想要一直呆在王爷身边,所以,才不想要王爷去救那丫头的。” 男人闻言,明显一怔,怔完便敛了眼波,双臂一抄,环在胸前,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好奇探究地看着她。 “所以呢?”他又问。 弦音汗。 这反应? 而且,她发现这个男人特别喜欢问这三个字。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 “所以,你此刻前来,不是坦白,而是表白的?”他再问。 弦音:“......” 有些窘迫,不过,她很快便克服了掉。 “所以,王爷能不能不要去救那丫头了?”水眸流转,她目光殷殷看向男人。 男人呶呶嘴,“唔”了声,“救她,你留,似乎不矛盾。” “是不矛盾,但是,王爷也看到了,王爷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特别是管家大人,更是恨不得让我马上离开,现在我留在王爷身边,至少还有个理由,因为那丫头还没找到,我脱不了干系,所以不能放我走,如此,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如果王爷去将那丫头救回来了,我的嫌疑彻底洗清,那我就没有再继续留在王爷身边的借口了,我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能死乞白赖地缠着王爷不放吧,我也没法做到完全不顾及他们的眼光,王爷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正文 第236章 能体会吗(1更) 见男人没做声,弦音又问了句:“王爷能体会吗?” “不能。”男人终于开口,却回得干脆。 弦音汗。 一时间话题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不知该说什么,就只得问了声:“为什么?” “因为本王感觉不到,感觉不到你对本王动了心,也感觉不到你想留在本王身边的那种心情,白日里不是还想偷偷逃走的吗?” “那是我故意骗管家大人的,我见他一直怀疑我是坏人,一心想要我离开,只得骗他说,只要他帮我清掉体内的余蛊,我就走,其实,我心里清楚,这蛊还得王爷来清不是,管家大人也不会帮我清的,我就是故意那样说。” “是吗?”显然不信。 尼玛,这男人也太难糊弄了。 “要怎样王爷才会信我一颗真心?我一个女孩子,这般前来跟王爷说这番话,已是不顾廉耻,王爷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说笑或者骗人吗?” “可是,”男人俊眉微拢,稍显苦恼,将环抱在胸前的胳膊打开,摊摊手,“本王的确是没有感觉到你对本王一丝一毫的情义啊?” 没感觉到就对了,姐对你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 弦音心里冷哼,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不仅没表现出来,还眼露委屈,低声道:“那......那要怎样王爷才能感觉到?昨夜王爷在山洞里昏迷,我以为王爷是腿上的余毒发作,便什么也不顾,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也不顾毒血吸入口中,可能会导致自己中毒,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帮王爷吸.毒,王爷还不能明白我的一片心吗?” 男人点点头,“本王明白倒是明白的,只不过本王明白的是,你想让本王致残呢,将本王包扎得好好的伤口拆开,好不容易不流血了又被你猛吸一顿,特别是你那最后那一脚踩上去,本王差点就落个半身不遂了。” 弦音:“......” 无言以对。 见她不做声,男人伸手拿起灯台上的一根竹签,拨了拨灯芯,又缓缓开口:“如果本王没有记错,本王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还准备扇本王耳光.....” 放下竹签,他徐徐抬眼朝她看过来。 弦音长睫颤了颤。 微微涨红了脸:“那......那是因为......因为那是我的第一次嘛。” 第一次么? 男人几不可察地挑挑眉,想起在仙居屋客栈他的厢房里,他帮她清醉梦蛊那些子蛊时的情景,没做声。 这厢弦音心里也是百折千回。 这男人这个时候突然提这个......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强自敛了心神,举步朝男人走过去,一直走到他边上站定,对,是他边上,而不是桌子对面。 在他黑眸的注视下,伸手拉了他的袖襟,轻轻晃了晃:“王爷......” 尼玛,强憋着软糯娇嗲的声音出来,弦音差点自己给跪了。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样不要脸了,王爷就不能成全人家嘛?那小丫头既然有了好的去处,便任由她去好了,王爷不要管了......好不好嘛?王爷......” 男人嘴角抽抽。 正文 第237章 你的诚意(2更) 弦音还在晃他的衣袖。 男人垂目看了一眼她葱白如玉的小手,忽然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弦音吓了一跳,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心跳突突间,甚至顺势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似是不意她会如此,男人眸光微顿,随后便轻敛了几分,垂目看着她,微微低头凑近:“你我相识不过三日,你就对本王动心,说说看,本王哪些地方让你动了心?” 幽兰馥郁属于他独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钻入她的呼吸,弦音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薄颤,眼睫的薄颤、身子的薄颤、还有一颗心的薄颤。 连带着思考的能力似乎都迟钝了几分。 想了想,又鼓了鼓勇气,并壮了壮胆,她伸手捧了男人的脸。 虽然入手体温相触的那一刻,她的双手似是被一道电流击过,差点就撒了手,却愣是被她强行忍住。 尼玛,皮肤真好,不仅看着好,手感也好。 “王爷长得那么好看,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又是人中龙凤,聪明睿智、沉稳果敢、如此优秀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动心吧?” 平时写文这些词语都信手拈来,今日大概是脑子不好使,她搜肠刮肚了好一番。 男人黑曜一般的凤眸又轻眯了几许。 弦音以为他在怀疑,又连忙接着道:“当然,这些是大的,所谓大的,就是王爷身上具备的,让天下所有女人动心的资本,而真正让我动心的,是王爷的好。” “哦?”男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弦音放开他的脸,手臂顺势勾在他的颈脖上。 “我不会骑马,王爷也不嫌弃,还让我同王爷共骑一马,在被那些弓箭手追杀的时候,王爷为护我周全,将我从后面的位置换到了前面,为此自己还中了一箭,虽说后来,闹了点乌龙,王爷怀疑我是细作,但是,王爷也并没有杀我,而是独自离开了,甚至离开都没离开,又折了回来,还在那些黑衣人手下救我于水火,那一刻,王爷从洞口飞入的那一刻,真是帅得不要不要的,简直如同天神。” 帅? 男人愣了一下。 弦音发现,他似乎对这段话很受用,因为非常难得的看到了他唇角轻勾起来的弧度。 “如同天神,你还不理本王,几次三番要跑?” “那是因为生气王爷的怀疑和不信任。” 男人似是信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弦音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那王爷能不能不要去管那丫头,让我呆在王爷身边?我也知道王爷对李姑娘的情义,我只要呆在王爷身边就好,不求什么名分。” 男人脸色微微冷了几分,片刻之后又稍稍转霁,启唇,温热气息轻吐在她的眼睛上:“那要看你的诚意。” 诚意? 弦音怔了怔,毕竟不是无知少女,自是旋即就明白了过来。 心跳踉跄间,也紧了呼吸,她忽然朝他面前一凑,就隔着面巾,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随即弹开。 男人瞳孔一敛,“再来!” 弦音犹豫了片刻,只得再次凑至他面前。 然,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亲上他唇的那一瞬间,他一把将她的面巾扯下来。 正文 第238章 诚意不够(3更) 于是她的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不偏不倚地贴到了他的唇上,没有任何隔挡。 弦音呼吸一滞,有片刻的傻眼,下一瞬反应过来,作势就要弹开,却是后脑一重,被男人的大手扣住,直接加深了那个吻。 靠,有没有搞错? 弦音仿佛听到了心里一群羊驼奔过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推开他,旋即意识过来不行,便干脆心一横,闭了眼,任由他去。 男人吻得汹涌,一番狠狠需索下来,弦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身子更是软作一团,歪在男人怀里,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直到男人的另一只手顺着她衣裙的前襟滑进去,如烙铁一般抚上她的肌肤,弦音才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睛。 尼玛,别想着给他摆一道,结果却着了他的道儿。 伸手一把将他推开,好在对方也未太过分,她一推,他便放开了她。 他呼吸粗.重,她气喘吁吁。 四目相对。 他的暗沉如夜,她的薄雾迷离。 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直到桌上的油灯不知道是不是灯油里有水,烧得“嗞”了一声细响,弦音才眼帘一颤,回过神,慌乱地自男人身上起来,站到地上。 “这......这份诚意总可以吧?” 男人微微垂眸,抬起手背轻揩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再抬眼看她,黑眸深深、似笑非笑:“不够。” 弦音汗。 同时也甚是气结。 麻麻地,幸亏她不是一个沉迷男.色的人,方才若不是她及时清醒,悬崖勒马,铁定擦枪走火,被他啪了。 “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女孩子?虽然我厚脸皮地跑过来跟王爷表白,但是,并不表示我没有自尊,动心是一回事,做那事是另一回事,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请王爷搞搞清楚。” 本就气息还未平稳,又加上义愤填膺,她愤愤说完,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睨着她,什么都没说,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哗啦啦”给杯盏里倒了一杯水。 弦音以为他是给她倒的,毕竟她喘成这样,谁知,他大手端起杯盏,并未递给她,而是兀自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饮尽。 弦音:“......” “嘭”的一声将空杯盏置在桌案上,他侧首看向她:“可对一个男人来说,心,与身,都是诚意,缺一不可。” 弦音眼睫颤了颤,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馊主意。 妈蛋,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还不都是为他好,为了他的安全,为了阻止他不要去入别人的陷阱,她在救他,却还要赔上她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她是脑残还是智障? “王爷就说,明日还去不去救那丫头吧?” 男人思索了片刻,回:“本王考虑考虑。” 弦音一怔,有些意外他的回答。 虽依旧没有答应她,但是明显松动了不少,所以,有戏? “王爷几时可以考虑好?” “明早。” “好,那我明天早上等王爷答复,时辰也不早了,赶了一天路,王爷早点歇着吧,我回房去了。” 弯腰拾了掉在地上的面巾,再对着男人微微一鞠,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刚准备开门,却是听到身后男人骤然出声:“等等。” 正文 第239章 与狼共枕(4更) 弦音回头。 “王爷还有何吩咐?” “先前,管深无意间拾到了一个皂角,皂角里面是有人给外面传递的消息,从消息来看,说明这间客栈又有细作混了进来,应该就在我们的身边,所以,你夜里睡觉的时候,门窗都记得关牢,别再发生仙居屋那夜那样的事,若真有什么,你就大叫,我们这几间厢房都是连挨着的,应该能听到。” 弦音眸光微闪,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刚准备再转身,又听得男人接着道:“当然,如果你实在害怕,也可以宿在本王这里,本王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弦音闻言,自是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谢王爷关心,仙居屋那夜是我太过大意了,才让流云有了可乘之机,今夜不会了,如王爷交代的那样,将门窗都关关牢就好,毕竟对方也是人,既不是仙,又不是妖魔鬼怪,总不可能变成苍蝇蚊子从门缝窗缝里飞进去。” 宿在他这里,那就真的是与狼共枕了,除非她脑子进水了,别说她可能会被他吃干抹净,被李襄韵发现了,也会将她生吞活剥。 再说了,那“细作”就是她,她还怕自己对自己行凶不成? “当真不留下来?”男人扬目看着她,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身上本就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腰带处只是随随地束着,并未打结,大概是方才跟她一番纠缠的缘故,腰带松了,导致领口敞开了不少,入目可见麦色的肌肤和肌理分明的半截胸膛。 弦音觉得自己的视线被灼得一颤,连忙撇开:“不了。” 又恐他再有什么举措,吓得赶紧开门,一溜烟跑了,连门都顾不上给他带上。 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男人弯了弯唇,扬袖一挥,将房门关上。 管深拾到的那个皂角果然是这个女人的杰作。 其实,管深一说,他就怀疑是她了,一路上各种变着法子地想要制止他前往去救人,会装作细作故意将消息传给他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管深说,皂角是在楼梯的拐角处拾到的。 试想,如果是传递之人上下楼梯时不小心掉的,不可能掉在拐角那种地方,皂角不是球,又不会滚,而且,皂角也不是软物轻物,掉在木质楼梯上,不可能没有声音,有声音就不会不发现。 可如果不是不小心掉的,而是就放在拐角的地方等接头之人来取,那也不可能,那里太显眼,很容易被上下楼的人发现,管深能发现拾到,便是最好的证明。 既不是无意掉的,也不是放在那里等接头人来取,那为何会在那里?只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而故意放在那里的字条,会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他因为得知前方是陷阱,所以放弃救人。 这正好跟她想要的相符。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那么此刻,他完全可以肯定,就是她,没错。 方才他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其实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按照她平素那般怕死的性子,如果此人不是她,她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就算不同意跟他同室,也至少会提出跟李襄韵一房。 然,没有。 正文 第240章 有趣的人(5末) 走到桌边,再次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光,依旧没能压住心头的那一抹燥热。 他蹙眉,又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门,一股冷风,夹着夜的湿气扑面而来,他似是才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前方是陷阱,他如何会不知? 但是,他还是想要将计就计,前去一探究竟。 当然,他想探究竟的,并非廉如开手里的那丫头到底是真是假,真的就在他身边,别的自然是假,他想探究竟的,是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或者说,他们身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一路跟踪,一路追杀,还挖出这样的陷阱,诱他往里跳,他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很显然,此人就算不是诬陷卞惊澜的主谋,也一定参与了其中,不然,也不会又是想拖住他来午国,又是想要杀他阻止他来午国。 若顺着这个查下去,必定能有所收获。 想想为了阻止他,这个女人也可谓是心思用尽、花样百出,连完全不擅长的表.白和勾.引都用上了,还真是难为她了。 弯唇,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人。 眼前又浮现出她方才箍着他颈脖、倒在她怀里,闭着眼睛,任由他需索的样子,腹下一紧,刚刚被夜风吹下去几分的燥意,似乎又腾地被点燃回温,他蹙眉,忽的就生出一份怀疑,他到底是捉弄了她,还是捉弄了他自己。 ** 翌日清晨,弦音起床后,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就去找卞惊寒。 他昨夜跟她说,今天早上会给她答复。 厢房的门没有关,却是虚掩着的,刚准备抬手敲门,便听到里面女子含笑的声音传来。 “如此,襄韵跟三爷便真的一日白头了,也好,若今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算跟三爷白头偕老了。” 几分玩笑,几分俏皮。 弦音抬起的手就莫名停在了半空中。 正想着是不是等会儿再来,免得煞别人风景,就听到身后有人的声音响起:“吕姑娘。” 她回头。 是管深,手里端着两套衣服,很华丽,而且是那种非常打眼的华丽,民间有钱的富绅喜欢穿的那种,颜色样式,一看便知一套男式,一套女式。 “找王爷有事?”管深又问,人已行至跟前。 弦音点点头,又想起那事儿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特别是李襄韵,遂又摇摇头。 刚准备拾步回房,身侧的房门已是被人拉开。 “怎么都站在门口?” 是卞惊寒,身上依旧一袭白衣胜雪,所不同的是,昨夜只是一层里衣,今日外面加了一套中衣。 “王爷,衣服准备好了。”管深开口。 “嗯,都进来吧。”将房门拉得洞开,男人转身,走回屋内。 管深紧随其后进去。 因为男人说的“都”,弦音便也只得跟在后面进门,并随手将房门带上。 管深端着手里的衣服先行至卞惊寒面前:“上面这套是王爷的。” 卞惊寒伸手拿过。 管深又将剩下的一套双手呈给李襄韵:“这套是李姑娘的,奴才按照姑娘给的尺寸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正文 第241章 宣示主权(1更) 李襄韵笑着将衣服接过:“有劳了,只要不小,能穿得下就都没事。” 弦音听这话,莫名就想到了自己身上这套卞惊寒买给李襄韵的衣服。 当时试衣的时候,她就估摸着自己穿合适,李襄韵穿可能会小,现在李襄韵就在面前,再看看李襄韵的身量,她还真没估摸错,李襄韵肯定穿不下。 只是他们两人突然让管深准备这衣服做什么? 看这两套衣服,虽然料子是上乘,可花色和款式都不应该是他们两人喜欢的类型啊。 特别是卞惊寒,平素基本上都是雷打不动的黑,难得穿穿别的颜色,也都是净色,这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暴发户,怎会是他的菜? 正疑惑间,又听得李襄韵出了声:“三爷,得先将头发上的色上了再换衣服吧,不然,恐将衣服弄脏了。” 卞惊寒“嗯”了一声,抖开自己的那套衣服看,而后瞥了眼管深,不咸不淡道了句:“可真会买。” 管深呼吸一滞,见卞惊寒神色也不冷不热、不愠不怒的,一时没明白他这句话是褒是贬,是正话还是反话,也不敢随便接,没做声。 那厢,李襄韵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散了发髻,一头乌黑的青丝瀑布一般倾泻了满背,一直垂至腰间。 看到她执起一个小刷子,蘸了些白白的东西,往自己的发丝上梳刷,弦音心里“靠”了声,竟然在染发呢。 也终于明白方才在门口,听到的李襄韵说的什么一日白头,白首偕老,原来指的是这个。 只是,这又买衣服,又染白发的,到底要做什么? 正不解,李襄韵停了手中动作,扭头看向卞惊寒:“这自己给自己染,还真有点难度呢,看来得我跟三爷互相给对方染才行。” 卞惊寒正在将那套衣服腰带上的几颗夸张的装饰珠子拔下来,并未立即回应。 管深闻言,却是心绪大动。 不仅暗暗为李襄韵叫好,也第一时间看向身侧的弦音。 不愧是创立拥寒门的人,李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洞察能力和处事手腕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声色不动,却能蛇打七寸。想必也已经看出了这个叫吕言意的女人对他家王爷的不良君心,才会如此婉转、却又不失霸气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历来,女子的头和足,是绝对不能给男人碰的,除了自己的夫君,这是规矩,李姑娘让他家王爷给她染发,足以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 看这个女人还有脸缠着他们王爷不? 弦音自是不知这些个关于女人头足的迂腐规矩,故也未觉有何不妥,只是觉得,她站在这里作甚呢?早餐她都还没吃呢。 遂对着卞惊寒微微一鞠:“我先回房了。” 管深心里当即就哟哟开了,看看,看看,心里不痛快了吧?这般反应打死他都不信她对他家王爷没心思。 正想着他家王爷不知会作何反应,就听到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去帮李姑娘,管深帮本王,动作都麻利点,拍卖会巳时开始,此去午国京师还有段车程,我们时间不多。” 正文 第242章 更不要脸(2更) 弦音、管深、李襄韵三人皆是一怔。 所不同的是,李襄韵怔的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这个男人竟然拒绝了她,还当着外人的面,且,这两个外人,一个是下人,一个是一路跟他同骑一马的女人。 而管深怔的是,这个女人说回房,明明就是心里不爽在耍小性子,他家王爷竟然还真吃了她这套,让她去给李襄韵染发。 弦音怔的却是,拍卖会巳时开始。 所以,他还是要去救人是吗? 尼玛,她都那样费尽心思了,亲也让他亲了,摸也让他摸了,能做的她都做了,这就是他考虑考虑的结果? 心中很是不快,又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她当即回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 说完,也不等卞惊寒反应,径直转身便走。 聂弦音是他三王府的下人,她吕言意可不是,她没有伺候人的义务和责任。 管深目瞪口呆,惊叹于这个女人的妒妇行径。 李襄韵轻抿了唇,水眸转深,看看弦音,又看看卞惊寒。 卞惊寒也放了手中的衣服,抬眼看向那抹已走到门口的背影,凤眸转冷:“如果你想让体内的余蛊一直陪你到老,你大可以现在走出这道门!” 弦音的手正落在门栓上,闻听此言,一顿。 靠!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在威胁她?! 本就心中不快,如此气结更甚。 咬牙,五指紧紧攥在门栓上,指节泛白,她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终于确定自己不会破口大骂了,她才回过头。 “我说了,我不舒服。” 不就是给李襄韵染个发吗?随便谁都可以啊,管深在,他也在,做什么就非要揪着她去伺候! 卞惊寒薄唇紧抿。 李襄韵连忙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吕姑娘不舒服就去歇着吧。” 弦音倔强地看了卞惊寒一眼,再度转回头,准备开门。 尼玛,不帮她清蛊就不帮她清! 她今天就偏不吃他威胁! 男人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按照你昨夜说的,本王猜,是后者吧?” 弦音汗。 几个意思? 是准备将她昨夜跟他表白的事公之于众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他妈地还能、还能更过分一点吗? 心火腾腾、胸口起伏,她已经不是想骂人了,而是想咬人,咬死这个男人! 好!既然他如此混蛋,她也没必要顾及什么颜面!李襄韵在就李襄韵在,又不是她爹她娘,管李襄韵会怎么想。 对付不要脸,只有比他更不要脸! 当即回头:“是,我是心里不舒服......” 正准备说,她不舒服是因为后悔,后悔自己瞎了眼,才会跟他这样的男人表白,可话还未出口,就被男人蓦地出声打断。 “本王答应你便是!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吗?虽然三十两银子都够买几十个包袱,但既然昨夜你说,那包袱是你娘留下的,意义非凡,因本王的原因弄破了,要本王赔这么多,本王赔便是,我们现在时间紧迫,人手不够,你将李姑娘的发染了,本王一起给你五十。” 话落,随即吩咐管深:“拿五十两给她。” 正文 第243章 举手之劳(3更) 弦音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什么包袱?什么三十两五十两的? 不过,她脑子转得也快,将他说的话快速再过一遍,就当即明白了过来。 这是拿银子堵她嘴呢! 原来,还是要点脸的呀! 还以为他不要脸呢,她想过了,他敢说她昨夜跟他表白的事,她就敢说他非礼她,就算昨夜是她主动的,还有山洞里呢,山洞里几次可全部都是他用的强,看他还要脸不要脸,看他还怎么跟李襄韵交代? 哦,现在见她豁出去,就怕了?就拿银子来封口了? 一两银子约人民币两百块,五十两银子,五十乘以两百,二五一十,再加三个零,个十百千万,艾玛,一万块! 平白得一万块! 果然财大气粗啊,曾经为了试探她,也是给了她一笔巨款,如今为了让她闭嘴,又是这么大手笔! 好,既然他要脸,她自是比他更要脸,这交易她不亏,何况还是现金交易、当场拿钱! 不就给李襄韵染个头发嘛,二十两银子呢,二十乘以两百,二二得四,再加三个零,也是四千! 在现代,那些发型师都难开出这个价吧? 管深也是一脸震惊。 不仅震惊于原来这个女人耍性子闹脾气,并非是因为吃李姑娘的醋,而是因为钱,要他家王爷赔她钱。 还震惊于这个女人也真是敢要,谁没有娘,谁的娘没留下点东西,一个包袱而已,就算是老娘留下的,那也不是金包袱、银包袱吧,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两!三十两哪是够买几十个包袱,是成百上千个包袱好吗? 也震惊于他家王爷竟舍得,虽然王府不缺钱,但是,那也不是大水打来的,答应赔对方三十两也就算了,竟然让她给李姑娘染个发,还给二十两! 那他给他染,有吗? 当然,他不敢问,也知道铁定没有。 心里很是不舒服,掏出钱袋,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他冷着脸走过去递给弦音,心里对这个女人也更加有想法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不是细作,也一定是骗人钱财的女骗子! 看着五十两银票,弦音心头的郁气顿时去了大半,伸手接过,对着卞惊寒眉眼一弯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多谢王爷。” 卞惊寒没理他,看也没看她,径直朝管深招了手:“快。” 她也不以为意,挑挑眉,毕竟一下子割肉五十两,难免肉痛不爽,姑且理解理解他。 见管深已走去他的身边,李襄韵又看着自己,她将银票揣进袖袋上前。 “有劳吕姑娘了。”李襄韵微微笑着,将手里的小刷递给她。 “没事,举手之劳。”她也扯了抹笑,将小刷接过,开始梳染。 这话让李襄韵没事,让卞惊寒无反应,却是让管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举手之劳? 真不要脸! 谁的举手之劳要二十两银子? 他终是没忍住咳了两声。 卞惊寒眼波微动,唇角一抹弧光浅浅,李襄韵水眸看着面前的铜镜,铜镜里依稀可以看到屋中的几人。 弦音侧首瞥了管深一眼,这才意识过来自己那句话有点出口快,都害人呛住了,罪过罪过。 正文 第244章 只是拖累(4末)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又加上从未有过给人染发的经验,一个不小心,她就将那不知名的白色膏体刷到了李襄韵的额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 卞惊寒跟管深都闻声看过来。 前者面沉如水、情绪不明,后者眸带冷意,一脸鄙态。 看来,管深是觉得她故意弄的。 也不想解释,好在李襄韵性子好,人也大度,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还笑着安慰她:“没事,吕姑娘不用紧张。” 虽然,她压根就没有紧张。 接下来,便是她跟管深二人忙活着,一双被服侍的男女闲闲地聊着天,当然,多半是李襄韵在问,卞惊寒在回。 从两人的聊天内容听下来,弦音也基本上明白了一个大概。 今日巳时,那个叫廉如开的大善人在午国京师的双鹿堂召开拍卖会。 如往常一样,会拍出几样自己收藏的稀世古玩,同时送出几名从奴役市场买下的孩童,“聂弦音”就在其中。 对看热闹的人,不做任何要求,但是,参与竞拍的商户,就必须是夫妻双全,且同时到场。 用廉大善人的说法就是,要求夫妻双全,是确保孩童被买下后可以有父有母,享受天伦,而要夫妻同时到场的目的是,两人都必须当场表态同意,免得回家引起分歧矛盾。 卞惊寒和李襄韵之所以要换衣服,要染白发,是因为他们两个会以一对午国比较知名的商人夫妻的身份到场。 之所以用这对夫妻的身份,是因为这对夫妻是卞惊寒的朋友,卞惊寒知道他们的底细,也知道他们的习性,还飞鸽传书征得了对方的同意,最重要的,这对夫妻平素很低调,虽小有名气,却并未有太多人认识,让大家广为传播的,是这对夫妻曾经中了什么毒,一夜之间双双白头的事。 两人一头青丝染白,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看着铜镜里一头银丝的李襄韵,弦音想起了白发魔女传里的练霓裳。 别说,还真像,特别是身份,都是厉害的头目呢。 再看卞惊寒,尼玛,她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曾经有段时间超迷几个动漫里的白发帅哥,觉得那种绝色也只可能存在于动漫中,今日她才知道,现实中,竟也有活生生的人能将白发表现得如此极品。 意识到她的视线,男人挑起眼梢,朝她看过来。 “有事?”他问她。 弦音连忙摇摇头,哦,不对,的确有事。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既然,已经无论如何都拦不住这个男人前往,她也就不打算再做无用功了。 但,她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毕竟那边是“她”,没准她能帮上忙。 然,男人却回得干脆:“不行!你一不会骑马,二不会武功,跟在一起,只是拖累,就跟管深在这家客栈等!” 说完,随即吩咐管深:“将她给本王看牢了,聂弦音没真正找到之前,她不得离开,若有任何闪失,会是什么后果,管深,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弦音:“......” 管深:“......” 正文 第245章 换个角度(1更) 厢房里,弦音只手撑着脑袋,歪靠在桌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尼玛,不带她就不带她嘛,还搞个管深门神一般守在门口,算几个意思?真当她是嫌犯了? 不仅如此,竟然走之前,还让管深将她的窗也用木桩钉死了。 她现在是门口逃不了,走窗走不了,连想吃东西、想喝水、想如厕这些借口都用不了,因为,卞惊寒走之前亦是已经让小二将水果糕点茶水给她上了一堆,厢房里也有专门如厕的马桶。 更过分的是,他走之前还跟管深说,不管她装不舒服、还是装病,哪怕装死,都统统不用理她。 麻麻地,哪有这样的人?就不怕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出事? 简直没人性! 不行,她天生反骨,越是这样对她,她越是想要出去。 只是,能想个什么法子呢? 起身,她环顾屋内。 又抬头看了看房顶。 屋内真是连个老鼠洞都没有,房顶也没用,她们所住的是二楼,房顶上方还有三楼。 看来,她今日是不可能出去的。 正怏怏地准备回桌边坐下,视线蓦地被书桌架子上摆的几盒供客人们画画用的颜料牵引了过去。 快步上前,确认了一下有哪几种颜色,在看到有红黄白三色时,她眸光一亮。 再略一沉吟,便计上心来。 管深站在门外也是相当的郁闷。 不同于三王府,这里可是客栈,小二跑上跑下,客人来来往往,他木桩一般杵在这门外,每个经过的人都要多看他几眼,有的还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以为他是被妻子关在外面罚站、不让进门的丈夫。 他就搞不明白了,他家王爷为何将他留下? 拍卖会凶险未知,带他在身边,至少多个帮手,薛富又还未到,他家王爷又拒绝了李襄韵提出的让拥寒门的人帮忙,这般缺人的情况下,竟然将他留在了客栈,守着这么个女人! 这女人有什么好守的呢?如果觉得是嫌疑人,直接捆起来关着就好,何必还要专门浪费一个人手守着? 好吃好喝地供着,既要看管好,又不能怠慢,真的不是他多疑,他真的有种他家王爷实则上是在保护这个女人的感觉。 不带她一同前往,虽然她的确是个拖累,既不会骑马,又不会武功,但是,换个角度想,何尝不是不让她前去涉险?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何不直接将她绑住关起来,而是让他守在这门外了,也是将他留下来保护她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且不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细作还未定,单说她既不会武功,又没有背景,还贪财,还善妒没有气量,还诡计多端,还有......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是,至少也要看得下去吧,她还是一张半边红斑毁容脸,根本就不配他家王爷,也不能给他家王爷的前运带来任何的襄助。 真不知道他家王爷迷上她哪一点了? 正兀自想着,“吱呀”一声身前的房门自里面被人打开。 他回神望去。 正文 第246章 都发馊了(2更) 只见女子一手扶在门栓上,一手轻捂着腹,脸色有些白,汗湿衣衫,额前的头发也是湿的。 他眸光一敛:“怎么了?” “应该是体内的余蛊发作了。”女子声音也略显虚弱。 管深微微蹙了眉,没接话,他家王爷走的时候,可是交代得清清楚楚,哪怕装死都不必理她。 见他不吭声,女子又开了口:“放心,已经没事了,而且,王爷走的时候如何交代的,我也是听得一清二楚,我不会让管家大人为难的。” “那你......” “我只是想喊一下小二,让他去附近的成衣铺给我买两套衣服,想必管家大人也看到了,我身上的这套前天在仙居屋客栈的时候,就穿上了,都穿三天了,这几日又是奔波,又是出汗的,您看我这身上都发馊了。” 女子边说,边扬起水袖朝他面前一扫,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一阵袖风拂过,管深鼻翼动了动,发馊说得有些严重了,不过,的确是有些汗味。 管深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她不出门,他也不离开,只是让小二去买套衣服,玩不出什么花样,便朗声朝走廊尽头喊道:“小二!” 很快小二就来了。 弦音将写好的尺寸和银子当着管深的面交给小二,让他按照字条上写的尺寸和颜色买就好了。 管深不放心,还拿起字条看了看,的确就是颜色和几个尺寸,便又递给了小二。 “有劳了,就是能不能麻烦快点,我等着穿,身上的这套都汗湿了,太难受。”弦音另外又给了点碎银子给小二。 有跑腿费,小二自是乐意得很:“姑娘放心,边上就有一家成衣店,小的很快就回。” 说完一溜烟就下楼去了。 “谢谢管家大人。”弦音也回屋关了房门。 不多时,小二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叠好的两套衣服。 管深看了看,一套纯白的里衣,一套粉色外裙,抬手敲了房门:“吕姑娘,你的衣服买回来了。” 弦音开门,伸手将衣服接过:“谢谢谢谢。” 再度关了门。 管深站在门口,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方才问小二,竟然巳时还没到,那就是拍卖会还没开始,也不知道他家王爷跟李襄韵到了没有。 正七想八想着,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他抬眸,却并未见到人。 正疑惑间,从屋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管家大人,快过来帮个忙。” 管深不知何事,拾步就进了屋,屋里也没看到人,才知道对方是在屏风后面。 想起屏风后面是沐浴之地,管深自是不会轻易进去,当即停了脚,蹙眉问道:“吕姑娘怎么了?” 弦音没做声,蓦地从屏风后面走出。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猝然入眼,管深瞳孔一缩,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背过身去:“你,你......” 弦音笑笑,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快速拿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和新买的那套开襟衣裙,赤足往床榻那边走,边走边娇嗲出声:“我在榻上等管家哈......” 管深吓得腿都软了。 这是唱哪出啊? “请吕......吕姑娘自重!快......快将衣服穿上!” 弦音朝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又顺着床榻边,赤足悄声、快速跑出了厢房的门。 正文 第247章 岂有此理(3更) 心跳突突间,管深意识到身后好像没声音了,又不敢贸然回头,就怕一回头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女人也太......太过分、太不知自重了,竟然跟他玩美人计,还在榻上等他,将他管深当什么人了?他是会中美人计的人吗? 岂有此理! 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般,他手腕一翻,闭眼转身。 双臂推出的同时,两道掌风劈出,凭着感觉,直直朝床榻的方向而去。 掌风劈在两侧的帐勾上,帐勾一晃,拢挂在钩子上的蚊帐应力垂下,将床榻罩住。 他这才敢将眼睁开。 透过白纱蚊帐,隐约能见榻上的被褥拱起,果然躺着一人。 管深汗。 这女人到底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也不想跟这种女人纠缠,他准备直接无视,反正他的职责是看好她,转身,欲拾步出去,突然感觉到不对,又猛地转回身,大步走向床榻,撩开蚊帐,一把将被褥掀开。 呼吸一滞,脸色大变。 果然! 果然没有人! 被子拱起的部分不过是特意做出来的,故意做出像是有人躺在里面的样子。 这女人!这女人竟然耍他! 气得不轻,又想起卞惊寒的交代,哪敢有半分耽搁,当即闪身追了出去。 卞惊寒的那间客房里,弦音趴在门缝里朝外看,看到管深气势汹汹地跑过去,她才返身靠在门板上,大松了一口气。 却也不敢耽搁,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想起方才管深看到她时吓的那个样子,她就想笑。 别说,骤然一看,她还真是像没穿衣服,哈哈。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那些颜料,若不是看到有红黄白三色,她也想不到这个办法。 红色加黄色加白色,变成肉色,这是她在现代学画画的时候学到的。 她写了个尺寸让小二去买一套里衣和外裙,里衣就是现在身上的这套。 里衣的尺寸,她按照平时的缩小了不少,目的就是为了要紧身,而且,她要的是白色,因为白色为底,才好上色。 将白色里衣放在调好的肉色颜料里浸染,再放到窗口晾了晾,因为要赶时间,她也等不了它干透,潮吧干她就穿身上了,这样也更好贴合。 差点没把管深吓死,哈哈。 其实,这方法也只适合用在管深身上,因为管深迂腐老实、一本正经、一根筋。 当然,为了能顺理成章地让他同意她买衣服,她也是吃了些苦头,又是闷在被子里捂汗,又是强行缩骨催动体内的余蛊,让自己腹痛出汗,才汗湿了一套衣服。 而之所以躲进这间厢房,没有直接逃出客栈,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既没武功,也没轻功,硬跑肯定是跑不过管深的。 如今管深追出去了,调虎离山,她便可以从后门离开了。她那间厢房的窗正好对着后院,她知道后门在哪里。 换好衣服穿上鞋,她跑到窗口看了看外面,又趴在门缝边瞅了瞅,这才拉门闪身出去。 时间紧迫,她又不会骑马,得去租辆马车,还必须是快的那种,就是几匹马一起拉的那种马车,另外,为了不让管深中途逮住,更不让一到那儿就被卞惊寒和李襄韵发现,她也得稍微乔装一下。 正文 第248章 救急救急(4末) 午国京师。 太子府前,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太子秦羌撩开车幔,弯腰下车,突然一抹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冲向秦羌。 一旁的府卫和车夫都吓一跳,赶紧抽刀拔剑,却发现赫然是他们的八王爷,也就是太子秦羌的弟弟秦义。 秦义冲过来就抱了秦羌大腿,扑跪在地上:“二哥,二哥,你可要救救我啊,不对不对,是救救我的孩子。” 秦羌拢了拢眉,垂目看着这个弟弟,抿起薄唇。 秦义声音没有停。 “二哥知道的,前段时间我不是养了个女子吗,然后现在有了身孕,可那女子哭着闹着要堕胎,说跟着我一个贬为庶人的王爷,没有好日子,我说我有钱啊,虽然父皇将我贬为庶人了,但是我有好多兄弟姐妹啊,都是王爷公主的,最重要的,二哥还是太子,大家都会给钱我啊,她不信,非让我拿五百两银子出来,不拿她就要堕胎,二哥,我......我想要那个孩子啊,所以,二哥,二哥能不能给我五百两银子,就五百两,我.....我先将眼前的危机给度过去?” 众人汗。 其实也见怪不怪. 他们这个八王爷啊,本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人也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可是就这德性...... 拦车要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钱的理由那叫一个层出不穷,每次都是新花样,每次都能让他们叹为观止。 秦羌摇头,冷着脸。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父皇将你赶出宫贬为庶人,就是希望你好好反省、改过自新,结果你呢,你自己说说,这几月你都做了什么?不是今日跑过来问我要银子,就是明日跑去其他王爷公主那里骗银子,听说七妹的首饰都被你骗了去,你这样如何能重新做回王爷?先给我起来!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我不,二哥不答应救我,我就不起来!人命关天啊,二哥,那女人要堕掉的,可是二哥的亲侄子啊,二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秦义抱着他的大腿耍赖。 秦羌无语至极。 “父皇将你赶出宫的时候,不是给了一家商号给你了吗?” “那家商号根本不赚钱,算了,现在救人要紧,我干脆低价将那家商号卖了算了。”秦义说完,作势就要起身,却是被秦羌一把拉住。 “你脑子进水了?那可是皇家商号!你若将它卖了,父皇可真不会再让你回来了!” “那怎么办呢?救人如救火,指不定我跟二哥在这里说话这会儿,二哥的亲侄子就已经变成一滩血水流了啊!” 秦羌很头疼,虽然知道他是骗人的,却也清楚,今日这银子若不给出去,他这个弟弟怕也是不会罢休,定是要一直纠缠下去。 示意边上的随从:“为了准备与大楚四公主的婚事,太子府里的现银基本都花出去了,今日就只有二百五十两,你先拿去救救急吧。” 二百五? 说谁呢? 秦义不撒手:“二哥跟大楚四公主的婚事不是已经推迟办了吗?这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啊,二百五十两怎么够?若那女的说,那她也堕胎药吃一半怎么办?” 正文 第249章 生一个吧(1更) 堕胎药吃一半? 几个府卫随从想笑又不敢笑,都要憋出内伤了。 秦羌真是又气又无奈,扬手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却又不忍,终是停在了半空中。 扭头吩咐随从:“给他五百两。” 秦义一听,瞬时开心了,一把抱了秦羌,原地转了一圈:“二哥太好了,我爱二哥!” 然后拿了银票就跑:“救人要紧,我先走了,改日再亲自来二哥府上道谢!” 秦羌摇摇头。 “你还是别来道谢吧,我谢谢你了。” ** 马路的拐角处,一副下人装扮的两男一女,不时探头朝太子府门前的方向望。 “八爷回来了。” “看八爷的样子,似乎银子又到手了。” “必定到手了,不然八爷会乖乖放弃?” “也是。” 见秦义快行至近前,三人迎了过去。 “八爷。” “八爷。” 秦义拿着手里的银票,笑眯眯朝他们三人晃了晃:“你们爷厉害不?” “厉害!” “那是相当的厉害啊!” 秦义非常受用地将银票揣进袖中,一甩袍袖:“走!有银子了,随爷去好好享受一番,先去一品楼吃一顿,然后......”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日那个廉大善是不是又在双鹿堂开拍卖会?” “是的,听说巳时开始,八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巳时?”秦义抬头望了望天色和日头,随即吩咐其中一人:“八一,你去租辆马车,要豪华一点的。” “八爷这是要去哪里?” “双鹿堂。” “双鹿堂?”三人惊讶,“去看拍卖会?八爷对那些不是从不感兴趣吗?” 秦义眉眼一弯,拍拍八一的脸:“你们爷是谁?是有大智慧的人,岂是你们这些猪脑能明白的?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拍下的古玩,然后再投其所好,卖给爷家的那些冤大头,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秦义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忽然俊脸一冷:“让你去你就快去,啰嗦什么?” 与此同时,抬腿就准备一脚踹向八一的膝盖,被八一嘻嘻一笑,早有防备地避开。 “奴才去了!” 八一跑开,秦义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转眸看向春兰。 春兰被他瞧得一阵面红心跳,自进八王府,她便在秦义身边伺候,已有三年,半年前秦义被贬为庶人,收回府邸,树倒猢狲散,八王府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就只有八一八二,还有她甘愿守在这个男人身边。 “都说屁股大的女人会生儿子,春兰,你屁股不小啊。”打量了春兰一圈,秦义点头感慨。 春兰汗,顿时羞得双手捂脸,跺脚,无地自容:“八爷说什么呢?” 秦义略一沉吟:“要不,你就生一个吧。” 春兰一震,将手自脸上拿下来,难以置信看向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却见秦义扬手一指指向八二,“对!你们俩生一个,赶快生!如此,爷也好跟爷的二哥交代,最重要的,到时候,孕期要吃好喝好营养好,得花银子吧,产期要请稳婆、月婆要花银子吧,还要请奶娘,要置小衣服、要买尿布......有很多正大光明的理由跟他们要钱,一本万利啊!” 春兰:“......” 八二:“......” 正文 第250章 我媳妇儿(2更) 主仆四人乘着马车优哉游哉地来到双鹿堂,双鹿堂门口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也拥挤不堪,一辆一辆的马车都快停到路中央了。 见挤也挤不进去,秦义喊车夫:“停停停!就这里停好了。” 车夫刚将马车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吩咐八一:“给他十文钱。” 车夫一听不对:“爷是不是搞错了,租的时候说好的,是二十文。” 秦义回头斜了他一眼:“对啊,租的时候是说二十文啊,但是,也说好了,是到双鹿堂门口啊,可现在不是没到吗?” 车夫汗。 “虽没到正门口,却也没差几步路了,爷一下子就少了我一半钱,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不行是吧?”秦义问他,见他不做声,蹙眉一扬袖:“好好好,那爷再上车,你将我们四按照事先说好的,送到双鹿堂的大门口,爷给你二十文便是。” 车夫无语到了极点。 这不是为难他吗? 路如此拥挤,人都不好走,何况马车,根本过不去啊! 见车夫不说话,也不赶车,秦义直接掀帘入了马车:“大家都按照事先说好的走,倒也公平得很。” 车夫摇摇头。 “算了算了,十文就十文吧。” 遇到这种人,他也只能自认倒霉,看起来芝兰玉秀、一表人才的,还以为非富即贵,没想到竟然是个无赖。 秦义一脸得色地跳下马车,示意八一给钱,自己带头走在了前面。 双鹿堂门口有专人在登记发牌子。 总共两种牌子,一种,只是来看热闹的,此种无需登记,领牌便进;另一种,来参加竞拍的,这种的需要在名册上签个字。 两种人入场后位置是不同的,竞拍的当然是主座的位置,而看热闹的,就只是偏远角落的看台席。 “竞拍的。”秦义伸手要牌。 对方却没给他:“对不起,参加竞拍的,必须是夫妻二人同行。” 秦义汗。 手臂一张,左右开弓,将位于自己左后方的春兰,和右后方的八一揽着往前一推:“他们二人是夫妻,我是他们的管家。” 春兰和八一互相看了看,汗。 八二在后面更汗,这不久前还说让他跟春兰生孩子呢,怎么又变成跟八一是夫妻了? 然而,最汗的,是发牌子的两人。 这是将自己当三岁小孩呢,还是将他们当三岁小孩? 哪有一个管家锦衣华服的,两个主人却粗布凡衣、一身奴才装扮? 也没多说,按照规矩,给了张竞拍牌给春兰,让八一签名。 自是又是秦义主动代劳了。 然,春兰跟八一给放行进去了,他还是被拦了下来。 理由:竞拍席只有竞拍夫妻能坐,其余的人得拿观看的牌子,去看台席。 秦义瞪了那人一眼:“早说嘛!” 遂唤了已经进去的春兰:“回来回来,你是我媳妇儿,怎么跟别的男人跑呢?” 春兰、八一八二、发牌的两人,集体汗死。 刚说人家是主人,自己是管家,现在又说自己是丈夫? “这位公子若是再这样取闹,我们便要喊人将公子请走了!” 取闹? 秦义一听就不悦了:“爷几时取闹了?” 刚想跟对方理论,一个转眸的瞬间,一抹熟悉的身影入眼,他眸光骤亮,伸手一把攥了那人:“绵绵!” 正文 第251章 她是女人(3末) 绵绵? 若不是自己的手臂真切地被人攥住,弦音绝对不会认为对方是在叫自己。 且不说,这幅身子的正主会不会叫绵绵,单说她现在的装扮,她可是男装好吗?女扮男装!有男人叫绵绵这种名字吗? 刚想说对方认错人了,对方已欣喜地双手握了她的肩:“绵绵,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你,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 说完,也不等弦音反应,径直拉了她的手,跟发牌子的两人道:“现在总可以给我牌子了吧?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是汗了,而是全都傻眼了。 目瞪口呆! 连弦音都被吓住。 尼玛,想撒谎也不看看清楚再撒,她现在是男人,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是夫妻? 两个发牌子实在不能忍了,一人朝里面喊道:“来人,有人砸场子。” 弦音汗。 她还没进去呢,可不想惹出什么是非暴露自己让卞惊寒他们发现,正准备说自己跟这个男人没关系,根本认识都不认识他,眼前蓦地袖襟一晃,微微衣风拂过,唇上传来一阵痛感,等她惊觉过来拿手去护,对方已将她粘贴在唇上的假胡须给撕了下来。 “她是女人,是我未婚妻。”秦义郑重强调道。 众人一阵唏嘘。 弦音:“......” 麻麻地,她的乔装术有那么差吗?她都没开口说话呢,一眼就被他给识破了! 可就算识破了,也不应该当众这样拆穿她吧?她又没惹他犯他,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呢? 刚想骂人,忽的又眼珠子一转。 其实如此也好,如果她一人进去,只能在偏远角落的看台,人那么多,可能什么都看不到,而跟这个男人扮作夫妻进去,就能坐在竞拍席了。 “是,我是他未婚妻,请给我们一张竞拍席的牌子。” 发牌子的人还是有些怀疑,凝眉看着弦音:“他叫什么名字?” 还未等弦音开口,秦义已当即出声:“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她叫绵绵,我自然是......” “没问你!” 发牌子的男人沉声将他的话打断,与此同时,也用手掩住了方才秦义签名的地方,看向弦音。 弦音汗。 她如何知道他叫什么? 不过想想他的那句话,她叫绵绵,他自然是......是什么? 绵绵?难道是...... “情意。” 秦义眉眼一弯,发牌子的人递给她一张竞拍席的牌子,弦音震惊了。 艾玛,她简直是人才啊,这也能蒙对? 只是,这名字,情意绵绵,绵绵情意,真是不能更骚.包俗气了! 如愿以偿,两人进了双鹿堂。 八二一看,八一春兰进去了,他家主子跟这个叫绵绵的女人进去了,就他还在外面呢,连忙唤秦义:“八爷八爷,还有我呢!” 秦义回头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凉快去!” 说完,便紧步追上弦音:“绵绵,做什么走那么快?才数月不见,你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弦音脚步一顿,回头:“你真的认识我吗?” 正文 第252章 还真动了(1更) 秦义不悦了。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真的认识?不认识我知道你叫绵绵?不认识你一身男子装扮,我一眼就能识破?还不是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女扮男装,就方才那一副模样。你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你给我装不认识,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边说,边捂上自己的心口,皱眉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末了,又问她:“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嗯?我就问你这里痛不痛?” 说着,又伸手作势要覆上她的心口,被弦音吓得后退一步避开。 “规矩点,别动手动脚!” 秦义似是有些意外她的疾言厉色,怔了一瞬之后,晃了晃自己的手,笑,一双桃花眼里潋滟翻飞:“我明明只是动手,哪里动脚?” 忽的想起什么,一副恍悟的表情,“我知道了,绵绵说的是,我的第三只脚。” 边说,边垂眸看向自己的下面,一脸的不怀好意:“嘿,别说,还真动了。” 弦音汗。 “流.氓!”扭头就走。 秦义捉了她的腕。 弦音气结:“放手!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的第三只脚?” 话音未落,已扬腿朝他裆.下踢去。 秦义只得松了她的手,后退一步避开。 见弦音冷脸冷眸,秦义又涎着脸笑嘻嘻上前:“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容易生气的。” “我以前怎样?” “以前你肯定羞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数月不见,我的小绵羊,变成小辣椒了。”说完,秦义还啧啧两声。 弦音依旧半信半疑:“那你说我姓什么?” “你先说说看,我早上吃了什么?说对了,我便回答你姓什么。” 弦音汗:“我又没跟你一起,我怎么知道你吃了什么?” “对呀,”秦义点头,“就像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姓,我又怎么知道你姓什么一样啊。” 弦音晕死。 连姓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认识? 不打算与这种人多舌,再度想走,却是被秦义一个旋身拦在了前面。 “当初在大楚的天隐庵见到你的时候,你本来就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呀,就说你叫绵绵,我想着就算知道你的姓,我也不会连名带姓喊你,那样多生疏对吧?也只会叫你绵绵,所以,也没问,今日,你还想因为这个跟我置气不成?” “对了,”他猛地逼近一步“你不是会法术吗?就是一眼看透人心思的那种法术,现在你大看看我,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弦音呼吸一滞,愕然看向他。 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如果说,方才她还有些怀疑,那么此刻,她是彻底相信,这个男人跟她这幅身子的主人是真的认识。 虽然他说的是法术,而不是读心术,想必是这个身子的主人不想人知道她的读心术,就编了法术这个借口。 “我失忆了。”她开口。 只能用这个万年老梗了,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穿越。 正文 第253章 如何跑了(2更) 管深心急火燎赶到双鹿堂的时候,拍卖会还未开始,他领了个观台席的牌子就进去找卞惊寒。 里面人山人海,乱哄哄一片,如同他此刻乱作一团的心里。 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他竟然被这样一个丝毫武功都没有的女人给跑了。 该找的他都找了,也追了一路,始终未能找到那个女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要如何跟卞惊寒交代,卞惊寒又会如何对他?他通通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将那个女人给看丢了,将那个卞惊寒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看牢的女人给看丢了! 他要进去拍卖席找人,却是被拦住了,因为他拿的是看台席的牌子,是无法进去拍卖席的。 心急如焚的他差点跟人家动手,又恐给卞惊寒惹出什么麻烦,只得作罢。 没有办法,他只得在看台席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去看拍卖席里的人。 所幸卞惊寒和李襄韵的一头银发打眼,在他挤出一身臭汗之后,终于看到两人。 两人正坐在拍卖席一角,卞惊寒眉目低垂,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执着杯盖,一下一下轻拂着茶面,李襄韵在旁边似是跟他说着什么。 不能上前,管深只能大声喊:“羌老爷,羌老爷……” 卞惊寒和李襄韵乔装的是羌氏夫妻。 无奈人实在太多,拍卖会又未开始,现场嘈杂得厉害,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喧嚣里。 管深想了想,这个男人没有听到的原因,除了最主要的现场太吵之外,不熟悉自己羌老爷的称谓应该也有一部分。 可是又不能喊他三王爷,更不可能直呼其名卞惊寒,略一沉吟,他朗声喊道:“吕言意,吕言意......” 果然,男人似有所感,手中动作顿住,抬眸左右看了看。 见状,他又赶紧趁热打铁,扯开嗓子喊两声:“吕言意,吕言意,这里这里!” 男人终于回头。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他清楚地看到男人面露震惊,然后蹙眉,然后当即自座位上起身,边上李襄韵似是在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回答,径直挤着席间的人往边上走。 见状,管深也赶紧往看台席的边上挤。 这厢,弦音正在跟秦义说着话,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人在喊“吕言意”,心中大惊,连忙环顾。 并未看到认识的人。 犹不放心,她又再凝神听了听,也未再听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自己听错了。 那头,管深终于挤到了卞惊寒的跟前,还未出声,卞惊寒就已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她呢?” 那一刻,若不是人多,若不是挤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管深差点就要跪了。 “她......她跑了。” “跑了?”卞惊寒面部线条瞬间冷凝,声音几乎从牙缝中出来,“你守在门口,门窗紧闭,她又不会武功,甚至让你无论她找什么借口,都不要理会,她如何能跑了?” “她......她用美人计骗过奴才,然后......”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沉声打断:“什么美人计?” “就是......”管深犹豫着,不敢讲,可又心知,事到如今,不讲肯定交代不了,遂硬着头皮,鼓足勇气道:“就是身上什么都没穿,突然出现在奴才面前。” 正文 第254章 看到什么(3更) 管深的话音刚落,都还未来得及看面前男人的表情,领口处已是一紧,待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衣领被男人抄住,并且自己被拖拽着往人群外走。 虽早有心理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骤雨,却还是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得不轻。 毕竟他也身形高大,而且现场如此之挤,可男人还是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他朝边上拖拽,可见他用了蛮力,也可见他有多气。 不敢反抗,不敢多言,只得脚下配合着男人往外挤,尽量不让男人费力。 被拖到一处假山的位置,男人才一把将他松开,因心下慌乱,又猝不及防,还加上男人松开的时候明显用了力,他差点摔倒在地。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如实禀报!” 见男人脸色阴沉得厉害,眸中亦是冷色昭然,就连胸口都在起伏着,浑身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管深哪敢再有任何隐瞒。 硬着头皮将那女人出汗,让小二买成衣开始,巨巨细细、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一遍。 他发现,他越说男人的脸色越难看,眼底的阴霾更是如同暴风雨前夕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越堆越浓,他吓得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特别是当他说到,那女人什么都没穿从屏风后面突然走出来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杀气,他赶紧说:“奴才当即就背过了身去,然后,然后......” 见男人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心跳突突地继续:“然后,然后,她就说,我在榻上等管家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骤然破口打断,:“你确定可以对自己说的话负责,没有在胡说?” 一字一句,如腊月飞霜。 管深吓得当即跪了下去:“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胡说骗王爷。” 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眸光如刀,一寸一寸将他盘剥,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然后,奴才闭着眼转过身,用内力将蚊帐放下来,准备不理她,这时奴才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一点声音都没有,便上前查看,果然,榻上无人,她已经趁奴才背过身去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男人没说话,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想了想,继续道:“奴才赶紧去追,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找了一圈,亦没找到,奴才只得赶来午国京师跟王爷禀报。” 说完,他偷偷抬眼睨男人,男人依旧没有做声。 死一般的沉寂。 明明边上那么吵那么嘈杂,管深还是感觉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 直到那边有人在喊:拍卖会即将开始,男人才拂袖拾步,准备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又蓦地转身,大步回来,再次一把抄了他的衣领,将他自地上提起来,朝自己面前一扯。 “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管深自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奴......奴才,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如何知道她没穿衣服?”男人咬牙切齿。 正文 第255章 底线在哪(4末) 管深汗。 赶紧又回道:“奴才就只是......只是看到她没穿衣服。” “那还叫什么都没看到!”男人厉声,声音都带上了一抹苍哑。 管深看到他的眼里甚至都蕴上了一抹血色,慌惧得不行,更是不知如何回答,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绕了进去,这个问题似乎怎么回答都是错。 的确,他看到了那个女人没穿衣服,换句话说,等于那个女人让他看光光了,可是,可是他......他该如何表达? “奴才真的只是看到了她没穿衣服,然后当即就背了身,所以,所以......所以不该看的部位,奴才一个都没看到!” 他说的是实情,他后来回想了多次,他真的没有印象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胸,也没有印象看到了她的下面。 可他发现不解释还好,如此一解释,男人眼底越发猩红妍艳,就像是下一刻都能滴出血来。 “你、还、想、怎、么、看?” 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那是他从未见到的卞惊寒。 管深终于在心里肯定,他猜测的没错,今日将他留下看守那个女人,就是为了保护。 与此同时,他也得出一个认知。 自己这次完了。 “奴才......奴才并不想......不想怎么看?” 他要如何说,他也很无奈,他也是受害者? 这一切又不是他想的,他也全程被动。 边上有多人开始维持秩序,让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说拍卖会马上开始,让拍卖席上的贵宾各就各位。 “临走前,本王已明确跟你说过,没看住她的后果,想必你心里有数,你且先给本王等着!” 沉声说完,男人猛地撒手,转身便走。 管深被他的力度甩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脑和背心都撞在假山的石头上,“嘭”的一声。 男人没有回头,丝毫不为所动。 管深痛得瞳孔一敛,待站稳,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 入手一片湿红。 ** 见卞惊寒出去了一趟,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李襄韵秀眉微蹙,“三爷去哪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卞惊寒也未看她,一撩衣摆,坐下,冷声逸出两字:“没事。” 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又见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李襄韵虽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坐定,卞惊寒扬目,搜寻的目光缓缓移动。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女人定然是来了此处。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 知道她滑头,知道她鬼主意多,也知道这方面管深不是她的对手,他想到了种种她能逃掉的可能,然后将所有的可能都做了对策,却还是让她给跑出来了。 竟然***! 想起昨夜她对他表白,坐他腿上,缠他颈脖,亲他唇瓣,他虽知道她在做戏,却还是以为,她就对他一人会如此,却没想到,她对管深更甚! 竟然连衣服都不穿! 一个女人最起码的底线呢? 底线在哪里? 所幸她此刻不在他面前,不然,他想,以他此刻那团心火,他可能会一把捏死她,就像方才有那么一刻,想要掐死管深一样。 正文 第256章 不知廉耻(1更) 毕竟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最重要的,卞惊寒和李襄韵一头银发太打眼,所以,在大家纷纷落座、现场秩序变好之后,弦音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他们两人。 见卞惊寒突然环顾会场,视线正朝她和秦义这边移来,她吓得赶紧倒进秦义的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虽然她换了装扮,虽然她没有涂抹胭脂于脸和下巴之上,但是,她还是恐这个心细如尘的男人认出来。 秦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措搞得一怔,不过旋即就眼笑眉开,自是受用得很,大手就特别顺势、特别理所当然地抚上她的发丝、她的脸。 “拿开你的爪子!”弦音皱眉低斥,“我在躲一些坏人。” 秦义不仅没拿开,还更加地放肆,捏捏她的脸蛋不说,手指还轻佻地描绘上她的唇瓣,他眉眼低垂,笑眯眯道:“做戏做全套,你既投怀送抱,我又怎能没有反应,我们这样郎情妾意、缠缠绵绵,你说的那些坏人才更加不会怀疑。” 弦音气结。 一把将他作乱的手抓住,攥着不放,脚下也不闲着,凭着感觉踩在他的鞋尖上,“你若再不知廉耻,我就不知轻重了。” 秦义挑挑眉,还准备说什么,前方传来礼仪官的声音:“巳时已到,拍卖会开始。” 弦音捏了捏秦义的手,低声问:“在拍卖席的左前方,有一对银发夫妻,看看他们有没有在看我们这边?” 秦义扬目,循着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 一对银发夫妻入眸,他微微眯了桃花眼。 这便是她所说的坏人? 虽两人都白发苍苍,虽只能看到两人的后脑和侧颜,但是,依旧能感觉到两人的与众不同,男的器宇不凡,女的气质出尘。 “没有。”收了视线,秦义垂眸。 弦音闻言,这才敢从他的怀里起来,却还是不放心,让秦义朝前坐了坐,自己往后坐,躲在秦义的后面,这样,就算对方回头看,也看不到她。 这厢卞惊寒和李襄韵都看着前方场上,廉家的家丁小厮们将一幅幅字画悬挂出来。 每一幅画上都画着一件古玩,以及一个孩童,边上有关于此古玩的介绍,以及该孩童的性别年纪。 目光落在三号字画上,卞惊寒瞳孔微敛。 古玩是一个杯盏,孩童嘛...... 画得还挺像。 方才在场上搜寻了一圈没找到那个女人,他便放弃了。 如果她刻意躲避,又岂会轻易让他找到? 既然她来的目的,是因为那个假的她,那到那个时候,她自然会出现。 这头,弦音自是也看到了那张字画,便凑到秦义耳边:“三号,让你的人拍三号。” 秦义“唔”了一声,蓦地侧首,差点亲到她的脸,好在她后仰得快,才险险避开。 “为何三号?那种破杯盏我卖不出去。”秦义问她。 弦音以手掩唇,歪头靠近他低声道:“没看到那张画上的小孩长得有几分像我吗?那是我堂妹。” 既然对方以此孩子为饵,目标是卞惊寒,那,秦义将饵拍过来,便可彻底破坏掉对方的计划。 正文 第257章 我是拍拖(2更) 秦义表现出了为难:“虽然为了绵绵,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倾家荡产、毫无怨言,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怕我银子不够啊。” 弦音汗。 “你有多少银子?” 秦义只手一摊。 弦音见状,猜:“五百两?” 秦义摇头。 “五十两?” 秦义再摇头,回道:“五两。” 弦音:“……” 自是不信:“五两银子你跑来竞拍?而且,你不是说你是王爷吗?” “是被贬为庶人的王爷。”秦义纠正,末了,又道:“绵绵是自己人,我也不想隐瞒,就实话跟绵绵说了吧。” 边说,边压低声音凑近,“我其实是‘拍拖’。” 拍拖? 弦音一怔,什么意思?谈恋爱? 见弦音没懂,秦义又一本正经解释道:“就是竞拍的时候的托儿,负责抬价的,其实自己不拍,只是将价格抬起来,每抬高一百两,可得五两银子,而郁闷的是,好巧不巧,我今日跟对方签的契约,就是负责抬高三号杯盏的价格,所以,方才你说三号,我才没立即答应。” 弦音汗。 “那你今日能不能不抬?” “能是能,只是这样我就得付对方的违约金,双方约好,我抬两次价格,他们两人抬两次价格,”秦义指了指边上的春兰和八一,“事成后对方付给我们二十两银子,若违约,我们就倒付违约金二十两,可我身上现在就只有五两。” 好吧。 弦音头大。 “违约金我来付便是。” 自包袱里掏啊掏,掏出一个银袋,然后又在银袋里掏啊掏,掏了好久,估摸着十五两的样子,掏出来,递给他:“我也只有这么多,既然我们关系这么好,另外五两你且先帮我垫上,下次还你。” 当然,她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是早上卞惊寒给她的封口费以及给李襄韵染头发的服务费。 “好吧,谁让你是我的绵绵呢,别说五两,这时我身上如果有银子,二十两我都会自己掏,又怎会让绵绵出这个钱。” 边说,边毫不客气地将弦音手里的银子接过,拢进袖中。 弦音看着他,没作声,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尼玛,骗钱? 而秦义又似是蓦地想起来:“这样,我也只是不抬价而已,我们还是没有将其拍下来的银子啊,为今只有两条路,一条,你看能不能搞到竞拍的银子,一条,就干脆让别人先拍去算了,到时再让你堂妹偷偷跑出来。” 弦音摇摇头:“不行,若是逃不出来怎么办?所以,拍下来才最稳妥。” “嗯,我也觉得是,”秦义甚是认同地点头,“只是,你能搞到竞拍的银子吗?” 弦音摇头,“搞不到,不过……方才,你不是说,你是这个的‘拍拖’吗?” “嗯。”秦义点头。 “你跟你的人一起负责在他人叫价的情况下抬价,对吧?” “对。” “那我问你,如果你们四次抬价后,他人认为价格太高,放弃了,你们怎么办?岂不是你们必须要买下来了?” “那也是假买,到时再还回去。” “那好,你先假买下来就行,后面的事情我想办法搞定。” 秦义:“……” 正文 第257章 挖坑自埋(3更) 怎么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呢? 秦义抬手扶额:“后面的事情你如何搞定?”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尽管拍便是。”弦音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之态。 秦义有些头疼。 这还真是骑虎难下,自己将自己给坑了呢。 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张从他二哥那里骗来的五百两银票,加上方才从她这里骗来的十五两,一共也就五百一十五两。 就算算上八一手里的五两,其实还没有五两,雇马车用了十文,就当还有五两,一起也就五百二十两。 如果等会儿竞拍,五百二十两能拿下三号还好,如果拿不下来,他去哪里凑钱? 按照他方才瞎掰的,他有四次抬价,一次抬价便是一百两,四次就是四百两,再加上其他竞拍对手的抬价,百分之一万超过五百二十两。 他哪里来的钱付? 其实,就算能拿下来,他也亏大发,那杯盏他真的没地儿卖,他的那些王爷兄弟公主姐妹们谁要这玩意儿? 他这五百两可来之不易啊。 “算了......” “算了......” 秦义和弦音突然同时出声。 异口同声之后,两人皆是一怔。 弦音示意他:“你先说。” 秦义“咦”了一声,“绵绵面前,岂有我先说的道理,自是我家绵绵先说。” 弦音笑着摇摇头。 这男人的嘴啊! 也就一张嘴了。 “我想说,算了,我不竞拍了,让他们去拍吧。” 秦义正为自己挖的坑烦恼郁闷,闻见她竟突然提出放弃,甚是意外。 虽是自己求之不得,却难免心中疑惑:“为何?” “因为......”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方法不可行。 既然卞惊寒专门为了那个假的她而来,自是不会让别人将三号拍去,无论秦义出多高的价格,卞惊寒也只会跟他血拼到底,以更高的价格将三号拍下来。 她前来的目的是帮卞惊寒,而不是帮没帮成,反而坑他多出银两。 这些自然是不能跟秦义说,她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因为,救我堂妹的方式有很多种,而竞拍是最劳民伤财的一种,没必要。” 她如此这般,反而让秦义不自在了。 又见她原本积极得很,忽然变得有些怏怏的、心事重重的模样,秦义以为她是因发现他骗她银两而生气了。 一时说不出来的滋味。 “对了,你方才要说什么?”弦音这才想起他的话还未说完。 “我.....”他本来想跟她摊牌,说自己既不是托儿,是骗她的,也没有银两,所以假拍也拍不了,可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就改变了决定。 “我想说,我虽被贬,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出身,银子我有,看,五百两呢,”秦义自袖袋里掏出那张银票,朝弦音晃了晃,另外,还将她的那十五两也掏了出来,还给她:“这个绵绵收回去,绵绵放心,我有银子,我一定将三号给绵绵拍下来。” 没有托儿抬价,一个破杯盏,就算是个古玩,五百两拿下来应该没问题吧。 正信心满满、豪气冲天,前方拍卖会开始,主事的声音传来:“从一号开始竞拍,每一个古玩的起价都一样,都是白银六百两。” 秦义嘴角的笑都还未来得及敛去,就僵在了唇边:“......” 六、六百两起? 正文 第258章 去男茅厕(4末) 见他一副被打脸的样子,弦音却是忍不住笑了。 这次轮到秦义怏怏的了。 “没事,我们已经放弃了不是。”弦音安慰他。 必须尽快另想它法。 心念电转,脑中快速思忖,她忽的眸光一亮,问秦义:“你会武功吗?” 秦义点点头,“会啊,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去硬抢吧?” “当然不是!”她凑近几分,低声道:“我身上中了蛊,还有一些余蛊没有清,你会武功,能帮我清出来吗?” 蛊? 秦义震惊,愕然看向她。 她点点头,也水眸殷殷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秦义差点在那两汪清泉中迷失掉,蓦地回过神来,“现在吗?” “嗯。” 她没有时间了,越快越好。 “可是这里......” 且不说那么多人,众目睽睽,单说这坐得那么挤,人挤人,就根本无法施展。 “去男茅厕。” 将方才秦义撕下来的那抹胡须重新贴上,弦音背着包袱起身,带头往外走,反正她一身男子装扮。 秦义汗。 转眸看了看前面,前面已经将一号古玩端出来亮相了,是一个灯座,又转眸看看弦音的背影,见她都已经挤出拍卖席了,他只得跟了过去。 这女人真是跟以前变了很多,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竟然会跟他说,去男茅厕! 好在拍卖会刚刚开始,男茅厕里没人。 两人进去,弦音大概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并且非常大方地撸起了自己上衣的衣摆,露出肚脐的部分,告诉他曾经人家是如何帮她驱的蛊。 看着她凝脂一般的肌肤,和粉色小巧的肚脐,若不是驱蛊要紧,秦义还真想调.戏她一番。 本就会武功,也见识过别的蛊,这种东西又都是大同小异,再加上听了她的一番说明,秦义还真的将她体内的余蛊给清了出来,虽然,消耗了不少内力和真气。 “谢谢。”弦音很开心。 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她试了试,发现自己能读到秦义的心里了。 所以,缩骨术也一定恢复了。 “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解个手。”弦音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秦义汗。 “这里是男厕。” “哦,对,那我去隔壁。”弦音发现自己有些欣喜过了头。 扯了假胡须,她往外跑,一副要拉到裤裆的着急模样,跑到门口,又蓦地想起什么,顿住脚。 “你先回席,帮我看看我堂妹被谁拍去了。” “哪有那么快?你堂妹是三号,刚刚才一号。” “可我要解的是大手,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有些便秘,可能要很长时间。” 秦义:“......” 无语了一瞬以后,眉眼一弯,“啧啧”摇头,“绵绵,你知道吗?虽说你失忆了,性情大变,但是,我怎么就看着那么欢喜呢?变得越发对我胃口了,我就爱你这个样子,公然说要废了一个男人的第三条腿,青天白日,明目张胆进男厕,跟一个男人说自己要解大手,还说自己便秘,绵绵,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给你这个。” 边说,边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哎呀,再说下去,我可能还会成为你见过的拉在裤子里的第一人。”没有时间跟他多言,弦音快步跑进了女厕。 正文 第259章 认错人了(1更) 女厕里也没有人。 弦音赶紧站好、舒展、闭眼、凝神、凝力...... 再睁开,果然,缩骨术果然恢复了! 弦音太开心,又恐像这段时间一样,时灵时不灵的,她还静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腹不痛,缩骨也未变。 一颗心难掩激动。 尼玛,她发现,此刻的欣喜程度完全不亚于刚穿过来不久,第一次发现这幅身子会读心术和缩骨术时的心情。 连忙打开包袱,开始换装。 幸亏她的小衣服一直带着。 不对,她突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她的衣服跟钱袋在吕言意的包袱里,这是卞惊寒、管深他们都知道的事情,那如果她还穿着这身衣服出现,他们不奇怪吗?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她也没有时间再去买一套新的。 幸亏是三王府的婢女服,每个下人本就是有好几套换洗的,所以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包袱不能背了。 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了出来,还有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一起全部揣进袖袋,再将空钱袋,以及换下来的衣服,都塞进包袱里。 一边使劲束着包袱,挤压、揉捻,尽量让其体积最小,一边抬头四望,见茅厕男女一墙相隔的上方有个房梁,几根木头的交接处放个包袱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太高,她放不上去。 所幸边上有个空马桶,她将其倒扣在地上,踩上去,再踮起脚,才勉强将包袱放上房梁。 将马桶归还到原来的位置,她又抬手扯掉了头上的发带,散了原本男式的公子髻。 没有发簪,不好盘女式发髻,婢女髻都不好弄,可一头的黑长直,她又嫌披着太碍事,干脆动作麻利地随随编了个麻花辫。 出茅厕之前,她趴在门口,微微探了点脑袋瞅了瞅,见秦义已经回席了,外面没人,她这才理理衣服,大大方方走出来。 应该没那么快拍到三号吧? 前院里竞拍正热火朝天,提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弦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若这个时候出现在卞惊寒的面前,那那个假的就不攻自破了。 不再竞拍,卞惊寒就也不会入局涉险。 刚走进前院,准备从看台席边上挤过去,手臂却是猛地被人一攥,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就已经被人拧起,拖拽着往一旁走。 “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还想跑,马上都要去富贵人家做干女儿了,跑什么跑!” 弦音吓得不轻,又有些懵逼。 见抓她之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装扮来看,跟方才在拍卖台上挂字画的那些人是一样的,又想了一下他方才的骂咧之语,所以...... 所以,将她当成了那个假的她? 汗! “等一下,大叔......” “你认错人了”几个字还未说出口,肩胛处倏地一重,她就瞬时失了声。 再张嘴说,亦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弦音晕死,这个男人竟然点了她的哑穴。 如此一来,她想呼救都没办法,只得挣扎,可对方明显是个练家子,力气大得惊人,直接提着她,朝一处走去。 “马上就轮到你三号了,老实点,说不定能寻个好人家!” 正文 第260章 见新主子(2更) 被拧着一顿疾走,弦音几乎半吊着,直到进了一扇门,来到一间屋里面,她才被连扔带丢地放下来。 “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就离开了。 弦音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屋子里有好几个小孩,都七八岁、八九岁、十来岁的样子,或坐着,或站着,全都看着她。 “方才你跑的时候,我就说了,肯定跑不掉的,哎,果然被抓了回来。” 其中一个小孩开口道。 弦音没做声,另一个小孩也开了口:“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就算换身衣服,换个发式,有什么用,逃不掉的。” “是啊,不要跑了,好歹我们是被人家买去做干儿子干女儿,再差也是个下人吧,跑出去能怎样呢?还不是得乞讨,还不如被人家收养呢。” “我也觉得是这样,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现在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应该感谢廉老爷才对,刚刚一号就被一个富商买走了,现在正二号在交接,马上就轮到你了,不要跑了。” 弦音虽不能说,但是能听,竞拍的声音就响在附近,由此可见,这间房间应该就在拍卖台的后面。 脑中又快速将几个小孩说的话过了一遍,她也明白了一个大概。 就是那个假冒她的孩子逃跑了,结果,她被当做那个孩子给抓了回来。 尼玛,要不要那么倒霉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等会儿卞惊寒会拍下她,不然,她真的要哭死。 对了,那个假的跑了,危机是不是就解除了,卞惊寒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 不对。 不对不对。 那个假的为何跑? 从这几个孩子的说话可以看出来,他们对这次拍卖是充满希望和感激的,毕竟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在这之前,他们都只是奴役市场被人买来买去的低贱下人,今日之后,可能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公子。 如果那个假的她,本身就是细作,就是对方的人,任务未完成,肯定不会逃跑。 而如果只是被利用的,毫不知情的小孩子,应该也不会逃,应该像面前的这些小孩子一样,充满希冀才对。 为何逃? 人,只有在危险面前,才会想到逃。 所以,那个孩子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危险,对她自己不利的危险。 是什么呢? 虽不能说话,但好在读心术还能用。 然而,郁闷的是,她将屋里的几个小孩子全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刚准备去门缝边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守着,门就开了,方才抓她来的那个男人拾步走了进来。 “三号已经被人高价拍下了,现在带你去见新主子。” 弦音眼睫一颤,被拍下了?这么快? 大概是怕她再跑,男人直接过来攥了她的手腕,看似牵着,实则是钳制着地带她出了门。 路上,弦音跟男人示意,让他解开自己的哑穴,被男人直接无视。 出了两道门,进了一道门,眼前视野突然一开,弦音发现自己就被带到了拍卖台上。 入眼是场下乌泱泱的人,包括竞拍席,也包括看台席。 下意识地,她第一时间就朝卞惊寒和李襄韵的位置看过去。 正文 第261章 不要过来(3更) 让她意外的是,不见卞惊寒的人,只有李襄韵一人坐在那里。 什么情况? 她又转眸看向秦义的位置。 秦义竟然也不在。 搞什么? 浑身神经忽的紧绷,一颗心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正砰砰仿佛要跳出胸腔之际,听到有人声响起:“请羌老爷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将这杯盏拿去,以及这个孩童带走。” 羌老爷? 她怔怔转眸,便看到一伟岸身姿立在拍卖台的入口处,手执毛笔,正在签字,银发俊颜、龙章凤姿,可不就是卞惊寒。 那一刻,弦音竟莫名眼窝一热。 一颗心大起大落。 他在。 他在就好! 还以为他哪里去了呢?原来也上台来了。 高高拧起的一颗心瞬间安定。 她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拍下三号,她只知道,她猜测的没错,他一定会拍下她。 她看着他,看着他的侧颜,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站在这里。”边上有人指了指台中央的位置。 带她来的那个男人便继续攥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指定的那里。 站定抬眸的瞬间,弦音正好对上那个指定她位置的人的眼睛,一条心里跃然而出。 【等会儿要站远点,以防自己被砸到】 弦音呼吸一滞,砸到?本能地就想抬头去望,可,还未仰起,后颈已是一痛,再下一瞬,她就无法动弹了。 待她意识过来自己是被人自后面不动声色地点了定穴,心头大骇。 所以,她现在是,既被点了哑穴,又被点了定穴,换句话说,就是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慌惧间,她想去看卞惊寒,无奈脖子不能动,根本无法如愿。 脑子里又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的心里———等会儿要站远点,以防自己被砸到。 所以,等会儿这个拍卖台上方肯定会有什么东西砸下来,砸中的肯定是她这个位置,而什么时候砸?定然是卞惊寒过来带走她的那一瞬。 天! 她被自己的这个推测吓到,与此同时,她也深深地知道,这不是推测,一会儿这就会变成现实。 她想叫,想跑,想告诉卞惊寒,想阻止他上前...... 然,此刻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也终于明白那个假的她为何要逃了? 一定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知道自己是个死饵,才会想要逃走。 现在怎么办? 又传来主事男人的声音:“恭喜羌老爷,这个杯盏请收好了,另外,请羌老爷将那小女孩领下去吧。” “好。”卞惊寒低沉醇厚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却是让弦音心头狂跳。 不,不要!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卞惊寒! 如果他不过来,不仅他不会死,她自己也有一线生机,毕竟对方的目标是他,如果他不上前,东西应该就不会砸下来。 然,她心底的呐喊谁也听不到,就像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的那份慌惧和绝望一样。 不能动,也不能言,她只能尽可能地活动眼珠,眼尾余光中,她看到男人衣袍轻荡,自侧边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正文 第262章 来送死的(4末) 越来越近。 整个人都走入了弦音的视线,眼见着就要近前。 弦音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试图用眼神阻止他,蓦地听到一道清润如珠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 卞惊寒脚步顿住。 弦音心头一喜,虽没看到人,但是听那声音她已知道是谁,是李襄韵,李襄韵上来了。 这个时候突然上来,是发现了不对,来及时阻止卞惊寒的吗?毕竟是一门之主,观察洞悉能力应该不同一般。 正这样侥幸地想着,就听到李襄韵的声音再次传来:“看前面一号二号都是夫妻二人一起上来领人的,妾身又怎么能让老爷一人?” 弦音汗。 大汗啊。 还以为是来阻止的呢,原来竟又是一个来送死的,啊啊啊啊,怎么办? 心急如焚之际,她一个眸光转动,看到方才那个让她站在此处的男人快速退到了台子边上,并侧首朝一个方向微微点了一下头,那一瞬间,她从他的眼里读到一个字:【放】。 弦音大骇,本能地惊叫:不要过来!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破喉而出、真切地传入到耳朵里的前一瞬,她看到卞惊寒似是已觉察到了危险,飞身而起,快如闪电,朝一个方向扑去,并伴有一声:“小心。” 那个方向是李襄韵。 弦音脑中一片空白,听到自己的声音,惊觉自己的哑穴和定穴竟都解了,拔腿就准备跑,却已然太迟,“轰”的一声,竞拍台上方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下来。 场下惊呼声四起。 她绝望闭眼,准备承受这生死一击,却蓦地感觉到身子一轻,被一股外力裹起,然后就是极快地翻滚。 她愕然睁眼,对上男人漆黑的深瞳。 卞惊寒。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他深瞳里激涌的情绪,翻滚蓦地停下,她的后脑一痛,似是撞到了哪里,再下一瞬,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弦音悠悠醒转,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待思绪和记忆慢慢回笼,她发现自己大难未死,正躺在一间厢房里的躺椅上。 卞惊寒坐在旁边,右脚踏在一放倒的矮凳上,裤管卷到膝盖的位置,管深蹲在前面,正在给他的腿包扎。 弦音眼帘颤了颤,他受伤了? 撑着身子坐起,“王爷。” 卞惊寒似是震了一下,蓦地回头,却又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将脸收了回去,没做声。 倒是管深很激动:“你醒了?没事吧?” 弦音摇摇头,发现头还有些痛,她摸摸后脑,回道:“没事。” 然后,又转眸看向卞惊寒:“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男人依旧没有理她。 方才至少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完全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兀自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 弦音咬了咬唇,她知道他肯定会生气,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而他又不知道个中详尽,在他的眼里,她就是那夜在仙居屋失踪的。 或许跟管深一样,觉得她是因为他不同意她跟管深薛富一间房睡,所以赌气出走,才会被人抓去奴役市场卖,才会导致了这一场纠复。 正文 第263章 简直坑爹(1更) 卞惊寒不说话,管深便也不敢多言。 气氛有些尴尬。 弦音瞅瞅卞惊寒沉默冷硬的背影,又看看管深,再环顾了一番厢房,厢房里没有床榻,只有桌椅之类的东西,想必还是在双鹿堂。 不见李襄韵,弦音便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姑娘没事吧?” “没事,李姑娘正在前面处理.....”管深回得也快,可话说了一半,意识到卞惊寒沉着脸,又赶紧收了声音,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他有笔死账还挂在那里呢。 见主仆二人如此,弦音笑笑,也不以为意。 一时间偌大的厢房里静谧得厉害。 好在李襄韵不多时就来了,见弦音醒了,问了句没事吧,也未等弦音回答,便转眸看向卞惊寒。 “一切看起来像是个意外,竞拍台上的那根大铁柱会倒,是因为铁柱经年风吹日晒,底下又垫着枕木,木头同样年数久远,很多地方已被虫蛀,枕木坏掉,铁柱失去平衡,所以倒了下来,铁柱一倒,就连带着上方所有的桅杆和彩架一起倒了。” 弦音长睫颤了颤,嘴巴有些痒,很想说,这不是意外啊不是意外,却又不敢贸然讲,怕自己无法交代。 卞惊寒沉默了片刻之后,出了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能说明对方太狡猾,设计周全。” 艾玛,英明! 可李襄韵似乎并不这样以为:“有人想对三爷不利襄韵是知道的,襄韵不明白的是,就算路上追杀不成,也有其他的方法不是,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卞惊寒轻嗤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一切看起来就是一个意外?让本王死于意外多好,如此,父皇和皇室那边也不会多查。” “这倒是,”李襄韵点点头,“听说,廉如开已经让人报官了,另外,他还让他的人退了一半银两给我,说是表达对您受伤的歉意之情。” 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管深:“这一千两银票你收好。” 弦音闻言,心里“靠”了一声。 退了一半是一千两,那拍下那个破杯盏和她,卞惊寒岂不是花了两千两银子? 简直坑爹啊! 管深看着李襄韵手里的银票,又征询的目光看看卞惊寒,见卞惊寒没做声,便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 弦音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她两度从他眼里看到心里的人。 对! 有些小激动:“我看到有一个人特别可疑,在东西砸下来之前,就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往边上躲得飞快,或许能从他身上查起。” 然,一直不理她的某人当即一盆冷水泼下来:“你以为那些人还等在那里让你查?” 而且泼冷水的时候,依旧没有回头看她。 弦音汗。 好吧,想想也是,说不定人早不见了,就算在,也定然什么都查不出来,山洞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这些人的死忠,宁死也不出卖背后的人。 李襄韵看了她一眼,没做声,也在管深边上蹲下来,查看卞惊寒的伤。 见缠裹的布条都被血染红了,李襄韵秀眉微蹙,一脸的心疼。 “方才三爷不应该那般急着救襄韵,毕竟襄韵有武功的,能自己脱身,那么短的时间,三爷救完襄韵,又去救那丫头,怎么够?若第一时间去救小丫头,三爷也不至于会受伤......” “管深,马车准备好了吗?”卞惊寒将李襄韵的话打断。 正文 第264章 还我绵绵(2更) 李襄韵不意他会如此,小脸露出几丝尴尬,何其通透之人,自是也不会再不知所谓地继续,便抿了唇,没做声。 管深正在那里七想八想着吕言意那件事这个男人会如何处置他,突闻男人点名,一时有些反应跟不上。 马车准备好了吗? 他让他准备马车了吗? 见男人脸色越发不好,他连忙回道:“等奴才将伤口包好,就马上去准备。” 管深心里的疑惑尽数落入弦音的眼中,她自是就猜到了卞惊寒之所以这样问,其实只是想借机打断李襄韵的话。 为何不让李襄韵说? 是因为李襄韵说得不对,让他生气吗? 李襄韵说,她会武功,他不应该第一时间救她,而是应该先救毫无武功的她,所以,他生气了?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弦音觉得好奇怪,明明在竞拍台上,她看到他先去救李襄韵,她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啊,她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他们是有情之人,而她,只是一个下人。 一直到刚刚,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都觉得他先救李襄韵是应该的,哪怕李襄韵会武功,他后来能救她,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可是很奇怪,此刻,他打断李襄韵话的此刻,她却莫名生出几分酸涩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才让王爷受了伤......” 她刚开口道歉,就被男人蓦地回头厉声打断:“本来就是你的错!” 动作之突然,声音之大,吓了弦音一跳。 不止她,管深跟李襄韵也是很意外。 男人眸光如刀,阴鸷得厉害,盯在弦音的脸上,正欲再说什么,门口忽的传来叫嚷声:“绵绵,绵绵......” 弦音脸色一变。 汗,秦义! 随着声落,秦义已经出现在门口。 管深当即站了起来,只手握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满眼戒备地看着他。 秦义也未进来,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朝厢房里面望,看到弦音,眸光一喜:“看到你堂姐没?” 弦音心里更是汗得厉害。 见原本落在秦义身上的目光,齐刷刷都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李襄韵跟管深的,还只是疑惑,而某人的视线那简直......简直就像是要将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她只得硬着头皮装出一脸懵逼、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样子,反问秦义:“公子是在问我吗?” “不问你还能问谁?”秦义没好气地回道。 “可......可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堂姐啊,公子是不是搞错了?”继续矢口否认。 “就是绵绵呀,你堂姐绵绵,她专程为救你而来,我怎么可能搞错?我们一直一起的,她上个茅厕就不见人了,我到处找也没找到......” 话没说完,似是蓦地看到卞惊寒,又转眸看看李襄韵,一脸恍悟,伸手指向两人。 “我知道了,是你们!绵绵一直在躲着你们两个,怕被你们发现,说你们是坏人,一定是你们对绵绵做了什么,对,肯定是!快将我的绵绵交出来!” 管深汗。 李襄韵无语。 弦音满心崩溃。 卞惊寒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正文 第265章 无理取闹(3末) 而秦义丝毫不理会这些,转头吩咐身后的春兰和八一:“去给爷搬个凳子来!” 八一领命离开,眨眼功夫就回来了,不知从何处搬了个软椅。 秦义伸手接过,“嘭”的一声往门口一放,撩袍坐下,二郎腿一翘,整个堵在门口,“不还我绵绵,就休想从这间屋子离开!” 看着他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李襄韵摇摇头,转眸看向卞惊寒。 管深亦是,他现在想出去准备马车都不行。 当然,最煎熬的还是弦音。 简直要暴走了。 一个头两个大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人? 抬手捏眉心,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卞惊寒他们都在,她连编个理由将秦义支开都不行。 现在该怎么办? 两厢沉默,两方对峙。 卞惊寒将裤管缓缓放下,一甩衣摆,起身。 管深和李襄韵见状,连忙上前,作势要扶他,却是被他双手拿开:“不用。” 两人也不好坚持,只得作罢。 卞惊寒眼梢一掠,瞥了弦音一眼。 弦音呼吸一滞,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甚至还未来得及捕捉里面的情绪,他已将视线收回,举步朝秦义面前走。 秦义也不理他,翘着二郎腿歪在软椅上,望着门头上的什么东西,脚下晃荡,手上也不闲着,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在玩。 一直走到秦义近前,卞惊寒停住,长身玉立,徐徐开口。 “想必是这位公子有什么误会,我们根本不认识公子口中的什么绵绵。” 语气不轻不重、不缓不慢,明明是很客套的话,不知为何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寒意,包括弦音,当然也包括秦义。 秦义眼帘微微一颤,扭头看他,一脸的不信。 “是吗?可是绵绵跟我说,她是她堂妹。”秦义扬手点了点弦音。 弦音眸光微闪,也不等卞惊寒回应,立马接到:“许是她搞错了,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堂姐。” 秦义闻言坐直了身子,“小丫头,不要怕,爷在,爷给你做主,不要慑于他们的淫.威就不敢讲。” 弦音汗。 “不是,这位公子,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真的没.....” “不要说了!”秦义扬手,将她的话打断,然后又朝卞惊寒勾勾手:“快将绵绵交出来。” 卞惊寒轻嗤了一声:“所以,公子是打算无理取闹到底了?” “谁无理取闹了?”秦义当即就不悦了,“无理的是你们,别以为威胁小丫头不让她说实话,爷就信了,小丫头跟爷家绵绵相貌可是摆在那里呢,不多说,两分像绝对是有的,定然是堂姐妹无疑。” 弦音心口一撞,艾玛,竟然忘了这茬儿。 正心跳突突,不知如何回应,卞惊寒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这世间相像之人何其多,公子就凭这个扣我们帽子,也叫有理?另外,公子莫不是以为,拦在门口,就能困得住我们?” 最后一句明显透着寒气和不耐。 秦义闻言,噌地一下,愤然起身:“怎么?想打架是吧?” 正文 第266章 要逼死她(1更) 打架? 几人汗。 而让几人更汗的是,他们英明神武、超凡脱俗,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屑与人动手的王爷竟然薄唇轻启,咬出五字:“的确,手正痒!” 话音落下,都没给任何人反应之机,已是一道掌风劈出,击在秦义的那张软椅上,只听“哐当”一声,木屑四散,软椅坐垫上的棉花纷扬如雪。 再看,好好的一张椅子已成一堆烂木。 几人惊错。 特别是秦义,更是汗哒哒,如果这一掌是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身上......他都不敢想。 然,都是血性男儿,而且,这一掌虽然击在椅子上,无异于打在他脸上,显摆和威胁的意味尽显,他几时受过这等闲气和侮辱? 当即炸毛,也猛地提起一道掌风朝卞惊寒的脸上劈去。 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无法反应,几人惊呼,以为卞惊寒一定会挨上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卞惊寒头一偏,那道掌风便擦着他的耳边过去,最后落在他身后的墙上,几人都感觉到屋子一震,墙面也被击掉了一大块,泥土四飞,屋里几人都扬手掩避。 卞惊寒见状,寒眸一敛,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的同时,攥起秦义的胳膊,带着他一起飞向外面。 秦义又岂会受他钳制,两人就在半空中打了起来,边打边落于外面的空旷之地。 李襄韵跟管深互相看了看。 “三爷今日怎么了?”李襄韵秀眉微蹙。 她了解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沉不住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轻易与人交手的人,何况还是这种时候? 既然要乔装,既然要不动声色,既然不能暴露身份,他又怎会在这样的时候,去跟一个泼皮无赖动手? 管深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这样? 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或许还是他将吕言意看丢的那件事。 于是原本就慌乱的一颗心更加拧成一团。 看来,他真的死定了。 见李襄韵出门,他也连忙紧步跟上,一起密切关注着打斗中的两人。 两人皆武功高强、出神入化,皆不遗余力、招招狠戾。 春兰和八一同样是站在那里,忧急地看着自家主子,目不转睛,不敢有一丝松懈。 疯了! 弦音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要被这两个男人给逼疯了。 虽不懂武功,但是,卞惊寒的武功有多厉害,她早已见识多次,而秦义又有多强,从他给她驱蛊,以及方才的那一道掌风,也能看出。 强强对决,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何况,秦义给她驱蛊,已内力大损,卞惊寒为了救她,已腿部受伤。 这......这、这该怎么办? 这是要逼死她的节奏吗? 外面衣袂翻飞声、掌风交接声、拳打脚踢声,乒乒乓乓、哐哐当当、嘭嘭啪啪,声声入耳,弦音再也无法坐视。 不行,得阻止,得阻止他们两个继续打下去。 脑中快速思忖的同时,环顾屋内,见有个香炉,她赶紧瞅瞅门口,见李襄韵跟管深站在门口,注意力都在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身上,她快步跑向香炉。 正文 第267章 也不敢惹(2更) 香炉里有半截没有燃完的香,倒是能当笔,如果有纸就好了,就可以写个字条想办法塞给秦义,可是根本就没有凑手的纸。 又不能变回本身的样子,且不说这么多人在门口,她不能上演鬼剧,变大她也没有衣服啊,而且,变回本身,小弦音又得失踪,又得引起各种纠复。 实在没有办法,见香炉里香灰很多,她心一横,一手抓了一把,也出了门。 外面两人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舍,看样子,两人都没讨到好,秦义的一只袖子都没了,卞惊寒的袍角也破了,从两人的闷哼声和脸色来看,也不难看出,两人皆受了不轻的内伤。 “李姑娘,王爷受伤在身,这般打斗真的没事吗?李姑娘武功高强,怎么不去阻止二人?” 并未立即贸然上前,弦音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襄韵身上。 毕竟这个女人会武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而且,于卞惊寒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人,在竞拍台上,会第一时间去救她,此时自是也不会伤到她,她去阻止,最合适不过。 李襄韵摇摇头,也未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打斗的两人身上,只轻叹地道了句:“阻止不了。” 她要如何阻止?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他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得了,如果能轻易阻止,他就不会轻易出手。 今日的他很反常,似是在隐忍,又似是在喷薄着巨大的怒气,这样的他,她也不敢惹。 见李襄韵如此,弦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管深她更加不能指望,毕竟,同她一样,管深只是一个下人,李襄韵都不敢做的事,他更加不敢。 别无他法了,只能自己来了。 弦音闭眼,深呼吸,睁开双眼的下一瞬,直直朝打斗的两人跑过去。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打斗的两人身上,等她进入视线,发现她举措的时候,她已快跑至两人近前。 李襄韵和管深大骇,特别是管深,刚准备喊她回来,就见她已停了步子。 弦音自是不会再近前,她虽不会武功,却也深知这两个男人不是普通的打架,而是高手过招,贸然上前,只会被伤,所以,在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陡然刹住脚步,然后,对着两人扬手一抛。 香灰瞬时弥漫纷扬。 一手抛出再一手,弦音用了大力,又加上正好风向朝他们那边,香灰正好将二人笼罩,如春日的细雨绵绵,又如冬日的细雪纷扬。 世界戛然静了。 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不对,没静,是除了两人的咳嗽声之外,一切静了。 香灰洋洋洒洒中,弦音清楚地看到,香灰落在两个男人发上、脸上、衣上,将原本就狼狈的两人搞得更加的灰头土面,也清楚地看到,两个男人由懵逼,到震惊,再到愤然的表情,眸光如刀,两人齐齐看向她。 弦音呼吸一滞,本来想好的说辞全都忘到了脑后。 视线所及之处,正好看到有个装扮似双鹿堂的人走到他们原本的那间厢房门口,似是正在问管深和李襄韵问题,她蓦地想起什么,心念一动,连忙扬手指向那人。 正文 第268章 不奉陪了(3更) “你们将双鹿堂的椅子和墙面打坏了,现在人家过来要求赔偿。” 两人终于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过去,看向门口,可只一眼,又都纷纷转回来看向她。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人家说,那张软椅是古物,好像是前朝谁人的,被你们打得稀巴烂,要我们赔偿两千两银子,还有那墙面,墙面破出那么多,得重新修葺,而且,墙基都歪了,说他们双鹿堂的房子都是连着的,不好修,也要我们赔上一千五百两,一起要我们赔三千五百两银子,那人说,你们先将银子赔了再打也不迟,否则,正好官府还在前院查台子坍塌一事,他就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我也是没有办法,怕喊不住你们,又拉不住你们,只得用香灰,请二位见谅!要不,你们先将银子拿出来,将那人打发了再打吧,你们看那人还在那纠缠李姑娘和管家大人呢。” 弦音边说,边朝两人各伸出一手。 卞惊寒没做声,脸色沉郁得可怕,秦义鼻子里连哼几声:“赔钱是小事,爷有的是银子,只是今日这事,轮不到爷赔,谁无理谁赔,爷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已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几个纵跃,就不见了人影。 “八爷。”春兰跟八一见自家主子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弦音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她其实只是临时起意那么一赌,毕竟她还不了解秦义这个男人。 她只是想到,他连一个大熟人,还是他口口声声“我家绵绵”的大熟人,都想方设法地去骗区区十五两银子,定然是一个钻到钱眼里面的人,而他自己身上只有五百两银票,却又好面子好得紧,所以,才用的这招。 没想到这个办法真的有效。 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卞惊寒的同时,正撞上他紧紧攫过来的目光,她眼皮子一跳,艾玛,差点忘了,走了一人,还有更难对付的一人呢。 杵在那里不动,就盯着她是几个意思? 眉眼一弯,她快步过去,涎着脸给他拂拍身上的香灰,边拂边道歉。 “王爷,真对不起哈,我是实在想不到怎样才能让你们停下来不打了,才出此下策,方才我说赔钱那什么的,也是瞎编的,就是骗那个男人,虽然我知道王爷武功盖世、天下无匹,但是,我还是担心王爷,毕竟王爷受着伤,且这伤还是因我而受,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理,才会......才会如此......” 男人身形高大,如松柏一般笔挺挺而立,纹丝不动,也不做分毫倾身。 她个子小,拂了他袍角、腰带等地方,就只得踮起脚尖拂他的衣领和肩上。 男人垂目凝着她,长睫上沾染的香灰薄薄一层,遮住了眸子里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 见他原本俊美如俦的一人,被香灰搞得......眉上、睫毛上、鼻翼上都是,弦音的内心其实是想笑的,但是,她笑不出,反而真切地感觉到了泰山压顶一般的窒息。 好怕他一掌拍死她,或者一爪捏死她,安全起见,她只得转到他身后,去拍拂他背上的灰。 正文 第269章 有很多话(4末) 这时,李襄韵和管深也快步过来。 “王爷没事吧?” “三爷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襄韵一脸关切,又满眸疑惑:“那人怎么突然跑了?” 方才她跟管深离得远,又加上当时双鹿堂的人刚好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只看到聂弦音这丫头朝打斗中的二人撒了一把什么灰,将二人逼停下来,听不到这边说什么,所以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 卞惊寒没有做声,薄唇紧抿。 略一沉吟,又问:“需要我派人调查一下他的底细吗?” 弦音呼吸一滞。 “不用,一个小混混而已,”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出了声,“我们有正事要办。” 一颗心大起大落,弦音踮起脚尖,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嗯。”李襄韵点点头。 眉尾却是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其实很想跟面前的这个男人玩笑一句,哦,三爷还知道有正事要办呢,方才那般不管不顾、一副跟人家决一死战的样子,还以为三爷忘了正事呢。 当然,她没说,是没敢说。 因为男人的脸色依旧很不好。 见他眉毛上和睫毛上都是灰,她非常顺手,也非常自然而然地抬手去拂,男人却是正好举步朝厢房的方向走,她的手便堪堪错过。 其实,手落在半空中的不是她一人,弦音亦是。 弦音正好踮着脚尖在拂他的后衣领,也不意一直纹丝不动的他怎么就突然移步,因为踮着脚,他突然撤离,她还朝前栽扑了一步,差点撞到李襄韵。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谢谢李姑娘。”弦音赶紧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没事。” 就在两人对话的当上,传来男人寒如飞霜的声音:“聂弦音,给本王滚过来!” 弦音心口一撞,看向男人缓步走向厢房的背影,完了,要算账了! 也不知他会从哪一笔账算起? 咬了咬唇,她看看李襄韵,又看看管深。 前者只是轻凝了眸光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后者管深微微一叹:“王爷爱干净,你虽是好心,可撒灰却是有些莽撞了。” 然后,则是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弦音没吭声,管深以为卞惊寒是因为方才撒灰之事生气,可她心知,何止这一件,最生气的,是她落入贼人之手吧。 硬着头皮,她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进了厢房,卞惊寒撩袍在他方才的位置坐下来,她低着脑袋,双手绞着衣襟,站在他面前。 不敢抬头看他,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视线盘旋在她的身上。 如芒如刺。 “想必,你有很多话要对本王说吧!” 卞惊寒率先开了口,语气很平静,但是,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心里的惧意所致,她却生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弦音长睫轻颤,她就说吧,他不是因为撒灰一件事在生气,因为在这之前,他已是气得不轻,理都不理她,好不容易理了一次,是大吼一声,本来就是她的错! 总归是要有所交代,躲是躲不过,回避也是回避不了的。 强自敛了心神,她缓缓抬起头。 2 第271章 极力隐忍(1更) “对不起,我错了,我也知道自己错了。” 任何时候首先承认错误总归没毛病、最稳妥。 卞惊寒没接话,就凝着她,她又感觉到了那种慑人的气场和压力,很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她继续。 “那夜在仙居屋客栈,我担心流云对我下毒手,想要跟管家大人和薛富大哥他们一间房,王爷不同意,我心里的确有些气恼,最主要的,还是害怕,我还只是一个孩子,流云想要对我下手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我不敢呆在客栈里,就出了门,本想着在附近再投一个店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回去仙居屋,谁曾想在路上碰到了人贩子,直接将我给绑了,带到了午国的奴役市场去卖,然后被廉大善人买了下来,带到了这双鹿堂拍卖......” 弦音边按照众所周知的那样说了一遍,偷偷睨着卞惊寒的神色。 对方神色未动,眸中寒意却越发昭然。 弦音心头一跳,略一犹豫,还是跪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不该擅自离开,请王爷看在我也差点丢了小命的份上,请王爷不要生气,我一定改,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发誓。” 那十二分的真诚,连她自己都信了。 男人微微眯了眸子,睥睨着她,薄唇轻启,终于开了口,声音也越发得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你也知道自己自以为是,你也知道自己不该擅自离开,你也知道自己差点丢了小命!” 一句比一句音量拔高,说最后一句“你也知道自己差点丢了小命”的时候,更是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几乎嘶吼出声。 弦音吓得一下子跌坐在自己腿上,害怕地看着他。 男人胸口起伏,居高临下,眸光深绞着她,以弦音跌坐在地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袍袖下紧紧攥握起的拳头。 弦音面薄如纸,大气都不敢喘,觉得他似是恨不得一拳砸下来打死她,却又在极力隐忍。 见他袍袖一动,她吓得本能地闭起眼,只听“嘭”的一声,她浑身一颤,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她睁开眼,便看到他一拳砸在了她醒来时躺的那张躺椅上。 躺椅自是经不起他这般一拳,四分五裂。 弦音长睫颤抖,一颗心更是抖得厉害,尼玛,要是这一拳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岂不是成了肉酱? 见男人盛怒的模样,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更甚的举措,果然,男人忽然伸手探袖,她戒备地直起身,却见男人掏出的是一张纸,往边上的桌上一拍,他猛地转身,径直往外走。 门口,李襄韵一人站在那里,管深去准备马车去了。 见他出来,李襄韵转眸看向他,没多话。 倒是他先开了口:“回客栈,让她跟你同一辆马车。” 话落,脚下步子一直未停,上了回廊,朝双鹿堂大门的方向走去。 李襄韵看着他的背影,又侧首看看跪坐在厢房里面傻愣愣的弦音,道了声:“走吧。” 也拾步上了回廊。 2 第272章 很显然吧(2更) 厢房里,弦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从地上爬起,好奇地去看卞惊寒留在桌上的那张纸是什么。 艾玛。 赫然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想来应该是将人家的一张软椅,一张躺椅,还有墙壁弄坏了,留下赔给人家的。 真有钱! 弦音啧啧摇头,转身出门,走了几步,脚下又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样,挪不动了。 如果自己将那五百两银票换成五十两,是不是太不厚道? 不不不,与廉如开打着行善的幌子沽名钓誉比起来,她这才叫善举,为民除害。 不对,为民除害这个词用得不当,有些过了哈哈。反正就是廉如开已经那么有钱了,今天一番拍卖下来,又不知谋取了多少暴利,她只是顺走四百五十两而已,对他来说完全九牛一毛。 何况,这银子原本还不是他的,是她家王爷的。 这般想着,她就义无反顾地回了身,非常理所当然地掏出自己袖中的五十两,将那五百两换了下来,然后出门,小跑着去追李襄韵。 ** 上了马车,卞惊寒便掏出一本书在看。 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终是“啪”的一声合上。 心头的那团火似乎还在烧,怎么也压不下去,干脆丢了书,闭目养神。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如她所说,生气她的自以为是,生气她的擅自离开。 只不过,他生气的她的自以为是,不是她说的觉得流云要害她,而是她觉得她能阻止他来双鹿堂救人,甚至能阻止奸人的阴谋。 而他生气的她的擅自离开,也不是说她擅自离开仙居屋,而是她擅自离开今早的那家客栈,擅自跑来双鹿堂。 如果不是她的那一声“不要过来”,他一直以为站在拍卖台上的是假冒之人,虽然他一上台就发现此人被点了穴,从神态和站立的僵硬就能看出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是她,因为他觉得她应该不能缩骨。 若不是点穴对于缩骨后的她会很快失效,就如同曾经在三王府,他点了她的睡穴,想看她的锁骨,她一会儿就醒来了一样,若不是这样,她如何能喊那一声“不要过来”,他如何能知道是她,他又如何能在铁柱砸下的最后一瞬救下她? 一切都太险了,他无法做到不生气。 而让他更生气的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举措,对管深的举措,以及对刚刚那个泼皮无赖的举措。 竟然当着管深的面不穿衣服! 每每想起这点,他就恨不得捏死她! 还有刚刚那个无赖,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如何认识,又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男人口中的绵绵就是她。 最重要的一点,她能缩骨了,那是不是说明她身上的余蛊已经清了? 其实中蛊会导致她不能缩骨这点,他也是后来猜的,因为一路上,她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来双鹿堂救人,如果她能缩骨,早就直接变成聂弦音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么,她的余蛊是谁清的,很显然吧。 2 第273章 送给王爷(3更) 如意客栈 管深站在门口几经徘徊,终是抬手敲门。 “进来。” 管深推门进去,卞惊寒站在窗边,似是在看午国京师的街景,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袍,头发也恢复了黑色,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着水滴,应该是刚沐浴起来。 “王爷,那个......”管深硬着头皮,心一横,才将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吕姑娘还派人找吗?” 在双鹿堂,这个男人让他等着,意味着这笔账迟早要跟他算。 反正躲不掉,他不想一直高悬着一颗心,太难受了,还不如主动面对,迟算不如早算。 卞惊寒闻言缓缓转过身,刚准备启唇,门口忽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并伴有女孩子脆生生、又略带讨巧笑意的询问声:“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卞惊寒抬眸,管深回头,都未作出回应,弦音就已经笑眯眯自己进去了。 反正门没关,敲一下门,问一声,只是礼貌。 也不说事儿,弦音一双手背在身后,晃悠悠往里面走,卞惊寒和管深都看着她,前者眸色深深,后者一脸疑惑。 一直走到卞惊寒跟前,站定,弦音忽然拿出一手,朝卞惊寒一伸:“送给王爷!” 小手上的东西入眼,卞惊寒眸光一动,管深心头一汗。 赫然是一个面人。 黑发白面墨袍,眉目如画,风姿尽显,以一竹签所穿。 “像不像王爷?”弦音仰着小脸,眉眼弯弯看着卞惊寒,就像是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等着表扬的孩子,“是我先画的,然后,捏面人的再按照我画的来捏,是不是有几分像?” 卞惊寒没做声,眸色转深。 弦音这才想起管深也在,连忙侧首说道:“不好意思,不知道管家大人也在,不然,我就也给管家大人捏一个了。” 不过是一句客套之话,却让某人面色微微一僵。 “幼稚!当我们都跟你一样大?” 冷哼轻嗤,卞惊寒拂袖转身,没接。 弦音汗。 这个面人虽只花了十文钱,但是,却是费了她不少心血,她在那里画都画了好久。 她是想着,这个男人那么生她的气,她得找个什么法子让他消消气才行,毕竟他也是为了她好,不仅明知是局,还甘愿赴局救她,甚至冒着自己被砸的危险,救她于千钧一发之间。 然后正好看到客栈对面有捏面人的,就决定捏个他的模样送给他,也算是讨好讨好他。 谁知,这个男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谁说只有小孩玩面人,我看到都是大人在买,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吧,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拿笔有多不习惯,亏得我还能将王爷给画下来......” 弦音不满地嘀咕,心里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卞惊寒深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要接的意思。 弦音干脆将面人放在了他前面的桌上。 “不管王爷收,还是不收,我反正放在这里,是丢是毁,王爷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还是觉得王爷收好最好,毁了不吉利,丢了别人捡去扎小人更是晦气,毕竟捏的是王爷,不是别人,王爷说呢?” 卞惊寒:“......” 2 第274章 当面打脸(4末) 管深更是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送礼收礼的,他见过不少,这威胁人家收礼物的,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而且,如此口无遮拦,说得如此恶毒,竟然连扎小人都说出来了。 预见着某人势必要大发雷霆。 出乎意料的,某人竟没做声。 弦音又将背于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这个总不幼稚吧?” 小手摊开,掌心一个瓷瓶静陈,瓶上有字:雪府水。 三字入眼,卞惊寒眸光一敛,他会医,自是知道此雪府水是何物。 是药,治内伤的良药,因为奇效,所以价格也不菲,这样一小瓶,至少二百两银子以上。 她哪里来的这种药? 如果没记错,就算加上他早上给的五十两银票,她身上最多也不会超过百两银子。 “什么?”他问。 或许只是用了雪府水的瓶子,装的是别物。 “雪府水呀。”也不等他接,弦音将小瓷瓶也放到了桌上,就放在那个面人旁边:“王爷会医,想必应该知道此药水,听说是治疗内伤的好药,王爷今日救我已受伤在先,后又跟那个赖皮的男人交手那么久,双方都有所伤,所以,我就想着将这个送给王爷,王爷应该能用得上。” 这可是花了她二百二十两银子呢,虽然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花的也是他的银子,但是,她还是肉疼得厉害,不过,想到要让他消气,她只能割肉了。 面人虽意义比较好,却终是太过便宜,所以,她才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买了两个礼物,一个贵在意义和用心,一个贵在价值和实用。 她不懂医,是药店里的人说这个治疗内伤最有效,也最有名,连着三个药店都这样说,却只有一个药店里有,很珍稀,她就买了。 可是,这个男人是什么表情? 正疑惑间,门口骤然传来敲门声,李襄韵笑着走了进来:“大家都在啊。” 一直走到卞惊寒和弦音旁边,刚准备将手里的一个小瓷瓶递给卞惊寒,视线所及之处,便看到了桌上的那瓶雪府水和一个像极了某人的面人。 李襄韵眼波微动,怔了一瞬,旋即弯唇一笑:“我还想着送些内伤药给王爷呢,看来,不需要了,王爷这里都有雪府水了,别的药定然也用不上。” 弦音抿了唇,未做声。 让她特别意外的是,卞惊寒竟然朝李襄韵伸出了手。 觉得吃惊的,不仅仅她,管深亦是,就连李襄韵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这个只是普通的治内伤的药......”边说,边有些不确定地将手里的瓷瓶递给他。 卞惊寒接过,当即拧了瓶塞,倒出一粒,送入口中,李襄韵见状,连忙提壶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再次接过,饮了一口,咽下。 弦音眼帘颤了又颤,胸口也是起伏了又起伏。 尼玛,这是不屑用她的药,还是怕她的药有毒? 她那般费尽心思,他就这样当面打脸!秀恩爱也不带这样秀的吧? 不要拉倒! 她再打折卖回去,少说一百两还是有的。 什么也未说,她伸手将那瓶雪府水拿了回来,对着两人微微一鞠:“若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 刚准备转身,就听到男人声音沉沉而来:“自是有吩咐。” 2 第275章 看图说话(1更) 弦音只得停住脚。 男人却又不说了,兀自端了手中的杯盏,又小啜了一口水。 等了等,也未等到他吩咐,反而是将李襄韵的瓷瓶递还给她,并交代她:“午膳让人送到各自的厢房里吧。” 李襄韵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瓷瓶:“好,我这就下去说一声。” 眼尾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那个面人,李襄韵转身离开。 弦音心想着这下总可以吩咐了吧? 谁知男人依旧没有做声。 尼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啊!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急什么?”男人撩袍在桌边坐下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拿起那支面人在看。 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弦音看看他,又转眸看看自始至终毕恭毕敬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管深。 管深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弦音又收了视线看卞惊寒,见他亦是眉目低垂,把玩着手里的竹签面人,神色不明,情绪也不明。 切!不是幼稚吗?不是嫌弃得很吗?那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又三厢沉默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弦音还以为是李襄韵回来了,进来的是客栈的小二,手里拿着一本书。 “公子让买的书,小的买来了。” “嗯,有劳。” 放下面人,将书接过,赏了些碎银给小二,小二谢恩离开。 大手拿起书随随翻了翻,卞惊寒这才抬眸瞥了一眼管深后,朝她看过来。 “管深看管吕言意不力,中对方美人计,让对方逃走,正在跟本王领罚,若是按照王府的规矩,管深免不得要挨杖责,但现在在府外,本王暂且法外开恩,让管深罚跪两个时辰,你再替本王好好教教他礼义廉耻。” 说完,将手里的那本书朝她近前的桌上一掷。 弦音心里那个汗啊,当然,也那个慌乱啊。 完全猝不及防他突然提吕言意。 真不知道这管深是忠心不二啊,还是脑子太二,怎么什么都跟这个男人讲啊?还美人计...... 心跳突突中,她在想,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哦,对,她可从未跟吕言意谋过面呢,听也从未听说过才对。 “吕言意是谁?”她疑惑开口。 这是一个人正常的第一反应吧? 端起杯盏又啜了一口茶水,卞惊寒不咸不淡回了句:“一个同样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弦音:“......” 好吧,咬牙、握拳,她忍了,谁让管深什么都跟他说呢。 “不知王爷需要我怎么做?我一个小毛孩教管家大人这些不合适吧?” 这些她也不懂啊。 卞惊寒扬手指了指那本书:“你只需按照书上的跟他说道一遍就行。” 书? 原来让客栈小二去买书是为了这个。 “可王爷知道的,我就识那么几个字啊,都是王爷教的。” “没关系,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女子不识字,所以这书是字画版的,你不是画画可以吗?刚还画过本王不是,所以,此书对你没有难度,你看图说话便是。” 弦音汗。 看图说话? 尼玛,当学生写作文呢。 2 第276章 女子写的(2更) 回头,见管深竟不知几时已经跪下了,弦音心里一叹,不情不愿地伸手将那本书拿起来。 目光触及到扉页上的书名时,她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给呛住。 女诫! 难怪方才这个男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女子不识字,所以这书是字画版的,原来是专门给女人看的《女诫》。 对哦,这不应该是给女人看的、教女人规矩的吗? 用这个教管深? 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因为在卞惊寒眼里,她应该只认识“女”字,“诫”字他还未教过她。 装作若无其事,她边翻开第一页,边走到管深的面前。 弦音个子矮,管深虽跪着,不用特意抬眼便能看到她手里的书。 当看到封面上那龙飞凤舞的《女诫》二字时,管深可没像弦音方才那般忍住,而是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起来。 弦音抬眸睨了他一眼,自是知道他为何如此。 管家大大,对不住了,都是因为我,才害你罚跪,还让你一个大男人学这什么劳什子《女诫》。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歉意,却又有些想笑,强行憋住,弦音继续垂眼看书。 还真是图文并茂啊! 文自然是文言文。 一看到“汉班昭、曹世叔妻,徐令彪女也,早寡......”,弦音头就大了。 读书的时候,最讨厌这种文言文了,好在自己在现代写的都是古代言情,有跟度娘了解过《女诫》,大致讲的是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第一页就是介绍女诫七章的由来。 只是,这些要让她怎么说出来呢? 难道就直译,汉朝有个女的姓班名昭,是曹世叔的妻子,也是徐县县令班彪的女儿,早年守寡? 可她不识字啊,看图说话,图上就只是画了一个女的,既看不出姓班,也看不出名昭啊,更看不出是谁的妻子谁的女儿...... 算了,反正重点是后面的七章,这创作背景随便说说就好了吧。 “咳咳”她清清嗓子,“就是有个女子,有个女子.....第一页就是说,这本书是一个女子写的。” 说完,便将第一页翻过。 管深:“......” 弦音继续。 可她发现自己无法继续。 因为第一章她就看不下去。 卑弱第一,讲的就是女孩子出生多月,就让她躺床下,给她纺锤和砖石,躺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而给她纺锤砖石,以表明她应该勤劳,晚睡早起地干活,要忍辱负重、要谦虚恭敬...... 尼玛,简直了! 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 好在她反正不识字,看图完全可以瞎说。 她“嘶”了声,皱眉,做冥思状,然后嘀咕:“图上画的是一个女婴躺在床下,女婴旁边放着纺锤和砖石.....” 随即恍悟:“懂了,就是说,不能重男轻女,就算生了女儿,也要好生将养,给她玩具任她玩耍.....” 说完,又兀自嘀咕:“只是,这纺锤当玩具还好,砖石会不会太重了点,这么小的孩子玩得动吗?” 管深:“......” 卞惊寒:“......” 2 第277章 说错了吗(3更) 见弦音又兀自朝后翻过一页,管深真是汗哒哒啊。 本来,让他学习女诫就已经够让他汗颜的了,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让他学这女人的东西,他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可,如果对他的责罚,就只是罚跪两个时辰,以及学习这个东西,他又觉得很幸运很幸运了。 然,这个小屁孩讲的都是些什么啊? 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虽自己没有专门学过女诫,却也很清楚女诫上面讲的是些什么,跟她这说的风马牛完全不相及啊,不仅不相及,应该说是完全相反好吗? 略略抬眼,偷偷睨向坐于桌边的男人,见其神色不明,他便也只得低了脑袋不做声。 弦音继续。 第二章讲的是夫妻之道,前面她看看觉得还不错,说丈夫要贤德,妻子要贤惠,不然,丈夫驾驭不了妻子,妻子侍奉不了丈夫。 可看到后面,说现在的书都是注重男子的教育,要男子贤德,殊不知丈夫是主人,怎么能不侍奉?所以,女的才更要教育。 尼玛,反正就是丈夫是主人,妻子侍奉丈夫天经地义,是这样吗? 这一章下面有三幅图,一副丈夫贤德给榻上病妻送药的图,一副妻子贤惠侍奉丈夫伺候其洗脚的图,一副女子在学三从四德的图。 弦音略一思忖,便开了口:“方才第一章讲的是不能重男轻女,现在这第二章讲的应该是男女平等,丈夫可以伺候妻子喝水,妻子也可以伺候丈夫洗脚,然后,不能光男人上学堂学本领,女人也可以上学堂识字看书。” 管深再次无语。 “聂弦音!”卞惊寒也终于忍无可忍出了声。 弦音眼睫一颤,敛了敛心神,她回头,满脸疑惑。 “我......我是不是说错了?” 卞惊寒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真恨不得上前一把掐了她,让她给他装! “直接看第四章,妇行。” “哦。”弦音点点头。 将书翻到第四页,字字入眼。 刚准备又胡说一番,卞惊寒的声音再度响起:“想你看图的水平也就那样,狗嘴吐不出象牙,管深,这一章你自己大声读出来。” 弦音汗了汗,心里嗤道,你倒是嘴里给我吐个象牙看看。 将书递给管深。 省了她还得绞尽脑汁胡诌。 管深汗涔涔接过,看了几眼后便硬着头皮朗声读出。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告诉本王那是什么意思?”卞惊寒将他打断。 管深抿了抿唇,开始解释。 “大概意思就是说,女人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不一定要聪明绝顶,不一定要伶牙俐齿,不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不一定要有过人的手艺,但是,一定要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 “懂了吗?”卞惊寒忽的转眸,直直问向弦音。 2 第278章 自然是你(4末) 什么? 弦音一脸懵逼,他在问她? “我吗?”她指指自己。 不是只要管深懂了就行了吗? 当然,她是女子,按照他们的规矩,也是应该学习这些东西,只是,那也不急,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不是。 “自然是你!”男人目光如炬,凝着她。 好吧。 敢情不是让她跟管深一起学习,就是借管深之名,故意让她学这些,又或者生她气找她茬儿。 心念略微转了转之后,遂讪讪一笑:“我还小,没听太懂,要不,就麻烦管家大人再说一遍,说得再清楚明白一些?” 管深汗。 他哪里说得不清楚明白吗? 心好累,嘴也累,他能不说吗? “聂弦音!”男人“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吓了弦音一跳。 “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男人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弦音眼睫颤了颤,心尖也跟着抖了几分。 她当然信,今日在双鹿堂,一张软椅,一张躺椅,都被他一掌报废,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只是,她很懵啊,她的话没毛病吧? “我的确没怎么听懂,王爷不是曾经教导过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就要问吗?所以,我才......” “滚!”男人猛地拍案而起,扬手直直指向门口,声音微嘶。 弦音再次被他吓住。 管深亦是。 只是,他同样没太明白这个男人生气的点在哪里? 不是在惩戒他吗?怎么搞搞搞搞,搞到这小丫头身上了? 小丫头也是倒霉,从双鹿堂开始,就一直被这个男人发火,虽然她耍小性子,私自离开仙居屋,才惹来了这样一场纠复,的确有错,但也不至于这般没完没了吧? 都是那个女人! 对,就是那个叫吕言意的坏女人彻底影响了他家王爷,之前,他可不是这样对这丫头的,之前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些微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可是,现在......现在都变了。 现在这个男人分明就是看这丫头哪哪儿都不顺眼,故意找她茬儿啊。 看到小丫头吓得小脸都白的样子,他心头微叹,他也爱莫能助啊,谁让他将那坏女人给看丢了呢,自身难保呢。 这厢,弦音也未多做逗留,反应过来后便对着卞惊寒的方向快速一鞠,大步流星朝他所指的门口走。 让她滚,好,滚就滚,她喜闻乐见! 只是......她似乎好像过来就是为了讨好讨好他,让他不再生她气的吧? 怎么搞到最后,反而让他怒气更甚了呢? 哎,可惜了那个面人,和她的二百二十两银子咯。 不行,趁这雪府水还没买多长时间,她得赶紧去药店倒卖了,银子在手,什么都有,比人可靠多了。 弦音离开后,管深就如跪针毡了,拿着书跪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了。 正想着是继续自己拿书学习呢,还是开口询问男人,就蓦地听到男人一声冷叱:“滚回你自己的厢房去跪!” 管深一震,反应了片刻,心头一喜,如蒙大赦啊。 “是!” 爬起来便仓皇逃窜。 2 第279章 患有腋味(1更) 薛富来到如意客栈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管深正坐在厢房里给自己跪得红肿的膝盖上药揉摩,见他进来,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薛富,你可算来了,我一人都快承受不来了。” “怎么了?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薛富掩了门,疑惑近前。 “大事倒没有,”管深叹息:“总之,一言难尽啊。” 见他不愿多说,薛富自是也不会多问,“我这儿倒是有件大事。” 边说,边放了手中佩剑于桌上,自袖中掏出一张小字条,递给管深。 “接到太子殿下给王爷的飞鸽传书了,说一番细查下来,除了那张午国边防图,御书房里还少了一本医书。” “医书?”管深怔了一下,伸手接过字条。 “嗯,一本关于腋味的医书。” “狐臭?” ** 弦音将那瓶雪府水又倒卖给了当初她买的那家药店,拿回了一百八十两。 虽然损失了四十两,但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起初那家药店还只愿意半价回收呢,她当即走人,说边上两家没有雪府水的药店都愿意一百六十两买去,这家恐自己的独断产品被别人抢了去,赶紧将她喊了回去,说是愿意给她一百六十两,她就提价了,都是一百六十两,那她也可以卖给其他两家,提出要两百两,对方不同意,提到一百七十,她说一百八,最后一百八十两成交。 得了银子也不敢在街上乱逛,回客栈用了午膳便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 打算下楼寻点吃食,经过卞惊寒的厢房时,看到李襄韵、管深、还有薛富都在他的房里,似是要商量什么事情,薛富正准备关门,一个抬眼看到她,“聂弦音。” “薛富大哥也来了。”弦音只得笑着回应。 再次准备离开,却是蓦地听到里面卞惊寒严厉的声音透门传来:“聂弦音。” 又怎么了? 弦音心里面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进去,也未上前,就站在门口。 卞惊寒坐于桌边,抬眼看着她:“不在厢房里面呆着,又到处瞎晃,这几日的教训还不够吗?” 弦音心里不爽,却还是回了他:“我只是下楼去找点吃的。” “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弦音便不做声了。 你有理,你自便。 好在见她如此,卞惊寒抿了唇,也没再纠缠,默了一瞬,朝她招手:“我们在商量事情,过来给每人倒杯茶。” 弦音汗。 不过一想,貌似在场的,就她一个下人,虽然管深和薛富也是,但是,管深是管家,薛富此次也是如同护卫随从。 好吧。 她上前,几人已经开始讨论了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李襄韵:“王爷的意思是,午国的皇子中应该有人患有腋味,而此人就是与陷害十一王爷的真凶勾结之人?” 卞惊寒“嗯”了一声,“本王也只是怀疑而已,不排除此人要此医书,并非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陷害十一的真凶一定是我们大楚皇室中人,而与他勾结的,也定然是午国皇室中人。” 2 第280章 那怎么办(2更) “三爷为何这般肯定?” “我大楚皇宫戒备森严,层层守卫,岂是任何人都能进的地方?更何况御书房,所以,只能是皇室中人。” 几人点点头。 卞惊寒的声音继续。 “而午国这边,我大楚这些年与其关系良好,并无战事,所以也不会是午国的什么边防将军或者是什么首领想要边防图,想要这东西的,不是午国皇帝,就是午国皇子,皇帝自是为了加强边防,防备大楚,而皇子拿到,想必也是为了献给皇帝邀功,听说,午国太子虽立,皇位之争却从未停息。最重要的一点,能与大楚皇室中人勾结的,也不可能是一般人,只有身份匹配,利益均等,互惠互利,才能达成交易,毕竟这不是简单的交易。” 几人又甚是认同地点点头。 李襄韵再度开了口:“那这样的话,我们其实只需调查午国的几个皇子就可以了,不管拿了那本医书的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我们都应该先查一查午国皇子中,有没有人患有腋味症,或许对方就是为了自己呢。” “嗯,只是现在在午国,不比在大楚,人家皇子岂是说查就能查到了?”卞惊寒微微凝了眉。 管深沉吟了片刻,也出了声:“有没有腋味症应该不难查,毕竟那气味......太过熏人,周遭的人应该都知道。” “未必,”李襄韵摇头,并不这样认为,“在世人的眼里,腋味症是一种隐晦病,平民百姓患有此症,都不想让人知道,何况身份尊贵的皇室中人,想必平日有自己的一套掩盖方法,我听说,有人用香,有人用粉,有人用冰,还有人用药,总归能将气味压到最低,或者几近无,所以,身边的人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是的,”卞惊寒对李襄韵的话表示赞同,“不过,倒是有一种药,可以让人的体味,包括腋味显露出来。” 李襄韵笑:“三爷说的可是宫里选秀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用香遮盖本身的体味、或者腋味,每个选秀的女子都必须喝的那个‘还素水’?” “嗯,本王身边虽没带此水,但是,配置此水倒也不难,配方都是一些常见药,附近药店应该就能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能见到这些皇子,还能让这些皇子喝下此水?” 包括李襄韵在内的三人纷纷凝重了脸色。 的确,这是最难实现的。 李襄韵抿了抿唇:“要不,三爷干脆以大楚三王爷身份出现,入宫拜访,想必午国皇帝定会摆宴接待,届时众皇子应该都会到场,三爷再想办法加以试探?” “李姑娘这办法好!”管深当即表示了赞同。 “奴才也觉得此法不错。”薛富亦是。 “不行,”卞惊寒却给予了否定,“父皇一再叮嘱本王,为了两国邦交,切不可让午国皇帝知晓我们正在调查此事,就连四公主和午国太子的婚期延后,都找的别的理由,如果本王贸然前访,难保不让他们起疑,引出什么嫌隙,而且,也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的确,没有证据,贸然出手,是不妥。 “本王再想想。” 弦音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一杯一杯将水倒好,又一杯一杯放在各自的手边。 做完这一切,见也没自己什么事,就对着卞惊寒的方向微微一鞠,准备悄声退出,却见卞惊寒猛地咳嗽起来。 2 第281章 是你偷的(3末) “三爷......” “王爷......” 见其咳得突然,又咳得厉害,李襄韵跟管深,还有薛富都慌忙起身。 弦音怔了怔,见他咳得原本白璧的俊脸都红成了猪肝色,额上更是青筋突起,大手捂着胸口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眼帘颤了颤,也赶紧上前端了给他倒好的那杯水递给他。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杯盏,饮了一口,喘息问她:“雪府水呢?” 弦音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雪府水,”边上李襄韵已经着急地帮卞惊寒开了口,“就是白日那瓶雪府水呀,王爷是内伤发作了。” 雪府水? 弦音汗。 “我......我将它卖了。” 话音落下,她就感觉到了几人吃人一般的眼神齐齐射过来,特别是卞惊寒,那简直是...... “你将它卖了?”问她,满眼的难以置信,当然,也满眼的阴霾聚拢。 弦音咬着唇,点点头,小声嘀咕解释道:“王爷不是不用吗?所以我就......” “聂弦音!”也不知是方才咳嗽咳得,还是气得,卞惊寒胸口起伏得厉害,“满脑子铜臭,你怎么不将自己给卖了?” “自己已经卖了不是,卖给三王府了啊,所以,才是王爷的下人。”弦音低着脑袋嘟囔。 卞惊寒:“......” 其他三人亦是无语得厉害。 死一样的沉寂。 卞惊寒再度开了口:“知道本王为何不用你那药?” 因为你要秀恩爱呗! 弦音抬眸,摇头:“不知。” “因为你那药......” 定然是某人给的。 “你那药定然是你偷的。” 弦音汗。 偷?这帽子扣得...... 平白如故被冤,她也是气结:“我买的。” 卞惊寒轻嗤:“你可知道一瓶雪府水多少银子?你身上又有多少银子?” 弦音呼吸一滞,艾玛,忘了这茬儿。 的确,她身上大概有多少银两,他是有数的。 怎么办?难道告诉他,她用五十两银票将他留给双鹿堂的五百两银票换了下来? 不行,已经说她满脑子铜臭,这般说,只会火上浇油,作死。 “我......算了,我实话说了吧,别人给我的,这几日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好人,他给我的。” 卞惊寒似是又猛地被什么呛住,“咳咳”了起来。 李襄韵见状,连忙自袖中掏出白日的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送到他的唇边,对,是直接送到唇边,而不是递给他手上,“三爷快服下。” 卞惊寒没有接,哦,不,接了,只是没有就势用嘴,而是拿手接过,也未立即吃,止了咳,便出了声。 “都回房吧,本王没事,服完药调息片刻便无碍。” 三人虽放心不下,可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坚持,便纷纷行了礼告退。 弦音不知自己该跟他们一起,还是应该留下来,犹豫了一瞬,觉得还是请示一下:“王爷,我......” “出去!” 弦音怔了怔。 好吧,至少这次没有用滚。 鞠了身,赶快遁。 ** 翌日清晨。 卞惊寒坐在桌边正准备用早膳,门口突然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2 第282章 走人勿找(1更) 卞惊寒皱眉:“进来。” 管深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字条。 “太子又飞鸽传书来了?”卞惊寒垂目放下手中的竹筷。 “不是,”管深已快步行至跟前,“她走了!” 兜头兜脑一句,卞惊寒莫名:“谁走了?” “聂弦音,聂弦音那丫头走了,留下一封信走了。” 卞惊寒愕然:“什么?” “那丫头走了。”管深面色凝重,将手里的字条递给他。 卞惊寒一把接过,垂眸。 松松垮垮、歪歪扭扭、鸡脚爬一般的字迹入眼,卞惊寒眸光微敛。 【三王耶,你皮气太坏,我司后不了,走人,匆找!】 见卞惊寒凝着字条不做声,管深以为他没看懂,便连忙解释道:“上面有好几个白字,王爺的‘爺’写成了‘耶’,脾气的‘脾’字写成了毛皮的‘皮’,‘司后’想必应该是‘伺候’,还有最后一个‘匆找’,应该是‘勿找’。” 三王爷,你脾气太坏,我伺候不了,走人,勿找! 卞惊寒一掌将字条拍在桌上:“还真是难为她了!” 明明识字会写,偏生要写出如此鸡脚爬,还得搞几个白字出来,她不累他都累。 管深被吓了一跳,自是不知道卞惊寒心中所想,听他说“还真是难为她了”,以为他在为那句“你脾气太坏,我伺候不了”在生气,连忙出声道:“终究是个小孩子,口无遮拦,王爷莫要往心里去......” 话未说完,见卞惊寒蓦地起身,大步往外走,他只得噤了声紧步跟上。 卞惊寒直接去了弦音的厢房,自是什么也没发现,环顾了一圈他又转身出门,疾步下楼。 管深知道他是在找那丫头,追了上去:“王爷,奴才已经找过了,楼下没有,附近也没有,问了掌柜的,和两个跑堂的小二,也都说没有看到,想必走了一段时间了......” “本王哪里脾气坏了?几时让她伺候了?”卞惊寒骤然回头怒然出声。 管深眼帘颤了颤,嘴里小心翼翼回道:“小孩子不懂事。”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王爷啊,您这样还不叫脾气坏?自从双鹿堂将人救下之后,您老就没有给过好脸色那丫头看吧?还一直找茬儿...... 见卞惊寒脚步未停,继续往客栈的大门走,他又跟在边上接着道:“只是,她一个小孩子,能去哪里?就不怕再被有心人抓住,拿来威胁王爷吗?” “她能耐得很!”卞惊寒没有回头,森冷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两人正欲出客栈门,前面卞惊寒蓦地脚步一停,管深差点撞在他身上,紧急刹住脚,管深疑惑抬眸,愕然发现就在他们的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准备进客栈来。 吕言意! 管深瞳孔一敛。 与此同时,对方似是也发现了他们,一怔,也停在了当场。 管深只觉得多日憋压在心里的一股气直直往脑门上一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有眼啊! “你......”管深刚准备愤然开口,就只见跟前的人影一晃,黑衣如墨动,等他反应过来,吕言意已经被卞惊寒抄了衣领,半拧半提、半拖半拽,直接拉上了楼。 动作之快,他都没看到两人的表情,只听到吕言意惊错的声音:“王爷......” 2 第283章 当我大哥(2更) 弦音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拧着走的,双脚偶尔落地,还未走两步,又离地被拽起,就连上楼梯时亦是。 因为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对方攥着的她的衣领上,这动作无异于封喉,又加上自己口鼻上掩着一块面巾,别说开口说话了,她是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直到拧着她进了厢房,“嘭”的一脚将门踢上,她才被放下来,然,对方攥在她衣领上的大手却并没有松开,而是将她直接抻在了门后面。 见男人面色肃杀、眸中寒气昭然,一副下一刻就要五指一收,将她的颈脖掐断的样子,弦音吓得连忙吃力开口。 “王......王爷,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我有.......我有非常紧急.....紧急的事情要跟王爷说......” 男人一直没有说话,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手中劲道松了几分,却依旧还是没有拿开。 少了禁锢,弦音先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才开口。 “王爷能冒充一下我的大哥吗?就一天,不对,就半天。” 男人微微一怔,似是不意她突然说这个,眸光轻凝,冷声:“做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让我参加他的一个家宴,我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人参加有些害怕,能不能请王爷陪我一起?” 男人轻嗤:“凭什么?” “就凭王爷是王爷呀,因为他的家人也都是王爷公主,我怕我不懂规矩礼仪,一不小心冒犯到他们......”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家人都是王爷公主,我怕......” “你的朋友是谁?”话再次没说完,再次被男人打断,目光如炬,凝着她。 弦音也没有正面回答,只眉眼一弯:“王爷去了自然就知道。” “又想耍什么花招?”男人微微眯了眸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能有这样的朋友?还能参加他们的家宴?” 一副完全不信,也不屑的嘲弄之态。 “信不信由王爷。”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如果本王不去呢?”男人问。 “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帮忙,告辞。”说完,作势就要挣脱他的手转身开门。 却是再一次被他扯了回来。 “就想走?本王还有很多账没有跟你算呢!” “那也请王爷行行好,高抬贵手,暂时放过我,回头我再负荆请罪,前来让王爷算账,我真的来不及了,那些人身份何等矜贵,总不能让他们等我吧?” 弦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男人没做声,一副怒气难消、不发不快之姿,弦音硬着头皮小声提议:“如果王爷怕我言而无信,那就当我大哥好了,如此一来,我就在王爷眼皮底下,也跑不掉对吧,等宴席结束,王爷再清算我欺骗管家、贸然出逃的账。” “你的帐何止那一笔!”男人咬牙。 弦音却并不以为意,“那就到时一笔一笔算,我现在真的没时间了,恳请王爷理解,求求王爷了......” 弦音可怜巴巴、合掌作揖。 男人冷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宴席在哪里?” 2 第284章 爱回不回(3末) 弦音一愣。 这是答应了? 马上面色一喜,讨巧道:“三亭里。” 男人闻言,再次眯了眸子,睥睨着她:“三亭里可是平民百姓区,你确定你那朋友的家宴在那里?” “当然。”弦音笃定点头。 “如果你敢跟本王玩什么花招,本王就剥了你的皮!”男人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房中的衣架。 弦音挑挑眉尖,自是不以为意,只怕到时他还得感谢她吧? 男人取了自己的外袍,不徐不疾穿在身上,声音不咸不淡:“本王先得去一趟药店。” 弦音眼睫闪了闪,去买那个什么‘还素水’的配药么。 眉眼一弯:“正巧,我也要去趟药店。” “你去药店做什么?”男人手中动作微顿,凉凉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这眼神什么意思?是以为她哪里受伤了吗? “买个药,帮别人买的,有用。” 男人眼波动了动,便也没再多问,将外袍穿好,复又走向门口。 弦音连忙将门拉开。 男人走前,弦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管深和薛富正在隔壁自己厢房的门口,不知在说什么,见到他们两人出来,便都迎了过来。 薛富出声打招呼:“王爷,吕姑娘。” 管深没做声,几分愤懑、几分尴尬,还有几分不解。 当然,愤懑最多,他对这个女人可是一肚子意见,而尴尬,自然是那日看到过她的身子,至于不解...... 方才在客栈门口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家王爷一句话不说,直接老鹰捉小鸡一样拧了人就上楼,还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骤雨。 看样子,什么都没有,不仅什么都没有,而且,这女人似乎还心情不错。 看到如此,他心里真是不舒服得很,原则呢?最起码的原则呢? 越想越气,忍了忍,没忍住,便也开了口:“为了逃走,吕姑娘无所不用其极,怎么又自己回来了?” 弦音对着他眉眼一弯,璀然笑道:“这不是怕连累了管家大人嘛。” 管深越发气结,刚准备回她一句“你也知道连累了别人”,话还未出口,蓦地看到他家王爷慑人的目光,吓得连忙噤了嘴。 “本王出去办点事,不用跟着。”男人沉声交代了一句,便拾步朝楼梯口走去。 出去办事,不用跟着? 管深和薛富互相看了看,管深终是追了一步:“那小丫头呢?需要我们去找吗?” “不用,”男人头也没回,“赌气一次走一次,走一次本王找一次,当本王很闲吗?你们就等在客栈,她爱回不回。” 弦音汗。 枉她这般帮他,他对她就这态度? 不过转念一想,弦音是弦音,吕言意是吕言意,在他眼里是两个人,而且,从表面和单方面来看,弦音两次贸然出走的举措,也的确让人生气。 这般一想,便也不放心上。 可管深却是汗颜得不行。 果然这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啊! 她没出现之前,他家王爷可是火急火燎去找那小丫头,哦,她一来,就外出有事,还不让人跟着,连那小丫头也不管了,爱回不回。 这,简直了! 2 第285章 情意绵绵(1更) 如意客栈出门不远就是一家药店。 见卞惊寒径直拾步进去,弦音想起自己昨日在这家买雪府水,后来又来卖雪府水的情景,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现在是吕言意啊。 见他们二人进门,药店掌柜就笑脸迎了过来,问他们有些什么需要。 卞惊寒一连说了好几味药的名字。 掌柜连连点头:“有,有,都有的,公子请稍等。” 掌柜的转身进柜台里抓药,卞惊寒问她:“你要什么药?” 弦音没有回答,而是追至柜台前直接问掌柜的:“请问,有没有假孕药?就是没有怀孕,吃了以后,探脉搏是喜脉的那种?” 卞惊寒正扬目看着货架上的几瓶雪府水,眸色微深,突闻此言,愕然转眸。 正在抓药的掌柜闻言,也回头看了弦音一眼,略带探究,点点头:“自是有,姑娘是要煎的,还是成品药丸?药丸价格略高一些。” “药丸。” 高些就高些,还能高过雪府水不成,她要的是省事。 “好的,姑娘稍等。” “有劳。” 弦音转回身,一个抬眸便直直撞上男人深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心口一颤,略作沉吟,刚准备跟他解释一下,对方却已将视线撇开,一副不想与她言语的样子。 也罢,她也不想多说,免得他又要说她是一个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女人,让她跟管深一样学女诫。 出了药店,卞惊寒租了两辆马车,他们各自一辆,便出发朝三亭里而去。 弦音知道,某人是要在马车上配药呢,因为在药店里,他不仅买了药,还买了捣药的一整套器具,包括过滤过的净水,以及装药水的小瓷瓶。 ** 三亭里并不远,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 红墙碧瓦、奢华雅致的高门大院,在或简陋平房、或低矮草房的三亭里特别打眼,而更打眼的是,院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或豪华、或低调,无一不精致贵气。 看来那些人不少已经到了。 弦音从马车上下来,见后面卞惊寒也已下了马车,便连忙笑吟吟过去:“大哥。” 弦音觉得自己叫得可香甜了,不知为何对方却似乎反而冷了几分脸色。 好在这个男人这般,她已司空见惯,也不放心上。 两人一起往高院门口走。 一袭银灰华袍的男人正迎了两个宾客进去,蓦一回头,看到弦音,便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 弦音自是也看到了他,“秦义。” “绵绵。”长腿迈过门槛,男人大步出来。 卞惊寒却是突然停在了原地,为入眼的这个男人,也为两人的那一声“情义绵绵”! 与此同时,秦义也看到了他,面色一滞:“绵绵的大哥,是你?” 卞惊寒忽的就笑了,呵,冷笑。 笑完,也徐徐开口:“言意的朋友,是你?”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女人口中的朋友是这个男人,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身份。 传闻午国八王爷坑蒙拐骗样样精通,正事正业一窍不通,坑尽身边人不说,还坑到自己老子午国皇帝头上了,皇帝一气之下,收回八王府,将其贬为庶人。 2 第286章 何止认识(2更) 见两人这般,弦音连忙佯装讶异:“你们二人认识?” 卞惊寒笑,笑意却一丝不达眼底:“何止认识?” 秦义接得也快:“是啊,我们不打不相识。” 弦音“啊”了一声,指着他们两人:“你们......你们还打过?” 这一次秦义先开了口:“昨日在双鹿堂,你突然不见,我四处寻你,问他可曾看到你,他说,他不认识你,我不让他们走,他就动手了。” “原来如此,”弦音眸光微闪,干笑两声,打着圆场,“那可能是一场误会。” “误会?”秦义轻嗤,“哥哥不认识自己的妹妹,是误会?” “当然不是误会,”秦义的话落,卞惊寒当即就接了,不温不火,不徐不疾,“你寻绵绵,我妹名言意,何来误会?” 秦义怔了一下,旋即就眼笑眉开,一把抓了弦音的手:“所以,绵绵是给我一人叫的是吗?” 弦音头大,只得干笑着不答。 见卞惊寒脸色又黑了几分,她连忙不动声色抽了自己的手:“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们人都到了吗?让他们等不好吧?” 她问的是午国的那些王爷公主。 “好吧,既然是绵绵的大哥,就是我秦义的大哥,不开心的事一笔勾销,来者是客,请!” 秦义很豪爽地朝卞惊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卞惊寒未动,弦音笑着上前挽了他的胳膊,半拉半拽:“走吧,大哥,别让人家久等了,还以为我们兄妹多不懂规矩。” 卞惊寒这才拾步进门,与此同时,一把将自己的胳膊自弦音手中抽出来,兀自走在前面。 弦音撇撇嘴,真别扭! 也懒得理会。 秦义跟在她边上,边走,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人家是你大哥,你怎么跟我说,他是坏人?” 弦音汗。 卞惊寒虽然走在前面,可也就两三步的距离,而秦义虽然凑到耳边,也压低了音量,却还是中气十足得很,别说两三步了,四五步都能听到。 睨着前面男人背脊笔直、傲然如松的背影,弦音思忖了一瞬,回道:“我......我大哥不喜欢我在外面抛头露面,让我呆在客栈里面不许我出门,我偷偷溜了出来,所以,不想让他看到,才这样说的。” “哦,”秦义点点头,“所以,你今日掩着面巾也是他的意思?” 弦音只能说是。 秦义闻言便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好大哥,我喜欢!这样做是对的,你的样子就让我一人看,不给别的男人看。” 弦音又只能干笑,无语得很。 终于到了花厅,花厅里热闹得很,十几个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边品着香茗,边吃着东西,相谈甚欢。 “啪啪啪”秦义拊掌,然后唱花腔一般出了声:“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花厅里瞬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朝他们三人看过来。 “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当当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绵绵,而这位是绵绵的大哥......” 说到这里,他又蓦地侧首问身侧的弦音:“对了,大哥叫什么?” 2 第287章 穷得叮当(3末) 弦音一震,这个事先还未说好呢,刚准备随便编个名字,卞惊寒已先出了声,口气微凉:“你难道不是叫大哥就行?莫不是准备直呼其名?” 弦音汗了汗。 想想这话似乎也没毛病,便没做声。 秦义笑:“对,大哥,大哥就行。” 秦义介绍完,弦音便对着众人躬身一鞠,算是行礼,卞惊寒亦是颔了颔首。 而众人并未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有些人甚至点头都没有,眼神也并不友善。 毕竟身份尊贵嘛,可以理解。 秦义指了一处位置,领了他们兄妹二人去坐。 在卞惊寒撩袍坐下的瞬间,秦义忽的想起什么,笑道:“只听说一夜之间白头的,还是第一次见一夜之间黑发的,不知大哥有什么秘诀?” 弦音呼吸一滞,尼玛,忘了这茬儿。 昨日在双鹿堂,卞惊寒可是一头银丝的。 转眸看向卞惊寒,却见他不慌不忙,亦是弯唇一笑:“等你几时生了华发,我一定将此秘诀倾囊相授。” 弦音:“......” 秦义亦是无语了片刻,才笑道:“好啊,一言为定哦。” 也未再多说,起身,回位,唤了春兰、八一八二上菜、上酒。 因为不同于现代的那种大圆桌,也不是方桌,而是那种每两人一桌的矮条案,所以,菜都是各人一份。 八一八二负责上菜,春兰负责斟酒。 太子秦羌坐于最上方,自是从他那里开始。 春兰端着托盘从弦音身边经过时,弦音刚好起身,准备跟右手边上的秦义说句悄悄话,却不想正好撞到春兰,春兰脚下一踉,手里的托盘没端稳,托盘中的酒壶就直直跌落下来。 春兰吓住,弦音也吓住,两人都惊呼,好在坐于弦音左手边的卞惊寒眼疾手快,在眼见着酒壶要砸在地上之前,险险地一手接住了酒壶,一手接住了壶盖。 将壶盖重新盖于酒壶上,卞惊寒将其放于春兰手中的托盘上。 春兰感激不尽,卞惊寒笑笑坐回位子上。 弦音眸光微闪,也乖巧地坐好,一副不敢再乱动怕闯祸的谨小慎微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卞惊寒应该将‘还素水’放进酒里了吧? 众人对这个小插曲也未放在心上,因为注意力全部被上到面前的菜式给吸引去了。 一碟白煮豆腐,一碟野菜,一碗稀饭。 所有人都一样,包括太子秦羌面前的,以及弦音和卞惊寒面前的。 弦音抬手扶了扶额,这秦义真是够了,装穷也不至于装到这种地步吧? 这厢,秦义已经端了杯盏起身。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你们千万不要见怪,我知道你们平日山珍海味惯了,定是看不上这粗茶淡饭,难得一次请你们上门吃饭,我也不想这么上不了台面,但是,没办法啊,谁让你们的八哥八弟我穷啊,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你们刚刚喝的那碧螺春吧,还是上次七妹给我的,还有这酒......” 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杯盏:“这上好的杏花酿是一个月前从二哥那里拿的,我都舍不得喝,今日派上了用场。以我现在的状况,一个庶人,穷得叮当响,本不应该贸然请大家前来的,可我想着吧,绵绵这不是有了吗?不管怎么说,她怀的是你们的亲侄子,总得将她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反正自家兄弟姐妹的,也知道我的状况,断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众人汗。 卞惊寒手里的杯盏一个没拿稳,酒水撒泼了出来。 2 第288章 一个条件(1更) 弦音就坐边上,自是看到了这一幕,没做声,视线撇开,装没看到,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怎么想的。 肯定又觉得她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毫无礼义廉耻之人。 其实,她也是没办法。 昨夜听到他们四人商量的事情,看到他一筹莫展,她蓦地想起秦义就是午国王爷,虽然被贬为庶人了,但是血脉关系终究还在不是,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鉴于上次贸然变成吕言意,惹出那么多纠复,不仅害了管深、薛富他们找了一夜,还被奸人利用设计差点害了卞惊寒,所以,她不敢不辞而别了,就故意留了一封信,让他们不要找她。 秦义昨日跟她说过,自己住在三亭里,她也没时间去双鹿堂茅厕取包袱,就附近成衣店重新买了一套鞋服,变成吕言意后租了辆马车直奔这里。 本以为肯定得找上一段时间,可秦义这府院太扎眼了,在三亭里的平民居里,完全就是鹤立鸡群。 不仅如此,那门口两个灯笼上硕大的“秦”字,更是恨不得告诉所有路过的人这里住着一个王爷。 看着这样的府院,让她更加肯定秦义能帮上这个忙了,想来午国皇帝将他贬为庶民,也只是恨铁不成钢,让他吃些苦头能知悔改,表面上收回了八王府,还不是让他住着这么好的高墙大院。 她早上来的时候,他还在睡大觉,是春兰开的门,好在春兰认识她,便让她进来了,然后去通报。 听春兰说,这厮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从不用早膳,她也是服气。 见到她来,秦义很意外,本来起床气不小,一路呵欠连天,一路骂咧着春兰,见到她,顿时就开心了。 绵绵长绵绵短的,问东问西,问她昨日后来去哪儿了,自己有多担心啊。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也就那张嘴,虽然从他的眼里的确也没看到多么言语对心,但是,不得不承认,她也没多反感。 她跟他说明了来意。 当然,肯定不会说因为卞惊寒要见这些人,要试探这些人中谁有狐臭。 她跟他说,自己此次来午国是因为逃婚,家里要将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她就逃了,逃到午国来找她在午国做生意的大哥。 昨日在双鹿堂碰到他后,她就想到了一计。 回去客栈后,她就骗她大哥说,自己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午国王爷,只不过暂时被贬为了庶人。 她大哥不信,还说贬为庶人的王爷怎么能叫王爷?就是普通老百姓,甚至还不如。 她不服气,就跟他大哥说,虽然他贬为庶人了,但那只是表面现象,皇帝还是认他这个儿子的,那些王爷公主们也还是将他当自家人看的。 她大哥依旧不信,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她证明给他看。 所以,她就跑来三亭里找他了,请他帮忙,看能不能请到那些王爷们,让她大哥亲眼看看。 其实,她只是那么一试,并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这要求有些过,不是有些过,是很过,但是,让她意外的是,秦义这厮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还说,机会正好啊,今日便可以,每月初一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要去左岸山观日祈福,等他们下山,他便可直接请过来,只不过,她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2 第289章 为了什么(2更) 什么条件呢? 就是要她承认自己是他的女人,并承认腹中已怀有他的孩子了,如此,他就可以借腹中孩子狠狠赚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一笔。 听完他的条件,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了,原来是为了骗钱呢。 她有些无语,她甚至有种,不是她利用了他,而是自己被他利用的感觉。 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可以快速帮卞惊寒达到目的的办法。 就当与秦义这厮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吧,反正离开午国后谁也不认识谁,何况她一个现代女,本也没有那么多的在意和顾忌。 其实,来的路上她干吞那一粒假孕药噎住的时候,她也在想,尼玛,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如此吃力不讨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大概是觉得卞惊寒这个男人吧,虽然阴晴不定,虽然脾气太臭,但是,他依旧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是弦音的时候,他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这次更是,明知道双鹿堂拍卖是局,却还是甘愿赴局救她,甚至在铁柱砸下来的那一刻,不顾安危救了她,自己受了伤。 她是吕言意时亦是,仙居屋客栈时,如果不是他,她被流云陷害,根本无法脱身,后来被黑衣人追杀,虽然对方的目标是他,但是,他也是护了她周全,特别是在明明怀疑她是细作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丢下她,去而复返,救她于那些黑衣人的魔爪之中。 所以,她就当做报恩吧,她如是跟自己说。 “绵绵,绵绵.....” 秦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六哥在跟你说话呢,问你几个月了?” 几个月? 什么几个月? 哦,孩子。 循着秦义示意的方向,她看向那个问她话的男人,微微一笑,回道:“回六王爷,刚查出来不久,一个多月吧。” 六王爷点点头,“嗯,前三月最要注意,我们也没带随行的太医,对了,七妹,你不是会医吗?给切个脉,看看孩子还好不?” 众人附和:“对啊对啊,七妹赶快给看看。” 弦音没做声。 不用读心术都知道,这帮人定然是清楚秦义坑蒙拐骗的德性,故意要探脉拆穿他的。 秦义自是也知,笑着推辞:“大夫刚刚看过,好得很,就不劳七姐大驾了。” 几人岂肯轻易作罢? “方才八弟也说了,都是一家人,此刻怎又如此见外?” “是啊,七妹也是女子,正好。” 就连七公主自己都出腔了:“八弟这是信不过我这个姐姐的医术呢。” 秦义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 弦音起身,将他的话接过:“能得七公主亲自探脉,是我的荣幸,如此,就有劳七公主了。” 自位子上走出,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对着七公主微微一鞠,便半蹲下来,撩袖将手腕放于七公主面前的矮桌上。 秦义有些意外,早上只是让她配合一下他就行了,他怎么说,她承认即可,没想到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会当面探脉,更没想到她早有防备。 所有人的视线都弦音这里,谁也没注意到,席间有个男人脸色黑到了极致。 2 第290章 双剑合璧(3更) 弦音吃了假孕药,一番探脉下来,自是喜脉正常。 见到如此,秦义那是完全吃了定心丸,端了酒盏起身,并吩咐春兰:“将上次从四王爷那里拿的大补醪糟取来。” 将弦音的杯盏里倒上醪糟,递给弦音:“走,绵绵,陪我敬酒去。” 弦音欣然接过,正合她意呢。 方才大家举杯共饮,可能有的人喝了,有的人没喝,一个一个去敬,就可以完全确保每一个人都喝。 再者,若是谁因为‘还素水’的原因,狐臭出来了,近前敬酒,便可以第一时间嗅到。 还有,说不定自己的读心术能派得上用场。 太子秦羌坐最上方的位置,自是从他那里敬起。 两人并肩走过去的时候,秦义想起刚刚探脉一事,忍不住凑到弦音的耳边:“干脆以后我们合伙干吧。” 弦音一脸懵懂:“什么?” 秦义笑,再次凑到她的耳畔:“别装,明显你比我专业,连脉搏都事先做了假。” 弦音汗。 她这是防患于未然好吗? “真的,考虑考虑呗,”秦义用自己的胳膊蹭蹭她的胳膊,又一次凑到耳边,“如果我们合伙,双剑合璧,一定天下无敌。” 弦音白了他一眼:“双jian合璧,哪个‘jian’?” 秦义眉眼一弯:“贱人的贱。” 弦音“扑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咬着耳朵的画面自是落入众人的眼底,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最后那扑哧一笑中,不难看出定是在说很开心的事情。 其实,他们压根不看好这两人,但凡正经的女人,又有谁会还未嫁人就先怀上了,而且,他们也了解他们老八的性子,根本还没定性,花花肠子一堆,每天都有新花样,怎么可能用情在一个女人身上。 但是,他们又一致觉得吧,如果真当上了父亲,或许能让他们这个玩世不恭、不务正业、只会让他们头痛头大的老八收敛一些性子。 所以,大家的心态都是,姑且看之任之吧,反正他们的父皇也不管不是。 然,却有一人手中铜铸的杯盏都被捏得变了形,而自己浑然不知。 那便是卞惊寒。 秦义带着弦音来到太子秦羌桌前,笑得一双桃花眼潋滟无比:“二哥,多谢你那五百两银子哈,不然,这家伙此刻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在她娘肚子里了。” 边说,边隔着衣物摸了一下弦音的腹,“其实,绵绵也不是真要那五百两银子,她只是怕孩子生下来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穿用都没有,所以才如此,那五百两绵绵并没要,我都用在家里的开销上了,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我今日也定不会再跟二哥要银子。” 秦羌亦是弯唇,“我也没打算给。” 弦音汗。 这兄弟俩,都还真直接。 让她意外的是,计划未得逞,秦义竟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端了杯盏:“我先干为敬。” 仰脖一口饮尽。 见秦羌也端酒喝了,弦音端起杯盏轻撩起面巾一角抿了一口。 “二哥吃好喝好!” 打完招呼,秦义示意弦音一起去敬下一桌,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问弦音:“什么?” 弦音一怔,在想,她没说话啊,又见秦义凑到她的面前,将耳朵递给她,弦音莫名,只得低声问他:“怎么了?” 秦义直起身子,兀自开口:“什么?在你们大楚,女方第一次见男方家人,男方家人每人都要给见面礼?” 2 第291章 还真醉了(4末) 弦音汗。 秦义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那是你大楚,我们午国可没这规矩,再说了,二哥不是才给了五百两吗?” 弦音转眸,见在场的众人都看着自己,那一脸的鄙夷哟,她......她...... 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凑近某个无赖:“这就是你说的,无论你说什么,我只要配合就行?” “什么?不是见面礼的问题,而是不给于理不合,最重要的,是不吉利,那......” 秦义接得也快,接完,就转眸特别为难、特别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看向太子秦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然,秦羌云淡风轻地端起杯盏,啜了一口酒,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直接无视。 汗,连弦音都觉得尴尬了。 秦义却是挑挑眉,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另一只没有端杯盏的手顺势揽了她的肩,将她朝自己面前一搂,头凑在一起,做出一副在说服她的样子。 压低了声音道:“你道行高,你出马,必须让二哥掏腰包,他不掏,后面的人都会跟着的,那我今日就亏大发了,这一场家宴成本可不低啊。” 弦音:“......” 是真心无语。 而且头隐隐有些晕乎乎的,像是有些微醺了。 醪糟没多少酒精的呀,而且,她只抿了一口,在现代,她可是经常食酒酿呢。 落在她肩上的大手捏了捏她,她回过神来。 “快去呀。” 弦音心里无声一叹,好吧,反正她也想借个什么机会读读对方的心里。 遂端了杯盏重回到秦羌的桌前,嫣然一笑道:“太子殿下,绵绵单独敬您一杯。” 说完,也不等秦羌反应,自顾自撩了面巾,端起杯盏将里面的醪糟一饮而尽。 将空杯盏给秦羌亮了亮,她再度笑着开口:“真心不是绵绵贪财,也不是绵绵胡说,在我们大楚,确有此规矩,见面礼多少只是一个意思,随便对方给,但,一定要给,不然,日后二人生下的孩子,如是女孩,可能会带体味,若是男孩,则会臭脚,当然,这只是那么一说,真实与否,也无人去深究。” 弦音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特别在自己说到体味和脚臭的时候,她更是一瞬不瞬。 然而,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头却似乎更晕了。 尼玛,还真醉了,她竟忘了这幅身子不是自己的。 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却丝毫没有减轻。 秦羌也终于出声了:“本宫和在座的各位都不缺银子,既然是规矩,那定然要按照规矩办,只不过,在我午国,也有一个规矩,就是女方跟男方的家人第一次见面,承男方家人见面礼的时候,都必须跪着承的......” 弦音正感觉到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的,也没怎么听进去他在说什么,一股晕眩上来,她脚下一软,跌跪在地上。 全场震惊。 包括秦羌,也包括秦义。 只不过,前者跟众人震惊的点是一样的,这个女人竟然毫无底线、毫无尊严到这种程度,他话都没说完呢,她跪得那叫一个快并干脆。 而秦义意外的是,她一个女人,竟然跟他一样豁得出去,哎呦喂,如此一路货色,他喜欢嘿嘿。 正躬身准备假意扶一下,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是谁,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他踉跄后退好几步都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跌到地上的那一刻,他才看清是谁。 “大哥......” 男人一身杀气,眸中寒气吞吐,剜了他一眼,径直扯起跪在地上的女子,拽着就走。 众人都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幕惊住,待回过神来,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已经拧物件一样的将女子拧出了门。 2 第292章 摊上大事(1更) “二哥,我没有看错吧?这是当着我们的面打八弟吗?”六王爷最先反应过来,也最先表示出了难以置信和激动愤慨。 “是啊,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四王爷也惊讶出了腔。 七公主上前,将秦义从地上扶了起来:“八弟,没事吧?” 秦义没做声,脸色很不好看。 六王爷见端坐于位的秦羌没做声,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吩咐身后的两个随从:“还不快去将人给本王拦住!” “是!”两个侍从领命。 正欲去追,却是被秦义蓦地厉声喊住:“追什么追?” 那两个侍从闻言便停了下来,征询的目光看向自家主子,那这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六王爷心头怒气难平,斥责二人:“做什么还不去?本王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今日不给点厉害他看看,还以为我午国皇室的人好欺负!” 两侍从正欲再度出门,却是再次被秦义冷声制止:“都说了不要追了!到底是人家欺负我们,还是我们欺负人家呀?” 众人:“......” 见一向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秦义少有的黑脸,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义还在愤愤:“六哥,如果七姐日后出嫁,夫家人这样对七姐,六哥会怎么做?就任由对方羞辱,任由七姐跪?” 一句话问得六王爷哑了口。 秦义又转眸看向秦羌:“二哥,我知道你看不上绵绵,瞧不起绵绵,但是,她既然已经成了你弟弟我的女人,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二哥也不应该为难她吧?” 秦羌眸光微敛,秦义还在继续。 “已经说了见面礼只是一个形式,给多给少全凭二哥,又没有狮子大开口朝二哥要多少钱,哪怕给一文,也是见面礼,对吧?二哥贵为太子,是没钱的人吗?是在乎钱的人吗?二哥不给也就算了,还让人家跪下来,你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就算绵绵没有尊贵的身份,不是出身名门,但人家也是个人吧?二哥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不是在折辱她吗?何况她还有孕在身?为了我,她忍了,她也跪了,可是人家大哥岂能忍?让绵绵跪,无异于让她大哥跪,折辱绵绵,无异于折辱她大哥,不管换你们当中的谁,你们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吧?踢我一脚是轻的了,你们还想把人家怎么样!” 众人汗。 全场静寂。 秦羌抬手扶额,他其实只不过见他们二人为了要银子什么招儿都使上了,故意也摆一道为难为难她而已,看如今情形,他似乎铸成大错、摊上大事了。 ** 这头,卞惊寒半拉半拽半拧半挟着弦音一顿疾走,直直朝大门口走去,见大门口有不少秦羌的府卫在看守,他又猛地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见边上有个走廊,走廊上并排有几间厢房,他又将人扯着上了走廊,一脚将第一间厢房的门踢开,卷了手中的人进去,同时一脚将门踢上。 然后将人抵在门板后面,杀气腾腾地逼视着她:“吕言意,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有没有一点底线?” 2 第293章 不可理喻(2更) 弦音本就头晕得厉害,又被这个男人粗暴地拧着那般一番折腾,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特别是喝到腹中的醪糟直直往上窜,难受到了极点。 话都不想说,身子和头都靠在门板上,她皱眉看着他,看着他的俊脸在她的面前变成了重影。 尼玛,这原主的身子真不是一般的差,在现代她可是小有酒量的,今日,就喝了一杯醪糟而已,竟然......竟然就歇菜了。 她的这幅样子落入卞惊寒的眼中,就变成了另一番情景,变成了生气,变成了倔强,变成了她皱眉生气他将她带走,变成她倔强不语,无视他的问话。 卞惊寒气结更甚,抬手一把扯了她的面巾,更近地逼视着她,眸中紫气吞吐:“本王在问你话,你聋了还是哑了?” 弦音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很聒噪,她本就难受,他还一直烦她,且狗嘴吐不出象牙,言语又难听,伸手就想将他推开。 可对方身形如山,自己平素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使了劲儿对方都纹丝不动。 她的这个举措更加激怒了卞惊寒,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五指用了力,铁钳一般。 弦音吃痛,便更紧地皱起了眉。 “放开!”她斥他,头昏沉得越发厉害。 卞惊寒又岂会如她愿? 眸中蕴上一抹血色,他攥着她手腕,冷笑:“抓一下你的手就让本王放开?秦义搂你肩、摸你腹、牵你手,本王见你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弦音汗。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头痛欲裂,也懒得跟他争辩,她继续挣扎着想要将手腕抽出来。 真的很疼。 他那么大力,她的手骨都要被捏碎了一般。 可他依旧攥得死紧,不仅如此,另一手还捏起了她的下颌,眸光沉沉,深绞着她:“你身上的余蛊是不是秦义替你清的?” 其实,弦音脑子里已经开始有些浆糊了,吃痛,只得回他:“嗯。” 虽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但听她亲口承认,而且还是鼻子里发出的那种不以为然的鼻音,卞惊寒还是觉得心中的火往上一窜,他咬牙,声音一字一字迸出来:“难怪人家要羞辱你,要你下跪,你就是一个下.贱.胚!” 弦音汗。 虽然耳边嗡嗡作响,也没怎么听清楚,但是最后三个字她还是听到了。 尼玛,让人清个蛊就下.贱了? 一时气结,却又因难受得厉害,已经语不成句:“你......你.....你不可理喻。” “难道不是吗?为了逃走,不惜将自己的身子给管深看,为了能清蛊,也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清蛊的时候要触碰自己的小腹,为了一点银子,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女人的名节,连假孕药都吃,还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就连下跪都甘愿......” “够了!”弦音闭眼嘶吼。 还没完没了了? 麻麻地,她都是为了谁?她都是为了谁呀? 已经没有气力跟他纠缠了,除了头痛欲裂,她感觉自己的一双眼皮也是重得厉害,都快要撑不开了。 “我难受,放我走......”边说,边转身,试图拉门,她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对,清静的地方睡一觉。 可手刚碰到门闩,身子就被一股力道粗暴地扳了回来,再下一瞬,下巴被人一把捏住的同时,唇也被人狠狠咬上。 2 第294章 弄点关系(3更) 弦音只觉得脑子一轰,就算意识再浆糊,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而且,他在咬她。 尼玛,狗啊? 她想推开他,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算是什么意思? 在山洞里那样对她,如今又如此待她,到底算几个意思? 如果理解为他在吃醋,在惩罚她,那李襄韵又算什么?而且,她跟他才认识多久? 短短几日时间,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就能让他吃醋到如此地步? 还是说,觉得她能让管深看身子,能让秦义搂肩摸腹,所以自己占点她的便宜也无所谓? 不用想都知道是后者,弦音气结得不行,只觉得腹中的那一点醪糟全都变成了火。 挣扎、推搡、摇头,想要摆脱他的桎梏。 她不知道自己的举措,对此时的卞惊寒来说,更是火上浇油,他怎么可能会让她挣开? 将她禁锢在自己和门板之间,一手攥着她的一只腕,一手擒着她的下巴,狠狠需索。 弦音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就连站立都站立不住,被他这般一汲取,口中呼吸尽数被夺走,她更是觉得双腿发软,全身发软,了无所依。 味蕾里有血腥味传来,弦音觉得自己神识回笼了几分,她屈膝去踢他去撞他,却还是被他的长腿揆住,发了疯一般。 妈蛋,自己醉得不轻,难道他也醉了发酒疯不成? 没有办法,她只得用唯一没被钳制的那只手去打他。 终于,大概是自己也不能呼吸了,他才放开了她的唇,喷薄在她面门上的气息粗得如同风箱里拉出来的一般,他垂眸一瞬不瞬地攫着她,眸中猩红妍艳,就像是能滴出血来。 好在弦音晕晕乎乎的,看到的都是重影,不然,绝对会被他此刻的样子吓到。 “我不知道你发什么疯......就算我下作,我......我没有底线,那.....那跟你有关系吗?”弦音同样张着嘴呼吸,连说话都艰难。 打在脸上的气息又明显重了几分。 “没有关系是吗?” 声如鬼魅,似是从喉咙深处,不,是从起伏的肺腔里面直接出来。 寒如飞霜。 弦音真的有些烦了,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挂不住越来越沉、越来越晕的脑袋了。 “没有!”她听到自己不耐地嘶吼。 然后,便是男人恶狠狠的声音:“好,那本王现在就弄点关系出来!” 等弦音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已被捞起,然后放倒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似桌似床又似矮榻,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身子被如此一平放,就好比瞌睡正好撞到了枕头,原本就沉重的眼皮子瞬时就开始打架,睁也睁不开了。 此时的卞惊寒早已被心火、身火,以及这些时日以来强忍着没地儿发的怒火三火齐烧,烧得理智全无,哪里还顾得上去想去发现她的异样? 而且这样的时候,他也不绝对不会觉得有人还能睡着! 见她闭着眼、四脚朝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理解自然就变成了,她是“眼一闭、心一横、腿一张,你来吧”的姿态,更是盛怒到了极点。 “好!既然你自己不在乎,那今日本王就如你所愿!” 卞惊寒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被一个人气到手脚发抖、浑身发抖,连唇都在抖。 2 第295章 竟然醉酒(4末) 弦音是痛醒的。 短暂的昏睡、骤然的疼痛,让她这样猛一醒过来,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片刻的懵怔,惺忪间,男人似是没穿衣服的身子入眼,她才惊觉过来正在发生着什么,大惊大骇,又加上大痛,一张脸煞白。 “你......”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上的男人,脑中昏沉,也脑中空白,她甚至找不到语言,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竟然趁她昏睡之际强要了她?! 她被自己的这个认知搞得差点崩溃。 而让她更崩溃的是,这样的时候,她竟然又管不住自己的意识和眼皮了,又想睡。 困意袭来,下面的疼痛似乎也淡薄了去,她试图强撑,却终是眨巴了几下眼,再次沉沉昏睡过去。 这次轮到卞惊寒懵了。 其实所有的火,在方才将她撕裂的那一瞬间已然炸开,他反而清醒了不少。 当然,也可能是疼痛让他清醒。 此时的他就是痛得大汗淋漓,毕竟都是人生的初尝,而且,她还......还是在睡着的情况下。 其实,也是到这时,他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故意装出无谓的样子。 只是,如此情况下,还能睡着,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有多大? 这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些挫败,更让他生出了几分狠。 哪怕自己痛,也要弄醒她、痛醒她! 就在他绷着神经,准备深入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停了动作,伸手探上她的腕。 突突飞快的脉动入上指尖,他瞳孔一敛,震惊。 醉脉? 这个女人竟然醉酒了?! 犹不相信,他又探向她耳后的脉门。 还是醉脉。 卞惊寒汗。 他记得她就只喝了一杯,还不是酒,只是酒度很微的醪糟,竟然就醉成这样。 看来,她是医书上写的那种罕见的沾酒必醉的体质。 得出这个认知,他又想起方才她一直皱眉,一直很痛苦的表情,她还跟他说过,她难受......一下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该怎么办了? 抽身而出的同时,他看到桌布上的那一抹殷红,如怒放的冬梅一般妍艳。 ** 这边花厅里,气氛沉闷。 本也不是他们这些人会吃的饭菜,又加上被这样的一出一搞,大家几乎没人动筷。 作为主人的秦义一副沉默不语、怏怏的模样,让大家更是尴尬得很,没多久就纷纷提出了告辞。 秦义也没挽留,也未有恭送的意思,没做声,一副颓废至极、生无可恋的模样。 自是太子秦羌走在最前面,走到花厅的门口,想想还是停住了脚,然后自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门口边上的案几上。 “去将她寻回来吧。” 见他如此,身后的其他王爷公主,也不能不表示,纷纷解囊放银票或银两。 待所有人离开,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秦义才从座位上起来,看着案几上一摞银票和银两,大步流星上前,开心地唤八一八二:“快,快数数有多少?” 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颓废之貌? 2 第296章 无所适从(1更) 厢房里 卞惊寒将两人都收拾干净,衣服都穿好,弦音还没有醒。 他便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第一次,觉得自己乱了方寸。 心口激荡着很多陌生的情绪,强烈得无以名状,也强烈得让他无所适从。 对什么无所适从,不论人,或者事,他还真的从未有过,从未。 然而,此时此刻,他就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主张。 等她醒来,该怎么面对她?以后该如何跟她相处?这些他都不知道,方才那一刻,他就是凭着一股心火,他就是气得发狂,他就是疯了一般想要将她变成自己的。 他的确得偿所愿了,激动在所难免,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未平息,无论是狂跳的心,还是高昂的身。 这间厢房应该无人住,茶壶里一滴水都没有,铜盆里也没有水,他想要喝口凉水,洗把冷水脸都不行。 唯有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 “两千零五十,两千一百,两千一百五......八爷,加上这些碎银,估摸着怎么的也得有两千五百两吧。” 八一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了,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 八二更是朝秦义竖起了大拇指,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太子殿下说他不打算给的时候,奴才还在想呢,他们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大家都不给,没想到八爷招儿真多,一招不行,又来一招,招招制敌。” 八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义兜头一个爆栗敲下来:“你个不会说话的东西,谁是敌呢?” 八二吃痛护头,嘻嘻嘻笑:“奴才说错了,奴才说错了,不是招招制敌,是招招制友,不对,是招招制亲。” 秦义面色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幽幽叹出一口气:“是啊,骗来骗去,还不是骗这些亲人,他们各个人精,甘愿上当,还不是因为爷是他们兄弟。” 八一八二春兰闻言,都愣了,互相看了看,皆心头大喜。 这么浅显的事情,终于明白过来了吗? 所以,这是幡然醒悟了? 说实在的,他们不在乎荣华富贵,不然也不会对他不离不弃,但是,还是非常非常希望他能改邪归正、有一番作为,坑蒙拐骗这种事情不能干一辈子,庶人也不能当一辈子不是。 “所以,八爷打算.....” 八一准备问,打算用这两千多两银子做点什么,话还未说完,就被秦义打断:“嗯,爷的确有打算,不能光坑自家亲人了,打明儿起,骗那些不认识的人去。” 八一:“......” 八二:“......” 春兰:“......” 看着三人傻眼的样子,秦义唇角一勾,伸手自八一手中抽了一张银票,起身,衣袍翩跹,往花厅外走。 “八爷去哪里?” “找爷的绵绵。” ** 一路疾走,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秦义忽然听到身后右侧无人住的厢房传来开门的声音,他一震,回头。 一男一女赫然入眼,确切地说,是一男抱着一女,从厢房里出来。 他眸光一敛,甚是吃惊:“大哥,绵绵......” 2 第297章 我不放心(2更) 卞惊寒闻声抬头,见到是他,没有理会,径直抱着怀里依旧还在昏睡的弦音从走廊上下来。 秦义俊眉微蹙,迎了上去:“绵绵怎么了?” “她喝醉了。”卞惊寒脚步不停。 喝醉了? 他记得她就只喝了一杯醪糟啊,醪糟又不会醉人。 卞惊寒眼梢一掠,瞥见他一脸疑惑,便主动开了口:“日后不要再让她沾酒,她是醉酒体质。” 秦义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啊。” “我不放心。”卞惊寒回得也快。 秦义嗤笑:“有何不放心的?我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我......” “是不是觉得一脚不够,还想我给你再来一脚?”卞惊寒蓦地侧首,寒眸寒声,将他的话打断。 秦义眼睫一颤。 卞惊寒抱着弦音出了大门。 见门口的树上拴着一辆马车,卞惊寒一手抱着弦音,腾出一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回身扬手抛向秦义:“八王爷的马车我买了。” 银子直直朝秦义的眉心而来, 秦义瞳孔一敛,赶紧抬手去接。 幸亏他眼疾手快,最主要的是会武功,饶是如此,他险险接住银子的时候,银子离他的眉心也不到两指距离,换做常人,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就不怕砸死他? 秦义气结,垂眸看向手中。 是一锭整银。 抬眼正准备说话,发现对方已经将怀里的人放到了车厢里,正猫腰从车厢里出来,漆黑如墨的袍袖里露出的一抹亮紫特别打眼。 他识出来,那应该是他们方才出来的那间厢房里的桌布。 那可是他从他四哥那里要的,听说是哪个边国进贡的上好金蚕丝织成,他印象深刻,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汗。 这个男人竟然将他的桌布给顺走了! “喂,你.....” 话还未出口,马车已被对方驾着跑起,他连忙拾步去追,却依旧没能追上。 娘的,向来只有他坑蒙拐骗偷别人,没想到今日竟被人上门给偷了,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 卞惊寒驾着马车往如意客栈的方向直直而去,行至半路,又觉得不妥。 不知道这个女人几时能够醒来,不同于寻常女子,依照她的性子,醒来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客栈人多,可能会闹得很难看,所以...... 在一条分岔路的时候,他扯了缰绳,改了方向,朝另一条路而去。 这件事必须他们两个人单独先解决,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行至一块农田的地方,他让马车停了下来。 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马蹄纷沓、一路颠簸,也只会让心头的燥意更甚,不如静一静,等她醒来。 撩开车幔,本想看看她有没有被颠簸得磕撞到哪里,却赫然发现,她不知几时已经醒来,正盘腿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双手在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呼吸一滞,本能地就想趁她还没睁眼,松开手里撩起的门幔,然,他还未付之行动,对方已经将眼睁开。 彼此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 2 第298章 王爷稍等(3末) 平生第一次尝到脑中忽的一白的滋味,他瞬间忘了想了一路的开口该说的第一句话。 对方先出了声:“我是不是喝醉了?” 他怔了怔,点头,有些意外,也有些懵惑,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和眼,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难怪,”对方抬手“啪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难怪头那么痛,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卞惊寒眸光闪了闪,心虚得厉害。 特别是听到撕裂二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下面。 “宴席结束了吗?这是哪里?”女人又抬手撩开马车的窗幔,探出脑袋前后瞅,瞅完问他:“王爷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卞惊寒就更加懵了。 所以,这是宿醉之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的就松了几分,可莫名地又生出几分怒意来。 更莫名的是,后者明显比前者强烈。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都被人那样了,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王爷为何一直不说话?” 女人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听你说。”不知该说什么,他只得如是回了三个字。 你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这句话在胸腔里面激荡,一直往喉咙里窜,几次都到了嘴边,愣是没出来。 对方也未深究,蹙着秀眉,似是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又歪倒在车厢里:“还是很困,王爷能回客栈吗?我很不舒服,就想睡舒服点。” “嗯,现在就带你回去。” 卞惊寒开口说了第二句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连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温和。 躬身上前,他探了探她腕上的脉搏,见她已阖上了双眼,他又拿了马车里的两个软垫枕在她头的两侧,以防马车一颠簸起来,她的头撞到两边的车壁上。 这才出来拉了缰绳准备驾车,女人的声音蓦地又透帘传出:“路过中心市场的时候,麻烦王爷停一下,我要买点东西。” 早上他们来的时候,经过中心市场的。 他“嗯”了一声,甩鞭打马走起。 没多久就到了热闹喧嚣的中心市场,卞惊寒找了个地方靠边将车停下来,以为她肯定睡了过去,刚准备撩帘唤她,她正好从里面出来,差点撞上他的脸。 “王爷稍等。” 跳下马车,她环顾了一圈,见路边上有几个卖苦力的男人等着人叫工,她便走了过去。 卞惊寒一直看着她,本打算如果她走得远,就跟着,见她一直在视线里,便坐在马车上等她。 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银子给几人,然后,跟他们交代着什么。 卞惊寒正疑惑,见她扭过头来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猜想着定是银子不够了,或者自己舍不得掏,让他过去付银子。 心下自然是甘愿的,他跳下马车,拾步过去。 刚一走近,猛地眼前一黑,一个麻布袋兜头闷下来,他都还未来得及反应,拳头和一些人的脚就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的声音透袋传入耳中。 “一定要制住他的手,还有他的腿,他会武功,不能让他的手脚动,不能让他施展武功,对对对,就这样,其余人负责打,狠狠打,只要莫将人打死了。” 2 第299章 太不中用(1更) 也就是这时,卞惊寒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按兵不动,假装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刻。 几人拳打脚踢落在身上,他禁不住勾了勾唇,终究是他低估了她,这才像是她的性格。 的确,如她所说,他会武功,可是她却不知道,对于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又岂是抱住他的手臂,拖住他的双脚,就能钳制住他的? 只不过,他并不想反抗而已,如果这般能让她觉得解气。 当然,虽然头被蒙住,耳力他还是有的,虽不反抗,却还是能轻轻松松避开几人的拳脚不落在自己的要害部位。 蓦地,他意识过来不对。 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凝起内力,他只一个腾空旋身而起,一股气流就如巨浪一般四散迸开,无论是攥手臂的,还是抱腿的,又或者是几个负责揍的无一幸免、全都被甩出丈远,嗷嗷倒地。 他一把扯掉头上的麻袋。 果然,已不见了那女人的身影。 他回头,熟悉的背影入眼,还未走远,他眸光一亮,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翩然落在女人的面前。 “去哪里?” 弦音被迫停住脚步,瞅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虽并不意外,但心里还是怄气得很。 尼玛,这也太不中用了,几个人对付一个都对付不了。 看他的样子,除了发丝有些乱,衣袍上有些脚印,其余完全没事人一样。 “让开!” 卞惊寒自是不让:“你要去哪里?” 弦音气不过,就回了个:“府衙。” “去府衙做什么?” “告状,告有人强.女干。” 卞惊寒:“......” 就在他无语之际,弦音绕过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却是被卞惊寒长腿一迈伸手攥住手臂。 弦音试图抽出来,卞惊寒岂会让她如愿? 见她犟得跟头牛似的,卞惊寒有些头痛,直接将她拦腰一挟捞,挟起就走。 弦音当然是死命挣脱。 “啪”的一声对方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安生点!” 弦音汗。 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去府衙就去府衙,总不能走着去吧?本王送你去!” 走回到马车旁边,将她塞进了车厢,然后自己上车,驾了马便走。 弦音本打算趁马车刚开始速度还不快跳车的,可一想,又决定不跳了。 连自己做了什么混蛋事都不敢承认,都只字不提,都巴不得她全部记不起来,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真的送她去官府? 头还有些痛,她挪了挪身子,靠在车壁上,双手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或许是因为只是一杯酒精浓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醪糟,所以,她虽然醉了,但是,她意识还是有的,醒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痛醒的那一刻,她可是看得分明,他强了她。 她只是后来昏睡过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做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东西弄在她的里面? 看来,等会儿还得去趟药铺,安全第一,得买点紧急避孕药吃才行。 头很痛,下面那里还有些火烧火燎的不舒服。 一颗心,也跟着有些乱。 2 第300章 人有三急(2更) 微风撩起窗幔,窗外的风景时不时入眼,见马车正路过双鹿堂,弦音忽的想起一件事,连忙大声喊道:“停!停车!” 卞惊寒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喊得急切,也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扯了缰绳:“吁!” 马车刚一停稳,弦音就跳了下去。 “做什么?还没到府衙呢。”卞惊寒莫名。 “取点东西。”弦音径直朝双鹿堂的大门走去。 卞惊寒见状,也飞快下车,将缰绳朝边上的一棵树上一绕,就大步跟了上去。 好在大门开着,门口正无人,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卞惊寒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刚准备开口问,就见她进了旁边的一间茅厕。 卞惊寒汗。 还以为何事呢,原来是内急。 稍稍走开几步,跟女厕拉开了一些距离,他长身玉立在一棵树下,等着。 “羌老爷?”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卞惊寒一怔,回头。 是一个男人,有几分眼熟,正几分惊讶、几分不确定地看着他。 在看清他的眉眼后,对方面上一喜:“真的是羌老爷,羌老爷怎么会在这里?” 卞惊寒这才想起自己的这几分眼熟来自哪里,那日拍卖会在台上递笔给他签字的人是他,后来他跟秦义在打斗的时候,来找李襄韵和管深说什么的人,也是他。 想来应该是廉如开的手下,也是这双鹿堂的一个管事的。 遂微微一笑,回道:“等人。” 边说,边扬袖指了指不远处的茅厕。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明了,笑着点头:“哦哦哦。” “刚好路过双鹿堂,然后......所以就这样贸然进来,实在不好意思,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对方连连摆手,“人有三急嘛,可以理解。” 话刚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羌老爷留下的那五十两银票我们收到了,羌老爷实在太客气了,两张旧椅子和一个墙洞而已,我当时已跟羌夫人说过了,没事,谁知羌老爷还是留了银票下来。” 这次轮到卞惊寒怔了怔:“五十两?” 不应该是五百两吗? 当时他身上最小面额的就是五百两,而且,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想找管深和李襄韵拿,所以就干脆了留了一张。 “对,五十两银票,是羌老爷留下的吧?当时那间厢房.....” “是我留的。” 卞惊寒瞬间明白了过来。 当时他留下银票离开,某个女人可是还跪在厢房里面呢。 用五十两将五百两换掉,是她的风格。 意识过来这一点,似乎另一个问题也有了新的答案,所以,雪府水是她自己买的? 挑挑眉尖,回过神来,才发现男人正跟他告辞,他含笑颔首:“您请忙。” 男人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羌老爷的头发是.....”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想起自己应该是白发的,毕竟羌老爷在他们商界就是以白发闻名,而自己今日可是一头乌丝。 “染的,染得如何?比起白发,是不是显得年轻不少?”他笑着回道。 2 第301章 恍然大悟(3末) 弦音从茅厕里出来,见卞惊寒等在树下,也未理他,径直经过他的身边往外走。 卞惊寒也不以为意,拾步跟上,见她肩上背着个包袱,他“咦”了一声,“怎么多个包袱出来?” “我不是说了吗?取点东西。那日临时有点事,嫌包袱碍事。”弦音头也未回。 “所以,你将它藏在人家茅厕?”语气满透着不可思议。 弦音停住脚,回头:“不行吗?” “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如果王爷把一天不进那种地方,算王爷有本事。” 卞惊寒:“......” 弦音也未再多言,将肩上的包袱取了下来,打结的地方也没解,就直接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套什么衣服出来,扬臂就扔向他。 卞惊寒伸手接住。 滑凉的衣料入手,他垂眸,赫然是一套里衣,只是这颜色...... 黄不黄、白不白的,就像是人的皮肤一样,若穿在身上,岂不是像没穿衣服一样? 蓦地,他眸光一敛,恍然大悟。 所以,她是穿这套衣服骗管深的? 他想起那日在这双鹿堂,逼问管深时的情景,他问管深看到了什么,管深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他当时还气得不行,既然都看到她没穿衣服,又如何叫什么都没看到? 如今看来,管深的确没有撒谎。 穿肉色的里衣吓管深,他笑着摇摇头,此等办法,怕是也只有这种女人想得出来。 抬眸,见女人已出了双鹿堂的门,他唇角一勾,拾步跟上去。 “还去府衙吗?”他问。 弦音汗,这话问得...... 就知道他不敢,不想去了是么? 心一横:“当然去!” 谁知,他回得也快:“好。” 话落,将那套里衣还到她手里:“装好,回去给管深看看。” “做什么要给他看?”弦音没好气地回道。 她扔给他看,是因为气他说她是下.贱.胚,说她毫无底线,说她为了逃走,不惜将自己的身子给管深看。 “管深都被你吓出了毛病,你当然要给他看,给他说清楚。” 他可不希望别的男人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的身子,管深也不行。 弦音没再理他,兀自将里衣塞进包袱。 若管深真被她吓出了心里阴影,她给他看看这套衣服也无妨,毕竟,始作俑者是她,她得负这个责任。 两人走到马车旁边,弦音刚准备将踏脚凳放下来,身子已是一轻,卞惊寒又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车厢里面:“省得麻烦,为你节约去府衙的时间。” 弦音:“......” 搞搞清楚,她去官府告的人可是他,他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是几个意思? 是不是吃准了她不会去,就只是嘴上说说吓吓他而已? 尼玛,天生反骨,这口气她还真就赌上了。 马车再次行了起来,这次没走多久,就停了,卞惊寒的声音透帘而入:“府衙到了。” 弦音撩开车幔,石狮双立,石阶绵延,巍峨庄严的建筑物入眼,真的到了午国京师的府衙前面。 她跳下马车。 2 第302章 怕了是吗(1更) 弦音抬头望了望府衙的大门,又侧首看向还坐在马车上的男人:“你不下来吗?你可是被告。” 卞惊寒也未说话,带了点轻功,从车架上翩然飞下,系了马车回来,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弦音眸光微闪。 尼玛,这就是他的态度? 到这个时候,还以为她不敢是吗? 还以为她会像所有古代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一样,为了所谓的清誉只会忍气吞声、默默承受、丑不外扬、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请就请! 两手稍稍提起裙裾,她拾阶而上。 卞惊寒稳步跟着。 在门口的时候,弦音停了停,回头看向他。 都到这里了,还不怕吗? 她一个现代女,并没有觉得贞洁、清誉这种东西值得要死要活的,但是,她却知道,不让自己大楚王爷的身份暴露,对这个男人现在来说,很重要。 见卞惊寒已行至跟前,她将头扭回的时候,对方终于开了口:“确定要进去吗?” 弦音冷冷勾了勾唇。 果然,怕了是吗? 再次回头,刚准备张嘴说话,一抹亮紫入眼。 卞惊寒手里拿着一块叠好的亮紫色的上好蚕丝布递给她:“本王将你告状的证据也准备好了。” 弦音怔了怔,莫名,伸手将蚕丝布接过,抖开。 亮紫色的中间,一抹殷红触目刺眼,弦音瞳孔一敛,也气结难当。 她自是知道那是什么血! 麻麻滴,这个男人到底还要脸不要脸?还以为问她那句话,是要跟她求情说好话了,结果,竟是将这么个东西给她。还说什么,将她告状的证据也准备好了。 这是他一个强女干犯该有的姿态吗? 咬牙,她忍了忍,才让自己没有发作出来,五指却是紧紧将那块桌布攥住,攥得指节泛白。 好,既然你准备好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愤然将桌布拢进袖中,她举步走到门边上的大鼓前,拿了鼓槌,抡起就敲。 很快就有衙役出来,她告诉衙役,自己要告状,衙役打量了一圈他们两人,便将他们带了进去,说知府大人在会客,让他们等一下。 在大堂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升堂。 等待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讲,弦音坐在那里不吭声,而卞惊寒则是沉静如水地四下环顾,不时瞥她一眼。 衙役手执水火棍左右林立。 好在弦音在张山的县衙呆了数月,早已对这些司空见惯,还记得第一次升堂的时候,她虽在屏风后面,都有些被衙役们又是敲地,又是喊叫的架势吓到。 知府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襟危坐于前方,威严目光扫向他们二人,惊堂木一拍:“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弦音这才想起这茬,毕竟没跪习惯。 连忙拂了裙裾跪下。 包括知府,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到弦音边上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 男人垂目看着弦音,弦音没理他,有本事你说自己是大楚王爷呀,可以不跪。 默了片刻,男人也撩袍跪下来。 上方惊堂木再次一拍:“下跪何人?状告何事?” 2 第303章 对薄公堂(2更) 弦音颔首鞠了个礼,抬眸平视前方,坚定开口:“民女吕言意,状告......他!” 侧首,扬手一指,指向身侧的卞惊寒。 “状告他何事?”知府又问。 状告他趁我酒醉,对我用强,夺我清白。 弦音眼睫轻颤,在心中组织着语言。 见她好一会儿未开口,上方又“啪”的一声惊堂木一拍:“状告何事?” 弦音敛了心神,启唇开口:“状告他欺人太甚,明明是从民女钱袋里掉出来的一文钱,他一把用脚踩住,然后非要说是他的,不给民女,强行占为己有。” 知府:“......” 众衙役:“......” 就连卞惊寒,亦转眸朝她看过来。 弦音抿了唇,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心里却忍不住骂娘,妈蛋,终究是自己不争气,不想他的身份真的暴露出来。 上头知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朗声确认:“你说多少钱?” “回大人,一文。” 众人再次汗倒。 知府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手中惊堂木再次一拍,怒道:“就区区为了一文钱,你击鼓鸣冤,让本官升堂?” 弦音表示不服:“大人,一文钱也是钱啊!” 知府怒气更甚。 看两人锦衣华服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子,竟是为了一文钱。 女子戴着面巾,看不到真容,只知身段极好,男子却是看得真切,风姿阔绰、且自带气场,怎么的也非富即贵,竟然......竟然为了区区一文钱,两人对薄公堂! 一文钱的案子,别说他知府衙门了,就是县衙,也不会受理吧?他升个堂、师爷做个案件记录卷宗什么的,都不止一文钱! 当然,这些话他没讲出来,毕竟是父母官,言行还是要谨慎的。 而他的这些心理,自是尽数落入弦音的眼底。 尼玛,她也不想说一文好吗?她也恨不得就势狠狠敲一笔,说百两千两甚至万两的好吗? 但是,不行啊,牵扯金额大,不就真的要审理过堂了吗?一旦入案件卷宗,就得调查,还不是会暴露他的身份。 前方惊堂木又“啪”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知府沉声开口:“一文钱的事,要么你们私下解决,要么,本官就直接判了,你!” 扬手一指,他直直指向卞惊寒:“还她一文钱,毕竟你堂堂七尺男儿,而人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正所谓......” “谢大人,草民愿意赔给她十文。”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寒忽然出声,将知府的说教打断。 十文?众人再次一怔。 为了将一文占为己有,被人告上堂,如今判他归还一文,他又主动要还十文。 不是有毛病,就是吃饱了撑着,又或者,故意戏弄公堂。 知府黑了脸:“你们私下解决,退堂!” “谢大人!” 见知府已经愤然离座而去,卞惊寒先起了身,伸手作势就要扶弦音,被弦音蓦地站起避开。 见她冷着小脸,卞惊寒也不以为意,将空落的手收了回来,唇角一抹弧光浅浅。 他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知道她不会真的要告。 当然,他也知道,她不告并不是因为她不敢告,怕一个女人名声不好,而是因为他,因为不想暴露他的身份。 2 第304章 会负责的(3末) 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心里有数。 譬如,她知道双鹿堂假弦音是个局,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甚至连跟他告白这样的方法都用上了。 就连穿肉色衣服吓管深,借机出逃,前往双鹿堂,依旧还是为了他,为了不让他中别人的圈套。 又譬如,说是什么自己见秦义的那些兄弟姐妹紧张,让他扮作她的大哥随行,其实,也是为了他,为了他能见到那些午国皇子,就连起身撞到那个端酒的婢女,都是给他创造机会,让他能借机将还素水下到酒里面。 这些他统统都知道。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不希望她这样,不希望她为了他,出卖涩相,跟别的男人为伍,不希望她为了他,陷入危险,伤害自己。 他是男人,不需要她做这些。 她说来府衙告状,他就同意了,甚至还一直推波助澜、惹她生气,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告他? 就算在这般激愤的情况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顾全大局、选择了为他放弃,这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 当然,他也想过了,她如果真告,他会如何? 她若真告,他就承认,大楚三王爷的身份暴就暴了,他也认真想过了,他愿意负这个责。 见女人转身往堂门口走去,他长腿一迈,跟上,偏头,压低声音道了一句:“本王会负责的。” 负责? 弦音轻嗤,侧首剜了他一眼,未做声,脚下不停。 “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知府的声音。 两人脚步一顿,回头。 发现原本已经离去的知府不知何故去而复返。 “你方才说你叫吕言意?” 弦音怔了怔,点头:“是。” 闻言,知府连忙示意准备撤掉的衙役们归位,自己也撩袍坐下。 “有人状告你偷窃!” 弦音一震,就连卞惊寒都面露微愕。 “我?”弦音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再次确认,“偷窃?” “是!”知府点头,一脸严肃。 弦音汗。 完全一头雾水,她几时偷窃? 艾玛,不会是双鹿堂,她用五十两银票将卞惊寒留下的五百两银票偷偷换掉那次吧? 不会不会,那时她是聂弦音呢。 正疑惑间,前方知府再度开了口:“方才你说你叫吕言意,本官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出门就想起来了,不久前有人状告你,大名吕言意,小名绵绵,偷窃了他一方边国进贡的上用桌布,本官正准备派人出去寻找调查呢,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弦音:“......” 卞惊寒:“......” 弦音气结,原来是秦义那个家伙。 尼玛,一张破桌子布而已,就算是边国进贡,就算是上用之物,也只是一张垫桌子的布吧?若真的那般矜贵,不是应该收着供着,做什么还拿来垫桌子? 竟然还为这屁大点事将她告到了衙门? 这就是他的情义绵绵,绵绵情义? 想起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卞惊寒给她的那一方桌布,她自袖中掏出。 2 第305章 本王撤诉(1更) 刚准备说,一块桌布而已,还给那厮便是,可还未及开口,就只见眼前墨袖一晃,手中的桌布已是被人夺了去。 是卞惊寒。 他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响起:“启禀大人,此桌布并非吕姑娘偷的,而是草民当时小腿受伤,需要东西包扎,所以就拿了这桌布......” 边说,卞惊寒长臂一甩,抖开桌布。 桌布上一抹殷红刺目。 弦音耳根子发热,略略撇了视线。 前方知府望过来,卞惊寒又撩开前袍角,撸起裤管,将自己小腿上在双鹿堂救弦音时受的伤露出来给众人看。 知府皱眉,沉声道:“就算有伤包扎,也不能随便拿人家的桌布,不问自取便是偷。” 卞惊寒也没打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认错:“草民知错,只是这桌布已然被草民的血所污,再还回去也不合适,草民愿意以银两赔偿。” 边说,边收起桌布,很自然地拢进袖中。 见他如此爽快,知府倒有些意外,毕竟方才一文钱的阴影还在。 想起报官之人正好还在客厅,便示意边上师爷去请,毕竟愿不愿意接受以银赔偿,且赔多少银子满意,还得原告,也就是失主本人说了算。 末了,继续朝卞惊寒道:“你所犯是偷窃之罪,赔偿是最基本,也是必须的,但是,按照我午国律法,为了惩戒,以防偷窃者再犯,也为了以儆效尤,还得再罚偷窃者三十大板。” 说完,当即吩咐左右衙役:“拉下去!” 弦音一震。 卞惊寒亦是没想到会如此。 见两个衙役上前,作势就要攥他手臂,他蹙眉蓦一挥臂,轻松避开,正欲开口说话,便听到秦义的声音自老远先响了起来:“且慢,且慢!” 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秦义随着师爷快步进来,一脸的喜色,看到弦音开心唤了声:“绵绵”,又唤了卞惊寒一声“大哥”,并未等二人反应,便转身对着前方知府抱拳一揖。 “大人神速啊,这么快便找到他们了,谢大人,行了,本王撤诉,大人退堂去忙别的吧。” 知府:“......” 众人也是一脸懵逼。 秦义只得解释:“是这样的,上午他们二人离开得匆忙,本王忘了问二人住在何处,本王想寻他们没处寻,便想到了大人您,本王想吧,官府找人肯定要比本王效率高,一来,人手多,二来,路子广,三者,有经验,事实证明,本王想的没错,果然如此啊!再次谢过大人!” 知府:“......” 众人:“......” 就连弦音都觉得无语到了极致。 所以,这厮将她以偷窃之罪告上官府,只是为了借助官府的力量找到她和卞惊寒? 当然,最无语、最为光火、最觉得不可理喻的,还是知府。 今日一连两个案子,一个为了一文钱,一个为了寻人? 简直了! 将堂堂京师府衙当什么地方了,将他当什么人了? 特别是后一个,竟然是报假案,利用他们去帮着寻人,当京师衙门的人是他家家丁,还是府兵了? 2 第306章 哪里不妥(2更) 换做常人,他早已发飙了,可眼前的毕竟是当朝八王爷。 虽说他知道,此人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但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终究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血脉亲情是割不开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怎样,他不能轻易得罪。 可是,若直接妥协,传出去又成何体统?特别是传入宫中,指不定皇上,还有那些大臣们,并不会念着他的好,反而会说他跟一个不务正业、贬为庶人的皇子瞎胡闹。 压抑着火气,沉吟片刻。 “八王爷,下官斗胆说几句,这里毕竟是府衙,公堂之上岂能这般儿戏?八王爷此举实在欠失妥当啊。” “哪里不妥了?”秦义当即表示出了不服,“是本王报官让你们帮着找人不妥,还是本王撤诉让你们不要追究不妥?” 知府低叹:“都不妥。” 秦义“唔”了一声,一脸无辜:“如何不妥?大人不是父母官吗?父母官不都是爱民如子的吗?大人的儿子女儿失踪了,不知去哪里了,大人派人出去找有错吗?还有,相对于对薄公堂、争得你死我活,难道不是应该天下无案、一团和气更好吗?所以,本王撤诉,堂外和解又有哪里不妥呢?” 知府:“......” 众人:“......” 弦音弯唇摇了摇头,论不要脸,她真的只服秦义,做的那叫什么事儿,还能振振有词、道理一套一套将人堵死。 “哎,”知府轻叹,只得作罢,“退堂!” 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待知府和衙役们退下,秦义便转眸,笑眯眯看向弦音和卞惊寒:“知道我找你们做什么吗?” 弦音和卞惊寒都没做声。 “今日不是芒种吗?在我们午国,每年的这一日,夜里会开通宵的夜市,可热闹了,夜里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去逛逛,这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机会,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着急找你们。” 说完,又想起正事:“对了,你们住哪里?到时我跟七姐过来找你们。” 七公主? 弦音一怔,卞惊寒亦抬眸看向秦义。 秦义笑道:“我七姐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听说我要带你们逛夜市,就非要跟着一起,放心啦,她人挺好的,特别好相处......” “七公主可是今日会医术的那位公主?”卞惊寒出声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原来大哥有印象啊。”秦义眸子都亮了。 弦音看了看秦义的眼睛,又揣摩了一下卞惊寒的心思,也开了口:“如意客栈。” 说完,便拾步往外走。 她从秦义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心里,其实不是他找他们,而是七公主让他找的,那位七公主似乎看上了卞惊寒,让他从中撮合,给了他丰厚报酬。 见一面就被卞惊寒迷住,她并不觉意外,毕竟这个男人是人中龙凤,就算不带任何身份,在哪里也都是最耀眼的那人。 卞惊寒的心里她读不出,但是他开口问七公主是不是会医的那个,想必是想从她身上找找突破,因为大楚御书房失窃的那本书是医书? 既然如此,夜市肯定是要逛的吧? 本来她都准备离开了,如今这般,只能逛完夜市再走了,毕竟,上午是因为她,他才功亏一篑的。 她记得刚开始敬酒她就醉了,在秦羌那里跪了下去,他就过来拧着她离开了,肯定还没来得及去确认那些人喝了还素水的结果。 2 第307章 自己破的(3末) 三人自府衙分了手,秦义回家,卞惊寒和弦音回客栈。 下了马车,弦音没有立即进客栈,而是去了边上的那家药铺。 卞惊寒以为她又要去买那假孕药,为了夜里对付那会医的七公主,当即怒了,一把攥了她手臂:“你知不知道那药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 弦音将他的手拂掉:“那也好过将来流.产.堕.胎对身体的损害吧?” 卞惊寒一怔,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反应了一下才恍悟。 所以,她不是买假孕药,而是买避子药? 汗。 再次拦了她:“不用吃那药,不会有的。” 弦音见他说得那么肯定,又想起他的行径,心头的那口气还没平,又被他挑了上来,便冷冷一笑,回道:“王爷的意思是,自己压根就没进去,没把我怎么样?还是说自己在最后的关头拔了出来,没有将东西弄在我的里面?” 卞惊寒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被自己呛到,握拳掩唇“咳咳”了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讲话还能更......更通俗点吗? 弦音自是知道他被她的大胆言语吓到了,也不理会。 他敢做,她还不敢说吗? “如果是前者,说明王爷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混蛋,如果是后者,说明王爷就是个深知怎么让自己爽了,又深知怎么不留任何后患的惯犯!” 卞惊寒:“......” 摇摇头,这个女人真是、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叫让自己爽了? 他哪里爽了? 见边上不少人看过来,他蹙眉,将她拉到一旁,压了几分声音道:“本王都没进去。” “所以,我的膜是自己破的?那桌布上的血真的是王爷的腿伤?”弦音怼得也快。 卞惊寒汗,差点都要捂她嘴了。 连“膜”这样的字眼都能说了出来,真真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很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本王的意思,不是说没进去,而是说......没全部进去,连......动都没有动,就出来了。” 弦音闻言,有些意外。 本想怼他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旱泄,还是你破了人家处子之身后突然良心发现,然后悬崖勒马? 终是不想逞这些口舌之快。 见他如此肯定,便也不打算买紧急避孕药了,转身回客栈。 一前一后上了二楼,管深正好从厢房里面出来,见到他们二人,连忙迎上前:“王爷。” 然后又不情不愿、不冷不热、不正不常地跟弦音打了声招呼:“吕姑娘。” 卞惊寒吩咐他:“聂弦音那丫头不是走了吗?让吕姑娘睡她那间厢房。” 管深闻言,心里顿时就不悦了。 这瘟神女人又来? 可主子吩咐,他也没办法,只得颔首领命,却连个“是”字都不愿说。 弦音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以为意,问他:“请问哪间?” 管深又不情不愿、不冷不热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谢谢。”弦音拾步走过去,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顿住脚,回头,“管家大人能来一下我房间吗?我有样东西想单独给管家大人看......” 话还未说完,就被管深吓得急急打断:“不能!” 房间?单独?有什么是需要进她的房间单独给他看的? 上次的余悸到现在还没有消呢,他可再也不敢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绝对不能又给葬送了。 “你很忙吗?”卞惊寒凉凉的声音传来。 2 第308章 天黑了吗(1更) 管深顿时就有些风中凌乱了。 一时不知该回忙,还是不忙,因为根本没有吃透他这句话的意思。 原则上,他不是应该对他斩钉截铁拒绝进房的回答很满意才对吗?可这话、这语气、这态度,怎么像是完全相反、极为不悦呢? “奴才......” 不知如何回答,便不敢轻易回答。 卞惊寒冷飕飕瞥了他一眼:“你有在这支支吾吾的功夫,事情早办完了。” 管深一怔,所以,这个男人的意思是———让他别磨蹭,快去那个可怕女人的房间? 天,不会吧? 他难以置信,也不敢轻易相信,唯恐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那就死翘翘了。 可自己一直不回应也肯定会让这个男人生气,只得硬着头皮道:“奴才正准备下楼安排晚膳的事情。” “天黑了吗?”男人问。 管深:“......” 汗流浃背啊。 所以,他没有猜错,这个男人的意思就是让他去那个女人的房间? “还.....还没黑,奴才.....奴才见王爷腿上有伤,想让客栈厨房炖点补汤,炖汤需要时间,所以....所以就想着早点去安排......” 边说,边拿眼尾偷睨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见对方已经明显不耐,他赶紧接着道:“不过没事,奴才等会儿再去也行,先去看看吕姑娘有何吩咐。” 见男人闻听此言后,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下来。 这还真让他去呢。 转首,女人早已不在门口,进了厢房,他敛了敛心神,迈着沉重的步子过去。 门是开着的,但他还是敲了敲。 女人站在房中的桌边提壶倒水,回头见是他,笑了笑。 因为她带着面巾,整张脸入眼的就是一双眼,而且她眼睛又大又黑亮,突然这般一笑,就像是十五的月满盘突然弯成了初一的新芽儿,让管深差点腿软。 那般好看! 可就是因为好看,才让他气短,当即生出一种这个女人又要谋害他的感觉来。 原本门已是开着的,他还是回身将门拉到最开的状态,也不上前,就站在门里边的位置,问她:“不知吕姑娘要给什么管深看什么?” 见他戒备成这样,好似她是洪水猛兽一般,弦音又忍不住弯了弯唇。 管深皱眉:“吕姑娘能不能.....不要一直笑?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有什么要给管深看的就快点拿出来给管深看,管深还要下去安排王爷跟大家的晚膳。” 弦音点点头,“嗯。” 看来,上次给他造成的心里阴影不小呢。 放下水壶,伸手拿了包袱,自里面取出那套肉色的里衣,抖开,提着在身上比了比:“那日我其实穿的是这身,所以请管家大人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 管深错愕,一时傻了眼。 然后,弦音就看到各种丰富浓烈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一一走过,最终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那日,我急于出去,才用了此法,给管家大人带来了困扰和麻烦,我在此跟管家大人道歉,对不起。” 想想,其实管深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排斥吕言意,但是对弦音很好,想着自己马上要离开了,心里生出几分戚然来。 2 第309章 什么关系(2更) 管深没想到让他进来看的是这个,更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道歉,还鞠了一躬,眼帘颤了颤,不知该做如何回应。 “王爷知道吗?” 问完他就意识过来,自己简直多此一问,那个男人肯定知道,不然,刚才怎会让他进来? 弦音也当即肯定了他的猜测,点点头:“嗯,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那就好。”连续几日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落下,管深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管家大人去忙吧。”弦音下起了逐客令。 管深自是也不愿多留,且依旧不敢多留,告辞离开。 虽她穿的是肉色衣服,并没有真的不穿,但是,会想到这种损招绝招,也是一个危险可怕的女人。 一定要远离这种人。 管深离开后,弦音关了门,就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头因为醉酒还有些痛。 最乱的,是一颗心。 她不是古代女子,自不至于会为了失去贞洁而要死要活,退一万步讲,这幅身子也不是她的。但是,问题是,事情这样发生了,以后要怎么相处? 有了这种关系,以后他们是什么关系? 强女干犯和受害者的关系吗?一夜晴的关系?还是出轨男与小三的关系?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哪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只有离开。 何况,以后她也是要离开的,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肯定要回现代。 今夜就当自己最后一次帮他,也当报答他几次的救命之恩,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得另寻办法去找梦里的那个女人了。 头好痛,这个以后再想吧,过了今夜再想,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途被小二送晚膳进来吵醒了一次,不过,她也未吃,继续到头睡。 再次被敲门声惊醒,天已经黑了,是管深,是说要去逛夜市了,让她快点。 弦音迷迷糊糊爬起来,摸索着将桌上的灯点亮,简单地梳妆了一下,将银票和银子全都带在了身上,下楼。 客栈门口,大家都等在那里,卞惊寒、秦义、七公主秦心柔、以及秦心柔带的两个婢女,李襄韵也在。 秦义正在说着什么,眉飞色舞,卞惊寒微微扬目,看着客栈大门的方向,沉默地听着,李襄韵和秦心柔却似是被秦义的话逗乐,笑得温婉动人。 见弦音从门口出来,卞惊寒眼波一动,秦义也是一个抬眼看到,正在说的话都没说完,就当即开心地迎上前:“绵绵。” 因为叫卞惊寒大哥她实在难以再叫出口,且也不知道他带李襄韵一起,是不是为了拒绝秦心柔,他是如何介绍李襄韵的,她又该怎样称呼李襄韵,所以,除了单独跟秦心柔行了礼打了招呼,其余人她只是牵唇笑笑。 不同于白日的装扮,今夜的秦心柔穿着一套上好的粉色云锦裙、精致的小绣花点缀,发式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得丝毫瑕疵没有,明眸善睐、朱唇如丹,美得明艳不可方物。 秋波流转,睃了卞惊寒一眼,黄莺般的嗓音出口:“走吧,夜市已经开始了。” 2 第310章 做个驸马(3末) 因为夜市离客栈不远,所以也没乘交通工具,众人一路逛着,一路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主要是秦义在说,大家在听,李襄韵不适接几句,秦心柔偶尔回应一两句,又借机问卞惊寒一两句,卞惊寒倒也说不上高冷,只是回得有些惜字如金,没有过多言语,不过,度把握得很好,不卑不亢,也谦逊有礼。 弦音一直沉默地走着。 秦义并未骗人,夜市是真的热闹,沿路都是灯笼,一直绵延数里看不到头,让黑夜亮如白昼。 两边都是小商小贩,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的东西也是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还有玩杂耍的、猜灯谜、唱曲儿的、演皮影戏的各种娱乐项目,也是层出不穷。 当然,人也是多得不得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秦心柔眸光流转,瞥了眼跟她始终保持着几分距离的男人,心鹿乱撞间,又斜了左右的随身婢女吉祥和如意各一眼。 两人会意,一人趁人多拥挤,伸手扶秦心柔的瞬间,不动声色地拔了秦心柔发髻上的一枚簪花扔在地上,另一人又借人多故意挤了边上的弦音一下。 弦音朝前扑踉一步,一脚踩上那枚簪花。 脚底被如此硬物一硌,弦音自是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呼吸一滞,连忙将脚捡开。 与此同时,秦心柔的惊呼声响了起来:“啊,本宫的簪花。” 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来。 脚边被踩变形的簪花入眼,弦音长睫颤了颤,弯腰将其拾了起来,发现簪花不仅变了形,上面的珠翠也被踩掉了好几颗,根本没法再用。 “对不......” 刚准备道歉,边上秦心柔的婢女吉祥已经一把将她手里的簪花拿了去,吹了吹又擦了擦,焦急道:“哎呀,都坏成这样了,公主,这可怎么办,这簪花可是公主生辰,太子殿下专门请天照国有名的巧匠做的。 另一名婢女如意也帮了一声腔:“是啊,如此贵重的簪花,就......哎......” 弦音伸手探进袖袋,刚准备掏银票作赔,却又听到吉祥继续说道,“听说一枚要两千两银子,一直深得公主喜爱,而且,这是一对的,如今坏了一只,这......” 弦音的手就生生掏不动了。 这种感觉,仿佛上辈子揣着几百块进了昂贵的名品店,看着店里的衣服每件标价都是几万块时的那种窘迫感和无力感。 张嘴,只能再次道歉,却是另一道男声先响了起来:“抱歉,我们赔。” 是卞惊寒。 弦音有些意外,不仅她,李襄韵跟秦义,还有秦心柔,都有些吃惊。 特别是两个婢女吉祥如意,互相看了一眼,一人递给对方一个“肯定是嘴上说说而已”的眼神,另一方回一眼“我也觉得是”。 她们可是听她们主子说了,这兄妹二人,一人为了攀附,跟贬为庶人的八王爷沟搭上了,为了套牢,未婚先孕,为了点银子,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下跪,而另一人,走的时候,甚至顺走了八王爷家里一块值钱的桌布,身份以及身家可见一斑。 可她家主子就是看上了这个男人。 她们想,以兄妹二人的处境,若是让这个男人做个驸马,他定然会觉得三生有幸、感激涕零吧。 见卞惊寒开了口,秦心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一枚簪花而已,两个丫头没见过世面,不就两千两银子吗?对于常人来说,可能算是贵重了,但本宫不缺这些,吕公子不用介怀......” 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婢女吉祥扯了衣角,嘀嘀咕咕道:“公主,日后太子殿下问起,公主怎么回答?” “那......那本宫就说自己不小心踩了呀。” 边说,边将吉祥手里的发簪接过来,扔在地上,提了飘逸的云锦裙裾,抬脚就踩上去,一连踏了好几脚。 2 第311章 一手设计(1更) 弦音汗。 果然财大气粗,不对,应该说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只是,为何她有种秦心柔不是踩在簪花上,而是一脚一脚踩在她脸上的感觉呢?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然抬头,凝眸看进秦心柔的眼睛。 【既告诉他我很有钱,又让他知道我很大度,还让他对我心存感激,最后自踩簪花,将责任揽下,又表现了一把我的随机应变能力,是不是可以说一箭四雕呢?】 秦心柔沾沾自喜的心里入眼,弦音瞳孔一敛。 尼玛,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一手设计的。 她记得方才人潮拥挤,她是被人挤了一下,才一脚踩上簪花的,定然也是她的人。 秦心柔的婢女吉祥离自己最近,她又转眸看向吉祥。 吉祥本是垂眸看着自家公主提着裙子踩簪花,恰抬眼瞥了一下弦音,见弦音正盯着自己,便与其对视了片刻。 【她盯着我看什么?莫不是发现了我们在做戏?不,不可能,我们事先可是练习过多次,已经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人那么多,现场那么嘈杂......】 吉祥将视线撇开,后面的弦音便也看不到。 不过,她看到的那些就已经够了,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一股心火直直往上一冒,她强自压了又压,理智告诉她,就算她看到了这些人的心里,也仅仅只有她能看到,无凭无据说这些,只会让所有人觉得她在找借口抵赖。 既然她这个女人愿意拿二两千来作,就让她作去,反正她不是说不用赔了吗? 唇角冷冷一勾,刚准备谢她的“大人大量”,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蓦地伸至跟前,确切地说,是伸给秦心柔的。 修长的手指间拿的是一张银票。 弦音眼帘一颤,愕然抬眸看向大手的主人,正是卞惊寒。 他低醇又情绪不明的声音紧随响起:“谢公主好意,公主不必这样,我们愿赔。” 秦心柔的震惊亦不是一点点。 真赔?那可是两千两。 想他定然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愣了一会儿,还是连连摆手:“不用,真的不用,簪花是我自己踩坏的,大家都看到了对吧?” 边说,边看向吉祥如意,二人配合得点头如捣蒜。 差点没把弦音给看吐。 伸手握了卞惊寒的手臂,弦音刚准备说:既然人家盛情,我们领了便是,话还未开口,卞惊寒手里的银票已被人接了去。 “哎呀,既然大哥愿意陪,七姐你收了便是,毕竟不是小数目,大哥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秦义边说,边将接过去的银票塞到秦心柔的手里。 “真的不用......”秦心柔垂眸,手中银票上的面额入眼,她呼吸一滞,话没说完。 赫然是五千两! 错愕抬眸,立马将银票递还给卞惊寒,刚准备说自己的簪花只有两千两,哪需要这么多,可话未出口,眼前蓦地墨袖一晃,再下一瞬,就感觉到发髻上一动。 等她反应过来,是这个男人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另一枚跟这枚一对的簪花时,男人已将拔下的簪花扬手扔在了地上。 2 第312章 全部家当(2更) 几人怔住。 “既然是一对的,坏了一个,另一个也没法戴了不是,所以,赔公主五千两,四千两公主重新定做一对,一千两作为去天照国请巧匠的盘缠。” 清润如风的声音落下,卞惊寒反手将弦音落在自己腕上的手握住,一拉,弦音猝不及防,被拉得朝他怀里扑踉两步。 当脚下再次传来那种冷硬的硌感,弦音心口一撞,连忙将脚捡开的同时,也明白过来了这个男人的用意。 他......他竟然花重金买下了秦心柔的另一枚簪花让她踩! 她明白了,其他人自是也明白了,毕竟他故意拉她,导致她踩上那枚簪花的动作丝毫不隐蔽,幅度很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夸张,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真切。 皆目瞪口呆。 弦音也是汗得不行。 真是有钱任性吗? 那么多银子哟! 赶紧朝地上看去,只希望没踩坏,就算不能还给秦心柔,也能拿去别的地方卖些银两,或者去当铺当些银两出来。 然,就跟方才的那枚一样,这枚也是坏得不成样了。 好吧,五千两就只是长个脸是吗? 的确长脸了,因为秦心柔的那个脸色啊,真是说不出的精彩,正怔怔看着地上的那枚发簪,完全缓不过神来,满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弦音又下意识地看向李襄韵,虽然没有秦心柔表现得那般强烈,但是,李襄韵的小脸也明显泛着几分白。 弦音眼睫微微一颤,准备将自己的腕自卞惊寒手中抽出,对方已先她一步放开了她。 “不知够不够?”卞惊寒问的是秦心柔。 秦心柔回过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得点头,低声道:“够了,足够,吕公子客气了。” 略显失落的声音也透着几丝尴尬。 “那我们继续吧。”秦义连忙打圆场。 卞惊寒“嗯”了声。 众人又开始走了起来。 弦音整个人还有些飘,男人醇厚的嗓音再度响起:“你的脚没事吧?” 意识到众人纷纷转眸过来的目光,弦音才反应过来卞惊寒是在问她,心绪难免一动,她摇摇头,“没事。” 她的脚能有什么事?鞋底那么厚,难不成还会被发簪硌坏不成? “那就好。”卞惊寒深凝了她一眼。 弦音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好,“谢谢”二字在喉咙里踯躅许久,终究是说不出来,只得暂时沉默。 一行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往前走。 秦心柔小手攥紧了那张银票,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一颗心又大动起来。 看来,她这步棋走得很错。 她低估了自尊和面子,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特别是大庭广众之下。 秦义说得对,这个男人不赔,她不收,男人会过意不去,其实,就是面子上过意不去吧? 为了这份自尊和面子,五千两都拿了出来,这怕是他们兄妹二人全部的家当了吧? 一个为了跟她二哥讨要点见面礼,不惜当着众人的面下跪,一个临走还顺走她八弟的桌布,这五千两,绝对是倾其所有的。 2 第313章 她能给他(3更) 现在该怎么办? 还给他? 对,还给他,只是有了方才的教训,她肯定不能再当着大家的面还给他了,只得等夜市结束后私下里偷偷地还。 主意一定,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将银票暂时拢进袖中。 没办法,谁让她喜欢这个男人呢?就算他没钱没势,就算他为了一块桌布沦为窃贼,她就是喜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 这样的男人,说白,就是输在了出身上。 生得如此龙章凤姿,气质如此高洁如玉,气场亦是强大得慑人,在她八弟府中,见他妹妹下跪要钱,将其拧起带走前朝她八弟踢的那一脚,最是让她心动不已。 这样的男人,真的只差个光鲜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正好她能给他。 如果,他能做她的驸马,他绝对是她所有兄弟中最耀眼、最优秀的那个,就算是她贵为太子的二哥秦羌也比不上。 只是自己的这份心思不知该如何跟他讲? 她终究是个女孩子,面皮子薄,最重要的,她的身份在那里,哪有一国公主死乞白赖地要找人做驸马的? 这种事情还是得男人开口。 等会儿将银票还给他,他应该就会明白她的心思吧?届时她再稍作暗示,他如此聪明,定能反应过来。 他肯定愿意的吧? 毕竟,这是一个男人一步登天的机会。 想到这里一颗心又如同小鹿乱撞,稍稍掠了掠眼梢,余光偷偷睨向男人,幽幽夜色下、漫天灯笼的红辉中,男人越发得俊美无匹,她也越发得心跳踉跄。 “今年胡家的双面绣又在展示呢。”秦义突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扬眸。 众人亦是循声看过去。 在前面不远处,有家临时搭建起来的画舫造型的木棚,虽是临时搭建,却毫不含糊,无论造型、用材、做工、装饰,皆是豪华得很,朱漆整刷、雕梁画栋、灯笼高挂、彩架高悬,门口偌大的用彩线绣成的“胡双绣”三字更是夺人眼球。 李襄韵感慨:“看样子这家来头不小,应该是今夜夜市中最大的一家。” “是的,”秦义点头,当即给他们介绍起来:“在我午国,双面绣的魁首非胡家莫属,宫里御用的双面绣都是胡家提供,不仅如此,每年开春时节,我父皇还会让胡家人进宫给每位娘娘绣像,一面正像,一面背影,皆绣在一张绣布上,双面皆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很厉害。” “嗯,”秦心柔也接话补充道:“父皇对胡家的双面绣技艺赞赏有加,为了胡家能够将其发扬光大、名扬四海,父皇还特准胡家每年的芒种夜市可以将其绣的各位娘娘像拿来展示,当然,有两个条件。” “一:不能展示正面,只能展示背影那一面,毕竟都是天子的女人,抛头露面自是不行;二:不是出了银子就随便何人都能进去参观,必须有皇室中人带着,也就是必须由王爷,或者公主带着,一人可以带两人进去,所以,不少权贵,或者巨商,为一睹胡家双面绣的风采,也为一睹当朝各宫娘娘背影风姿,会提前寻各种门路找当今的王爷公主们。” 说到这里,秦心柔眸中透出几分自豪的光芒。 “要进去看看吗?” 2 第314章 只认腰牌(1更) “好啊!”李襄韵第一个表现出了浓厚兴致。 然后,便征询的目光看向卞惊寒,秦心柔也浅笑嫣嫣地看着卞惊寒,卞惊寒眼梢一掠,瞥过一旁的弦音,“嗯”了一声。 弦音没做声,但其实心里早已雀跃。 大概是梦里那个女人的关系,她对任何有关后宫妃嫔的背影,无论是画像,还是绣像都非常在意,虽然她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女人是大楚第一妃,而现在是在午国。 见几人都欣然同意,秦心柔自是心中欢喜。 她就是知道每年胡家会在夜市上展示双面绣,且只有皇室中人有资格带人进去,才想到让她八弟约他们兄妹二人来逛夜市的。 这是最不刻意、也最能显示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 美眸流转,她环顾了一圈众人:“本宫跟八弟各可以带两人进去,那,本宫就带吕公子和......”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秦义急声打断:“你带大哥和李姑娘,我带绵绵!” “行,”秦心柔点点头,自是应允,又看了看随侍的两个婢女,“反正还有一个名额,八弟要不将吉祥带上吧,如意去年已随本宫进去看过。” “没问题。” 一行人走向画舫木屋。 木屋门口也贴着告示,上面写着进去参观的条件,跟秦心柔说的一般无二。 有两人守在里门的玄关处,秦心柔裙裾轻曳,微微扬着下颚走在最前面:“本宫乃当朝七公主。” 边说,边清冷着一张小脸,自云袖中取了一块代表身份的腰牌给对方看。 对方连忙躬身行礼,并双双恭敬地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心柔回头,妆容精致的小脸就换成了笑意盈盈:“吕公子、李姑娘,走吧。” 见三人已拾步进去,秦义回头朝弦音眉眼一弯:“到我们了,走!” 然后便大摇大摆上前,被守门的二人拦住。 秦义脸一拉:“本王乃当今八王爷!” 守门的二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朝秦义伸出手:“请王爷出示腰牌。” 腰牌代表身份。 秦义被贬为庶人,腰牌自是也被皇帝收了去,哪里还有腰牌? 秦义当即就怒了:“所以,你们是只认腰牌不认人了?” 二人连忙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请见谅,我们都是些按照吩咐办事的下人,我们这种身份,也见不着王爷公主们,自是只能认腰牌。” “你们———”秦义气结,只得扯着嗓子喊已经进去的秦心柔:“七姐,他们不让我进!” “怎么回事?”秦心柔闻言只得又回了过来。 卞惊寒亦跟在后面。 “他们说我没有腰牌不让进!”秦义一脸的气愤和委屈。 秦心柔便笑了,抬手扶额:“看我,都忘了八弟腰牌被父皇收了。” 末了,又转眸问向两个守门的:“是必须要有腰牌才能进吗?” 二人恭敬颔首:“回公主,正是!” 秦心柔微微叹出一口气,抿唇默了片刻,看向秦义:“要不,你们就在外面稍等,我们看看很快就出来?” “啊?”秦义闻言就不悦了:“那......” 那岂不是他们看不成? 他转眸为难地看向弦音。 弦音心里也是失落得很,可也没有办法,刚准备说算了,忽然听到男人熟悉的嗓音响起:“本王带他们两个。” 2 第315章 暴露身份(2更) 弦音呼吸一滞。 李襄韵正好出来寻他们,突闻此言,脚步顿住,满眼难以置信。 这厢,亦是所有人震住。 除了弦音,秦心柔和秦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同时出声相问:“谁?” 什么王?哪个王? 卞惊寒薄唇轻启,不轻不重逸出两字:“本王。” 与此同时,大手不徐不疾自袖中掏出一块玉制腰牌,递到两个守门的面前:“门口告示只说,需皇室中人,需王爷或公主,却并未说,必须午国皇室中人,也未说必须午国的王爷公主,本王乃大楚三王爷卞惊寒,这是腰牌,应该符合门口告示上所要求的条件吧。” 两个守门的一愣,秦心柔和秦义却是惊错得下颚都快掉下来。 完全难以置信! “你......你......你是大楚三王爷?” 秦义更是结巴得话都说不清楚,一把将卞惊寒手里的腰牌夺去,正正反反细细端详了几遍。 虽确定腰牌的确是真,心里却犹不相信。 将腰牌递还给卞惊寒,秦义还有些缓不过神,轻轻摇头,“没想到你竟然......竟然......” “本王此次前来午国,是为一点个人私事,所以,就未跟大家道明真实身份,还请二位见谅!”卞惊寒微微笑道。 真的只是微微笑,只是嘴角稍微勾起一点点弧光的那种,可是,秦心柔却觉得那笑好像让他头顶的那片夜空都亮了,璀璨无比,也耀眼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高兴他同样有着尊贵的身份,有着与她门当户对的身份,失落自己不能再有身份上的优势,不能再以驸马这个诱饵让他攀附? 难怪。 难怪出手就是五千两。 难怪会有如此高洁的气质,如此强大的气场,那种行尊带贵的气质就像是与生俱来。 一直就觉得他只是缺个尊贵的身份,却没想到他本就有着尊贵的身份,想到方才赔簪花时自己的表现,以及她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可是优越尽显、对对方一副怜悯施舍之态,她就觉得脸颊发烫,像是被人狠狠掌掴过一般。 幸亏还没将那五千两偷偷还给人家,不然,就真心丢丑丢大了。 一番心潮起伏后,她慢慢敛了心神,对着卞惊寒嫣然一笑:“没想到吕公子竟是大楚三王爷,多有怠慢,还请王爷海涵。”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心中的喜悦还是多于失落。 这样优秀的男人,就要有这样尊贵的身份,他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因为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让别人依附的。 那一刻,她想到天之骄子这样的形容。 “七公主客气了。”卞惊寒微微颔首。 收回思绪,秦心柔转眸看向两个看守:“还不快放人进来?” 两人连忙朝秦义和弦音做了一个“请”。 秦义朝两人撇撇嘴,做了个呲牙的表情,走在前面。 弦音走在后面,心里却是早已滋味不明。 她没想到,卞惊寒如此处心积虑地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在这样的时候就这般给暴露了。 只为了带她和秦义进来看个双面绣。 2 第316章 该如何留(3末) 其实没想到的,又何止她一人,李襄韵比她更加没想到,也更加想不通。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夜,她说,让他干脆以大楚三王爷身份出现,入宫拜访,午国皇帝定然会摆宴接待,届时众皇子定然都会到场,让他再想办法加以试探,查出患有腋味之人。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说,不行,这样会让午国起疑,引出什么嫌隙,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现在就不怕午国起疑了,不怕引出嫌隙,不怕打草惊蛇了? 只是为了看个双面绣而已。 秦义是午国皇子,以前肯定已看过,就算没有,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而吕言意只是一个...... 想到这里,她眉心一跳,是为了这个女人吗? 一行人进去,秦心柔忽然想起什么,问卞惊寒:“吕公子是大楚三王爷,那吕姑娘岂不是大楚......” “公主”二字还未出口,就被卞惊寒接了过去:“本王义妹。” “哦。”秦心柔点点头,原来是义妹。 秦义和弦音就走在后面,自是也听到了,弦音没做声。 秦义瞅了瞅她,却忍不住打趣:“绵绵,做什么你不是公主?你若是公主多好,八王爷不让我当,我就去你大楚当驸马去。” 弦音没回他,秦心柔却当即扭头怼了他一句:“你做梦笑醒了吧?” 秦义气得跺脚:“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弟弟的吗?” “有!” 引得几人笑。 折了两道门,就入了展堂,绣像都被红木框所裱,挂于墙上,弦音瞬间就被那些绣像吸引住了。 难怪午国皇帝会如此赞赏有加,绣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好,虽然她不懂刺绣这些东西,但是,单看人物的逼真程度就看得出,就像秦义说的,栩栩如生,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人觉得似乎画中人就近在眼前,呼之欲出。 虽然她知道没有可能,但是,她还是一副刺绣都不放过,特别希望她梦里的那个女人突然就出现在绣像上面。 秦心柔跟在卞惊寒的身侧,一副一副给他讲解着绣像上的人物是哪位娘娘。 卞惊寒表情淡淡,静静听着,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看到某个女人一直一直特别特别专注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日在三王府的致远院,老将军的婢女叫什么上屋抽梯,还是笑里藏刀来着,反正是其中的一人,拾到的那副字画,就是后来那个婢女给了十一,十一给了她,她又给了他的那副字画。 字画上就是一个凤冠霞帔的皇室女人背影...... 所以,那副字画是她画的? 想起袖中她送给他的那个面人,面人是按照她所画的样子所做,都能如此相像,可见她的画工绝非一般,那画出那样的字画,也实属正常。 眸光一敛,他忽的得出一个认知。 她是在找什么人吗? 方才秦心柔跟秦义说这里面展示的是皇室各宫娘娘的背影时,她虽没有做声,但是,他却没有忽略她眼底闪过的光芒,那雀跃的心情尽显其中。 还有刚刚,秦义被看守的两人拦住不让进,秦心柔让他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时,她眼中闪过的失望。 是了,她一定是在找什么人。 得出这个认知,他忽然有些激动,因为今日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了解决方案。 她若要走,他该如何留? 见秦心柔跟李襄韵在说边上的一副绣像,他上前两步,走到专注看绣像的女人身边,略一歪头,凑至近前:“这胡家的绣技果然了得,本王准备回大楚跟父皇请示,也请他们家去我大楚给宫里的那些娘娘各绣一副,你觉得如何?” 2 第317章 还未想好(1更) 弦音闻言一怔,回头看向男人。 她觉得如何? 她自是觉得很好,求之不得啊。 只是,她是谁,这种事情是需要征求她意见的吗? “王爷是在问我吗?” “不,本王只是随口一说。” 弦音:“......” 又听得卞惊寒道:“本王主意已定。” 说完,他便自她身边离开,找边上的秦心柔:“不知七公主能否帮本王一个忙?” “王爷请讲。” “能否帮本王联系一下胡家......”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 弦音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 “吕姑娘对双面绣很感兴趣?”李襄韵的声音忽然自身侧响起。 弦音回过神,侧首,对上李襄韵探究的双眼。 长睫一颤,弦音撇了视线弯唇,摇摇头:“不感兴趣,我连单面绣都不会。” 方才对视的瞬间,她自是看到了李襄韵的心里,李襄韵在怀疑卞惊寒之所以暴露身份,全是因为她想进来看。 见她这般回答,李襄韵也没再多问,转眸看向她们二人面前的一副绣像,沉默了半响,扬手指了别处:“我去那边看看。” 弦音微笑:“好。” ** 夜市结束,已是半夜。 回了客栈,弦音简单盥洗了一下就睡了,可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的缘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原本打算逛完夜市离开的,如今她又有了新的打算。 如果卞惊寒将胡家的人请到大楚,给后宫的每个女人绣像,她呆在卞惊寒的身边,是不是就可以很方便地看到那些绣像,找到那个梦中的女人? 只是,呆在卞惊寒的身边......她能一直做到置身事外吗? 想想李襄韵晚上的反应,她心里就说不出来的滋味,哎...... ** 几经踯躅,李襄韵还是抬手叩了叩门。 “谁?” “是我,襄韵。” 片刻之后,门自里面打开,卞惊寒一身墨黑中衣,长身玉立。 李襄韵眼睫颤了颤,从男人未绾的长发来看,应该是准备睡了。 穿着中衣睡觉?从敲门到开门,她等待了少顷,还是那少顷的时间,他在将中衣穿上? 心里有些受伤,她弯唇笑了笑:“是不是打扰三爷休息了?” “有事?” 男人就站在那里,保持着只手搭在门栓上的姿势,似是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心里的殇又多了几分,李襄韵垂眸默了一瞬,抬眼:“襄韵就是想问问三爷,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计划了?需不需要襄韵做什么?” 男人微微凝了眉,似是没听懂。 她又连忙解释道:“三爷昨夜说暴露自己王爷的身份不妥,今夜却故意暴露了,三爷如此做,定然有三爷的道理,襄韵想着,是不是改变了计划?” 男人眸色深了几许,扬落在她的脸上,片刻撇开,“的确改变了计划,只是,本王还未想好。还有其他事吗?” 李襄韵怔了怔,含笑摇头:“没有了。” “嗯,时辰也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门关上以后,李襄韵还站在那里未动,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 还未想好计划,就贸然暴露身份,这怎么可能会是他这样的男人会做的事? 2 第318章 不解风情(2更) 翌日清晨。 弦音刚用完早膳,管深就来通知,说是午国太子派人前来送了请柬,中午在太子府设宴,宴请卞惊寒和她,让她准备一下。 听到赴宴,弦音心里就有些瘆,似是每次这样的场合,都会发生一些这样那样的事。 可既然决定暂时不离开了,人家宴请,卞惊寒都没有拒绝,她就得参加不是。 稍微收拾了一下,太子府就派马车来接了。 好在她跟卞惊寒一人一辆,不用相对无言尴尬。 上了马车,放下帘幔的那一刻,她看到客栈二楼,李襄韵站在厢房的窗边,在看着他们。 ** 太子府距客栈有些距离,马车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到。 秦心柔早已等在太子府门口,见他们的马车停下,便提了裙裾拾阶而下迎过来。 今日的她穿了一袭淡紫色半身对襟长裙,妆容精致,环佩叮当,顺着青石台阶飞奔而下,翩然飘逸得就像一只展翼的蝶。 “王爷,吕姑娘。” 虽然两人都喊了,但是,飞向的,自然是前者。 在卞惊寒面前停下来,也不知是激动得,还是害羞得,也可能是跑得太急所致,小脸红扑扑的。 “你们总算来了,心柔等了好久。” 心柔? 弦音眼帘颤了颤,昨夜还本宫来本宫去的,今日就成了心柔了? 艾玛,她的骨子都酥了一半,抬眸看向卞惊寒,却见他未有什么反应,好似并不以为意。 只情绪不明地回了句:“公主太客气了。” 不解风情的男人! 弦音甚是不屑地撇撇嘴,卞惊寒蓦地抬眼看向她,她连忙收了动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王爷,请!” 秦心柔带领着他们拾级而上。 “昨夜王爷跟心柔说过,自己此次来午国只是为一些私事,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心柔也未将王爷来我午国一事跟父皇禀报,就只告诉了太子哥哥,和几个平素跟心柔走得近的哥哥,王爷不必有什么顾虑,就只当参加朋友的家宴就成。” “公主有心了。” “太子哥哥本应亲自迎接的,但临时被父皇召去有点事,一会儿便会回府,临走前,他嘱咐心柔,先代他迎接,并好生招待王爷和吕姑娘。” “太子殿下太客气了。” “是啊,其实你们都不要这么客气的,太子哥哥不是马上要娶贵国的四公主为妻了吗?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说到这里,秦心柔心念一动,犹豫了一瞬,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王爷对两国相互接亲怎么看?” 弦音就跟在后面,自是听得清楚,心里也同样清楚得很,这女人在有心试探呢。 卞惊寒侧首瞥了秦心柔一眼,看得对方耳热心跳。 “四妹能嫁给贵国太子,是她的福分。”卞惊寒道。 弦音汗。 这就是他对两国互相接亲的看法? 重点是“相互”二字啊,卞彤嫁给秦羌,只是一方接亲,午国再嫁个公主给大楚,那才叫相互哟喂。 不解风情的男人! 见卞惊寒似是没听懂自己的深意,秦心柔也不以为意,笑着将二人迎进府,然后顿住脚步跟弦音道:“八弟在院子里跟六王爷下棋,我让吉祥带吕姑娘前去。” 边说边示意婢女吉祥,末了又转眸看向卞惊寒:“我带王爷四下参观参观?” “好。” 2 第319章 莫名烦躁(3末) 院子里,秦义和六王爷围着石桌对弈,边上好几人观战,有坐着、有站的。 弦音随着吉祥一入院门,就有观战的人恰一个抬眼看到,碰了碰秦义提醒:“八弟,你家那位来了。” 秦义抬眼,见到弦音,连忙朝她招手:“绵绵快过来。” 弦音走了过去,其实也分不清谁是谁,就总体朝大家鞠了鞠身,秦义用脚踢了踢边上坐着的一人:“十二弟,起来起来,让绵绵坐。” 弦音见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谁说不用?必须用!你怀着孩子呢,怎么可以站?谁让十二弟最小,他不让谁让?” 众人附和:“十二起来。” “十二快让。” 弦音汗。 搞得就像她真的怀了一样。 十二起身将石凳让了出来,秦义又朝她招手:“过来呀。” 弦音有些无奈,这么多人在又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坐在了秦义的边上。 黑白棋,她真的不感兴趣。 ** “这里是留园,是太子哥哥早上习武的地方,王爷看,那里还有箭靶,太子哥哥的箭法也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深得父皇赞赏。” 秦心柔边走边介绍。。 卞惊寒静静听着,偶尔接上一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一切。 “那里是书房,平时太子哥哥会在书房看书,也经常会在书房处理一些奏折或公务,所以,他的书房是不让人随便进的。” 卞惊寒看到书房窗户的下面有个鸽笼,里面养着好几只白鸽,一看便是信鸽的那种,他眸光微敛。 “太子府可真大。”将视线撇开,故意言其他。 “是啊,父皇疼爱太子哥哥,也信任太子哥哥,早早地就给他赐了府邸,这府邸真的堪比一个小皇宫了,有好几个花园呢,这个季节扶桑花开了,石榴花开了,等会儿都可以去赏。所以,王爷大可放心,四公主嫁过来,断不会吃苦的。” 卞惊寒弯唇:“嗯,本王从未有过此方面的担心。” 两人刚入了石榴园,秦心柔的随侍婢女如意便寻了过来:“公主,厨房的管事过来说,小灶已经空下,公主可以去做红颜糕了。” “知道了,本宫马上就来。” 遣了如意,秦心柔便转眸看向卞惊寒,笑道:“前些日子在民间跟人学了一种红颜糕,今日想小试一下,亲手做给王爷尝尝,所以,心柔得先失陪一下,王爷是去前厅喝茶,还是自己转转?” 卞惊寒眼波微动,指了指满园开得红艳的石榴花:“如此美景,本王转转吧,公主尽管去忙。” ** 这厢,秦义还在跟六王爷对弈,边上的人却是陆陆续续散了不少,有的说是去留园比箭,有的去了扶桑园看扶桑花,有的则是去了茶厅喝茶。 弦音百无聊赖,又鸭脖子伸得鹅脖子那么长了,一直翘首以盼地看着院门口,就是不见卞惊寒跟秦心柔回来。 也不知两人做什么去了? 心头莫名添了抹烦躁,便有些坐立不安了,跟秦义说了声,她也起身出了院子。 2 第320章 找卞惊寒(1更) 随便转了转,弦音发现太子府还真大,卞惊寒的三王府她已经觉得够大了,可是跟这府邸比起来,那还真是小巫。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卞惊寒?又不好意思问沿路碰到的下人看到卞惊寒和秦心柔没。 只得边逛着边找着,心里却是燥意更甚。 忽然意识过来自己的举措,她震惊。 尼玛,她没事找卞惊寒做什么呀? 扭头,准备折返回前院,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前方走廊走过,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秦心柔的婢女吉祥,先前去前院找秦义,就是此女带她去的。 吉祥出现在这里,想来秦心柔他们应该就在前面吧,脚下便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当然,她尽量做出一副闲逛赶巧逛到此处的模样。 然,让她失望了,并未看到秦心柔,吉祥好像也是来找秦心柔的。 有个太子府的家丁正在打扫长廊。 “祥贵,看到我们公主了吗?” “没呢。” “哎,你们太子府也太大了,找个人都不容易,我快急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急事,十万火急的事......”吉祥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看祥贵,低声道:“哎,跟你说了吧,我方才看到有个人偷偷进太子殿下书房了。” “啊?殿下的书房可是严禁任何人进入的,你可看清是谁?” 弦音呼吸一滞,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忙躲于一根廊柱后,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我只看到背影,一闪就进去了,不知道是谁,只看到对方一身黑衣。” 听到黑衣,弦音呼吸愈发骤紧。 “那......那你找你家公主做什么?你应该喊人啊,你既然看到了,就应该第一时间喊人将其抓住啊。” “不是......这毕竟不是我们公主府,而是太子府,而且今日前来的都是尊贵之人,我也没搞清楚状况,不敢轻举妄动,就想着先找到公主跟她禀报了,看她怎么说?” “你呀你,等你找到七公主的功夫,对方早跑了。” “那怎么办?现在喊人去堵?” “现在人还在不在也未定呢,如果去堵,结果没人怎么办?兴师动众,最后还可能怪你谎报。” “那......”吉祥急得跺脚,“难道......装没看到,不管它?” 祥贵忽的就笑了:“莫急莫急,既然是严禁任何人入内,没点机关怎么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若真如你所说,有人进了殿下书房,一会儿,不对,应该说,一个时辰后,就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哎呀,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 祥贵拿着扫把,朝吉祥走近两步。 廊柱后的弦音咬着唇,更加凝了十二分的心神。 只听到那个叫祥贵的家丁压低了声音道:“看在你我是同乡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但你得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七公主,因为我们太子府也没几人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去,我可就.....” “好好好,我保证,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2 第321章 等看好戏(2更) 祥贵的声音便又刻意压低了几分:“殿下书房的门锁上涂了一种毒。” “啊?什么毒?” “一种类似媚毒,却又不是媚毒的毒,因为是太子殿下吩咐我涂的,所以我知道。” “听不懂。” “此毒触碰即中,中毒后并不像媚毒那般会发作,而是无任何症状,可,如若不及时行男女欢好之事,一个时辰后就会彻底疯癫。” 弦音瞳孔一缩。 尼玛,为了防人进入,在门锁上荼毒她姑且可以理解,可世上之毒何其多,竟然荼个媚毒,不,此毒比媚毒变.态多了,至少媚毒还有个发作症状,还能让人知道中了媚毒,知道该怎么做。 而此毒,其实等于就是让人疯癫嘛,除非凑巧在这一个时辰内做了那男女之事,可,凑巧的终究是少吧,无任何症状,谁会想到去做那男女之事呢? 那厢,吉祥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的话:“怎会涂这种变.态的毒?” “我记得当时太子殿下好像跟我说,此毒不会要人性命,却会让人颜面尽失、生不如死,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好好的人,突然疯癫了,可不是生不如死。” “所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祥贵眼角余光扫向不远处的廊柱后面,见躲在廊柱后的那抹身影一晃,快速闪身离开,他朝吉祥使了个眼色,用唇语无声道:“人走了。” 吉祥转眸,朝弦音方才所站的方向看去,唇角一斜,自袖中掏出一锭整银,塞到祥贵手里:“方才表现得不错。” 祥贵欢喜地将银子拢入袖中:“都是按照你教我的说的,一字不差。” 吉祥笑笑:“嗯,很好。对了,此事切不可说出去。” 祥贵点点头,又忍不住疑惑:“为何要说这些让那个女人听到?真的有人进了太子殿下的书房吗?可我并不知道门锁上有没有毒啊。若真有人进了书房,门锁上又没有毒,我们又没喊人去抓人,不就......不就让人逃了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时祥贵才想起来有些担心,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可是太子府的人,追究起来,他第一个难逃此咎。 “能出什么事?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就将心好好放肚子里吧,就当什么都未听到过,什么也未说过,扫你的地,公主不会亏待你的。好了,我走了,得去找公主禀报去了。” 说完,吉祥就朝厨房的方向而去。 说实在的,天下还没有哪个女人让她这么佩服,除了她家公主。 她佩服她的勇气和魄力,也佩服她的聪明和才智。 在她的观念里,她一直觉得男女之事,应该是男方主动才对,而她家公主却跟她说,卓尔不群、天下无匹的男人不多,缘分这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一个如此优秀、如此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男人,就应该主动去争取,牢牢抓住。 这份见解、这份勇气、这份魄力,天下又有多少女子能有? 2 第322章 只剩她了(3更) 还有秦心柔的睿智聪明,也是世间很多女子所不能及。 方才,她跟她在厨房做红颜糕,如意急急前来,说看到那个男人潜入了太子的书房,问怎么办?喊人抓吗? 秦心柔有些吃惊,想了想,说,不用,只是她太子哥哥的书房,又不是她父皇的上书房,应该也没有什么两国机密,而她,倒是正好可以利用利用这件事。 因为她跟太子府的家丁祥贵是同乡,秦心柔便让她去收买祥贵,让其跟她一起演一出戏,当然,戏是要演给男人的义妹,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看。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出。 其实,除了的确有人进了太子书房,其余他们方才说的,什么门锁上有毒,什么类似媚毒又不是媚毒奇怪到变.态的毒,全部都是胡诌的。 秦心柔跟她说,对方也是机警之人,不好糊弄,所以才要找祥贵,只有太子府本府的人说的话,可信度才高。 吕言意听到了他们的那一番话,必定会去告知那个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今日穿的就是墨袍,听到说黑衣,安全第一,她不可能不去确认。 而那男人的确进了书房不是,为了安全脱身,男人必定会想办法,换句话说,必定会在一个时辰内找人做那男女之事。因为这可不仅仅是毒发疯癫、颜面扫地的问题,而是丢国丑,影响两国邦交的问题,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只有一个时辰,找谁做那男女之事? 他那样优秀尊贵,又清高孤傲的男人,定然不会随便找个女人,而在这太子府中,他认识的女人只有两个。 一个,她,一个,吕言意。 吕言意不仅是他的义妹,还怀着秦义的孩子,无论从人伦,还是情爱方面,他们二人都是绝对不可能做那男女之事。 所以,就只剩她了。 等吕言意将听到的这番话传达给男人之后,她再寻个好的理由去找那个男人,比如送红颜糕给他第一个品尝,到时,挑个好的地方,再跟他略微表白一下自己对他的心意,他必定会趁势要了她。 这些都是秦心柔跟她说的,所以她才说,佩服这个主子。 能在片刻的时间,想到这样的计谋,天衣无缝、水到渠成,这是脑子要转得多快才能想到? 还有,为了心中所爱,不惜放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公主身段,不惜牺牲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这又是多少女子能做到的? ** 这厢,弦音还在找卞惊寒。 她有种预感,不,应该说,她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偷偷进入秦羌书房的人,就是卞惊寒。 她必须马上找到他,告诉他这一切。 可是,书房在哪里呢? 太子府实在太大,她又第一次来,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又不好直接问那些下人书房在哪里,反而引人怀疑,只得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 想起吉祥过来的那个路线,她又循着那条路往前找,不知找了多久,在她急得要命之时,终于在一个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男人熟悉的身影。 2 第323章 是你招惹(4更) 尼玛,总算找到了,她差点喜极而泣。 飞快跑过去,急急问他:“你是不是进了太子的书房?” 对于她突然出现冲过来,卞惊寒已是有些意外,又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他更是讶然。 凤眸一扬,警惕地一扫四周,问她:“你如何知道?” “那就是进了?” 弦音急死,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他打哑谜,找他花了那么久,一个时辰已所剩不多。 卞惊寒“嗯”了一声。 他的确进了,也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弦音皱眉,虽已是意料之中,可终究心里存了一些侥幸,毕竟,毕竟今日穿墨袍的人有好几个,方才在前院看秦义下棋的时候,她就见到了三人,还有她没见到的,所以,她一路找,一路祈祷,或许,或许是别人,但愿是别人,可如今卞惊寒亲口承认,她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怎么办? 时间紧迫,怎么办啊? 侧首环顾,见走廊尽头有一道小门,门上并未落锁,她已顾不上太多,心一横,攥了卞惊寒的手臂就走。 卞惊寒莫名:“怎么了?是不是我进书房被人发现了?” 弦音一边拉着他疾走,一边急急道:“是,被人发现了,不过,好在对方只看到你的背影,并未认出是你,但是,现在有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言语间,已经来到小门的门前,弦音快速将门推开。 是个小杂物间,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拉了卞惊寒进去,弦音又赶紧“啪”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微微喘息地看着他。 “什么严重的问题?” “没时间了,赶快脱。” 两人同时出声。 卞惊寒一震,因为是同时出的声,两人的声音相叠,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弦音有些头痛,特别急,也很慌,“此事说来话长......” 弦音边说,边动手去解卞惊寒的腰带。 卞惊寒一时间有些被她的举措吓住。 方才说赶快脱,如今又主动去解他的腰带,她这是...... 虽心跳踉跄,却也一头雾水。 “你......还好吧?” 这可不是她的作风,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被人下了媚毒? 伸手握了她手腕,指尖探上脉门。 没有啊,脉象正常。 见他如此,弦音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快速开口解释:“不是我,是你,你能不能快点,真的没时间了,你一个男人,难道还吃亏了不成?” 是真的没时间了,真的没有了,她不敢想象卞惊寒突然疯癫会是个什么样子,她只知道,一个时辰,她花了那么久在找他上,所以,所以,所以要快啊! 她又飞速地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裙。 卞惊寒有些傻眼。 是真的傻眼。 这......这...... 随着衣物飞快地一件一件委于地,女子只着一件兜衣的曼妙身姿呈现在他的眼底,他眸色一暗,长臂一捞,扣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往自己面前一按,就将她裹入怀里。 一字一句,带着热浪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额头。。 “女人,这次可怪不得本王,是你自己招惹的。” 2 第324章 如你所愿(5更) 弦音虽然心跳得厉害,也慌乱得厉害,可还是不及对他的担心忧急来得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时间了。 在卞惊寒低头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头一偏,避过。 卞惊寒一怔。 她急急开口:“能不能快点?直接来吧。” 卞惊寒:“.......” 这个女人的意思是,不要亲她,直接入主题? 有些无语。 “你是有多急?” “不是我急,是你急,没有时间了。”弦音边说,边动手去解他的衣袍。 “到底怎么回事?”卞惊寒很受用她这样的举措,喉头一动,非常配合地任由她去。 弦音没有帮人做这些事的经验,特别是男人的衣袍,她更加不会,而且,心中急切,手又抖,解了几下,也没解开。 “算了,上面的衣服不管了,就脱下面的吧。” 反正做是下面。 卞惊寒再次无语。 见她已经撩开他的袍角,攥上他的亵裤,他伸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到底发生了何事?” 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怔住,黯哑得就像不是他的声音。 弦音心里急得要死,见他这般,只得长话短说,“太子书房的门锁上荼毒了,中了毒的人若一个时辰之内不与人行男女之事,就会彻底毒发疯癫,无药可治。” 卞惊寒眸光一敛,怔了怔。 这世上还有如此怪异的毒?他闻所未闻。 “你听谁说的?” “太子府的一个家丁跟吉祥说的。” 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目,又问:“毒荼在何处?门锁?” “是的,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你愿意帮本王解毒?”卞惊寒丝毫不理会她的急切,反而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在问,原本晦暗不明的眸子瞬间灿若夏夜的星子。 弦音有些无语。 “我不愿意行吗?形势如此严峻,时间这般紧迫,还有谁能帮你解毒?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可是现在,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卞惊寒回得特别快,也特别笃定。 “所以啊,所以只能如此,反正......反正已经被你......那个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弦音说着,心里还有些忿忿。 可一想到时间问题,又瞬间将这些抛到了脑后,开始催卞惊寒:“现在情况你也了解了,能不能快点?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好。” 卞惊寒唇角一勾,回得爽快,大手扣在她的腰上,裹着她一转,两人便换了一个位置,他将她抵在门板后面。 低头,鼻尖触碰上她的鼻尖,摩挲,他薄唇轻启:“只是,本王快不了,怎么办?” 弦音长睫轻颤,只觉得他呼出来的热气全部钻入了她的呼吸,一颗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汗。 他是说,他会做很久是吗? 屋子本就小,又堆满了杂物,如此逼仄的空间里,他又逼得如此近,弦音觉得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热了起来。 “那......那也要先做再说吧。” 如果做到一半,一个时辰到,应该不会疯癫吧? “好,如你所愿。” 卞惊寒将她抱起。 2 第325章 快办正事(6末) 抱着她转了一圈,发现这杂物间竟然连个干净的地儿都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旧又铺满灰尘,卞惊寒皱了皱眉,复又将她抵回到门后。 “你选的这是个什么地儿?”不满地抱怨,他低头去寻她的唇。 弦音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嫌弃地儿不好,有个无人又隐蔽的地儿已经很不错了,总比露天要强吧? 刚准备怼他一句,他的唇已压了下来,将她还未出口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弦音浑身绷住,心跳踉跄间,拿手去拍他的背。 尼玛,敢情将她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还是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说着好玩、危言耸听的,她都说了,来不及了,直接做,他...... 而对方丝毫不理会她的拍打,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一点一点夺走她呼吸的同时,也让她身子一寸一寸软,最后连抬手拍他的力气都没了,还生怕自己会掉下来,只得双臂去箍住他的颈脖。 脑子里有些混沌,她想,或许是因为想要挑起自己那方面的兴致,所以得要点前奏,毕竟,对于男人来说,那种事情,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很快,她又发现不对,他抱着她,她骑在他腰上的这个姿势,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早已,早已...... 早已让她心惊。 那他还...... 不仅如此,他的手指还自她身后解开了她兜衣的带子,兜衣一松,他便迫不及待将那上身的最后一层遮挡推了上去。 低头吻上。 就如同被一团火焰瞬间击中,弦音惊叫出声,也惊颤不已。 “你......快办正事啊......” 几时受过这种刺激,弦音发现自己几乎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出口,却苍哑得如同从别人口中而出。 卞惊寒根本不理会,埋头耕耘的同时,含糊不清的话语逸出。 “本王正在办正事......” ** “还没找到三王爷吗?”秦心柔问如意。 如意摇头:“石榴园里没有。” 吉祥也正好回来:“公主,扶桑园里也没有。” 那个男人会去哪里? 秦心柔秀眉微蹙,忽然想起什么,“吕姑娘呢?看到吕姑娘没?” 吉祥如意皆摇头。 “也未看到。” “是啊,这太子府太大了,不知道人在哪里就这样盲目找,还真有些困难。” 秦心柔轻叹:“莫不是吕姑娘也未找到他,还在找?” 早知道就说两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真是要赶死。 扬袖示意吉祥如意二人:“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 杂物间里,如火如荼。 两人都大汗淋漓。 弦音紧紧攀着他的背,埋首在他的肩窝,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卞惊寒粗重的呼吸就喷薄在她的耳侧。 她觉得不是他要疯了,而是她自己要死了。 “卞......卞惊寒......可以了吗?” “本王说过,不会快。” “可是......” 弦音都快要哭了,这样下去,结果他没疯,她昏死可怎么办? 好在凭着那股心火以及自己强撑的意志,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晕过去,只不过,在脑中一白,眼前烟花噼里啪啦炸开的那一刻,她终是哭了出来。 2 第326章 管得真宽(1更) 酣畅结束,卞惊寒也没有立即将她放开,而是依旧紧紧抱着她,将她抵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唇瓣贴着她的耳珠,似是还在慰藉她潮汐后的空乏。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慢慢平稳下来,他才抬起头垂目看她,见她眼睛红红、泪湿小脸,微微一怔,再次低头轻轻亲上她的眼角、眼睑、双颊,一点一点带去她脸上的咸湿。 “怎么哭了?是不是疼?” 沙哑的声音自薄唇和她的脸颊间逸出。 弦音长睫轻颤,一双手臂还攀在他的背上,让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于他,浑身上下丝毫力气都无,连张嘴说话都不想动。 当然,她也无法告诉他,不是因为疼。 见她不语,他以为被自己说中,边亲着她的鼻翼唇角,边轻声道:“是本王急切了些。” 毕竟,严格意义来讲,这才是她的第一次。 他应该温柔,可后面他却有些失控。 弦音依旧没有做声,意识慢慢回笼,她陡然想起正事,双手连忙捧起卞惊寒的头,将他与自己拉开了有些距离,她凝目看他。 “你.....还好吧?”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又下意识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 也不知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还是被她清嗓子的举措愉悦到了,卞惊寒唇角一勾,笑了,回道:“很好。” 末了,又加了一句:“多谢救命之恩。” 弦音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的唇上沾了不少红色。 瞳孔一敛,汗,她的胭脂! 她涂抹在下巴和一边脸颊上的胭脂,被他亲吻时蹭到了唇上。 本能地就准备拿手去擦,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行,那定然会引起他的怀疑吧,与此同时,也不禁担心起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被他蹭来蹭去,亲来亲去,胭脂还剩多少,会不会被识出来? 心念一动,她忽的凑过去吻上他。 不意她突然如此,卞惊寒一震,微微僵住没有动。 她吻着他的唇瓣,从上唇到下唇,意识到男人张嘴想化被动为主动,欲加深那个吻的时候,她慌忙将他放开。 嗯,胭脂没有了。 只是被她吸得有点红。 卞惊寒自是已经意识过来她在做什么,但依旧是很受用,看着她小脸红红,微微喘息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竟又有了念头。 将她的身子朝上抱高几分,他作势就要吻她,却是被她眼疾手快抱住头:“我们已经失踪那么久了,再不出去,他们怕是要找了,别忘了这可是在午国太子府。” 说完,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卞惊寒微微抿了唇,明显有些不愿,沉默了片刻,终是将她放在了地上。 弦音弯腰拾起地上他的衣袍递给他:“方才之事,完全是因为情况紧急,别无他法,只能如此救王爷,请王爷不要多想。”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将衣袍接过,鼻子里哼了声:“倒是管得真宽!本王想什么、不想什么,多想还是少想,本王自己都管不了,你管得着?” 弦音:“......” 2 第327章 我先出去(2更) 两人将衣袍穿好,弦音拾起面巾戴在脸上,伸手开门,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回头问卞惊寒:“我头发还好吧?没有蓬乱吧?” 这杂物间里又没有镜子。 卞惊寒黑曜一般的凤目落在她的头上,转而看向她,挑挑眉,“没有。” 见他如此,弦音有些不信,转身攥了他手臂,然后借力踮起脚尖。 卞惊寒怔了一下,不知她又要做什么。 直到她示意他微微将身子倾下一点的时候,他才意识过来,她是要看他的眼睛,确切地说,是要以他的眼睛为镜,看他眼中的自己。 这个女人! 索性蹲下身,捧起她的脸,与她逼近:“仔细看看,看本王有没有骗你?” 这杂物间没榻没桌的,连块干净的地儿都没有,方才整个过程,都是他抱着她,将她抵在门后进行的,头发能乱到哪里去? 看到卞惊寒黑瞳里的自己,头发的确还好,她才放心地去开门,却还是不忘提醒卞惊寒:“我先走,过一会儿,王爷再出去。” 先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隙,她透过缝隙往外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将门打开,闪身而出。 顺着走廊,她往前走,走了几步,她回头,赫然发现卞惊寒竟然就跟在她后面。 汗。 不是让他等等再出来吗? 她愤然瞪了他一眼,他却是弯了弯唇,若无其事,墨袍轻荡,衣袂翩跹。 她有些无语,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小跑起来,跟他保持距离。 走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秦心柔略显惊喜的声音:“王爷原来在这里,心柔好找。” 弦音回头,便看到秦心柔从边上的一条花径走出来,身后跟着婢女如意。 卞惊寒停了脚步,朝秦心柔微微颔首:“太子府实在是大,园外有园,景中有景,曲径通幽,本王差一点就迷途不知返了。” 秦心柔美目流转,自是瞥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弦音,心口一松。 看来,果如她猜测的那样,这个女人也在找卞惊寒,两人一前一后,想来她想要这个女人传达的信息,定然是已经传达到了。 侧首吩咐身后的如意:“去将本宫做的红颜糕端来。” “是。”如意领命而去。 秦心柔抬眸朝卞惊寒璀然一笑,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雅阁:“太子哥哥还未回府,午膳还早,想必王爷也逛累了,不如心柔陪王爷去那间小茶斋坐坐,尝尝心柔亲手做的红颜糕,如何?” 卞惊寒瞥了眼前方拾步离开的弦音,回道:“好。” 将卞惊寒迎进小茶斋,秦心柔状似无意地随手关了门。 “王爷请坐。” 卞惊寒举步走到房正中的紫檀木案几边,一撩衣摆坐下,扬目环顾。 虽叫小茶斋,却一点都不小,桌椅、矮榻、茶具、盆栽,一应俱全。 秦心柔也走到卞惊寒所坐的案几边,提起案几上的茶壶轻轻晃了晃,见茶壶是空的,她放下茶壶,朝卞惊寒歉意地笑笑:“王爷稍候,心柔给王爷烧新茶。” 2 第328章 觉得热吗(3更) “公主不必客气,本王不渴。” “现在不渴,等会儿吃红颜糕定然会渴,没事,反正这小茶斋什么都有,也方便。” 秦心柔说完便忙开了,燃炭炉,给壶上水。 等水开的空档,便回到案几边坐下,以小手为扇,给自己扇了扇风,笑道:“平素懒惯了,都是下人们去做这些,这才燃个炉、烧个水,便微微有些汗意。” 说完,似是觉得手还不够,从袖中掏了丝绢出来扇了扇。 丝绢是熏过香的,随着晃动,淡淡香气萦绕,她拿眼尾偷偷睨了睨身侧的卞惊寒。 卞惊寒垂眸弯唇,再抬眼看向她:“所以让公主不要这般客气。” 秦心柔被他看得耳热心跳,微微红了脸:“不知怎的,心柔就是想亲手给王爷做这些事。” 卞惊寒依旧微微笑:“万分荣幸。” 秦心柔又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蹙眉:“只是这茶斋里燃个炭炉,实在有些热了,王爷不觉得热吗?” 领口被拉开,一截粉脖露出来,她很自然地问着卞惊寒。 “还好,”卞惊寒回了两字,转眸看向炭炉,“水开了。” 秦心柔起身,走过去伸手提壶,手刚碰到壶把,“啊”的惊叫一声,将手弹离回来,垂眸去看自己的指尖。 “烫着了?”卞惊寒问。 “嗯。”秦心柔点点头,那一声“嗯”绞着一丝哭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娇嗔,有多娇嗔。 卞惊寒闻言,当即自座位上起身。 秦心柔心头一喜,看来,还是苦肉计最为有效,等着男人过来。 就在她正心跳砰砰地想着,他会握着她的手轻吹她的指尖呢,还是会直接将她的指尖吮在口中的时候,一只水瓢入眼,水瓢里一瓢清水晃荡。 她一怔,抬眸。 “将烫伤的手指放进凉水里浸浸,会好很多。”卞惊寒执着水瓢,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 秦心柔长睫颤了又颤。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滋味,原来他起身那么快,就是给她舀一瓢水。 书上都说优秀的男人大多不解风情,他就是这样一块榆木疙瘩吗? 可,就算是疙瘩,为了脱身,为了自保,为了不疯癫,不是也应该开窍吗? 心中很是失落,却强自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她嫣然一笑,将手伸进水中,“王爷懂得可真多。” 是她的心意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是了,一定是,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随便之人,或者孟浪之人,就算有心,也会很君子地克制,保持礼仪。 这般想着,她便决定豁出去了。 将手自水里拿出的时候,她忽然转身,卞惊寒拿着水瓢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她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就撞上了他的手臂,水瓢的水一晃,撒泼了出来。 秦心柔“啊”了一声,想躲避,可不仅没躲开,还脚下一绊,整个人倒到了卞惊寒怀里,而那瓢水,尽数淋在了她的身上。 春末夏初,衣服本就穿得薄,如此一淋湿,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尽显,秦心柔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倒在他的怀里忘了起来。 2 第329章 到底是谁(4更) “抱歉。” 卞惊寒却是反应得快,大手托起她的后腰,将她身子扶正,刚准备撤离,却是被她一把攥了手臂:“王爷......” 卞惊寒原本淡然的脸色微微有些凉了,他垂目落在她的手上:“公主是不是腿酸脚软站不住?本王也略通医术,不妨扶公主去那边坐下,让本王给公主把把脉。” 说完,作势就要扶她回案几边,却是被她蓦地展臂抱住了腰。 “公主这是......”卞惊寒眸色转寒,面部线条也瞬间冷硬下来。 “心柔有话要说。” 将脸靠在他的胸前,秦心柔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也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这一次是真的双腿发软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软了。 第一次觉得如此满足,就像是抱着整个天下。 “心柔想跟王爷说......” 卞惊寒却并没有给她说的机会。 他最不喜人触碰,何况是这种,两指捻住她的后衣领,作势就要一把将她扯开,门口骤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秦心柔吓一跳,在被他扯开之前,已花容失色地弹离开,扭头看向门口。 那般一声大响,还以为门被人撞开了。 没有,门还是关着的,听声音应该是被谁重重踢了一脚。 难道是如意送红颜糕来了,双手端着托盘,所以用脚敲门,一不小心失了轻重? 不会啊,她让如意尽量拖延久一点再送过来,不会那么快啊。 抿了抿唇,回头将卞惊寒面沉如水地站在那里,亦看着那扇门,恐他有所顾虑,她连忙笑着指指门口:“心柔看看,许是如意那丫头送红颜糕来了。” 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 她又探头四下看了看,皆未看到任何人,连个家丁都没有。 虽心中疑惑,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将门关上,她朝卞惊寒含笑解释道:“可能是哪个下人路过,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或者肩上扛着什么,不小心撞到了门。” 然,她的话音刚落,卞惊寒还未作出回应,就听到门口再次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秦心柔就站在门后边还没走开,门震得一晃,她被吓了一大跳。 这次不同于方才那次,那次听起来像是被人踢的,而这次听声响和动静,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秦心柔回身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依旧空无一人,不过,门槛外面的地上却是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 秦心柔气得小脸都白了,倾身捡起石头看了看,也未有何发现,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寻常石头,她恼怒地扔在地上,目光四下搜寻。 到底是谁? 是谁故意跟她过不去? 然,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依旧是不见任何人。 “怎么了?”卞惊寒走了出来。 秦心柔很不自然地弯弯唇:“没事,心柔的哥哥们平素惯喜欢捉弄心柔,定是他们的杰作。” 卞惊寒没做声,凤目在地上的那块石头上略一盘旋,又眼梢轻掠,瞥了眼被石头砸掉一块漆的木门,眉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 2 第330章 心仪之人(5更) 弦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抱起自己的脚尖龇牙咧嘴。 尼玛,这古代的鞋子真是一点防护作用都没有,当然,也怪她用力过猛,当时主要是因为又要踢门,又要顾着逃跑躲藏,所以,一下子没hold住踢得太重。 动静是有了,足够惊动屋里的男女二人,只是,她的脚趾头哟,痛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一开始就用石头砸了,自己毫不费力,还威力极大,不仅将秦心柔给搞出来了,连卞惊寒也炸出来了不是。 青天白日的,喝个茶还要关着门,孤男寡女的,且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怕人嫌话。 而且,不仅关着门,还是拴着门呢,若只是关着,她第一次一脚踢下去,门肯定就会开了。 大白天栓个门做啥?她很好奇啊,所以就又一石头过去了哈哈。 ** 这厢,秦心柔的心情很不好,本就因为自己都那般明显了,这个男人还木头一般无动于衷而心情很糟,如今又有人来搞破坏,她更是不爽到了极点。 别让她查出是谁,查出来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去端红颜糕的那丫头不会也迷路了吧?”卞惊寒笑着开口。 秦心柔见他较方才在屋里,反而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怔了怔,心中略一思忖沉吟,决定趁此机会干脆将话挑明。 “不知王爷可曾婚娶?” “还没。” 秦心柔刚准备接话,却又见卞惊寒转眸看向她,继续道:“不过,在大楚本王已有了心仪之人,婚娶之日应该不远。” 秦心柔瞬时面薄如纸。 她不是傻子,自是完全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仅表明了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不日就会大婚,还生怕她误会,特意强调对方是在大楚。 心里早已滋味不明,她不知道该感谢他如此坦白、不拖泥带水,还是应该怪他这般不懂婉转拐弯,直直伤害她的感情? 长睫颤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所以,他是宁愿毒发疯癫,宁愿丢国丑,也不愿背叛那个大楚的心仪之人? “公主,三王爷,太子殿下回来了。”吉祥自走廊那头快步走过来。 秦心柔有些恍惚,有些飘,怔怔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示意卞惊寒:“我们前去吧。” 卞惊寒“嗯”一声,指了指她身上。 秦心柔垂眸,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湿着呢,遂吩咐吉祥:“你先去吧,跟太子哥哥说,本宫片刻就来。” 她得去炭炉边稍微烘烘。 “是。”吉祥领命,离开前探究地看了自家主子和卞惊寒各一眼。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有没有成? 如果成了,她家公主怎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没成,这个男人怎么就一丝一毫都不担心自己毒发? 秦心柔回屋烤火,心里比吉祥更百折千回。 她没有想到,也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此良机,她如此用心良苦,银子花了、谎也撒了、手也烫了、衣服也湿了、自尊都放下了,最后却是这样,让她怎能心甘? 2 第331章 一个谎言(6末) 听说太子回来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到前院。 卞惊寒和秦心柔到的时候,弦音已经在了。 毕竟秦心柔回屋将衣服弄干,花了不少时间,足以让她哪怕脚趾头痛都能先回到前院。 见她在,卞惊寒走了过来,黑眸深深,似笑非笑,低头问她:“你没事吧?” 弦音怔了怔,她能有什么事? 她既没偷偷进人家书房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毒,又没偷偷跟别人孤男寡女栓门聊天,更没被谁弄得衣服湿透。 冷了他一眼,弦音不理他,转身朝边上走开两步。 卞惊寒也不以为意,垂目,视线在她的鞋尖上稍作盘旋,便指了指边上的石凳:“太子殿下还未来,你先坐会儿。” 不坐。 为何要坐?她又不是真的孕妇。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虽然毒解了,但是,既然被人发现进了书房,他们肯定还是会查。” 弦音压低了声音道。 卞惊寒“唔”了一声,“查便查,反正你不是说,看到的那人并没发现是本王,最重要的,你已经帮本王解了毒不是,所以,就算查,也查不到本王。” 弦音刚准备开口让他不要那么乐观,就听到有人朗声喊道:“太子殿下到!” 秦羌一身银色华服,从院门走了进来,风姿阔绰。 众人行礼。 因在自己府中,又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所以,大家都只是行鞠躬之礼,而不是跪拜,卞惊寒是他国王爷,更不需要跪拜。 秦羌扬袖示意大家免礼,眸光一扬,搜寻了一下卞惊寒和弦音,便举步走过去。 “若不是听七妹说起,本宫都不知吕公子是大楚三王爷,真是万分失礼,先前种种怠慢之处,还请三王爷见谅!” 卞惊寒弯唇一笑:“太子殿下客气了,应该是本王为先前的隐瞒致歉才对。” 秦羌笑着扬手:“诶,本宫已经听七妹说了,三王爷如此这般,是因为此次来我午国,并非公务,而是因为个人私事,所以,完全可以理解。” 两个男人客套寒暄,弦音听着无趣,抬眸看向秦心柔,见她跟婢女如意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再抬眸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隔得并不远,院子里的光线又明亮,所以...... 【看这个男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毒会发作,是因为见一个时辰早已过去了,自己安然无恙,所以不担心,还是因为已经猜到这个毒只是一个谎言?好不甘心啊!】 弦音呼吸一滞,愕然睁大眼。 好在秦心柔并未在她这里停留,只是无意识地跟她对了一眼,便将视线转到了卞惊寒那里。 然,弦音却是.....却是震惊到完全反应不过来。 尼玛,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方才的那个心里是什么意思? 看这个男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毒会发作,所以,所以她已经知道了进书房的人是卞惊寒? 是因为见一个时辰早已过去了,自己安然无恙,所以不担心,还是因为已经猜到这个毒只是一个谎言? 谎言? 谎言! 2 第332章 拉拉小手(1更) 卞惊寒和秦羌还在说话,弦音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谎言二字。 谎言是什么意思? 所以那个毒,那个什么涂抹在门锁上的毒,那必须一个时辰之内男女交合,否则就会致人疯癫,无药可医的毒,是假的? 完全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太子府的家丁跟吉祥说的......吉祥!弦音眸光一敛,忽然明白了过来。 太子府的家丁是被收买的,吉祥跟他在演一出戏,演给她看的一出戏而已? 而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让她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卞惊寒? 是了,就是这样。 不然,秦心柔四处找卞惊寒做什么?找到以后立即支开如意去拿什么糕,带卞惊寒进了什么茶斋,关上门,不对,拴上门做什么? 秦心柔以为卞惊寒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了自保,肯定会找人行男女之事解毒,而她秦心柔便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她跟卞惊寒是兄妹关系,而且还怀着秦义的孩子。 秦心柔千算万算没算到她...... 不是,她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那她......她还那般火急火燎地去帮卞惊寒解毒,那般急切地跟他做...... 她要疯了! 尼玛,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有她这样送上门的吗? 如果卞惊寒知道根本就没有毒,那她.....啊啊啊啊,她就真的可以死一死了。 这种事情,秦心柔应该不会跟卞惊寒说吧,毕竟自己是始作俑者,那卞惊寒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就在她心里各种暴走之际,前方忽然传来一道人声:“启禀太子殿下,奴婢先前看到有人偷偷进了殿下书房。”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也将弦音暴走的思绪给猛地拉了回来。 是吉祥。 吉祥跪在秦羌的面前。 “有人进本宫的书房?”秦羌当即冷了脸。 全场一下子四寂。 “是。”吉祥开始禀报着自己看到的经过。 弦音转眸看向秦心柔,想起她方才的心里,她不甘心的心里,知道吉祥这般,定然是她授意。 想想也是,如此处心积虑,却没有得逞,又岂会善罢甘休? 只是,她这是因爱生恨,准备将卞惊寒推出去了吗? 怎么办? 心头狂跳,她想悄悄告诉卞惊寒秦心柔已知道是他,可秦羌也站在近旁,她根本没法说。 所幸她站在边上,后面没人,她不动声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秦心柔,见秦心柔的视线终于从卞惊寒的身上移开,转眸不知看向哪里的时候,她连忙偷偷扯了扯卞惊寒衣袖。 卞惊寒见是她,便微微后退了一小步,与此同时,她也稍稍前挪了一点,与此一来,两人等于肩并肩。 弦音平视前方,装作若无其事,小手却在后面摸索着抓了卞惊寒的手。 卞惊寒微微一怔,旋即黑曜一般的凤目越发潋滟了几分。 以为她害怕,他反手裹了她的手背,握住。 弦音汗。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她要跟他拉拉小手、打情骂俏吗? 连忙挠挠他掌心,示意他放开,他刚松了松,她便用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写起字来。 2 第333章 先稳住她(2更) 【秦心柔已知进入书房的人是你】 卞惊寒没动,视线也看着前面,落在正在说话的吉祥身上。 弦音从侧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应,以为自己写得太快,他没懂,作势准备再写一遍,食指的指尖刚落在他的掌心,就被他攥住了指头。 弦音一怔,便停了动作。 他攥着她的手指片刻,略带薄茧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这才摊了她掌心,在上面一笔一划回复。 【你如何知道】 弦音有些无语。 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她也没法告诉他,自己是读心术从秦心柔的眼睛里读出来的吧? 略一沉吟,在他掌心写道:【此事说来话长,反正秦心柔知道是你,吉祥此举便是她授意,秦心柔对你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要不你使个美男计,朝她递个眼神之类的,暂时先稳住她,让她作罢......】 字还未写完,手指又再次被攥住,紧接着下一瞬,手背蓦地一痛。 尼玛,这个男人竟然掐她! 她说的又没错,情况危急,必须先稳住秦心柔,吉祥现在还未说出具体是谁,只说看到对方背影,且一身黑衣。 说白,秦心柔就是在看他的反应和表现,她相信,只要他给一点示意给秦心柔,秦心柔就一定会放弃。 她好心提醒他这些,他竟然掐她! 掐人谁不会?而且她可是有指甲的,且指甲还不短! 她也顺势在他掌心用指甲最长的小拇指用力一叮。 眼角余光瞥他反应,以为他会吃痛,却是见他还不知所谓地翘了翘唇角,刚有些气结地想将手抽回,他又裹了她手写起字来。 【本王并未从书房里拿走任何东西,就算吉祥将本王供出,也只她一人,没有任何其他证据,本王完全可以矢口不认。】 弦音长睫颤了颤,有些意外他什么都没拿。 好吧,既然这样,那也的确可以不用怕,反正黑衣之人,又不止他一个,书房里又没有少东西。 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要将手收回,却发现被他捏住不放了。 汗。 弦音想要挣脱,未能如愿,见这么多人在,特别是秦心柔还时不时看向卞惊寒,她也不敢动作太大,只得任由他攥着。 前方吉祥已经说完,秦羌寒声开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本宫就给一次机会,谁进了书房自己站出来,本宫便可以既往不咎。” 场中再次鸦雀无声。 自然没人出来!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场中穿黑衣的几人身上看来看去。 穿黑衣的总共有五人。 吃了卞惊寒给的定心丸,弦音也丝毫不紧张,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不时瞟向秦心柔,很想再看看她的心里,可秦心柔没朝她看,没法做到对视。 气氛就这般僵住着,好一会儿,秦羌忽然开口:“算了,时辰也不早了,膳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去芙蓉厅用午膳吧。” 众人震惊。 此事就这样算了?不追究偷入书房的人了? 2 第334章 美女相救(3更) 弦音也甚是意外,就连秦心柔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可就在众人准备前往芙蓉厅之际,又见秦羌边拾步走在前面,边道:“反正本宫书房门后的门栓上是涂有剧毒的,只要此人进了书房,并关了门,就一定会中毒,没本宫的解药,他也活不成,我们暂时不用理会这些。” 众人惊错,弦音呼吸一滞。 尼玛,真有毒? 侧首看向卞惊寒,亦见他微微抿了薄唇。 看来卞惊寒是肯定碰了那门栓的。 想来也是,如果是偷偷入书房,必是有所图,不是看什么,就是找什么,就是拿什么,总不可能就大敞着门,定是要关了门在里面行事,这也是秦羌之所以不在别的地方荼毒,而在门栓上荼毒的原因吧? 又转眸看向秦心柔,见秦心柔面色明显有些苍白,想来也是没想到会真的有毒。 弦音蹙眉,不知道秦羌所言是否属实,门栓上是真的有毒,还是说,其实并没有,他只是为了吓唬入房之人自乱阵脚,所以故意这般说的? 她想确认一下,奈何秦羌走在前面,背对着她,无法读到他的心里。 见秦义在更前边,她心念一动,快步走过去,“秦义。” 随即转眸,便正好可以看到秦羌的正面,正好看到他嘴角的一抹冷笑,也正好读到了他的一句心里。 【幸亏早有防备,裂迟可不是普通的毒】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所幸她连忙伸手攥了秦义手臂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是真的有毒! 一种叫裂迟的毒! 怎么办? 转眸看向卞惊寒。 只见他面色如常、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是,她知道,他本就是这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 他越平静,她越担心。 怎么办? 难道承认是自己进的书房?反正书房里什么东西都没少,就说自己初次来太子府,也不知道书房不让人进,一时好奇就走了进去?只是好奇,自己并未动书房里的任何东西? 毕竟在众人的眼里,她是秦义的女人,还怀着秦义的孩子,秦羌或许会看在秦义的面子上,给她解药? 这般想着便准备这般做,不料已有一人“扑通”一声先跪了下去。 “二哥,是我,是我进了书房。” 众人震惊。 是秦心柔。 弦音亦是有些意外,不过,旋即就又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一个用计用谋、处心积虑,只为将自己献给卞惊寒的女人,这样的关头,为了替卞惊寒拿到解药,会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很正常。 这份痴情真是让人感动呢。 她弯了弯唇,看向卞惊寒,正好撞上他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又笑了笑,并无声地用头指了指秦心柔,意思让他不用担心,有人替他分忧,却发现卞惊寒当即寒了眸,面上也瞬间染上一层阴霾,她眼帘一颤,赶紧敛了笑意。 这种时候,似乎的确不应该笑,但,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幸灾乐祸,她是为他高兴,危急时分,有美女舍身相救不是? 她是高兴吧?怎么有点滋味不明呢? 2 第335章 最后一次(4更) 大家似是都没想到进书房的人会是秦心柔,毕竟告发的人是吉祥,而吉祥是秦心柔的婢女。 所以,是一个婢子将自己主子给坑了吗? 秦羌自是也很意外,停了脚步。 “你进书房做什么?” “前几日父皇不是给了二哥一份关于初夏狩猎的参加人员名单吗?那日我问二哥,有没有我,二哥不告诉我,说到时就知道了,我心中急切,所以,就偷偷进了书房......” 秦心柔跪在那里,仰着小脸,一脸真诚地看着秦羌。 “那你可曾看到?”秦羌又问。 秦心柔摇摇头:“没有,怕被人发现,我不敢呆太久,都怪我一时冲动和糊涂,请二哥看在我已知错,并主动承认的份上,能绕过我这次,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请二哥恕罪。” 秦羌眸光微敛,静默了片刻,扬手指了指吉祥:“她说她看到的人穿一身黑衣。” 对啊。 秦羌如此一提,众人也纷纷表示怀疑。 秦心柔可是一身浅紫,如此举措,明显在替人开脱吧。 弦音也忘了这茬儿,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高高拧了起来,却听到秦心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既是有心而来,自是早做了这些准备。” 话落,唤了声“如意。” 如意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衣。 秦心柔的声音继续:“我知道二哥的书房是严禁任何人进入的,就是唯恐被人发现并认出,所以,我做了一些乔装,穿着那套黑衣进去,出来便脱了。” 大家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弦音自是也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呢,擅计擅谋,天衣无缝。 现在想来,方才看到她跟如意交代着什么,应该就是吩咐如意去办这事。 啧啧,如此有心机之人,跟某人倒是挺配,毕竟身在皇室,定然会卷在宫廷斗争的漩涡,权谋算计在所难免,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必能襄力不少。 下意识地看向卞惊寒。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卞惊寒也眼梢一掠,扬目朝她瞥过来。 视线相接,她本想用眼神再揶揄揶揄他,可不知怎的,心口竟莫名一窒,她微微抿了唇,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亦是眸色深深地凝进她的眼底。 好一会儿,还是她先撇开了视线,因为这厢秦羌出了声。 “好吧,念你是初犯,且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目的,就暂且饶过你这次,若有下次,定将严惩不贷,其他人亦如此!” 秦心柔面色一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二哥,多谢二哥,心柔一定谨记!” 秦羌睥睨着她,脸色很不好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这是解药,待毒性发作之时服下,便能无事,从中毒到毒发大概三个时辰,别弄丢了!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是是是,心柔谨记,多谢二哥。” 秦心柔欣喜接过药丸,拢进袖中。 2 第336章 心情如何(5更) 弦音很想看看秦羌的心里,想确定此药是不是解药,可是秦羌一直垂目看着秦心柔,她根本没有与他对视的机会。 好不容易秦羌终于将视线从秦心柔身上移开了,却也没看她这边,而是回头看向卞惊寒,笑道:“妹妹不懂事,本宫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不省心得很,让三王爷见笑了。” 卞惊寒唇角一勾,亦是回之以浅笑:“不会,本王也是为兄之人,殿下的烦恼,本王同样经历不少,感同身受,完全感同身受。” 秦羌便朗声笑了:“哈哈,看来天下哥哥都一样难做啊,三王爷不怪就好,芙蓉厅的膳宴怕是都要凉了,三王爷请!” “殿下请!” 于是乎,弦音一直都没有读秦羌心里的机会。 秦心柔是他的亲妹妹,而且看样子,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很好,秦羌应该不会算计自己的妹妹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秦心柔自地上起身,看了卞惊寒一眼,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就垂目去拍自己裙裾上的灰尘。 弦音知道,她自是不会现在就将解药给卞惊寒,肯定要找不为人知的机会。 一行人前往芙蓉厅,秦义又在旁边滔滔不绝。 “绵绵,你看棋看了一半后来去了哪里呀?” “随便逛了逛。” “方才你没被我二哥的样子吓到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啦,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们很好的,连我这个贬为庶人的弟弟,他都从未轻待过,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不给七姐解药的。” “嗯。” “绵绵......” “言意。”秦义还在说,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透过走动的人群传了过来。 弦音抬眸,见前方卞惊寒不知几时已停了下来,等在那里。 眼波动了动,心尖似是也跟着微微那么一摇,她转眸跟秦义说了句:“大哥喊我,我先过去了”,也未等秦义反应,便快步穿过走动的人群,朝卞惊寒走过去。 卞惊寒一直看着她,待她走至面前,才转过身,然后两人一起往前走。 似是有默契一般,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地并肩走了好一会儿,弦音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当然,是先看了看左右,见前后左右的人都离得不近,再歪头凑到他近前,压低了声音说的。 “采访一下王爷,请问王爷此时此刻,心情如何?” 采访? 卞惊寒怔了一下。 以为他没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弦音又接着道:“得美人如此舍身相救,是不是特感激涕零?”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没做声,似是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她的话,然后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的确。” 弦音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怔了怔,然后.....然后就很莫名地一下子失了再调侃下去的兴致。 见她不做声,卞惊寒知道她误会了,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人,挑挑眉,也不想解释,心情反而一时大好。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一会儿不许喝酒,滴酒都不许沾!” 弦音心里正不爽,又闻他如此霸道的口气,当即轻嗤:“倒是管得宽,我喝不喝酒,喝多喝少,我自己都管不了,你管得着?” 卞惊寒:“......”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本王管不管得着?到时候别再拉着本王去府衙告官就成!” 弦音:“......” 2 第337章 我自己来(6末) 宴席很顺利,气氛也还好,并未因为书房一事受影响。 其间,弦音几次想看看秦羌的心里,关于那解药之事,可基本没什么机会对上眼,难得目光撞上,对方又压根没在想这件事。 宴席结束,众人纷纷告辞,卞惊寒便也带着弦音离开。 秦羌一直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吩咐家丁去准备马车,被卞惊寒谢绝,卞惊寒指了指门口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说来接自己的马车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秦羌便也没有勉强。 来的时候是太子府的马车去客栈接的,一人一辆,如今只有一辆马车,弦音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一辆就一辆,车夫放了踏脚凳,她便先踩着猫腰上了。 卞惊寒后打帘进来,坐在了她对面。 一坐下,伸手就攥起了她的右脚,“是这只吧?” 弦音猝不及防,差点没坐稳,吓得赶紧双手扶了坐凳:“你做什么?” “幸亏人家茶斋的门结实,不然,你那般不知轻重的一脚下去,怕是要赔人家的门。” 弦音汗。 他竟然知道是她踢的门。 一时有些窘迫,怕他多想,她又赶紧解释道:“我也是为了王爷好,你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若被人看到影响不好,青天白日栓起门来纯聊天别人也不会信。” 卞惊寒“嗯”了一声,大手已经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见他又要去脱她袜子,弦音吓住,连忙阻止他:“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卞惊寒抬眼问她,“你有药吗?” “我......”弦音汗,“没有。” “那还嚷嚷什么?” “我.....我是说,我自己脱,王爷身份何其矜贵,这种事情哪能劳烦王爷?” “没事,你不是也替本王脱过,礼尚往来。” 言语间,袜子已被脱下,红肿的大拇指和二指入眼,卞惊寒微微蹙了眉。 弦音有些发愣,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几时给他脱过鞋袜了? 须臾她猛地反应过来,晕,这个男人莫不是指的今日在小杂物间发生的事情?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就抓狂。 而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天啊,正欲崩溃,马车忽然停了。 车夫的声音透帘而入:“公子,有位姑娘......” 车夫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一道娇糯的声音打断:“王爷.....”与此同时,车厢里蓦地一亮,门帘被人自外面撩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弦音一震,想将脚从卞惊寒的手里抽出来都没来得及。 于是,世界有那么一刻就像是戛然静止了一般。 卞惊寒握着她的一只赤足,她慌乱地看着马车外只手打着帘子的女人,而打着帘子的女人又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人。 “公主有事吗?” 最终,是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卞惊寒非常平静地打破了沉默,而问这话的时候,他也未放开她的脚,反而是随手一挥袍袖,盖住了她的赤足。 秦心柔长睫颤颤回过神,对着卞惊寒嫣然一笑:“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2 第338章 不需要吗(1更) 卞惊寒“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秦心柔先还有些没懂,既然同意了,为何不动,旋即便明白过来,连忙放了手中打起的帘子。 卞惊寒这才将弦音的脚放下来,将手里的小药瓶递给她,然后起身撩帘出了马车。 弦音哪还有心思涂药,自是竖起耳朵,贴着马车壁,听外面的动静。 当然,她最关心的是卞惊寒的解药,秦心柔是不是送解药来?只有解药真正到手,才算真正安全。 马车外,两人相对而立。 正值午时刚过的光景,明媚的阳光兜头铺下来,将两人身上拢了一层明晃晃,秦心柔看着面前恍如神砥一般的男人,心绪万千。 “公主。”卞惊寒开口,秦心柔才怔怔回过神来。 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了过来,什么都未说。 卞惊寒垂目,是一方丝绢,墨色,一看就知道上好的金蚕丝质地,一角以银线绣着一朵白色的莲,丝绢是叠着的,应该说,是包着什么东西的。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自是知道里面包的何物,秦羌给她的那粒解药么。 没有接,眼梢轻挑,他抬目看向她:“公主这是......” 秦心柔抿唇默了默,有些犹豫,终是实话实说道:“解药。” 那夜簪花之事,已让她明白,自尊和面子对于一个男人有多重要,所以,她才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什么也不问,就只将包着解药的丝绢给他,聪明如这个男人,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也感激她的用心。 何况,还可以顺带着送一方丝绢给他。 可他似乎并未反应过来,她便只得将话言明。 还以为这次他会感动接过,谁知他依旧没有伸手,俊脸满是疑惑,问她:“什么解药?” 秦心柔愣了,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解药。 可她还是回了句:“书房门栓上的。” 卞惊寒就更加疑惑了:“为何给本王?” 秦心柔汗,心里当即有些恼了,她那般处心积虑、那般艰难地帮他弄到这粒解药,还以为她的突然出现,他一定会惊喜非常,谁知竟一直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爷不需要吗?” “不需要。”卞惊寒回得爽快。 秦心柔再次愣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王爷没中毒?” “本王又没进过书房,为何会中毒?” “没进过?”秦心柔难以置信。 如意跟她说得非常肯定,自己清清楚楚看到他进了她二哥的书房。 “嗯,从未进过。”卞惊寒点点头,低醇的嗓音如常,口气却是让人毋庸置疑的笃定。 秦心柔忽然觉得伸出去的那只手好酸,也沉重得厉害,缓缓将那只手收了回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丝绢里的那粒解药一样,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强自抑制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哑的声音:“那就不耽搁王爷了,王爷慢走。” “告辞。”卞惊寒微微一颔首,转身便上了马车。 2 第339章 原来如此(2更) 车夫扬鞭,马车行起,秦心柔赶紧朝边上退了两步让开。 他是真的没进书房,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做了那么多,就算他不需要,她也是为了他而做,而自始至终,他连一句“谢谢”都未曾同她讲。 她只知道,她的声音都抖成那样了,说不耽搁他了,只是找不到别的话可讲,他连一句宽慰都没有,甚至惜字如金到跟她多说一字都不愿。 其实,她也不是不识味之人,早就看出他对她的冷淡,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就是那种淡漠凉薄的性子,就是那种拒人以千里的性子,而这种性子也更加吸引着她。 直到方才。 直到方才,她骤然掀开马车帘子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反而被马车里的一幕惊吓,她才发觉,或许,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他这样的男人,他这样清高孤傲、冷漠矜贵、高高在上的男人,握着一个女人的脚,会是怎样一番情境? 万万想不到的,却是被她亲眼看到。 虽然她不清楚,他握着那个女人的脚在做什么,但是,她却很清楚,世间女子的足,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这是规矩,无论午国,还是大楚,都一样,哪怕兄妹都不行,何况还只是义兄义妹。 那个女人明明是她八弟的女人不是吗? 他们那样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瞳孔一敛,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难道他们两人...... 是了,一定是。 为她赔上五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五千两对于一个王爷来讲不算什么,但是,花五千两将她那一枚好好的簪花买下,当着她的面,让那个女人再踩坏,就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 难怪呢,难怪那日见那女人下跪,会气恼成那样,直接一脚将她八弟踹飞,还拧了女人就走。 她甚至怀疑,今日吉祥跟祥贵说的话,被那女人听去后,那个女人去找他,不仅仅只是将这个消息传达,而是跟他.....做了!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一跳!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她想不通啊! 她想不通为何他无惧自己的毒,想不通为何他不受自己的魅惑,想不通为何他会握着那个女人的赤足? 想到赤足,她猛地惊觉过来,今日在小茶斋踢门的人是那个女人? 踢得那般重,脚趾受伤了,所以,他在帮她揉或者擦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难怪她算计来算计去,自认为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计划,每每都没有得逞,原来,她算掉了最重要的一条,他们兄妹二人的真正关系。 只是,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就算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可那是解药啊,救命的解药,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好,既然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自是不会阻拦。 愤然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她美目微微一眯,眸底一抹冷光。 2 第340章 我是为谁(3更) “解药你没要?”马车里,弦音难以置信问向卞惊寒。 其实两人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到了,只是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送上门的救命药,他不要? “嗯,没要。”卞惊寒点点头,垂眸看向她的脚,见药还未擦,又看看她手上,瓷瓶的盖子都没拧开,他伸手将瓷瓶接了过去,又再次握起她的脚。 “为何不要?”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弦音急死,一巴掌打掉他要给她的脚擦药的手。 卞惊寒也不生气,再度继续,眼梢都未抬:“怕她要以身相许。” 弦音汗。 就知道他因为这个。 连忙撩了车帘,喊前面车夫:“停车,快停车!” “你要做什么?”卞惊寒问她。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王爷必须做什么,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 卞惊寒眸色微凉:“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娶她?” 弦音急得不行,怎的就这般死脑筋呢? “王爷就算不想娶她,也要先将解药拿到啊,那个什么毒,只有三个时辰,随时都可能发作,而娶不娶她,有的是时间再去转圜,王爷必须先拿到解药!快去,应该还未走得太远,或者让马车折回去?” 说完,也不等卞惊寒反应,直接吩咐车夫:“劳烦调头。” 车夫正要扬鞭打马,被卞惊寒止了:“别听她的,回客栈!” 弦音气结:“你......” 她可是为了他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性命攸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车夫不敢调头,马车又再次缓缓走了起来,她重重一叹,放了帘子,拾起袜子就往自己的脚上套:“我去找七公主。” “你敢!” 弦音闻言,当即就恼了。 尼玛,敢情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人啊! “我是为了谁?”她直直逼问向他,口气灼灼。 他凝着她,漆黑的眸子琉璃墨玉一般,忽的就笑了,低低笑出声来。 弦音一怔,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出声音,心神一旖的同时,也满是疑惑。 “那不是解药。” 弦音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不是解药?” “嗯,”卞惊寒点点头,“秦羌怎么可能会将解药这般轻易给秦心柔?他定然知道,她是在帮人开脱,所以,将计就计,说不定,早派了人秘密跟着秦心柔,只等着本王接下那颗所谓的解药,来个人赃俱获,无从抵赖。” “不会吧?秦心柔可是秦羌的妹妹。” 其实这个问题,弦音也想过的,所以,她才那般想要看秦羌的心里,只可惜,一直没有看到。 “妹妹又如何?在皇家,亲情就是拿来利用的,”说到这里,卞惊寒略略垂了眸子,静默了片刻,才抬眼继续,“而且,这些年午国的皇位之争从未停歇,秦羌能从一众皇子中,成为太子,可见也绝非常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手腕?” 弦音点点头,理是那个理儿,只是...... “这些只是王爷猜测的,说不定......” “本王自是有据可循,才会这般笃定。” 2 第341章 只能等死(4更) “什么据?” “秦羌的书桌上,那份初夏狩猎名单正摊开着,一进书房就能看到,而秦羌问秦心柔,有没看到那份名单,秦心柔说没有。” “那或许是秦心柔不敢说实话,看到也说没看到,毕竟两者相较,说没看到比较安全。” “嗯,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还有,秦心柔说自己是有备而来的,故意穿黑衣乔装,那个叫如意的婢女手上拿的,也的确是一套黑衣,若是长袍还可以理解,却是那种套头的夜行衣。” 弦音一怔,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忽的,她就明白过来:“秦心柔今日梳的那种发髻,又蓬松又大,外加簪花发饰那些东西,套头衣是根本套不下去的,除非散了发髻,重新梳妆。” “聪明,这是最主要的,另外,她今日穿的那种衣裙也不适合穿夜行衣,会很难走路,既然是有备而来,又怎会穿这种衣服?还不及准备一件黑长袍,往身上一套方便。只能说明,那套衣服秦心柔根本就没有穿,是那个婢女仓促之间不知从哪里寻来挡一挡的。” 弦音点点头,想起那时看到秦心柔吩咐如意什么,如意离开,到后来如意端着黑衣出来,的确没有多长时间。 “这些本王都看出来了,秦羌不可能没发现,他又岂会真将解药给秦心柔?” “那怎么办?”弦音又急了。 还以为秦心柔帮他拿到了解药,彻底放心了下来,如今竟然...... 卞惊寒将她脚趾上的药擦好,拾起袜子给她穿上,淡声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等死。” 弦音汗。 “时间已经不多了,得赶快想个办法才行。” 她发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对了,王爷不是说,自己什么都没拿吗?那要不,就干脆回去找秦羌,就说自己不知道那里是书房,误入了进去,或者说,一时好奇,只是进去看了看,看在两国邦交,王爷又是四公主哥哥的份上,我觉得秦羌应该会将解药拿出来。” “虽然本王什么都没拿,但是,本王却看到了想要看的东西,不想引起注意,才没拿而已。”将她的鞋子穿好,脚放回,他抬眼看向她。 弦音一震。 “王爷的意思是,已经知道陷害十一王爷的人是谁了?” “可以这么说。”卞惊寒面色如常,并未流露出多少喜悦。 弦音却是觉得欣慰不少,总算将此行的正事办了。 “可是毒啊,王爷身上的毒怎么办?” “毒?”卞惊寒挑挑眉,“毒不是你已经帮本王解了吗?” 弦音怔了怔,她几时帮他解了?下一瞬就立即明白了过来。 “......” 对上男人漆黑如墨似笑非笑的眼,她想起方才被秦心柔拦住马车之前让自己崩溃的那件事来。 她跟他说的是,毒涂在前面的门锁上,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男女交合,否则中毒者会疯癫,药石无医。 而作为书房主人的秦羌,对这种毒,只字未提过。 秦羌说的是,毒是涂在后面的门栓上,三个时辰之后会毒发,发作时食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所以......所以这个男人肯定已经知道她说的那个毒是假的了! 2 第342章 快救本王(5更) 要疯了! 他该不会以为她想跟他那个,所以故意编出这么个毒出来骗他吧? 啊啊啊! 双手捂脸,就算跟他解释,自己其实也是一个上当被骗受害者,可是想想她做出来的那事儿,她都觉得无颜见人了。 将手拿开:“还是快说说王爷身上的毒吧,要怎么办啊?” 这次可是真的,她从秦羌的眼里读到了这点,叫裂迟! “本王在想,会不会你听错了?将三个时辰听成了一个时辰,将门栓听成了门锁,解毒方法是对的,又或者方法不对,必须毒性发作时,做男女那事?” 弦音抬手扶额,简直要抓狂了,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王爷是认真的吗?” “当然,”卞惊寒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等会儿本王毒性发作时,就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就如上午那般再救本王一次,本王定当感激不尽。” 弦音觉得自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困了,先睡会儿。” 抱了胳膊往车壁上一靠,她阖起眼睛。 尼玛,他一个中毒者不急,她干着急个毛啊?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闻车轮滚滚和马蹄哒哒. 弦音眼睫轻颤,一颗心还是高高拧在嗓子眼那里,忽然听到卞惊寒传来一声闷哼,她呼吸一紧,赶紧睁眼。 见卞惊寒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她瞳孔骤敛,急急问道:“怎么了?” “好像毒发了,”卞惊寒声音微哑,艰难开口:“快救本王......” “怎么救?”弦音吓得脸都白了。 “上午那样。” 弦音汗,还真要那样? 忧急视线忽的触及到他薄薄唇边上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光,弦音心念电转,猛地抬起一脚,重重踩在他的一只鞋尖上。 “堂堂一个王爷,你无聊不无聊?幼稚!” 这个男人竟然诈毒发来捉弄她!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这样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见被她识破,卞惊寒直起腰身,含笑目光看向自己的鞋尖,黑缎面上印着她的半截鞋底印。 弦音真不想理他了,扭过头,作势准备再睡,就听到他醇厚的嗓音传来。 “放心,本王没有碰秦羌书房的门栓。” 弦音一震,愕然回头。 卞惊寒朝她微微抬了抬方才被她踩过的那只脚,“本王是用它带上的门,它立了如此大功,你不奖则罢了,竟然还这般摧残它。” 弦音:“......” 心里却是激动和欣喜的,“所以,王爷没有中毒是吗?” 卞惊寒略一沉吟:“应该是吧,反正门锁门栓,本王皆未碰。” 弦音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口一松,就像是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千斤巨石瞬间被移走了一般,她深深地呼吸。 那就好,那就好! 不愧是心细如尘、谨慎睿智的卞惊寒,知道门锁门栓都不轻易去碰。 等等,门锁? 她记得上午在小杂物间,还没做那事之前,她告诉过他,毒是涂在门锁上,然后,她记得很清楚,他还确认了一遍:“门锁?” 既然,既然门锁他碰都没碰,那他...... 尼玛! “卞、惊、寒!” 2 第343章 给惹哭了(6末) 她骤然大叫,吓了卞惊寒一跳,而且还是直呼他名讳,而且,还是气急败坏、满眼喷火的一副模样。 “怎么了?” “你,你.....”弦音气得小脸通红、胸口起伏,话都说不顺畅,“你既然碰也没碰书房的门锁,那就应该很清楚自己没有中我说的那个毒,既然没有中毒,我急成那样说给你解毒,你为何.....为何不跟我说你没中?” 卞惊寒一怔:“本王说没碰门锁吗?” “你说了!” 尼玛,还想抵赖,是不是第二个秦义来了? “你说门锁门栓你都未碰!” 卞惊寒“哦”了一声,面色微滞,似是在想自己几时说了一样,然后一本正经开口道:“当时情况紧急,本王根本来不及跟你说。” 弦音汗死。 “怎么紧急了?” “怎么不紧急?你自己说说紧不紧急?你当时都急成那样了。” 弦音简直无语到了极致。 “之所以紧急,那是以为你中毒了,你若没有中毒,何来紧急?” 弦音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见她就只差暴跳了,卞惊寒没有立即接她的话,而是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就说,秦心柔此刻在想什么,心情如何?” 弦音:“......” 别想岔开话题! “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心情如何,我只知道,我救你,你却骗我,我那般急死,你也不说实话,你......你那是骗女干,你是混蛋!” 原本为这事儿心里就各种抓狂得很,到头来还发现,自己不仅仅中了秦心柔的套儿,还中了这个男人的套儿,这让她如何能淡定,如何能不崩溃? “不是,你听本王跟你说,本王虽不能保证,秦心柔此刻有多痛苦多难过,但是,伤心失落一定是有的。所以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那般主动,如果本王拒绝,你就算不伤心失落,也一定会难堪吧,何况......” “够了!” 他的意思是,他不告诉她自己没中毒,他跟她做那事,是为了她好,是不想让她难堪,是给她面子? 啊啊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男人? 弦音给气哭了。 是真的气哭了,气他,也气自己,想想自己干的叫什么事儿,侧过身子,靠在车壁上,她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了,眼泪直流。 卞惊寒没想到会这样,一时有些慌神:“你......” 逗她几句,怎么就将她给惹哭了? “本王同你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从未哄过女人,他还真不擅长呢,想了想,才找到这句话。 弦音没理他。 妈蛋,被他骗着给睡了,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 太子府,留园。 秦羌手执弯弓,将弦拉满,眯眼瞄准前方的箭靶,手一松,箭弦发出“嘣”的一声,一枚羽箭离弦而出,破空疾驰,“嘭”的一声直中靶心。 衣袂簌簌声传来,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飞出,翩然落在秦羌的身后。 “殿下。” “如何?” “大楚三王爷没有收七公主的解药,说自己并未曾进过殿下的书房。” 2 第344章 如此会演(1更) 秦羌“唔”了一声,将手中弓弩递给边上的侍从,转身:“是不是被他发现你们几个在跟踪了?” “回殿下,绝对没有,他们马车走的正路,我们轻功走的林子里,且非常谨慎,确定不会被发现。” 为首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回道。 另一黑衣人接道:“或许他真的没进殿下书房,不然,不可能不收七公主的解药,虽然那解药是假,但是他不知道啊,对他来说,那可是救命的东西。” 秦羌轻凝了几许眸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的确没进,进者另有其人;另一种,他已经料到那解药是假,并料到本宫会派人跟踪,所以没收。如果是后者......” 秦羌微微眯了凤目:“如果是后者,那这个男人心思也太细密了......” 是个难对付的厉害人物! 不过,不急,一点都不急。 唇角一勾,他扬袖示意几人退下。 ** 马车里。 见弦音还是不理自己,卞惊寒起身,坐到了她的边上。 “别哭,本王跟你道歉。” 印象中,这个女人似是就只哭过两次,而两次她都还只是孩子的聂弦音,一次,初进三王府为了佩丫杖责的事,被他说了,在致远院的凉亭里嚎声大哭,再有一次,就是在皇宫里误闯禁园被他父皇问责,又被冯老将军救,泪流满面。 其余,她似是没再哭过,特别是身为吕言意的时候,更是不曾见过她情绪失控至此。 可今日,他竟弄哭了她两次。 “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该跟你开那种玩笑。”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他伸出手臂从她靠着车壁上的头和肩的位置穿进去,将她揽住,准备扳过她的身子,面朝向自己。 弦音自是犟着不让他如愿。 她从未气得这样厉害,简直五脏六腑都在疼,她拼命地稳着身子不让他扳,忽然身后传来卞一声低低的闷哼。 与此同时,落在她肩上的大手也抽了回去。 弦音眼睫一颤,却没有回头。 又来了是吧? 这种伎俩用一次就够了,她再上当,她就是傻子! 身后片刻没了动静,就在她想着任你怎么演,我直接无视的时候,又听到“噗”的一声,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水滴溅落在自己脸上。 水滴?温热? 惊觉不对,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滴,一看,殷红入眼,赫然是血! 啊! 慌惧转身,见卞惊寒正凝力于指,快速点着身上的几个大穴,然后靠在车壁上,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一抹殷红妍艳。 弦音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住了,“你......你怎么了?” 卞惊寒看着她,微微喘息了片刻,嘴角弯了弯,哑声道:“还是中毒了。” 弦音心口一撞,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你门锁门栓都没有碰吗?” 问完忽的意识过来,尼玛,又演戏是吗?见她不理他,又演个苦肉计来博她关注? 当即冷了小脸:“那么爱演,如此会演,你怎么不去当个戏子?” 这次卞惊寒没有做声,只靠在那里略略垂了眸子。 2 第345章 无以名状(2更) 弦音不想再理他。 转身的刹那,目光触及到他衣袍上溅上的血渍,他们靠的那方车壁上也有,她瞳孔一缩,再度转眸朝他看过去。 见他微微抿着薄唇,轻轻阖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在自我调息,又似是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时间慌错无比,“你.....你不是没碰过门栓吗?” 同样的问题再度出口,却带着第一次没有的颤抖,她连忙起身,蹲在他面前。 卞惊寒睁开眼,垂目看着她,微微启唇:“毒不在门栓上。” 弦音一震:“那是......” “在本王看到的那封密信上。” 那是他进书房后唯一用手接触过的东西。 如此看来,真正有备而来的,是他秦羌! 弦音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密信,也没心思去知道,她唯一想知道的是,现在该怎么办?他身上的毒该怎么办? 慌急之下,咬唇略一思忖:“我去找秦心柔。” 作势就要打帘,被卞惊寒攥了手臂:“没用,本王说过了,她没有解药,秦羌给她的那颗是假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啊? 弦音急得不行。 秦羌说过,毒性发作之时必须服下解药,现在解药没有,也不知道这个毒会不会让人立即毙命?如果,如果......她不敢想。 “你现在感觉怎样?” “本王封了几处大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弦音蹙眉,他虽说得笃定,可看他白如宣纸的脸色,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她知道,也真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而已。 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脑中纷乱地想了想,她问他:“你觉得你方才说的可能是真的吗?” “什么?”卞惊寒没懂。 “就是.....”弦音重又蹲在了他面前,耳根发烫,有些犹豫:“就是......毒性发作之时,再做男女那事,就可以解毒......” 卞惊寒一下子呛住,“咳咳”了起来。 弦音看着他,心里慌得很,她又不傻,她当然知道,他方才是逗她寻她开心这样说的,她现在问的是,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他会医,毕竟对于此时此刻的他们,特别是对他来说,任何希望、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不是吗? 止了咳,卞惊寒也凝眸看着她,深邃如潭的黑瞳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有一点她看清楚了,那就是光亮。 点点潋滟开来的光亮。 卞惊寒轻叹,心里有什么东西也泛滥开来,就像是缺失的一块什么,骤然完整,那感觉很强烈,无以名状。 真是个傻姑娘,方才为这事哭成那样,一转头,什么都忘了,又问他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摇摇头,他一字一句缓缓回道:“又不是中的媚毒,不可能是那种解毒方式。” 弦音眼睫颤了颤,其实,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又少了一条路。 “那现在怎么办?”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毒叫裂迟,你听说过这种毒吗?能自己配置解药吗?或者从别的地方弄到解药?” “裂迟?”卞惊寒怔了一下,“你如何知道?” “我......偷听到的。” 2 第346章 竟然是他(3更) 没多时,马车就到了客栈。 见卞惊寒脸色越来越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光洁的额上还有细密的汗渗出,弦音又慌又怕,想搀扶他下马车,被他拒绝。 “没事,本王自己来。” 边说,边拿帕子揩了揩嘴角上的血渍,问她:“还有吗?” 弦音摇摇头,意识到,他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中了毒,毕竟这是在午国,秦羌的眼线可能就在附近。 所以,她也没有强求,只是视线一直关注在他的身上。 他没事人一样下了马车,走在前面,弦音跟在后面,入了客栈门,穿过大堂,沿着木质楼梯上楼,他步履如常,从容稳健,若不是存心细看之下,能发现他微微有些僵挺的背脊,都看不出他是一个中毒之人。 说实在的,她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这是需要多大的隐忍力和毅力,才能做到如此这般,明明在马车上,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管深和李襄韵正在走廊上说着什么,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王爷。” 卞惊寒没有理二人,径直推门入了厢房,快步走向房中的椅子,刚一落座,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 管深和李襄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双双变了脸色上前:“王爷怎么了?” 卞惊寒没做声,缓缓阖上眸子,调息。 李襄韵便转眸急急问向站在门口,白着脸红着眼的弦音:“发生了何事?” 弦音不知道卞惊寒愿意不愿意跟他们说,没有他的同意,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见她也不做声,李襄韵急了,也怒了:“你倒是说话呀!” “本王中毒了.......”卞惊寒自己开了口。 中毒? 李襄韵和管深大骇。 “如何中的毒?” “本王进了秦羌的书房,看到了一封应该是被秦羌秘密截获下来的书信,是午国八王爷秦义写给我大楚太子卞惊卓的,信上有毒。” 李襄韵和管深震惊。 不仅他们二人,弦音亦是。 她一直没问卞惊寒在书房里看到了什么,也没问陷害卞惊澜的人是谁,因为她觉得这毕竟是很隐秘的事,而且,她也只是一个旁人,所以,他不说,她就也不问。 如今才知道,竟是秦义跟卞惊卓勾结! 卞惊澜一直深得帝王宠爱,可以说是帝王最喜欢的一个皇子,卞惊卓恐他会影响到自己的太子地位,所以出手栽赃陷害,她表示理解。 她不能理解的是,怎么会是秦义? 且不说他早已是个连王爷身份都没有了的普通庶民,单说他那副德性,只见钱眼开,其余什么都不要,尊严底线都不要的德性,怎么可能会参与这些宫廷斗争? “没想到竟是太子跟午国勾结,陷害的十一王爷。”李襄韵似是还有些回不过神。 管深亦是:“也难怪到现在还没真相大白,皇上让他查,他总不能将自己给查出来。” “不,不是他!” 一道笃定的声音紧随他们的话语之后响起。 三人一怔,齐齐看向声音的主人,聂弦音。 2 第347章 不是说他(4更) 李襄韵跟管深自是疑惑跟莫名,而卞惊寒当即冷了脸色,语气很不善地接道:“是不是要说你家秦义不可能?” 弦音汗。 都虚弱成那个样子,怼她的时候倒是中气十足。 什么叫她家秦义? 她上前两步:“让王爷失望了,我不是说他。” 卞惊寒微微一怔,弦音的声音继续:“既然王爷说,毒是涂抹在那封书信上的,说明,秦羌事先已做好了准备,已料到王爷会进书房,并料到王爷会看那封信,那,那封信上的内容就值得怀疑了,到底是真,还是只是秦羌想要王爷看到的而已?” 李襄韵跟管深看着她,都没做声。 卞惊寒面色转霁,唇角微微一勾:“接着说!” “而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居大,为何?因为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并未向外透露,一直严格保密,以防引起两国之间的嫌隙,大楚那边也是未跟午国这边透露任何风声,这些都是王爷说的。” 卞惊寒鼻子里“嗯”了一声。 弦音继续道:“既然如此,秦羌又是如何知道王爷为此事而来?又如何料到王爷会去书房寻找线索?只能说明一点,秦羌就是当事人之一,换句话说,午国这边的人,不是秦义,而是他,至于大楚那边,那就定然也不是太子了,而是另有其人,因为秦羌肯定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 管深点点头,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话很有道理。 李襄韵依旧没吭声,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将身子朝后面椅背一靠,稍稍调息了片刻,开口:“不错,吕姑娘所言跟本王心中所想,基本一致。这也是本王对这封书信不设防的原因,门锁未碰、门栓未碰,书房里的东西,本王基本都未碰,就是以防有毒,独独觉得这封信不会有问题,秦羌千算万算,大概也未料到,本王虽中了毒,他却也因此暴露了自己。” 说完,他眼梢一掠,瞥向弦音:“摊上秦义的事,你的脑子倒是转得快!” 弦音:“......” 无语了一瞬,“王爷还是赶快想想身上的毒怎么办?秦羌之所以如此做,或许并不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而是觉得反正碰了那封信都活不成,等同于灭口。” “是啊,当务之急是王爷身上的毒。”李襄韵也是急得不行。 “本王封住了几个大穴,暂时阻止了毒素的蔓延,管深先试着用内力给本王驱驱看,看能否驱出来?” “好!”帮他管深自是没有二话。 李襄韵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走:“我们门里有一位大夫,医术高明,尤其擅长用毒解毒,人正好在午国,我联系他过来。” 弦音眼睫动了动,自是知道她说的门,是拥寒门,心中又燃起一份希望。 李襄韵走后,管深扶着卞惊寒起身,来到房中的一块蒲团上坐下。 在给卞惊寒宽衣的时候,管深看向站在那里一直不走,也不动的弦音:“吕姑娘,我要给王爷脱掉上衣了。” 2 第348章 是她抓的(5末) 弦音正在忧心着卞惊寒的毒,突然听到管深说这么一句,回过神来,怔了怔,心想,你脱的是卞惊寒的上衣,又不是我的,跟我请示什么,遂点点头:“嗯,你请!” 管深汗。 刚刚分析那封书信的时候,那般头头是道、头脑清晰,此刻就听不懂人话了? 这是在故意跟他装呢,就那么离不开他家王爷?他驱个毒,她还得在边上看着? 清清嗓子,他决定直接言明:“吕姑娘可能不知道,驱毒,是需要王爷赤着上身的。” 后面一句没说出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站在这里就不觉得害臊吗? 汗! 弦音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刚准备说话,就听到卞惊寒的声音已先她响了起来:“本王又不是女人,只是赤个上身而已,难道还害怕被人看到不成?如此啰嗦,这毒还驱不驱了?” 话自然是说管深的。 管深汗哒哒,吓得连忙回道:“是奴才多事,奴才多事了。” 果然,这个女人一点都不能碰,一点都不能说啊!他也是好心提醒一下,上次不是就说他们不知礼义廉耻,还让他学习女诫,所以,他才提醒...... 结果,又是他的错啊! 再也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伸手给卞惊寒宽衣。 弦音见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的确有些不适合,便提出了告辞:“我先回房了。” 话刚落下,人还未转身,便听到卞惊寒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心宽!” 弦音:“......” 他的意思是,他中着毒,生死未卜,李襄韵在找大夫,管深在给他驱毒,而她什么都不做,还要回房去,丝毫不关心是吗? 她关心啊,怎么不关心?心里有多急,有多愁,有多乱,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 “我不会武功,也不会医术,我......帮不上忙。” “怎么帮不上?驱毒非常耗损内力和身体,若管深跟本王都有个什么意外,至少边上有个人,你可以去通知薛富不是。” 好吧。 弦音自是愿意留下来,她也想看着他驱毒,否则就算回房,她也会心神不宁。 只是管深就又汗哒哒了。 让她在这里看着的原因是,若出了意外,她可以去喊薛富,薛富就在厢房里啊,何必如此辗转,不如让她直接喊了薛富前来边上看着,薛富又会武功。 反正这个男人的大概心思,他也懂。 当最后一层里衣褪下,男人麦色的肌肤、结实的胸膛、宽阔的肩膀、展露在空气里,弦音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略略撇开了一点视线,不自禁地就想起上午在太子府杂物间的情景来,两颊跟耳根跟着也烫了。 而管深的目光却定在男人肩后了。 一道血痕,几个指甲钉的血爪子印! 这是被人抓过了啊!而且是新迹。 “王爷今日还跟人交过手吗?” 卞惊寒一怔。 弦音闻言亦是莫名,见管深视线落在一处,她也循着望过去。 男人肩上的抓痕和爪子印入眼,弦音只觉得血往上一涌,汗,那是.....那是她抓的。 2 第349章 还死不了(1更) 弦音正觉得甚是窘迫之际,听到卞惊寒微凉的声音响起:“需不需要本王将自早上离开客栈起,到方才回客栈,本王都遇到了些什么,都做了些什么,一样一样跟你交代清楚?” 弦音汗。 管深更是脸色一白,吓得不轻,连忙认错:“是奴才又多事了,请王爷恕罪。” 他并不是有意逾越,他是担心他的安全啊。 好吧,驱毒,他只管一门心思驱毒。 弦音站在边上看着。 原来电视里面那些用内力和真气给人驱毒的桥段是真的,此刻,她就在眼见为实。 只是,她发现,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而已,既未出力,也未费神,但是,她却跟他们两人一样大汗淋漓。 所不同的是,她的汗,是急得。 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是,她看得出来,情况不妙,很不妙。 两人都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管深的手臂都在颤抖,已是透支到了极限,也未逼出一点点毒。 卞惊寒睁开眼睛,哑声道了句:“算了,”,管深收回内力,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生气,瘫歪在那里,虚脱地气喘吁吁:“奴才......奴才无能......” “不怨你,是这个毒太狠......”卞惊寒缓缓转眸,看向弦音,虚弱开口:“过来,扶本王起来......” 弦音连忙跑过去,搀扶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的蒲团上扶起。 卞惊寒看了看她,见她虽戴着面巾,都掩不住苍白的脸色,还有她的汗,额头上的汗,鬓角上的汗,以及她落在他手臂上湿滑一片的手心。 唇角微微一动,他艰难开口:“莫急,暂时还死不了。” 一句话让弦音差点泪崩。 她没接话,也没抬眼看他,就低垂着眉眼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她就怕自己一出口会真的带着哭腔。 待他坐好后,她又开始默不作声地替他整理衣服,一件一件,自腰间替他提起,帮他穿上,里衣、中衣、外袍。 见他外袍上有血污,想他是那般爱干净的一人,定无法忍受,便终是开了口:“我帮你将外袍换掉吧。” “不用,换了很快又会被污。” 弦音心口一窒,没再多话。 做完这一切,弦音不知该做什么了,主要是心里忧急,有些六神无主,见管深还坐在地上,便快步过去。 “管家大人,我也扶你起来吧。” 伸手作势就要扶他,还未碰到他的手臂,管深吓得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躲避得那叫一个快。 嘴里连连说着“不用不用”,身子快速挪开,然后飞快从地上爬起,慌急之下,还踉跄了两步,差点栽倒在地。 弦音汗。 看来,上次穿肉色衣服吓他那件事,真的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里创伤,罪过啊。 管深起来后都不敢在弦音边上站,一直走到离她有些距离,才停下站住,第一时间就拿眼偷偷瞧卞惊寒神色。 还好,还好,幸亏他拒绝得快。 他怎敢让这个女人搀扶啊?当着这个男人的面,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2 第350章 累得不轻(2末) 卞惊寒说想休息,弦音和管深一起将他扶到榻上躺下。 躺好后,卞惊寒吩咐管深:“你内力耗损严重,回房去歇着吧。” 说完,又看向弦音:“还有你,今日也累得不轻,也回房吧。” 弦音心想,她什么都没做,什么忙都没帮,怎担得起这个累字,还累得不轻?忽的见他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眼底几丝兴味,她当即反应过来。 汗,是说她在太子府杂物间里给累着了? 她的确是被他折磨得够惨,若非强撑,都几乎要累晕过去,只是,这种事情是要这样挂在嘴边的吗? 没理他,装没听懂。 见管深行礼退了出去,她也转身,拾步走开,只不过,不是出去,而是走到房中的桌边,拂裙坐了下来。 “王爷休息吧,我就在这里。” 他中毒在身,留他一人,她不放心,若有个什么意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卞惊寒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墨濯一般的眸子亮了亮,静默了片刻,唤她:“过来。” 弦音以为他需要她做什么,起身,刚准备上前,又听得他道:“凳子搬过来......” 让她坐过去是吗? 她本就不是矫情的人,何况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依言搬了张凳子过去,放在床边,拂裙坐下。 “快休息吧。” 没有解药,先保存些体力总归是好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哑声问:“你一会儿会不会打瞌睡或者睡着?” 弦音怔了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摇摇头:“你放心休息吧,我不会的。” 她是神经有些大条,却也不至于如此不知所谓,这样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睡着? “本王不放心,若本王有个什么意外或者紧急,你打瞌睡去了......” 弦音有些无语。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拒人以千里的三王爷卞惊寒吗?分明就是一个生病磨人的大男孩。 而且,方才他不是都让她回房去了吗?现在做什么又怕她会打瞌睡? “我都说不会啦。” “可本王还是不放心,要不这样......” 边说,卞惊寒边伸手握了她的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径直五指一收,紧紧包裹住,放在被褥上,“这样本王有什么情况,手一动,你就知道了,就算你打瞌睡也没事。” 弦音:“......” 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手背真切地感受着他掌心的干燥和温热,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掌心薄茧的微砺,心湖里就像是忽然被投进了一粒小石子,一层一层涟漪荡开。 她没有将手抽回,也什么都没说,就任由他握着。 抬眸,正准备说让他安心去睡,见他早已经阖上了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了过去。 这才说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可见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强撑。 弦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觉得他铜墙铁壁一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他,哪怕那夜在山洞,他昏死过去了,他都没现在这般让她动容。 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她轻轻地、一点一点将他嘴角的血渍擦干净。 2 第351章 犯了禁忌(1末) 李襄韵将大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晚霞透过窗户投进来,一室的红彩。 大概是听说大夫来了,管深和薛富也紧随其后。 弦音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卞惊寒握着,连忙去抽,却发现根本抽不出,男人修长的手指就像是铁钳一般,她吓得赶紧唤他:“王爷,大夫来了。” 卞惊寒没有醒,依旧躺在那里双目轻阖,一动不动。 弦音以为他睡得太沉,没听到,又连忙慌乱地晃了晃两人相交的手,“王爷,李姑娘请的大夫来了。” 她故意加重了李姑娘三个字的语气,想必这个男人也不想自己握她手的一幕被李襄韵看到吧? 可卞惊寒依旧没有反应,弦音这才惊觉不对,脸色一变,另一只手也开始推他:“王爷,王爷!” “怎么了?” 李襄韵急急奔至榻前,目光触及到两人交握的手,不对,应该是男人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眸光微微一敛,转眸看向卞惊寒。 “王爷好像昏迷过去了......”心中慌急,弦音都没注意到自己颤抖的声线,明显绞着一抹哭腔。 李襄韵瞥了她一眼,微微抿了唇,也倾身去唤卞惊寒:“三爷,三爷......” “二位姑娘莫急,让老夫先看看。”大夫放了药箱走过来。 “庄大夫,你一定救好三爷。”李襄韵后退两步,朝边上让开。 “姑娘放心,姑娘吩咐的事,老夫岂有不竭尽全力的道理?”末了,又对弦音道:“这位姑娘也请暂时先让一让。” 弦音就彻底尴尬了,她也想让开啊,可是,卞惊寒握着她的手不放,她抽不出来。 见屋中四人都看着自己,她连忙讪讪解释:“方才,王爷怕我打瞌睡,就说这样握着我的手,有什么事,就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到我......” “可姑娘站在这个位置,老夫没法看诊啊。” 弦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在四人复杂的目光中,她又再大力抽手,可还是抽不出来,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急哭了,只得求助管深:“管家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管深没做声,只微微拢了拢眉,办法他有,但是他不敢,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李襄韵小脸微微冷了几分,上前,水袖一晃,指尖快速在卞惊寒肩胛和手臂的两个穴位上一点,弦音便感觉到手背一松,她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艾玛,太不容易了。 她感激地看向李襄韵,李襄韵却没有看她,径直转身再次走向边上。 弦音也不以为意,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换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这样,没做声,也赶紧退至一旁。 庄大夫上前,先是探了卞惊寒腕上的脉门,又探了他耳后的脉门,再又看了看他的十指,最后又挑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瞳,面色凝重地微微一叹。 “如何?”李襄韵急急相问。 “王爷所中应该是一种叫裂迟的毒,此毒之所以叫裂迟,就是因为中毒后,不会立即毙命,而是会生不如死,直至油尽灯枯,就像受凌迟之刑一样。中毒后三个时辰会发作,若不食解药,往后每一个时辰会发作一次,一般人可坚持两到三日,练武之人大概三到五日吧。但此毒有个禁忌,中毒者不可动情动欲,男女鱼水之事尤其不可碰,否则会让毒情严重很多。” 说到这里,大夫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王爷之所以会昏迷,就是因为犯了这方面的禁忌。” 2 第352章 却害了他(1更) 大夫话落,全场震惊。 犯了这方面的禁忌? 所以,言下之意是,这个男人动情动欲了,还与人做了男女鱼水之事? 薛富完全难以置信。 管深惊错之余,第一个下意识地转眸看向弦音。 而李襄韵就像是被闷头重击了一般,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弦音更是如同五雷轰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耳边一直回荡着大夫最后的那句话:王爷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犯了这方面的禁忌...... 所以,卞惊寒会毒情加重,以致昏迷,就是因为在太子府的杂物间里他们两人做了那个?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完全接受不过来。 所以,她本是想救他,结果却是害了他,是吗? 恍惚间,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怔怔转眸,便看到李襄韵的眼、管深的视线,以及薛富一脸莫名,却还是循着他们两人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她甚至都顾不上去读他们三人眼中的心里,也顾不上他们会如何去想,什么都顾不上,上前一把攥了大夫的衣袖。 “那王爷还有救吗?” 大夫看向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蹙眉,弦音反应过来,连忙撤回,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此毒老夫也没有解药。” 弦音脚下一软,却又听得他道:“不过,老夫可以配些药暂缓毒性发作,只是,管不管用,老夫不敢保证,寻常之人肯定是可以的,但王爷中毒之后又犯了禁忌,所以......” “请庄大夫赶快配吧。”李襄韵忽然开了口。 大夫自是领命,点点头:“好。” 走到桌边泼墨挥毫,开了一张单子出来,薛富去药铺抓药和买药壶,管深去楼下找掌柜的借煎药的炭炉。 房中便只剩下大夫、李襄韵和弦音,以及昏迷的卞惊寒。 “庄大夫,请实言,王爷还有多长时间?”李襄韵问。 庄大夫低叹:“按照王爷的体魄,原则上至少也能坚持五到七日,不过现在......门.....姑娘也看到了,哎,最多两日吧,等会儿看配的药能不能再帮拖延几日?” 李襄韵眼睛都红了,垂眸默了默,“那就有劳了。” 然后走到榻边方才弦音坐的那个凳子上坐下来,静静看着榻上的卞惊寒,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人家是如坐针毡,弦音觉得自己是如站针毡,心里面更是百般不是滋味,似乎自己站在那里不是,离开也不是,又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更没有什么能帮的,反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庄大夫自药箱里拿了一本医书在翻,一时间无一人说话,房间里静谧得厉害,只有他手下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良久的沉默以后,李襄韵再度开了口:“庄大夫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或建议?” 说这话的时候,李襄韵都没有回头,依旧一瞬不瞬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庄大夫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略略沉吟:“回姑娘话,此毒甚是稀罕,老夫医术有限,也别无他法,不过,建议的话,倒是有一个。” 2 第353章 要看缘分(2更) “如何?”李襄韵这才转过身。 “姑娘也很清楚,既然是中毒,自然是必须有解药才行,所以,眼前我们的问题就是如何弄到解药?那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谁那里有解药?下毒者手上肯定有,但是,既然对方会下毒,自然也应该不会轻易给解药,故,此路不通......” “你就直接说能行得通的办法!”李襄韵骤然起身,不耐地将他的话打断。 弦音眼帘颤了颤。 印象中,李襄韵是一个极度沉得住气的女人,哪怕方才知道她应该就是那个跟卞惊寒做鱼水之事的女人,也未对她有半句微词,甚至连个冷眼都没给她,可是此刻却是非常罕见地从凳子上暴跳起来了,可见她也是忧急到了极点。 庄大夫连忙捡重点说:“江湖上有位厉神医,不知姑娘听说过没?” 李襄韵“嗯”了一声,“略有耳闻,他有解药?” 庄大夫点点头:“他应该有,传闻此裂迟之毒最初就是出自他手,不过传闻是真是假不得而已,但是,就算不是,以他的医术毒术,老夫以为,他也一定能有办法。” 弦音心头一喜,与此同时,也看到李襄韵眸光一亮。 “如何能找到他?”李襄韵问。 “这个......”庄大夫面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这个就需要看缘分了,传闻他本是大楚人,却是在多国都置了宅子,午国也有,做着药材买卖,只不过,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有人能见到他,就算见到他,他也基本不出手给人看病,江湖上就有传着,他多次见死不救的事迹,而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用他的话说,他是商人,不是医者。” 李襄韵听完就不悦了:“能不能见到此人要看缘分,见到了,人家也基本不出手相救,那你说了那么多,不等于白说?” 庄大夫:“.....” 他也很无奈啊,他也没有办法啊。 这时,薛富抓药回来了,管深也提了燃好的炭炉上来,李襄韵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吩咐庄大夫:“快配药让他们煎了吧。” ** 药煎好,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天已经黑了。 薛富将屋里的灯点亮,觉得还不够亮,又去自己的厢房将灯台拿了过来,点上。 小二送过来的晚膳,都摆在桌上,没有一个人动。 管深用抹布包着药壶,将里面黑浓的汤汁倒进一个碗中,弦音见墙上挂着一把装饰的折扇,过去取了下来,扇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希望能尽快扇凉,尽快让卞惊寒服下。 然,庄大夫还是有些顾虑。 “此药老夫也是第一次配,因为用的是以毒攻毒的药理,所以这里面加了几味毒药,老夫有些担心,毕竟王爷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折腾了,所以我们用药就不可以有丁点的闪失,如果,有人先试药就好了,若是无碍......” “我试。” “我来吧。”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虽话语不同,却是表达了相同的意愿。 几人一震。 出声之人,一个是弦音,一个是李襄韵。 2 第354章 轮不到你(3更) 似是没想到弦音会如此,李襄韵朝弦音看过来,弦音抿了唇,放下手中的折扇,伸手就去端碗。 虽然她怕死得很,但是,却也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既然是她害卞惊寒如此,帮他试试药也是理所当然。 何况有庄大夫在旁,就算有个什么不好,也会及时救治。 然,就在她的手刚碰到瓷碗,手臂猛地一重,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外力一扯,然后她的身子一轻,瞬间被甩出老远。 完全猝不及防,她踉跄好几步依旧没能稳住身子,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抬眼,就看到桌边李襄韵正将手收回,然后非常平静地看着她,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句:“轮不到你来。” 弦音眼睫一颤。 收回目光,李襄韵端起药碗,喝了两口,放下,拿出帕子揩了揩嘴角。 弦音垂了垂眸,这才感觉到手臂疼,屁股疼,果然,有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就一个将人拉开的动作,都能将她甩出那么老远。 管深和薛富都看着她,无人过来搀她,无意对上管深视线的那一刹那,她读到管深想过来扶,又不敢过来扶的矛盾心理。 她笑笑,从地上爬起来。 李襄韵下起了逐客令:“你们都回房吧,我跟庄大夫留下就行,反正都杵在这里也都帮不上什么。” 管深跟薛富互相看了看,没多话,一起走了出去。 弦音其实很想留下来,看李襄韵试药的结果,如果没问题,卞惊寒服了那药会不会醒来,但是,她也不是不识趣之人,李襄韵方才那句“轮不到你来”,虽然没有一丝怒意,虽然非常平静,虽然甚是寻常,但是,对她来说,其实挺重的。 看了床上卞惊寒一眼,她也出了厢房。 ** 再次来到这间厢房是半个时辰之后,她是被李襄韵摔碗的声音惊动的,因为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所以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而且对方动静也不小。 不止她,管深和薛富亦是闻声赶了过来。 厢房里,李襄韵很激动,胸口起伏,拉着庄大夫的手:“我眼睛看不见不要紧,如今王爷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在他们二人脚边的地上,瓷碗的碎片到处都是,黑浓的汤汁也撒泼得到处都是。 不要问,三人都瞬间明白过来了一切。 试药失败了!李襄韵的眼睛看不到了! 三人震惊,弦音更是觉得一颗心瞬间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她凝眸看向李襄韵的眼,只见她眼眶红红,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亦或是急的,反正红得厉害,明明正对着烛火,可从她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弦音只觉得脚下一软。 果然是瞎了。 也难怪她会如此失控。 凝眸刚想看看她的心里,陡然意识过来,一个瞎子如何能看到她的心里活动? 而且,她也跟她一样,现在最关心的是,卞惊寒怎么办? 如果不能阻止毒素的蔓延,延长他的时日,他是不是就只剩下两日的时间了? 2 第355章 两情相悦(4更) 稍稍平静下来,李襄韵松了庄大夫的手,庄大夫叹息,又拿了笔墨开方子。 恐瓷碗的碎片被谁不小心踩了伤到,管深去找了把扫帚和簸箕过来。 薛富也将桌上的早已凉透的晚膳端走送下楼。 庄大夫开好药方,递给管深:“去药铺抓这些药,三碗煎成一碗,每日一碗让李姑娘服下,大概七日,她的眼睛应该可以恢复。还有,王爷的血里已经侵入了毒素,你们尽量莫要触碰。” 管深在扫地,放了扫帚准备去接药方,被弦音走过去伸手接了过来:“你扫地,我去吧。” 反正她也要去药铺买避子药,以及一些其他的药丸。 因为卞惊寒中毒,她满脑子都是他的毒,全然忘了要去买避子药的事了,不同那日醉酒,今日她可是清清楚楚,卞惊寒的东西全部弄到了她里面。 且不说,她从来就没想过在这古代要孩子,也不说,她跟他之间能不能有孩子,单说,他中了毒,她就不能怀上他的孩子,这种情况下的孩子,不是畸形,也一定不健康。 好在药铺还没打烊。 她将方子上的药抓了,又买了一粒十二个时辰有效的避子药,没用水就直接干吞了下去。 另外还用重金买了一粒能让不论是中毒之人,还是大病之人脉象暂时呈现正常假象的药丸,最后还千挑万选了一粒补血补气的药丸。(敲黑板、划重点,此处是伏笔,请孩纸们记住哈。) 回到客栈,推门走进卞惊寒厢房的时候,厢房里就只剩李襄韵一人,哦,不对,还有躺在榻上的卞惊寒。 李襄韵一人坐在桌边的烛火下,不知在想什么。 屋里已经收拾干净。 大概是听到开门声,李襄韵回过头来:“是管深管家吗?” 对上她毫无神采的双眸,弦音刚准备开口说,自己不是,对方又没给她机会,兀自继续道:“管深,我能这样直呼你的名字吧?还记着这枚鸢尾花的簪子吗?” 弦音呼吸一滞,已到喉咙的话就生生给咽了回去。 李襄韵的话说得暧昧。 难道管深与她之间有些不可言喻的故事,她这个时候开口合不合适?算不算撞破人家的秘密?对方会不会尴尬? 一时想了许多。 李襄韵的声音已再度传来:“我记得三爷送我这枚鸢尾花簪子的时候,你也在场的,他说以此簪为证,日后要娶我做王妃。” 弦音眼帘一颤。 原来不是管深,是卞惊寒送的! 看着李襄韵手里把玩着的一枚鸢尾花簪子,她想起,三王府的府花可不就是鸢尾花。 一时间有些恍神。 李襄韵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又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时我还小,高兴坏了,也吓坏了,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那么尊贵,那么优秀,而我,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 “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可我又好想站在他的左右,我娘让我勇敢一点,她跟我说,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不就是你喜欢他,他也正好喜欢你,两情相悦吗?我觉得我娘说得很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应该珍惜他这份难得的爱才对。” 2 第356章 在亲王爷(5更) “就因为太难得,我觉得我不能就这样坐享他的爱,所以,这几年,我很努力,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我创立了拥寒门,我吃了很多苦、做了很多事、也经历了很多,才有了今日,我什么都不为,只为做一个足以陪得上他的女人。” “可是......可是他却忽然倒下了,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在我心里,他是英雄一般的存在,神一般的存在,我以为天下一切,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想到他却中了这种毒,说实在的,管深,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好像天塌了那种,如果可以,我宁愿中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如今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连去给寻解药都做不到,我.....” 看着李襄韵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痛心疾首的模样,弦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出声将她打断。 “不好意思,李姑娘,是我,吕言意。” 李襄韵脸色一变,连忙噤了声,并将那枚鸢尾花簪子顺势拢进了袖中,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开口:“药抓回来了?” “嗯。”弦音上前,将手里的药包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有劳了。” 李襄韵面色沉静,声音温淡,很客气,也很疏离,看不出多少情绪,就像方才那个情绪失控、滔滔不绝的女人只是她的幻视幻听而已。 弦音没做声,低垂着眉目,解着药包上的细绳。 大概是感觉到她在做什么,李襄韵问:“你是准备煎药吗?” “嗯。” “不用了,这种事情怎好劳烦吕姑娘,我们自己有人,你帮我唤一声管深或薛富就行。” 弦音的手停住,说:“好。” 她又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言下之意,她如何听不懂,他们自己有人,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也不是那种自找不痛快、自寻烦恼之人,更不是会忍气吞声、委屈自己之人,不让她煎药,她乐得轻巧。 转身走向床边,她静静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卞惊寒,你怎么还不醒? 大概是感觉到她没有出去,又好一会儿没有她的动静,李襄韵疑惑开口:“你在做什么?” 弦音回过神,也未理睬她,径直倾身,拿起下午他握着她手的那只胳膊,稍稍撩起了一截衣袖,然后一把扯了自己脸上的面巾,低头,对着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许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李襄韵从座位上站起来,空洞的眼眸对着她的方向,又问:“你在做什么?” 语气已经明显厉了几分。 放下衣袖,弦音直起腰身,见这般的动作都未能让男人醒过来,眸色一痛,伸舌舔了舔唇上的腥甜,她转过身,将面巾重新戴在脸上。 这时,管深正好走了进来,听到他的脚步声,李襄韵连忙唤他:“管深......” “我在亲王爷,看能不能将他亲醒!” 弦音骤然出声,将她的话打断,说完,也不等他们二人反应,就挑挑眉,径直拾步出了厢房。 2 第357章 还不够吗(6更) 管深目瞪口呆。 李襄韵面色煞白。 两人都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管深,我有没有听错,她.....那个女人,她方才说了什么?” 李襄韵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飘忽的声音。 “她说,她在亲......” 同样傻眼的管深,同样震惊得不行,李襄韵问完,他本能地就答,答了一半蓦地意识过来不妥,连忙止了声。 看李襄韵的神色,看她的语气,她怎么可能没有听到那个女人说什么,如此一问,只是被气到了,只是难以置信。 他也难以置信。 虽然他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个狐媚子,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也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跟他家王爷有鱼水之欢的人,肯定就是她,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她会当着李襄韵的面做这种事。 做便做吧,李襄韵看不到,可是,她却还要赤咧咧地说出来。 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底线? 不看李襄韵跟他家王爷的那种关系就算了,难道没看到李襄韵为了他家王爷,如今眼睛都失明了吗? 这种时候,她还这般刺激李襄韵,其行为之恶毒,其心之恶毒,简直......太令人不齿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家王爷那般英明睿智、举世无双的男人,怎么就会看上这样一个毫不善良、毫无廉耻的女人? 想必是这个女人使了什么非常手段,一定是! 见李襄韵气得还在薄颤,管深连忙出声相慰:“吕姑娘就是这么一个人,大大咧咧、随性、口无遮拦,李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李襄韵没做声,坐回到凳子上,静默了片刻,又突然开口:“管深,你就说她害王爷害得还不够吗?” ** 弦音回房,“嘭”的一脚将房门踢上,身子一颓,靠在门板后面,深深呼出一口气。 都不用去想,她都知道此刻管深和李襄韵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应该,毕竟李襄韵跟卞惊寒本就是那种关系,毕竟李襄韵为了卞惊寒都瞎了一双眼,但是,她就是气不过。 不是气李襄韵跟她晒幸福,而是气李襄韵的存心为之。 其实原本,她就有些怀疑李襄韵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因为她太性情大变了,但是,只是怀疑,毕竟李襄韵眼睛是的的确确看不到了,将她当成了管深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后来,管深进来,一声未吭,只是进来,就那么一瞬间,她就立马知道他是管深,说明她的耳力辨识能力很好。 也说明,她根本就知道推门进去的是她,而不是管深! 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她看过书、看过电视,也为了写书查过这方面的资料,会武功之人,耳力是非常好的,甚至能听到百米之外人的呼吸,且也能通过听到的呼吸,辨识对方的方位、性别、年龄等等。 李襄韵存心让她听到自己跟卞惊寒可歌可泣的感情史,她做什么就不能说句话气气她? 反正在他们眼里,她早已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2 第358章 没有怀孕(7更) 翌日清晨 太子府门前,豪华车驾缓缓停下。 有人负责方踏脚凳,有人负责打帘,一身朝服的秦羌躬身而出,白底黑面祥云靴一踩踏脚凳,轻盈落地。 正轻提袍角,准备拾级而上,一道女声骤然响起:“太子殿下请留步!” 是弦音。 她自一棵树后走出,作势就要上前,被边上的府兵大刀长剑地拦住。 见到是她,秦羌有丝丝意外,放了手中袍角,转回身,扬袖示意府兵退下,眼梢轻掠看了看左右:“老八没跟吕姑娘一起?” 府兵散去,弦音便拾步走至秦羌面前,对他略略一鞠躬施礼,“我没跟八爷一起。” “那吕姑娘是......”秦羌本就高大,又站在上一个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垂目看着她。 “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有要事相商。” “要事?”秦羌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们吗?” “是,我们,我一直在等着殿下下朝回府,殿下不让我进去说吗?” 秦义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狭长凤目中带着几分陌生,几分探究,还带着几分兴致,蓦一转身,他扬手:“请!” 弦音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也长得特别好看,跟秦义长得有几分相像,但是,五官轮廓比秦义冷峻,也比秦义凌厉,就是这份冷峻和凌厉,让他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当然,也给人一种阴冷深沉的味道。 两人一起进了府,秦羌直接将她带到了一间豪华小客厅,身上的朝服也未去换下,就跟她谈起了“要事”。 “不知吕姑娘想要商量什么?是关于老八吗?还是......” 弦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中了殿下书房里的裂迟,前来恳请殿下赐我解药!” 秦羌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颇感震惊和意外。 “你?” 弦音颔首:“是!” 秦羌看了看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弦音撩起一截自己的衣袖,将露出的手腕朝秦羌面前一伸:“那毒发作过,脉搏应该探得出来吧?如果探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一个时辰会发作一次,殿下也可以等等看。” 秦羌微微眯了眸子。 弦音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真的是这个女人吗?不应该是卞惊寒吗?】 刚读完这句,弦音就感觉到心口骤然一痛,一股腥甜从胃里直直往喉咙里一冲,她张嘴,一股血泉喷溅出来,若不是有面巾所挡,肯定直接喷在了秦羌身上。 似是没想到她突然这样,秦羌拢眉,握起她的手腕,探上她的脉搏。 弦音眸光敛了敛。 这个男人果然深藏不露! 她记得在秦义府里的那日,说到会医,大家都说七公主秦心柔会,却没有一个人说这个男人会,想必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不会的。 这也让她更加肯定了,此次卞惊澜之事,与大楚勾结的午国人,就是这个男人。 御书房里同午国边防图一起失窃的,可不就是一本医书。 “你没有怀孕?” 修长的手指自她腕上拿开,秦羌冷声开口。 2 第359章 一箭双雕(8更) “是!” 弦音如实回答,既然敢将脉搏给他探,她就做了一切准备。 “我跟八爷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接近他,是为了接近殿下你们,而他让我跟他一起做戏,只是想借我怀孕一事,让殿下以及那些王爷公主们掏些银子出来,七公主探脉那日我是服用了假孕药。” 她言简意赅,实事求是。 秦羌又凝眸看了她片刻,转身,一撩袍角,在边上的一张软椅上坐下来。 就任由她跪在他前面。 “你为何会进本宫书房?” 弦音长睫闪了闪。 所以,这是终于肯定她中了裂迟是吗? 当然,她也的确是中了,这种男人也不是能糊弄的人,她必须中了。 昨日听庄大夫说,卞惊寒的毒已侵入血,让大家不要碰他的血,所以,她在他腕上咬了一口,吸了些血,便中了。 敛了心神,她开口:“事到如今,我也不敢不跟殿下说实话了,毕竟我的生死就在殿下的手中。” 秦羌“嗯”了一声,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略带着几分慵懒地看着她,“你知道就好。” 弦音便开始一五一十将昨夜一宿未睡,想好的说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 “我虽在大楚三王爷卞惊寒身边,却其实是十一王爷卞惊澜的人,此次主子被人设计诬陷与贵国勾结,窃取御书房里的午国边防图,被大楚帝王关押,我自是想要替他洗清冤屈,昨日得殿下邀请,有幸入太子府,我自是不能轻易错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便想着进书房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万万没想到殿下书房的门栓上有毒......” 弦音故意强调了一下是门栓上的毒。 因为她已彻底洞察这个男人的用意。 他之所以会在信上荼毒,就是想要一信双雕,既想看信之人能帮其除掉信上的两人,又想看信之人死。 所以,他才会下裂迟这种不会让人当场毙命的慢性毒,因为要给看信之人将信上内容传回国,或者说处理这件事的时间。 昨日,他一直强调的是门栓上有毒,就是想要看信之人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中了门栓上的毒,信并无毒,这样看信之人就不会怀疑信是假的,他就可以一箭双雕。 好阴险狡诈的男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卞惊寒没有碰门栓。 反正,她现在得顺着他的思路走。 说完这些,弦音抬眸看向秦羌。 本想凝进他的眼底看看他信了还是没信,陡然想起自己中毒在身,一用读心术,就会催动毒性发作,连忙将视线撇开。 方才之所以毒发吐血,就是因为她用了读心术,这一点跟上次中蛊一模一样。 所以,只要中毒或者中蛊,她的读心术和缩骨术,就没法正常使用。 “那你找到了吗?你想要的东西。”秦羌问她。 弦音点头:“找到了。” “是什么?” “就是殿下秘密截获的一封书信,一封八爷写给大楚太子卞惊卓的书信。” 既然毒是涂在书信上的,她就必须承认自己看过。 秦羌做恍悟状:“那封信啊?” 末了,又俊眉一拢:“可本宫记得,那封信上压根就未提过贵国的十一王爷,更未提过什么诬陷之事。” 2 第360章 忠心为主(9更) 弦音心里冷哼。 尼玛,真会装! “是未提这些,但是信上所写,已然说明八爷跟大楚太子卞惊卓之间的关系,他们就是盟友,说实在的,若没看到这封信,我还不知八爷竟是这般看似无害,实则心机深沉之人,如此想来,他被贬为庶人,也不过是龙行浅滩、韬光养晦而已。” 秦义啊秦义,对不住了,背后瞎说你的坏话,实属无奈,我只能顺着这个男人的意思走,才能弄到解药,实在对不住了,几时赔你几两银子哈。 想想这个男人也真是可怕,亏秦义还说他如何刀子嘴豆腐心,如何对他们好。 连他这样一个已经贬为庶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弟弟都不放过,还是人吗? 就算有什么个人恩怨,那也是自己的弟弟啊。 秦羌看着她,眸色转深。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已将信上内容告之三王爷卞惊寒,他会处理的,他此次前来午国,就是秘密调查此事。” “他信吗?” “为何不信?我都为此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都要中毒身亡了。” 秦羌“嗯”了声,挑挑眉尖。 静默了片刻,他起身站起,踱了两步来到她的跟前,负手而立。 “就算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又以什么立场来跟本宫求解药?你擅入本宫书房,偷看本宫书信,本宫为何还要将解药赐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本宫并未做错什么吧?书房严禁入内门口已明确标明,本宫在门栓上荼毒,防擅入者、防窃贼,也无可厚非,别说你是大楚十一王爷的人,就算你是大楚公主,本宫也占着理儿吧?” “殿下自然占理,错的都是我,只是事到如今,错已铸成,已无回头之路,我不想死,昨日卞惊寒给我请过大夫,大夫也给我开了药,可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只能延长些时日而已,救不了我的命,能救我的,只有殿下了。” 她也是昨夜静下来后才想起来,薛富就那样大明大白去药铺抓药和买药壶,管深就这样堂而皇之去跟掌柜借炭炉煎药,她自己也去了一趟药铺,难保客栈周遭没有这个男人的人在。 所以,她此刻故意提一提,就算昨日被他的人看到他们去药铺,那也是给她抓药,而不是卞惊寒。 见秦羌不做声,她又继续求他。 “恳请殿下能看在我也是忠心为主的份上能饶过我这回,而且,我也定会报答殿下此次的不杀之恩,日后只要殿下需要,我就是殿下的人,可以在大楚那边给殿下收集殿下想要的信息,只要不是对十一王爷不利的,跟十一王爷没有冲突的,所有事我都愿意帮殿下去做。” 秦羌轻嗤:“倒还真是一个忠心为主的人。” 弦音没做声。 她必须塑造这样的形象,任何主子,要的都是下人的忠诚,今日她能背叛十一王爷,明日她就能背叛他,同样的道理,今日她对十一王爷死忠,明日她就也会对他死忠。 2 第361章 我会缩骨(10更) “本宫要如何信你?换句话说,你如何让本宫相信,你不是为了骗本宫的解药才说这些,解药一旦到手就又没有后续的人?毕竟大楚距我午国说远不远,却也不近,本宫到时鞭长莫及。” “这个简单,殿下可以给我食下毒药,当然不是裂迟这种,是那种周期长的,平素就跟正常人一样,但是,半年,或者一年必须食一次解药,不食就会毒发的那种毒药,我若不遵守诺言,或者背叛殿下,殿下就不给我解药,让我毒发身亡。” 她想过了,像秦羌这样的男人,不给他来点狠的,不给他吃定心丸,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的。 反正当务之急是拿到裂迟的解药,至于那什么半年一年发作的毒下便下吧,后面再想办法解决。 先解决火烧眉毛的问题。 果然,秦羌面露意外,意外她主动让他荼毒。 缓缓踱步,绕着她边上,似是在思忖考虑,片刻之后,脚步又停了下来。 “本宫所用之人都是能人,你进个书房都能让自己中毒,让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能力?本宫的用人原则是,无用之人,不如不用。” 弦音汗。 尼玛,进个书房都能让自己中毒,你不想方设法荼毒,我能中毒? “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本宫甘愿赦免你擅闯之罪,以及偷看之罪,还将解药赐给你?” 弦音抿了抿唇。 看来今日不放大招,这个男人是不会将解药给她了。 好吧。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脚都跪麻了,又起得太急,她膝盖一软,差点跌回去,她一把攥了边上秦羌的衣袍才稳住自己。 秦羌敛了几分眸光,面色也冷肃了几分,似是没想到她不经他同意就妄自起身,也没想到她还胆敢攥他衣袍。 正欲说话,弦音已松了手,并往边上迈开一步,闭眼、展臂...... 秦羌莫名,不知她意欲何为,以为她要施展什么武功,戒备地凝着她,并不动声色地跟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却蓦地见面前的女子身形一矮,不对,不是一矮,而是骤然一小,成了一个孩童,秦羌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悚一幕,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腰背撞上身后的桌子,他连忙伸手扶住。 “你......” 他一脸震惊,也一脸惊惧地看着女子。 刚准备问她是何方妖孽,又见女子骤然一大,恢复了原貌,并眸色痛苦,捂住自己心口的同时,呕出一口鲜血。 秦羌完全傻眼了,完全回不过神,就撑着桌边半站半倚在那里,一副被施了定身术的样子。 弦音喘息,干脆扯了已经被血污得不成样子的面巾,反正缩骨都让这个男人看到了,也不在乎他看到她的容貌。 当女子似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目、美丽的五官入眼,秦羌眸光微微一敛。 “不好意思,吓到殿下了,殿下也看到了,我会缩骨,这对我今后为殿下办事肯定会带来许多便利,不知在殿下眼里,这算不算过人之处?” 2 第362章 让她服毒(11更) 原来是传说中的缩骨术。 秦羌面色恢复如常,站直身子,探究地看着她,缓缓踱起步子,围着她徐徐转了一圈,目光将她从头顶打量到脚底,又从脚底盘旋到头顶。 “你怎会缩骨术?” 此术他也仅仅听闻,从未见识过,江湖上也未曾听说谁会,他还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此神功。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自有记忆起,我就会。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殿下是唯一知道我会此术的人,就连我的主子十一王爷都不知道。” 她本是想跟这个男人展示读心术的,毕竟,对于一个细作而言,会读心定然比会缩骨更有用处,但是,她又想了想,对于这种精于算计的男人来说,或许最不愿意的,就是被别人读到了内心,如此一来,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她就换成了缩骨术。 秦羌并未在意她失忆不失忆的事情,反而对缩骨术更感兴趣:“你每次缩骨都会呕血吗?” “不会,方才呕血是因为中了殿下的裂迟,中毒或者中蛊,都会影响我缩骨,因为我一缩,就会催动毒性发作。” “原来如此。”秦羌视线还是深凝在她的身上。 那日在秦义的府邸,他还以为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攀龙附凤、为了银子不顾礼义廉耻的市井小民,没想到...... “你来找本宫,卞惊寒知道吗?” 弦音心口微微一撞,摇头:“不知,他若知晓,必定能猜到,我肯定是跟殿下达成了某项交易,殿下才出手救的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成了殿下的人,这对我后面办事不利,想必殿下也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殿下的人吧?” 秦羌忽的就笑了。 这个女人很聪明。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停住脚步,他略略挑了挑眉尖:“那若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如何跟他解释?” “我就说机缘巧合,偶遇厉神医,他给我解了毒。” 弦音不紧不慢回道。 昨日庄大夫跟李襄韵说的是厉神医吧。 秦羌回眸,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笑道:“你倒是都想好了。” 他是医者,虽然外人不知,但是他很是醉心医术,当然,他醉心的是毒,制毒、用毒,和解毒,所以,关于江湖上那位传奇人物厉神医,他自是也有听说。 “你且等着!” 秦羌出了小客厅,不多时就返了回来。 一手捻着一粒药丸,一枚褐色,一枚黑色。 将那枚黑色的朝弦音面前一递:“先将这枚三月离吃了,听名字你就应该知道了吧,此毒三月为期,须食解药,否则就会毒发离世,毒发时是何等惨烈之况,本宫就不多说,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经历,只要你遵守承诺,乖乖听话,本宫也不会让你经历。” 弦音:“......” 尼玛,还真让她服毒! 而且还仅仅三月为期!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她拒绝,她也不会拒绝,伸手将那粒药丸接过,送入口中。 没有水,秦羌也没有给她水的意思,她只得吃力干咽下。 2 第363章 断不敢忘(12更) 咽完,她又装作蓦地想起什么:“只是殿下,若我体内长期有此毒,我的缩骨之术就等于废了,因为一用,就会催发此毒发作。” “不会,此三月离只有三月满才会变成毒,平素你就是正常人,连脉象都探不出,所以,你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心。” 好吧。 算你狠! 见她毫不犹豫地吞下了毒药,秦羌自是很满意,又将手里的另一粒褐色药丸递给她。 “裂迟的解药。” 弦音心中一喜。 “谢殿下!”连忙伸手接过,垂目看了看,便拢进了袖中。 秦羌一怔:“你不吃?” 弦音也是一愣:“不是要毒发的时候吃?” “毒发的时候吃,指的是第一次毒发,你都已经发作那么多次了,随时吃都可。” “是吗?”弦音连忙伸手探进袖中,一副迫不及待之姿,“那我现在就吃。” 掏了掏,掏出那粒褐色的药丸,当着他的面,快速送入口中,咽下。 然后大大吁出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下的样子,眉眼一弯,她再次拂裙跪于地上。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殿下放心,我定当信守承诺,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秦羌垂目看着她,扬袖示意她起来。 起身之时,她便提出了告辞:“我已经出来很久了,恐他们寻我,而且,我在殿下府中久呆也不好,我就先告辞了,再次谢过殿下。” 说完,对着秦羌一鞠,作势就要离开,却是被秦羌忽然喊住:“等等!” 弦音脚步一滞。 “且让本宫把把脉,看你体内的裂迟之毒,是否已尽数清除,若有余毒便不好了。” 弦音眸光闪了闪。 尼玛,还真是一个多疑谨慎的男人! 轻撩了一小截衣袖,将露出的手腕递给他,弦音微微抿了唇。 纤纤皓腕入眼,秦羌眸波轻轻一漾,伸出指腹探上,片刻,拿开:“已无碍,去吧。” 弦音面色不动,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对着他再次一鞠:“多谢殿下!” “以后本宫如何联系你?” “回大楚安定后,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渠道主动联系殿下,以后就用该渠道联系吧。”弦音说得像真的一样,差点自己都信了。 “嗯,那本宫等你,”秦羌点点头,又扬手指了指她:“别忘了你身上的三月离。” 弦音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恭敬鞠身:“断不敢忘,必定日日夜夜铭记。” ** 离开小客厅,弦音脚步不停,快速出了府。 上了租来的马车,行出了好一段路,她才敢将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放下来。 探进袖袋里,掏出那粒褐色药丸,她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唇角一弯,又拢进袖中。 是的,这粒才是裂迟的解药。 她方才当着秦羌的面,食下的,不过是一粒补血养气的普通药丸。 从未见过裂迟的解药,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但是,她见过他给秦心柔的那粒假解药,既然想以假乱真,必定会将假的做成跟真的一样,所以,她就按照那粒假解药的颜色和大小准备了一粒补血养气的药丸在袖子里。 接过解药,她又借“以为要毒发时才吃”之名,顺理成章地将解药拢进了袖子里,目的就是为了偷梁换柱。 2 第364章 断不敢忘(13更) 另外,她也料到此等心机和算计的男人,定然会再次探她的脉搏以确认。 所以,在他让她且等着,离开小客厅去拿解药的时候,她已偷偷食下一粒能让中毒之人或大病之人,暂时脉象正常的药。 药铺的掌柜说,此药只能短暂让脉象呈正常假象,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她不敢多做逗留啊。 而且,她好怕他会提出让她再缩骨一次看看,如果一缩骨,她就得露馅了,因为体内裂迟之毒仍在,一缩骨必催发毒性发作,就会吐血哟喂。 好在他一时还未想到,她就赶紧溜。 车轮滚滚,马车一摇一晃,她叹出一口气,靠在车壁上,疲惫地阖上眼睛。 解药只有一粒,自是给卞惊寒,她故意让自己中毒,也是为了给他弄解药,毕竟,他会严重到如此地步,都是被她所害。 接下来,她呢? 她身上的裂迟之毒怎么办? 去找那个什么厉神医? 也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她又掏了块干净的帕子戴在脸上,这才下了马车。 给车夫结了账,她便入了客栈,顺着木质楼梯上二楼。 回到自己的厢房坐了片刻,她起身走出,来到管深和薛富的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她又敲了敲,“管家大人,请问今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让管深和薛富去找厉神医去了,吕姑娘找管深有事?” 卞惊寒的厢房,开门的是李襄韵,李襄韵身上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裙。 所以,这个女人一直在守着? 对上女人空洞无神的眼眸,弦音“哦”了一声,“没事,只是想问问今日午膳的菜谱,看看吃些什么菜?” 李襄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旋即,却又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吕姑娘心态当真是好,这种时候,还能关心中午吃什么。” 虽然对方看不到,但是,她也还是回之以浅笑:“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若我们大家都禁食,那接下来,就不止王爷一人躺榻上了,当然了,如果李姑娘觉得陪王爷受过,就是对王爷爱的表达方式,那李姑娘请尽管表达,我这人饿不得,一饿就病。” 李襄韵没想到她会如此回她,脸色一白。 弦音也不想跟她多做纠缠,转身走人:“我自己下去厨房问问。” 留下李襄韵一人站在那里,一点一点攥紧了袖襟。 听着脚步声咚咚下楼,李襄韵又苍白着脸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返身回房。 在桌案边坐下,她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默了片刻,她起身站起,摸索着朝床榻边走去。 ** 不多时,房门口忽的传来敲门声,李襄韵以为又是弦音,没好气道:“进来!” 门被人自外面推开。 “请问是李姑娘吗?” 陌生男孩的声音响起。 李襄韵一怔,不是那女人,立马戒备起来:“请问你是?” “哦,我是庄大夫的弟子,是他让我过来找姑娘的,说姑娘想要寻的那位厉神医此刻正在清风楼跟人喝茶谈生意......” 2 第365章 互不相欠(14更) 厉神医! 李襄韵浑身一震,面露欣喜。 可旋即又敛了喜色,疑惑开口:“庄大夫人呢?为何让你过来传话,自己不来?” “他此刻就在清水楼守着,说是难得遇见,恐对方走了,所以守在那里,让我赶快过来通知姑娘。” 李襄韵闻言便没做声了。 虽心中还存着几分戒备,但却也不敢耽搁,如此人所说,厉神医这种人物,的确难得遇见,错过了这个村就真的没那个店了。 这是救卞惊寒唯一的机会。 只是她的眼睛看不到实在是不方便,但,这种事情又必须她亲力亲为才行,且不说,厉神医那种怪僻性子,管深薛富他们必然搞不定,就说这一份救卞惊寒的功劳,她也不能给了别人去得。 所以,本还想着让吕言意那个女人一起,她当即打消念头,而让那个女人单独在房里守着卞惊寒,她也不愿意。 最终决定不跟那个女人声张。 “会写字吗?”她问向男孩。 “不会。” “不会写字你学医啊?”李襄韵有些失望。 “只是给庄大夫打打下手。” 好吧。 李襄韵走回到桌边,摸索着铺开一张纸,又摸索着拿起笔,让男孩将砚池里加了点水,粗略地磨了磨,她便蘸了落笔。 【我去清水楼会厉神医去了———李】 她要告诉管深他们自己去哪里了,免得他们担心,毕竟她现在是个瞎子,她突然不见了,他们必定会找她。 另外一层用意,也是最主要的用意,当然是为了自保。 毕竟不是庄大夫自己来的,此男孩她不识,心里多少存了几分戒备,若真有个什么事,管深他们也知道她在何处。 将字条放到管深房间的桌上压着,她关好两间厢房的门,便在男孩的搀扶下出了客栈。 ** 看着李襄韵在小男孩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弦音自客栈门口的大树后走出。 是,小男孩是她花银子找的,就是街边的小乞丐。 什么厉神医在清水楼跟人家喝茶谈生意,都是她瞎编的。 她让小男孩装作庄大夫的弟子去找李襄韵,并带着李襄韵去清水楼,然后想办法抽身就行,反正李襄韵眼睛看不到,想脱身简单。 报酬丰厚,小男孩自是欣然得很。 她如此做的目的,只是想将李襄韵支走,她要给卞惊寒食解药,正好管深和薛富他们也不在,是最佳时机。 之所以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做这件事,是因为她有她的打算。 她不想让人知道解药是她弄来的,也不想让人知道她也中了裂迟,她只想将卞惊寒救过来,从此跟他互不相欠,桥归桥路归路。 若是让卞惊寒知道是她救的,还是通过这种方式救的,怕是她也走不了,他们两个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不能再这样了! 她不属于这里,她也不能接受这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她更不是会做小三的那种女人。 何况,她还中着裂迟,她要去寻厉神医,她要去找活路。 2 第366章 忽然难过(15更) 轻轻推开厢房的门,榻上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眼帘颤了颤,反手将门关上,拾步走过去。 站在床榻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虽然苍白,虽然没有血色,虽然生气全无,却依旧英俊到让人窒息的脸,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再见了,卞惊寒。” 她倾身,准备将他的胳膊放到被褥里面,忽然想起昨日她咬过的腕,便撩了他的衣袖,打算看看伤口。 可能是她撩袖的动作太大,一下子将他袖袋里的东西给带了出来,有什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垂目。 是一枚发簪。 熟悉的鸢尾花样式入眼,弦音眸光一敛,这不是昨日李襄韵拿在手里跟她细数自己幸福过往的那枚发簪吗? 弯腰拾起,她发现不是。 昨日李襄韵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她看得很清楚,也记得清楚,那枚鸢尾花的花心是红宝石,而这枚的花心是绿宝石,那枚是簪柄在尾,这枚簪柄在首。 所以,这枚跟李襄韵那枚是一对? 想想也是,这枚卞惊寒随身随带,那枚李襄韵随身携带,可不就是一对,情侣簪呢。 弦音小脸当即就冷了,鼻子里哼哼哼的,甚是不悦地又将那枚发簪放回到他的袖袋里,动作之大,差点让发簪划伤他的胳膊。 放回去以后,她又在想,自己在气什么呢? 他们两人的关系她一直知道的呀,而且自己都要走了不是吗? 哎,速战速决吧。 自袖中掏出那粒药丸,送到他的唇边,她忽然又想,如果解药是假的怎么办? 她已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一次,别这次又搞个什么飞机。 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 秦羌不像是骗她的,而且,这个男人都已经这样了,说难听点,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能比现在情况更糟吗? 这般想着,她又将解药伸了过去。 只是,不亲眼看着他醒来,亲眼看着他没事,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可,如果亲眼看到,就等于他也看到她了,她就又走不了了。 怎么办? 她得想个办法,在他看不到她的情况下,她能看到他! 直起腰身,她环顾了一下屋内,躲在某处,肯定不现实,她又拉门看了看走廊,在外面也不行,关了门,她走到窗边,入目是外面街道的街景。 她转身,视线所及范围之内,蓦地瞥见窗布下方的地方有个彩色的东西,因为窗布一直垂坠于地,将此物掩住,正好她这个位置才能看到。 眸光一动,她弯腰拾起。 赫然是那日她送给卞惊寒的那个小面人。 只是..... 只是已经面目全非,完全不成样子了,大概是被扔在这窗脚下,被人踩来踩去。 弦音拿手拂着上面的灰尘,忽然好难过。 因为是面人,上面很多的灰尘脏污已经拂不掉了。 哎。 她也不拂了,就拿着那个面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生着闷气。 尼玛,就算将自己同李襄韵的信物视若珍宝,对她送的东西不当回事,也不应该这样对待这个面人吧? 这面人又不是捏的别人,是他,是他,是他呀。 2 第367章 呼吸交融(16更) 将已经不成样子的面人拢进袖子里,她气鼓鼓走回到床榻,一把掀开他的被褥,开始粗暴地剥着他的衣袍。 剥了外袍,剥中衣,剥完中衣,剥里衣,直到他身上只剩一条亵.裤了,她才罢手。 再拉了被褥将他赤着上身的身子盖好。 然后去墙边晾衣杆上取了一个衣架,将从他身上剥下来的三件衣服叠挂在上面,再来到窗边,踮起脚尖,伸手将晾着衣服的衣架挂在窗外的窗檐上。 然后,随手关了窗门,拉了窗布。 做完这一切,她又去寻房中的马桶。 马桶在屏风后,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提了那只空马桶,她去了管深和薛富的房间,见他们房间的马桶里有一些小便,她对调了一下。 提着有小便的马桶回到卞惊寒的厢房,将桶里的小便泼在房间的地上。 一股尿骚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蹙眉放掉马桶,见桌上铜盆里有清水,赶紧净了净手,在衣服上揩了揩,便抬手捂了口鼻。 另只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端起水她走回到床榻边。 将杯盏放在边上的床头柜上,她再度掏出那粒裂迟的解药。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直接塞进了男人的口中,然后端了床头柜上的那杯水,想要喂点水他口中,却发现毫无意识的他,滴水不进,喂多少进去,尽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无奈,她只得自己喝一口,含在嘴里,然后对上他的唇,哺进他的口中。 唇瓣相贴的那个瞬间,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心尖一抖,而且,这样的接触,这样的距离,两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徐徐加快。 哺了几口,不敢再哺,就怕他陡然睁开眼睛,将杯盏放在床头柜上,最后看了他一眼,她就赶紧仓皇逃窜。 将房门拉上,她快步下楼。 一直出了客栈,来到繁华喧嚣的街上,走进对门的一间布庄,她还心跳突突个不停。 然后,她就站在布庄窗口的位置,佯装在看窗边货架上的几匹绸布,视线一直留意着对面客栈二楼的那扇窗,那扇窗门紧闭、外面晾晒着墨袍的窗。 **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梦里的情景却模糊得什么都记不清,卞惊寒幽幽醒转,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白色的帐顶,他惺惺松松地看着,头很痛,意识混混沌沌,他有些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视线越来越清晰,意识也渐渐回笼清明,他蓦地想起什么,陡然翻身坐起。 因为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被褥滑下,一阵凉意袭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光着上身。 微微疑惑,他转眸看向床边的凳子,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便是他躺在榻上,那个女人坐在那里守在旁边,他握着她的手。 人哪里去了? 而且他不是中了裂迟的毒吗?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中毒的那种窒痛,他连忙探上自己的脉搏。 2 第368章 终于解了(17更) 入手是强而有力、平稳正常的脉动,他瞳孔一敛,愕然震惊。 他身上的毒竟然已经解了! 什么情况? 谁帮他解的,如何解的?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次环顾屋内,因为门窗紧闭,屋里光线很暗,为何一个人都不见? 而且,随着意识的清明,感知的苏醒,他闻到一阵阵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蹙眉,意识过来那气味是尿味,他屏住呼吸,掀被下床。 第一反应是去开门通风,蓦地意识到自己还光着上身。 回头目光搜寻了一遍床边,并未看到自己的衣服。 他心头的疑惑更甚了。 这都什么情况? 搞什么鬼? 人也不见,衣服也不见,一屋子的尿味,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气味实在刺鼻,而且他又是一个特别有洁癖的人,完全无法忍受,找不到衣服不能出门,他只得拾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布,打开窗门,一股微风吹过来,他这才敢放了紧紧屏住的呼吸。 墨袍飘飘入眼,他眸光一敛。 原来他的衣服在这里。 定然是谁洗了,然后晾晒在此处。 伸手摸了摸衣边,见已经干了,他便将衣架取了下来。 外袍上面一块一块、点点滴滴的血渍映入视线,他怔愣住。 并未洗! 那为何要挂晾在窗外? 外袍、中衣里衣都是。 为何? 完全一头雾水。 ** 客栈外街道对面的布庄里,弦音同样站在窗边。 看着客栈二楼窗边那个赤着上身伸手收衣的男人,她差点喜极而泣。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他的毒终于解了,终于没事了! 深深吁出一口气,她弯了弯唇,看来,她的方法不错。 将他的衣袍剥掉,将马桶里的尿液倒在他房间的地上,虽然的确是因为心里绞着一些怒气,有发泄的成分在,但是,最主要的,她是为了让他能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来到窗边。 那她就可以看到他,就可以确认他是不是醒了,毒是不是解了。 他素来爱干净,也特别讲究,如此尿味他醒来岂能忍受?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开门出去,不在厢房里面呆。 为了阻止他出去,她脱了他的衣袍,青天白日的,他总不可能赤着上身,只穿一条亵裤就出门。 不能出门,那就必定要开窗通风了。 开窗通风她就可以看到他。 如愿以偿,她终于可以放心了,也终于可以......走了。 “看姑娘站在这里看了好久,是不是不知该挑哪一批绸布?要不,我来给姑娘建议建议?”布庄掌柜笑吟吟过来。 弦音眼睫一颤,将落在对面的视线收回,转眸看向掌柜,微微一笑:“谢谢,暂时不需要。” 说完,便拾步出了门。 昨日庄大夫说,中了裂迟,一般人可坚持两到三日,练武之人大概三到五日,她属于前者。 所以,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厉神医。 ** 管深推开门,一股难闻的尿味扑面而来,他本能地抬手捂鼻,站在窗边手拿衣袍的男人入眼,他呼吸一滞,狂喜。 “王爷!”瞬间忘了掩鼻,他惊呼出声。 卞惊寒正各种莫名,见管深进来,立马蹙眉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2 第369章 这样守的(18更) 管深还沉浸在这个男人醒来的喜悦中,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反而问他:“王爷几时醒的?感觉怎样?” 看男人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是,精气神非常好,完全没事人一样,又是那个风姿阔绰的三王爷。 “方才醒的,毒已经解了。”卞惊寒回完,蓦地反应过来,脸一沉:“到底是本王问你,还是你问本王?” 管深又欣喜若狂在那句“毒已经解了”上,开心喃喃:“太好了,王爷的毒解了就太好了!” 喃喃到最后,眼睛都潮了。 卞惊寒:“......” 怎么一觉醒来,各种事情不正常,这人也变得不正常了? 当即蹙眉沉声:“去将吕言意给本王找过来!” 总能找个正常人问。 管深这才回过神,“哦哦是是好的”,便出了门。 卞惊寒摇摇头,将衣服自衣架上取下来,蓦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处严重的破皮。 他一怔,凝目细看,发现并非破皮,而是咬痕,还不是轻微的那种,是被人狠狠咬了一口的那种。 他又莫名了,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管深又折返了回来:“启禀王爷,吕姑娘不在房间里。” 不在? 卞惊寒怔了怔,他睡的时候,她不是说,自己会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吗?就是这样守的?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管深摇头:“奴才不知。” 一问三不知,卞惊寒有些头疼,不耐扬手:“去,去找个能回答本王的正常人过来,薛富或者李姑娘都行。” “回王爷,他们都不在。” 卞惊寒又是一愣,都不在? “都去哪里了?” “奴才跟薛富分头去找厉神医了,薛富还未回来,李姑娘她.....”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道女声蓦地响起来:“管深!” 管深眸色一喜,跟卞惊寒道:“李姑娘回来了。” 出门见李襄韵在走廊上正摸索着往这边走,他连忙上前,又介于男女有别,就只得在边上虚虚扶着。 见两人那般架势进门,卞惊寒眸光一敛,当即就发现了李襄韵的眼睛不对,“怎么了?” 李襄韵正皱鼻,刚想问管深房间里什么味儿,突闻此声,脚步猛地一滞。 震惊、狂喜,然后是难以置信,一把握了边上管深的手:“是三爷吗?刚刚是不是三爷在说话?是不是?” 手被李襄韵这般紧紧攥着,管深吓得不行,第一反应是看向卞惊寒,见他只是疑惑地看着李襄韵,并无其他表情,无愠无怒,他才微微放下心来。 “是的,是王爷,王爷醒了,身上的毒也解了。” 回答的同时,还是赶紧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李襄韵喜不自禁,刚准备问毒是如何解的,就听到卞惊寒和管深同时出了声。 “本王的毒是如何解的?” “是李姑娘请的厉神医给王爷解的毒吧?” 两人同时问完,两人皆是一怔,于是,李襄韵已到喉咙里的话就生生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厉神医?”卞惊寒问向管深。 2 第370章 定不好受(19更) “是的,厉神医,一位江湖上很有名的用毒解毒的高手。” 管深回忆着庄大夫当时对此人的描述,认真回道。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给本王说来!从本王睡过去说起,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全部给本王讲清楚了!” 卞惊寒一边穿里衣,一边命令管深。 管深挠挠头,看看身侧的李襄韵,心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这个女人说更好吗?做什么让他说?后来可都是她守在他身边的,也没让他们陪。 既然主子吩咐,他只得照办,遂将他昏迷,李襄韵请来庄大夫,以及庄大夫说的话全都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说裂迟是个怎样的毒的时候,卞惊寒还没有什么反应,管深也没有任何顾忌。 可说到后来那个禁忌时,管深就有些犹豫结巴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到他让他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全部都要说清楚,而且,这是他毒重的罪魁祸首,他应该知道,他便头皮一硬如实道出。 “此毒有个禁忌,中毒者不可动情动欲,男女鱼水之事尤其不可碰,否则就会让毒情加重,而王爷之所以会昏迷,就是因为犯了这方面的禁忌。” 卞惊寒正在穿衣服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管深。 管深吓得赶紧解释:“不是奴才,是庄大夫这样说的。” 并向边上的李襄韵求助:“对吧,李姑娘?” 李襄韵没做声,小手紧紧攥住袖襟,攥得指节泛白。 管深心想,你倒是说句话呀,不吭声是几个意思,嘴里却又不敢真说出来,好在卞惊寒只是看向他,什么都没说,而且只是状似看着他而已,神色却是像在想事情。 卞惊寒的确是在想事情。 裂迟这个毒有这个禁忌,他很意外,其实他想问管深的是,庄大夫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女人在不在场,如果在,那她岂不是会很自责?她的出发点是救他,救他最终却导致了他的毒情加重,心里一定不好受。 想来她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没守在他边上? 当即将手里的中衣和外袍往桌上一放,他大步往外走。 见卞惊寒突然一声不吭径直出了门,而且还只穿了一件里衣,管深一脸懵逼。 他这事情还未禀报完呢。 不知他意欲何为,可毕竟刚刚剧毒才解,身子还虚呢,管深遂赶紧拾步跟了出去。 出门便看到卞惊寒进了吕言意的厢房,他脚步一停,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过去,又见卞惊寒已走了出来,并顺手带上厢房的门。 “她没说去哪里了吗?” 男人边往回走,边问。 管深自是知道他问的是他,只是这个问题,他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他只得再答:“没有。” 男人俊眉微拢,从他的身边经过,回了厢房:“接着说!” 管深汗哒哒,也随后进了门。 然后就接着将庄大夫配了药试图控制他的毒,并延长毒发期的事说了,以及试药的事。 “庄大夫说王爷再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险了,李姑娘便主动试了药,结果,结果.....” 管深看看李襄韵,“结果,李姑娘就失明了。” 2 第371章 他没法说(20更) 卞惊寒一怔,面露意外,转眸看向李襄韵,看向她毫无神韵、毫无光彩的双眼,沉默了片刻,开口:“受苦了。” 李襄韵呼吸一抖,没想到他会如此。 虽只三字,仅仅三字,却让她差点泪崩,她宁愿要这三个字,也不愿意听到他说任何感谢的话。 值了。 对着卞惊寒的方向,她弯唇一笑:“没有,为了三爷,做什么襄韵都甘愿。” 卞惊寒没有接她话,已转眸问向了管深:“李姑娘的眼睛,庄大夫怎么说?” “庄大夫开了药,说七日左右可以痊愈。” 卞惊寒“嗯”了一声,“那就好。” 说完,又让他继续。 管深想想,接下来,就没发生什么了,夜里他们各自回房,是李襄韵一直守着这个男人的。 再然后就是今日了。 “今日.....” “昨日吕姑娘不在吗?”管深刚开口说了两字,就被卞惊寒出声打断。 管深怔了怔,不意他又突然问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他问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如实回答:“在的。” “在吗?本王可是见你一字也未提过她。” 卞惊寒拿起桌上的中衣,穿在身上,大手不徐不疾系着腰带,语气很寡淡,不带任何情绪,似是随口那么一说。 管深却是听得手心冒了冷汗。 想想,他好像是未提过那个女人,说了李襄韵找大夫、试药、一直守着他,说了薛富去抓药买药壶,说了自己跟客栈里借的炭炉,就是没说那个女人。 说那个女人什么呢? 说他昏迷抓着那女人的手不放,怎么也拔不出来,还是李襄韵点了他的穴位,才逼迫他松手? 说庄大夫说他的昏迷是因为跟人做了男女之事时,那个女人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丝毫不顾及李襄韵的感受,激动地拉住人家庄大夫的衣袖问他可有救? 说试药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主动要试,结果被李襄韵直接甩出老远,并说那个女人,轮不到她? 说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地当着李襄韵的面亲他,并跟李襄韵炫耀,自己亲了他,看能不能将他亲醒? 他没法说。 这些,有的他说不出口,有的他不想说。 李襄韵这般大度、这般胸襟的女人实在是太少见了,若是换做他,怕是早就撕破了脸,可是李襄韵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被欺负到头上忍无可忍的时候,说的最过的一句话,也就是那么一句:管深,你就说这个女人害王爷害得还不够吗?而做得最过的一件事,也只是将她甩开不让她试药。 他佩服李襄韵,也不喜那个女人,他觉得李襄韵那句话说得没错,害王爷害得还不够吗? 那个女人的确就是一个祸害。 所以,他什么都不愿说。 但是,既然这个男人问出了口,他又必须回点什么。 想了想,开口道:“昨日吕姑娘也去抓了药,庄大夫开的治李姑娘眼疾的药,就是吕姑娘去抓的。” 说完,他拿眼看男人,见男人面色沉静、秋水淡淡,未接话,也未做声,他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说今日。 2 第372章 (21更)【还有更在下午五点】 “今日李姑娘让奴才跟薛富出去寻厉神医,奴才找去了厉神医在午国的府邸,府里的人说神医不在,奴才在外面偷偷观察了好久,又悄悄上了屋顶,进去秘密打探了一番,见厉神医的确不在,奴才便回来了,看到李姑娘留的信......” 说到这里,管深又看看边上的李襄韵。 既然当事人在,不应该由当事人来说最好吗? 可李襄韵不主动开口,卞惊寒又不发话,他便只得继续。 “李姑娘留言说,自己去清风楼会厉神医去了,再然后奴才就来了王爷厢房,就是方才,看到王爷站在窗边......” “本王的毒如何解的?” “这个......”管深第三次看向李襄韵,心想着这个女人总该说话了吧,结果还是不出声。 “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李姑娘从厉神医那里求得了解药......” “是的,是厉神医出手救的。”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襄韵终于开了口,“方才我是送神医回来。”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至此,那这份功劳她就承了吧。 其实,她已经知道是谁给这个男人解的毒。 是吕言意吧。 方才她随那个自称庄大夫弟子的小男孩去了清风楼,那个小男孩准备开溜,被她抓个正着,一番威逼利诱,小男孩就什么都跟她说了。 小男孩说是一个女人让他这么做的,据小男孩的描述,她就猜是吕言意,小男孩说对方还戴着面巾,她就更加肯定了是她。 只是,她不明白吕言意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骗去清风楼,调虎离山是为了什么?还以为是为了要独自跟这个男人亲近。 直到刚刚看到这个男人已经醒了,毒已经解了,她就全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个女人将她支走,是为了给这个男人解毒。 解毒便解毒,这是一件有功之事,为何要避开他们? 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女人不想让人知道是她给这个男人解的毒。 这也是她敢承下这个功劳,谎说,是厉神医出手救人的原因。 而且,她还有种感觉,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因为那个小男孩跟她说,让他办事的那人跟他交代的时候,忽然还吐血了,并且另外租了一辆马车,让人家等她。 她猜测,她应该是也中了裂迟,应该是故意让自己中的裂迟,然后通过什么方式去秦羌那里拿到了解药,解药给卞惊寒吃了,自己没有。 庄大夫说过,没有武功之人,中此毒,最多能坚持两三日,她昨夜秘密调动了拥寒门的至少千人寻找厉神医,都未果,她一人,身上还中着毒,要在两三日之内找到厉神医,并让对方出手救人的机会,几乎为零。 所以,那个女人......必死无疑。 那厢卞惊寒点点头,若有所思了片刻,情绪不明地道了一句:“这次多亏你了。” 李襄韵收回思绪,弯唇摇了摇头,“襄韵只愿三爷平安,只愿三爷好。” 卞惊寒也未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本王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2 第373章 绝不能做(22更) “什么?”李襄韵没懂,是的确没听懂,而且,她现在眼睛看不见,连察言观色、揣人心思都不行。 “就是本王身上的三件衣服都被脱了,晒在窗外,可明明又没洗。” 李襄韵和管深都怔了怔。 管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襄韵心念电转,本想找个理由,比如,是神医让将衣服拿到外面晒的,因为阳光可以杀毒,可她前后一思虑,整个一权衡,觉得不妥。 撒的谎越多,漏洞就越多,也越容易露陷,她敢说是厉神医解的毒,是因为吃透了那个女人的意图,可这衣服挂窗外的事,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何意。 没有把握的事绝不能做。 遂摇了摇头:“襄韵眼睛看不到,这个不知道呢,或许是薛富所为,也可能是吕姑娘所为吧。” 卞惊寒转眸看向她,却又什么都没说,大手拿了外袍往身上穿。 “那这屋里的气味又是怎么回事?” 李襄韵依旧摇头。 “这个襄韵也不知道呢,襄韵带神医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气味的,想来是襄韵出去送神医的时候,谁人进来捣的乱。” 虽然她眼睛看不到,但是这气味如此浓烈,很明显是被泼了粪,那个女人还真是什么粗鄙败俗的事都做得出来呢,只是,如此行径是什么意思?泄愤? 卞惊寒没有说话,薄唇微微抿着,低头看到外袍上的血渍,他又将其脱了下来。 忽然,“当啷”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自袖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垂目,一枚鸢尾花发簪入眼。 卞惊寒凤目微微一眯,回头看向管深,却只是瞥了一眼,便眼梢一掠,看向李襄韵。 李襄韵眼睛失明,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管深却是看到了那枚发簪,他自然不陌生。 那一年,他忘了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三王府举行每年一度的鸢尾花赏花会,卞惊寒让他准备所有参加人员的回念品,说不需要太贵,但要有特点,要用心。 后来,他就请了饰器巧匠打了许多银发簪和银扇坠,都是鸢尾花的造型,男子送扇坠,女子送发簪,而且女子的发簪,已经嫁做人妇的,跟还未出阁的,也是有分别,嫁做人妇的花心镶的是绿宝石,贵气稳重,未出阁的,花心镶的是红宝石,朝气明媚,簪柄的位置也不同。 这个男人随身带着这么个发簪做什么?还是枚送给已婚女子的绿石发簪。 “你的吧?”卞惊寒也未将掉在地上的簪子拾起来。 李襄韵怔了怔,不知道他是问她,还是问管深,虽看不到,但还是疑惑地将脸朝管深的方向转了转。 管深连忙提醒她:“王爷问他身上的一枚鸢尾花发簪是不是李姑娘的?” 李襄韵一怔,只是微微,转回头去朝卞惊寒的时候,已是唇角轻勾。 点点头:“嗯,神医说要放些什么银器身边,对解毒有好处,正好襄韵带着母亲的这枚簪子,便放王爷袖袋里了。” 2 第374章 什么情况(23更) 管深看到,李襄韵的话音落下,卞惊寒似是蓦地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去探外袍的另一只袖袋,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在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看了看之后,终于面色一松的样子,又将那东西放了回去。 管深怔了怔。 因为卞惊寒没有完全将那东西拿出来,而且很快又揣了回去,所以,他也没有怎么看清楚,只知道颜色很鲜艳。 有点像那日聂弦音那丫头送给他的面人,但也不确定,毕竟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会揣那种东西于身上的人,而且他早就忘了那丫头吧,后来提都未提过。 心中微叹,前方卞惊寒已出了声:“这两日辛苦了,都回房吧。” 说完,弯腰将地上的发簪拾起来,举步走向李襄韵,递到她手上:“收好了。” 李襄韵心口微微一颤,将发簪拿住,“嗯。” 看来他并未怀疑她的动机。 其实,她只是想让吕言意那个女人看到的。 她的计划是打算今日几时趁吕言意在场的时候,自己给这个男人擦身,然后不小心带出这发簪,让她看到。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请问王爷需要换一间厢房吗?”退出去之前,管深出声确认。 这一屋子的气味,难闻到让人作呕,他一个下人都片刻不想呆,何况平素各种讲究,讲究到令人发指的卞惊寒? 以为他绝对会回他,这还用问?谁知,对方竟然回了句:“暂时不用。” “那,奴才去让客栈小二过来处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除味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打断:“有需要本王会吩咐!” 管深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有需要他会吩咐,所以,他的意思是,暂时不需要?尿味都骚成这样,不需要? 好吧,完全无法理解。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李襄韵和管深离开后,卞惊寒又撩起自己的袍袖,凝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处咬痕。 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后,又扭头看了看地上被泼尿粪的地方,甚至还未尽干,他微微眯了凤眸,略有所思。 再然后又两步走到窗户边上,扬目,缓缓移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一处一处瞥过。 忽的收回目光,他快步拉门而出,又一把推了管深厢房的门而入。 管深正在提壶倒水,吓一跳,连忙放下水壶,准备迎过去,卞惊寒已先出了声:“那位姓庄的大夫说没说过中了裂迟的人,血也是有毒的?” 管深闻言一怔。 哎呀,庄大夫说过的,还让他们不要触碰,只是他方才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禀报的时候,忘了说这个。 他还未回答,卞惊寒已迫不及待地确认:“是不是说过?” “说过的。”管深点头。 “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说的?” “嗯。”管深刚想着解释一下方才自己忘了,男人已经墨影一晃,风一般出了门。 什么情况? 管深一脸莫名。 【关于弦音拾到的那个面人,后面会解释哈,孩纸们现在只要知道,弦音送给三爷的那个还在三爷袖袋里就行哈,李襄韵不会用那个做文章滴,毕竟在她眼里,那是“弦音”送的,不是“吕言意”送的。】 2 第375章 一种可能(24更) 卞惊寒回到厢房,第三次站到了窗边。 远目、平视,映入眼帘的是客栈外街道对面的一家商铺,似乎是个布庄。 转身,大步走到房中的书桌边,铺开一张宣纸,泼墨挥毫。 不多时,一张女子的画像初成,掷笔于笔架上,他甚至都来不及等画像干,就拿着它出了门。 走到门口,才意识到自己还只穿着中衣,又快步回房,自壁橱里拿出包袱,随便取了一套干净的外袍,边穿边出了门。 大步流星,拾阶下楼,穿过大堂出了客栈大门,然后横穿街道,他拾步入了一家布庄。 掌柜的笑脸迎了过来:“请问这位公子需.....” “请问可曾见过这位姑娘?”卞惊寒展画于掌柜的面前。 布庄掌柜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见过,上午的时候这位姑娘来过我们布庄。” 见他都没怎么细看,就回得那么快,卞惊寒不放心:“确定吗?确定是她?” “确定,若是时间久可能会记不住,今儿个来我们布庄的客人不多,每人我都多多少少有些印象,而这位姑娘,是戴着面巾的,与众不同,尤其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站在那里看那货架上的绸布看了很久,也不知是银子不够,还是挑花了眼,最终又没买。” 布庄掌柜边说,边指了指窗边的一排货架。 卞惊寒拾步走过去,扬目。 当客栈二楼他那间厢房的窗映入眼帘,他眸光一敛,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 其实,看到屋里泼粪,看到自己被剥光,衣服又未洗,就挂在窗外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所为。 因为只有她这种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步要给你搞点什么出来的性子,才会做出这种不同寻常、匪夷所思的事出来。 她为何要这样做? 他想过,是她的捉弄,但很快被他否定,虽然她有时的确非常任性刁钻,但也不至于会在他中毒昏迷的时候这般。 他也想过,她鬼主意多、鬼点子多、天马行空,会不会以为泼粪于房里能将他熏醒? 也被他否定,因为衣服的事还是无法解释。 他将整件事以及他的反应连起来想了一遍,泼粪、衣服晾晒于窗外、关门、关窗,他受不住气味,就想着去开门,开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就只能去开窗...... 所以,她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开窗! 为何要开窗? 仅仅让他找到自己的衣服吗? 绝对不会。 单纯的藏猫猫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般不合时宜地跟他藏猫猫,何况,他还昏迷不醒,也没法跟她藏猫猫。 所以,开窗只有一个作用,让开窗的人看外面,或者让外面的人看开窗的人。 如今布庄掌柜所言已经证明,是后者。 她所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他开窗,让站在布庄这边的她看到! 看他为何要跑到这里来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遥遥去看?最重要的,为何会如此确定他这个时候就一定会醒来? 只有一种可能。 2 第376章 丈夫心情(25更) 跟布庄掌柜道了声“多谢”,卞惊寒便出了门,也未回客栈,而是去了客栈附近的一家药铺。 管深不是说李襄韵眼疾的药是那个女人抓的吗? 如法炮制,他直接拿了画像问药铺掌柜:“请问昨日,这位姑娘是不是来抓过治疗眼疾失明的药?” 虽没有布庄掌柜那般一眼就识出,但药铺掌柜还是认了出来。 “对,昨日夜里来的,一连买了好几种药,我们都快打烊了,她买个补血养气的药还挑了半天,又是挑药丸颜色,又是挑药丸大小。” “好几种药?”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哪几种药?” 见他如此问,药铺掌柜就讪讪笑着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这个是客人的事,我们就不好随便透露了。” 药铺掌柜的话音刚落,一抹冷硬骤然入手,他垂眸,一锭整银已被塞入自己的手中。 “她是我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让你讲,便是她让你讲,并无不妥,你且放心讲便是。” 药铺掌柜:“......”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感觉自己像是被饶了进去。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 “那位姑娘先是抓了一副有药方的治疗眼疾失明的药,然后又买了一粒十二个时辰有效的避子药......” “避子药?”卞惊寒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柜台一晃,也吓得药铺掌柜一大跳。 就那么不想怀他的孩子? 卞惊寒脸色瞬间黑得厉害。 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中了裂迟呢,中了毒之后才跟她做的那事,似乎也的确不能要孩子。 面色稍霁,见药铺掌柜退到了柜台后面,一脸惊恐和戒备地看着他,他才意识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硬着嗓子很不自然地道:“相信你能理解一个丈夫听到妻子买这种药时的心情。” 药铺掌柜眼睫颤了颤,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的确,完全可以理解。 “咳,”卞惊寒清清喉咙:“你不是说她买了好几种药吗?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方才说的挑来挑去挑了半天的补血养气的药,再还有......”稍显犹豫,顿了顿,才接着道:“还有就是可以让无论是中毒之人,还是大病之人,脉象暂时呈现正常假象的药。” 卞惊寒一震。 心里对整件事的猜想越发的清明,他蓦地想起什么,抬眸:“请问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她最终挑去的补血养气的药丸是哪样的?” “当然可以。” ** 红墙碧瓦、绿柳环绕、朱门楹柱、灯笼高悬。 显贵气派的院落外,粗壮的老梧桐树上,弦音站在树杈上,颤颤巍巍惦着脚尖,一手紧紧扶着边上的树枝,一手去够挂在更高枝头的一枚七彩风筝,却怎么也够不着,就差那么一点点。 当然要差那么一点点,因为取风筝只是假象,她真正的目的是,借此站得高望得远,能清楚地看到高墙院落里面。 院子里下人们忙来忙去,打水的、洗衣的、浇花的、晒药的、挑药拣药的...... 独独没有她要找的人。 2 第377章 见死不救(26末) 是的,她要找的人就是传说中的厉神医。 现在她就在厉神医午国府邸外的一棵梧桐树上,已经在上面一个多时辰了,裂迟的毒都发作过一次了,依旧没有看到神医的仙踪。 就这一个多时辰的光景,她数了数,已经有九人来找过神医了,都是寻医问药的,都被家丁拦在了门外,说神医不在府中。 她不信啊,所以就爬这么高来看。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找到神医才行,庄大夫说,一般人两三日,她前天夜里咬的卞惊寒,昨日一日,今日已经过了半日,真的没有时间了。 大门这边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将包装好的药材送去铺子的,出去采买的,也未看到神医出门。 当然,她从未见过神医,并不知对方长得什么样,但是,很明确的是,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下人,没看到一个主子模样的人出门。 “万大哥,又去买菜啊。” “今日去得有点迟呢。” 一个挑着一旦空竹娄的家丁出门,守门的两个家丁跟他打招呼。 “是啊。” 弦音垂目看去,正好那个挑竹娄出门买菜的家丁抬眼看了看日头,于是他们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不期而然地对上了。 她当即读出了对方眼里的一句心里。 【阳光明媚天气好,本神医的手气应该也不赖。】 弦音瞳孔一敛。 本神医? 难怪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这位厉神医比见神仙还难呢,原来有对付世人叨扰的高招啊! 好一个去买菜的家丁万大哥! 因为用了读心术的原因,体内毒被催发,一股腥甜直直往喉咙里一窜,她张嘴喷出的同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栽下。 口中鲜血喷出,她甚至都来不及惊呼,身子就重重砸在梧桐树下的地上。 好在不是石子地,是土地,可那么高摔下来,她又发着毒,还是摔得她差点散了架。 动静之大,自是惊动了门口的两个守门家丁,和那个要去买菜的“家丁”,外加两个正进出的家丁。 “呀,怎么回事?怎么掉下来一个人?” “看树上有个风筝,可能是上树捡风筝吧。” “怎么一动不动的?不会摔死了吧?” “不会吧?那多晦气,去看看。” 几人朝弦音走过来,包括那个挑竹娄去买菜的家丁。 弦音便赶紧闭上了眼睛。 尼玛,她原本是摔得一下子起不来而已,听几人七嘴八舌之后,她觉得装死这个方法似乎不错。 医者门前总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然,某人还真如传闻中的见死不救了。 只听到几人近前,又是七嘴八舌,却无一人碰她。 “呀,许是真的死了呢,都出了那么多血。” “可不是,眼睛都闭上了。” 弦音心中暗骂,妈蛋,既然人家都这样了,好歹前来探个脉确认她死了没死啊。 然,什么都没有,几人做完围观吃瓜群众,做鸟兽散,各自忙去。 弦音特憋气地睁开眼,看到那个挑竹娄卖菜的万大哥早已悠闲地走了老远。 2 第378章 讹上我了(1更) 没有办法,弦音只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这位大哥这位大哥!” 见人家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挑着两个空篓子一晃一晃地头也未回地往前走着,她只好心一横,冲上前就抓了他的扁担绳。 这一拉,对方才停了下来,回头见是她,皱眉:“做什么?” 艾玛,好年轻的神医。 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清清瘦瘦的。 神医通常不是应该鹤发童颜的那种吗?在现代那些大学学医的,都是要比别的专业要读得长,都要五年八年的,这般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神医? 她甚至有些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读错了心里? 见她不做声,也不撒手,对方又不耐地问了句:“我问你做什么?” 弦音这才回过神,因为方才跑得太急,气息还未平缓下来,微喘。 “我.......我......我看大哥是神医府的人,想必......想必对医术也应该......应该知道一些,我.....能帮我看看吗?我伤得不轻。” 既然他有心扮作家丁,她也不能直接揭穿他是神医吧,通常想表现自己聪明,只会适得其反,只会让对方更加反感。 “谁说神医府的人就会医术的?既然伤得不轻,”他用头指了指前面,“一直往前走左拐,大概五十步,就有个医馆。” 说完,作势就要将她手里攥的绳子扯过去,却是被弦音一双手攥住了。 他见状就恼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有病不去找大夫,赖上我一买菜的下人作甚?” 弦音略一抿唇,干脆实话实说:“我中毒了,中了一种叫裂迟的毒,我可能都活不过今天,听人说,厉神医能解此毒,可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弦音声音都有些哑了,明显绞着一抹哭腔。 男人却依旧不为所动,就听到她说,她中了一种叫裂迟的毒的时候,眼波微微动了动,一直冷着一张脸。 “你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能拉着一个人就不放啊,神医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放手吧,不然耽误我买菜,我可是要丢掉饭碗的。” 弦音自是不放。 男人就更恼了:“你讹上我了是吧?信不信我喊人?” 弦音心道,你是个男的,我是个女的,我还一身的脏污和血渍,你喊人就喊啊,别人看到这个样子,不是应该觉得是你对我不利吗?难道还以为我非礼你不成? 当然,她不敢真说出来,毕竟有求于他。 见弦音还是一副无所畏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男人直接将扁担从肩上拿下来,连扁担带竹篓,朝她面前一扔。 “既然你那么舍不得撒手,拿去便是!” 猝不及防,竹篓砸落在弦音的脚上,竹篓是空的,本不重,可是那只脚尖前日在太子府踢门受伤还未好,如此落下,还是痛得她“啊”了一声,本能地跳起来护脚。 男人理都未理她,扭头就走,扬长而去。 留下弦音一人单脚站在那里,真的要哭了。 2 第379章 (2更)【八点还有更新】 不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不管怎样,她都必须抓住。 挑起那副空竹篓,她忍着脚痛,再次追了上去。 对方没有回头,大概是听到脚步声,知道她追上来了,便也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只得小跑起来。 对方也跑了起来。 无奈她身上中着毒,虽然不发作的时候没事,但毕竟已吐血多次,身体已是虚弱至极,而且刚刚还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浑身骨头还在痛,最重要的,是脚痛,且还挑着扁担竹篓,根本跑不快。 说实在的,若不是有求于他,若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捏在他的手上,依照她的性子,她真恨不得扯开嗓子喊:“厉神医,厉神医!” 那么多人寻他不遇,她这般一嚷,街上人来人往,想必分分钟就有人来将他堵住。 可是,她不能啊! 虽然没追上他,但是他一直就在自己的视线里,在一个人多的十字路口,只一个眨眼的瞬间,突然就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本能地就想拾步追到路口边去看看,可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干脆停了脚,并且朝街边一个卖包子的棚子里躲去。 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就见那厮探头探脑朝外看,大概是觉得安全了,才举步走出来,继续朝前走。 就知道他会如此,尼玛,电视里这种桥段她见多了,别想就这样甩掉她。 挑着竹篓她再次追了上去。 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竟然又是她,顿时就无语问苍天了。 顿住脚,气结了一会儿,问她:“你到底想要怎样?” 弦音眉眼一弯:“就想帮大哥挑担子啊,大哥负责买菜,我负责挑担,大哥省力,我开心。” 言下之意,你到底哪里,我跟哪里。 男人汗,抬手扶额。 将手自额上拿下,忽然开口:“我看你不是中毒了吧?” 弦音一怔,以为他要跟她谈病情了,谁知就接着听得他道:“是中邪了还差不多。” 说完,一副也不想跟她纠缠的样子,再次拾步往前走。 弦音汗。 无语了一瞬,依旧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 尼玛,好想威胁他,好想说自己知道他是厉神医,如果他不答应给她解毒,她就大叫告诉别人,然后让他从此被大家认识,从此过上明星一般鸡犬不宁的生活怎么办? 嘤嘤嘤,她又不敢赌。 若,这是他的逆鳞,或者说这是他的底线,她这样触碰了,他一怒,更加不治她怎么办? 大概是见她一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甩也甩不掉,他也不撵她了,但也不管她,就当她是空气,随便她爱跟跟。 弦音也想好了,就是跟着他,反正死哪儿都是死,宁愿死在他面前。 还以为他会带着她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到天荒地老,谁知,没多久,他就在一个门口停了下来。 弦音抬头一看门匾,天旺赌馆,蓦地想起她从他眼里看到的那句心里,【阳光明媚天气好,本神医的手气应该也不赖。】 原来他好赌啊! 艾玛,那敢情好。 2 第380章 废话真多(3更) “万公子来了。”立马就有赌馆跑堂的笑脸迎了出来。 男人“嗯”了一声,拾步进去。 “万公子今儿怎么来那么晚?可是要少赚不少呢。”跑堂的笑得谄媚,躬腰相迎。 “路上遇到个疯子,纠缠了一会儿。” 两人边说,边入了内堂。 弦音汗。 到底谁是疯子?尼玛,你才是疯子呢,全家都是疯子! 抬头又望了望门匾,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呢。 卸了肩上的扁担挑子,靠在门边的墙角放着,她也拾步走了进去,立马也有跑堂地迎了过来。 说是迎,还不如说是拦。 “请问姑娘是来找人的,还是.....” “自是来赌的。”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弦音四下搜寻。 里面人很多,乌烟瘴气、喧嚣嘈杂,弦音搜寻了一圈,看到厉神医随着那跑堂的一起入了另一扇门。 女子进赌场的少,最主要的还一身狼狈,又见她探头探脑,跑堂的自是不信,“姑娘.....” 弦音一个回身,直接将一锭碎银子塞在了他张开的嘴里:“废话真多。” 跑堂的一震,还未回过神,弦音已迫不及待地朝那扇门追了过去。 入门,再出个门,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也是很多人,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赌具和做赌项目。 真是别有洞天啊。 弦音边往前走边看着,叹为观止。 想来外面大堂里的就是初级赌,赌大赌小买断不离手那种,这里面的才是高级赌呢。 与其说是赌,不如说是竞技,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竞技,以竞技结果为赌,连投壶、掷饼、飞镖、桌棋都被他们玩出了新花样,还有很多她见所未见,完全看不懂在干什么的比试。 难怪生意那么好,这就是寓赌于乐、竞技赌博为一体啊。 厉神医也未立即找项目去赌,而是这里看看,那里围观围观,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万公子今儿个手气如何啊?” “万公子怎么没在玩儿?是不是又将神医府买菜的银子都输光了呀?” “万公子要不要来一盘?” 弦音鼻子里嗤了嗤,看来,还真是这里的常客呢,还厉神医,叫厉赌徒还差不多。 “万公子,我们新来了一个赌具,叫盲人投象,特别有意思,要不要玩一局?”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穿着赌场衣服的男人笑吟吟迎过来。 “怎么玩?”厉神医停住脚。 “其实很简单,此项目由投飞镖改进而来,就是板子上有一只小象,类似于飞镖的靶心,所不同的是,靶心是不能动的,而这只小象是可以移动位置的,由我们赌场的人随机移动小象,让其在一个位置停下,比试者隔着这块帘子,将手伸进帘子的这个小洞投飞镖射小象。因为帘子所隔,比试者完全看不到板子,以及小象的位置,所以,叫盲人投象。说白,这项目投镖能力是次要,更赌的是运气,射中为赢,皆不中的情况下,离小象最近者赢,简单吧?” 厉神医点点头:“简单。” “那么,来吗?一两银子一局。” “来啊。” 厉神医摊摊手,一副尽管放马过来之姿。 赌场男人见状,又笑着问向围观的人:“你们谁来陪万公子玩?” “我来。”有人自告奋勇。 “好,赵公子上。” ** 艾玛,时间估算错误,回来晚了,八点就只有一更,对不住大家了,十点还有更,孩纸们可以明天看哈,见谅~~么么哒~~ 2 第381章 噱头真多(4更) 说完,赌场男人拉开那方帘子。 只见帘子后竖着一块木板,不,不是单木板,确切地说,是一个竖立的长方形的木匣子。 弦音发现,木板上确有一只木质小象,木板上还有很多田字格,这些田字格应该就是小象移动的轨道,小象应该是受一根细绳控制,因为木板的侧边边缘有轱辘把手,通过摇动,能让小象移动位置,她也明白了,为何不是单木板,而是有肚子的木匣,因为匣肚里要装轱辘,而且匣子好立,单木板还得想办法固定。 木匣很高,大概一扇门的高度,匣肚并不厚,最多一尺的样子。 赌场男人先摇动匣子边上的把手,让小象移了几个位置,给大家演示了一遍。 “我等会儿就这样随便摇动,随机停住,”赌场男人边说,边扬手指了指围观的群众,“也可以大家让我停,我就停,这样更加公允,然后,两位公子隔着帘子通过帘洞投掷飞镖射小象就可,中者、或者距离最近者赢。” 说完,便拉了帘子,遮住了那块木板。 厉神医不解:“做什么还搞个帘子,那么麻烦,直接蒙眼不就行了。” 赌场男人笑:“那不行,蒙眼虽然比试者看不到,但是围观的人都能看到,那就没了那种效果,那种悬疑的效果,那种让无论是赌的人也好,还是围观的人也好,都心跳加速、等着结果揭晓的那种激动效果。” 弦音汗。 噱头可真多。 然,就在赌场男人说完这句话蓦地一个转眸,弦音不期然地对上了他的眼,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她读到了他的一条心里。 【笑话,不拉帘子我如何作弊?】 弦音呼吸一滞,与此同时,连忙掏了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接住因为用读心术带动毒性发作而呕出的一口血。 眸色痛苦地喘息了片刻,她在想赌场男人的那句心里。 作弊? 如何作弊? 比试的两人都是隔着帘子的,都看不到里面。 里面又没有任何人为操作的东西。 唯一人为操作的,便是摇动小象的轱辘把手,可这把手是在木匣边缘,也就是露在外面的,大家都能看到,大家让他停,他就停,也无法作弊。 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作弊? 再说了,作为赌场里的人,他要作弊什么呢? 无论谁赢谁输,赌场方都只是跟赢者平分那一两银子,换句话说,他们的收入是已经明确的,就是一局半两银子,都谁输谁赢都无关。 那又为何要作弊呢? 弦音想了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位赵公子就是他们赌场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托儿”,作弊保证赵公子稳赢,就等于一局赚一两。 是了,只有这种可能! 书上电视上也经常看到,许多赌场为了谋利,养着“托儿”,各种骗取客人的钱。 只是,这个项目能如何作弊呢? 循着外围,她整个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木匣一侧的侧边有个比洗脸的面盆口还要小几分的小洞门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想来小门应该是留着安装拆卸匣肚里的轱辘用的。 2 第382章 原来作弊(5末) 未有任何发现,比试已经开始。 赌场男人摇动着轱辘,跟围观众人道:“听你们的哈,你们说停,我就停。” 大家激动地喊:“停!” 赌场男人住手。 弦音也没发现任何不妥。 然后,赌场男人又拿了一竹筒的飞镖,镖尾的羽毛颜色各不相同,让厉神医和那位赵公子背手挑选,就是转过身去,自身后随便抽取一枚。 这里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是...... 蓦地想起木匣侧边的那个小洞门,她又转了过去,因为这个侧边靠近院子里的假石山,所以也没有围观的人站那里,她蹲下身朝里面望进去。 赫然发现木匣的匣肚里面有个小男孩。 艾玛,她瞳孔一敛。 霎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作弊在这里! 那个小男孩应该能在里面移动那头小象的位置,根据那位赵公子投射的飞镖位置来移动小象的位置。 对,就是这样,所以不是蒙眼,而是拉帘子,因为不能让围观的人看到小象被人操控在动。 直起腰身,弦音准备揭穿这场骗局,可又一想,尼玛,如果对方不承认,说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钻进去玩的怎么办? 而且,这些也的确是她的猜测。 忽然,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偷偷看了看周遭,见没人注意这边,她站定,闭眼,舒展,调息,凭着感觉猛地一缩,丝毫未耽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地钻进那个洞口,且进去之后马上站起,并是朝前面的方向。 她必须速度快,因为体内有毒,她无法维持缩骨的状态。 果然,一站起,缩骨就失效了,身子恢复了原状,所幸匣肚里的空间还好,但如果她是蹲着的状态,肯定不行,侧站的话也有些困难,因为匣肚的厚度很窄。 彻底安全后,她才侧首看向边上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完全已被她吓傻。 恐他下一瞬要哭出来,她连忙竖起食指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然后再看面前的板子,艾玛,果然是能移动小象,不过,只有一个十字的轨道,也就是只能上下左右移动。 隔着木板,她听到前方好像是两人已经投射完毕,赌场男人在跟围观众人做各种互动:“大家猜一猜,会是哪位公子能赢呢?是万公子呢,还是赵公子?” 紧接着,弦音听到木匣另一侧边,也就是装轱辘把手的位置传来一声敲击。 所以,这是暗号,让小男孩移动小象? 小男孩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还傻在那里,弦音找了找两枚飞镖刺过薄木板的针尖,一枚在齐腰的位置,一枚很靠下,她心下当即了然,伸手扯动细绳,直接将小象扯到了最顶上。 按照小男孩的身量高度,只能左右移动,或者往下移动,不论哪一种,反正不会是朝上移动。 那么,射到最下方的那枚肯定是赵公子的。 外面,众人性致高昂,被吊足了胃口,厉神医和赵公子皆长身玉立,等着宣布结果。 赌场男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手执帘边,看着众人,拖长了音调:“到底会是谁获胜呢?答案揭晓!” 话落,一把拉开帘子。 赫然跑到最高顶端的小象入眼,赌场男人面色一滞,笑容就僵在了唇边。 围观众人哗然。 “哇,万公子的镖离小象最近!” “是啊,万公子赢了,恭喜万公子!” 赌场男人有些傻眼,赵公子也傻眼,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传来一道小孩子“哇”的哭声。 2 第383章 放我出去(1更) 众人一惊。 赌场男人跟赵公子浑身一震,再次对视一眼,脸色皆变。 “哪里孩子在哭?” “好像就在附近呢。” 众人探头探脑搜寻,议论纷纷。 小孩子的啼哭声也未停歇,且一声高过一声。 “好像是从木匣后面发出来的。” “不对,听这声音应该是木匣里面发出来的” “里面?” 大家好奇,纷纷拾步朝木匣靠近,厉神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众人一起。 赌场男人和赵公子又互相看了看,特别是赌场男人,赶紧跑到了众人的前面,装模作样去查看木匣。 木匣里面,弦音也是被小男孩突然的啼哭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外人众人的议论,自是也都听到,蓦地想起什么,连忙艰难地从小男孩身上跨挤过去。 如此一来,就是自己站在了里面,小男孩站在了小洞门这边。 赌场男人似是终于从木匣侧边的那个小洞门发现了里面有个孩子,边伸手示意小男孩出来,边佯装惊奇不已道:“怎么会有个孩子跑到里面去?” 见到是他,小男孩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边哭边屁滚尿流爬出洞口。 唯恐小男孩瞎说,将小男孩抱出的同时,赌场男人先开了口:“你是哪家小孩?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 小男孩不说话,双手死死箍着他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是惊吓过度。 赌场男人蹙眉,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嚎啕大哭,但是众目睽睽,这么多人当面,他又不能问。 虽然事先已经认真教过这小家伙,一旦被人发现了,就装作不认识他,是自己调皮跑进去玩的,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但毕竟还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像是大人,难保不会失控,遂连忙吩咐边上的一个伙计。 “速将这孩子抱去给赌场掌柜,让他快寻寻孩子大人,孩子调皮,钻到这里面来,想必大人已经急疯了,快去。” “是!” 伙计将小孩子接过去,抱着跑开。 赌场男人和赵公子再度对视了一眼,双双都松了一口大气。 “好了好了,没事了,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方才这一局......” 赌场男人笑脸招呼着众人,话还未说完,猛地被一阵“嘭嘭嘭”的声音打断。 众人自是也听到了,皆是一震。 因为就在木匣附近还未走开,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那声音也是来自木匣的匣肚里面,好像是有人敲击着木板。 赌场男人一阵慌乱,却也甚是莫名,他俯身再凑到小洞口朝里面看,赫然发现里面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边敲击这木板,边大声叫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赌场男人大骇。 大家也都听得真切,知道木匣里面还有一个人,且是个女人。 厉神医亦是也听到了,隐隐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却也未往心里去。 “这位姑娘你是怎么进去的?”赌场男人早已是风中凌乱。 众人这才发现,对哦,那么小的洞口,只够孩童能入,且还不能是大孩童,而听这女子的声音应该是大人。 大家好奇不已,也纷纷凑到洞口来看。 2 第384章 (2更)【九点还有更】 女子还在边拍边叫:“快放我出去!” 见不少人凑到洞口来看,女子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大叫:“救命,救命啊!” 众人错愕。 赌场男人有些崩溃。 “你出来啊!” “那么小的洞口,我怎么出去?要是能出去,我早出去了,快放我出去,救命,放我出去!” 女子似是情绪有些失控,将木板敲得更响。 赌场男人面色很难看。 “你自己怎么进去的,就还是怎么出来啊!” “我怎么进来的,你还不知道吗?你们做木匣的时候,就让我在里面了,然后用木板将四周钉住,就留那么点小洞口,四周都封死了,我怎么出得来?” 全场震惊。 什么情况? 里面那女人的意思是,她是被他们做木匣的时候就封困在里面的? 见大家惊错不已,议论纷纷,赌场男人简直要疯了,怒道:“你胡说什么!快出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去的,但是,他却很清楚,她肯定是刚刚进去的,因为早上放豆豆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 “我怎么出去呀?我既不是鬼,也不是妖怪,更不是神仙,又不能变,这么小的洞口,你自己说说我能出去吗?你能进来吗?你能进来我就能出去!” 赌场男人:“.....” 真是头疼不已。 而让他更头疼的还在后面。 “快放我出去,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将你们的丑事公布于众!” 赌场男人汗。 见大家错愕又探究的目光纷纷投过来,他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们能有什么丑事?” “没有吗?没有将我钉在里面做什么?难道让我暗中移动小象去帮助赵公子取胜不叫丑事?” 啊! 全场哗然。 暗中移动小象?帮助赵公子取胜? 所以,这是作弊?! 众人震惊! 包括厉神医,亦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赌场男人面薄如纸,赵公子一脸难堪。 大家难以置信,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起来。 女子还在里面叫:“你们这些坏人,这样骗人家的银子,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我不想为虎作伥,所以明知道赵公子的飞镖投在最底下,也不将小象移下去,而是移到了最顶上。” 全场再次哗然。 原来如此啊! 赌馆男人脸色很难看。 厉神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没想到自己这样被人欺骗愚弄。 围观的不少人看不下去了:“快将人放出来吧!” “是啊,你们这样做,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在场的有没有会武功,直接将这木匣劈了!” 赌场男人有些百口莫辩,毕竟自己作弊是真,毕竟这样的洞口大人绝对不可能进入更是真,想起豆豆的啼哭,他脸色煞白,她......她到底是狐是妖? 这边已有会武功的好心人上前:“我要劈了,恐伤到姑娘,姑娘往中间站一站。” “好,谢谢,谢谢你们!” 一阵霹雳吧啦声,木匣被掌风劈开,木板倒下,一身狼狈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见女子惊惧地看了一眼赌场男人和赵公子,就像是生怕自己再被他们抓住一般,扭头就仓皇逃窜。 2 第385章 原来是她(3更) 待众人回过神,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厉神医微微眯了眸子,难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呢,原来是她! 静默了片刻,他转眸看向四散在地上的木板。 木板反面十字形的轨道入眼,作弊已是昭然。 他又看了看周遭的木板,劈开的其实只是正前面的这一面,其余地方基本都还完好,尤其是几个面交接的地方,可见钉得有多牢。 如此结实紧固的木匣,这般低矮狭小的洞口,那个女人...... 众人指着那作弊轨道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厉神医抬眸看了一眼赵公子,又眼梢一掠,看向赌场男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 弦音一路狂奔出了赌场的门,也没有停歇,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她才停了下来,躬身双手撑在自己两腿上气喘吁吁。 以前看电视上,很多赌场都养有打手的,方才她也是凭着一股心火逞了个强,木匣一劈开,她其实还是有些怕的。 就怕赌场男人一声令下,自己被人一顿胖揍,虽说她是帮了那个厉神医的忙,但是,就人家那见死不救的性子,她也不敢保证他会帮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而且,没进那个木匣之前,她可是在外面晃荡过的,就怕有人识出来,那她说自己是早就被封在那木匣里面的话就穿帮了。 所以,就干脆没命地跑。 只是,现在找神医的事怎么办? 些些懊恼,些些沮丧,双腿又跑得酸得厉害,她垂头丧气地走到近旁一个小巷口的墙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尼玛,小说上那些人穿越活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自己怎么就那么悲催呢? 就在她在那里勾着脑袋各种七想八想,自己如果毒发身亡会不会只是这幅身子死,是不是自己又会穿越回现代的时候,一截竹篓蓦地映入眼帘。 她一怔,抬头,便看到清瘦秀气的男人挑着一副空竹篓站在她的面前。 厉神医! 眸光一敛,她站起身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男人开口就问。 弦音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应该问的是,她是如何在那个入口那么小的木匣里面的吧? 眉眼一弯,她涎着脸不答反问:“你会让神医替我解毒吗?” 男人挑挑眉,斜睨着她:“这是在谈条件?” 弦音笑而不答。 男人瞥了她一眼,挑着竹篓转身:“走吧。” 话落,便带头走在了前面。 弦音怔了怔,走吧?所以这是......心头狂喜,她连忙追了上去:“大哥是带我去见神医吗?” 他不自己承认,她也不敢贸然揭穿他的身份。 男人挑着竹篓,头也未回:“能不能见到神医,那是要看你的造化,神医不在家,几时回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先将你带去神医府,先做个打杂的,神医就慢慢等吧。” 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难得见他松口,何况她心知肚明,他就是神医本人,一时间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脚下一绊,还差点摔跤。 2 第386章 将死之人(4末) 神医府,厢房里 厉神医震惊地看着弦音当场缩骨,从一个大姑娘瞬间变成一个小孩,片刻之后,又从小孩恢复成大姑娘的模样。 “你......” 他是医者,自是不会相信世上有仙有狐有妖魔鬼怪一类的东西。 可饶是这样,他依旧惊得下颚都快掉下来,他也终于明白在赌场,那个小孩子为何会哭成那样? “我会缩骨术......”恢复原貌的弦音一口血呕出来。 这次,她也没有刻意压制,更没有抬手去掩口,就任由喉中的血泉喷溅出来,喷在男人的面前。 “只是......我体内中了毒,限制了缩骨术的施展,只能缩,不能保持......” 她以为这样了,男人总会尽快出手救她吧,谁知,对方的兴致似乎只在她的缩骨术上,只在他的赌上。 “你竟然会这种邪门的东西!正好,天旺赌馆有个大赌项,正用得着你这项本领,明日我便带你去。” 弦音汗。 这便是所谓的嗜赌如命吗? 可是,明日,明日她或许已经没命了呀。 “万大哥,我方才的话,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身上中了裂迟的毒,所以,缩骨术基本没法用,我只能缩,根本不能保持,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而且,还会催动毒性的发作,导致吐血,我这样,还能帮你吗?” “没事,我等会儿去神医房里给你找一粒祛毒丹吃,那药可以保你体内之毒,一日不会发作。” 弦音一怔。 一日? 心中燃起几分希望,便本能地想要得寸进尺。 “那说不定我今夜就毒发身亡了。” 言下之意,不如干脆将她身上的毒解了呗。 “不会,看你活蹦乱跳的,哪像是将死之人。” 男人说完就拉门走了,说自己已经跟管家打好招呼了,管家同意她留下来,并嘱咐她不要瞎碰府中的那些药,很多可都是一步封喉的毒药。 弦音无奈,又不能再死缠乱打,好在她知道他便是神医本人,既然他说,她不会死,想必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说的,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 翌日清晨 君悦茶楼 卞惊寒、李襄韵、管深、薛富四人一走进门,便有小二恭敬地迎了过来:“几位客官早,请问,是要雅间呢,还是就是堂茶?” 所谓雅间就是单独的包间,而堂茶,就是全部在大堂里面。 管深刚准备回复对方,自是要雅间,卞惊寒已先出了声:“雅间,且要二楼最靠南的那间雅间。” “好嘞,诸位请!” 小二躬身相迎,带头走在前面。 一入雅间,卞惊寒便拾步走到窗边,一扇一扇将整面的连体窗都打开了。 “请问几位喝什么茶?” 卞惊寒长身玉立在窗边,扬目,看着一处地方,回道:“碧螺春。” “好嘞,请问,需要什么点心吗?” “不用。” 小二一怔,指明要这么大的一个雅间,就只点一壶茶?莫不是不知道雅间也需要付银子? 略一沉吟,他笑着回道:“好,一壶碧螺春,加这间雅间,共五两银子。” 小二的话刚落,管深已上前,将银子递给了他。 “好嘞,诸位请稍后,茶马上便来。” 2 第387章 动急动火(1更) 小二走后,就无人说话了,雅阁里静得厉害。 所幸这君悦茶楼坐落于比较繁华的街道上,所有临街的墙窗都洞开,外面的热闹传了进来,勉强掩盖了几分尴尬。 管深和薛富对视了一眼。 他们其实不是很清楚这个男人为何要来这里? 前日,就是这个男人身上的裂迟被厉神医解了的那日,他风风火火从外面回到客栈,急急吩咐他们赶快收拾,退房出发,甚至连他们说吕姑娘不知去哪里还未回呢,他都无视。 他们还以为是要回大楚,毕竟此次来午国密查一事已经完成,已经确定午国这边的勾结之人是太子秦羌。 虽不知大楚那边跟此人勾结的人是谁,但,那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只负责午国,大楚那边是卞惊卓在查。 可是,准备出发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并非打道回府,卞惊寒说,查到的消息他已经秘密飞鸽传书给大楚那边了,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可就在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他突然又晕了过去。 他们都吓死,还以为他身上的裂迟并没有解,还是李襄韵让人找来了庄大夫,庄大夫把完脉后,说,并无大碍,余毒消除有个过程,而他又动了急、动了肝火所致。 他们不知道他何事动急,又何事动了肝火,毕竟刚毒解醒来、劫后余生,一般人不应该是欣喜激动才对吗? 庄大夫给他施了针,今日凌晨他醒了,一醒来便再次让大家出发,那时天还未亮。 还以为去哪里,竟然是来了此处。 是来找厉神医吗?因为他们那日曾来找过,所以知道厉神医在午国的府邸就坐落在这条街上,离这不远。 君悦茶楼地势高,而且建得挑高也高,虽只是二楼,一整面墙的窗一开,视野特别开阔,数里之内尽收眼底。 循着男人的视线,他们看到的,便是厉神医的府邸。 只是,找厉神医做什么呢? 他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难道是专程过来当面感谢,感谢人家的搭救之恩? 可那也不至于动急动肝火啊。 所以是...... 他们两人都看向李襄韵,然后又相视点了点头。 是了,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这一个了,为了李襄韵而来,为医治李襄韵的眼睛而来。 虽然庄大夫说,她的眼睛七日左右应该无碍,但毕竟庄大夫用了“应该”这个词,这个男人是要确保万无一失吧?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李襄韵心绪也是大动得厉害。。 她虽然眼睛看不到,而且这个男人也未说去哪里,但是,路上的时候,她问过车夫的,车夫说来此镇,她第一反应便是他来寻厉神医。 为何? 为何来寻厉神医? 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吕言意解的,而且吕言意还是牺牲自己解的,中毒后的她必定会寻厉神医,所以,他来找厉神医,其实是来找吕言意? 不,绝对不会是这种可能! 他一直在昏迷,不可能知道这些。 就连管深和薛富他们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会知? 除此之外,他是来找神医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不可能找到神医。 当日拥寒门至少千人在找,还不是密切监视过神医的这处府邸,全都未果。 2 第388章 那种感觉(2更) 弦音踏进君悦茶楼的时候,茶楼的大堂里已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在喝茶,丝竹声声、弦乐袅袅,甚是赏心怡情。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尼玛,好担心脸上的人皮面具会掉。 早上的时候,厉神医给了她一粒药丸,一张人皮面具。 药丸就是昨夜说的,可以保她一日裂迟不发作的。 而人皮面具,是为了防止她被人识出,毕竟昨日她在天旺赌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难保没被人记住,特别是赵公子和那个赌场男人,赌场方为了给厉神医以及众赌徒一个交代,也为维护自身信誉,已经将这两个人给辞了,说是他们自己谋私利,赌场并不知情。 对此,弦音无观点,这种官方处理方式,她见得多,反正她也不关心这些。 她只关心自己身上的毒。 为了能解毒,厉神医让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做什么,哪怕昨日她刚拆穿别人的作弊,今日她就前来此地给厉神医作弊。 厉神医跟她说,今日他要跟人赌的是,天旺赌场里最大的赌项,一局赌注便是五千两银子。 从她对神医府的观察,以及那些家丁下人的表现来看,这个男人并不缺银子,不仅不缺,甚至可以说非常富有。 府中一切摆设都是极其奢华,而下人们的吃穿用度一切待遇也都是极其不错,说明,他不仅富有,也是慷慨大方之人。 想想也是,就如曾经庄大夫介绍的,此人虽不出手救人,以医术营生,可是商号却是很多家,遍布多地。 然,就是这样一个“不差钱、壕得很”的人,每日要去跟人家赌一两银子二两银子这种赌局,且乐此不彼,甚至今日还让她来作弊,虽然今日的赌注是五千两,可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五千两也就是多卖几包药材出去。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吧,他可能享受的,是赢的那种感觉。 只希望今日自己不要将事情给搞砸了,不然,解毒就又无望了。 厉神医跟她说,这个赌项是天旺赌场跟这君悦茶楼联办的,所以让她来了此处。 是个怎样的项目呢? 天旺赌馆跟君悦茶楼面对而建,中间隔着一条街,就是参赌的人坐在天旺赌馆的二楼的一间雅阁,遥看君悦茶楼二楼的一间雅阁,在茶楼的雅阁里会上演一出折子戏,当然,这不是重点,唱戏这些人只是为了造成干扰的,重点是,在唱戏的间隙,会陆陆续续有孩童进进出出,比如,三个孩子进去,一个孩子出来,然后又有四个孩子进去,接着又有两个孩子出来,类似这般,待一出折子戏毕,赌雅阁内所剩孩童是双数,还是单数。 厉神医跟她说一遍,她就懂了,这跟她在现代电脑上玩过的一个游戏很像。 现代的是电脑动画的,也是一间房子里,进进出出一些人,先速度比较慢,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进几个又出几个,出几个又进几个,最后,猜房子里还有多少人。 其实,这种游戏并不适合赌,因为,靠的并非是运气,而是一个人的眼力、记忆力和加减计算能力。 2 第389章 有人定了(3更) 厉神医也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给她在折子戏里找了一个无任何台词的丫鬟的名额。 说,待折子戏结束,他只管猜双数,若到时,雅阁内所剩孩童的确为双,就让她无视,若所剩为单,就让她缩骨成孩童充数为双。 她说,那么多人,她如何缩骨?而且衣服怎么办?另外,突然多出一个眼生的小孩子,别人不会起疑吗? 厉神医说,不用担心,那雅阁他非常熟悉,有两进门,里面还有个里间,里间里面有块屏风,里间跟隔壁的雅阁墙上方还有一扇通风小窗,为了装饰,那面墙上还挂满了蚕丝做成的假藤蔓。 让她到时就在屏风后缩骨,反正她的速度快。 而关于衣服也没问题,小衣服可以装在袖袋里带进去,一旦缩骨,换下来的大衣服和唱戏的头套,就用一根蚕丝藤蔓捆一捆,通过墙顶上的那扇小窗,抛扔到隔壁雅间就行,事情结束后再去拾回便是。 至于自己眼生,更是不用担心,因为所需孩子众多,一些是借的附近居民家的孩子,有一些是街上的流浪儿和小乞丐,眼生的人多。 好吧,反正为了解毒,有风险她也必须得上不是吗? 到时候就见机行事吧。 此刻提前前来,她是想看看一切是不是真如神医所说的那样,也顺便先适应适应环境,最重要的,她得先将隔壁的那间雅阁订下来,到时候才好扔衣服和头套过去。 表演的那间雅阁倒是真如厉神医说的一样,她整个熟悉了一遍便出来了,打算去隔壁的雅阁看看,刚行至门口抬手准备推门,身后蓦地响起人声:“这间已经有客人了。” 她一怔,回头,是茶楼小二。 “姑娘去楼下掌柜处定别的雅阁吧。”小二说完,已将双手端的托盘娴熟地换成一手托着,另一手推开了雅阁的门。 弦音刚准备张口说话,小二已反手关了门。 弦音汗,那现在怎么办? 厉神医还说茶楼都是半上午才开始有生意的,她来那么早,这间雅阁竟都有人定了。 也不知何方神圣? 站在门口听了听,也未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哦,不对,有人说话了,是小二。 小二说:“各位客官的碧螺春来了,小的这就给各位斟好。” 却是未听到任何回应。 不过,听小二用的是诸位,想必不是一个人。 怎么办? 她必须要这间雅阁才行啊啊啊! 跟人家商量商量,让他们换一间?银子她出也行! 对,就这样,现在银子神马的,都是身外之物,别说付雅阁的钱、喝茶的钱,另外倒赔一些钱,她也愿意啊! 抬手,作势就要敲门,却在眼见着要落下的时候,她又猛地停住。 不行,她不能出面做这件事,太易惹人怀疑,等会儿人家问她为何非要用这间她怎么说?散财交换就更不妥。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恐小二出来又遇到自己,她拾步走开下楼,边下楼,边思忖对策。 2 第390章 有女人吗(4末) 窗边,卞惊寒负手而立,漆黑如墨的凤眸微微眯着,望着不远处那座翠竹环绕、红墙碧瓦的府邸。 府邸院中下人们忙忙碌碌,劈柴的、洗晒的、晾晒和包装各种药草的,府邸门口也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虽始终未曾看到可能会是那个厉神医的人,但是,这一番观察下来,他很确定,这个男人在。 厨房的外面有人在杀鸡,而院中的井边有人在剖鱼刮鱼鳞,方才他还看到有人采买了水果进府。 厉神医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换句话说,此府邸里,只有他一个主人,主人不在,这些下人们会杀鸡杀鱼买水果搞得像是过节一样? 他不确定的是,那个女人找到他没有?他有没有帮那个女人解毒?当然,他最不能确定的还是,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解药只有一粒,给他食了,她自己没有,这一点是非常肯定的,不然,她就不会去买那个让中毒者的脉搏暂时呈正常假象的药了。 中裂迟者,不食解药,寻常人两三日可活,习武之人四五日。 她只有两三日的时间。 如果她是大前天夜里咬的他,那今日,她已经是两日两夜,加今日一早上了,就算不是大前天夜里,是前天早上她咬的他,那今日也已经两日一夜了。 重要的是,她又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药。 避子药、补血养气的药,特别是那个让中毒病弱的脉搏暂时呈正常假象的药,他懂医,那种药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他心里清楚。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不能坚持到两三日的最大极限三日,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凶多吉少。 现在当务之急,是能找到那个厉神医。 ** 一楼,弦音心急如焚,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 眼看着赌局没多长时间就要开始了,在这之前,她必须将那个雅阁里的人赶走才行啊。 就在她急得快要暴走的时候,蓦地想起袖袋里还有一瓶那什么药,她眸光一亮,艾玛! 昨日厉神医让她不要瞎碰府里的药,说很多都是一步封喉的毒药,然后,她就想着自己若此次大难不死,日后,她得一人行走江湖,既无人保护,又无武功护体,若能搞点什么毒药防身那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便去了前院。 可是前院的那些下人告诉她,并没有什么毒药,他们晾晒和包装的都是要送去各个药铺铺货的治病救人的药,唯一能称得上毒药的,怕只有那个还未配制完成的灭蚊药。 他们说,夏日将至,灭蚊药即将迎来卖出高峰,大家正在赶制。 看到装灭蚊药的小瓷瓶特别好看,她刚想拿起一瓶来看看,被几人吓得赶紧制止。 他们告诉她,那还不是灭蚊药,是半成品,不仅不会灭蚊,还会招蚊,因为灭蚊的原理是,先将蚊子引来,再用毒将其杀死,瓷瓶里的是还未添加杀蚊毒的药水,若不小心弄到身上,男子还好,因为男女肤质和血液不同,可若是女子弄到身上,那可是要招惹一堆蚊子前来的。 觉得有点意思,最后她还是偷偷顺了一瓶。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不对,那个雅阁里面有女人吗? 2 第391章 自作孽(1更) 所以,得确认一下那里面有没有女人才行。 如何确认呢? 直接问方才上茶的那个小二? 不行不行,容易引人猜疑。 直接推门进去,然后说不好意思,自己走错雅阁了。 还是不太好,二楼雅阁总共就四间,东南西北各一间,且每个雅阁的门都是不一样的,外面漆的颜色也不一样,很明显的区别,还能走错,这个理由太牵强。 最重要的,这帮人那么早就来了茶楼,小二进去送茶,里面无一人说话,说明这帮人在说的东西不想让小二知道,对,定然是在谈什么秘密的事情,或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自己贸然进去,说自己走错了门,指不定就被他们怀疑动机不良而对她不利。 所以,这个办法不可行不可行。 那...... 对了,她眸光一亮,伸手从袖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对耳环。 这对耳环还是那日为了将卞惊寒带去见午国的那些皇子公主,答应跟秦义扮演未婚已孕的情侣时买的,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寒碜,可她又不像这古代女子喜欢戴耳环,所以,就那日戴了一次,。 将耳环一只拢进袖中,一只拿在手里,见到方才送茶的那个小二,她连忙迎上去。 “刚刚在二楼的楼梯口拾到这只耳环,不知是不是二楼那间雅阁里面的客人掉的?” 楼上四间雅阁,目前只有那一间有客人,所以她会这般以为很正常。 问完,她看向小二的眼睛。 她想过了,这般问,小二只会有两种答案。 一种,明确告诉她,不是。 一种,说自己去问问看。 第一种,说明雅阁里没有女人,第二种,说明雅阁里有女人。 就算小二什么都不说不答,她抛出了这个问题,一个人正常的心里反应,也要就这件事想一想,那她就可以用读心术读出他的想法。 食了厉神医的那粒一日解药,她既能缩骨,又能读心。 “小的去问问客人,谢谢姑娘。” 小二将她手里的那只耳环接过,转身便拾步上楼。 弦音唇角斜了斜,心里高兴坏了。 有女人,里面有女人呢,那么这瓶灭蚊药,不对,这瓶招蚊药就可以用了哈哈。 只是,该如何将这药下给那女人呢?换句话说,怎样做才能让雅阁里的那个女人碰到这个药呢? 艾玛,刚刚就应该涂抹在耳环上! 连忙伸手探进袖中,拿出那瓶药水和另一只耳环,快速拔出瓶塞,将里面的药水倒了一些耳环上,塞好瓶塞将瓷瓶拢入袖中的同时,急急喊住正上了一半楼梯的小二:“这位小哥,请等等,请等一下。” 小二停住脚,回头。 “不好意思,那耳环再给我看看,我记得好像哪里见过一样。” 小二将耳环伸手递给她。 她上了几步台阶,将耳环接过。 左看看,右看看,端详了片刻,又转过身对着大门口的光线仔细瞅了瞅,再回身递还给了小二:“记错了,并未见过呢。” 小二接过耳环,拾步上了楼。 弦音转身下楼,回头望了一眼楼上,唇角轻勾。 方才趁背过身去的时候,她已经狸猫换太子,用淋过药水的另一只耳环将第一次的那枚换了下来。 就等着好戏看吧。 那间雅阁里有蚊子,看他们还怎么呆在里面?不是换就是离开吧? ** 小二抬手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 见里面四人竟然还保持着方才他进来送茶时的状态,他有些意外。 冷漠俊雅、行尊带贵的男人依旧负手立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看得特别入神,另外两个貌似随从的男人还是木桩一般站在后面一动不动,就连另一边,隔他们三人比较远的地方站着的那个女人,也还是那副略略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状态。 小二有些汗,也疑惑得很,这是过来喝茶,还是过来冷战? 见两个随从都看着自己,他回过神,这才想起正事来,转眸看向站在那里想心事的女人,刚准备开口问耳环的事,发现她双耳上都有耳环。 看来不是这个女人掉的。 想想,又觉得也有可能是从她的包袱里掉的,毕竟楼梯每日一早都清扫过,而目前为止二楼就此雅阁有客人,女人妆容精致、华服华裙,一看便是站在窗口那个男人的女人,出门在外,又怎么可能只戴一副耳环? 遂走到那个女人面前,“方才有人在楼梯口拾到一枚耳环,不知是不是姑娘的?” 女子抬起头。 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问题。 刚准备将耳环递到她手里,让她摸一摸,她已经先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耳环,然后开口:“不是。” 好吧。 看来他估算错了,出门就真只戴了一副呢。 将手收回来,拢进袖袋里,他陪着笑脸道:“哦,那就好,还以为是姑娘掉的呢,所以进来问问,多有打扰,若诸位没有其他什么吩咐,小的就告退了。” 说完便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出门,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提醒了一句:“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请诸位趁热饮,若需要换水,吩咐一声小的就成。” 站在窗边的男人依然没有回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也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似是怕回个头分个神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倒是身后的随从反应了,朝他示意了一下,表示知道了,让他出去。 ** 弦音坐在大堂一个靠窗的位置,抬眼就能看到楼梯,心里正急切得不行,脸上忽然一阵痒意传来。 她也不以为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楼梯的方向,抬手拂了拂脸。 紧接着另一边脸又有一处一痒,她以为是人皮面具戴得有些反应不良,也未在意,满心满眼都是楼上。 直到手背上一只黑点入眼,她瞳孔一敛。 尼玛,蚊子!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那般急着要将小二手上的那枚耳环换掉,慌乱仓促之间,将药水倒在耳环上的时候,自己的手指也沾染到了药水,她也是女的呀。 啊啊啊啊! 更多的痒意从脸上传来,她都来不及去拍,去抓,因为她的手背上也是有不少的蚊子咬过来。 而且她也不敢去挠,因为脸上有人皮面具,只得用衣袖扇着风,驱赶着蚊子。 麻麻滴,她真不知道该说这人皮面具做得薄做得好呢,还是应该怪其太薄太透气,以致于一点遮挡作用都起不了,蚊子照叮不误。 耳边嗡嗡,蚊子越来越多,弦音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堂里那么多人,恐被人发现怪异,她连忙起身出了君悦茶楼,正好见街对面厉神医挑着昨日的那副买菜的空竹篓,优哉游哉准备进天旺赌馆,她赶紧冲过去一把拉住他。 厉神医一怔,见她气喘吁吁,脸上红红点点,周身不少蚊虫萦绕,顿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脸震惊:“你......” 连忙将她拉到了一侧的墙后面隐蔽处,蹙眉:“你是不是将还未好的灭蚊水弄到了身上?” 脸上手上巨痒难耐,弦音欲哭无泪,“是啊,本是想要用这个赶走隔壁雅阁的人,结果一不小心就弄到了自己身上。” 厉神医摇头叹息,一副甚是不可理喻的模样:“你呀你,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怎么办?”弦音一边扇着紧追不舍的蚊虫,一边急得跳脚。 厉神医又是非常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低叹:“哎,好在我带了神医的解毒丸,据说也可以解此毒,你吃一丸试试看。” 边说,边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给她。 虽然他说得很不确定,但是,弦音知道他就是神医本人,自是很放心,接了便送入口中吞下。 只是一个平定喘息的时间,弦音发现,蚊虫就都不见了。 艾玛,会医会毒果然厉害。 怀着对面前男人无比崇拜的心情,她跟他大概讲了一下君悦茶楼的情况,问对方该怎么办? 男人听完就嗤了:“你怎么就知道雅阁里的女人一定会碰耳环,搞搞清楚,那可是你的耳环,她自己的耳环在的,她做什么一定要将你的耳环拿过去看?” 弦音语塞。 她又不傻,自然是也想到过这点,只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时间那么急。 “那现在要怎么办?” 男人摊摊手:“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还等着我跟神医说,让他帮你解身上的裂迟不是。” 男人说完,扬长离开。 弦音:“......” 尼玛,这是威胁她吗? 可是,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 雅阁里,依旧静谧得厉害,静得让人尴尬,也静得让人难受。 李襄韵轻轻清了清嗓子,她知道,卞惊寒不开口说话,管深跟薛富肯定不敢轻易开口,总得有个人来打破沉默吧。 而这个人似乎只有她。 可是,找个什么说说呢? 让大家喝茶? 若卞惊寒不喝,管深跟薛富肯定也不敢喝,最后只有她一人,她会落得更加尴尬。 那...... 蓦地想起方才小二说的那个耳环,她心念一动,故意掏了掏袖袋,然后“呀”了一声,“麻烦你们谁帮我喊一下方才那小二,我袖子里的耳环好像是掉了一只。” 2 第392章 快帮我打(2更) 管深看了她一眼,“好,”转身拉了雅阁的门出去。 茶楼的设计是那种复式的,出门的走廊就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堂,管深扬目搜寻了一圈,见到那个小二,便唤了对方:“小二、喂、你!” 小二抬头见是他,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托盘,“请稍等,马上便来。” 管深转身回了雅阁,跟李襄韵道:“小二一会儿就来。” “嗯,”李襄韵弯弯唇,“多谢。” 没多久,小二就来了,“请问客官有何吩咐?” “不好意思,方才你问耳环的时候我还没想起来自己袖子里还有一副,刚刚意识到看了看,只剩下一只了,所以,那只耳环应该是我......” “哦哦哦,没事,小的还揣着呢,姑娘收好,别再掉了。” 小二从袖子里将那枚耳环拿出来,递给李襄韵,李襄韵五指一收,攥在掌心,“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请问还有其他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有需要会叫你。”管深答道。 “那小的就告退了。” 小二出去带上门。 雅阁里再次静了下来,李襄韵心中略一沉吟,五指便不动声色地用了内力几分,感觉到掌心的耳环已然变了形,她才幽幽叹出一口气来。 “哎,也不知这耳环是几时掉的,都被踩坏了,平素最喜欢这幅了......” 说完,又是一声甚是惋惜的轻叹。 其实,她了解卞惊寒,深知他的性子绝对不是那种会回她,坏了便坏了,几时买一副送给你的人,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想来想去,就说了这么一句,来打破沉默和沉闷。 多少还是存着一些期盼吧。 期盼着说者有意,听者也能有心。 指不定他回头就真的送一副耳环给她呢。 脑子里浮现出那夜逛夜市,吕言意踩了秦心柔的簪子,他赔了五千两跟秦心柔,将她的另一枚簪子也买了下来,拉了吕言意去踩的情景。 也就是这时,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了。 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就连管深和薛富也都不敢轻易接话,她弯了弯唇,意料之中,不急,她不急。 将耳环拢入袖中,她刚准备找点别的话说说,脸上骤然一痒,抬手拂了拂。 可手还未拿开,额头上也传来一阵痒意,还有下巴上,像是有蚊虫叮咬。 她蹙了蹙眉,这才初夏呢,而且青天白日的,竟就有了蚊子。 用衣袖整个拂了拂,却并没有将蚊虫拂开,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多处都传来痒意。 这种感觉最难受了,要命的是,她的眼睛还看不到。 “怎么会有蚊子?” 李襄韵觉得自己要疯了,边挥衣袖企图将蚊子赶走,边抱怨出声。 管深和薛富闻言,朝她看过来,双双被入眼的一幕给惊呆了。 蚊虫!不对,应该说是蚊群,因为至少不下十只,正围绕着李襄韵身遭盘旋,而此时的李襄韵早已没了往日的稳重之姿,正各种狼狈凌乱地拂袖驱赶,小脸上都是红点,发髻也歪了...... 直到李襄韵略带哭腔地喊了一句:“快帮我打呀!”管深和薛富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用袖风掌风帮着一起驱赶。 见这些蚊虫就像是认准了目标一样锲而不舍,李襄韵的脸上脖子上手背上早已红点密布,管深跟薛富真是诧异得不行。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蚊子?这不是还没到夏日吗?” “是啊,关键现在还是大白天的。” 两人边驱赶边疑惑出声。 三人的动静太大,又是掌风,又是袖风,还不时“啪啪啪”拍打的声音,卞惊寒回过头来。 见三人群魔乱舞一般,蹙眉:“你们在做什么?” 李襄韵感觉到自己真的要哭了:“有蚊子,好多蚊子。” 其实,卞惊寒刚问完,就发现了,俊脸上同样露出讶异的表情。 轻凝了眸光观察了一瞬,发现那些蚊子就只叮李襄韵一个人,并不叮咬管深和薛富,他站在这里,亦没有一只蚊子过来。 “你是不是擦什么香了,招惹蚊虫的。”他问。 李襄韵被咬得不行了,丑得不能见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种钻心的痒简直不能忍受,她干脆蹲下身,抱头将脸埋入膝盖中。 嗡里嗡气、委屈至极的声音透过膝盖和衣裙传出来:“三爷应该知道的,襄韵从不擦那些香。” 卞惊寒又盯着那些蚊虫静看了片刻,凤目微微眯起,眸色转深。 “王爷,会不会是这间雅阁不干净,有什么惹蚊子的,要不,奴才让小二换一间?” 管深环顾了一圈,其实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卞惊寒没有回答,返身,扬袖劈出一股掌风,从最左边的窗往最右的窗一横扫,一排洞开的窗户便“嘭嘭嘭”相继关上。 然后,他再转身,又带出一道袖风挥向那些纠缠不去的蚊虫,管深和薛富见状,连忙跟着一起打杀。 门窗紧闭,外面的蚊虫飞不进来,里厢的很快被几人消灭。 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襄韵依旧蹲在那里埋首不敢抬,她能想象自己此时此刻的惨状。 而且,她痒啊! 如今完全凭的是一股内力在让自己忍着,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各种抓耳挠腮的丑态。 可是,她已经快绷不住了。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管深:“这是驱虫药,洒在李姑娘的身上,带她去附近的医馆看看。” “是!” 管深领命。 卞惊寒又吩咐薛富:“你也一起去吧。” 两人虚虚地扶着李襄韵准备出门,卞惊寒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三人一怔,李襄韵不敢回头,刚想掏出一方帕子掩在脸上,卞惊寒先出了声:“将方才小二拾到的那枚耳环,是耳环吧,给本王看看。” 李襄韵一震。 狂喜排山倒海一般从心底席卷而来,她有些难以置信。 果然,果然他都听到了,就算他站在窗边没有回头,一切他都听在耳里。 让他看看?让他看看是准备重新给她做一副? 不过,她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怀疑这些蚊虫跟这枚耳环有关? 想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自袖中将那枚耳环掏出来,反手递到身后。 卞惊寒伸手接过,垂目。 2 第393章 (3末)【八千字毕】 一枚变形厉害、完全辨不出什花样的耳环入眼,卞惊寒眸光轻凝了几分。 前后看看,又将那枚耳环递到鼻尖下面,轻轻嗅了嗅。 并未嗅到任何异样。 “拿回去吧。”卞惊寒声音淡淡,没有一丝情绪微澜,将耳环还给了李襄韵,并吩咐他们:“去吧。” 李襄韵的心绪却是难以抑制地再次大动起来。 耳环没有问题,所以,还是她猜测的第一种可能吗? ** 待三人走后,卞惊寒一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动。 蚊虫原本没有,后来才有,来得蹊跷,不叮他、不叮管深和薛富,只叮李襄韵一人,更是不正常。 而他们在这间雅阁里面从未移动过,甚至连茶水都没有碰,也没有外人进来过,唯一进来的只有小二,而跟李襄韵有关的,只有小二给她的那副耳环。 耳环上的确看不出什么,不过,无色无味的药,这世上很多,他也见识过不少。 所以...... 眼波一敛,他很肯定这是一场蓄谋。 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显然,不是要李襄韵的性命,也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想要他们关窗? 不,不是这种,他们刚开此镇,并无什么人知晓,也更无什么人认识,最重要的,让他们关窗的意义何在? 所以..... 蓦地想起管深的一句话:王爷,会不会是这间雅阁不干净,有什么惹蚊子的,要不,奴才让小二换一间? 换一间? 对方的目的是这间雅阁?想要让他们换一间? 是了,他又想起,小二上茶的时候还未进来在门口,似是跟谁说了句:这间雅阁已经有客人了。 为何必须要这间雅阁呢? 他举目四望。 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静默了片刻,他唇角一勾,好,既然如此处心积虑,他便成全对方,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举步下楼,凤目一扫大堂,他衣袂翩跹,出了君悦茶楼,假意朝最近的医馆而去。 ** 弦音郁闷地站在茶楼外的另一边,仰脸望着那间雅阁。 尼玛,门紧闭也就算了,窗还关得那么严实,一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怎么还不结束,怎么还不走人呢? 眼见着赌局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啊? 正街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她探头,见是几人带着一批小孩入了君悦茶楼,艾玛,她呼吸一滞,赌局真要开始了,啊啊啊啊啊! 心里极度崩溃,却也不敢耽搁,连忙跑过去随大家一起进了门。 入了大堂,她愤愤抬眼看向楼上那间跟她犯冲的雅阁,赫然发现雅阁竟然大门洞开。 她瞳孔一敛,什么情况? 客人已经走了? 就她出去找厉神医,厉神医给她解决蚊子的问题,然后她又绕着君悦茶楼外转一圈想找找什么办法的时间,这些人就喝完茶走人了? 心中狂喜,她飞快地从一群小孩子身边挤过,咚咚咚疾步上楼。 见雅阁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她眸色一喜,抬脚就迈了进去。 右脚在前,脚脖处蓦地传来一阵刺痛,与此同时,被什么东西一绊,她听到“嘭”的一声,还没意识过来是身后的门骤然被关上了,她已直直扑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哎唷!” 好痛! 脚脖处好痛。 龇牙咧嘴爬起来,她赫然发现自己右脚脚脖处的亵裤裤管竟然被割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裤管撸起来,脚脖处一条细而深的血痕入眼,她瞳孔一敛,尼玛,她扭头去看。 是一根细丝,很细很细几乎透明的丝,比现代的钓鱼丝还要细,横系在门里的位置,也不知道怎么缠绕的,她一绊,门就被带上了,细丝已断。 难怪会那么痛,脚脖没有被直接割断已是万幸,毕竟她抬脚前走的惯力不大,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人骑马狂奔,被拉起的细丝横着割喉,头直接掉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痛的,也是吓的。 “谁他妈这么缺德做这种事情啊?” 刚咒骂出声,她猛地意识过来,艾玛,陷阱! 不久前小二进来不是还没有吗? 定然是这间雅阁里的人发现了什么,故意离开,又故意布下陷阱,就等着她来?不,也可能不是等着她来,是等着别人来,反正对方肯定是有目的,有目标的,不然不会搞这个。 引君入瓮! 完了,她不会误入了别人的局,让别人当成请入瓮的那个“君”吧? 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脚脖上的剧痛了,连跳带瘸地就想拉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艾玛,不行! 脚一绊,门被带关上,明显对方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啊! 说不定人家就在门口等着呢。 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她现在惹不起任何是非啊,何况她还做了亏心事不是。 她甚至怀疑这间雅阁的人那么急着离开,就是其中的女的摸了那个耳环,招来了蚊虫。 不然做什么天气那么好,窗门关成那样? 那现在用细丝搞这些飞机,是不是就是专门为了抓她呀? 那就惹上大麻烦了。 正想着,突闻一阵脚步声朝门口的方向而来,她呼吸一滞,本能地就想藏,可雅阁里除了桌椅还是桌椅,一眼望对穿,哪里有藏身之地? 跟隔壁雅阁相邻墙上方的那个通风小窗,她若缩骨,倒是能钻过去,可是她不会轻功,瞬间也爬不上那么高啊! 情急之下,蓦地想起方才在楼下外面看到的,这间雅阁的窗外是有排水檐的。 在大门被外面的人推开的前一瞬,她轻轻打开一扇窗,翻窗而出,并忍着脚脖的剧痛,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顺着排水檐往最北面走。 方才转了一圈,见这间茶楼的最北面有两棵梧桐树,正枝繁叶茂,遮住了北面的排水檐,适合暂时藏身一下。 这厢,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她瞅了瞅雅阁内,见没人,返身关了门,见有一扇窗开着,又走过去将窗门关上,然后开始艰难地移动桌子。 将桌子移到有通风小窗的那面墙边,又摞了一张椅子于桌上,再摞一张小凳于椅子上,她爬上去,攀上墙上方的那扇小窗。 她娘收了苏公子的银子,听说苏公子今日跟一位万公子打赌,赌隔壁的小孩子是单是双。 她娘让她趴在小窗上看好,看里面的小孩子是双数还是单数,如果是单数就将这间雅阁的一扇窗打开,如果是双数,就打开这间雅阁的两扇窗,如果被人发现,就只管哭,说自己只是贪玩。 卞惊寒自是没有去医馆,走了一段路,见没有尾巴,他便折了回来。 他倒要看看到底谁非要那间雅阁,要那间雅阁又是做什么? 楼梯对着的是东雅阁,也就是他那间雅阁隔壁的雅阁,一上楼就见里面咿咿呀呀唱着戏,似乎还有很多小孩子,门口也围了不少人,大人小孩。 他蹙了蹙眉经过门前,走向自己的雅阁。 雅阁的门是关着的,他轻轻推开,细绳已经断了,他眸光一敛,果然已经有人进来过,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桌摞椅,椅摞凳入眼,他一怔,抬眸,便看到了那抹拼命朝墙上方那孔小窗里爬的身影。 弦音! 他心口一撞,也顾不上去细看,更顾不上多想,心跳踉跄间,身子就已经当即做出了反应,脚尖一点,飞身而起,伸出大手将那抹小身影直接从小窗上给拧了下来。 “有没有伤到?有没有伤到脚?” 刚一将小女孩放下,他就急切地低头去撩小女孩的裙裾和裤管,看她有没有受伤。 小女孩哪知发生了什么,又是被拽下,又是被撩衣服的,早已吓得不轻,“哇”的一声哭出来。 卞惊寒落在小女孩裤管上的大手一顿,愕然抬眼。 陌生的眉目入眼,他怔了怔。 不是她! 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唯一他说的出来的,也很明确的,那便是失望。 还以为是她呢。 那一瞬间的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有多激动,这一刻便有多失望。 垂眸弯了弯唇,他松手直起腰身。 小女孩还在哭,害怕地看着他,一边哭,一边抬手抹泪。 “别哭!”卞惊寒蹙眉沉声。 他最不喜小孩子这般。 可小女孩哪会听他话,被他这般脸一冷语气一冷地搞一句,哭得更凶了。 卞惊寒俊眉就皱成了小山。 “你为何在这里?为何要爬那么高?”卞惊寒问她。 “好玩.....”小女孩哭唧唧说了两个字,就不说话了,只管哭。 “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依旧只是哭。 卞惊寒抬手扶额。 “那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伤到?” 小女孩一直哭,眼泪就像是出闸的洪水,哗啦啦往眼眶外漫。 卞惊寒有些头痛,再次蹲下了身,确认小女孩的脚脖。 他搞个机关,只是想对付一下设计他们的人,若将这么小的孩子给搞受伤了,那就有点...... 让他意外的是,小女孩的脚脖完好,没有一丝丝受伤,两只脚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 虽然三更,却是八千字哈,另外,孩纸们莫急,两只明天见面~~ 2 第394章 来不及了(1更) 侧首,他又看向门里的细丝,细丝已断,明显是受过力的。 “在你之前有没有人进来过?”他又问向小女孩。 小女孩只管一个劲哭,再也不开口做声。 卞惊寒一个头两个大,哄人这种事情他根本不会,干脆猛地一吼:“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小女孩吓了一大跳,不仅不说话了,连哭都不敢哭了,就站在那里,满眼惊恐地看着他,鼻子一抽一抽的。 卞惊寒觉得自己的一点耐心都要被她磨干净了。 “不说是吧?好,不说我就带你去见官,到时候看你说不说!” 对付小孩子,除了吓唬,他好像找不到别的办法。 攥了小女孩的胳膊,他刚准备拉着她往外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急急忙忙闯进来。 “哎呀,薇薇,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娘到处找你!你贪玩也要跟娘说一声啊,就这样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不知道娘着急吗?” 女人一通数落,这才看到卞惊寒,目光落在卞惊寒攥着小女孩胳膊的大手上,片刻,又疑惑问向卞惊寒:“这是......是不是薇薇调皮捣蛋给这位爷惹什么麻烦了?” 卞惊寒没做声。 女人又赶紧道:“如果是,我给爷道歉,小孩子不懂事,还请这位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点记性。” 女人一边说一边不停鞠躬。 卞惊寒松了手。 小女孩便赶紧跑去女人身边。 女人有些意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个男人什么都没说,就放了这丫头。 “谢谢谢谢,谢谢这位爷大人大量。” 连声致谢完,女人便拉着小女孩骂骂咧咧地走了。 卞惊寒站在雅阁里,看了看摞起的桌椅,又抬眸看了看那个小窗,眸光一敛,拾步出门。 茶楼外的拐角僻静处,女人正在教训小女孩。 “方才那人有没有发现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眼睛红红地摇摇头:“我听娘的话,什么都没说,就说好玩儿......” “嗯,那就好,”女人点点头,“隔壁结束了吗?有没有看清是双数,还是单数,如果看清楚了,就......不行,那个男人还在,现在没法回去通过开雅阁的窗告诉苏公子了,娘再想别的办法通知到苏公子。” 小女孩又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数......” “啊?那怎么办?”女人一听就有些来气了,“我们都拿了人家苏公子的银子了,却没帮他将事情办好,这下好了,银子还没捂热,就得退给人家了。” 女人再度骂骂咧咧,这次是真骂,攥着小女孩愤愤不平地离开。 卞惊寒从拐角处走出来。 方才母女二人的话,他都听在耳里。 就知道不会小孩贪玩那般简单,所以,他才跟了出来。 大概理了一下信息,他回到茶楼大堂,问掌柜:“请问,东雅阁里在做什么?” 掌柜告诉他,那是对面天旺赌馆在赌的一个赌项,今日一位万公子和一位苏公子在比试,坐于赌馆,观君悦茶楼东阁,东阁里折子戏上演之时,会有孩童进进出出,几进几出,最后猜剩下孩童是单是双。 原来如此。 所以,那个小女孩是来帮其中一位赌徒苏公子作弊的? 难怪那般处心积虑要他那间雅阁! 只是,她的脚脖怎么没有受伤? 难道是那个女人带小女孩进去的,那个女人受了伤? 可看她又不像受伤的样子。 这一点没有想通,卞惊寒也不打算再去想通了,他的正事还没办呢,他还要找人,他没有时间了,确切地说,是某个女人没有时间了。 拾步上楼,再次回到自己的那间雅阁。 他想好了,再仔细观察神医府的一举一动,若午膳后,还没有任何发现,他就只得登门造访了。 拾步朝紧闭的窗边走去。 而弦音此刻正好回到此间雅阁的窗外边,心想着自己已经避了不短的时间,应该危机已过吧。 而且,估摸着时间,折子戏那边该轮到她上场了,若错过了上场机会,一切都等于零。 正准备伸手开窗,忽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 方才她翻窗而出的时候,根本没顾不上关窗的呀,也就是说,应该这扇窗是开着的才对,怎么给关上了?雅阁里有人? 刚贴过去想附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就在这个时候,窗门蓦地自雅阁里被人推开,她猝不及防,便一把被骤开的窗门给推落下了排水檐,直直往一楼坠去。 差点惊呼出声,紧急咬了唇,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自己砸落于地,必定声响不小,定会惊动开窗之人,于是在坠落到一楼的时候,见到一根廊柱,便拼了全力将其抱住,让自己的身子挂在上面,不砸落于地,便快速将身子挪向里侧。 二楼,卞惊寒感觉推窗门的时候似是有异,怔了一下,看了看窗门,又垂目朝下面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便没有在意,扬目看向不远处的神医府。 弦音挂在廊柱上,心里面那是成千上万只羊驼呼啸而过。 尼玛,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啊,只有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人,才会像她这样吧,什么不好的事都能让她遇上。 现在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哪哪儿都痛。 左侧脑门痛,方才那窗门如此一开,虽然她条件反射地去躲,还是撞到了她的太阳穴上。 右脚脚脖子那里就更不用说了,那是钻心的痛,痛得她甚至怀疑那里会不会断。 还有一双手,那般紧急地抓抱这根廊柱,廊柱虽上了光漆,但是木质的纹理还是很粗糙的,她的一双手心此刻是灼痛无比。 完了,折子戏! 要来不及了! 顾不上身上多处的疼痛,呲溜一下子从廊柱上滑下,她一瘸一拐地快速从大门入了茶楼。 然,还是迟了,还是迟了一步。 里面的折子戏已经表演完毕,小孩子也都站在里面,门口几个彪形大汉把守,等着天旺赌馆那边的两人给答案,然后揭晓结果。 那一刻,弦音绝望得想哭。 真是天要亡她吗? 厉神医的意思很明确,今日这事成,他便给她解毒,不成,她就自求多福。 结果,结果...... 这一上午都叫干的什么事儿啊!为什么越想努力做好的事情,最后反而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是吗? 毕竟是单是双,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几率,现在只能惟愿,苍天垂怜,能是他们的那个百分之五十是吗? 不行! 她不能赌! 因为她输不起,输的,就是她的命。 不是做赌的双方还没有给答案吗?不是最终的结果还没有揭晓吗? 她得赶快想个办法搞清楚里面到底是双还是单,然后将信息快速传达给神医,最终的结果,只要神医赢就行。 略一思忖,她故意对着里面道了句:“原来是双数啊,也不知道天旺那边谁猜的是双?” 里面几个唱折子戏的大人闻声都回过头来,她便与那个唱青衣的、貌似是领头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并快速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条心里。 【这个女人从哪里看到的是双,明明是单。】 弦音心里一声哀嚎,扭头就跑。 果然,果然不能赌,果然上天不会站在她这边给她那百分之五十的几率,结果是单! 神医说过,他只管猜双! 得赶快去通知神医,结果是单。 顾不上脚痛,完全顾不上,她快速出了君悦茶楼。 天旺赌馆的二楼,厉神医和苏公子面对而坐,闻香品茗,赌馆的老板微微笑:“二位公子可想好答案,时辰差不多了。” 厉神医没做声,一副胸有成竹之姿。 苏公子微微扬目,看向君悦茶楼。 虽然与赌馆这边正面相对的是唱折子戏的东阁,看不到其余的三个方位的雅阁,但是,若与东阁左右相邻的南阁和北阁开窗的话,视线之内,是可以看到窗门的。 南阁打开的窗门入眼,苏公子唇角轻勾,答案已然于心。 在赌馆老板,以及专门请来的几位见证人的见证下,双方给出了答案。 此赌项是,若双方给出不同的答案,则揭晓结果,赌局结束,若双方给出的答案是一样的,则再比一局。 弦音这厢刚穿过马路,入了赌馆大门,就听到“哐当”一声锣响,她脚步一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神医说过,锣响为号,赌局结束。 赌局就这样结束了?她还没来得及将信息传给厉神医呢。 上天果然是不给她一丝机会。 弦音身子一颓,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 南阁的窗边,卞惊寒自是也听到了锣响,想必这是那什么天旺赌场里赌局结束的声音。 不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呢? 唇角轻勾,他略略垂目,蓦地,一楼廊柱外的花丛里,花草半遮半掩间,一枚颜色鲜艳的东西入眼,他呼吸一滞。 面人! 第一反应探向自己的衣袖,以为自己扫袖风关窗时将袖袋里的面人甩了出去而不自知。 熟悉的触感入手,不,不是他的,他的还在! 脚尖一点,他飞窗而出。 2 第395章 我有你(2更) 落于花丛之间,他躬身拾起,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人入眼,他瞳孔剧烈一缩,呼吸滞住。 这...... 她...... 脑子有那么一刻的白光闪过,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喜悦冲昏了头,有些眩晕,一颗心更是几乎要从胸腔里面跳出。 这个面人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就是出自他手。 前几日在客栈里闲来无事,本想照葫芦画瓢捏着试试,若能练成手艺,便亲手捏一个她的。 然,捏来捏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做这种细手工活,毫无神韵,他一气之下便五指一收毁了这拿不出手的面人。 他记得他应该丢出了窗的。 怎么会...... 是她! 一定是她! 管深薛富不可能拾捡这样的东西,更不可能随身携带,而李襄韵眼睛看不到,也是不可能捡到。 最主要的,此物掉在这里,他们根本没有经过这里,就连二楼雅阁的窗边他们都没有站过。 所以.....所以只可能是她! 她还活着! 她真的还活着! 心情难以自抑,他四下环顾。 猛地想起方才开窗时的异样,难道......难道当时她在窗外? ** 弦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神医府的? 只知道回府以后她直接回了房,然后就瘫倒在床上,就等着厉神医回来赶人。 她甚至都能想象那个男人回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果然,没多时,她的房门就被“嘭嘭嘭”敲响了,确切的说,不是敲,而是捶,特别激动地捶。 “来了来了!”她连忙起身下床,跌跌撞撞,心跳突突。 开了门,见厉神医站在门口,扭着头在看前面两个家丁在弄什么草药,她赶紧先开口道歉:“万大哥,对......” 话还未说完,已被他转回头来打断:“收拾一下,随我走!”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走在了前面。 弦音怔了怔。 果然赶人了! 她有什么好收拾的,本就没带什么东西身边,也未回房,就只是随手带上了房门,她护着脚脖上的痛,一瘸一瘸跟在后面。 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该再如何求情?但是,也不想就这样被赶出去,只有他能救她,这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 经过一番百折千回,弦音心念一动,左右看了看,见近旁无人,便“扑通”一声对着前面厉神医的背影跪了下去。 “万大哥,其实,我不仅会缩骨术,我还会读心术,我知道你就是厉神医,虽然此次的事情被我搞砸了,让神医输了,但是,我保证,只要神医给我机会,以后,我一定会用我的读心术帮助神医......” 前面的人脚步猛地一滞,愕然回头。 “你说什么?” 弦音低着头,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既然都要被赶了,她只能孤注一掷。 厉神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似是缓了一会儿神,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显然还是不信,甚至还轻嗤了一声:“你说我就是神医,你会读心术?” “是,因为我会读心术,所以我知道万大哥就是神医。” 厉神医依旧一脸的震惊和怀疑。 然,她道出了他的身份却又是事实,关于他就是神医这件事,府里的人绝不会说,而府外的人也无人知。 微微眯了眸子,依旧不敢相信,默了片刻,他转身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倾身:“既然你会读心术,那你且看看我此刻在想什么?” 弦音抬起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凝眸望进他的眼底。 心里一点一点入眼,她长睫一颤,难以置信开口:“今日赌局神医竟然赢了?” 方才他的心里是:【既然会读心术,为何明明我赢了,她却以为我输了,是不是我让她收拾一下,给她安排了一个好一点的厢房,她以为我要赶她出门?】 弦音一字一句将心里道出。 神医惊悚了,连连后退好几步,比昨夜看到她缩骨还要反应强烈:“你......你......” 而就在他慌乱后退、脸色煞白、指着她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弦音又蓦地读到了她的一条心里。 【那岂不是连我是女的都知道了?】 弦音震惊。 完全震惊。 厉神医竟然是个女人! 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难怪生得如此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清清瘦瘦、羸羸弱弱的,原来,竟是个女的。 叱咤江湖的神医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真相太劲爆,弦音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对方显然是已经感觉到她已经读出来这点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神医,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就是读心术的坏处,让别人觉得危险,毕竟所有的心事、所有的秘密在她这里都变成了透明,换她,她也会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太危险、太可怕了。 “神医放心,我绝对不是多舌之人。” 想来想去,她只想到这么一句。 “让我静静!”神医显然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抬手捏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各种心里崩溃。 好一会儿之后,才突然转过头来,厉色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用毒,各种毒,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信不信我只要稍稍手指一扬,你就会即刻毙命,且还丝毫看不出你的死因?换句话说,我的毒能杀人于无形,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不会这样做的。”弦音笃定开口。 “为何?” “因为你的心里已经告诉我了呀!” 厉神医汗。 甚至有些抓狂! 一跺脚:“竟然忘了这茬!也就是说,以后我想在你面前撒个谎都不行?” 看着她的样子,弦音有点想笑。 明明知道她会读心术,还故意说狠话来吓唬她,那是吓唬谁呢? “也可以行的。”她答。 “如何行?” “此刻开始,我不看神医的眼睛,只要我不跟神医对视,我就看不到神医的心里。” 厉神医:“......” 有些头疼。 见远处几个家丁探头探脑朝这边望,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她朝弦音抬抬手:“先起来吧。” 弦音从地上爬起,可因为右脚脖处太痛了,一下子没站住,再次“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厉神医一惊:“怎么了?” 弦音痛得龇牙咧嘴:“脚受伤了。” “让我看看。”厉神医上前,蹲下身。 弦音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走廊的地上,撩起裤管给厉神医看。 一道细而深的伤口入眼,厉神医眸光一敛,蹙眉:“伤得如此重,怎么弄的?” “哎,说来话长。” 弦音便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一遍。 厉神医一边听,一边将她的伤口上了药。 上完药后,厉神医起身站起。 “算了,反正除了见死不救之外,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你能看到便看到吧,走,去看看你的厢房。” 说完,再次带头走在了前面。 因为话题转换得太快,弦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她说的是读心术。 心中一喜,连忙一瘸一跛地跟了上去。 “所以,神医......” “叫万大哥!” “哦哦哦,所以万大哥还是会给我解毒的对吗?” 厉神医侧首看向她,也不做声,就看着她。 弦音自是当即就读出了她的心里:【今晨给你吃的那一粒就是裂迟的解药。】 震惊,然后狂喜,是真的几乎喜极而泣的那种狂喜:“谢万大哥!多谢万大哥!” 艾玛,竟然那一粒就是解药啊,还骗她说是一日解药,当时,她怎么就没有看看她的心里呢?哦,不对,那时还没有吃解药,没吃解药体内有毒,就不能用读心术。 艾玛,幸福来得太快,人家是语无伦次,她是大脑无伦次了,大脑当机哈哈。 厉神医将头转回,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也省了说话的力气,想跟你说什么,看你一眼就行。” 弦音:“......” 省了说话的力气...... “哦,对了,万大哥,今日的赌局,结果不是应该是单数吗?” “是啊。” “可万大哥不是说自己只管说双数?” “本来是准备说双数的,但是就在即将要说出答案的那一刻,我看到你飞一般从茶楼里冲出来,我想,你应该是想通知我双数不对,所以,临时改了单数。” 艾玛! 弦音震惊了。 看来,任何事情还真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好,第一次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没想到她虽然没能赶上将消息送出,可她还是看到了她,并由此推断出她的用意。 “万大哥真聪明。”由衷地赞赏。 厉神医不以为然地弯了弯唇:“今日说来也怪,我临时改了答案,似乎苏公子也是临时改的,他的口型刚开始好像是准备说单的,结果,出口竟成了双字。” “只能说老天也向着我们这边啦。” 她受了那么多伤,吃了那么多苦,老天若再不向一次那简直就是苍天无眼了。 ** 卞惊寒出现在天旺赌馆的时候,不少人围在一起还在津津乐道今日的那一场大赌局。 啧啧,五千两银子呢。 卞惊寒也凑了过去,问了边上一人:“请问,今日是哪位赢了?是苏公子吗?” “哪里?苏公子输了,是万公子赢了。” 苏公子输了。 卞惊寒弯了弯唇,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样,略略挑了挑眉尖,他没做声。 那位苏公子估计此时气得吐血吧? 不错,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其实,他本无心这些,只是站在雅阁窗边的时候,突然想起进他雅阁作弊的母女二人的对话来。 从两人的对话内容可以知道,她们是为了一位苏公子作弊,小女孩趴小窗看隔壁雅阁里小孩是双是单,然后通过开雅阁的窗告诉那位苏公子。 什么叫通过开雅阁的窗告诉那位苏公子? 从他雅阁的窗口,根本看不到赌馆,他的雅阁是南阁,跟赌馆相对的,是隔壁的东阁。 既然看都看不到,如何开窗告诉对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所谓的开窗,并非开了窗之后,人站在窗口,用语言或行为告诉对方,而是单纯地开窗的这个窗来告诉对方。 因为从赌馆的那个角度,他的雅阁若窗门打开,是可以看到窗门的。 是开一扇表示单,开两扇表示双吗? 不知当时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或许是想对这种弄虚作假、处心积虑的人有所惩罚,又或许是对此人设计李襄韵、设计他们有所报复,反正他决定帮他一个倒忙。 遂用轻功飞身到墙顶的小窗边看了看隔壁雅阁。 得知孩童的最终结果是单数。 而他本就也只开了一扇窗,那岂不是阴差阳错告诉了那苏公子正确答案? 心念一动,他又伸手推开了一扇窗户。 也所幸推开了那一扇窗,不然,可能就错过了下方草丛里的那枚面人。 虽然,他整个茶楼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的人。 但是,至少他知道她还活着,这一点最重要。 而且,他也知道了该如何找她。 他想了想,她为何会出现在茶楼里,又为何会出现在他的雅阁外,想来想去,他觉得跟那个小女孩的目的可能一样,帮人作弊,毕竟她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会缩骨。 所以,他便来了赌馆,虽然他不知道,她帮的是苏公子,还是另外一人,但是,不要紧,赌局就两人,非此即彼,两人他都查便是。 ** 厢房里,弦音正在将袖袋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一个往外掏。 小衣服,钱袋,瓷瓶,耳环...... 就是不见那枚卞惊寒的面人。 是掉了吗?几时掉的?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厉神医的声音:“双儿。” 弦音怔了怔,说实在的,若不是敲的是她的门,她还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呢。 神医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想了想,既然神医姓厉,去了个厂头,改姓万,那她便也将聂字去掉耳头,叫双儿。 她开了门,“万大哥有事?” “走,快随我去天旺赌馆。” 弦音汗,又去赌馆? 还真爱赌啊,上午刚赌过,下午也不错过?这样的女人,她还真真是叹为观止呢。 “听说赌馆里来了一人,赌术了得,已几战几胜,无一敌手,而且他的赌注都下得非常之大,我就不信了,我有你,他还能赢?” ** 孩纸们放心哈,素子今天一定不做传说素,今天一定见面,九点还有更~ 2 第396章 (3末)【八千字毕】 管深、薛富、李襄韵在赌馆里找到卞惊寒的时候,卞惊寒已经连续让六人输得精光了。 看到他们家王爷坐在赌桌上龙章凤姿、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样子,面前银子银票散乱一堆,三人真是汗哒哒。 方才他们从医馆回到茶楼,茶楼掌柜说,他家主子让给捎话儿,说自己在对面的天旺赌馆,他们还不相信呢。 他家王爷几时会去碰赌这种东西? 来赌馆路上,三人还在说,会不会是茶楼掌柜听错了,又或者让捎话的还有别人,掌柜的搞混掉了?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是他家王爷没错。 他家王爷不仅赌,而且豪赌,赌注之大,让人咂舌。 李襄韵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周遭嘈杂的声音却是听得分明,她蹙蹙秀眉,低声问管深:“三爷可是身上带的银两不够?” 像卞惊寒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以她对他的了解,觉得他应该是哪怕手头上紧,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啊。 可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管深清清嗓子,低声回道:“没有,我们带的银票很充足,一半都未花出去。” “那三爷怎么......” “不知。” 他的确不知。 他们家王爷一直不走寻常路,而每走一步也必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静观其变就是。 见他们三人来了,卞惊寒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们坐。 三人怔了怔,所以,这是还不准备走,准备要大战到底? ** 弦音随着厉神医来到天旺赌馆的时候,赌馆里的人都在说这件事。 见到厉神医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呼。 “万公子来了。” “万公子,恭喜恭喜啊!” “万公子是不是来挑战那男人的?” “万公子来得正好,那人赌遍天下无敌手呢,就要万公子这样的来灭他。” “哟,万公子还带个小丫头呢,哪里来的小丫头啊?” “万公子还这么年轻,不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吧?我记得万公子也还没婚娶啊。” “我看是妹妹吧?” 厉神医跟大家介绍弦音:“是府里厨娘李婶的女儿,这不听说我上午侥幸赢了场赌局吗,非吵着闹着要过来看看、见见世面开开眼,我就带她来了。” 弦音只管跟着厉神医不做声。 是的,她现在是缩骨的状态,做回了小弦音的样子,是厉神医要求的。 她说,虽然她也是个女的,但是在所有世人眼里,她是男人,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大姑娘在身边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她昨日在赌场闹出那样的动静,今日在茶楼也没少露面,所以,安全第一,还是做个小孩子好。 不过,应她的要求,神医给她做了一张面皮。 她也不想露真面目给这些人,虽然只是她缩骨后的面目,总归谨慎为好。 “那位赌遍天下无敌手的高人呢?”厉神医问。 “在西面的包间里休息,等着人去挑战呢,可没人敢去了。” “走!” 厉神医带着弦音轻车熟路,直奔西面的包间。 神医走在前面进门,她护着脚脖的痛紧随其后,当前脚刚迈过门槛,坐在屋里的四人入眼,弦音呼吸一滞,一脚绊在门槛上。 卞惊寒! 2 第397章 这位是(1更) 若不是连忙扶住门框,她铁定摔个狗啃泥。 可是她的脚趾头哟。 那日在太子府踢门受的伤还未好全,如今又这般一踢,简直了,连带着脚脖子那里的伤口都痛得钻心。 手心背心都是冷汗,可是此时她却还顾不上这些,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卞惊寒。 为何他们会来了此地? 为何他们会来这赌馆? 所以,那个赌遍天下无敌手的男人,就是卞惊寒? 她又震惊又慌乱,还是厉神医回头扶了她的手臂:“没事吧?”她才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木事木事,他们认不出她呢,她戴着面皮呢。 见她站稳,神医便松了她的手臂,径直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一撩袍角坐下。 “听说这位公子赌术超群,万某特来讨教一二,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弦音也护着脚上的痛,一瘸一瘸走过去,坐在了神医的边上。 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抬眼,便撞上卞惊寒堪堪瞥过来的视线,四目相撞,她不动声色撇开。 才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 是因为裂迟刚解的原因吗?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旧是英气逼人、俊美得无法比拟,虽未看他,可他却在她眼角余光所及的范围之内。 她看到他在看她,她便看向其他三人。 管深和薛富还是老样子,两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神医身上,而李襄韵...... 让她意外的,李襄韵的眼睛竟还没有好。 “公子不说话,是不屑赐教吗?” 厉神医再度出声,将弦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面卞惊寒似是也才回过神的样子,唇角一勾,笑道:“哪里?听说今日万公子赢得大局,那才是赌术了得,所以,赐教二字断不敢当,切磋,切磋而已。” “公子如何称呼?” “韩。” 寒?弦音汗,这个男人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出来。 “韩公子,幸会。”厉神医抱拳。 卞惊寒也优雅地略略一抱拳,末了,忽然扬手一指:“这位是......” 弦音呼吸一滞。 尼玛,问她作甚?厉神医也没问他管深薛富、李襄韵是谁不是。 厉神医微微一笑:“这丫头只是来看热闹的,韩公子不必在意。” 弦音在心里默默地给神医点了个赞。 卞惊寒也未在她身上多问,而是问了神医另一个问题:“听说万公子是神医府的人?” 弦音眸光微微一闪,这男人聪明过人,不会已知神医身份吧? 后又觉得不会,神医平素乔装得那般滴水不漏,就连这赌馆里的人每日每日跟她打交道,都无人知晓,卞惊寒不可能知道。 厉神医回得也快:“不好意思,万某是哪里人似乎跟赌局没有什么关系吧?万某不是也没问韩公子来自哪里吗?赌桌上越赌服输,银两足够,不欠债不抵赖就行了,对吧?” 艾玛,弦音再次默默地为厉神医点了个大大的赞。 被如此一怼,卞惊寒也未见愠色,连丝毫尴尬之色都没有,反而轻勾了唇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非常认可地道:“对,万公子所言极是。” “那我们赌什么?”厉神医直奔主题。 “随便,韩某初涉赌场,对这些一知半解,听说万公子是此馆常客,经验老道,所以,一切听万公子的,万公子想赌什么,怎样赌,韩某一定奉陪到底。” 厉神医笑:“韩公子谦虚了,一知半解,还能无一敌手?” “不过乱拳打死老师傅,侥幸而已。”卞惊寒亦微微笑。 弦音坐在边上,听着两人的寒暄都替他们累,不过,她也没闲着,一直在想此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难道也是为神医而来? 可是他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为李襄韵?要找神医给李襄韵医治眼睛? 厉神医和卞惊寒的对话还在继续。 “当真听万某的吗?” “当然。” “好,那万某就恭敬不如从命,要不,就赌......”厉神医声音微顿,假装略一思忖。 其实,来的路上她们就已经说好赌什么了。 “就赌最最简单的,猜大小。”厉神医扬手指了指两人面前桌上的一个骰盅。 卞惊寒说:“好。” 见他答应得爽快,厉神医唇角一勾,起身将骰盅从桌上往自己面前一移,掀开看了看:“六粒骰子一起玩,一方摇骰,一方猜大小,十八点为半数,过半则大,未过半则小,每人一轮,轮流坐庄,先赌十轮,一轮的赌注是......” 眼尾一扫边上的弦音,厉神医胸有成竹道:“一千两银子,如何?” 管深和薛富大骇,连李襄韵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一千两? 一次就一千两!十次就是一万两!方才几十两一百两的,他们都就觉得太大,现在一下子就一千两,还一口气赌十次! 然,卞惊寒眼波都未动一下,说:“好!” “韩公子真是痛快人!”厉神医朝卞惊寒竖了竖大拇指,“那,谁先摇?” 问话的同时,厉神医脚下碰了碰弦音,提醒她要开始了,让她看好。 弦音正在神游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呢,压根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被这一碰,才回过神来。 听到神医道:“这样,韩公子方才也说了,自己初涉赌场,而万某我已是这赌场的老油条,客人为先,韩公子先摇坐庄,万某来猜大小,万某猜错,即付韩公子一千两,万某猜对,韩公子即刻兑现万某一千两,如何?” 卞惊寒含笑点头:“好。” 弦音却是小脸都白了,赶紧在桌下踢了踢厉神医的脚。 她忘了一件最最最要命的事啊,她的读心术,对所有人都有效,唯独对卞惊寒不行啊啊啊啊啊! 厉神医不知何意,侧首瞥了瞥她,而那方卞惊寒已经起身将骰盅移了过去,抓起,墨袖一扬,摇动,一阵清脆碰撞声之后,骰盅被扣于桌上,动作一气呵成。 略略垂目,掀起一尾缝隙看了看,卞惊寒抬眼,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万公子,请猜!” 厉神医做冥思状,眼角余光则是留意着身侧的弦音,因为来时她们已经说好,若是大,弦音看向大门,若是小,弦音看向窗。 2 第398章 我有办法(2更) 弦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见卞惊寒正好朝自己看过来,她也赶紧凝神望进他的眼底试了试,心想着说不定以前不行,今日突然就行了也不是不可能。 然,除了深邃如潭,她什么都没看到。 只得脚下又碰了碰厉神医,并看向她,想暗示她自己不行。 可大概是为了避嫌,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作弊,厉神医并不朝她看。 她一想,虽然她不朝她看,但既然在等着她给答案,那眼角余光也一定是瞥着她的,于是,她用头指了指门口,告诉她出去一下。 她必须将这个情况跟她说清楚啊,不然一下就一千两,一下就一千两,太可怕了。 然,就是她用头指了指门口的这个动作,被厉神医误解为她看向大门,遂唇角一勾,答案出口:“大!” 弦音:“......” 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冷汗涔涔,双眼盯着卞惊寒手中的骰盅,心里默念祈祷着:大,大,大! 卞惊寒微微一笑,扬手拿起骰盅,六粒骰子静陈。 众人全都看过去。 弦音只差站起来了。 六面点数快速一加。 十五!弦音呼吸一滞,所以,是小?她白着小脸看向厉神医,厉神医一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疑惑转眸,看向她。 【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大吗?怎么是小?】 让弦音抓狂的是,她能看到厉神医的心里,厉神医看不到她的,她无法跟她说明情况啊! 不行,再这样继续下去,厉神医肯定会输光光。 没有办法,她只得起身,刚准备说自己去一趟茅厕,蓦地想起自己一出声他们必定就能认出来。 就算贴了面皮,小弦音的声音就是小弦音的声音,她又不会口技变音,哪怕捏着嗓子,卞惊寒那种观察入微、心细如尘的男人也一定能识出来。 只得紧急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收住,什么都没说,就径直一瘸一瘸地出了门。 厉神医莫名,但是知道弦音如此举措必定事出有因,遂对着卞惊寒歉意一笑:“韩公子请稍候,万某看看小丫头去哪里?丫头年纪小,赌场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万某将她带出来,就得看好她,有个什么闪失,回去没法跟她家人交代。” 卞惊寒侧首,扬目看向走出门口,却并没有走远,就站在不远处等着的那一抹小身影,含笑点头:“万公子请!” “韩公子请放心,万某绝非因为输了一局就要逃跑,愿赌服输,这一千两银票,万某先付上。” 厉神医说完,将一张银票放在卞惊寒面前的桌上,这才拾步出了房间的门。 弦音见厉神医终于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将她一直拉到离房间比较远的隐蔽处,确定就算卞惊寒他们会武功也绝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距离,才低声跟厉神医道:“读心术读不出来此人的心里。” 厉神医惊讶:“为何?” 弦音皱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读不出他的,别人的都行。” “怎么会这样?”厉神医微微眯了眸子看着她,“难道人家是仙是妖不成?” 弦音当即从她的眼里读出了怀疑。 汗,竟然不相信她。 “我是真的读不出他的,你难道还怀疑我帮他不成?我跟他素不相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做什么要做这种事?” “好了好了,”厉神医不耐地将她的话打断,抬手扶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就找个理由不赌了,这一千两输就输了。” “可是我大话都说在前面了,要赌十轮的,哪能言而无信?这要是传出去,以后我还怎么在这赌馆里混?” 弦音汗。 心想,你不是连作弊都用上了,还在乎言而有信? 当然,她不敢说出来。 “那怎么办?” 厉神医咬唇想了想,眸光倏地一亮:“有了。” “怎样?” 神医刚准备说,男人低醇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万公子好了吗?” 是卞惊寒。 大概等得有些不耐,也出了房间,正长身玉立在门口的外面,黑曜一般的凤目映着半下午的阳光,微微眯着,看着她们这边。 “好了好了!”厉神医立即回道,末了,又转眸看向弦音:“走,我有办法。” 然后,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弦音莫名,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见她这般笃定,想她也定然是有把握,便脖着脚一步一步跟上去。 见她们回来,卞惊寒也未先进屋,而是就站在门口,让厉神医先进了门,然后又看向弦音,视线在她的腿上略一盘旋,问道:“小丫头的脚没事吧?” “能走就说明没大事。”厉神医回得快,也回得心大得很,一撩衣摆在原位上坐下来。 弦音也不能做声不是,反正神医也帮她回了,便低着头默不作声拾步进门,在迈过门槛的时候,胳膊上一暖,是卞惊寒的大手顺势扶住了她。 弦音心跳踉跄,原本还没什么的双腿反而有些发软,好在过了门槛,他就非常自然地松开了她。 弦音长睫颤了又颤,对着他略略一颔首,以示感谢,便跛着脚回到厉神医的边上坐下。 这厢卞惊寒也回到位子上坐好。 “继续?”他问向厉神医。 厉神医微笑点头:“当然。” 起身将骰盅拿到了自己面前,“现在该万某坐庄,韩公子来猜了。” 摇骰、扣桌,厉神医一套动作也是娴熟得很。 略略抬盅看了看里面的,她含笑问向对面的卞惊寒:“韩公子请猜。” 卞惊寒本是低垂着眉目静默,听闻此言,徐徐抬起眼,薄唇轻启:“大。” 厉神医脸色微微一滞,旋即又恢复如常,扬手拿开骰盅。 六粒的点数相加赫然是二十。 “韩公子又赢了,厉害厉害!”厉神医重新将骰盅扣上,推向卞惊寒。 末了,又自袖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起身递到卞惊寒面前。 弦音汗。 不是说有办法吗?这就是她的办法?办法就是继续赌运气? 又轮到卞惊寒摇骰了,他伸手攥上骰盅,厉神医忽然开口:“韩公子且慢!” 2 第399章 要教你吗(3更) 卞惊寒一怔。 不仅他,是所有人,全都疑惑看向厉神医。 厉神医看了一眼弦音,再看向卞惊寒,眉眼弯弯道:“方才小丫头之所以跑了就是坐不住,说太无聊了,要不这样,反正小丫头是万某的人,就让小丫头来替万某猜,韩公子不是也带了人吗?” 厉神医扬目看看管深和薛富:“就也让他们谁代韩公子来玩,如何?” 艾玛! 弦音眸光敛了敛,原来她想到的办法是这个。 她读不出卞惊寒的心里,就不让卞惊寒上。 她的读心术也就仅仅对他一人失效而已。 高! 弦音心里刚对厉神医的机智表示佩服,就听到对面卞惊寒的声音传来:“好,那韩某这边......就让她上。” 说完,侧首看向李襄韵:“襄韵,你来!” 弦音:“......” 汗那个汗啊! 尼玛,李襄韵是个瞎子啊,对她来说,还不是等于零。 厉神医唇角笑意微微一僵,似是也没有想到卞惊寒会这样安排。 “这样不好吧?让一个姑娘涉毒,韩公子看,这赌馆里面可都是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厉神医讪讪笑着解释。 “没事,那小丫头不也是女孩子?”卞惊寒一脸的云淡风轻,扬手指了指弦音,“不仅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小孩子呢,所以韩某这边若是派个大老爷们上,多少有欺小之嫌,而襄韵上的话,她们两人对弈才算公允,对吧?” 厉神医无言以对。 弦音更是无语得很。 如此一来,还不是又死翘翘了。 “好!就依韩公子说的。”厉神医笑容略显僵硬。 主意是自己出的,总不能又说作罢吧。 那厢李襄韵清润如珠的声音响起:“襄韵不懂这些,恐会将三爷的银子输掉。” “没事,输得起。”卞惊寒将手里的骰盅放到她的手上。 弦音心里嗤了嗤,没事,输得起,尼玛,有钱了不起啊! 看到两人这样,又听到他如此说,她真是觉得英雄气短得厉害! 尼玛,这读心术怎么就对他失灵呢,尼玛,李襄韵的眼睛怎么就还不好呢?不然,不然的话.....好想让李襄韵输得屁滚尿流啊,哎。 那厢李襄韵一脸的甜蜜,攥起骰盅,扬臂摇骰,扣盅于桌面:“请猜!” 弦音头疼得厉害。 无论古代现代,她对这个都毫无研究好吗? 完全没有头绪,完全不知道结果,让她怎么猜? 她求助地看了看厉神医,厉神医回给她一个【随便猜吧,听天由命】的眼神。 好吧,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看到边上放赌具的架子上有个花瓶,瓶子里插了几只石榴花,她起身。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跛脚过去,伸手抽了一只出来,然后一边回到自己位子,一边扯花瓣。 一瓣一瓣掰掉,心里默念:大,小,大,小,大...... 意识过来她在做什么,众人集体汗。 弦音自是看到了对面男人兴味的眼神,她也没办法,不是说交给天意吗?那就这样看老天给她什么答案。 当最后一瓣花瓣被她掰下,她的心里念到:大。 不能开口,她便用手指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大”字。 “大。”厉神医念出来。 那厢李襄韵唇角一勾:“襄韵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是大是小。” 边说,边将骰盅揭开。 弦音噌的起身,凑过去看。 五个三,一个二。 十七! 尼玛,竟然比十八就差了一点! 所以,什么狗屁的天意,天意就是要亡她! 见厉神医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千两银票,弦音觉得甚是甚是不好意思,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没事,输得起。”厉神医响亮逸出一语。 弦音怔了怔,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哦,对,就刚刚卞惊寒对李襄韵说过。 转眸看向对面,见卞惊寒面色如常,就像是没有听到,可唇角一点微弧,却告诉她,这个男人心情很好。 尼玛,可太难得见他心情那么好了!今日似乎自见到他,到现在,他一直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就是侥幸赢了些臭钱吗? 她就不信老天永远都站在他那边! 轮到她摇骰了,她从未摇过这玩意,以前在现代,朋友们一起去唱K,都是男孩子在玩这种的赌酒,她们负责当麦霸,早知道就也学一学了嘤嘤嘤。 手本来就不大,又缩了骨,一手都没能将骰盅拿起来,只得另一只手去帮忙。 好不容易拿起来了,一手拿开,另一手学着他们的样子猛地一扬臂,结果骰子不跟着蛊跑,尽数甩出,纷扬四飞,她一惊,慌乱之中,手里的骰盅也没拿稳,脱手而出。 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连边上的厉神医都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就要掉下来砸在头上,弦音吓得缩了颈,忽的一抹玄黑一动,滑凉的衣袖轻擦过她的脸,一只大手稳稳地接住了骰盅。 骰盅距她的头定然不到一指的距离,因为她感觉到了那只大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发顶。 是卞惊寒。 是他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起身、伸手,接住了骰盅,动作快如闪电。 弦音余悸在心,有些缓不过神来。 其余众人也是受惊不小,骰盅是瓷的,虽不大,却也不小,如果就那样砸在一个小孩子的头上,受伤不会轻,好在卞惊寒眼疾手快,才避免了一场意外,纷纷松了一口气。 “拿好了。” 低醇的嗓音就响在面前,弦音怔怔回过神,抬眸看向他。 “要教你吗?”她还未回应,然后就感觉到手心一凉,接着又手背一热,这个男人竟然将骰盅放在她手心的同时,大手直接裹了她的手背,握住。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手将管深薛富他们自地上拾起来的骰子投入盅中,然后便引着她的手猛地一摇:“这样摇,就不会掉,速度要快。” 对于他这样的举措,弦音完全猝不及防,她发现速度快的,不是摇动的骰子,而是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声声入耳,强烈地就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2 第400章 (4末)【八千字毕】 不止弦音,对于他的举措,其余几人也都甚是意外。 管深、薛富、李襄韵意外的是,且不说这个男人几时会有这样的耐心去教一个小孩这些,单说他生人勿近、不喜人触碰、也不会轻易触碰他人的性子,这种事情就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啊。 不过,依照他的性子,赌场都不可能来,现在不是也来了,还赌得起劲。 所以,定是有原因的吧,只是这个原因他们不知道而已。 而厉神医意外的是,怎么说,他们也是对手方吧,他教她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古道热肠呢,还是故意显摆? 弦音却没想那么多,也顾不上去想,只觉得自己不仅心跳,就连呼吸都失了节奏。 好在将骰盅扣在桌上,卞惊寒便放开了她,举步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示意边上的李襄韵:“可以猜了。” 李襄韵垂首静默。 弦音微微掀了一条缝隙瞅了瞅。 “大。”李襄韵抬起头。 弦音就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生无可恋地将骰盅揭开,她怏怏转眸,看向厉神医。 的确是大! 厉神医看完,也有些崩溃,抬手揉了揉额头。 那厢李襄韵因为眼睛看不到,就急急扯着卞惊寒的衣袖问他:“襄韵对了还是错了,是大吗是大吗?” 卞惊寒“嗯”了一声。 李襄韵当即就好激动的样子,虽然没有开心地手舞足蹈,甚至没有任何举措,但是那满面红光的小脸已经告诉了弦音她心里的喜悦有多大,毕竟这个女人稳重,不似她这种喜形于色的人。 弦音心里那个不爽啊。 可又没有办法。 厉神医自袖中又掏了一张银票出来交给卞惊寒。 弦音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如此一来,等于四千两银子输出去了。 上午虽说赌注是五千两,可是赌馆提走一千两,茶楼提走一千两,神医其实只得三千两。 如今四千两输出去,等于神医倒贴了一千出去。 还有六局,如果还是局局输,那就真的亏大了。 最可恨的是,自己又帮不上忙。 那厢李襄韵又开始摇骰子了,弦音只觉得那清脆的碰撞之声甚是让人心烦,蓦地一个抬眸,发现管深正略带着几分促狭地看着自己,他们的视线便不期然地对上。 那一瞬他的心里入眼,弦音呼吸一滞。 【王爷会武功,李姑娘虽然眼睛看不见,也会武功,他们可以用内力控制骰子,也可以用耳力听对方摇的骰子,这万公子和小丫头是怕要一输到底了。】 靠!弦音汗。 完全震惊,完全汗。 难怪一直输,她还想呢,就算赌运气也不应该局局错啊,尼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想起以前看的电视上,那些人耳朵一动一动通过听声音辨骰子,还以为是夸张表现,竟原来是真的。 这是欺负她们不会武功,这跟作弊又有什么区别呢? 愤然起身,她攥了一把厉神医的衣袖,然后又一瘸一跳地朝门口走去。 厉神医莫名,不仅她,大家都莫名。 厉神医起身,笑道:“小丫头定然是见输了,心里接受不了呢,毕竟就那么大一小屁孩,万某去看看,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没事,可以理解。”卞惊寒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神医拾步追了出去。 弦音怒气难平地等在方才站的地方,见厉神医过来,她便义愤填膺地将从管深眼里看到的那条心里告诉了她。 厉神医也很意外:“原来是这样。” 这厢,卞惊寒也起身:“本王去去就来。” 三人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见他出了门,也并非朝方才万公子和小丫头的方向去的,而是另一个方向,想来是去恭房。 这头,弦音跟厉神医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如何反败为胜? 神医提出,只能换一种赌项了,这种他们能控制能听,就算换第三方的人来摇也没用。 弦音觉得确有道理。 就在她们两人正在那里想,换哪一种对她们有利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厉神医......” “神医......” 伴随着呼唤叫嚷的,还有纷沓的脚步声。 厉神医和弦音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群人,直直朝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神医,神医......” 厉神医吓住:“什么情况?” 弦音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骇道:“不知道。” 见一群人饿狼一般扑过来,厉神医当即做出了反应:“跑!” 见神医扭头就跑,弦音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脚痛,连跛带跳地追了上去。 厉神医原本对这赌馆挺熟的,可能是因为情急慌乱,一下子发现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无路可走了,只得进了边上的一间房。 待弦音进去,她就“嘭”的一声将门关上,栓好门栓。 “这些人怎么知道我是神医的?”厉神医气喘吁吁。 弦音同样喘得厉害:“不知道他们为何知道?你不会怀疑是我说的吧?” “那倒没有。” 厉神医透过门缝朝外看,发现那些人已经追到了近前,她返身抵在门板上。 “若真的被他们发现我是神医,那我从此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走到哪里都别想。” 弦音也深深这样觉得。 昨日她就在神医府外面的树上呆了一会会儿,就亲眼看到一堆人来寻他,昨夜深更半夜都有来敲门的。 “那现在怎么办?” 外面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在拍门了:“神医,厉神医,麻烦神医开开门,救救老夫的儿子!” “神医,神医,我的丈夫才三十岁,已躺床上数月了,药石无医,我全家就指着我丈夫一人,没有他,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啊,请神医救救他吧。” “神医,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我娘养我那么大,我都还没尽孝呢,神医......” “神医......” “神医......” 大概是见拍门不开,他们又开始撞门。 弦音汗死。 “这哪里像是求人的姿态啊,这分明是土匪进村啊!” 神医瞥了她一眼:“别说别人,生死面前,谁都疯狂,昨日你的赖皮劲儿不比他们少。” 弦音:“......” 好吧。 “那现在怎么办?” 2 第401章 可以是你(1更) 厉神医靠在门后面,眉头皱成了小山。 “此事来得蹊跷,我敢肯定,外人绝对没有人知道我是厉神医。” “那他们......”弦音就不懂了。 “这些人这般一窝蜂过来,定然是有人安排的,而安排此举的人要不就是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神医,要不就是借围攻我,逼神医现身,毕竟我是神医府的人。” 弦音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打开门给他们说,自己不是神医?反正没有人确定你是不是?而且,也没有人见过神医。” “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肯定要逼出神医才会罢休,所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神医站出来。” “神医不是你吗?”弦音有些懵了。 厉神医看着她:“也可以是你。” “我?”弦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厉神医点点头,“如今也只能你帮我度过这个劫了,看在我给你解了裂迟的份上,你不会不答应吧?” “不是,”弦音还是没有搞明白,“我如何能成为神医?且不说我根本不会医术,就说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们也不会信吧?他们方才也已经看到了,我是小孩子进来的,我不可能再变成原本的样子。” “没事,只要想让他们相信,他们就一定会相信,毕竟是神医呀,在一个神医身上,起死回生都能发生,还有什么奇怪惊人的事不会发生呢?” “没懂。”弦音是真的没听懂。 “听说过驻颜之术吗?听说过返老还童之术吗?这些发生在一个神医身上,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弦音汗,总算明白了过来。 “所以,我其实并非小孩,现在之所以看起来是个小孩子,是因为我研制出了秘药,吃了以后返老还童了,是吗?” 艾玛,她想起了金庸笔下的天山童姥,是这个意思吗? “是。” 弦音依旧汗哒哒。 “这样他们也能信?” “想办法让他们信便是,现在就说你愿不愿意帮吧?”厉神医看着她。 “我......” 弦音不知该说什么,她并非不愿意帮,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救过她的命,若不是她出手解毒,她必死无疑,现在只是让她冒充一下她解决一下眼前的危机而已,又不是让她去赴死,她没有不帮的道理。 而且,她承认是神医,后面也好解决,这些人见过的神医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只要以后她不缩骨,就也没有人会认出她了,的确比面前的这个女人直接出去的强。 “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啊?” “这个简单,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现在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力,厉神医抵在门板上,都要被震开的样子。 弦音咬了咬唇,点头,又忽的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身上还中了一种叫三月离的毒,你能帮我解了吗?” 其实这件事她上午就想提了,但是觉得对方刚给自己解了裂迟,又马上提出另一个解毒要求,有得寸进尺之嫌。 而且,秦羌说过,这种毒只有三月满才是毒,平素跟正常无异,想必现在探脉什么的,也看不出来,她便没有说。 如今提出来,虽然有些跟她谈条件的意味,但是......她其实就是跟她谈条件哟喂。 “三月离?”神医看着她,眸色忽的转深,不知是怕被她读到了什么心里还是怎么的,扭头去看门缝外面,问她:“你怎么会中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毒?” 弦音没做声,这些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大概是我人品的问题吧。”弦音随便搪塞了句。 “什么?” “就是命不好的意思。” 厉神医又转回了头,看向她。 “这种毒平素不是毒,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好解,只有三月满,毒发时,看具体情况,才好配置解药,我答应你,到时定竭尽全力便是。” 弦音凝眸望进她的眼底。 厉神医也非常坦然地与她对视。 弦音收回目光:“好,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现在,你告诉我怎么做吧,再不出去,门真的就要被撞开了。” “嗯,你会读心术,到时候我会用心里告诉你。” 厉神医说完,就抬手“砰砰砰”地敲了几下门板,朗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想得神医治病的就静一静!” 外面瞬间四寂了下来,雅雀无声。 “不是神医不想出手救人,是因为神医最近刚食了自己炼制的返老还童丹,身子还在恢复期,不宜操劳,这样,你们依次排好队,我去拿笔墨纸砚过来,一个一个给你们记录下来,待神医三日恢复期过去,便一个一个给你们救治,如何?” 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相信,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而且,返老还童丹? 食了返老还童丹,身子还在恢复期! 所以,神医不是那个男人,而是那个小孩子? 众人震惊非常。 见外面的人都不做声不表态,明显还在怀疑,厉神医又继续道:“你们这样围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神医既然答应你们,就一定会兑现承诺。你们以为神医真能被你们困住?若是如此,她就不叫神医了,她随便撒一把毒,你们就会全部不省人事,她现在只是不想如此对你们而已,毕竟你们也是求医心切,可若你们一意孤行,惹恼了神医,那可是连三日后的救治机会都要丢掉,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外面众人闻言,就有些被吓住了。 弦音笑笑,“你倒是会编故事。” 厉神医瞥了她一眼:“你若是神医,整日被人追赶,如过街老鼠一般,你比我还会编。” 弦音汗。 这形容。 “过街老鼠是人人喊打,你是人人求之不得好吗?” “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厉神医趴在门缝里朝外看,不知忽然看到了什么,面色一喜,朝她招手:“机会来了。” 2 第402章 那就是她(2更) 弦音疑惑上前:“什么机会?” “来了一只狗。” 弦音汗,来了只狗叫机会来了? 神医转身,自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呐,这里有一包毒粉,你站在窗户那里抛给那只狗,它便会倒地昏迷,吓唬吓唬这帮人,看他们还信不信?” 弦音:“......” 好吧。 弦音拿着药粉走向窗边,故意清了清嗓子,见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她便扬手将药粉朝离窗边不远的那只狗身上一撒,那只狗抽搐一下,瞬间倒地。 众人大骇,纷纷后退。 厉神医趴在门缝上见状,连忙再度出声:“看到没有?骗你们没有?神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你们若还这样执迷,就真的再也没有被神医救治的机会了。” 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的那条狗,犹豫不决。 弦音站在窗口,又作势要向人群扬手,众人吓得惊呼声不断,连忙排队。 只刹那的时间,原本乱作一团的众人就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成了!”厉神医开心回头:“等会儿出去你就按照我的心里行事。” “嗯。”弦音点点头。 “对了,将这针袋先装着。” 自袖中掏出一个针袋递给弦音,厉神医便抽开门栓,打开了门,人群队伍瞬间传来一阵骚动,厉神医连忙出手制止:“站好!神医出来了!” 大家吓得赶紧不敢妄动。 厉神医出门。 将针袋拢进袖中,弦音跟在后面,后想起要看她心里,便强忍着脚痛越过她的身边,走在前面。 当她走出门,完完全全走入大家视线,众人再次传来一阵惊叹和唏嘘。 不少人还低低地交头接耳起来。 “还真是返老还童呢,看起来跟正常的小孩子无异。” “神医不愧是神医,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返老还童,当真当得起神这个字。” “可不是,这样的事情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吧。” 当然,也有人依旧表示怀疑。 “这世上当真有返老还童的吗?” “谁知道啊,以前又没有人见过神医,保不准是骗人的。” 弦音侧首看向厉神医。 厉神医给了她一个心里。 【队伍里顺数第三的那人,他右耳耳鸣严重,你走过去假装探探他的脉,然后示意我拿药给他。】 弦音会意,便严肃了小脸,一本正经走过去,朝第三那人伸出手。 是个中年男人。 似是有些犹疑,又有些害怕,弦音小眉头一皱,对方连忙将手腕递给她。 弦音装模作样地伸手探上去,也未做声,回头,示意厉神医。 厉神医连忙自袖中掏出一堆的瓶瓶罐罐,恭敬上前:“不知神医要哪个药?” 与此同时用眼神递了个心里给她。 【椭圆的那个小瓷瓶,一粒。】 弦音伸手,指尖从她捧着的那些瓶瓶罐罐上走过,最后落在那个椭圆的小瓷瓶上,拿出,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转身递给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依旧有些不敢接,磨磨蹭蹭接了又不敢送到嘴里。 厉神医在边上就不耐烦了:“这么多人看着,神医难道还害你不成?能得神医出手,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吃拉倒,还给我们。” 作势就要上前将药收回来,男子见状,连忙扔进嘴里,一口咽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见他怔怔懵懵的,忽然面色大喜,“扑通”一下跪于地上:“谢神医,谢神医啊,我这耳鸣已经困扰我数月了,严重得让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神医就一粒药就将其给治好了,多谢神医啊!” 全场再次传来一片低低的哗然和唏嘘,当然,也有议论声。 似乎大部分都信了。 弦音再度看向厉神医,厉神医略略挑了挑眉。 【必须彻底让这些人相信你是厉神医,我以后的日子才能安生,去,去到方才那只狗那里,然后拿出我出门前给你的那个针袋,取横排的第二根银针刺那狗一针,它便会立即醒过来,恢复生龙活虎。】 弦音汗死。 她又不会施针! 了然她的心思,厉神医又给了她一个心里:【没事,解药在针头上,让你施针只是做做样子,你随便刺狗的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刺它身上就行。】 弦音也是醉了。 好吧。 强自忍着脚痛,让自己步履如常,她缓缓踱步到窗外地上躺着的那只狗边上,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自袖中掏出那个针袋,打开。 按照厉神医说的,取了第二根银针,再然后,心一横,头皮一硬,就朝狗肚子上刺了过去。 那只狗瞬间弹跳而起,吓了她一跳,幸亏她早有心里准备,不然肯定会露陷。 见刚刚还悄无声息的一只狗,瞬间恢复勃勃生机,众人再次惊嘘。 果然是神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将银针放回针袋,拢入袖中,弦音起身。 这厢厉神医也出了声:“好了,方才说了,神医的身子还在恢复期,不宜操劳,有什么病都三日后再行给你们诊治,大家先在这里等等,我拿了笔和纸过来一一给大家做登记。” 说完,便示意弦音走人。 弦音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扬长离开。 可还未走多远,弦音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队伍中忽的有人冲出来:“厉神医,你不能走啊,我家儿子等不了三日了,今日你就得给他治啊!” 边叫嚷,边追过来。 此人一动,大家也纷纷乱了。 “我娘也等不住,三日太久了。” “我家的也是。” 然后就出现了最初的那一幕,所有人一窝蜂再度追过来。 弦音汗死,见厉神医拔腿就跑,她也只得跑。 与最初那一幕不同的是,方才大家是追他们二人,而此时,众人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 见神医一溜烟跑得不见了人影,她更是无语到了极致。 完全可以预料自己被这群人追上后会面临些什么,她只能拼了命地跑。 2 第403章 她的情(3末) 可她人小腿短不说,脚上还受着伤,哪里跑得过这群人,很快就被众人给堵住。 就在她欲哭无泪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阵衣袂簌簌的声音响在身后,她还未来得及回头望是谁,就感觉到自己胳膊一重,然后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被人给拧起,然后耳边风声呼呼,再然后就看到下面的那群人还在追着跑,可她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艾玛,是哪位天神救...... 熟悉的容颜入眼,她呼吸蓦地一滞。 赫然是李襄韵。 李襄韵出手救她? 就在她错愕疑惑之际,李襄韵已经带着她落于地面。 因为眼睛看不见,李襄韵左听听,右听听,问她:“神医没事吧?附近可有隐蔽之地?” 弦音怔了怔,除了胳膊被她攥得有些痛,脚伤跑得有些痛,其余没事。 环顾看了看,见还是在赌馆里面,隐蔽之地没有,不过边上倒是有好几间空的,类似方才神医跟卞惊寒赌博时的那种包房。 毕竟还在赌馆,她也恐那群人再找过来,便拉了拉李襄韵的衣袖,带着她进了边上的一间包房。 这厢,管深跟薛富站在厢房外面,看着那群疯狂追出去的男男女女,完全震惊得回不过神。 厉神医竟然是个小孩子! 救他们家王爷的厉神医竟然是个小孩子! 哦,不对,不是小孩子,是返老还童! 这世上竟真有返老还童之术? 而且,还童后的厉神医还是个小女孩,那没还童之前,岂不是女人?他们还一直以为是个男人呢,竟然是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不对,这个小女孩,就在不久前还跟他们一间厢房里,跟他们王爷对赌。 “王爷呢?”回神过来的两人同时出声。 如此劲爆的消息,如此让人震惊的消息,方才那般精彩的一幕,他们家王爷竟然给错过了。 也不知道听到这些,他们家王爷会有何反应,想来就算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得知这些,也会很惊愕吧? 毕竟,厉神医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可是救命恩人的事。 再者,他前来此处,应该也是为了寻厉神医吧,帮李襄韵看眼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竟然让他们这样给碰个正着了。 就在两人激动得难以自抑之际,瞥见玄袍如墨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走出,步履从容稳健朝他们这边而来。 两人大喜,皆迫不及待迎上去。 “王爷,看到那个神医了,就是那个给王爷解毒的厉神医,王爷知道吗?那神医竟然是个小孩子,不对,不是小孩子,是返老还童的小孩子,小女孩。” “是啊是啊,王爷肯定想不到,就是方才跟王爷对弈的,陪那位万公子一起的、王爷还教她摇骰子的那个小女孩,她居然就是厉神医。” 两人兴奋地说着,本还想讲讲方才神医一药治人耳鸣,一针将狗起死回生的风采,却听到卞惊寒“嗯”了一声,面色淡淡,口气也极为清淡,问道:“人呢?” 管深和薛富汗。 就这反应?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深感意外。 “方才神医遭到了许多人的围堵,李姑娘上去解围,带着神医离开了,想必甩开了那些人,她们一会儿就会回来。” “去看看。”卞惊寒依旧神色不明,话落,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 管深和薛富又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拾步跟上。 在他们二人看不到的方向,卞惊寒唇角一勾,多日来高悬的一颗心也彻彻底底放下来。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就在赌馆院子里的树上,清楚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来找神医的人都是他所为,是他让人散布的消息,说厉神医在天旺赌馆。 方才他离开了一会儿,就是让人将这批人带进来。 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确认那位万公子是不是厉神医。 上午发现那个面人后,他来到这赌馆,得知今日大赌的两人一位苏公子,一位万公子。 他让人分别查了这两人。 苏公子就是一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父辈经商。 而万公子的身份就有点意思,是神医府的家丁。 一个家丁竟然如此豪赌,不过,听说此人好赌,而且十赌九赢,所以,会有这般跟身份不相配的举措也算正常。 但是,此人是神医府的人,就冲这一点就让他怀疑,怀疑那丫头帮忙作弊的不是苏公子,而是此人。 听说此人好赌成性,他便设赌引他前来。 他果然来了,还带着那丫头。 虽然那丫头是一张陌生的脸,应该是戴了面皮,但是,他还是一眼将她识了出来。 门口见到屋里坐的是他时,那一刻的慌乱,一脚踢到门槛上时,那龇牙咧嘴的小表情,还有她的脚伤,不是她,又是谁? 还有,她一直不做声,连猜大猜小时,都不开口,宁愿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个“大”字,是怕她一出口,声音就暴露了是她吧? 那丫头会一直跟着这位万公子一起,才让他怀疑此人会不会就是厉神医。 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她会如此帮此人,甚至让对方知道了自己会缩骨,还去茶楼帮对方作弊,那么,此人多半就是厉神医了,因为她有求于此人,所以才甘心拿一些东西交换。 但是,他要确定。 因为,他不知道那丫头身上的裂迟有没有解。 方才借教她摇骰子的机会,他有探过她的脉搏,脉搏是正常的,但是,裂迟这种毒,不发作的时候,脉搏也看不出。 他只有确定了万公子是厉神医,他才能放心,那丫头跟神医在一起,想必毒已经解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解,他知道谁是神医了,就能有办法让他解。 事实证明,他猜测的没有错。 万公子就是厉神医。 虽然方才的那一幕欺骗了众人,大家都以为那丫头是神医,但是,他清楚那丫头是谁,也很清楚,她根本不懂医术。 那治狗、治耳鸣之人的医术又从何而来?只能是万公子教她的,他们定然在房间里就商量好的,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商量的,就像不知道赌局上,他们二人密谋了些什么战略战术一样。 这些不重要。 他们密谋了,也是局局输,因为他们不会武功,而且,他又一直见招拆招,那位万公子想要她跟管深或者薛富赌,他就偏不如他的愿,故意派李襄韵上。 ** 这厢,厢房里。 李襄韵摸索着一把拉了弦音的手:“在下李襄韵,能不能请神医帮个忙?” 弦音一震,请她帮忙? 难怪会救她突围呢,原来是有求于她。 她堂堂拥寒门门主,能有什么事请她帮忙? 哦,不对,她现在是神医,是厉神医,突然变了身份,她还真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求神医帮忙,是帮忙治眼睛吗? 刚准备开口问她什么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出声,此人也是见过弦音的,而且此人心思细腻,难保听不出她的声音。 想了想,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了几声。 李襄韵震惊了。 完全难以置信:“神医是哑巴?” “呃,呃呃。”弦音点头。 艾玛,好想笑怎么办?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还能好好说话吗? 李襄韵看不到,听到她如此,秀眉就蹙了:“神医都能起死回生,还能返老还童,有如此通天的本事,怎会自己患了哑症......” 尼玛,医不自治这个词没听说过啊? 弦音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摊开她的手掌,用食指的指尖一笔一划在她手心上写道:“我这哑症只是暂时的,这几日刚食了返老还童丹,那丹药有些副作用,暂时导致了失语,过几日就会好。” 李襄韵一字一字辨,毕竟是有武功之人,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弦音写完,她就一脸恍悟,也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弦音又写:“多谢姑娘方才的出手相救,不知姑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是治姑娘的眼睛吗?” 反正关于这个女人的眼睛,她也了解不少,比如,是试药中毒所致的盲症,这一点就够她装逼的。 谁知,李襄韵摇头。 “不是这个,我的眼睛没关系,很快就会痊愈,而且我也不想它那么快就好。” 哦? 弦音有些意外。 宁愿瞎着,不想复明? “神医有所不知,我这眼睛是为了帮一个男人试药中毒所致,所以......神医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李襄韵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她想过了,像厉神医这种人,虽用药返老还童成了孩童,却毕竟是阅历丰富的成人,也阅人无数、深藏不露。 这种人,性情不定,见死不救的名声早已在外,就算她帮她突围了,她会不会帮自己,那还是一说,只有以交心的方式跟她靠近,获得她的好感和信任,才有胜数。 弦音自是听懂了她的话,虽然她说一半留一半的。 她的眼睛是帮卞惊寒试药中毒所致的失明,所以,她就要瞎着,让卞惊寒时时刻刻记住她的恩她的情,是这个意思吗? 2 第404章 圆一个谎(1更) 弦音弯了弯唇,这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爱治不治啊,真要她治,她还得想办法搪塞呢。 如此甚好! 伸出手指再写字:“那么,姑娘到底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呢?” 也不知是怕她不答应呢,还是不太确定能不能说出来,李襄韵似是有些犹豫。 抿唇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就是想请神医帮我圆一个谎。” 谎?圆谎? 弦音微微一怔,莫名。 再写:“什么谎?” “方才我跟神医说的我给他试药的那个男人,前一段时间中了一种叫裂迟的毒,然后,有人给他解了毒,我骗他说,是我找神医帮他解的。” 弦音震惊。 是真的震惊。 虽然这个女人曾经故意将她当成管深,跟她晒了半天的幸福,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她还是有些清高的、孤傲的,而且,特别懂进退、知分寸,就是心思特别玲珑,深知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的人,这种谎,她竟然也能跟卞惊寒撒? 不过转念一想,是了,为何不能撒?知道真相的,就三人,一个她,一个李襄韵自己,一个厉神医。 她应该死了,厉神医又寻不到,那这世上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她自己一人,这样的谎,为何不能撒?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厉神医吧?当然,还有她。 弦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她自己不让卞惊寒知道这一切的,不让他知道是她弄的解药,那,这个功劳随便谁拿去,都应该跟她没有关系不是,可为毛心里就是那样不爽呢? 真的,很不爽,哪怕是管深拿了,薛富拿了,她都没有这么不爽。 见她没反应,李襄韵又接着道:“这个男人现在也在这家赌馆里,就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男声蓦地响起:“原来你们在这里。” 弦音心口一撞,李襄韵面色一滞。 是卞惊寒。 墨袍轻荡、脚步翩跹,拾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管深和薛富。 卞惊寒神色还好,而管深和薛富一进来,就盯着她看,从头到脚地看,那眼神,又是敬畏,又是好奇。 弦音不动声色,想必她这个返老还童的老妖婆刷新了他们二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李襄韵凭着感觉对着卞惊寒的方向打了声招呼:“三爷,这位就是......” “大名鼎鼎、叱咤江湖、可遇不可求、其实连可遇都很难可遇的厉大神医,对吗?”卞惊寒微微笑,直接将李襄韵的话打断。 末了,对着弦音微微一鞠:“方才不知是神医,失敬之处还请神医海涵。” 弦音还未做出回应,李襄韵先替她开了口:“神医她......因为服的丹药的缘故,暂时不能说话。” “哦?”卞惊寒挑眉。 管深和薛富惊讶。 不过听说是暂时性的,他们也表示理解。 “三爷上次中的裂迟之毒,就是神医帮解的。”李襄韵又赶忙提醒卞惊寒。 只有她自己知道,与其说提醒卞惊寒,不如说,提醒神医。 因为她方才还未来得及说那个男人是谁。 卞惊寒眸光微闪,再次对着弦音优雅一鞠:“终于有机会亲自对神医说声谢谢了,谢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弦音环顾了一圈屋内,见也没有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便拾步朝卞惊寒走过去。 李襄韵虽看不到,但是凭着耳力已有所感,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拉了弦音手臂。 “请神医在我手上写吧,我帮神医传达。” 弦音怔了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担心她在卞惊寒手心写字呢。 这个女人还真多虑了,这种时候,唯恐卞惊寒识出自己,她是避之不及呢,怎会主动跑去他手心写字? 她不过是走向门口,想出门找个沙子地写而已,可能卞惊寒正站在对门的位置,她误会了吧? 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就起了一分戏谑之心。 她微微一笑,如李襄韵所愿地握起她的手。 却是一笔一划写道:“姑娘眼睛看不见,让姑娘传达,很是不便。” “没关系,我会武功,虽然失明,却并未有多少影响,能为神医效劳也是我的荣幸。”李襄韵回得也快。 如此盛情,还真是难却呢。 好吧。 弦音看了一眼卞惊寒,在李襄韵手上再次写道:“请问这位公子身上的裂迟之毒真正是何人解的呢?姑娘可有药方否?若有药方能否借我一看,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此毒的解药,都只差一步功亏一篑。” 弦音写完,李襄韵的脸色就白了。 而这时,卞惊寒也开了口,“神医说什么?” 李襄韵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该如何回答卞惊寒,也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面前的女孩,她想求她,求她先帮她圆谎,这些话私下里再说。 可卞惊寒在等着她,所有人在看着她,她无法跟神医打商量,不做声又不可能,方才可是她自己说的,自己会武功,自己很乐意效劳的。 “神医说......公子客气了。” 略一沉吟,她如是出口,与此同时,重重握了一下弦音的手。 她想过了,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个,无非就是在跟她提条件,意思就是,若要她帮忙圆谎,就得给她看裂迟解药的配方。 虽然她没有,但是,先稳住再说,她握一下她手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可以,可以给配方给她看。 李襄韵的暗示弦音又岂会不懂?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般能骗敢骗!她哪里来的配方? 略略一挑眉尖,弦音将手自李襄韵掌心抽出来,故意朝卞惊寒摇摇头,表示不对,李襄韵说的不对,然后,举步走向管深,朝管深伸出手。 管深心跳踉跄,又激动又莫名:“神医这是......” 弦音干脆直接握起他的手。 刚准备摊开来写,就听到卞惊寒微凉的声音传过来:“神医虽返老还童,却终是男女有别,外面有沙地,神医不如去外面沙地上写,如此一来,大家都能看,无需任何人传达,岂不更好!” 2 第405章 来得正好(2末) 管深闻言,眼帘一颤,赶紧将手抽了回去。 弦音也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强人所难,上次,她身为吕言意的时候,那身肉色衣服已经将他吓出了心里阴影,不能再作孽哟喂。 遂依照卞惊寒所言出了门。 李襄韵面薄如纸,走在最后面,心下忐忑不安。 走到院子里,弦音拾起一根小木棍,躬身在院中的沙地上写了起来。 李襄韵眼睛看不到,只听到木棍在地上一声一声划过的声音,心里急死,强自让自己面色如常,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身侧管深:“神医写了什么?写了什么话?” 管深犹豫了一下,见卞惊寒长身玉立在那里,目光只落在神医的身上,并无任何反应,他才小声将地上的字,一字一字念出来。 “大概是姑娘的眼睛看不到,所以没有明白我写的话,我写的并非‘公子客气了’!” 李襄韵呼吸一滞。 那厢卞惊寒已开口:“那神医实际写的是什么呢?” 弦音便用鞋子将写的字抹掉。 再写:“我问,我几时救的公子?” 管深和薛富错愕。 卞惊寒眼波微动。 李襄韵看不到,心里就如同小猫在挠,又如同小鼓在捣,又是急,又是慌,只得再问管深:“神医写什么?” “神医问,她几时救的三爷?” 李襄韵脚下一软。 所幸她是有武功之人,紧急稳住,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不买账! 就在她心下慌乱地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卞惊寒的声音传来:“神医何出此言?” 这句话也问出了管深和薛富心中的诧异和不解。 弦音又“沙沙沙”写起来:“我食了返老还童药,此药副作用很大,不仅让我暂时性失语,也让我的记性很不好,老忘事。” 原来如此。 管深和薛富恍悟释然。 卞惊寒眼带笑意:“竟是这样。” 李襄韵看不到,但是,听卞惊寒的语气还不错,有些意外,又绷着一颗心问管深:“神医说什么?” 管深将弦音在地上写的字复述了一遍,李襄韵这才面色一松,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弦音虽没有看李襄韵,却也知道她的一颗心定是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的大起大落,唇角一勾,她继续写。 “你们还记得当时我是如何救公子的吗?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我有没有开药方?药方是怎样的?” 管深见反正每次李襄韵都要问,所以这次弦音一写完,他就念给李襄韵听了。 李襄韵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看来,还是想要解药的配方呢! 有所求也好,就怕油盐不进,有所求她就大可以放心了。 遂也未等卞惊寒出声,她已先微微笑着开了口:“这个问题就只能襄韵能回答神医了,因为当时三爷在昏迷,管深和薛富二人又出门去寻神医没有回来,只有襄韵一人在。” “当日情况是这样的,襄韵跟三爷在客栈,襄韵的一个大夫朋友托人过来告诉襄韵,说是神医在清风楼跟人谈生意,襄韵闻言就赶快赶过去了,说实在的,在知道神医是这般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襄韵还真的有些不相信,叱咤江湖、天下医者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厉神医,竟然是一个小孩,但是,当时,三爷危在旦夕,襄韵不信也没有办法,神医实在是太难找了,只能姑且相信,襄韵求神医出手相帮,神医起先不答应,后来襄韵又跪求了神医很久,当时,襄韵都快绝望了,神医终于勉强答应,神医随襄韵去了客栈,并未开什么药方,就是喂了一粒药丸给三爷服下,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靠,听到这里,弦音心里真是卧槽卧槽的。 跪求了很久!都快绝望了! 这女人的戏可真多,尼玛,如此能怎么不上天啊? 真是她现在不能变成吕言意,不然,她就直接让她打脸啪啪啪。 刚想着还得再捉弄她一下,这厢卞惊寒出了声:“没想到那时神医已经返老还童了,对了,神医连裂迟的解药如何配都忘了吗?” 弦音非常郁闷地点头,然后俯身写道:“就是忘了所以才问你们,这两日又有一个中了裂迟之毒的人来找我帮解毒,可是,我忘了如何配解药了,结果.......哎。” 弦音刚一写完,有两人变了脸色。 一人是卞惊寒,一人是李襄韵。 所不同的是,卞惊寒变脸,是因为听她这话的意思是,神医没有解药,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如何配解药。 所以,她身上的裂迟之毒还没有解? 而李襄韵变脸,是因为她也猜到了来找神医的那人是吕言意,那,那人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活着,如果活着...... 那她岂不是还是要穿帮?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位被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医也没有裂迟的解药。 没有解药,那女人就算暂时被她用药延续生命苟延残喘,最终,还是一个死字。 想到这里,她又面色转霁,唇角轻扬。 就在这时,管深不经意的一个转眸,突然发现卞惊寒不对。 只见他微微佝偻着身子,脸色苍白,额上大汗直冒。 管深大骇:“三爷。” 快步过去:“三爷怎么了?” 弦音和薛富也发现了卞惊寒的异常,弦音呼吸一滞,薛富也骇然上前,李襄韵虽看不到,但是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卞惊寒只手撑着管深,喘息得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管深吓住,连忙喊弦音:“神医,神医快看看王爷怎么了?” 管深也是一时急慌了神,原本一直三爷三爷的,此刻王爷二字直接就脱口而出了也浑然不觉。 而弦音比管深好不到哪里去,更是慌乱无措得很。 她.....她不是神医啊! 如何能帮他看? 就在这时,正好看到厉神医从院子里的垂花拱门进来,似是在寻她,她眼睛一亮,撒腿就跑了过去。 “来得正好,快救人!”压低声音急急道了一句,她就拉了厉神医的胳膊,也未给厉神医反应的机会,直接拉攥到了卞惊寒他们面前。 2 第406章 往坑里跳(1更) 管深和薛富都急死,见弦音过来了,各自连忙朝边上让了让:“麻烦神医快看看。” 弦音将一脸懵逼的厉神医朝前一推,厉神医猝不及防,差点撞在卞惊寒身上。 管深和薛富莫名。 厉神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是汗得不行,回头拿眼看她,当然,也是拿眼跟她说话。 【你有没有搞错?别忘了刚刚我可是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些人的魔爪,你这个时候让我出手看病,那先前所做的岂不是都白搭?你这是将我朝火坑里推啊。】 弦音才顾不上这些呢,眉眼弯弯朝她讨巧一笑,又指指卞惊寒,示意她快点。 厉神医很是无语。 气结了一瞬,剜了她一眼:【不看】。 转身,作势就要离开,却是再次被弦音一把攥住,再次将她推向卞惊寒。 管深和薛富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们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眉来眼去,就是不去他们家王爷看病。 “敢问神医,你们在做什么?” 管深实在看不下去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卞惊寒。 李襄韵站在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卞惊寒情况怎么样了,也是急得不行,却也只能干着急。 弦音见管深和薛富都看着自己和神医,满脸满眼的一言难尽,她只得松了厉神医,拾起地上的小木棍,准备告诉管深薛富他们,自己食了返老还童药,不宜操劳,而此人也会医术,所以就让此人替她给卞惊寒诊治,可是,还未躬身写,脱了钳制的厉神医作势又要逃跑,被她再次眼疾手快地抓住。 管深薛富他们看着,她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扒了厉神医的手,也在她手心上写字。 【你若不救此人,我就将你才是神医,而且你还是个女人的事说出去。】 厉神医汗,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说过你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弦音眸光微闪,故意摆出一脸的坚定和决绝。 其实,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也就那么一写,若这个女人真的不救,她也不会真的做得出出卖她的事。 厉神医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算你狠!】 往回走了两步,蓦地想起什么,又脚步一顿,扭头瞪她:【你们什么关系?此人跟你什么关系?】 弦音见迟早也瞒不住,只得在她手心写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救人,后面我再跟你细说。】 厉神医剜了她一眼,才老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往卞惊寒他们这边走。 管深和薛富一直傻眼地看着她们两人,就如管深所问的那样,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她们两人唱的是哪一出? 一直拉拉扯扯,像是一直在交流着什么,却又一直没有听到一个人说话,厉神医不说话也就算了,因为暂时失语,可是万公子也不说,就一直在那挤眉弄眼干瞪眼。 是怕说什么被他们听到了吗? 好在两人似是最终达成了一致,朝这边走过来。 “让开让开,让我看看!”因为心中有火,厉神医一过来就没好气地嚷嚷道。 管深和薛富只得又朝边上让了让,心中却还是疑惑得紧,为何神医自己不看,要让这位万公子看? 疑惑归疑惑,却终是有个人出手不是,也好过方才两人推搡来去,就是不救人。 厉神医不悦地撩起卞惊寒一截袍袖,伸手探上他腕上的脉门。 卞惊寒微微转目,看着她,静静看着她,在厉神医凝神细探的时候,突然开口轻唤了一句:“厉神医。” 厉神医没好气地“嗯”了声。 嗯完惊觉过来不对,慌错抬眸,看向卞惊寒。 对上卞惊寒似笑非笑、幽深如潭的黑瞳,她眼帘一颤,又转眸看向身后,身后是管深和薛富一众震惊的目光,包括弦音和李襄韵。 疯了! 厉神医只差扇自己嘴巴了。 方才,方才她都做了什么? 这个男人喊厉神医,她说“嗯”? 她......她...... 弦音对她的举措,也是惊得差点下颚掉下来。 尼玛,前不久还各种机关算尽让大家以为她才是神医,现在人家喊神医,又本能地答应得那么好,真是自己要往坑里跳,谁也拉不住啊! “你才是厉神医?”卞惊寒再度开口。 厉神医脸色眸色一冷,将手自他腕上拿开:“你故意的是不是?” 卞惊寒微微勾了勾唇:“故意什么?没病故意装病吗?脉搏神医也探过,我可是的确不舒服。” “我说的是,你喊我厉神医,是不是故意的?” “难道喊错了?”卞惊寒不答反问。 事到如今,厉神医也不想再抵赖,而且,她前后一想,觉得今日自己被那帮人围堵定然也是这个男人所为。 “是,我是厉神医,你想怎样?” 管深和薛富完全傻眼。 李襄韵身子一晃,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卞惊寒微微笑:“神医放心,我们并无敌意,我们也断不会对外人讲您是神医的事。” 厉神医自是不信,回头看向弦音,又想起弦音读不出这个男人的心里,只得收了视线。 管深和薛富仍旧不信,特别是管深。 他看看厉神医,又看看弦音,再看看李襄韵,最后看向卞惊寒,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三爷会不会搞错了?当日李姑娘见过的,可是返老返童的神医......” 管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心里窝着火的厉神医没好气地打断:“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治病救人也得顺应天命,哪有什么返老还童?也就你们这些愚蠢之辈才会相信!” 啊?! 管深震惊。 薛富错愕。 李襄韵一张脸就像是被大石碾过,面薄如纸。 “那......那......”管深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当日在清风楼谈生意,后随李姑娘去客栈给三爷解裂迟之毒的神医......” “本神医从未去过清风楼,也从未去过什么客栈帮人解毒,更从未见过你们口中的什么李姑娘!” 管深和薛富再次震惊不已。 李襄韵脚下一软,终是站立不住,连忙伸手扶了边上的墙,才稳住自己。 2 第407章 咒她死(2末) “神医不曾给三爷解过毒,那,三爷的毒又是谁解的?”管深彻底懵了。 不仅他,薛富也懵。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看向李襄韵。 李襄韵微微抿着唇,不做声。 “是吕姑娘。”卞惊寒的声音骤然响起。 几人一震,包括弦音。 “吕言意吕姑娘?”管深犹不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卞惊寒“嗯”了一声。 弦音轻轻攥了袖襟,很是意外,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知道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李襄韵扶着墙,强自镇定,却依旧难以抑制心底深处腾起的慌乱。 管深跟薛富二人面面相觑,有些缓不过来。 吕言意? 竟然是吕言意那个女人给他们家王爷解的毒? 怎么可能? 吕言意怎么会有解药? 卞惊寒眼梢一掠,瞥过弦音,问向厉神医:“吕姑娘来找过神医吧?她身上的裂迟解了吗?” 众人再次震惊。 管深和薛富震惊的是,吕言意竟也中了裂迟吗? 而弦音和李襄韵震惊的是,这个男人已经知道她是如何拿到的解药吗? 厉神医何等聪明之人,自是也猜到了这个男人口中的吕言意就是弦音,回头瞪了弦音一眼:【原来这一堆事都是因你而起的。】 弦音眉心一跳,连忙回了个乞求的眼神给她。 求她不要将她推出去了。 厉神医剜了她一记,当即扭回头去回卞惊寒:“是的,你们说的那什么吕姑娘是来找过我。” 弦音汗。 虽然她方才是威胁了她,可那也就那么一说而已,神医您老人家不至于这般睚眦必报吧? 正心下慌乱之际,又闻卞惊寒问:“吕姑娘人呢?” 她的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甚至都做好了心里准备,厉神医会扬手指向她,却只闻见她道:“死了。” 弦音意外。 管深、薛富、李襄韵浑身一震。 死了? 吕言意死了? 李襄韵反应最大,还出声跟厉神医确认了一遍:“神医是说吕言意吕姑娘死了?” “是啊,我没有裂迟的解药,她肯定是死了。”厉神医摊摊手回道。 弦音长睫轻颤。 尼玛,咒她死? 不过,咒得好!总比将她推出去,说,呐,她就是吕言意,她就是缩了骨的吕言意要强。 李襄韵没再做声,心绪却已然大动。 管深忽然恍悟:“难道吕姑娘身上的裂迟是为了给三爷拿解药所中?” “嗯,”卞惊寒点点头,眼角余光又瞥过弦音,“她咬了我一口,吸入我的血让自己中的毒,我虽不知道,她是如何跟秦羌拿到的解药,但是,我却很清楚,秦羌给她的解药只有一粒,她给我食了,她自己没有。” 管深和薛富再次震惊不已。 确定是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几时变得这般无私无畏了? “那李姑娘为何要说是厉神医......” 管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襄韵低低一叹打断:“算了,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反正你们都知道了,也不算我违背了对吕姑娘的承诺,是的,三爷是吕姑娘救的,但是吕姑娘不想让三爷知道,吕姑娘非要我帮她撒谎,就说是我去找厉神医来救的,所以我才......” 2 第408章 遇上故人(1更) 李襄韵的话说完,管深和薛富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直至此刻,他们也终于相信是吕言意那个女人救了他们家王爷,因为不仅他们家王爷说是如此,此刻,李姑娘也证实了此事。 只是,他们还是很唏嘘,唏嘘他们最讨厌的那个女人会有如此感人的行径,也唏嘘李姑娘竟然这般忍得住,帮那个女人骗过了所有人。 厉神医无心这些,一脸的无谓。 卞惊寒面色无波,秋水淡淡。 弦音却是惊呆了。 被李襄韵话的内容惊呆,也被这个女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惊呆。 哦,不,她本来就瞎。 非要? 这个女人竟然说,是她非要她撒谎? 弦音微微摇了摇头,简直叹为观止,真的,她还真从未见过如此能编、如此能骗、如此能装无辜、如此会揽功、如此会推卸责任的人。 她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听到厉神医说没有裂迟的解药,说她肯定已经死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大言不惭的,毕竟她死了,谁又知道真相如何呢,还不是由着她编。 弦音心下愤然,为这个女人的一而再再而三。 正懊恼自己此刻是弦音,而不是吕言意,那厢厉神医开了口:“我没功夫听你们在这里探讨真相,你的病还要不要看了?不看我走了,我忙得很。” 她是对卞惊寒说的。 卞惊寒再次轻撩袍袖,将腕递给她:“有劳。” 厉神医重新伸手探上他腕上的脉门。 片刻之后,眉心微拧。 还是同方才一样,脉象急乱,却又探不出任何病症。 这对她来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多少疑难杂症,仅仅通过望闻,她都能瞬间找到病症,何况切脉。 可此刻....... 扭头吩咐弦音:“双儿,速去神医府将药房里面进门第二个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的一瓶药丸给我拿过来。”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出手救人,这些年她“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的名声早已在外,她也无所谓,但是,有一点她喜欢,攻克她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 见厉神医是为了救卞惊寒,弦音自是跑得飞快,也顾不上脚痛。 反正神医府离这赌场近。 刚跑到门口就被卞惊寒喊住:“你就不怕出门碰到方才那群人,将人当成神医给瓜分了?” 弦音脚步一滞,是哦,在那些人看来,她是神医呢,想想方才他们饿狼扑食一般,她就有些后怕。 那怎么办? 弦音回头看厉神医。 管深先出了声:“要不,奴才送她去吧,她人小个儿轻,奴才可以挟着她用轻功走屋顶,不走正路.......” 他的话还未说完,卞惊寒眸光如刀,已凉飕飕射过来:“就你主意多!青天白日的,飞檐走壁,若被人家看到,就算不觉得你挟着她男女授受不亲,也定会以为你拐卖哪家小孩。” 管深:“......” 连忙闭了嘴。 卞惊寒又转眸看向神医,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神医的府上吧,也方便神医救治......” “我看你话那么多,且中气十足得很,要不咱不看了,反正你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厉神医当即回之以建议,将他的话打断。 这次轮到卞惊寒瞬间噤了声。 众人汗。 特别是管深和薛富,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他家王爷被人一句话制住。 弦音心里都有些想笑,就喜欢看傲娇的男人被人噎死吃瘪的样子哈哈。 厉神医再次回头吩咐她:“走赌馆后面,有小路通往神医府。” “好。”弦音拾步出了门。 弦音走后,厉神医让卞惊寒到一处椅子上坐下来,又再探了探其他部位的脉门。 管深不知道卞惊寒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裂迟的毒已经解了,最近也没有受伤,他实在想不到会是什么原因。 忽的,他眉心一跳,难道...... 他侧首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李襄韵:“李姑娘,吕姑娘当时有没有跟你说过是如何拿的解药,不会解药有问题吧?而且,她救人是好事,为何不敢让三爷、还有我们知道,还要李姑娘帮她撒谎?” 李襄韵闻言,唇角微微勾了勾,摇头:“吕姑娘没有讲如何拿的解药,也没有讲为何不让大家知道是她救的人,但是,你也不可因此就轻易怀疑吕姑娘的居心,吕姑娘都甘愿自己中毒,想必是绝对不会害三爷的,对吧?总不可能行的苦肉计,目的是不让大家怀疑她。反正,我是相信她的,不然也不会帮她撒谎,我觉得,就算解药有问题,那她也定然是被别人骗了或者利用了而已。” 许是眼睛看不到,李襄韵说话的声音就有些把握不了轻重。 管深说的时候,就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可李襄韵说的时候,虽然也压低了声音,屋子里的几人却都能听到耳里。 管深汗哒哒,在她说“你也不可因此就怀疑吕姑娘的君心”的时候,他就想碰碰她,提醒她声音小点,却发现卞惊寒已眸色微厉朝他们二人瞥过来,他便也不敢动。 虽然他方才说了什么这个男人没有听到,但是,从李襄韵的这句话里,大家都能想到他说了什么吧? 见卞惊寒薄唇轻启,似是正要说他们,他连忙将头勾了下去,却是听到另一道声音先卞惊寒的声音响了起来。 “原来是你们呀!” 声音来自门口,很熟悉的女声。 屋内的几人全部一震,包括卞惊寒,和李襄韵,甚至包括厉神医。 所有人全都循声望过去,就看到身姿婀娜、轻纱掩面的女子落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吕姑娘......” 管深和薛富同时惊错出声。 李襄韵身子一晃,难以置信。 卞惊寒凤眸微眯,唇角几不可察的弧光点点。 厉神医抬手扶额,无语问天。 弦音径直上前,将手里的瓷瓶递给神医:“双儿说自己出门不方便,恐被人生吞活剥,让我帮她将解药送过来给神医,没想到竟遇上故人。” 说完,便含笑朝卞惊寒打了声招呼:“三爷”,然后是李襄韵,“李姑娘”,还有管深和薛富,她也一一点头。 2 第409章 猝不及防(2末) 那一声“李姑娘”让李襄韵心惊肉跳。 幸亏是那么多人在,不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鬼了? 厉神医不是说自己没有解药,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吗? 为何,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听她方才跟厉神医说的那话,显然她就住在神医府里面。 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过来自己被厉神医骗了。 或许厉神医并不是有心骗他们,只是那么随口一句玩笑,可是,可是她就是信了,然后就......就...... 现在只希望这个女人什么都没听到,大家也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然,没有希望。 卞惊寒主动提了。 “吕言意,能再见到你,真好!” 弦音汗。 这样的开场白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啊。 不仅她意外,管深、薛富和李襄韵也是震惊不小。 几时听到过这个男人说这种话? 从来从来没有过。 就算这个女人舍身救过他,他的那种性子,那种高高在上、清冷孤傲、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可事实就是他说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让大家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他又坐在那里,微微扬目看着弦音,说了第二句话:“本王中毒是中毒,难道你中毒就不是中毒?你做什么要那么傻?” 弦音眼帘颤了颤。 心底又汗了汗。 要不要这样啊? 要不要让她这样措手不及啊? 而且,自称本王是什么鬼啊?不打算隐瞒身份了吗?枉大家三爷上三爷下的啊。 弦音下意识地看向厉神医,厉神医在倒手中瓷瓶里的药,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似是对他们的事根本不关心。 “我......咳咳......”弦音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一时间心里兵荒马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忽的想起,尼玛,明明自己是有备而来的,怎么的就变成自己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了? 遂腰杆一挺,眉眼一弯,朝卞惊寒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王爷言重了言重了,王爷救过我性命,我不过知恩图报而已,王爷不必放心上,完全不必放心上。” 弦音发现,自己说完,卞惊寒的脸顿时就冷了几分。 弦音不解,尼玛,自己这样的反应有哪里不对吗?难道也要像某女一样,顺着他的话去矫情、去造作、去邀功、去饱含深情地说“不,我并不觉得自己傻,为了王爷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那她还真不是那一款。 还未做出反应,李襄韵忽然上前一步笑着出了声:“吕姑娘可知道,为了帮吕姑娘,我今日可真真成了罪人呢?” 弦音一怔,又来? 挑挑眉:“哦?” “嗯,”李襄韵轻叹:“那日我猜出是吕姑娘所为,也猜出吕姑娘不想让大家知道,而且我想,吕姑娘如此所为一定是有吕姑娘的原因,所以,我才帮吕姑娘隐瞒,骗大家说是神医解的毒,本是出于好心,没想到今日不仅碰到了神医,吕姑娘也出现了,你说,我.....我这......我这岂不是成了大骗子?” “原来是这样,”弦音点点头,然后十分恳切地说道:“那真是多谢李姑娘了,多亏李姑娘能猜会算,哪怕双目失明、哪怕不在现场,都能猜算得如此准确,还那般舍己为人,我还一直担心若我死了王爷会有什么心里负担呢,幸好李姑娘将解毒这件事揽了过去,没事没事,大家不会觉得李姑娘是大骗子的,就算觉得,也只会觉得我非要让李姑娘成为大骗子的,罪人是我才对。对了,李姑娘如此会猜,正好神医不是还没查到王爷病因吗?李姑娘且猜猜看,王爷到底是为何身体不适啊?” 2 第410章 代价太大(1更) 李襄韵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一张脸更是白到透底。 她想过这个女人会不卖她面子,甚至可能会言语上让她下不了台,因为以前,这个女人就没有跟她客气过,何况今时今日,但是,那都是私底下,或者说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管深在的时候。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当着卞惊寒的面,这个女人还会言语如此惊人。 竟然......竟然让她去猜猜卞惊寒是为何身体不舒服! 不仅李襄韵,薛富和管深亦是震惊到不行。 他们震惊的,不仅仅是这个女人的“什么都敢说”,他们更震惊的是,两个女人的对话里所说明的意思。 李襄韵说,猜出救他们王爷是吕言意所为,也猜出吕言意不想让大家知道,而且她想,吕言意如此所为一定是有吕言意的道理,所以,她才帮吕言意隐瞒。 猜出、猜出、她想...... 所以,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猜测,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从吕言意的话里也不难看出,李襄韵所为,她毫不知情。 没有跟李襄韵共享秘密,也没有李襄韵先前所说的“非要”,一切也都是李襄韵见事情败露后脱卸责任的说辞。 他们太意外了,真的,特别是管深,特别特别意外。 在他的眼里,李襄韵又怎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她虽只是一个奶娘的女儿,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又自小跟卞惊寒和卞鸾以及不少王爷公主们熟识,得大家另眼相看,身份并不轻,也养成了几分清高的性子,何况,如今还手握拥寒门,她又何至于会做出如此低级之事? 这般想的,还有李襄韵自己。 她当日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做出这种让自己被动的事? 想她李襄韵何时这般难堪过,竟被这样一个女人搞得无地自容。 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好了,论长相,这个女人一脸红斑,几乎等同于毁容,整日还得以轻纱掩面,论身份,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漂泊,也定然没有什么好的身世去,而她,是拥寒门门主啊。 但是,那个男人似乎看不到这一切。 “吕言意,能再见到你,真好!” “本王中毒是中毒,难道你中毒就不是中毒?你做什么要那么傻?” 或许这样的话,从别的男人口中说出,并没有什么,但是,她却是清楚得很,这样的话,从卞惊寒的口中出来有多难。 他几时对她说过这种情话? 从来没有过。 也就是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为何要来此地,为何要来寻厉神医? 原来,都是为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他知道是这个女人救了他,他知道这个女人中了裂迟,他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来寻厉神医,他知道一切。 他早就知道一切。 那她还在这里各种编说辞,各种自圆其说,各种...... 想想都觉得丢人。 难怪,她说什么,他都不做声,没有疑问,没有探究,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管深都困惑颇多,问她这问她那,而他是当事人,却完全局外人一样,就听着她随便说,或者,压根就没听她怎么说。 是等着她谎言被拆颜面扫地的这一刻吗? 还是说随她自生自灭,随她说什么,他都不在乎?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最初的时候,他直接拆穿她,在她说,是她找的厉神医过来救的他的时候,他就拆穿她,也好过今日这般山穷水尽。 太狠了! 她一心一意为他,难道他就不曾考虑过一丝一毫她的颜面? 他就没有想过,她会出丑、她会丢脸、她会抬不起头吗? 微微弯了弯唇角,她没做声。 她无颜以对,也无言以对。 她能如何回答这个女人? 再各种找说辞,各种狡辩?或者斥责这个女人言语过分、跟她吵起来? 没有用,都没用的。 前者,只会让自己更加难看,而后者,那个男人也定然不会帮自己。 何必! 怪只怪自己当日一时情迷心窍,现在想想,只剩懊悔。 像卞惊寒这种男人,连将拥寒门的令牌给他,他都不为所动的人,就算真的是她去找的神医救的他,又能如何? 最多也就是一个心存感激罢了。 为了这份感激她撒了这般一个大谎,代价太大、太不应该了。 见李襄韵面薄如纸、浑身薄颤、一声不吭,弦音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反正,真相昭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卞惊寒的身体。 转眸看向厉神医:“神医,王爷到底怎么了?” “我这不正在看吗?”厉神医瞪了她一眼:【还求我不要将你推出去,自己变身变得那叫一个快。】 弦音汗。 亦是回了一个眼神给她,并且用眼尾扫了扫李襄韵,然后皱眉,咬牙切齿,意思就是,她是气不过李襄韵的表现,所以,才会变身前来。 厉神医嗤之以鼻,拿眼剜她:【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弦音自是不承认,摇头,拿眼斜她,意思她胡说。 厉神医刚准备再度个眼神给她,卞惊寒骤然出了声,声线绷得有些紧:“请问神医是眼睛不舒服吗?” 厉神医:“......” 弦音:“......” 卞惊寒又微微冷峻着一张脸,指了指神医手里的那粒药丸:“这药是给本王食的吗?” 厉神医这才想起正事,自瓷瓶中倒出一粒药给他:“是的,这药丸可以让脉象更加清晰,你先食下,过会儿我再给你切脉。” 卞惊寒接过药丸,两指捻起看了看,送入口中。 等待的间隙,他突然转眸问弦音:“你身上的裂迟都解了吧?” 弦音还未回答,厉神医已当即出了声:“没解你们现在还能看到她?” 厉神医语气不好,卞惊寒却笑了,垂眸浅笑,眼角眉梢都是点点笑意,没有做声。 “时间差不多了,药效应该出来了,让我再看看!”厉神医再度伸手探上卞惊寒的脉搏。 2 第411章 跟你不同(2更) 奇怪的是,脉搏依旧急乱,却也依旧探不出所以原。 怎么会这样? 厉神医皱眉,犹不相信,再探。 结果还是如此。 索性也不探了:“看不出你什么问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众人汗。 卞惊寒更是无法接受:“连厉神医都看不出,这世上还有另外的高明吗?” 弦音也觉得是。 轻轻拉了拉神医的衣袖,央求她救人。 厉神医就无语了,拿眼剜弦音:【不是我见死不救,是的确看不出来。】 剜完干脆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她:【你不是会读心术吗?看看,看看,仔细看看,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弦音汗。 卞惊寒唇角笑意微凝。 眸色转厉,扫了二人一眼,不冷不热开了腔:“既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也不急在一时,神医此时看不出,或许过段时间就可以看出来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 想住到她神医府不成? “本王相信神医。” 厉神医挑挑眉,点头:“好,等下次有缘再见的时候,我一定给王爷再行诊看。” 抱拳一揖,厉神医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众人:“......” 经过李襄韵身边的时候,厉神医忽然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打量了李襄韵一眼。 “奉劝这位姑娘一句,那种强行抑制复明的药用得多了可不好,可能会让你最终想复明的时候再也复明不了了。” 李襄韵脸色一白,厉神医拾步继续往外走。 屋内几人震惊。 管深和薛富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李襄韵,有些回不过神来。 弦音也是意外得厉害。 虽然,不久前以为她是厉神医的时候,李襄韵跟她说过,不是让她治眼睛,因为这双眼睛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失明的,但是,她以为只是不治而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不治,这个女人竟然还服用抑制复明的药物。 李襄韵紧紧攥着手心,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没想到这一点不堪也让人这样直白地揭露了出来。 弦音转眸看向卞惊寒,还以为他会看李襄韵,却不曾想,直接撞上他凝着自己的黑瞳,她呼吸一抖,连忙将视线撇开。 见厉神医已经出了门,她赶紧追了上去。 “万大哥等等,万大哥......” 厉神医停住脚,回头。 弦音护着脚痛跑到她面前,微微喘息:“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那你要我怎样?”厉神医没好气地道。 弦音抿了抿唇,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想啊,就连你都看不出来的问题,别人肯定更是看不出来,若他真有个什么,那我岂不是白救他了?” “你白不白救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那也等于你白救我了呀。” 厉神医:“......” 这什么逻辑? 见厉神医冷着脸抿着唇不做声,弦音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就当我求你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 弦音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一叶情的关系?不对,是两夜。 “他救过我的命......”想来想去,弦音想到这一句。 “不,你爱他。”厉神医说得直白,也说得笃定。 弦音汗。 “爱”这个字......也未免说得太严重了吧? 她爱吗?她问自己。 她不知道。 “你若爱他,我便想办法救他,你若不爱,我便不管。”厉神医再次言简意赅。 弦音抬手扶额,这......这...... 这条件也未免...... 而且,她爱不爱,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她们两人这两日关系发展迅速,但那主要还是建立在各自的秘密都被对方知道了的基础上,她还不至于对她那么好吧? 弦音抬眸想去看她的眼睛,想看看她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却是被她别过脸去,而且作势又要走。 弦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胳膊拉住。 好吧。 “我爱。” 不就是说两个字吗?又不会掉块肉。 反正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什么秘密都没有,缩骨术她知道,读心术她也知道。 “那便让他一起回神医府吧。”厉神医没有将脸回过来,在弦音看不到的方向略略垂眸,神情寂寂。 弦音回屋通知了几人。 卞惊寒说,一堆人都去神医府不妥,反正此次来午国的任务已经完成,让薛富和李襄韵先回大楚,他留管深在旁伺候就行。 在卞惊寒带着管深离开的时候,李襄韵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大概是感觉到大家都停住了,李襄韵又不开口。 管深和薛富对视一眼,便出了门,弦音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自是也紧随其后。 “说吧。”卞惊寒长身玉立,声音寡淡。 李襄韵弯了弯唇。 “如果我没有猜错,三爷是装病吧?” 她记得以前八公主卞鸾不想学琴,曾找冯将军拿过一种药,就是可以让自己脉搏急乱,却又让太医看不出任何病症的药。 “那又如何?”卞惊寒也未否认。 果然如此。 李襄韵唇角的笑意忽的就放大开来:“那三爷觉得自己跟襄韵有什么区别?不错,襄韵的确是骗了你们,可三爷不也同样骗了他们?三爷跟襄韵其实是一种人。” 卞惊寒轻嗤了一声,“那你的意思,吕姑娘跟你也是一种人了?因为你骗了我们,她也骗了我们不是。” 李襄韵呼吸一滞,又听得他道:“骗,有很多种,我们跟你不同。” 我们?李襄韵脸色一白。 卞惊寒已拾步走出去。 ** 到了神医府后,厉神医给卞惊寒和管深各安排了一间厢房,让他们有什么需要就跟弦音讲,说自己有事要忙便离开了。 管深本还想问弦音神医府里有没有那种一进两卧的厢房,或者是主房带偏房或是带耳房的那种厢房,因为卞惊寒身体不适,他们如果分开两间房子,怕若有个什么危险,他不能及时知晓,可话还未开口,就看到卞惊寒眸光凉飕飕地瞥着他,那眼神就只有四个字:你还有事? 他幡然醒悟。 “奴才......奴才.....先回房收拾一下,若有什么需要再跟吕姑娘说。” 说完,一溜烟出了门。 弦音汗。 见屋内只剩下她跟卞惊寒两人了,顿时就有些尴尬,她清清嗓子:“其实,我也是才来神医府两日,要不,我去让双儿过来吧,那小丫头今日王爷也见过的,她对神医府比我熟悉。” 弦音作势就要出门,被卞惊寒一把抓了胳膊,将其扯回厢房的同时,扬臂“嘭”的一声将门挥闭。 2 第412章 好好说话(3更) 那一声“嘭”就像是撞在弦音心头,让她浑身一悸,待反应过来,卞惊寒已经将她抵在了门后面。 “你......”弦音吓得不轻,见他的俊脸蓦地逼近,还以为他要亲自己。 却又见他的脸在距离她方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薄唇轻启:“那小丫头是个哑巴,诸事多有不便,本王不要。” 温热的气息喷打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弦音长睫颤了颤,微微绷直了声线:“王爷读过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书中没有说过,不可笑他人缺陷,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仪。” “本王不是笑,是不要,本王只要你。” 弦音长睫颤得更厉害了,一颗心也是跟着抖了几分。 “行,不叫她便不叫她,王爷先放开我说话。” 两人这样的姿势,她几乎都有些站立不住。 卞惊寒并未动,低垂着眉眼,黑眸如墨,深深地攫着她。 “为何要救本王?为何不惜自己中裂迟也要救本王?” 弦音汗。 又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了吗?因为王爷......” “就因为本王救过你的命?”卞惊寒打断她的话,眸色变得深沉。 弦音想了想,“也不仅仅是。”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王爷裂迟之毒加重,是我一手造成的,若我.....若我不自以为地给王爷解什么毒,王爷又何至于会昏迷?” 卞惊寒似是对她的这个答案越发不满意,轻蹙了俊眉,甚至大手一把扯了她脸上的面纱,并抬起她的下巴,薄唇蓦地覆了上去。 弦音呼吸一滞,瞳孔剧烈缩敛。 意外的是,他只是唇面贴着唇面,轻轻蹭了蹭。 “那你为何不说,如果本王当时就告诉你,本王根本没有碰书房的门锁,你又怎会自以为是地给本王解毒?” 微哑的声音自两人相贴的唇瓣逸出。 “所以呢?”其实,弦音的脑子已经基本上停止了思考。 “所以,不是你的错。” 弦音“哦”,感觉到唇上有些痒,连带着一颗心都像是被轻柔的羽毛刷过,酥酥麻麻得厉害,她伸手推他。 “救了本王,你为何要逃?” 弦音真是醉了。 这个问题不是也已经说过了吗? “因为......”不想让王爷有心里负担几字还未出口,又被他出声打断。 “到底是不想让本王有心里负担,还是本王让你有心里负担了?” 卞惊寒薄唇轻擦着她的唇面,哑声呓语,馥郁幽兰般的气息钻入她的呼吸,弦音发现自己毫无抵抗能力。 脑子极为缓慢地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的确,是后者。 是他让她有心里负担了。 就比如现在。 “咱们能不能......好好站着......或者好好坐着,再好好说话?” “不能。”卞惊寒回得干脆。 “可是......”弦音皱了皱眉头,一双翦水秋瞳里早已染上了一层迷离薄雾,“可是我脚痛......” 卞惊寒这才脸色微微一变,将她放开。 就在弦音刚觉得自己脱了桎梏而松一口气的时候,骤然腰上一重,他又再次将她朝自己面前一扣,抱了一个满怀。 弦音汗,正准备说话,他又松开了她,然后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弦音慌乱地看着他。 他与她对视了一眼,迈开长腿走向房中的桌边,将她放在软椅上坐下,蹲身便去看她的脚。 “别看。”弦音本能地就将右脚往后缩。 却是被他的大手捉住。 “本王发现,那个叫双儿的小丫头,今日似乎也有些跛脚。” 卞惊寒口气清淡,似是就那么随口一说,弦音却是听得心头一撞,差点闭气。 艾玛,忘了这茬。 连忙解释:“嗯,听她说,是因为踢到门槛上了,脚趾头受伤了,我是脚脖子,今日在君悦茶楼,为了给神医办点事,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混蛋给摆了一道?” “是本王。” 弦音一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难以置信:“你?” 连王爷都忘了说。 “嗯,”卞惊寒点点头,轻轻撩起她的裤管,“本王就是你说的那个挨千刀的混蛋。” 弦音:“......” 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你就是南阁的那个混.....客人?” “嗯。” “那......”弦音简直不能再震惊,“那.....李襄韵有没有被蚊子咬?”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弦音忽的就捂嘴乐了。 “哈哈,没想到是她。” 脚脖上一层一层缠好的绷带入眼,卞惊寒皱了皱眉,“听到她被蚊子咬,你似乎很开心。” 其实他皱眉是因为她的伤,可他正好说这么一句,在弦音眼里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敛了笑,轻嗤了一声:“我知道王爷不开心。” 卞惊寒抬眸盯了她一眼,知道她误会了,低低一叹。 “是,本王不开心,本王早就应该想到,会用这些奇招损招五花八门招式的人,是你,又何至于会伤了你?” 伸手准备解伤口上的绷带,被弦音攥了手臂:“已经上过药了,没事。” 卞惊寒其实是想看看伤得多重的,那样的金蚕细丝,如果跑得快,整个脚脖割断都是有可能。 这是怎样的阴差阳错? 不过见她能走路,也算稍稍放了几分心。 “我很好奇,李襄韵怎么会被蚊子咬呢?她怎么会碰那只耳环呢?那只耳环是我的,又不是她的。” 弦音的心思跟卞惊寒的显然不在一个界面,她还兴奋在李襄韵被蚊子咬那个点上。 “是你的?”卞惊寒有些意外。 “是啊,就戴过一次,王爷应该知道的,就是那日去秦义府里戴过一次。” 卞惊寒眸光微敛:“那副四叶草的耳环?” “四叶草吗?”弦音怔了怔。 伸手自袖中将剩下的那一只掏了出来,看了看,“艾玛,还真是四叶草,买的时候也没怎么细看,就见这幅比较低调不夸张,随手拿了,我一直以为是一朵小花呢,王爷眼力和记忆力真厉害。” 卞惊寒没做声。 那日,她醉得不省人事,他夺了她的第一次。 后来,他盯着她看了那么久,别说她的耳环是怎样的,就连她下巴和脸颊上被胭脂点了多少个红点,他都清清楚楚。 2 第413章 间接表白(4末) “王爷还没告诉我李姑娘为何会碰那只耳环呢?” “她说那耳环是她的。” 如今想来,变形得那么厉害,也应该是她用内力捏的,不然,他也不会识不出来。 弦音笑着摇摇头:“她还真喜欢将什么都往自己头上揽。” 卞惊寒没做声,眉眼低垂,将她的裤管放下来。 弦音又以为自己的话惹他不高兴了,便闭了嘴。 索然无味,双手一拍椅把手,起身:“好了,若王爷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回房了,王爷看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需要人也可以吗?”卞惊寒还保持着只腿半蹲的姿势,微微扬了脸,问她。 “什么?”弦音一时没听懂,第一次以一个俯视的姿态垂目看着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婢女吗?”她问。 不是管深在的吗? “你。”卞惊寒起身。 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一立,瞬间就让两人的情形和气场发生了巨大变化。 弦音不得不抬头看向他:“我怎么了?” 她以为他是一句话没说完。 卞惊寒黑曜一般的凤目紧紧攫着她,薄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伸手探进广袖,摸到她不小心掉在君悦茶楼下的那个面人,刚准备拿出来给她,陡然想起,那应该是属于聂弦音的东西,而不是吕言意的,故又放了回去。 弦音一直等着他的那句话,一直在看着他,自是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见他将手探进袖中半响,却又空手拿了出来,甚是疑惑,笑道:“听双儿说,王爷今日赢了神医四千两,还以为王爷要给点赏银我呢。” “满脑子就知道银子!”卞惊寒冷嗤,“本王是胳膊上被你咬破的那个伤口有些痒,挠挠而已。” 弦音汗。 好吧。 忽然想起他来神医府的目的。 “王爷现在感觉还好吗?可有什么不适?” 卞惊寒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开口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让秦羌给你解药的?” 像秦羌那种男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做出让步的,必有所得,或者必有所图,才可能给出解药。 弦音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大,眸光微闪。 “我骗他,说我是十一爷的人,我跟他保证,日后只要不是对十一爷不利的,其余的我都可以帮他。” “这样他就信了?” 弦音点点头:“信了,不然王爷的解药哪里来的?” 她自是不会告诉他自己让秦羌知道了缩骨的秘密,也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被三月离所控的事。 卞惊寒凤眸微眯,犹在怀疑。 弦音连忙又道:“我也觉得解药来得太容易了,当时甚至都不敢给王爷吃,后来想,王爷都那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死马当活马医了,恐解药没用,或者有什么变故,我才又在房间里泼粪,又将王爷衣服晾在窗外的,就是想亲眼确认一下王爷是不是没事。”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好一个死马当活马医。” 弦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哈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讪讪笑了。 几时见过她这般娇憨可爱的样子,卞惊寒喉头一动,伸手就将她拉向自己。 弦音骤不及防,直直撞上他胸膛,惊呼一声刚想弹离开,腰身已被他的大手扣住。 “王爷......” “不要投亲了,跟本王回大楚吧。” 弦音一震,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水眸懵懵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脑中都在想着他话的意思? 被她舍身相救感动了? 因为有过那种关系,要对她负责? 或者,算是间接表白? 一时间心里面有些兵荒马乱。 良久的静谧,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弦音咬了咬唇,开口:“谢王爷,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不行,我已经拜厉神医为师了,准备好好跟着她学医术。” 不想跟他说,自己要解身上的三月离,她找了个理由。 而且,若她跟他回大楚,秦羌肯定就会让她听命于他,让她办事,就算她解了身上的三月离,秦羌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不想跟秦羌有牵扯。 在神医府将身上的三月离解了,秦羌也寻不到她,自然就会作罢。 卞惊寒眸光深沉了几分,垂目凝在她的脸上:“若本王不答应呢?” 弦音本想回他,由不得他,可又不想跟他吵架,索性什么都没说,保持缄默。 可她的沉默才真的惹恼了他,落在她腰身上的大手猛一用力,将她更紧地扣向自己:“说话!” 如此动作,让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她清晰地听到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进耳里,也清晰地感觉到他抵在她腹上的某一处正在急剧地发生着变化。 这些感官刺激都让她心惊不已。 不敢再激怒他,也不敢乱动,绷着身子,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薄颤,她只得暂行缓兵之计:“这些.....这些可以明日再说吗?” “明日?” “嗯。”弦音被迫窝在他的怀里点点头,浓重的鼻音里也蕴了一抹微嘶。 卞惊寒眸色晦暗炽烈,又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将她放开,转身走到桌边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喝了几口。 “你先回房吧,有事本王会叫你。”将杯盏放下,他微微喘息道。 弦音如蒙大赦,自是跑得飞快。 ** 好在后来卞惊寒也没有找过她,晚膳是单独端到各人的厢房里用的。 用过晚膳,弦音沐浴完就爬到了榻上。 可是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干脆披衣下床,在桌边静坐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一团乱,又想起一些事,她起身将衣服穿上,拉门走了出去。 所幸厉神医还没睡。 当她敲开厉神医房门的时候,厉神医正在食夜宵。 似是榴莲羹,因为她最怕那味道,对其特别敏感。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弦音点点头:“有事。” 神医便将她让进了屋里。 毕竟双方都是女人,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2 第414章 那什么药(1更) 这是弦音第一次进厉神医的厢房,对眼中所见甚是意外。 她一直以为像神医这样的人,房间里一定很奢华,低调的奢华那种,或者,瓶瓶罐罐宝宝贝贝的东西很多,可是没有,都没有,若不是早就知道这是神医的房间,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房间一切非常简单,甚至比她厢房里的布置还要简单,就床、矮榻、桌椅,还有一些家具等,也没有什么瓶瓶罐罐,颜色基调也很暗,比男人的房间还要男人。 “何事?”神医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自己则是坐回到桌对面的椅子上继续食她的榴莲羹。 浓郁的榴莲味扑鼻,弦音强忍住胃里的翻涌。 除了榴莲羹,她发现桌上还有一壶酒,壶盖已经拧开置在边上,想来是神医准备喝的。 弦音又有一些意外。 毕竟她知道神医是女人。 一个女子,深更半夜,也没有什么下酒菜,就吃着榴莲羹喝酒? 隐约觉得厉神医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独饮,或许烦心,或许伤心吧? 毕竟自己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什么故事,本想通过读心术看看她的眼睛,无奈她一直低敛着眉眼。 而且,她也觉得不经对方同意,就这样贸然去探知别人心底不想为人知的秘密,是对人的不尊重,不好。 所以,她的视线也故意不落在她的身上,一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假意盘旋在屋中的摆设上。 不知找个什么话来说比较好,搜肠刮肚,终是找到一句:“喝酒对身体不好。” 厉神医怔了怔,拿瓷勺的手微微一顿,显然没想到她开口说的事情是这个,抬眸瞥了她一眼:“我是医者还需要你来提醒?” 好吧? 弦音挑挑眉。 舀了一勺榴莲羹送入口中,厉神医又道:“说你的事吧。” 看着那白白黄黄的羹露,弦音又觉得胃中一阵作呕。 她真是不了解这东西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身边有几个朋友特别钟爱,穿越到这里,她也已经见过两个人喜欢了。 一个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一个就是午国太子秦羌。 那日太子府办宴,每个桌上的果盆里都摆着一只榴莲,一直被那气味熏着,她午膳也没有吃多少。 清清嗓子,弦音才开口:“我过来找神医,是有几件事想请神医帮忙。” 神医眉眼低垂,继续吃的她的东西,没做声,听着。 “一件就是,请神医不要告诉别人我中了三月离的事,特别是卞惊寒,另外就是,我跟卞惊寒说,我已经拜神医为师了,请神医能帮我圆这个谎,我现在不想跟他回大楚,一来,我自己的感情还没有理清楚,二来,我身上还中着毒。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我想跟神医讨一种药。” “什么药?”厉神医眉眼不抬。 弦音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就是那种能让男人失去欲念的药,简单粗暴点说,就是能让男人那个地方硬不起来的药......” “噗!”弦音的话还没说完,厉神医一口榴莲羹直直喷了出来。 弦音坐在她正对面,那榴莲羹就直接喷在了她身前的衣衫上。 浓郁的榴莲味窜入鼻尖,弦音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恐自己真的呕出来,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她连忙起身,将外衣脱了下来,反正厢房里就她们两个女人。 厉神医还在咳,咳得满脸通红,却又忍俊不禁在笑,又要笑,又要咳,还要说话:“你.....你要这种药做什么?想让......想让那个男人断子绝孙啊?” 弦音汗,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暂时性的,就是比如药效一天两天三四天之类的。” 厉神医却还在笑。 “他对你到底有多强的欲念啊,让你吓得要来讨要这种药?” 弦音红了脸,窘迫地嘀咕道:“也没有啦......” 她这不是怕一不小心就发生那种事吗? 下午在厢房里,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他动了这方面的念头。 在没有完全明确两人的关系之前,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让他们两人变成这种关系的关系。 “有没有?”她问神医。 神医笑:“一次性的,没有,永久性的,有,要不要?” 弦音汗。 那也不至于。 “没有就算了吧。” 让人断子绝孙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骗你的,”神医起身,从一个壁柜里取了个小囊出来,“我这里还的确有这种药,是我很早以前调制的,那时是为了给男子看腰腹以下的病时,喷在病人的裆部的,就是为了避免男子起什么反应尴尬......” 只不过,这些年她已基本不出手给人看病了,这药已经有些年数了,也不知道药效还在不在? 打开小囊,轻轻嗅了嗅,也未嗅出什么异样,厉神医转身将小囊放在弦音面前的桌上。 艾玛,还真有! 弦音喜不自禁,伸手将小囊抓起,“谢神医!” “还有事吗?”神医问她。 “没了。”弦音笑着摇摇头。 “时辰也不早了,那就早点回房休息吧。”神医下起了逐客令。 “嗯,”弦音起身:“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喝酒。” 厉神医淡“嗯”了声,也不知是真的答应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对她的话给个回应而已。 弦音拿了丢在一旁椅背上的外衣,眉心一皱,又想作呕。 一件披风递到她面前:“怕榴莲的气味,这件就先扔这里吧,明日让下人洗了再拿去,先穿我这件披风。” 弦音心头一暖,觉得厉神医这个女人吧,看起来冷漠无情、不近人情,脾气很臭,嘴巴也坏,但是,其实,人还不错。 “嗯,谢神医。” 拢了神医的披风出门,弦音回自己的厢房。 却不想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立在自己房中,桌上烛火的光亮尽数被他的身形所挡。 弦音吓得后退一步,差点准备夺门而逃,又蓦地意识过来是谁,停住脚。 2 第415章 也做不了(2更) “王爷几时来的?” 弦音的声音因为受到惊吓还带着几分薄颤。 卞惊寒没有做声。 因是逆光而站,且一豆烛火被他挡得干干净净,弦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得返身将门关上,走近几步,这才看到他俊眉微微蹙着,抿着两片薄唇长身玉立在那里,用一种她完全吃不透的深沉目光盯着她。 弦音长睫颤了颤,不知他意欲何为。 指尖微微攥紧了披风,她又开口问道:“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没睡?” 还以为这次男人又要无视,却不料他出了声:“你不是也没睡?” 男人语气沉沉,说话的同时,紧紧攫着她的凤眸微微一眯,一道暗芒一闪。 弦音心口一颤,猜测着这个男人深更半夜突然来她房间的种种原因。 要她提前答复? 就是下午她说明日再说的,跟不跟他回大楚那件事,他现在就要她的答案? 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跟她讲? 又或者有什么需要?神医交代过,若他跟管深有什么需要,就同她讲。 不,都不是。 她将这几种可能都否定掉。 他这般寒气逼人的架势,就像是她杀了他家人一样,怎么可能会是上面的那些原因?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王爷不高兴的事?”她干脆开门见山。 “你觉得呢?”男人眉间的褶皱更深,说完,两片薄唇又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看来是的。 弦音思忖片刻,也没想起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天生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男人拔开长腿,前跨两步,攥了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与此同时,大手直接扯掉了她身上的披风,扬手一抛,披风在空中跌宕,委于地上。 弦音吓了一跳,她本是攥着披风的,被他这样大力一扯,她猝不及防,指甲都给崩断了两根。 心里头就不禁有些恼了。 “深更半夜,王爷突然跑过来发什么疯?” 尼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动口光动手这是几个意思? “你也知道深更半夜?”男人声音低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弦音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艾玛,不会以为她大晚上的跑神医房里去做什么了吧?毕竟,在他眼里,神医可是一个男人。 是了,肯定是,不然也不会扯她披风,那披风就是神医的。 正对着房中的梳妆台,她一个抬眸,便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 因为本来已经睡下了,自然早拆了发髻,披头散发,又只着一套中衣,且,中衣的前面..... 她低头,自己一侧的胸前有一小块湿了,她自是知道那是榴莲羹喷到外衣上,浸到中衣里的,很小很小一小块,可因为中衣颜色浅,所以还是看得出来。 那位置,那一侧正顶中的位置,还有那湿润的一小块,特别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她自己就禁不住想多了。 她觉得特别像是被人隔着衣服咬了胸前的某处一样。 见她垂眸望着自己身前,卞惊寒也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原本就黑如锅底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你们......” 弦音抬眸,见男人盯着自己身前的那团湿处,面若寒霜、眸中阴霾翻腾,她眼帘一颤,惊觉过来自己又作死了。 本来他可能还没注意到这点,她在那里看什么看啊! “王爷误会了,我跟神医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做!” 弦音吓得赶紧解释。 “真的,我去找神医是因为有点事要找她,然后,我去的时候,神医正在吃榴莲羹,然后被我说的一句话给逗呛到了,榴莲羹喷了出来,喷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怕那个气味,就将外衣脱了,中衣的这个地方是外衣上的浸进来的,真的,不信,王爷闻闻看,还有榴莲的味道。” 弦音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的,不仅如此,还扯起自己这个地方的中衣、踮起脚尖送过去、想给卞惊寒闻。 等到她意识过来自己的这个动作又作死了一把的时候,男人的大手已经扣上了她的腰。 “告诉本王,是什么事那般急,非得深更半夜去找他的,你又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能将他逗乐成那样,也说出来给本王听听。” 男人倾身,唇瓣就贴着她的耳垂,明明语气很轻,明明他的唇很烫,弦音却是听得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 还未想好如何回答他,身子已陡然一轻,男人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床榻边走。 弦音惊呼:“你要做什么?” “确认。”薄唇吐出两字,两人脚下不停。 “确认什么?” “确认你有没有撒谎!” 弦音汗。 这种事情如何确认? 扒了她的衣服看吗?还是......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弦音长睫颤动得厉害,忽然想起袖袋里的药,她刚刚从神医那里讨要来的那药,眸光一亮。 对哦,她有药! 赶紧偷偷掏出来,趁他还在抱着她,趁他心思都在生气上,朝着他腰腹下面的衣袍上一喷挤,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伸进袍角里面朝亵裤上喷了喷。 当男人将她扔在榻上软被上的时候,她已经放心了不少。 尼玛,想确认就确认吧,反正他一个大男人,她一个弱女子,他还武功高强,她毫无缚鸡之力,逃也是逃不掉,无谓的反抗只会自讨苦吃,那就确认吧。 她想过了,最多就是给他看看身子,又不是没被他看过,她豁出去了。 反正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他想,也做不了。 她忽然坏心地想,要不,就让他干看着,心里特别想特别想,然后身子又非常不争气地起不来,那煎熬的滋味该是多么痛的惩罚。 最重要的,有可能他还会以为自己对她没感觉,从此之后放过她呢。 当机立断,这般想着便这般做。 “王爷想怎么确认?是看我身上有什么痕迹吗?” 还未等卞惊寒动手,弦音已经自己主动解了中衣的盘扣。 卞惊寒一怔,晦暗不明的眸子盯着她,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这般。 弦音也不看他,自顾自将中衣脱了,然后又开始脱里衣。 2 第416章 你自找的(3末) 卞惊寒也未动,就站在床榻边上,眸色沉沉暗暗地看着她,看着她非常淡定地将里衣也脱了下来。 里衣脱掉,她身上便只剩下一件兜衣和亵裤了。 颈脖处和双臂白璧如如雪的肌肤入眼,卞惊寒喉头一动,蹙眉:“够了!本王相信你!” 弦音一怔,转眸看向他。 所以,不用再脱了是吗? 也是,其实兜衣也就是遮住最重要的部位而已,其余的地方都露在外面呢,很明显,一丝一毫暧昧的痕迹都没有。 所以,她清白了吗? 可是...... 弦音见他高大的身形微微紧绷着,凤眸背着光,暗沉如永夜,看不到一丝光亮,喉结在颤动,也很明显,在忍呢。 既然在忍,那怎么够? 不够,不够。 远远不够。 见卞惊寒作势就要转身离开,她连忙一把抓了他的腕。 “不行,为了彻底打消王爷的误会,也为了彻底证明我的清白,王爷怎么能确认一半就不确认了呢?日后免不得猜疑,今日就必须确认个清楚明白。” 边声音软糯地说着,弦音边松了他的腕,非常夸张地抬起柔弱无骨的小手至脖子后面,解了兜衣的带子。 兜衣一松,女子美丽的风景就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卞惊寒的眼底。 卞惊寒瞳孔一敛,咬牙:“吕言意,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虽一字一顿,从牙缝中迸出,却是黯哑得厉害。 嗯,弦音很满意他的这些反应。 媚眼如丝,小脸却是非常无辜和懵懂,她点点头:“知道啊,我在配合王爷的检查确认啊,我如此配合、如此乖、如此听话、如此让王爷省心省力,王爷是不是应该有所奖赏才对。” 弦音作势又要去扯自己的亵裤。 卞惊寒喉结一动,伸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背,不让她继续:“吕言意,小心玩火自焚!你是不是以为本王身体不适,就对本王的身体有什么误会?” 误会? 弦音自是知道他所说的误会,就是她以为他不行是吗? “没有误会,怎么会有误会呢?从来只有王爷误会我,我可是从不误会王爷的。”弦音笑眯眯对上男人探究的炽眸,“王爷故意岔开话题,分明就是小气不想奖赏嘛!” 卞惊寒眸色又暗了几分,脸色很不好看:“想要奖赏,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给你!” 弦音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奖赏是什么? 就是做那个呗。 他倒是想啊,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 她也倒是想信啊,可是......咩哈哈。 “信,当然信,”弦音眉眼弯弯,将另一只没有被钳制的小手朝他面前一伸,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奖赏拿来,不拿是小狗,是乌龟王八蛋。” “好,既然你自找的,本王便如你所愿!” 卞惊寒另一只大手捞过她的后脑勺,倾身,菲薄的唇瓣覆上来,将她吻倒在被褥上。 弦音呼吸一颤,心中有瞬间的慌乱,可是很快她又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此刻他有多失控,等会儿他就有多痛苦,不能被他吓到。 这般想着,她不仅没有任何的推拒,甚至伸出胳膊,缠上他的颈脖,生涩地回应起他来。 卞惊寒几时经历过她这样,心里身里的有些东西就像是山洪一把被诱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解自己的衣衫。 弦音被吻得七荤八素,但是,还是知道他在做什么。 仅存不多的意识在想,现在急切成这样,等会儿发现自己只能偃旗息鼓的时候,是不是该钻地缝了? 果然,褪掉自己的衣袍后,卞惊寒忽的停了下来,也放开了她的唇。 终于知道自己不行了是吗? 弦音心头大喜,缓缓睁开迷离水眸,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看。 她呼吸一滞,神识和视线瞬间清明了不少。 是那个囊。 就是神医给她的那个药。 她放在里衣的袖袋里,里衣就丢在榻边上,磕到他了是吗? 卞惊寒打开囊,放到鼻尖下面闻了闻。 弦音心里绷起了一根弦,可是很快,她又坦然了。 就算被他识出是那什么药,就算被他知道,她对他用了这种药,大不了让他生气发火,反正他再盛怒疯癫暴走,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总不可能杀了她。 正躺在那里心宽地如是想着,男人黯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竟然给本王用这种药!” 声如腊月飞霜。 果然生气了。 她也不解释。 就不做声,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默认。 还以为他会从床榻上下去,然后暴走,然后暴风骤雨一般朝她发火。 没有。 却见他也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气极疯癫,反正忽然笑了。 “没想到神医手上也有假药,不对,是过期无效的药。” 弦音一震,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其实不是没听清楚,而是难以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问他。 卞惊寒扬手将装药的小囊扔在房间的地上,再次倾身覆了过来。 当滚烫的唇瓣重新贴上她唇的时候,她听得他道:“竟然对本王用这种药,看本王怎么惩罚你!” 弦音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直到男人结结实实将她占据,她颤抖地躬做一团,她才彻底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包括那个无效药,包括他要惩罚她。 欲哭无泪都无法形容她心里的崩溃。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原来,会疯癫会暴走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他。 更悲催的是,她连疯癫和暴走都不能,因为神识很快就被他带了去,他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如何说到做到,又是如何惩罚她。 她只记得他如同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一遍一遍碾压她,一遍一遍将她榨干,而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应该是砧板上的鱼儿,任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毫无反抗之力,毫无意识思想。 起初,还知道他对她做了些什么,后来,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中途自己似乎哭了,只知道,最后的最后,自己眼前一白,彻底陷入了黑暗。 【更新毕】 2 第417章 分得很清(1更) 意识到弦音受不住晕了过去,卞惊寒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喘着粗气倒在弦音的边上,他也不急着穿衣服,自背后将弦音轻轻拥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瘦削的肩窝上,微微阖上眼睛,很满足。 身和心都觉得前未有过的满足。 唇瓣贴着弦音的耳垂,又温存了一会儿,恐她着凉,他起身想将被褥给她盖上,发现她就躺在被褥上面,他只得搬过她的身子,将压在她下面的被褥扯出来。 也就是这时,也就是翻转弦音身子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都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原本凝脂白玉一般的肌肤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淤痕,还有腰上,腰上是特别明显的掐痕,触目惊心。 他忽然有些自责起来。 自己的确要得有些狠了,其实算来,这个女人总共也就经历两次人事,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基本不算,他都未全进去,第二次她是抱着救人的心态,急切又强势,占着主导,唯有这一次,她全程受着,他又需索无度。 当然,最主要的,他心里清楚,他带了些情绪。 撇开她深更半夜去找那个什么厉神医不谈,就说他下午让她同他一起回大楚,她没有答应,以及夜里竟然对他用那种药,特别是最后这件,就足以让他气结。 她到底是有多不想跟他做这事,有多不情愿,才会对他用这种药。 不仅用了,还不惜将自己的身子给他看,还要对他百般撩,这是多想要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带着这些情绪,所以他就有些失了轻重。 只希望明日早上醒来,她不要恨自己。 拉了被褥给她的身子盖好,他再次躺在她的边上,继续将她拥在怀里。 不知躺了多久,直到困意袭来,他抬起身子看了看房里的时漏,发现马上就要到他发病的时辰了。 恐像山洞里的那次一样,她醒来发现他昏死,会吓到,且现在在别人府中,以防引起什么纠复,他决定还是回房。 起身下床,将衣袍穿上,他又将她的兜衣亵裤和里衣替她穿好,被褥盖好掖好,这才出了她的房。 ** 再次醒来已是丑时,他有些不放心弦音这边,便起了身再次来到她的厢房外面。 屋里的烛火仍旧亮着,他几经犹豫,抬手敲门。 对男女床笫之事他了解不多,但是他会医,他知道会有女方受不住晕过去的情况,他也知道晕过去不会太久,很快就会醒来。 门敲半响,里面没有反应。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她定然猜到是他,也定然不想见他。 他干脆伸手推了推门,还以为她会起来栓了,谁知道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眉心微凝,他拾步进屋。 发现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一切还是他先前离开时的原貌,他呼吸一滞,快步上前。 果然还没有醒。 微微变了脸色,他唤她:“吕言意。” 见没有反应,他又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吕言意,吕言意......聂弦音!” 依旧没有反应。 他就有些慌了。 伸手探脉,入手一抹滚烫,他一惊,她在发热。 好在脉搏并无异样。 他又自袖中掏了银针,准备以针刺穴将她弄醒,后又觉不妥,还是将银针收了回去。 又在床边守了很久,弦音一直没有醒。 ** 房门被重重敲响的时候,厉神医正准备上榻睡觉。 长期以来的失眠,让她已经习惯晚睡,三更睡,五更醒,对她来说,是常态。 喝了点酒,走路有些虚浮,她伸手将门拉开,非常不耐:“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门外,男人长身玉立,黑袍如墨,隐在同样漆黑的夜色里,厉神医眯眼辨了辨,识出是卞惊寒。 “王爷何事?” 卞惊寒一张俊颜冷硬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厉神医,也不知是犹豫,还是不情愿,片刻之后才开口:“劳烦神医随本王去看看吕言意。” 说完,也不管厉神医答应不答应,就兀自转身走了。 厉神医怔了怔:“她怎么了?” 卞惊寒没有回答。 厉神医只得回屋拿了件袍子披上就出了门。 当厉神医看到弦音的第一眼就已经明白过来她经历过什么,上前作势就要揭开盖在她身上的被褥,却是被卞惊寒一把攥了手臂:“府中有没有会医的女子?” 厉神医一怔,侧首,冷眼看向卞惊寒:“没有。” 卞惊寒又握了她的手臂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俊脸上的神情却是时刻警惕着。 见厉神医掀开被褥后,只是拿起弦音的胳膊,他便也没做声。 厉神医撩起弦音里衣的袖管。 手臂上的青青紫紫入眼,厉神医眸光微微一敛。 这是有多激烈,才能将胳膊这种地方都能弄成这样? 难怪这厮要跟她拿那种药。 侧首,瞥了一眼边上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也转眸幽然看向她,眉宇气场都压得很低。 厉神医眼睫一颤,忽然觉得这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样子。 白日里或许是太多做戏的成分在,又或许是因为床上的这个女人在,他敛去很多这种冷酷、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她是本王的女人。”卞惊寒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厉神医怔了怔,不意他突然说这句话,似是单纯的介绍,又似是告诉她不要大惊小怪,他在自己的女人身上留下一些他的痕迹很正常,更似是在跟她宣示主权。 略一沉吟,厉神医回道:“这是你们的事。” 言下之意,不用跟她讲。 她抬手探脉。 脉搏正常,但是有些发热。 “她只是被摧残得狠了点,并无大碍,明日早上就可以醒来。” 厉神医直起腰身。 卞惊寒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医者,从脉象来看,他也知道她没什么事,但是,他就是怕,怕有个万一。 对着厉神医微微一鞠:“有劳。” 厉神医发现,这个男人真是理性得很,该言谢言谢,该威胁威胁,一码归一码,分得很清。 厉神医告辞。 卞惊寒躬身在厢房的地上拾起那个装药的小囊,递给厉神医:“本王会带她离开。” 2 第418章 你不是她(2更) 厉神医一怔,为手里的药囊,也为男人的话。 是药还没用,就被这个男人发现了吗? 还是用了,只是这个药的药效因为时间太久没有了? 这个男人将药还给她的目的是什么? 表示自己知道了药是从她这里拿的,还是......警告? 是后者吧? 抬起头,她微微一笑:“我说过,这是你们的事。” “她说她已拜你为师。”卞惊寒扬目看向床上。 厉神医眸光微敛,这才想起夜里这个女人特意去她厢房找她,求她帮忙的几件事。 略一沉吟,她将问题抛给了对方:“王爷想要我怎样呢?” “辞了她,不做她的师傅。” 厉神医挑挑眉尖。 通常不是应该让这个女人不要跟她学才对吗? “是因为王爷拿她没有办法,所以才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吗?” 卞惊寒将落在床榻上的视线收回,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拿她没有办法,是不想逼迫她。” “可是王爷现在在逼迫我呀。” “逼迫你无所谓,你不是她。”卞惊寒回得利落干脆。 厉神医汗。 就算心里这样想的,也没必要当着面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吧? “王爷有没有想过,王爷还要等着我看病呢,一个有求于人的人这种态度,王爷觉得合适吗?” “不需要,本王的病本就是装的。” 厉神医震惊。 脉搏不正常,却又一直探不出毛病,她其实也怀疑过是这个男人故意为之,但是,故意而为说明此人肯定懂医,而懂医的话,就应该十分清楚,故意为之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所以她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王爷为何要这样做?” “自是为她,”卞惊寒回得很坦白,“本王想进神医府。” 只不过,起先,他想进神医府的目的是以为她身上的裂迟没有解,后来,是想能有跟她一起的机会,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爷可知道强行让自己的脉搏异常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 “有裂迟大吗?”卞惊寒转眸看向她,淡声问。 厉神医怔了怔,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女人为了他都能食裂迟,他这个又算什么? 一时间有些动容,也有些戚戚。 将药囊拢入袖中,她告辞:“我想想吧。” “嗯。”卞惊寒朝边上微微让开一步。 待厉神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请好好想想。” ** 厉神医走后,卞惊寒搬了凳子到床边,坐在那里。 弦音虽一直没有醒,可是在开始出汗,随着出汗,身上的热度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乎全身汗透,热度也终于完全褪掉。 卞惊寒彻底松了一口气,起身在厢房的柜子里找了找,想找套衣服将她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找来找去没找到,见天色也越来越亮,想着外面的成衣店应该也该开门了,便转身出了厢房。 ** 院子里,厉神医拿着剪刀,专注地将盆栽里面长乱长杂的枝杈和叶子一一修掉。 管家走了过来,“万”字已出口,见四周无人,便直接唤了“神医”。 “何事?”厉神医手中动作未停。 “神医吩咐的收购得择的事,我已经跟那些大药农都谈过了,因为得择太贵,又不易种植,每户药农都种得不多,而且,他们都有一直固定的买主......” “所以呢?”神医停了剪刀,回头。 “所以,他们提出,若我们非要收,就得先付一半定金,还得帮他们付前买主的违约金。” “付给他们便是。”神医继续修剪花枝。 管家蹙眉。 “只是,得择实在太贵了,而且,我们又是大量预购,就算先只付一半定金,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何况还有违约金。” “我们没钱了吗?”厉神医直起腰身,转身看向他。 “不是,但是如果这笔开销出去,手头上活动的就少了,而且......”管家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而且,这笔买卖风险太高。” 得择是治疗哮症的其中一味最重要的药,其他的别无用处。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昨日下午回府突然跟他说,盛夏的时候可能会有一场大规模的哮症,让他速速大批量预购得择。 且不说盛夏还未至,她虽说是神医,却也不是神仙,如何就能料到那个时候会发生的事,单说哮症这病,又不是瘟疫,一两个得还有可能,怎么就会大规模爆发? 对此,他很不能理解。 如果大批购入,制药后卖不出去,那所有的银子就都打了水漂,虽说已经跟一些固定的客商谈好了销售渠路,但是,大部分客商的账期都是三个月,说白,其实就是对方将药卖了才会付银子给他们,若卖不出去,还是会退给他们。 他们赌不起啊! 厉神医垂眸静默了片刻,“手头紧就紧点吧,按他们要求的去办。” 见她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是!” 管家领命离开,厉神医一人站在那里失神了好一会儿。 年初她的地下炼药室失窃,少了三种药。 一个裂迟,一个裂迟的解药,还有一个就是还未炼制成功的毒,此毒放置盛夏之时便可成,入水,可致饮者患上哮症。 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谁拿走了那些药,她只是不想将他想得那般毫无底线。 呵~ 事实证明,有些人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又谈何底线? 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个王爷辖区的百姓遭殃? 弦音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厉神医一人站在那里发呆,那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苍凉孤寂,就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霜一般的苍凉,让她心口一滞。 “咳咳。”她故意咳了咳。 厉神医回过神,见到是她,一怔:“你......” 弦音连忙竖起食指于嘴边,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点。” 然后左右看看,举步走近,垂着脑袋,嘀咕道:“我不想见他,所以,就干脆缩骨戴上面皮成了双儿,你可要替我保密。” 2 第419章 抱歉了事(3末) 厉神医朝她身后远处看了看,“他不是守在你边上吗?你怎有机会脱身缩骨?” “他守在我边上吗?”弦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疑惑摇头,“没有,我醒来的时候房里就我一人,没看到他。” “哦,那许是后来走开了。” 弦音又环顾了一圈左右,红着脸更加凑近几分:“神医,能不能给我一粒避子药?” 神医睨着她,忍不住就笑了。 “昨夜那个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弦音就激动了:“还说那个药呢,你那药根本就没用,亏你还是.....” 意识到自己音量拔高得厉害,弦音连忙敛低几分,“亏你还是神医,幸亏那不是救命的药,不然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昨日难道没出大事?”神医笑得暧昧。 弦音脸又红了,面皮都遮不住,嗔道:“那还不是你惹的祸,给我那种药,我都没找你麻烦呢,快点,快拿避子药给我。” 弦音边说边推她。 神医拗不过:“好好好,给你便是,只不过,我看你不是仅仅需要避子药吧?你那一身的痕迹,缩骨都没用,难道不要搞点什么速效去痕的药膏擦擦?” 弦音眸色一喜:“有那么速效的药膏吗?” “一般人没有,神医有。” “那敢情好,走走走,快去拿给我。” “急什么急?” “怎么不急啊?趁某人不在,快点!” ** 卞惊寒从兜衣至外衣整个买了全套,回到厢房一看,房里没人,他便寻出了门。 问了几个家丁,都说没看到,他便准备去找厉神医,结果在走廊上碰到了管深。 “王爷可是寻吕姑娘?”管深问他。 卞惊寒停住脚步,冷锐的目光转过来看向他。 管深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不得不如实相告:“吕姑娘走了。” 卞惊寒一震:“走了?” “是,不久前她来找过奴才......”见卞惊寒俊脸一寒,管深吓得连忙改口:“应该是来找王爷,见王爷不在,所以找的奴才。” “她说什么?” “她说,她身上的裂迟已经解了,因为有其他的要事要办,所以,就先行离开了,让奴才跟王爷说一声。” 卞惊寒脚下一晃。 果然是怪他了。 果然是怪他昨夜那样不知轻重地对她了。 “走了多久了?” 见卞惊寒俊脸冷硬紧绷,薄唇抿得一丝弧度都没有,管深也不敢怠慢,仔细想了想,“约莫一炷香时间吧。” 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黑影一晃,再看,卞惊寒已走出老远。 卞惊寒紧紧抿着薄唇,步履如风,顺着九折回廊朝府门口的方向走。 因为心中装着事,又急切得很,也未看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跟一个从另一方出来的人直直撞在了一起,他人高马大,对方小巧,所以直接将人撞倒在了地上,他都顾不上去看去扶,只匆匆道了句:“抱歉”,就越了过去,疾步继续朝前。 弦音也是一下子摔得头昏眼花,也没看清是谁,还准备骂对方走路不带眼睛呢,蓦地听到那一声“抱歉”,她呼吸一滞,连忙住了嘴,刚心跳踉跄地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却只见对方压根瞄都没瞄她一眼,就快步过去了,如同一道风一般。 她怔了怔,好一会儿没缓过神。 从走廊上爬起来,她揉了揉摔痛的屁股,还是忍不住低咒了一句:“尼玛,撞了人也不知道将人扶起来,什么素质!”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准备离开,身后蓦地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双儿?” 弦音脚步一滞的同时,呼吸也滞住。 回头。 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卞惊寒。 只见他黑袍轻荡,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步履不徐不疾、稳健从容,就好像方才那个风驰电掣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弦音长睫轻颤,指尖微微攥了袖襟,对着他微微一鞠,然后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她现在是哑巴双儿呢,又不是吕言意,怕什么! 卞惊寒人高腿长,不消片刻,就行至了跟前,在她面前站定,然后就打量着她。 弦音发现,自己缩骨后本就矮小,在他面前小不点一个,如今被他这般一审视,那感觉简直就犹如泰山压顶。 尼玛,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弦音在心里告诉自己,数到三,如果他再不吭声,她就直接走人。 一、二、三...... “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吕姑娘?”男人终于开口。 弦音眸光微闪。 原来是问她这个问题。 没呢,她摇摇头,她肯定没看到啊。 “哦。” 尾音拖得好长,卞惊寒黑眸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落在她的脸上。 “如果看到她,帮本王带一句话给她。” 弦音怔了怔,扬起小脸看向他,满眼疑惑,等着他继续。 带什么话呢? 只见男人薄唇轻启:“跟她说,抱歉。” 没了? 等了等,没等到下文。 靠!又是这两个字! 将她撞倒了一句抱歉了事,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想一句抱歉了事? 心里火大,面上却是未表现出来,她点点头,很乐意的样子。 男人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徐徐开口:“没事了,去忙吧。” 弦音如蒙大赦,朝他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顺着九折回廊走了好远,弦音一个回头,还看到男人伟岸的身影站在那里未动。 ** 午膳过后,大家都在院子里忙,晒药、捣药、配药、包药,忙得不亦乐乎。 弦音觉得自己不能白吃白喝,便也到院子里帮忙。 让她没想到的是,卞惊寒和管深竟然也在。 只不过,他们二人不是帮忙的,而是帮倒忙的。 卞惊寒在看各种晾晒的采药,毕竟懂医,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正常,管深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为何说他帮倒忙呢? 因为他在那里,院子里的那些女的,哪里还有心思做事?一个一个眼睛都追随在他的身上,只不过有人大胆,就直盯着看,有人含蓄,就不时偷瞟罢了。 弦音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拾步走了过去。 【更新毕,孩纸们莫急,马上回大楚了】 2 第420章 不如她愿(1更) 卞惊寒本在一个晒药的簸箕边倾着身子看药,一个抬眸见到她,便缓缓直起了腰身,轻凝了几许眸光扬目朝她看过来。 弦音看了看他左右,见就在他边上有个簸箕里面晒的是茯苓的白色药粉,便径直走了过去。 在茯苓药粉的簸箕边,她突然停住脚步,然后特别惊奇意外地倾身去看簸箕里的药粉,并且用手抓了一把看。 边上的卞惊寒见状,拾步过来,刚低下身子给她介绍:“这是茯苓研磨成的粉......” 话还未说完,弦音猛地“啊嘁”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她手里摊开看的那把药粉还来不及收回,瞬间被喷得弥漫纷扬,然后,毫无意外的,她的脸上,卞惊寒的衣服上,全部都是。 本来不少人的目光就聚在卞惊寒的身上,又加上她这一声喷嚏打得响亮,几乎所有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弦音也被自己的举措吓得不轻的样子,见卞惊寒的衣服上被她弄上了药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也顾不上自己脸上是个小白猫,就赶紧着急慌乱地伸手去帮卞惊寒拍拂。 结果,不拍拂还好,一拍拂反而更多了,因为她的手方才抓过药粉,掌心还沾染着不少。 管深见状,眸光一敛,上前一把攥住弦音的小胳膊将其拉甩开。 弦音骤不及防,加上人小体轻,管深人大力大,还是会武功的,又用了几分蛮力,弦音瞬间就被甩出老远,摔跌在地上。 管深刚准备问卞惊寒没事吧,就感觉到面前墨袖一扫,一股外力扑面而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那道外力甩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他强行稳了稳终是没稳住,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 管深更是一脸懵逼。 因为他发现,甩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家王爷卞惊寒。 不仅如此,他家王爷还大步越过他,去把那个将他弄得一身脏的小丫头扶了起来,甚至关切地问对方:“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管深完全傻眼。 什么情况? 这个男人不是最不喜欢他人触碰的吗?而且,不是最爱干净、最见不得脏的吗? 换做寻常,都根本轮不到他上前去将人拉开,这个男人自己早已将人甩得老远了好吗? 今日怎么会? 就算念及对方是个小孩子,那也不至于将他甩抛在地啊,他踉跄后退了那么多步,都紧急凝气调息想稳住,结果还是摔到地上,说明,这个男人用了不小的力度。 为什么? 这还是他家王爷吗? 管深眉心一跳,难道不是? 想想这段时间这个男人的确反常得很。 莫非真是个假的? 这般想着,他就大骇起来。 这厢,弦音也没想到卞惊寒会过来扶自己,如此良机,她自是赶紧抓住,在他伸手扶她的同时,小手再次攥了他的袖襟,在他的袖襟上也添上一些白污。 是的,不仅此刻,方才,包括那一声喷嚏,她都是故意的。 不是最爱干净吗?赶紧回房去换袍子啊!免得在这里就像搞型男展示一下,让一堆女人没心思做事。 真是的!弦音心里哼哼。 卞惊寒问她有没有事,有没有摔到哪里,她自然是摇头。 其实,屁股还是有些疼了,早上的时候,被他在走廊上也撞摔了一跤不是。 见卞惊寒竟然伸手作势要擦她脸,她吓得那个魂飞魄散,赶紧后退了几步避开,连忙用自己的衣袖去拂。 并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她是担心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他给摸出来。 咦? 怎么还不回房去换衣服啊? 墨袍上面沾的白色药粉,真的很明显很明显的。 她的这点小心思又岂能逃过卞惊寒的眼睛? 在她那一声喷嚏出来,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见她没事,他继续淡定自若地去看院子里的其他药,不如她愿。 这边管深还在自己的猜测疑问中不能自拔。 不行,得想个法子证明才行。 想了想,他拾步跟上卞惊寒,也随着后面看了看药材,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对了,王爷还记得奴才的小名吗?” 卞惊寒一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回头瞥了他一眼,略带了一分疑惑和探究。 管深笑了笑:“王爷还记得吗?” 卞惊寒便停住脚,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落在他的脸上,静默了片刻,前后事情一联想,似是有些明白过来他的用意了。 当即眸色一冷:“想什么呢?是不是方才摔一跤脑子摔坏了?” 管深吓得连忙解释:“不是,奴才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觉得特别好笑,奴才的娘真是会取名儿,天下那么多好听的名,她不取,偏偏给奴才取个全天下最丑的,奴才那时特别嫌弃,都生怕别人知道,结果奴才娘第一次来王府,还当着王爷面那样叫奴才,当时,奴才真恨不得钻地缝儿了,后来奴才朝娘发火了,说奴才有大名,做什么还叫那么难听的小名,自此,奴才娘便也不叫奴才小名了,直接喊奴才大名,所以,连奴才媳妇都不知道奴才有过那么个小名,奴才......” “你到底想说什么?”卞惊寒声音沉沉,蓦地将他滔滔不绝、语无伦次的话打断。 管深呼吸一紧:“奴才......”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卞惊寒面色冷峻,瞥了他一眼,继续拾步缓缓向前:“如果你连本王都不能确认,那你这些年王府管家都白当了!” 管家心头一骇,震惊于这个男人洞察能力,他竟然已经了然他的动机。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一下,又见卞惊寒回头冷觊了他一眼:“是不是非要听到人家喊你狗腚子你才舒坦!” 管深脚步顿住,狂喜。 对,狗腚子,他的小名就叫狗腚子。 王府里面除了他自己,唯一知道的人只有卞惊寒。 一颗心终于释然。 看着男人挺拔伟岸的背影,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荒唐可笑得厉害,竟然,竟然怀疑跟了一个假王爷。 2 第421章 滚回来(2末) 这厢,弦音一边帮家丁晒着草药,一边不时瞟向卞惊寒,见他压根就没有回房去换衣袍的意思,心里也是郁闷得紧。 尼玛,不是有洁癖吗?曾经的那些讲究呢?那些丧心病狂的习惯和禁忌呢? 黑袍白污真的不是一般的明显好吗? 其实,茯苓粉是干燥的粉末,沾染在衣袍上,拍一拍也能拍掉不少的,他竟也不拍,就那样穿着,就像是浑然不觉一样。 再看那些女人,大概是见到她弄脏了他的衣袍,他不仅不怪,反而还扶她起来,甚至关切询问,更加觉得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天神一般吧,反正一个一个更是红霞满面、目光追随得紧。 哎,气死了,还害她白白摔了一跤。 而且,她还想起另外一件事。 吕言意走了,虽说已经跟管深讲过了,不是不辞而别,他可以不用担心,但是毕竟昨夜才被他睡过,而且他都说要带人家去大楚的不是吗,此时此刻他怎么就能优哉游哉得似没事人一样? 难道昨夜两人那样,他那样对她,就仅仅换来他的一句抱歉?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话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为了将你骗到床上去。 说实在的,昨天他跟她说,不要投亲了,跟他回大楚的时候,她还真的有些动容。 她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能讲出这种话已是非常不易,却没想到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这时,府里的管家抱着一套衣服急急从院子里的走廊上经过,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停,转眸看了看院子里,见弦音正好抬头,便连忙朝她招手。 弦音左右看了看,确认是在叫自己,虽心下疑惑,却也没有耽搁,放了手上的草药,拾步过去。 待弦音一走近,管家就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并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有一样东西忘了拿得回房拿,神医在温泉池沐浴,这是刚熏好药的衣服,你赶快给她送过去,不必进里间去,就放在外间的衣架上就行了。 原来是这事。 举手之劳,弦音自是不会推脱,点点头,抱着衣服就顺着走廊往神医府里温泉池的方向而去。 可还没走几步,一个身影蓦地从走廊边上的护栏翩然越过,身轻如燕、敏捷如豹,待弦音反应过来,此人已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直直拦住了她的去路。 赫然是卞惊寒。 幸亏弦音走得不急,不然铁定撞上他,但却还是被突然窜出一人吓了一跳。 本就对他有气,又见他如此行径,刹了脚下步子,弦音差点脱口骂人,猛的想起自己是哑巴才紧急闭了声,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又受惊地看着他。 “是跟神医送衣服吗?”男人问她。 弦音本能地就准备点头,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才管家将衣服给她的时候,明明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那音量也就他们两人能听到,卞惊寒虽然就在院子里,但是以他那样的距离,正常情况下肯定听不到的。 除非……他故意用了内力偷听! 弦音汗。 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自然不回答他,抱着衣服越过他的身边就准备走,却是被他一把攥了肩。 “本王帮你送!”男人声音沉沉,从头顶压下来。 弦音一怔,很是意外,没想到他拦住她竟是为了这个。 可是,旋即,又汗哒哒得厉害。 他送? 别吓她! 神医可是个女人! 虽然管家说送到外间就行,不用进里间去,但是谁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一个“无意”就进去了呢,连人家说话都偷听不是吗? 说实在的,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觉得,这种好奇心完全不应该发生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 用内力偷听一个管家说话,这样的行为不属于他,亲自帮人去给别人送衣服,这样的行为更不属于他。 或许不是好奇?是有什么目的? 毕竟他这样睿智精明的男人,步步为营是常态,每做一件事都肯定有他的原因。 尽量让自己挤出一抹微笑,她朝他摇摇头。 意思:谢谢好心,不用! 男人却是依旧不放开她,她干脆身形一矮,从他的大手下挣脱出来,继续拾步往前。 方才管家说,这是刚熏过药的衣服,虽然她不知道熏过什么药,但是让她赶快送过去,想必耽误了会不好。 可是,男人一个闪身再次堵在了她的前面。 “你觉得一个男人在沐浴,是你前去送衣服合适,还是本王去送合适?” 弦音:“……” 看来,还真有什么目的呢! 如此锲而不舍地想帮她送衣服给神医,这怎么可能会是他这样傲娇惯了、高高在上惯了的男人会做出来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弦音自是更加不能同意了,用头示意他将手给她。 男人垂目凝了她片刻,才将手伸到她面前。 将衣服用左手抱住,腾出右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这道:“我只是一个孩子,王爷多虑了。” “你难道不是女的?”男人回得也快。 弦音汗。 想了想,她又低头在他掌心写道:“既然王爷听到了我是去给厉神医送衣服,想必也听到了管家说只需送到外间就可以,既然不去里间,我是男孩是女孩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就算你不进里间,万一神医从里间出来呢?他必定是要从里间出来拿衣服的吧,不然,难道衣服长脚自己进去?” 弦音一时语塞。 话都被他说尽头了,她自然无言以对。 不过,他都这样说了,她就更加觉得不能让他如愿了。 对,衣服不可能自己长脚进去里间,必定是神医出来拿的,如果撞上了呢? 再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他,又恐耽误太久误了神医的事,她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遂抱着衣服绕开他继续往前,且跑得飞快。 这一次男人并没有再追上来。 可是没跑多远,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走廊深处:“聂弦音,你给本王滚回来!” 聂弦音?! 弦音脚下一滞。 ** 【更新毕,抱歉素子家里出了点事,回老家了,一天在车上,现在才更新,让大家久等鸟,素子在第一更作者有话要说那里已留言,但是那里好像只有客户端的孩纸才能看到,所以很多人还在等,实在抱歉。】 2 第422章 的确理亏(1更) 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卞惊寒站在原地,面色冷峻紧绷,周身被一团黑气笼罩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院子里干活的那些女的本就在看着卞惊寒,他那一声冷斥将一众男家丁的目光也都给吸引了过来。 管深完全傻眼。 刚开始听到卞惊寒那一声吼,他还震惊得左右寻了寻,心想那丫头也在这里吗? 找了找没找到,看到卞惊寒盯着的是这个叫双儿的小哑女,他又以为是不是卞惊寒一时情急叫错了? 如今看到这个小哑女的表情,震惊到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的表情,他才觉得可能卞惊寒没有叫错,可能此人真的是聂弦音那丫头。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弦音一时间心里也是百转千回。 尼玛,这样也能认出她? 还是只是怀疑,只是诈她一诈? 如果是后者,她是不是反应过大了?是不是应该假装没听到,不停下来不震惊回头才对? 然,世上木有后悔药不是,反应已经反应了,又不可重来。 略一沉吟,她只得故意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转回去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以此来补救。 可是没用,她脚都还没抬起来,身后又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你敢迈一步试试!” 弦音汗,心下是慌乱的,可,却也因为他的话,起了几分气。 尼玛,脚长在我身上,我就不信我迈了你能将它砍了不成,当即一脚迈出去。 一脚两脚、三脚,她还跑了起来。 可是,她忘了,人家那大长腿,就算她跑,都比不过人家走,何况人家还会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的那种轻功。 所以,她都没感觉到什么动静,眼前就黑影一掠,拦在了她的面前,她来不及刹住脚,就直直跑到男人的怀里去了。 惊慌失措地弹离开,带着特属于某人的淡淡轻檀之香的袖风蓦一拂面,她就感觉脸上一痛,待她反应过来捂脸,脸上的面皮已经被男人的大手给撕了下来。 四目相对。 她眼中尽是惶惶,他眸底沉沉浮动。 好一会儿四周寂静。 弦音倏地眉眼一弯:“王爷,好久不见啊。” 男人睇着她,面上并没有因为她终于开口的这句话而有一丝松动,依旧冷峻得厉害,凝了她片刻,才徐徐转眸看向王府温泉池的方向,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怎么不跑了?” 弦音涎着脸咪咪笑:“不是,我这不是急着给那谁送衣服吗?她这衣服上熏了药,王爷懂医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药效一旦失效了就不好了,所以一时情急,就没看到王爷。” 听到“药效一旦失效就不好了”的时候,男人似是被什么呛到低咳了两声。 “一时情急没看到本王?你跟本王是此时此刻第一次见吗?”男人问她。 弦音瞬间就哑了口。 不远处的管深看着这一幕,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双儿真的就是聂弦音那丫头。 也终于大彻大悟过来。 难怪,难怪昨日在赌场,这丫头准备在他掌心写字,这个男人投过来那如刀如剑一般的眼神。 难怪方才在院中,这丫头弄脏了他的衣袍,他甩开了这丫头,这个男人却推倒了他,并去扶起了这丫头,还关切地问人家摔到哪里没有。 可是不对啊。 这个男人不是早已经移情别恋不在意这丫头了吗? 不是一门心思在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身上吗? 怎么又...... 莫不是又意识到这丫头的好了? 不对不对,吕言意可是为了帮他拿裂迟的解药,自己都险些丢了性命,而且,不久前这个男人还急急去寻过吕言意的。 所以,其实两个都喜欢,毕竟一大一小各有不同,只不过相对来说,这丫头在其心目中,没有吕言意那么重? 是这样吗? 他不知道。 这厢,见弦音一直不做声,男人又开了口:“又给本王装哑巴是吗?聂弦音,几日不见,你能耐见长啊。” 见众人都朝这边望着,弦音低了脑袋,呐呐道:“是王爷将话都说尽了头,我......无话可说了。” “你的确应该无话可说!”男人骤然拔高了几分音量,“因为理亏。” 弦音的小脑袋就又低了几分。 她的确理亏。 戴假面、装哑巴、装不认识。 最要命的是,在装哑巴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写字跟他们交流,而且写得那叫一个娴熟、一个行云流水,如今揭穿她是聂弦音,那就说明,曾经她不识字也都是骗他的,就凭他教给他的那几个字,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哎。 她就是理亏。 男人垂目瞥着她,“又不说话?” “王爷不是说,我应该无话可说的吗?”弦音也未抬头,继续低着脑袋呐呐答。 “聂弦音!”男人沉声。 弦音吓了一跳,只得抬起头。 “咦?双儿,你怎么还没有将衣服给送过去?”府里的管家蹙眉走了过来,见到卞惊寒手里拿着一张面皮,而小丫头是一张陌生的脸,管家一时怔住。 而见到他,弦音就像是淹溺于大海中,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眸光一亮,刚准备说自己马上去,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 “抱歉,本王正在训家奴,劳烦管家重新派个人去做这件事。” 说完,就径直伸手,将弦音怀里的衣服拿了过去,交还给了管家。 管家怔怔接过,见卞惊寒面色冷峻,抿着薄唇不说话,只得拾步走开,可是,一时还未回过神来的他一步三回头,想搞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这头,弦音长睫颤了颤。 尼玛,这个男人说在训家奴,这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吧? 真是恨得牙痒痒。 在场的,只有管深一人听懂了男人的意思。 其实,他是说给那位管家听的吧?言下之意,此丫头是本王的家奴,不是神医府的下人,不是谁都可以指使她做事,是这个意思吧? 这厢,又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卞惊寒看了一眼装鹌鹑的弦音,“随本王来!” 说完,转身走在了前面。 2 第423章 如此条件(2末) 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弦音犹豫了一瞬,发现自己除了跟上去,似乎别无他法,只得勾着头,走在了后面。 男人直接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厢房,一撩袍角,在桌边坐下。 他坐着,她站着,他看着她,她低着头。 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良久,他突然开口问她:“聂弦音,你到底想要怎样?” 语气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弦音一怔,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她问他的吗?怎么搞成他问她了? 那既然他问了.......她是不是可以如实答呢? 低着脑袋绞了绞手指,她头也不敢抬,小声道:“我如果说想怎样,王爷会如我愿吗?” “不会。”男人回得特别干脆。 弦音汗。 尼玛,不会你问个毛啊? 那话题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不过,你可以先说说看。”男人又出了声。 这又是什么神转折? 弦音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温淡,看不出喜怒,不过至少比方才走廊上寒气减了不少,便鼓了鼓勇气,开口道:“当初十一王爷买我和姐姐花了十两银子,我现在能不能付王爷十两银子将我自己赎出来?” 见男人脸色瞬间又黑了下去,她连忙补充道:“多付点也没关系,二十两也行。” 方才他说家奴无非就是说这件事,她记得当初也没有契约什么的,其实她走人不走人,他应该拿她没辙的,将银子付给他赎身,她完全是出于道义上的。 毕竟这个男人对她不错,虽然绝大部分时候很凶,是真的很凶。 可男人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周身的那种黑气又再次腾了起来,甚至比放在走廊上更甚,她眉心一跳,以为他嫌少。 的确,对他这种人来说,二十两简直了。 可是再多,她也舍不得啊,就算舍得,她也拿不出啊。 心里计较半天,她最终还是决定忍痛割肉,“这样,最多五十两,王爷看成吗?” “聂弦音!”男人骤然一掌拍在桌案上。 桌子被震得一晃,也吓了弦音一跳。 五十两还嫌少? 尼玛,讹人啊! 正想说再多她没有了,男人已语气沉沉先开了口:“就那么想跟本王撇清关系?” 弦音本能地点点头,马上意识过来不对,又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因为......因为太想留在神医府了,所以才这样,虽然在王府,王爷对我很好,也教会我很多本领,但是,我就是特别想学医术,所以......所以,对,所以我才戴面具装哑巴,装跟王爷不认识的,就是怕被王爷认出来......请王爷看在我并无背叛之心,只是一心向医、求医若渴的份上,不要跟我计较.......” 男人黑眸沉邃地看着她。 “嗯,”情绪不明地点点头,“既然戴面具装哑巴、装不认识本王,都是为了留在神医府,想必,装不识字也是如此,所以,当日你进三王府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自己两三月后会入神医府?” 弦音心口一撞。 果然提识字这茬儿了。 这话问得...... “当然不是,我骗王爷不识字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弦音心念电转、脑子转得飞快,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见男人盯着自己,她只得接着道:“因为......因为......我有些说不出口。” 男人噌然起身,弦音吓得赶紧伸手一副怕他打她想要阻止他之态:“我说我说。” 男人便站在那里没有动。 “起初,我其实就是想低调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太露才不好,后来......后来是因为......因为王爷如此英明神武、芝兰玉秀、玉树临风、绝世惊才,我......我对王爷特别崇拜敬仰,想跟王爷多加接触,王爷说教我识字,我就更加装不识字了。” 无比恳切地说完,弦音低下头。 男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静默了片刻,男人开口:“其实,如你所愿也不是不可,本王只有一个条件。” 弦音大喜抬头:“什么条件?” 只要不是要命,不是让她杀人放火,要钱不超过五十两,她都答应。 “昨日吕姑娘跟本王说,她跟你很熟,只要你将她找回来,本王便任你留在神医府,一两银子也不要你的,倒贴五十两给你都成。” 弦音汗。 这条件...... 万万想不到啊,怎么会是这条件? 一时间心绪大动,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个男人终于想到找吕言意了,甚至为了吕言意甘愿放过她,且还给她五十两银子而感到欣慰呢,还是该为这是一个她不可能做到的条件而感到郁闷? 而且,昨日她几时说过吕言意跟她很熟? 她明明只是说,她对神医府比较熟而已。 见她不做声,男人又开口问她:“怎么样?这条件优越吗?” “优越,很优越。”弦音点点头,欲哭无泪。 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只是,我也不知道吕姑娘去了哪里,我如何能找到她?” 男人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本王也帮不了你。” 说完,撩了衣摆又坐了回去,一副爱莫能助之姿。 弦音:“......” 咬了咬唇,弦音问:“所以,王爷是准备......带我回三王府吗?” “当然,你是本王的家奴。” “但是......”弦音头皮一硬,决定豁出去了,“我也没有卖身契在王爷手上不是吗?” 男人闻言一怔,似是不意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微微眯了眼睛,眼波里流转着几分危险:“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承认自己是三王府的家奴,本王就拿你没办法?” 弦音没做声。 是,她就是这样想的。 他们之间没有契约,主仆关系只是道义上的存在,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存在,就算告到官府去,也等于是无凭无证。 当然,除非他用非常手段强行将她掳走。 见她不说话,男人轻嗤:“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神医府就能罩得住你?” 弦音眼帘一颤,她自是知道这个男人的手腕和厉害。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有什么可以跟他交换。 除了找回吕言意。 有什么是他需要的呢? 2 第424章 太爱你了(1更)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需要什么,似乎他什么都不缺,不对,应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他特别在意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男人再度起了身:“去跟神医说一声,本王现在就带你离开,大楚还有很多事要忙,本王也还得派人去寻吕言意。” 还是要寻吕言意啊? 蓦地想起他不是不舒服吗? “王爷的病......” “已经好了?” 好了? 弦音一怔,心头大喜,可很快,她又蔫了下去。 好了,可就要离开神医府了,就要带她走了。 没再做声,悻悻地出了他的厢房。 她实在没辙,只能看看神医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直奔厉神医厢房而去,因为脑子里在想事情,心中又急乱,一时也忘了敲门,直接就一把推门而入。 厢房里神医披散着里衣,正高抬着一只胳膊,低着头,因为是背对着外面而站,视线有限,另一手不知是在胸前,还是在腋下涂抹着什么。 听到门砰然被打开的声音,神医明显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胳膊掖上衣服,弦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连忙说:“神医,对不起,是我。” 厉神医是背对着外面而站的,听到是弦音的声音,面色微微一松,与此同时,也掩去眸中的情绪,不对,应该说,强迫自己不去想心里的事,转身。 “何事如此慌张?” 弦音反手关了门。 见厉神医头上的公子髻虽然已经盘起,可还是湿漉漉的,面颊也带着刚刚沐浴起来的潮红,她身上穿的就是管家让她送过去的那套衣服,弦音忽然想起衣服熏药的事,以及方才她又好想在擦药,便问她:“神医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厉神医闻言,眸光微微一闪,转身朝衣架的方向走,拿起上面的中衣,留给她一个穿衣的背影。 “没事,昨夜酒喝多了,身子有点不爽利而已。” 弦音又不傻,虽然她不懂医,但是醒酒泡温泉,她或许可以理解,醒酒要穿熏药后的衣服,她也可以理解,但是,给自己身上擦药醒酒,她可不相信。 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是不愿意说,她也不再多问,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而且,厉神医也开口问了她别的问题:“你怎么没戴面具?” 弦音闻见正好提到了她要说的事,顿时就激动了,“哎,我正为此事前来找神医呢,我被卞惊寒识破了......” 神医震惊,回过身:“他认出你是吕言意了?” “那倒没有,他识出我不是双儿了。” 见神医没懂,她又继续解释:“双儿这名字我也是随口告诉你的,其实我不叫这个,我叫聂弦音,他识出我是聂弦音了。” 神医仍旧有些懵怔。 反应了一下,问她:“你的意思是,你正常的样子,他认识,你缩骨的样子,他也认识?也就是你的大小两个人,他都认识?” “是啊。”弦音点头,想起自己也没有跟神医讲过以前的事,也难怪神医诧异,便大概粗略了说了说。 “我原本一直缩骨在三王府做下人的,就是聂弦音,后来随他一起来午国,因为一些原因,被迫变成原本的样子,也就是吕言意,然后,又跟他认识了,所以......” 神医抬手扶额:“好乱。” “我自己也觉得乱。”弦音不开心地噘嘴。 但,此时更乱的,是一颗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将手自额上拿下,神医问她。 “他说我是他的家奴,要带我回大楚,而且马上走,因为大楚有事,他还得去找吕言意,我.....我真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见她又急又乱的样子,神医笑:“你当然一个头两个大,一个吕言意的头,一个聂什么弦音的头,可不就是两个头。” 弦音汗。 神医又微微眯了眸子:“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 “不会!”弦音笃定摇头,“我从未跟他说过,也从未让他发现过,缩骨术又不像别的,此术太过玄幻神奇,就算我当面在人面前展示,对方都难以置信,当日午国太子秦羌就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后来,神医你不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若卞惊寒知道,他会如此平静?依照他的脾气,早将我大卸八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神医略略垂了眸,点点头:“也是,那就好。” 片刻之后,再抬眼问她:“那你准备跟他回去吗?” “不准备,所以才来找神医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她怎么能跟他回去,不论是吕言意,还是聂弦音,她身上都中着三月离的毒,最重要的,秦羌两人都认识,定然不会放过她。 神医凝眉:“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除了医术和毒术方面的,其他的......” 蓦地响起什么,“要不......” 弦音一听有办法了,眸光一喜,急切道:“要不怎样?” “要不就对他用毒,逼他放过你?反正别的没有,毒我可是有很多,成千上万,随便一种都能让他就范......” “不行不行!”神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弦音连连摆手否决掉,“毒太伤身了,就算有解药,也毕竟是对身子损害极大,他刚裂迟解不久,不能再折腾。” “哟哟,看你那心疼样儿!”神医撇嘴,啧啧摇头,剜她一眼:“那你干脆跟他回去好了。” “不行!”弦音觉得自己也是够够的,伸手拉了神医的袖襟,晃了晃:“神医一定有办法的。” 厉神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能用毒,他又没有什么病必须我给他治,我还能有什么可以跟他交换的呢,除非......” “哎,神医,您老人家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一会儿要不,一会儿除非,这是要急死我啊!除非怎样?” “除非给他银子,只不过,他身居王爷,一丁点银子他肯定看不上,要给就得大数目,不过,也没关系,你如果能留下来,用你的读心术,每日陪我去赌场走一回,很快就能赚回来。” 弦音一听,此法似乎可行,反正他不是急着要回大楚和找吕言意吗?小银子看不上,给他一大笔或许就成了。 “神医现在能替我付给他多少银子?” “最近府里的现银都拿去订购药材了,不过,我想想,一万两应该可以拿得出,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在前面,我是商人,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明儿开始,你得陪我去连赌三场猜孩童单双那个赌局,将其赢回来,日后也得无条件陪我赌。” 一万两! 弦音“哇”,心想,如此大手笔,应该能满足那个男人。 “神医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啊啊啊啊!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给了神医一个大大的拥抱,弦音调头就出门去寻卞惊寒。 2 第425章 恭喜王爷(2末) 弦音来到卞惊寒厢房的时候,卞惊寒正在将身上那件沾了茯苓药粉的外袍换下来。 弦音撇撇嘴,切,还以为真的不在意呢,却原来还是要换下来。 就说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变? “打好招呼了?”门未关,她刚准备抬手敲门,他就看到了她。 她抬脚迈过门槛进去。 “王爷,我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替自己赎身,请王爷能高抬贵手。” 男人正在系腰带的手微微一顿,斜眼睨向她:“一万两?” “是,王爷没有听错,一万两!”弦音笃定点头,中气十足。 她发现,这人啊,果然有钱就硬气,她觉得自己的腰杆似乎都直了不少。 “你有一万两?”男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弦音笑:“我没有,但是神医有,神医愿意替我先垫付给王爷。” 男人的俊脸瞬间就冷了,轻嗤:“你倒是能耐得很,人家为何平白无故替你垫付一万两?” 弦音又不能跟他说,自己会缩骨会读心,很快会替神医赚回来,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 “大概神医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吧,惜才爱才,而且,她又很有钱,不在乎这一万两,所以就愿意先替我垫付了。” “很有钱、惜才爱才......”男人又哂笑了一声,面色越发冷峻。 弦音眼帘颤了颤,没有理会,趁热打铁。 “若王爷同意的话,我这就去找管家将那一万两支出来给王爷。” 卞惊寒没做声。 垂眸掸了掸衣袖上的虚尘,才不徐不疾、不咸不淡开口:“本王是一个可以花五千两买个簪花让吕言意踩着玩的人,你觉得本王会缺那一万两?” 弦音汗。 这话说得...... 虽然她知道他不缺银子,他财大气粗,但是,这毕竟是一万两。 一万两啊! 当初十两银子买的她和姐姐,而且还不是他付的钱,是卞惊澜付的,这才多长时间,转眼就变成一万两,这样还不满足? 胃口可真大啊! “所以,王爷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咯?”弦音的小脸也冷了。 “自然。”男人回得也干脆,一副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样子。 弦音气得牙痒痒。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连一万两都这么硬邦邦,气得都不想跟他多言,一跺脚扭头就出了厢房。 ** “什么?一万两也不行?”厉神医也很吃惊。 “是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知道我铁了心不想回,就故意讹上一把。”弦音小眉头都快皱在了一起。 “那怎么办?再多府里可拿不出了。” “神医还能想到其他办法吗?”弦音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就说了,他可不是一般男人,他是王爷,区区一万两,的确不在他的眼中,而且,这要是传出去,他十两银子买的一个家奴,对方赎身他要对方付了一万两,对他风评也不好。” “神医的意思,就算加银子也不行?” “嗯,应该是,”厉神医点点头,思忖了片刻,“要不这样,我每年都有不少药材是需要从大楚采买的,反正跟谁都是买,以后,所有大楚的药材,我就跟他采买,如此一来,等于让他平白多了一条稳赚的商路,这就不是一万两的事了,且永远有得赚,最重要的,这不似真金白银来得那般直接,就算传出去,那也是他跟神医府达成的合作,对他的清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想必,他应该会同意。” “肯定会同意!”弦音听完激动得就差蹦起来了。 然后,又兴奋地去抱厉神医,还在她身上蹭:“哎呀呀,神医你太好了,我要是男人,我肯定会爱上你,我是女人,我都爱死你了。” 厉神医微微僵硬着身子想避开,却未能如愿,只得伸手去推弦音:“我说过了,我是商人,赔本的买卖不会做,我只是为了将你留下而已,因为你同样会让我赌场永远有得赚。” 说完,大概是不动声色推了推,没推开弦音,便大力推搡了一下。 弦音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如此,连忙将她放开,后退两步。 本想去看一下她的眼睛,被厉神医略略撇开了。 弦音便没再执着于此。 想来也是一个不喜人触碰的人。 这世上这样的人不少,卞惊寒就是。 也未放在心上,开心地道了句:“那我去找他了”,便转身出了门。 ** 弦音进门的时候,卞惊寒正准备出门,弦音走得又急,两人就撞了个正着。 卞惊寒人高马大,弦音个子小,撞得往后一仰差点摔跤,还是卞惊寒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将她的身子稳住。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卞惊寒皱眉。 弦音理亏被训得没做声,又想起正事,连忙眉眼一弯开口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喜啊,天大的喜事!” “你找到吕言意了?”卞惊寒问她。 弦音:“......” 找到吕言意了那是天大的喜事? 连忙摆手,小脸兴奋道:“不是这个,是王爷可以日进斗金了。” “日进你那一万两吗?”卞惊寒接得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顺口。 弦音汗。 “何止一万两,神医有条赚大钱的商路愿意跟王爷合作。” 闻言,卞惊寒面色瞬间便凝了几分:“什么商路?” 见他终于来了兴致,弦音心中一喜,赶紧道:“就是神医府不是每年有不少药材要从大楚采买吗?神医说,只要王爷愿意,今后这些药材她可以全部跟王......” “不愿意。”弦音正眉飞色舞说得起劲,就被卞惊寒三个字回得干干脆脆。 弦音:“.......” 尼玛,她还没说完就说不愿意,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哦? “王爷,神医给的这条商路对王爷来说,可是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么好的商机,王爷可知道,是我磨了神医好久,神医才允下来的,王爷确定不愿意?” 卞惊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越过她的身边往外走。 弦音连忙紧步跟上:“不是,王爷,王爷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王爷可一定要考虑清楚,请王爷仔细想想,这是一个多好的赚钱机会,王爷,请王爷一定要搞搞清楚......” 卞惊寒蓦地脚步一顿,沉声:“聂弦音,搞不清楚的人是你,行,既然如此,且等着,本王便让你开开眼。” 2 第426章 最小气的(1更) 卞惊寒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弦音一人站在那里完全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开开眼? 让她等着,等着他让她开开眼? 后来弦音也想了很久,依旧没搞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接下来的两日神医府都没看到他的人,也不知是去哪里了,若不是管深还在,她甚至会以为他们已经离开。 管深也说不知道他家王爷忙什么去了,说对方离开得匆忙,就让他等在神医府。 弦音想,或许是去找吕言意去了吧,心下虽有些担心,却也暂时不用面对要被他带回大楚为奴的烦心事了。 这两日厉神医似乎也特别忙,竟然连每日要光顾的赌场都没去,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跟管家两人一直在商量,管家也是出府回府忙进忙出地跟她禀报。 一直到第三日,弦音去找厉神医,正好碰到厉神医和管家二人在说话,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生意上的事情。 应该是神医府跟午国的几个最大的药农,订购了一种叫得择的药材,得择是治疗哮症的其中一味最重要的药,很贵,不易种植,且几个大药农本就有固定的买主,神医府为了订购下来,不仅先付了各药农一半的定金,还付给了那些前买主大量的违约金。 此事本以为铁板钉钉已经敲定就这样成了,只等得择成熟,药农们交于神医府,神医府再与其他药材一起配置成治疗哮症的良药,按期交货于各大药铺客商。 谁知这两日突生变故。 那些原买主不接受转让,纷纷将神医府付的违约金退了回来,要求那些药农必须按照多年来的契约照常将货交给他们。 因为各大买主和各大药农是有契约在先的,而且是长期合作的,神医府是后来新找上药农的。 又加上各大买主提出,若药农们违约,就官府见,所以,各大药农只能将神医府付的一半定金也退了回来,辞了跟神医府的买卖。 虽然神医府付出去的定金和违约金都回来了,但是,却是面临着几大问题。 一,得择虽是哮症药最主要的一味药,但是,也只是其中一味,还有多味配药。而其他的配药神医府已经全部采买完毕。 退回来的这些银子一部分就要拿去付这些配药的钱。 关键是,没有最主要的这味得择,买回来的这么多配药,就等于废草一堆,没有用。 二,没有得择,就不能制成哮症成药,就不能按期交货给各大药铺客商,而神医府与这些客商事先也是谈好有契约的,若逾期,或者无货可交,神医府就要承担违约金。 要命的是,神医以为这件事是不可能有任何变数的,所以,答应的违约金比那些原买主退回来的违约金至少多出一倍。 如此一来,等于神医府花了大量的现银买了一堆废草,另外还得付给各大药铺客商大量银两。 弦音不懂生意经,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大,但是她知道神医府的损失是巨大的,因为她听到神医跟管家两人说,神医府几乎要被掏空。 神医跟管家觉得此事来得蹊跷。 明明都已经谈妥,那些原买主愿意拿了违约金放弃得择,就算要反悔,一两家反悔还有可能,怎会一两日时间,所有原买主全部反悔,无一落下,全都将违约金退了回来,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可这些买主都是竞争对手,若要齐心也不大容易,而且,神医府虽然也在做药材生意,但是与这些买主的药材生意涉面不同,并不曾跟这些买主家的任何一家结过仇怨。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上面另有一人在操作这件事。 看着神医和管家着急的样子,弦音也跟着替神医急,可又帮不上忙。 想来想去,她决定自己去赌场替神医赢些银两回来,虽然对于现在的神医府来说,几千两银子可能都是杯水车薪,但,总归一两是一两。 正准备出门,碰上三日未见的卞惊寒进府门。 迎面撞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猛地想起他的那一句话:且等着,本王便让你开开眼。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可能就是这个男人所为。 男人都未跟她说话,撇开眼就拾步进了门,然后墨袍轻荡、脚步翩跹,朝里面走。 弦音站在那里愣了愣,便赶紧追了上去,跑到他的前面,小手臂一张,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不是你所为?”弦音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 也未称对方王爷,更未用任何敬语,兜头兜脑一句质问。 男人垂目凝着她,黑眸如墨,神色不明、情绪不明。 片刻之后,薄唇才逸出一字:“是。” 弦音眼帘颤了颤,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就这么直白白承认。 “你为何要这样?神医对我们那么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抢人家生意?”弦音义愤填膺,很不能理解。 男人轻轻一笑,笑意一丝都不达眼底:“聂弦音,本王看你现在都还搞不清楚,首先,什么叫神医对我们那么好,去掉那个‘们’字,本王没有与你为伍,另外,正常途径、合法经营、自由买卖,这怎么叫恩将仇报,抢人家生意?再者,你不是说神医很有钱吗?而且,神医也有很多的赚钱商路不是,甚至都要分一杯羹给本王的人,你担心什么呢?这只是一笔生意一条商路而已。” 说到这里,男人竟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别急,神医有的是钱和门路。” 弦音:“......” 男人说完,收了手,拂袖绕过她的身边,径直往里面走。 弦音怔怔回神,终于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 汗,尼玛,尼玛,麻麻滴,至于这么小气吗? 咬牙、闭眼,深深地呼吸,她再次迈开小腿跑着追上去,拉了男人衣袖,气喘吁吁:“王爷,我开眼了,彻底开眼了,还是王爷英明神武,我不想学什么医术了,我想跟王爷回去。” 可不就是开眼了,见识了全天下最小气的男人! 2 第427章 不打也傻(2末) “你说什么?”男人终于停住脚步。 “我说......我说我......”弦音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我不学医术了,我跟王爷回去......” 不知为何男人似乎更不高兴了,蓦一扬臂,将自己的衣袖自她小手上扯开。 弦音骤不及防,来不及松手,被那股力道一带,朝边上趔趄了两步,好在他用力不大,她又自己稳得快,才没有跌跤。 “你的决定改得可真快。” 沉沉丢下一句话,男人继续拾步向前。 弦音就彻底懵逼了。 尼玛,这不跟他回去不行,跟他回去又不对了? 这个死男人到底要闹哪般? “王爷,王爷......”她又跑着追了上去。 因为脚上的伤还未好,特别是脚脖处的那一道,哪经得起她如此狂奔,跑着跑着脚下一软,她来不及稳住,扑踉几步,一头栽倒在走廊上。 卞惊寒听到后面“嘭”的一声,脚步一滞,回头,就看到某人摔个狗啃泥,趴在那里痛得龇牙咧嘴。 眸光微敛,他将头转回来,背对着她的方向,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静默了片刻,又蓦地转过身往回走。 走到弦音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冷攫着她,再倾身,大手一拧弦音的衣领,将她从走廊上扯起来。 他松手的刹那,弦音还未站稳,小身子一晃,他又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 “没事吧?”他问她,声音又沉又闷,又冷又怪。 弦音瘪瘪小嘴,眼眶都红了,摇摇头。 卞惊寒蹲下去撩起她的裙裾想看她的腿,被她大惊失色地后退一步避开:“我没事。” 怎么能给他看自己的腿? 吕言意可是给过他看腿的。 见她如此,卞惊寒也未强求,瞥了她一眼,直起腰身。 又静默了片刻,他才再度开口:“去跟神医道个别,准备一下回大楚。” 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完这句话,他的大手松开她的腰,转身离开。 弦音站在那里怔了好久。 所以,这是答应了她吗?她跟他回大楚,他放过厉神医。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她知道,她的意思他懂,就像他如此行径,他知道她会懂一样。 ** 神医府外,管深准备好马车等候。 厉神医和管家将卞惊寒和弦音送至门口。 卞惊寒跟厉神医道别,“这些时日多有打扰,感激不尽!” 厉神医笑:“王爷客气,只要不嫌怠慢就好。” 弦音站在身后,心里又是冷嗤,又是冷哼,感激不尽还挖人墙角?这话说出口也不嫌害臊。 卞惊寒先上了马车。 弦音对着神医一步三回头,心里不舍得厉害,也憋屈得厉害。 好在神医答应她,在她三月离发作之前,会去大楚找她。 大概是见她久未上来,卞惊寒伸手撩开车幔,不做声,就面色沉静如水地等在那里。 弦音瞪了他一眼,提起裙裾,“咚咚”恨恨踩上踏脚凳上了车。 待她上车坐下,卞惊寒大手才放下门幔,外面管深收起踏脚凳,开始赶车。 马车慢慢行起来,弦音又赶紧扭头打开窗幔看外面,朝厉神医依依不舍挥手。 卞惊寒盯着她,一张俊脸黑如锅底,见马车走了一段了,她还没完没了了,索性一伸手,“唰”的一下将窗幔拉上。 弦音吓了一跳,回头看他。 “既然那般舍不得,下去好了。”卞惊寒声音闷闷沉沉的,脸拉得老长。 弦音没做声,也冷着一张小脸,坐好,不理他,一人生闷气。 尼玛,她倒真想一冲动让管深停车,她下去,还不是因为没有办法,还不是英雄气短! 神医府外,厉神医和管家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厉神医转身进门。 管家拾步跟在后面:“如今府中周转实在紧张,要不要将那些配药贱价抛卖出去?” “不用,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药农很快就会找你,让你重新预购他们的得择。” 管家一震,难以置信:“真的吗?” 神医脚步未停,点点头:“嗯,应该是。” “为什么会这样?是神医去找他们的原买主们谈过了吗?” “没有。” “那为何?” 厉神医没有做声。 今日那丫头突然过来跟她道别,她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所为吧? 其实,这几日他不在府里,就正好发生这种事,她已有些怀疑是他,只不过,今日终于肯定。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她知道,他那样的男人,意不会在银子,也不会在药,既然那丫头跟他回去了,他定然就不会再为难。 只是,她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已经知道聂弦音跟吕言意是同一人了呢? ** 马车上,一大一小两厢无言,两人脸色都不好。 先是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来卞惊寒拿出一本书来看,弦音闭起眼睛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卞惊寒忽然“啪”的一声合上书卷:“聂弦音,让你跟本王回去,就那么委屈你,让你这样一幅死样子!” 弦音本就没有睡着,那一声“啪”已经让她睁开眼。 对上男人沉怒的深瞳,弦音懒得理他,撇开眼,侧了一下身子,继续阖眸装睡。 既然说她一副死样子,她就死样子给他看。 刚阖上,头上骤然“啪”的一痛,她睁开眼,是卞惊寒拿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本王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弦音抬手摸头,恨恨瞪他。 尼玛,竟然打她头,虽然不重,可终归是打。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堂堂一个王爷,出手打一个小孩,还真落得下去手,而且还打人头,要是将我打傻了怎么办?” 卞惊寒:“......” 他这也叫打? 就拿书敲了她一下,而且还是避开书装订的那一侧硬边。 “你不打也傻,敲敲说不定敲开窍了。” 弦音汗。 打人还有理了? “那要不要我给王爷也开开窍?”弦音咬牙切齿。 “本王就算了,本王已高处不胜寒了。”卞惊寒冷着脸回道。 弦音就彻底无语了。 这得有多自恋才能说出这句话? 开玩笑说说还好,重要的是还沉着一张脸说的。 2 第428章 什么是睡(1更) 没有好脸色,弦音就不想跟他多说。 卞惊寒却又开了口:“聂弦音,你累不累?” 弦音一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问题,起先,她还真以为他问她现在累不累,直到对上他略带几分冷嘲的眸眼,她才意识过来这只是他的揶揄。 装没听懂,她没好气地回道:“累啊,所以我想睡会儿,若王爷跟我说话,我没及时回答,定然是累得睡着了,请王爷别放心上。” 边说,边靠在车壁上,阖上眼睛。 “为了装不识字,就连离开时留张字条数落本王的不是,都要故意写成鸡脚爬,还要故意搞几个错别字出来,本王都替你累。”男人轻嗤,语气里尽是嘲弄。 弦音长睫颤了颤,没睁开。 她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在如意客栈,她要变成吕言意,假装聂弦音生气离开时留的那封信。 信上她说,她受不了他的脾气,伺候不了他,所以走了。 想想,她睁开眼睛,瞥向对面的人:“虽然我骗王爷是我不对,但是,信上所留内容却字字肺腑,王爷难道就从未反省过自己的脾气吗?” “本王的脾气怎么了?不好吗?” “好吗?”弦音也反问,末了,又愤愤不平地嘀咕道:“坏得要命、凶得要命,也强势霸道得要命......” “那也是你惹的,”男人不以为然,“本王为何不对别人如此?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好要两好,就比如,在吕言意面前,本王脾气就很好。” 弦音:“......” 好吗? 她没觉得。 可能说话做事什么的,好点,但是,那方面折磨起她来,还不是要她命。 “王爷派人去找她了吗?”眸光微闪,弦音问。 “当然,掘地三尺,本王也要将她找出来。” “王爷为何要找她?”她又略带试探性地开口。 男人黑眸深深,落在她的脸上,薄唇轻启:“本王睡了她三次,你说本王为何要找她?” 不意他会如此答,弦音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掩着嘴咳了起来。 这个男人...... 还能说得更大言不惭、更直白一点吗? 而且,她还是个孩子,跟她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毒害小幼苗吗? 止了咳,她问他:“所以王爷找她,是为了睡她?” 她知道,作为一个小孩子,不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她忍不住。 果然,男人反问她:“你懂什么是睡吗?” 弦音心里汗了汗。 唯恐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会跟她一个孩子继续更加深入地探讨什么是睡,索性不耐地回道:“不懂,你们大人的事好烦,我也不想懂。” 说完,继续侧过脸去闭眼小寐。 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蓦地睁开眼,扭过脸看向男人:“在神医府里,王爷是如何识出我是聂弦音的?” 既戴了面皮,又装了哑巴,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破绽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心道,八百年前就知道你是聂弦音了。 蓦然想起什么,他伸手探进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因为这个。” 一个面目全非的面人入眼,弦音眸光一敛,坐起身子一把接过来。 “怎么会在王爷那里?” “不是应该本王问,这东西为何会在你那里吗?” 弦音一怔,哦,他的意思是当日这个面人,她明明送给他了,他明明已经丢了,为何又到了她手中是吗? 想起这个,她的心口就微微一涩。 垂眸弯了弯唇,“毕竟是费了我不少心血的,就算别人当它是垃圾,我也当它是好的。” 男人一直冷峻的脸色终于转霁了不少,黑眸如曜,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他挑挑眉尖:“明明是费了本王不少心血才对。” 弦音有些懵,疑惑抬眼。 “有你心血的,不是这一枚吗?”男人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枚面人,递到她面前。 弦音就愣了。 看看他手上的,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又再看看他手上的。 怎么会有两枚? 而且,看他手上那枚,栩栩如生、保存得特别好,可不就是当日她送给他的那枚。 那她这枚...... “你那枚是本王练手捏的,见捏得不好,便干脆毁了,本王记得应该是扔了,怎会被你拾去?”男人不徐不疾解惑。 弦音怔了怔,练手捏的? 所以,她这枚是他捏的? 她还以为是她送给他的那枚,被他丢的。 真相完全出乎意料,一时间心念晃动得有些厉害,她轻轻咬了咬唇,没做声。 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初问的问题,这个男人还没答呢。 “在神医府,王爷几时拾到它的?” 卞惊寒眸色深深,定定攫了她片刻,自是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在君悦茶楼就拾到了。 “就那日,你去给厉神医送衣服那时,本王拾到了所以猜到是你,便当即揭穿你的。” 就那日吗? 弦音想了想。 她怎么记得厉神医跟苏公子大赌那日,也就是遇到卞惊寒之前,她找过这面人就没找到呢? 难道是放在衣服哪里自己没注意? 心中微微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竟是这个东西暴露了自己。 她勾勾唇角,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面人。 心里其实是有些震惊的。 当初送面人给他的时候,他要理不理、要收不收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嫌弃的,毕竟他这样的男人,面人这种有些幼稚的东西与他的确不搭,如今她更是难以想象,他自己捏面人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王爷倒是手巧。”想来想去,她就想到这么一句。 “不巧,捏吕言意捏了好几个,怎么也捏不像。”男人看着她,似是很不经意地顺口那么一说。 弦音却是听得心口一撞。 捏吕言意? 一时间心里就微微有些乱了。 沉默了片刻,她将那枚面人拢进袖中,“我有些困了,想睡会儿。” 男人黑眸如墨,没有做声,弦音便复靠在车壁上,侧过脸阖上眼睛。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车身轻晃中,她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卞惊寒坐在对面看着她,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直朝边上歪,车身蓦地一个颠簸,眼见着她的头要歪落空,他连忙伸出大掌将她的小脑袋托住。 2 第429章 也想知道(2末) 托了一会儿,见弦音也没有醒的意思,卞惊寒干脆起身坐到了她的边上,让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臂膀上。 略略垂首,便能看到她的侧颜。 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同蝶翼一般浓密卷翘的长睫,唇瓣微微嘟着,泛着粉粉的光晕,因为歪头的姿势,一截粉颈露在外面,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里面兜衣的窄带子。 轻凝了几许眸光,他伸手拉过马车里的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 弦音醒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躺在卞惊寒的怀里,对,是怀里,不是胳膊、不是手臂,她也不是靠,而是躺。 意识到这一点,她大惊失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忙从卞惊寒怀里弹起。 卞惊寒正阖着眼睛小憩,被她的动作惊醒,睁开眼。 “我......我......怎么睡到......睡到王爷身上去了?”弦音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卞惊寒黑眸澄净地看着她:“本王也想知道。” 弦音:“......” 这话说得好像他也不知道似的。 他原本明明是坐在她对面的好吗? “聂弦音。”他忽然唤她,语气是难得一见的郑重。 弦音一怔,疑惑看向他,等着他继续。 却又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开口:“没什么。” 弦音汗。 “离下一个小镇还有段距离,你要不再继续睡会儿。”他建议。 “不了不了,睡了一觉已经养精蓄锐,我没有瞌睡了,王爷休息吧。” 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可具体是什么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 回到大楚是四日后。 马车停在三王府门口,卞惊寒让弦音下了马车,自己则是准备直接进宫去复命。 虽然已飞鸽传书回来暗查的结果,但毕竟是奉皇旨去的午国,差事办完复命是必须的。 再次回到三王府,弦音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冯老将军遛鸟去了,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姐姐”在两人的脚边跑来跑去。 见到她突然回来,两人都欣喜地丢了手里的工具,跑过来迎她。 “姐姐”却明显生疏了不少,起先还赖在两人身边不上前,还是弦音紧唤它,它才慢吞吞过去,在弦音的脚边蹭来蹭去,大概是嗅到了熟悉,这才扑到弦音的身上撒欢,对她又是挠又是蹭又是抱的,然后还呜咽着,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搞得弦音的眼睛都潮了。 听说她回来了,佩丫也来了致远院,一时间致远院里热闹得很,弦音跟她们讲着路上的见闻,她们三人跟弦音讲着府里和朝中发生的事。 她们说,十一王爷卞惊澜前段时间已被赦免,现已平安无事。 ** 在大楚,除了早朝,每月初八午时后,皇帝会在皇宫的三思殿召见所有王爷,讨论一些国事和家事。 卞惊寒来到宫里的时候,三思殿里的召见还未结束。 他让守在殿外的大公公单德子帮通禀一声,单德子进去没多时就出来了,说帝王让其进去。 ** 【更新毕,谢谢大家谅解,明天开始多更!】 2 第430章 为了女人(1更) 卞惊寒进去的时候,发现包括太子卞惊卓在内的所有皇子都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很沉闷,帝王的脸色很不好。 站于人群中的十一卞惊澜和他对视了一眼,度了个眼色给他,卞惊寒眸光微敛,心下却也因为对方安然无事而放下不少。 在午国,他飞鸽传书回来后不久,他就接到卞惊卓已经查出大楚的内奸是内务府的总管大公公,此人已畏罪自杀,十一已证清白、被帝王赦免的消息。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什么内务府总管怎么可能是大楚的内奸? 就算是,也一定是受人指使,换句话说,此人上面一定有主子,否则,一个太监,勾结他国做什么?就算位居内务府总管,却也只是一个公公而已。 既然他心里有数,他想,卞惊卓不可能不知,帝王不可能不知,两人都是多精明的人,尤其是他的这个父皇,猜忌心、防范心如此之重,更是心里明镜一样。 只不过,在久查查不出幕后之人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总要有个说法。 特别是他在午国已查出对方的人是谁,与他同样受皇命的太子卞惊卓定然不甘落他之后,也会尽快让事情有个答案。 虽然没有抓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但,十一已平安,这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敛了心神,卞惊寒走到空处,对着高坐于正前方的帝王撩袍跪礼。 “儿臣参见父皇。” 帝王扬目看着他,面色冷峻,开口:“你在午国查到的消息太子已禀报于朕,你也算完成了朕的受命,只不过,此事关乎两国邦交,而你也没有拿到确凿证据,所以,此事,暂且你知,太子知,朕知就行,不可传扬出去!” 卞惊寒略略垂目,颔首:“是!” 这点,他自是也已经想到。 而且,是那丫头后来去找秦羌要的裂迟解药,在秦羌眼里,是她进了他的书房,看了那封书信,若大楚这边搞出什么对他不利的动作,或者传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他定然会觉得是那丫头所为,难保不对她不利。 现在这样最好。 还以为帝王接着会让他起来。 没有。 帝王再度开了口:“太子收到你的消息是九日前,从午国回大楚也就四日时间,你......” 卞惊寒面上神色未动,眸光却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敛。 颔首抱拳回道:“回父皇,儿臣已在给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中写明,儿臣可能会晚些时日回朝,因为前去午国的路上,儿臣屡遭伏击,归时定然也不会容易,而且,儿臣也想着自己慢慢回朝,能让陷害十一弟之人放松警惕,以为信息还在儿臣的手上,还未回大楚,也能为太子殿下这边争取时间。” 帝王“嗯”了一声,“这些太子自是都已禀报于朕,只不过......” 帝王顿了顿,才接着开口,声音越发寒凉:“朕听说,你之所以任务完成之后,不及时回朝复命,全都因为一个女人!” 卞惊寒眉心一跳。 甚是意外。 因猝不及防,故声色未动。 帝王冷嗤:“朕还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情种呢,难怪朕和皇后屡次想赐婚于你,都被你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推掉,还以为你是无心男女之事,却原来,是朕和皇后挑的人选都不合你心意呀。” 在场众人闻言都心下一惊。 卞惊寒亦是眼帘微微一颤,他抬眸,对着帝王颔首一鞠:“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不知父皇从何处听来,儿臣晚归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帝王目光厉厉睇着他。 “儿臣不敢。” “你不敢?”帝王轻哼,猛地抬手一拍椅扶手,“朕看你就没有不敢的事情!” 众人都吓了一跳。 卞惊寒俯首于地,没有做声。 虽说他晚归的确是为了找那丫头,但是,此事应该外人并不知情,就连去找厉神医,他事先都未同管深、薛富和李襄韵他们讲,当然,后来他们三人应该能猜到他的意图,但是,也仅仅是他们知道,而且还只是他们的猜测。 他的这个父皇为何消息如此灵通?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帝王派了人一直在悄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要么,管深、薛富、李襄韵三人中的谁走漏了风声。 不论是哪一种,看他父皇的样子,似是很肯定这件事。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三思殿里雅雀无声。 原本冷凝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未有人做声。 原本卞惊澜还准备替卞惊寒说几句话的,又想到自己也才刚刚脱离桎梏,求情只会火上浇油,便只得作罢。 最后,还是帝王微微一叹,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三啊老三,你到现在还不知朕到底是为何生气吗?你难道以为朕是因为你不喜欢朕跟皇后挑选的人,而去喜欢别的女人才生气的吗?你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有喜欢的女人,朕只会高兴,不论这个女人是你自己找的,还是朕或者皇后帮你挑的,这些都不重要,朕生气的是,你为何要瞒着朕、欺骗朕,甚至到此时此刻,还不承认!” 帝王一副又生气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卞惊寒俯首于地,看不到帝王的表情,却也能猜到个大概。 帝王的声音还在继续:“男欢女爱,本是人生常态,朕也年轻过,也喜欢过人,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若真喜欢人家,就应该如实告诉朕,对方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出身如何,让朕替你做主!你难道就不打算娶人家?” 帝王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一副少有的通情达理之姿。 众人再次互相看了看,只觉得这一幕何其熟悉。 曾经二王爷卞惊平喜欢上民间的一个贫民之女,因为身份悬殊,卞惊平一直瞒着所有人,后来不知怎的被帝王知道了,帝王也是这样恩威并施,先是发火,后又让卞惊平说对方是谁,说可以给卞惊平做主,最后,主没做成,那个女的却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 2 第431章 你答应吗(2更) 卞惊寒依旧埋首不抬。 “是儿臣该死,惹父皇生气,但是,儿臣从未欺瞒父皇,请父皇相信儿臣,并无什么女人。” “不准备说是吗?”帝王笑,笑意不达眼底,“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骗得过朕?你觉得朕是无中生有、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人吗?” 帝王嘴角的笑意冷得瘆人,众人都大气不敢出。 卞惊寒跪伏于地,不卑不亢回道:“儿臣不敢。” 然,除了这句,也别无他话。 帝王眼中冷色更甚,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你让朕相信你,相信你并无女人,朕拿什么相信你,你又拿什么证明?若朕此刻指婚于你,你答应吗?” 一连几个质问,咄咄逼人! 众人齐齐看向卞惊寒。 卞惊卓温润沉静、卞惊平面无表情、卞惊澜一脸担忧、卞惊书满眼的看好戏。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的这个父皇前面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的铺垫,最重要的,是他方才的最后一句吧。 若朕此刻指婚与你,你答应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答应,便是你最好的证明,证明你心中并无什么女人,答应,朕便信你。 卞惊寒又岂会不知这些? 在帝王看不到的方向,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未抬首,也未开口。 见他竟然不做声,帝王便彻底怒了,噌然起身。 “看来,朕听说的并非空穴来风,的确有那么个女人!卞惊寒,别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出来,朕给你三日时间,你在这三思殿里好好给朕三思三思,该怎么做,三日后给朕一个答案,朕也会给你一个成全!” 说完,愤然拂袖、大步出了三思殿的门。 众人都没来得及恭送。 帝王离开后,卞惊寒才缓缓抬起头。 大家纷纷过来表示安慰,当然,各人眉眼,各种心思,有人真的爱莫能助,有人心里却是欢喜得紧。 十一自然是属于前者。 “三哥,这......这......你为了我跑一趟午国,结果我出来了,你却被关在这里三思,这叫什么事啊?” 卞惊寒却平静得很,“没事。” 众人纷纷离开,卞惊寒让卞惊澜也走,顺便让他告诉门外的管深,让他也先回去。 “三哥,现在没人,你就跟我说句实话,父皇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这个女人?你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我怎么觉得那么不信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连返朝给父皇复命都不顾,真的,我真不信。” 卞惊寒垂眸弯了弯唇:“不信就对了,没有。” 这话卞惊澜信,点点头,“我就说嘛,那现在怎么办?父皇这是明显的逼婚呢。” 说完,回头看了看门口,见没人,便凑到卞惊寒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午国的皇帝给父皇来了封国书,主要是商议四姐跟午国太子的婚事问题,信尾顺便含蓄地提了一句午国的七公主对三哥的欣赏敬仰之情,我觉得吧,父皇可能是想让三哥娶那个公主,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秦心柔? 卞惊寒微微眯了眯凤眸,没做声。 ** 用过晚膳,弦音见天还未彻底黑,就带着“姐姐”出了致远院,在王府的前院散步遛弯。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散步遛弯不过是由头,她就是想到前院来看看,再说白一点,就是到前院来看看某人。 也不知道某人去宫里复命回来没有,顺不顺利? 在前院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某人的影子,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去他的云随院。 就在她有些失落地带着“姐姐”准备回致远院的时候,碰到了管深。 管深脸色不大好,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弦音走到他面前,他都没有看到她,想了想,又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她还是笑眯眯开口问了:“管家大人宫里回来了?” 管深听到声音这才一怔回过神,抬眸见到是她,“嗯”了一声,作势就要从她身边经过,弦音想要看看他的心里都不成。 她只得再问:“王爷也回来了吗?都顺利吧?” 管深当即就皱了眉,看向她,摇摇头:“王爷还未回,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 弦音呼吸一紧,连忙凝眸看进管深的眼里,并引导性地问了句:“什么麻烦?” 管深当时就跟大公公单德子站在三思殿的门口,大门未关,里面的一切他自是都听在耳里。 虽然,他知道卞惊寒的确是为了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才没有及时回朝复命的,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一切都很隐秘,帝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帝王的用意那般明显,他自是听出来了,而卞惊寒为何不承认,他也大约知道。 帝王的用意有两个,一个,借机指婚,另一个,想知道吕言意的底细。 而卞惊寒矢口不承认有这么个女人,原因只有一个,为了保护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 二王爷卞惊平的事,他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听说卞惊平喜欢的那个女的最后尸骨无存。 若卞惊寒道出吕言意,以吕言意的这种身份,帝王又岂会同意? 不仅不会同意,吕言意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纵观当今皇室,所有已婚王爷的正妃,不是重臣之女,就是名门望族之后,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女的娘家全部都是帝王的人。 如今帝王让卞惊寒在三思殿三思三日,说白就是逼他,因为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承认自己为了吕言意,此举,等于将吕言意推到帝王面前,另一条,拒不承认,为证明此点,接受帝王任何指婚。 所以,他家王爷两难啊,哎。 管深低低一叹,“没什么,跟你说你也不懂。” 说完,拾步走开,留下弦音一人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方才管深的那些心里,她自是全部都看在了眼里,所以,卞惊寒遇到了什么事,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她不是傻子,其实,在知道他们去找厉神医,并非是给李襄韵治眼之后,她就怀疑,他是为了她,今日终于肯定。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2 第432章 很想见他(3末) 回了致远院,她一直想着这件事。 想着他那样的男人,那样骄傲的男人跪在三思殿里,会是怎样一副情景,想着三日三夜他会经历怎样的煎熬,想着三日后,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她想了很多很多。 心如乱麻。 虽已入夏,可初夏的天气早晚温差极大,这样的夜,他一人跪在那里,要跪一整夜,是三日三夜,如何受得了?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十一王爷卞惊澜来了,好像给冯老将军送什么东西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弦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拔腿就跑出了房间。 那一刻,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冲上去就央求卞惊澜,问他能不能带她进宫一趟,她想送件厚衣或者披风给卞惊寒。 对于她突然冲出来,没头没脑就提出如此要求的举措,卞惊澜有些震惊。 其实她自己也震惊了。 想送衣让卞惊澜送就可以了,她做什么要一起进宫? 而且,皇宫那种地方,每次她进,每次都没好事情发生,她怎么会还要去? “看来,此次你们一起去午国,三王爷对你不错啊。”卞惊澜想来想去,就想到这一个理由。 弦音自然就顺势承认:“是啊,王爷对我很好,还救过我的命,我想报答他,我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其实,她说的句句也都是实话。 卞惊澜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同意了。 “宫门夜里有宵禁,我们这个时辰进去,大概只能将衣服送给他就得出宫,不然宫门一关,就出不来了,而且,父皇让他跪在那里是思过的,他会不会接受送的衣服也不一定。” “先送进去给他再说。” 对于弦音来说,能见他一面,能将衣服送给他,就足够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见他,非常非常想,从未如此想过。 ** 三思殿 烛火早已有宫人进来点亮。 卞惊寒跪在冷硬的汉白玉石地面上,背脊笔直、一动不动。 偌大的三思殿,就只有他一人,殿外也没有宫人和侍卫,夏虫的呢哝和蝉鸣让夜显得更加静谧和寂寥。 这个时辰,那丫头应该还没睡吧? 会在做什么? 沐浴?跟那只猴子玩闹?跟致远院里的那两个婢女讲路上的见闻趣事? 应该还没有听说他的事吧? 定人没有。 管深不会随便说,她也不会去主动打听。 略略垂着眉眼,他沉静地想着心事,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有脚步声进来。 以为是哪个宫人进来做什么,他没有回头。 直到脚步声走近,双肩上蓦地微微一重,一件外袍搭在他的身上,他才疑惑侧首。 熟悉的小脸入眼,他怔住。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扭头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殿中周遭,再看向那张小脸,人还在,他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真的。 那一刻的欣喜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很快,他就蹙了眉。 “你怎么来了?”他问。 弦音眉眼弯弯,笑容璀璨:“来给王爷送衣服。” 他微微怔了一下,眸光轻动。 “你如何进来的?” “我请十一王爷带我进来的,他现在在外面帮我放风。” “胡闹,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进的吗?而且,你以为本王在这里做什么?本王是罚跪,又不是做其他事,怎么能加衣服?快将衣服拿回去,速跟十一王爷出宫回府!” 他边说,边将肩上搭的外袍取下来,递还给她。 弦音没有接。 对于他的训斥,心里其实是有一些些难过的。 她那般急切地想进宫来见他,结果就换来这样的礼遇。 “王爷放心,我马上就走,我知道宫门有宵禁,十一王爷已经都跟我说过了,我也知道王爷在罚跪,换衣添衣都不好,所以,来之前我让管深管家将王爷的外袍都提给我看,我挑了一件厚实的,却又与王爷身上所穿这件款式和花样最相近的,如此一来,就算王爷换掉,也不会被人察觉出来。” 卞惊寒垂目看向手里的外袍,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 还真是很接近。 一样的黑,一样的斜襟款式,一样的木兰花暗纹..... 所不同的,是衣服的厚度和一些细节之处。 一时间心念晃动得厉害,卞惊寒微微抿了唇,抬眸看向她。 忽然启唇唤她:“聂弦音。”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还唤她,“嗯?”了一声,眨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见他又不做声,手里拿着衣袍,以为他是让她帮忙换,便抬手来到他的颈脖处,准备替他解衣领处的盘扣。 却是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弦音呼吸一颤。 刚想将手抽出来,又听到他忽然开了口:“十一都跟你说了?” 弦音一怔,以为他说的是宫门宵禁的事,便点点头,“嗯,说了。” 卞惊寒拧眉:“他还真是长舌!” 也就是这时,弦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并非宫门宵禁,而是问的他这次的这件事。 既然的确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想再装作不知。 “听说,皇上想给王爷赐婚?”一个没忍住,她问了出来。 因为离得近,而且,不似平时,他高大,她矮小,此刻,他跪着,她站着,两人差不多一样高,她清楚地看到他在听到她的问题后,眸光明显一敛。 弦音轻勾了唇角:“不知会是哪家的小姐?” 话问出口,她听到自己心里兵荒马乱的声音。 卞惊寒没有做声,黑眸凝着她。 他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但他知道,绝对不会是秦心柔。 因为他了解他父皇,像他父皇这样的人,若真想两国联姻,只会嫁女儿,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他国公主进来。 女儿嫁出去成不了什么大事,换句话说,对他的江山和皇位,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儿子娶他国公主进来则不同了,无形之中就等于多了一双羽翼,等于实力增加,这是他父皇绝对不想看到的。 他想,他父皇今日会用手段对他逼婚,想必就是因为午国皇帝的那封国书。 午国还没有正式提这件事,只是委婉地说了一句,所以,他父皇才要赶紧在午国正式提之前给他赐婚,让他娶别人。 2 第433章 那般微妙(1更) “你希望本王娶吗?”卞惊寒忽然开口,问弦音。 弦音怔了一下,呃,这个问题问她一个下人合适吗? 她希望吗? 心底她也问了一遍自己。 答案好像似乎是不希望。 璀然一笑,她回道:“当然希望,王爷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也应该给三王府找个女主人......” 手上倏地传来一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的大掌握着呢,这一痛,是他骤然五指一收,捏了她一把。 她痛得瞳孔一敛,想要将手抽出来的同时,也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不过,我更希望王爷可以选择自己所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愿娶便娶,而不是别人强迫,也并非别人希望。” 卞惊寒手中的力道当即松了不少,不过,还是没有放开她,黑眸映着烛火,凝在她的脸上,就如同秋日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潋滟生姿。 他甚至还弯了弯唇角,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本王平素小看了你,看来,腹中有点墨水。” 弦音略略挑了挑眉,没做声。 当然有点墨水,再怎么说,她也是大学本科毕业,这古代人什么十年寒窗,她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一起,可是读了16年,幼儿园不算,算上就读了19年书好吗? “王爷是为了吕言意吗?”想了想,弦音还是问出了口。 卞惊寒微微一怔,似是不意她这般问。 静默了片刻,拿衣袍的那只手忽的一扬,用手里的衣袍去敲她的小脑袋。 弦音本能地头一缩,可还是落到了发顶上,衣袍松软,自是不疼,但弦音还是忍不住抱怨他这突如其来、得心应手、太过习惯的动作。 “王爷又打我头!” “因为本王发现,敲你头你真的能开窍。” 弦音汗。 眼帘颤了颤,她抿了唇,没接话。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她说得对,他的确是为了吕言意是吗? “那这件事王爷准备怎么办?三思三日,王爷要给皇上答复吧?” 其实,她心知肚明,什么等他亲口答复不答复的,只不过是帝王做得冠冕堂皇的一套罢了,在这样君就是天、君就是一切的朝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他不愿意,帝王一旦强行指婚,他能拒绝吗? 拒绝便是抗旨,抗旨便是死罪。 “看吧,到时看父皇给本王指的是哪家姑娘,若长得好看,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本王便答应了,若长得不好看,本王便找个理由婉辞掉。”卞惊寒一本正经回道。 弦音:“......” “王爷是认真的吗?” “嗯,”卞惊寒点点头,漆黑如墨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非常认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且先不论爱不爱的,娶个美人儿回家,哪怕每日看着,想必也赏心悦目。” 弦音小脸微微凝了几分,旋即又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的确,王爷高论,很有道理,现在就特别流行有身份的男人娶个花瓶家里养着,养眼又有面子。” 卞惊寒笑,凤目里的烛火光亮细细碎碎漾开。 看来,喝的墨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呢。 就好比她话中的有些新词怪语,他可是闻所未闻。 当然,意思他还是懂的。 挑挑眉尖,也不解释。 弦音心下就更加不悦了几分,一把将手自他的掌心抽了出来,“王爷的衣袍还换不换了?不换,我就将这件拿回去了,换的话,就快点换吧,换下来的那件我拿回去,十一王爷该等不及了。” 卞惊寒不徐不疾从地上起身。 “当然换,你专门送进宫来,本王不换岂不是太拂了你的意?” 大概是因为久跪,又加上骤起,他脚下一个趔趄,弦音吓得连忙伸手去扶她,与此同时,他也本能地一把将她往怀里一揽,稳住自己的身子。 如此一来,她等于被他整个扣在怀里。 他倾着身子,下颌就落在她的发顶处,发丝熟悉的淡淡清香萦上鼻尖,发顶短短细细的一些绒发撩在下巴上,微痒,带着心头似是也有一丝痒意划过。 他喉头一动,非常理所当然地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弦音身上。 弦音个子小,吃力地站着,不仅站得笔直来支撑他,一双小手臂还箍扶着他的腰,生怕他跌倒。 贴在脸上的是他的胸口,属于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全都肆无忌惮地包裹着她,让她心跳踉跄、呼吸困难。 她以为他脚麻了,见支撑了那么久,便问他:“好点了没?能不能站?还麻吗?” “麻,跪得太久了,跪僵了。” 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 弦音只得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支撑着他。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 夜,一时间静谧得厉害。 似乎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一声一声、一下一下,那般强烈,又那般微妙。 弦音长睫颤了颤,刚准备开口问他好点没,男人已先她一步将她放开直起了腰身。 将手中的衣袍给了她,他抬手解盘扣脱外袍。 他袍角膝盖的位置两团细尘入眼,弦音眸光敛了敛,外袍脱下后,她发现他亵裤膝盖的位置跪的痕迹也特别明显。 咬了咬唇,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般冷硬的地面,让她跪上三十分钟,她都够呛,他却要跪上三天三夜,她真的不敢想。 将男人脱下来的衣袍接过,又将手里的那件递给他,她犹豫了一下,开口:“其实,我还带了样东西,就是不知道王爷要不要?” “什么?”男人将衣袍一甩套在身上,动作优雅流畅。 弦音自袖中掏出一些棉花,还有一些布条。 “这是......”卞惊寒没懂。 “将这些棉花用布条缠在膝盖上,跪在这硬地上就不会那么痛了,不然,跪那么久,膝盖怎么受得了。” 弦音边说,边拿着棉花按了按,“跪在这上面,应该会好很多,只是,不知道王爷要不要?” 这种投机取巧的小儿科,他这种男人定然瞧不上,也不屑为之。 2 第434章 (2更)【求月票】 男人看着她,没做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泛出来,一点一点将整颗心填得满满当当。 略略垂了眼,他看向她手里的棉花和布条,摇摇头:“不要。” 弦音愣了一下。 虽有些失望,却也意料之中,所以,她也没有多言,就只“哦”了一声,将那些棉花和布条重新塞入袖中。 男人却好似怕她难过,专门解释了一句:“本王是在罚跪,弄虚作假不妥。” 弦音点点头,表示自己懂。 其实她带来的时候也想过了,若被发现,那可就是欺君,所以,她犹豫再三才拿出来的,而且,也是先问问看。 “原则上,罚跪本王也是不能起来的。” 刚将衣袍套好,男人一撩袍角,再次跪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会起身换上厚的衣袍,与其说是怕夜里冷,倒不如说是不想让她失望。 弦音蹙眉,指了指他铺于面前地面上的前袍角:“为何跪的时候,非要这样呢?” 男人看了看,并未发现不妥,问她:“那应怎样?” “这样的话,王爷的膝盖和地面就只隔了一层亵裤,”弦音走至他边上,躬身,捻了他的袍角,“王爷起来点,将膝盖抬起来点。” 男人依言照办。 毕竟会武功,都不用起身,也不用双手撑地,就轻轻松松将一双膝盖腾空抬起了一些。 弦音就顺势将前面的袍角捋到了膝盖下面,紧贴着腿,“王爷再跪下去。” 男人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好脾气,真的从未有过,再次依言照办。 “这样跪着,王爷的腿跟地上就隔着两层布料,而且,这件袍子的料子比较厚,王爷的膝盖能稍微好受一点。” 男人“嗯”。 看着她躬着身子给他仔细整理袍角的侧颜,薄薄的唇边一点微弧浅浅。 心里其实是很想问她的,既然识字,既然读过书,难道不知道礼法中,这种跪法是女人? 在大楚,男人都是撩袍而跪,而女人则是拂裙而跪,前者衣摆铺于前面,后者裙摆拂于腿下。 不过,他终是没有问,因为他发现自己挺受用,受用她这幅操碎了心的样子。 直起腰身,弦音发现他领口的盘扣都没扣,又一粒一粒给他扣好。 卞惊澜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样一幅情景,顿时“啧啧”称奇,走到近前,还围着卞惊寒踱步转了两三圈,惊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记得三哥可是从来都不让人近身伺候穿衣这些的,怎么去趟午国回来,就变得这般矫情了,竟然一个扣子都不自己动手,都要别人扣。” 卞惊寒瞥了卞惊澜一眼:“有些事情不尝试不知道,原来,被人伺候的感觉,也挺好。” 卞惊澜轻嗤,没想到这个男人,到这样的时候了,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三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办吧,回府被人伺候多好,在这里,就算被人伺候,也始终是在受过。” 卞惊寒没做声。 卞惊澜转眸看向弦音:“怎样?现在衣服也送了,人也看了,是不是该走了?再不出宫,怕是真的要宵禁了。” 弦音刚想说走,卞惊寒先出了声:“宫门宵禁不是亥时末吗?” 见卞惊寒接得那么快,卞惊澜便笑了,调侃道:“怎么?三哥难道还想留我们喝杯茶不成?” 卞惊寒冷剜了他一眼:“茶就别想了,有冷风喝不喝?若是想喝,就去将南面的那扇窗打开,保准你一次喝个饱。” 卞惊澜:“......” 弦音也是无语。 这兄弟二人说话...... “喝风就算了,还是留给三哥夜里一个人慢慢享用吧,不过,既然三哥有意挽留,我就姑且再留一会儿,陪三哥说说话,现在戌时,我们可以呆到亥时一刻再出宫。” 最后一句话是跟弦音说的。 听到可以多留,弦音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卞惊寒却是突然出了声:“你们走吧。” 卞惊澜听完就不悦了:“三哥你这一会儿要人留,一会儿赶人走的,到底是唱得哪出啊?” 弦音也是小脸失落地看着他。 他扫了一眼弦音,再转眸看向卞惊澜:“本王在罚跪,被人看到你们在不好。” 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得好,特别是这丫头。 卞惊澜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他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方才才让这丫头进来送衣服,自己在外面帮忙放风的。 “那我们就走了。”卞惊澜说完,朝弦音招手:“走,小丫头。” 弦音看了卞惊寒一眼,朝卞惊澜跑过去。 因为弦音个子小,且在卞惊澜的眼里,只是一个小毛孩,卞惊澜伸出去的手,正好跟她齐高,然后就特别无心顺手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走吧。” 卞惊寒看在眼里,脸瞬间就黑了。 “做什么碰她头?” 骤然的一声冷斥吓了正要出门的卞惊澜和弦音一跳。 两人回头。 卞惊寒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正了正脸色,说卞惊澜:“她是个孩子,你打她头就不怕将她打傻了?” 卞惊澜:“......” 弦音:“......” 只不过,卞惊澜无语的是,他那叫“打”吗? 他只是碰了碰她的后脑勺,也称得上“打”? 而弦音无语的是,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想了想,是她说他的话呢。 敢情是自己打爹骂娘的,反而要劝别人孝顺?他敲她脑袋,就能将她敲开窍,而卞惊澜碰碰,就能将她打傻? 这双标也是简直了。 见两人都一副傻眼的样子,卞惊寒皱眉,不耐地朝两人扬手:“走吧,走吧。” 卞惊澜撇撇嘴:“难怪这丫头非要求我带她进宫送衣服给三哥呢,说三哥对她好,三哥果然护短护得厉害。” 闻言,卞惊寒深看了弦音一眼。 弦音搞得有些难为情,耳根发热,错开眼看向别处。 “好了好了,咱们走吧。”卞惊澜伸手,作势又准备很顺手地一捞弦音的小脑袋,蓦地意识过来,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差点忘了,不能碰你,免得有的人又说大人打小孩。” 2 第435章 (3末)【求月票】 虽是初八的夜,但是因为已经入夏,又加上天气晴好,所以月亮还算皎皎。 竹林深处,夜风吹过,竹叶传来一阵沙沙细响。 一抹清瘦的身影穿梭其中,身影黑衣黑裤、外披黑色披风,巨大的风帽几乎将大半个脸遮住,月光下只能看到尖细的下巴,以及一抹朱唇如丹。 身影一直来到竹林深处的一处茅庐外,推开篱笆院门,拾步进去。 茅庐内,烛火如豆,一袭青衣的男人凭窗而立。 黑衣清瘦身影回头警惕地看了看身后左右,确定安全之后才进了茅庐,反手关了茅庐的门,这才将头上的风帽取下。 女子清丽的五官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中,赫然是李襄韵。 见站在窗边的男人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李襄韵唤他:“黑风。” 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的青铜面具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映上庐中烛火,青铜面上泛着凛凛冷光,而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比面具上的冷光还冷,就像是淬了冰。 男人看了看李襄韵,抬起手,朝她比划了几个动作。 是哑语。 李襄韵懂的。 是说,看她脸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低低一叹,李襄韵走到庐中的竹椅上坐下,“我原本是气不过卞惊寒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更气不过那个女人曾经那样让我颜面扫地,才故意让人将消息传给当今皇上的,我是想借皇上的手除掉那个女人,谁知道,皇上借题发挥,利用此事对卞惊寒逼婚,听说,对方是午国的七公主,那.....那我岂不是什么好都没捞到,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黑风又开始双手比划起来。 【联姻之事不是还没提吗?目前只是卞惊寒在禁足吧?】 李襄韵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是,现在是还没提,但是,皇上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了。” 黑风摇头,继续比划。 【我觉得皇帝不会联姻的,要逼婚,也一定是将别的女子指给卞惊寒。】 李襄韵一怔:“为何?” 【因为老皇帝向来只会削弱各个儿子的实力,从不会主动去增强他们的实力,所以,只可能嫁女儿给他国联姻,不可能让儿子娶他国公主进来。】 “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将别的女子指给卞惊寒,我也是为人作嫁啊。” 李襄韵满脸满眼的不甘心。 在这个一心为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从不掩饰。 黑风弯了弯唇角,指指她,再度比划。 【你为何要为他人作嫁?你完全可以先为自己作嫁啊。】 为自己作嫁? 李襄韵一怔。 先? 眸光一亮,她猛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难道是......趁皇上还未指婚之前,我先下手为强,去承认卞惊寒为的那个女人是我?” 黑风点点头。 李襄韵思忖。 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如今不知人在哪里,卞惊寒为了保护她,又刻意隐瞒、矢口否认,若卞惊寒不想让皇帝找到那个女人,皇帝就一定很难找到。 所以,她说她就是那个女人,应该不会穿帮。 如此一来,皇帝指婚给卞惊寒的对象,有可能就是她!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她也等于帮了卞惊寒,帮他解了当前困境,他定然会感激于她。 对,就这么办,果断如此! 有些激动地自竹椅上起身:“黑风,你真是我的贵人,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真的,若不是有你,我也坐不上拥寒门门主之位,这些年多亏你了。” ** 卞惊澜将弦音送回三王府,已是亥时。 跟卞惊澜道别后,弦音回房简单地盥洗了一下,就上了榻。 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卞惊寒这件事,各种胡思乱想,各种担心,各种辗转反侧。 一直到天都亮了,她还睁着眼睛,睡意全无。 她深深地觉得,卞惊寒在三思殿罚跪的这三日,她可能每夜都是这种状况。 早膳她也只是胡乱扒了两口,一点胃口都没有。 喂完姐姐,她就准备出门去买点安神香,希望夜里能给自己的睡眠带来一些帮助。 出府的时候,正碰上李襄韵也出门。 这是自那日午国天旺赌馆一别后,第一次见到她。 弦音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好了。 极为少见的盛装盛容,显然刻意装扮过,想来是去办什么正事。 反正不是吕言意,弦音特别大方地跟她打招呼:“李姑娘早啊。” 李襄韵很清冷孤傲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也仅仅点一下头,什么都未说,就提着裙裾快步拾阶而下。 门口,已有王府的马车候在那里。 弦音听到她跟车夫说:“进宫。” 进宫? 弦音眼波一敛。 这个时候进宫,应该是跟卞惊寒的事有关吧? 是去见他,还是去替他求情,又或者...... 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出声喊住了她:“李姑娘请留步!” 李襄韵正准备上马车,闻见叫唤回头。 弦音叫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见对方已经停了下来,并在等着自己继续,她只得快步跑下石阶,上前。 “有事吗?”李襄韵斜睨着她,一副高高在上,当家主母看下人之姿。 “请问李姑娘是为了王爷的事入宫吗?” 抛出一个问题,弦音凝眸望进她的眼睛。 李襄韵微微敛了眸光,“是,怎么了?” 她不仅是为了卞惊寒的事,她更为自己而去。 其实,她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只是眼下有两个问题。 一个,不知能不能见到皇帝。 毕竟是面圣,不是谁想面就能面的,她得先去找八公主卞鸾,让卞鸾带她去见皇帝,才有可能见到。 另一个,不知卞惊寒会不会怀疑她。 她突然进宫跟帝王承认,卞惊寒所为的那个女人是自己,一方面的确是帮了卞惊寒,可另一方面来看,她也是得利者,特别是,如果皇帝将她指婚给卞惊寒,卞惊寒会不会因此怀疑她的动机,会不会知道帝王接到的消息是她故意走漏的? 一条一条的心里入眼,弦音震惊。 2 第436章(1更)【求月票】 见弦音问了她又不说话,就傻愣愣站在那里,李襄韵皱眉,也不想跟她多言,打帘进了马车。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可不能耽搁。 一直到马车走了老远,弦音才怔怔回过神来。 虽然知道李襄韵不是什么善类,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她。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是卞惊寒啊。 她不是爱卞惊寒吗?她不是连拥寒门门主的号令牌都愿意给他吗?她不是为了他,连生死眼盲都不惧,去以身试药吗? 怎么会…… 虽然她方才的心里告诉她,此次事件她的目的也是为了卞惊寒,为了皇帝能将她指婚给他,为了他能承她救他脱困的恩情,感激于她,可是,可是,如此却是将卞惊寒陷入险境啊,她怎么会做? 她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对卞惊寒怎样吗? 还有,连管深都知道二王爷卞惊平的事,李襄韵从小与卞惊寒、卞鸾这些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不可能不知道,她就不怕自己去承认是卞惊寒所为的那个女人,皇帝也会对她不利吗? 不是说所有王爷的正妃,不是重臣之女,就是名门之后吗?李襄韵什么都不是,就算她的娘曾经是卞惊寒和卞鸾的奶娘,可出身依旧摆在那里,她哪里来的自信? 弦音站在那里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尼玛,这是她会读心术,才得以将这个女人虚伪的面目看穿,在其他人眼里,李襄韵该是多智慧、多大义、多伟大的女人。 连卞惊寒都蒙在鼓里,被迫娶她,还得感激她! 弦音想想就气难平。 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个女人奸计得逞。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管这件事,因为在她眼里,卞惊寒跟李襄韵就是两情相悦的关系,管她李襄韵耍不耍心机,玩不玩手段,结果反正都一样,最终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她不这样认为了。 她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像是两情相悦,更像是李襄韵的一厢情愿。 若卞惊寒对李襄韵有情,像他那样冷性又有洁癖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她跟别的女人乱搞? 若卞惊寒爱李襄韵,在天旺赌馆那日,又岂会任由李襄韵颜面扫地而坐视不管、冷眼旁观? 最重要的,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李襄韵又何至于当初要撒谎说卞惊寒身上的裂迟之毒,是自己请的厉神医所解,如今又要机关算尽,设计此次事件,让皇帝指婚、让卞惊寒承恩于她? 既然非卞惊寒所愿,她又怎么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只是,她该怎样做呢? ** 龙吟宫 皇帝一袭明黄龙袍,威严坐于龙案前。 在他前方的殿中央,两名女子一人跪一人站。 站的是八公主卞鸾,虔诚而跪的是李襄韵。 “你说让三王爷延迟归朝的那个女人是你?” 皇帝声音沉沉,俯瞰着前方,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的椅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细响,令人心悸。 李襄韵俯首于地,不敢抬头:“回皇上,正是,正是民女。”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 李襄韵的声音继续:“当时民女患了眼盲,为了医治民女的眼睛,三王爷带着民女去寻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鬼手天医厉神医,所以才延误了回朝跟皇上复命的时间,民女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请皇上明鉴。” “既然如此,三王爷有那么多跟朕实言的机会,为何不说?为何轮到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前来跟朕说?” 皇帝语气明显不善。 李襄韵长睫轻颤,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卞惊寒跟他说很方便,而她为了面圣,还得求助卞鸾帮忙,卞鸾也是费了一番力气,皇帝才允召见。 “回皇上,三王爷是为了保护民女,恐民女因此受罚,故才不敢实言,请皇上看在他也是出自有情有义,才一时不敢讲真话的份上,能原谅他这次,一切都是因民女而起,民女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在他眼里朕就是如此不讲情理、如此冷漠无情的皇帝?事出有因也不敢讲?” 李襄韵微微攥紧了袖襟,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误会了,皇上厚德仁慈,万民皆知,民女方才也说了,三王爷之所以不敢说,并无其他原因,只是护民女心切,毕竟民女眼盲只是个人私事,而他为了民女个人的私事却误了回朝复命的大事,此举是很不应该,也很恶劣的,他心知轻重利害,所以才……不敢实言。” 提着一颗心说完,李襄韵依旧埋首不抬。 皇帝目光盘旋在她的头顶。 “你可知不实言便是欺君?” 李襄韵眉心一跳。 “回皇上,民女知道。” “那你就没想过,三王爷不承认有这么个女人,朕只能罚罚他跪,但你跑来跟朕如此一道实情,朕就完全可以治他欺君之罪?” “回皇上,民女想过,民女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民女也怕,民女是犹豫再三才决定前来的,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方才也说是事出有因,民女相信,只要民女如实禀报,皇上一定会做出最英明最公平的处置。” 皇帝轻嗤:“你倒是勇气可嘉!” 李襄韵没做声,手心里湿滑一片。 只有她自己知道,与其说是勇气,倒不如说她敢赌。 对,她就是赌。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什么都不做,卞惊寒就会被皇帝指婚,成为别人的男人、别人的夫。 另一条,努力一把、赌一把,皇帝开恩,她得偿所愿。 卞惊寒是她一生的向往,是她穷尽所有的追求,她吃了那么多苦,成为拥寒门门主,全都是因为他,若最终没能成为他的女人,那所有的一切将都失去意义。 她自然要走第二条路。 而且,她还有一张保命符在手。 那就是她娘,不对,应该说是八公主卞鸾。 卞鸾幼时出水痘,所有人隔离,连卞鸾的母妃都躲得远远的,不见卞鸾,是她娘衣不解带地近身照顾了卞鸾几日几夜,直到卞鸾脱离危险。 这件事卞鸾记得,皇帝也知道,当时宫里无人不晓。 2 第437章 (2更)【求月票】 皇帝沉默。 李襄韵也不敢轻易做声。 卞鸾是陪同的,自是也不会随便说话。 一时间大殿里面静谧得厉害。 只有那手指轻叩龙椅椅把的声音尤其突兀明显。 李襄韵知道,皇帝定然是在思考。 这是好事,会思考就说明有戏。 果然,良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开了口:“既然事出有因,朕可以看在此趟午国之行的任务,三王爷完成得还算圆满的份上,开恩饶过他这回。” 李襄韵闻言大喜,忙不迭谢恩:“多谢皇上开恩,多谢皇上开恩!” 皇帝声音继续。 “另外,既然三王爷对你有情有义,你也对他一往情深,朕,不仅可以饶恕他,还可以成全你们二人。” 李襄韵浑身一震,愕然抬头,简直难以置信。 触及到皇帝看向她的视线,她呼吸一滞,连忙将视线撇开,再次埋首于地。 一颗心却是突突踉跄起来。 幸运来得太快,快得她都有些晕眩。 以她对当今这位帝王的了解,她以为定然要费一番心思和口舌的,没想到竟然这么…… 如果说方才是大喜,那么此刻就是狂喜了。 不,狂喜都不能形容她此刻激动到想要大叫大跳的心情。 所幸是俯首于下的姿势,可以很好地藏匿情绪,不然,她真觉得自己会难以抑制。 “只不过……” 皇帝话锋骤然一转。 李襄韵一怔,敛了心神。 “有两件事朕需找跟你言明。” 抿了抿唇,李襄韵等着他继续。 “首先,此事是你跟三王爷两人的事,所以必须他也当面,等会儿朕会让人去将他召过来,若你方才所言非虚,他也承认,朕便成全你们二人。” “另外,并非朕嫌弃你的身份,但历来门当户对是寻常,特别是对皇室来说,更不仅仅是规矩,也是皇室颜面问题,毕竟三王爷是朕的儿子,是当今王爷,所以……” 帝王顿了顿,李襄韵原本亢奋得一颗心也是沉了又沉。 “所以,你可以嫁给三王爷,但不能是正妻,只能做妾,正妻朕会指个名门之后给他,让他妻妾同娶,你可愿意?” 李襄韵长睫轻颤。 其实,对于皇帝说的第一件事,她倒是不担心。 她承认那个女人是自己,也等于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就彻底安全了。 卞惊寒不是要保护那个女人吗?不是要将那个女人捂得严严实实、藏得牢牢好好的吗? 那就算将他召来,他也不会轻易去否认她说的这些,毕竟,不仅仅是吕言意安全了,他自己也安全了,皇帝已赦免了他不是吗? 而且,她也是出于好心帮他,他就算对她无男女之爱,也应该不会无情到当着皇帝的面否认她的话,让她犯欺君之罪。 就算不看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她娘的份上,他也应该不会。 只是这第二件事…… 不能做正妻,只能做妾,还指个名门之后给卞惊寒,让他妻妾同娶。 重点是指个名门之后给卞惊寒做正妻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给他人作嫁了一回。 自始至终,皇帝的根本用意就是指婚。 而指婚对象早已有人,是皇帝自己的人。 所以,她承不承认那个女人是她,他都会给卞惊寒指婚,都会将自己的人指给他。 只不过,他逼迫压制卞惊寒的法宝,由卞惊寒想要保护的那个女人,变成了卞惊寒没有同他实言而犯的欺君之罪。 “不愿意?” 大概是见她半天不响,皇帝又沉沉出了声。 李襄韵连忙收回思绪:“三王爷身份矜贵,又是人中龙凤,民女能嫁给他,已是高攀,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民女只会求之不得,又怎会不愿意?民女多谢皇上隆恩,多谢皇上成全!” 事到如今,她有得选择吗? 她不愿意有用吗? 她不愿意的结果,只会是,王妃他依旧指给卞惊寒,她这个妾就免了。 她如何能不愿意? 其实现在这样,她不是没想过。 的确,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镖师和奶娘的女儿,想要成为王妃,确实有难度。 不急。 最起码成了卞惊寒的女人,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名分这东西,一步一步慢慢来。 见她虔诚谢恩,皇帝略略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单德子,去三思殿将三王爷召来龙吟宫。” ** 单德子来到三思殿的时候,卞惊寒正跪在那里闭目养神。 “恭喜三王爷、贺喜三王爷!” 单德子人还未近前,声音先响了起来。 卞惊寒睁开眼,转眸看向门口。 “奴才给三王爷道喜了!” 单德子笑眯眯走近,对他躬身一鞠。 卞惊寒疑惑地看了看他,薄唇微微一勾:“单公公真会说笑,本王受罚于此,何喜之有?” “奴才说有,自然就有,奴才就是给三王爷送喜来了!” “是吗?”卞惊寒自是不信。 “皇上让奴才过来召三王爷前去龙吟宫,不仅赦免了三王爷的罪责,还准备给三王爷赐婚呢,一赐还赐两个,让三王爷妻妾同娶,如此齐人之福,三王爷就说是不是喜,不仅喜,还双喜临门!” 单德子高兴地说着,卞惊寒却是怔了怔,脸色冷了下去。 见他如此,单德子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才会这般表现,连忙补充道:“三王爷尽管放心,李姑娘在其中呢,虽然因为出身原因,只能做个妾,但是也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是......” 单德子的话还未说完,卞惊寒已噌的一下从地上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留下单德子站在那里怔了怔,才拾步跟上。 这三王爷,平素看极稳重一人啊,怎么就..... 就算心中再迫不及待、再兴奋激动,也得让他把话说完吧?跑得那么快! ** 长长的宫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疾步而行,小身影甚至走得还快,时不时小跑一阵,搞得大身影还得在后面追着。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本王,你为何要面圣呢?” 对,追的是十一王爷卞惊澜,前面走得飞快的小身影是弦音。 2 第438章 (3末)【求月票】 “你不说,本王就不带你见皇上,皇上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人家可是天子,就算本王去说,天子也不一定会见你。” 卞惊澜在后面边疾步跟着,边不停口。 这丫头他也是服,昨夜求他,带她进宫来送衣服给卞惊寒,今日又是各种软磨硬泡地求,求他带她进宫来面圣。 说是有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要亲自跟他父皇讲,事关卞惊寒的安危。 可他问上脸到底是什么事,她又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不会是想对天子不利吧?” 卞惊澜脑洞大开。 弦音汗。 也未回头:“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十一爷觉得我能对谁不利?” “也是,一小毛孩而已,的确搞不出什么,只是,也就因为你是小毛孩,皇上可能真的不会见你。” “我相信十一爷一定有办法。” “别给本王戴高帽,本王可不吃这套,若不是你说事关三哥的安危,本王才不会带你进宫呢。” “是是是,十一爷对三王爷兄弟情深,我懂。” “说了本王不吃这套。” ** 卞惊澜来到龙吟宫的时候,单德子正好去三思殿请卞惊寒了,他让另一个小太监进去通禀了一声,很快,皇帝便让他进去。 他进去才发现,卞鸾和李襄韵在。 卞鸾在倒没什么,李襄韵竟然在,他就有些意外。 见李襄韵跪在地上,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皇帝在前,他也不好多问。 不过,看李襄韵脸色还好,而且,在他疑惑看过去的时候,她甚至还含笑朝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是有什么喜事吗? 他似乎看到了李襄韵由内而外的那种藏匿不住的喜悦之情。 撩了衣摆,他对着皇帝行跪拜之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一早不是请过安吗?”皇帝声音威严。 “一早是一早,儿臣时时给父皇请安都是应该。” 皇帝轻哼:“说得倒是好听,朕还不了解你,说吧,何事找朕?” 卞惊澜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才如实禀报:“不是儿臣,而是另一人想见父皇,她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面亲口告诉父皇,不知父皇能不能给一次召见的机会给她?” 皇帝一愣,又来一个想面圣的? “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都想见朕?” “儿臣能叫她进来吗?” “你先告诉朕,是谁,朕再决定。” “是三王府的一个小丫头。” 皇帝闻言,当即就皱了眉:“又是老三的人。” “小丫头父皇见过的,云妃寿辰那日,她为了一只猴子擅闯禁园,后来三王府赏花会,她当花童,被人设计落水,还被人重伤.....” “她呀?”皇帝似是想了起来,再度皱了皱眉,“就一小毛孩,能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儿臣也不知,她不愿意告诉儿臣,说天机不可泄露,必须亲口与父皇说,以儿臣对她的了解,她年纪虽小,做事却绝不幼稚,亦不是信口开河瞎胡闹之人,看她样子,也的确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所以,儿臣才将她带进了宫来。” “神叨叨的,”皇帝摇了摇头,“让她进来吧。” “谢父皇!” ** 弦音进去龙吟宫,见李襄韵跪在那里,一副眼角眉梢都是点点笑意的样子,完全跟早上出门时碰到的判若两人,她就心里咯噔上了。 难道已经得偿所愿了? 微微凝了凝眉,若圣旨已下,那就有点麻烦了。 皇帝当前,她不方便、也顾不上去读她的心里,拂裙跪下给皇帝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垂目看着她,也未叫她起来,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朕说。” 弦音抱拳颔首:“回皇上,是的。” “何事?” 弦音垂眸略略思忖了片刻,在心里整理一下之后才开口:“三王爷此次午国之行,奴婢有幸也一同随行的,所以,对三王爷所做之事不说全然了解,却也知道不少。皇上吩咐的任务完成之后,三王爷没有立即回朝,而是去寻江湖上的一位有名的厉神医,的确是为了一个人。” 弦音也直奔主题。 李襄韵微微变了脸色。 不知这个小丫头片子突然跑到帝王面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所以,你是来揭发你家主子的?”皇帝一双眸子似笑非笑,语带嘲弄。 弦音正准备说话,又听得他接着道:“只可惜,你来晚了,朕已经知道了,当事人已经跟朕坦白了。” 皇帝边说,边瞥了一眼李襄韵。 “当事人?”弦音假装一怔,不看他眼睛,不用读心术,她都知道他说的是李襄韵,小脸一脸疑惑:“皇上是说三王爷,还是皇上自己?” “朕自己?”皇帝微微眯了凤目。 “对,因为当事人就两个,一个三王爷,一个皇上。” “朕怎么就成了当事人了?” “因为三王爷去找厉神医,所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您。” 皇帝一怔,看向她。 李襄韵更是脸色一白,惊错抬眼,一颗心狂跳起来。 什么意思? 这小毛孩突然跑进宫来面圣,到底是什么意思?面圣就面圣,胡说八道做什么?到底是何居心?意欲何为? “聂弦音,你胡言乱语什么呢?”一个没忍住,她直接开口训斥了起来。 刚一语落下,见皇帝眸色转厉,朝她睇过来,她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控,天子当前,岂能放肆,连忙噤了声。 心里却是咬牙切齿得厉害。 这死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若是真坏了她的好事,日后有她好看。 皇帝扬袖指指弦音:“把话说清楚!” 弦音颔首:“是!只不过,奴婢斗胆,请问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为何要借一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吗?”皇帝语气不悦,声音沉沉。 弦音弯了弯唇,“回皇上,不能,这些话还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等皇上听完,一定会理解奴婢为何要如此。” 2 第439章 (1更)【求月票】 皇帝扬目一扫殿中众人,又看了看弦音,沉吟片刻,起身:“你随朕进中殿,其余人外面候着。” 单德子不在,另一个随侍太监急忙唤道:“皇上......”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在场的大家都懂。 随便阿猫阿狗都能面圣,已经是破例,怎么还能将人带去中殿,若此人图谋不轨,想对天子不利,那岂不是...... 皇帝自是也明白内侍太监的意思,不以为然地轻嗤:“一个小毛孩,不足为惧,朕倒想看看,她搞什么名堂,若胆敢戏谑于朕,朕定不轻饶。” 弦音长睫颤了颤,小手轻轻攥住袖襟。 卞惊澜眉心微拧,心里也是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不知道小丫头到底要说什么,而他又非常清楚他父皇的性情,用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稍有不慎,可能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他有些后悔将她带进宫了。 弦音随皇帝进了里面。 众人都在外面等。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三人都没有说话,三人都盯着中殿的门口。 卞惊澜替弦音捏着一把汗,李襄韵心绪活动得厉害,在做着各种猜测,想着种种可能,卞鸾不知个中详细和利害,又玩心大,自然就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卞惊寒和单德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外殿中多人在、多人鸦雀无声、多人等待的情景。 李襄韵在,他意料之中,卞鸾在,是因为李襄韵,他也已猜到,他没想到,卞惊澜也在,而帝王不在。 见他进来,卞鸾第一个开心地迎上去:“恭喜三哥,贺喜三哥,马上就要做新郎官了。” 风姿阔绰的男人入眼,李襄韵亦是面色一喜,与此同时,眸底也快速掠过一丝慌乱,旋即她又调整好,微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三爷。” 卞惊寒轻瞥了她一眼,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转眸问向卞惊澜:“父皇呢?” 李襄韵呼吸骤然就紧了。 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所为了吗?还是不愿意娶她?又或者是警告、嫌恶,还是......压根就没有看她? 可她的出发点是帮他啊! 强自敛了心神,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反正做这个决定的不是她,是当今天子。 有时候想想,也幸亏有天子在,不然,像卞惊寒这种桀骜的男人,怕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谁也降服不了他吧? 这厢,十一见卞惊寒问自己,犹豫了一下,一副做错事怕被卞惊寒骂的样子,终是伸手指了指中殿,压低了声音道:“在里面,和那小丫头......” 本想接着解释一下如何那小丫头在里面,可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一把攥了手臂:“哪个小丫头?” 十一吃痛皱眉:“还能有哪个小丫头,聂弦音。” 卞惊寒脸色霎时大变,惊错看向中殿门口,连声音都瞬间变了,低沉得厉害,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绷:“她为何在里面?” 十一想到了他肯定会不淡定,但是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般大,抬手拂了拂紧紧攥握着自己手臂的大手,示意他放开。 痛死了,都要将他臂骨捏碎了。 卞惊寒怔了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才松了手,薄唇紧紧冷抿成一条直线,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早上的时候,她突然跑去我府上求我非要让我带她进宫面圣,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父皇讲,所以我就......” “她让你带你就带!”卞惊寒骤然沉声。 殿中几人都吓了一跳。 卞惊澜有些委屈。 昨夜怎么不说他不该带人家进宫的? 昨夜带,带得好,今日带,就不该? “她各种软磨硬泡,又是求,又是赖的,非要我答应她不可,而且,她说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三哥的安危,所以......” 卞惊寒脸色冷峻得厉害,五官的线条也绷得厉害,眸光如刀,瞥了他一眼,拾步作势就要进去中殿。 卞惊澜大骇,赶紧将他拉住。 “三哥要做什么?” “进去看看。” “父皇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就在外面等,而且,避开大家进去里面说,是那丫头提出来的。” 卞惊寒没做声,眉宇压得很低,气场也压低到了极致。 卞惊澜发现,他呼吸重得有些可怕。 “三哥莫急,那丫头年纪虽小,却人小鬼大,不会有事的。” 卞惊寒闭了闭眼,薄唇越发抿得紧。 他如何能不急?里面的男人可不是寻常人,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一言能让人生,一言能让人死。 而且,那丫头此次面圣,他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当初为了帮他拿到裂迟解药,都会让自己身上中毒,此次进宫面圣,他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她定然是来跟他父皇说,他晚归回朝,是为了她。 毕竟在午国之行的中途,她的确留书离开过,然后,他又是在神医府找到的她,完全可以说得过去,也不惧他父皇去查。 她定然是这样想的。 但是,她不了解他父皇的性子,她不知道就算这里的她,不是吕言意,而是聂弦音,身份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三王爷的下人,他父皇也是不能容忍的。 在他父皇眼里,向来尊就是尊,卑就是卑。 一个主子为了去寻一个负气离开的婢女而耽误回朝复命,那婢女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就算不是负气离开,而是其他什么原因离开,都不行。 如果此法可行,他早就跟他父皇这样说了,又何至于等到她来说? 反正,她站出来,就是涉险,不管是吕言意,还是聂弦音,站在他父皇的面前,都是涉险。 他矢口否认有女人的存在,他甘愿罚跪,他不惜将自己送到两难的境地,就是为了藏匿好她,就是为了保护好她,结果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行,他得阻止,他必须阻止。 一把将卞惊澜的手臂甩开,他再次拾步往中殿的门口走,可还未走至近前,就蓦地看到皇帝和弦音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了。 2 第440章 (2更)【求月票】 卞惊寒呼吸一紧,顿住脚步,第一时间去睨皇帝脸色。 见其面沉如水、情绪不明,他又转眸去看弦音。 弦音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弦音朝他弯唇笑了笑,卞惊寒心神一晃,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冷了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开口问,皇帝已出了声:“老三留下,其余人都退了。” 众人一怔,特别是卞惊寒和李襄韵。 只不过,卞惊寒怔的是,这个丫头到底跟他父皇说什么,怎么一出来就将大家屏退了, 独留了他? 而李襄韵意外的是,不是将卞惊寒召来,先确认她所言是否属实,然后赐婚的吗?怎么人一来,就让大家都退下了?至少她应该当面吧? 皇帝发话,自是没人敢不从,包括宫人在内的众人都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弦音亦是。 退出去的时候经过卞惊寒的身边,她忽的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好在卞惊寒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就是趁这个一倒一扶的间隙,她快速对着卞惊寒无声地唇语了两字。 卞惊寒一怔,她站稳躬身,退了出去。 李襄韵又不甘心地等了一会儿,见皇帝看都未看她这边一眼,就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跟她说过什么一样,而且大家都出去了,除了点名留下的卞惊寒,就只有她了,她咬了咬唇,只得也磨磨蹭蹭地退了出去。 殿中最后就只剩下了皇帝和卞惊寒父子二人。 皇帝走回到龙案边坐了下来。 卞惊寒看了看他,撩了袍角跪下。 心里有些没底,便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不知那丫头到底跟这个男人说了什么,他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皇帝凤眸深深,睥睨了他片刻,先出了声:“朕没想到你如此有心,此次委屈你了。” 卞惊寒怔了怔。 对兜头兜脑的这么一句,他其实是懵的,一头雾水,只是,他未让自己表现出来,旋即,他又觉得,反正那丫头跟这个男人说什么,是背着他说的,他完全可以听不懂的,故,当即做出了反应,一脸疑惑地看向皇帝。 皇帝见他没明白,再度开口:“那丫头都跟朕说了,你此次去找那个什么神医的真正目的。”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其实还是懵。 不过,结合皇帝上下两句话,以及他的语气和脸色,他大概能猜出那丫头跟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她肯定说他找神医是为了他,又想起那丫头方才假意摔跤,趁他相扶的时候跟他唇语的那两字,他更是肯定了这点。 她跟他说的是,求药。 所以,他去找厉神医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帮这个男人求药? 然而,求什么药呢? 虽然这个男人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可身体一向硬朗得很,他也未曾听说过他有何大病。太医院里良医不少,一些头痛发热、伤寒小症,又何须专门去寻厉神医? 其实,他心中最大的疑惑是,他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患有何难疾,那丫头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看这个男人的样子,那丫头并未说错。 略一思忖,他回了句很安全的话:“没想到她如此多舌!” 语带责怪,正符合他刻意隐瞒,却又被别人给说出来的情况。 “朕还以为这世上除了你过世的母妃,再无人知道朕患有这隐疾呢,是你母妃告诉你的吧?” 隐疾? 卞惊寒微微抿了唇,有些些意外。 他母妃还真没告诉他这些。 什么隐疾? 沉吟了一瞬,他低了头,“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见他如此,皇帝低低一叹:“朕知道,关于你母妃的死,你还在怪朕吧?” “儿臣不敢。”卞惊寒眉目低垂。 “是不敢还是不怪?”皇帝又问。 卞惊寒便抿了唇,没做声。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外殿里静谧得厉害。 两厢静默了好一会儿,皇帝也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朝他一扬衣袖:“退下吧。” 卞惊寒一愣,有些意外。 这就让他走了? 对着他略一颔首,从地上起身,再次对着他一鞠,才缓步退了出去。 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皇帝又骤然出了声:“药是在朕寿辰之前能拿到是吗?” 卞惊寒怔了怔,虽连治什么的药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神医有没有这种药,却也不得不回道:“是的。” 皇帝似是终于放下心的样子,再次扬袖,示意他可以走了。 ** 龙吟宫门口,弦音、卞惊澜、李襄韵、卞鸾等在那里。 卞惊澜很好奇,一直在问弦音到底跟皇帝说了什么,弦音就是不告诉他。 看着两人小声地打闹,李襄韵站在一旁只字不语,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其实,她比卞惊澜更好奇、更想知道,只不过她嘴上不说。 这丫头来之前,皇帝是要赐婚的,甚至都让单德子去将卞惊寒召过来的,可就是这丫头的出现,两人进中殿说了一番话,出来后皇帝就矢口不再提赐婚的事,将其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一定是这死丫头说了什么,一定是。 她的这些心里,弦音都尽收眼底,也不以为意。 反正,她冒险前来,本就是为了不让这个心机女奸计得逞,如今,她已成功。 只是,她心里还是急啊。 为此刻龙吟宫里的卞惊寒着急。 也不知道他怎样了?事先两人完全没有通气,皇帝就这样单独将他留了下来,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跟她口径不一致。 若是那样,就完了。 不过,聪明睿智如他,她觉得以他的高智商和强应变能力,应该能应对下来,但是,她还是怕万一啊。 就在她在那里心急如焚地七想八想的时候,忽闻卞惊澜唤了一声:“三哥。” 她呼吸一滞,连忙回头,便看到卞惊寒墨袍轻荡,从龙吟宫里走出来。 没事了吗? 他没事了吗? 心头一喜,她刚准备迎过去,对方已大步朝她走过来,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开口,胳膊就被他大手一把攥住,然后不由分说拽着她顺着龙吟宫门前的台阶快步拾阶而下。 2 第441章 (3末)【求月票】 卞惊寒人高腿长,走得又快,弦音人小腿短,就算被拖拽着以往下跑的速度,却依旧跟不上他的。 因为脚来不及捡,几次差点栽扑下去,所幸手臂被他攥着,有他提拧的力度,才没有让她摔下去。 “王爷......”弦音气喘吁吁,被他的举措吓住。 他也没有停下,而是干脆长臂一捞,将她抱了起来,挟于腋下,大步往前走。 卞惊澜、李襄韵、卞鸾全都看傻了眼。 卞鸾:“看来,这个叫什么弦音的小丫头跟父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应该是三哥的坏话,不然,三哥不会这么生气,我可是从未见过三哥这个样子,那丫头死定了。” 卞惊澜:“我怎么觉得三哥是生气那丫头不该进宫找父皇、迫不及待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呢?竟然直接挟抱着人离开,三哥霸气!” 李襄韵没有做声,微微抿了唇,云袖下紧紧攥握成拳的小手薄颤个不停。 她比不上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也就算了,在他的心里,她难道连一个小毛孩的下人都不如吗? 都是为了他来面圣,都是为了帮他脱困,都是为了他,他却连一眼都未看她,更别说跟她说一句谢谢。 哦,不,刚进龙吟宫的时候,瞥过她一眼,只是那一眼...... 那一眼..... ** 被卞惊寒抱挟在腋下,起先,弦音还挣扎着试图下来,毕竟这是在宫里,光天化日之下,宫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这行为太过......引人注目。 可后来,她努力了几次未果后,就干脆放弃了。 不仅放弃了,还乐在其中了。 她本就嫌这宫道太长太长了,每次进宫出宫,就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头一样,现在不用她走,多好! “王爷,能不能朝我上面挟一点,这样就可以让我保持头朝上脚朝下?身子太平不是很舒服,下身比上身高,就更不舒服了。” 男人冷瞥了她一眼,将原本落在她腰上的手臂朝上挪了挪。 弦音挑挑眉,甚是满意。 过了一会儿。 “王爷,你不会忘了自己手臂上挟着个人吧?怎么越挟越松了?能不能挟紧点,我都要掉下去了。” 男人闻言,手臂干脆一松,弦音骤然失去依附的身子直直往下一坠,她骇然惊呼,眼见着就要跌砸于地,男人又长臂一捞,在最后一刻将她挟接住。 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有惊无险。 弦音无语。 敢情是专门吓她的。 “王爷,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如果王爷将我的胆吓破了,那可就玩完了,不像衣服破了能补,胆破了就算神医过来都补不了。” 男人轻嗤:“本王倒是真想破了你的胆子,可是你胆大包天,岂是吓吓就能吓破的?” 弦音:“......” 出了宫门,男人唤了辆出租的马车。 将她往车厢里一塞,自己弯腰进来,也不让车夫赶车,而是给了车夫银子,让他先去附近的茶楼喝碗茶。 弦音汗。 这阵势,看来要跟她算账了。 放下车幔,他跟她面对而坐。 因为她是被他塞进来的,还没来得及起身坐在马车里的凳子上,而是坐在车厢的底板上,他便也是坐在底板上。 所幸底板上铺了一层松软的垫子,也不脏。 两人盘腿,膝盖碰着膝盖。 “说吧。”男人看着她。 “说什么?”弦音明知故问。 “今日的事仔仔细细、详详尽尽地给本王说清楚!” 弦音抿了抿唇,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刻。 垂眸默了片刻,思忖着该从何说起。 其实,她今日很冒险,说白,她是在赌。 原本她打算说,卞惊寒是为了寻她才耽误了回朝复命,他也的确是在神医府寻到的她,完全说得过去。 可是她又觉不妥。 堂堂一个王爷,为了寻一个婢女下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她觉得她能想到的,卞惊寒那般精明的一人,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没有这样跟皇帝说,就说明这样有问题,所以,她放弃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最能打动皇帝的,最能让他收回成命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此事跟他有关。 人性就是这样,无论谁,只有牵扯到切身利益,才会认真权衡利弊,好好取舍。 既然延误的几日都在神医府,那跟他有关的,就只能是帮他寻医寻药之类的。 帮他寻什么药呢? 她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疑难杂症,而且,他还有医资力量雄厚的太医院。 她便只能赌了。 她就不信一个约五十岁的人,白日操劳家事国事天下事,夜里后宫佳丽三千雨露均沾,会一点毛病都没有。 连她这般年纪轻轻都或多或少有些这里那里的毛病,何况五十岁的他? 她可是学过历史的人,历史上长寿的帝王可不多,英年早逝的却不少。 她就赌他有毛病,没有大毛病,也一定有小毛病。 她提出要单独面谈,因为她要故意说一些话去引导他,引导他去想自己身上的毛病,只要他想,她就能用读心术读出。 其实,在她刚说,卞惊寒是为了他的病去找的神医时,他就开始想了,他就暴露心事了。 只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会有那么一个隐疾。 见她半响不做声,男人蹙眉,用自己的膝盖碰了碰她的膝盖:“你是在组织语言如何跟本王说,还是在编织谎言,如何来骗本王?” “前者。”弦音回道。 事到如今,她觉得,除了她是通过读心术试探出皇帝有隐疾,且隐疾是什么这一点之外,其余的,没必要对他隐瞒,因为当事人是他,真正面对皇帝的人,也是他,他必须知道才行。 略一沉吟,她开了口:“不想王爷真的跪上三天三夜,也不想王爷被逼娶自己不愿意娶的人,所以,我才求十一王爷帮忙带我来面圣。” 当然,还有一句最主要的,她没说,不想李襄韵奸计得逞。 有微风吹起窗幔,晌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投进来,缀入男人的眼中,就像是有金色的沙子散开,他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呢?继续。” 2 第442章 (1更)【求月票】 “然后就见到了皇上,我跟皇上说,王爷之所以耽误回朝时间,是因为王爷去帮皇上寻药去了。” 卞惊寒微微眯了眸子:“你信口开河,父皇也信?” “他为何不信?他本来就有病!”弦音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些骂人的意味,连忙改口道:“他本来就患有病疾。” “何病?”卞惊寒盯着她。 弦音咬唇默了一瞬,“夜游症。” “夜游之症?”卞惊寒震惊。 他会医,自是听说过此病,也知道此病的症状,他父皇竟然患有夜游之症? 宫里也有自己的人,太医院里面也有,就算是他父皇有隐疾,藏得深、瞒得紧,也多少能听到一丝丝风声,他竟从未听说过。 若不是方才在龙吟宫,他父皇也亲口承认自己有不欲人知的隐疾,他真的无法相信此刻他听到的。 “你如何知道?”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我......” 弦音自是不能告诉他,自己是通过读心术读出来的。 本已想好了说辞,见面前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案,她忽的起了一丝坏心,眉眼一弯,凑到他的耳边,呼气如兰。 “如果我跟王爷说,我是妖,王爷信吗?”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侧首看她,她来不及将凑过去的头收回,他的唇就刷在她的脸颊上。 弦音呼吸一颤,刚想坐回,后脑却蓦地一重,是男人突然抬了大手扣上了她的脑袋,将她桎梏住,略略歪了头,薄薄的唇瓣朝她的唇上覆过来。 两唇相接,弦音脑子里一嗡。 她惊错地睁大眼睛,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看到男人放大的俊颜就在眼前,她看到男人略略低敛着眉眼、长睫浓密纤长,她感觉到男人的唇火热滚烫,她感觉到熟悉的馥郁阳刚气息尽数钻入她的鼻尖...... 尼......尼玛,他......他这是在亲她吗? 不对,是咬,虽不重,却明显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 可她......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是吕言意,她是聂弦音啊! 意识到这一点,一股怒火从心底往上一窜,将她体内脑中的那一份酥麻轻醉涤荡得一干二净,她伸手刚准备推他,他已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你.....你......猥.琐.小.孩!”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弦音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快烧红破了。 男人也不恼,除了一双眸子暗沉得有些厉害,面色很平静。 “你不是说你是妖吗?听闻,妖接近人都是为了吸人阳气,本王方才只是想确定一下,事实证明,本王一丝阳气都未被你吸走,你还要说你是妖吗?” 弦音:“......” 尼玛,他占了便宜,还将她说得无言以对,这特么也真是简直了! “说吧,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弦音还在气头上,冷着小脸道:“说了我是妖,王爷又不信......” “妖不是都会变身的吗?你当面变个身给本王看看,若你真能变,本王就信。”男人眼中的暗沉也渐渐褪去,恢复漆黑炯亮,他看着她,略带着几分兴味。 有那么一刻弦音还真想不缩骨变身给他看看,可触及到他眼中的那一抹似笑非笑,她意识到,他只是调侃,就算她真的变身,他也定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妖,就像她跟他说自己是妖,其实也不过是那么一句玩笑话而已。 见她不动也不做声,他高大的身形又忽的朝她面前微微一倾。 “那要不,本王再给你机会,让你吸走本王的阳气,你若真能做到,本王也信你。” 两人本就坐得近,他如此一倾身,两人的脸便只隔了方寸。 似乎他一低头便能亲到她,弦音眼睫颤得厉害,连忙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 “跟王爷说笑的了,我若是妖就好了,若是妖哪还用得着去面圣,就直接变个假的王爷在那里罚跪,或者直接迷惑皇上,让他金口一开饶恕王爷,而且,妖应该每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有什么吧,又怎会跑去三王府做个下人?” “不想做下人,你想不想做主人?”男人忽的开口,语气少有的郑重。 弦音汗。 “王爷听话能不能听重点啊?我想表达的是,我不是妖。” 男人“嗯”了声,“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听厉神医说的。” 神医啊神医,对不住了,现在只能你老人家帮我挡一挡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精明如狐、心细如尘,一般的说辞定然糊弄不了他。 “他?”男人有些意外。 弦音特别真诚地点了点头。 男人微微眯了眸子,凝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他何以知道?” 弦音又特别恳切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当时她就那么说了一句,我没有放心上,也没多问,谁曾想回来竟派上了用场。” 男人抿了薄唇看着她,眸色有些深,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好一会儿没做声。 “神医有药吗?”静默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口。 弦音再度摇摇头:“不知道,等会儿回府,王爷给我一只会送信的信鸽,我写封信问问她。” “聂弦音,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非常冒险?” 见他忽然面带了一丝愠怒,连语气也有几分不善,弦音眼睫颤了颤。 以为他是怪她这般在皇帝面前为他夸下海口,如果神医没有药,或者配不出药,他就会被她给连累。 谁知,他接着道:“本王是他的儿子,多多少少他都会有几分顾忌,而你,他若想杀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你可知道?” 弦音怔了怔,有些意外他生气的点是这个。 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胆大妄为!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去找他,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就会穿帮,一旦穿帮,你就是欺君之罪,必死无疑?你又有没有想过,什么是隐疾?所谓隐疾,就是隐秘的疾病,是不想外人知的疾病,何况他是帝王,你这样跟他道出来,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2 第443章 (2更)【求月票】 “我想过的。”对于卞惊寒的连声质问,弦音低了头嘟囔。 末了,又抬眼看向他,“我来不及去三思殿跟王爷先通通气,金口玉言,我怕赐婚圣旨一下,那就铁板钉钉,无力回天了,所以......” 这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皇帝有没有难疾,是什么难疾,她刚开始也不知道啊。 卞惊寒面色稍霁,嗤道:“被赐婚的是本王,你倒是比本王还急。” 弦音汗。 她比他还急吗? 想想自己的表现似乎还真是。 懒得理他,她岔开话题:“而且,我想王爷那般聪明,就算事先没通气,也肯定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卞惊寒冷哼了一声:“承蒙你看得起,也所幸本王表现没让你失望,不然,直接将你送上断头台。” 他说的是事实,弦音也没有还嘴。 “至于王爷说的隐疾,我也想过的,所以,我才没有在人多的时候讲,而是要求单独面圣,我故意跟他说,我并不知道王爷跟厉神医求的什么药,因为王爷做得特别隐蔽,瞒得特别紧,没有跟任何人讲,连身边的管家大人和李襄韵李姑娘,王爷都没有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却也没有听到具体是治疗何病的药,只知道王爷是为了他,想在他的寿辰之时送给他。” 她当时这般一说,皇帝瞬时心里就活动开了。 于是乎,她就读出了他患有夜游之症。 她这般说,不仅仅是引导他心里去想这件事,而且,她还想表明两点特别重要的东西。 一点,卞惊寒非常非常保密他的病。 另一点,自己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病。 她知道,既然是隐疾,定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何况他还是睥睨天下的帝王,就更加不想让人知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些,她懂。 “所以,在皇上眼中,我并不知道他患夜游之症,只有王爷一人知道而已,而王爷这边我也想好了......” 说到这里,弦音顿了顿,不知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讲。 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她又莫名觉得信任和安心,索性豁出去了。 “若厉神医真的有药,反正也是由王爷交于皇上,到时候,哪怕是一粒药就能医好皇上的病,王爷也跟皇上讲,此药三年一粒或者五年一粒之类的,皇上还得指着王爷继续帮他弄药,就定然不会对王爷不利。” 一口气将这些大不敬的话说完,弦音睨男人脸色。 还以为他会不悦,却不想他竟弯了弯唇角,垂眸微微笑了笑,抬眼复看向她:“你倒是替本王想得周到,你可知,你这是让本王欺君?” 见他嘴里虽如此说着,面上却没有一丝责怪,弦音提起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下来。 “反正自我进宫面圣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帮王爷欺君,欺了那么多条,也不在乎多欺一条,对吧?” 男人黑眸如曜,凝着她:“所以,从此刻开始,你跟本王在同一条船上了,本王捏着你的把柄,你也握着本王的短,换句话说,我们二人的命运捆在一起了,你是本王的人,要对本王绝对忠诚。” 不容置喙的霸道口气,弦音汗。 当即表示不服:“既然我也握着王爷的短,我们彼此彼此,为何不说王爷是我的人,要对我绝对忠诚?” “好,本王答应你。”男人丝毫不带犹豫地回道。 弦音一怔,被搞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什么?答应她什么? 答应做她的人?对她绝对忠诚? 切!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哦~ 弦音自是不信,也不放心上,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王爷放心,我也没有跟皇上说李姑娘的坏话哈,毕竟在我找皇上之前,她跟皇上承认,王爷所为的女人是她,结果我又跑去说,王爷是为了皇上,等于是我坏了她的好事呢,最重要的,如此一来,就让她犯了欺君之罪,恐王爷心疼她担心她,所以,我跟皇上说的是,王爷为了更好地瞒住所有人,不让人知道王爷是为皇上寻药,故意做出是为了李姑娘的样子,李姑娘也信以为真,其实李姑娘只是王爷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这般,皇上不仅不会怪罪李姑娘,还觉得王爷对他的病保密工作做得好,所以,王爷尽管放心哈。” 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让李襄韵奸计得逞,并未想过要将李襄韵逼上绝路。 也不是她心善不忍,而是她觉得,就算面前的这个男人对李襄韵没有男女之情,却也有恩情之义。 而且,李襄韵那种人,一旦被逼上死路,难保不狗急跳墙,她不知道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事知道多少,会不会对他不利,总之,谨慎为妙。 而她对面的男人却不这样想,听到她前一个放心,后一个放心,脸瞬间就冷了。 “聂弦音,你不觉得你说话非常矛盾吗?”语气也很不友好。 弦音怔了怔,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哪里矛盾了? “既然李襄韵跟皇上说,她就是那个本王所为的女人,那赐婚给本王的女人,自然就是她,你先前根本王说,你去面圣,是因为不想本王娶自己不愿意娶的人,那说明,在你心里,你已认定,李襄韵不是本王想娶的人,那做什么现在又说出这般一番话出来?” 弦音被问得语塞。 “我......” “本王对她半分心思没存。”男人低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弦音一震,不意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霎时心念晃动得厉害。 微微攥了袖襟,她有些不自然地转眸看向被风吹起的窗幔,嘀咕道:“那是你们二人的事,跟我讲做什么?” 男人抿了薄唇,正欲再说话,外面传来敲车壁的声音。 “请问这位爷,小的喝茶回来了,可以启程了吗?” 是车夫。 男人冷着一张脸,剜了弦音一眼,侧首回道:“走吧,去三王府。” 末了,似是还不解气,抬手揪了弦音的小脸一把。 “啊!”弦音呼痛,被揪得莫名其妙。 2 第444章 (3末)【求月票】 看到二人一前一后从王府大门进来,管深很是意外。 意外卞惊寒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也意外是弦音去接的他回来。 连忙迎了上去,心里却犹不相信:“王爷没事了吗?” 早上,他收到这个男人用雪蜂传递给他的消息,让他今日去城西的十里庙找一位无心住持,让他将其目前的困境告诉住持,让住持弄一些“天现异象”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假的天现异象是怎样的异象,又是如何弄出来,但是,大概目的他是知道的,肯定是阻止这场赐婚。 当今皇上最信这些东西了。 只是...... “王爷吩咐的事,奴才还没有去办呢。” “不用去了,本王已经没事了。”卞惊寒脚步未停。 真的没事了? 管深自是很开心,却也很疑惑。 拾步跟上:“王爷是如何化解的?” 以他对当今皇帝的了解,应该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卞惊寒回头瞥了弦音一眼,唇角略略一勾:“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管深汗。 又疑惑看向弦音。 弦音眉眼一弯:“咱们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所以,就没事了。” 管深也是醉。 这主仆二人......有情况啊! 既然两人都不想让他知道,他自是也识趣不再多问,反正人回来就好。 这时,如意苑的大婢女琳琅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过来,对着卞惊寒一鞠:“王爷,李姑娘让奴婢将这封信给王爷。” 弦音一怔,想起如意苑里住着的便是卞惊寒的奶娘呢,也就是李襄韵的亲娘。 卞惊寒伸手接过。 弦音就忍不住打趣上了:“都在一个府里,有话不当面讲,还来个鸿雁传书,李姑娘委实有情调。” 打趣完,她就后悔了。 尼玛,他们会不会觉得她这话很酸啊? 果然,管深和琳琅都朝她看了过来。 只有卞惊寒没有,可他却是微微挑了挑眉尖,反倒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 琳琅告退离开。 卞惊寒长指抖开信笺,垂目看去。 弦音其实很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原本站在卞惊寒侧后方的位置也是很容易看到的位置,只是,某人太过高大了,手拿信平放的姿势都比她的头高,所以,哎。 就在她干脆低着头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的时候,拿着信笺的大手蓦地入眼,她一怔,抬头。 是卞惊寒将信笺直接递给了她。 什么意思? 她一脸懵逼地接过来。 接过来后,她又觉得不妥,这是人家写给他的信,给她做什么,伸手又递还给他,可递还之前,她又忍不住朝信上瞟了瞟,快速扫了一眼。 信很短,所以大概表达的意思她就一目了然。 李襄韵说她有要事要办,走了,此信是跟他道别的。 她有些意外。 就在她心里刚准备道,尼玛,跑得可真快的时候,听到卞惊寒轻嗤了一声:“跑得倒快。” 她一怔,看向他。 所以,他知道此次事件始作俑者是李襄韵? 也是,他这般聪明剔透的男人,有多少事情能逃过他的眼呢? 见她伸着手,卞惊寒将她手里的信笺接了回去,转手却又递给了管深。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既然聂弦音识字,就不用再学了,明日起,你将府中的账簿拿给她,让她学看账记账算账。” 管深和弦音皆是一震。 两人的疑问是一致的:让她学看账记账算账?她可还是个小孩子呢。 两人心里的不愿也是一致的。 所不同的是,弦音不情愿的原因是,她最讨厌账了,应该说,最讨厌数字了,看到那些东西,她头就大。 而管深不愿的原因是,这些长期以来可都是他在打理,就算做账有人在做,可最终都是要交由他过目,这忽然让这小丫头学这些东西,难道是想等她再大一点接替他管家一职?危机感自然就来了。 可主子交代的,做奴才的必须照办,好在,这丫头还只是个孩子。 “请问王爷,奴才明日是去致远院教聂弦音,还是让聂弦音来前院......” “本王有说过你教吗?将账簿拿到听雨轩,不,拿去云随院。”卞惊寒说完就走了。 管深和弦音却是怔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云随院可是卞惊寒住的地方。 所以,是他亲自来教? 管深看了看弦音。 这主仆二人,有情况啊。 还有...... 他垂眸看向手中李襄韵的那封信笺,这递给他是什么意思啊?是让他看,还是让他收好,还是让他处理掉扔掉啊? ** 然而,翌日清晨,弦音就躺床上起不来了。 不是她赖床,也不是她故意逃避学账,而是,她的大姨妈来了。 这段时日去午国这事那事的,她都忘了来大姨妈的日子了,这是来三王府之后,大姨妈第三次造访了。 她记得第一次是四月二十号左右的样子,那时王府正举办鸢尾花的赏花会,第二次她记不大清了,五月多少,今日是六月初十,这日子有些乱啊。 她想可能是这段时间用这药用那药,而且还中毒的原因,才导致了紊乱,可也导致了她腹痛得厉害,原本她一来量就多,今日更是多得她都不敢动。 恐卞惊寒等她,也恐他会责罚她,她让上屋抽梯去跟管深讲了一声,说自己不舒服,今日不能学看账了,请管深帮忙跟卞惊寒通禀下。 上屋抽梯回来不一会儿,佩丫就来了。 佩丫是云随院的大婢女,带来了卞惊寒的话。 “既然不舒服就更应该来云随院,让本王给探探脉。” 弦音汗。 她知道卞惊寒定然以为她是不想学账,故意找借口逃避,她真是......真是不能说自己是来了大姨妈的苦啊。 没有办法,只得起来。 让佩丫先回,她又给自己好好地捯饬了一番,换上新的厚厚的棉布垫好,穿了两条亵裤,她才出门。 来到云随院的时候,卞惊寒正坐在外房的桌边看书。 她上前行礼,他便放了手中书卷。 “哪里不舒服?”轻挽了自己的衣袖,示意她要给她探脉。 2 第445章 (1更)【求月票】 弦音想起,四月份的那次大姨妈来,当时也探过脉,并未探出她来这个了,不过,没探出来的原因难保不是因为那时她背部受伤,失血过多,甚至昏迷。 她不懂医,但是,她觉得尤其失血过多那点,可能掩盖了她来月事,都是失血嘛。 此时此刻,她既没受伤,又没失血,若是给这个男人探,指不定就被他看出来自己是大姨妈来了。 安全第一、谨慎为妙,不能探。 可又想不到好的理由拒绝,在这个男人面前,一般理由都只能是此地无银,而且,就算她扯了借口拒绝探脉,以他强势霸道的性子,直接抓了她的腕探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她索性心一横。 “谢王爷好意,我身子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用探脉,我就是不愿意学账,对那个完全不感兴趣,我也不是那块料,看到数字我就头痛,让我学那玩意儿,还不如让我干活。” 她说的是实话,在现代,她最蹩脚的科目就是数学,最讨厌数字和计算了。 而且,昨日管深的心里她多多少少也是看到了一些,她可不想给人家造成威胁。 男人伸在半空中的手就停在了那里,脸色也冷了下去。 果如他料想的那样! 将手收回,他声音转沉:“就那般想干活?” 弦音怔了一下,汗,这个男人怎么听话都不听重点啊? 她所表达是,自己有多不想学账而已。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男人又接着出了声:“好,本王如你所愿,用井水将这外房中房的地面都擦一遍。” 尼玛,真让她干活!还是这种又要出力,又是蹲的活! 弦音刚想解释一下,男人已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低头去看书了。 弦音心里不爽得紧,却也没有办法,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便转身悻悻然地出了门。 不比她的致远院,云随院她来得少,东西放哪里她都不知道,只得找佩丫拿水桶和抹布。 听到她说卞惊寒让她擦外房和中房的地面,佩丫一脸讶然。 “这两间房的地面一早刚刚擦过呀,莫不是王爷嫌没擦干净?” 毕竟是云随院的大婢女,这种事情就是她失职,作势就要去找卞惊寒认错领罪,被弦音一把拉住。 “他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佩丫没懂。 弦音腹痛心烦,也不想跟她解释,拿了水桶和抹布,就朝院子里的水井走去。 提了半桶水进门,男人还坐在桌边看书,眼皮子都没抬。 她倾身将抹布放在水桶里浸湿,再拧成八分干,蹲了身子开始擦,从墙角开始擦起。 小腹实在痛得厉害,又唯恐血量出得汹急,她动作幅度很小,蹲也是双脚并拢,很小心地蹲着。 男人回头便看到她一副完全不像干活、完全就是敷衍了事的样子,出了声:“你这样能擦干净吗?” 语气很不善。 弦音本就不爽,也没打算忍气吞声,当即就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我也没看到哪里脏。” 刚刚擦过的地面怎么可能会脏? 见她如此,男人放了手中书卷,“聂弦音,你什么态度?说不愿学账,宁愿干活的人,是你自己吧?” “我现在难道不是在干活吗?”弦音反问。 他没好脸色,她比他脸色更臭。 小腹就像是刀铰一般,她可没心情去讨好他。 “你那像干活的样子吗?别以为你救了本王,就可以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弦音擦地的手一顿。 长睫颤了颤,她抿紧了唇。 别以为你救了本王,就可以毫无顾忌、为所欲为! 她还真没这样以为过! 告假失败,他让佩丫去传话,让她来云随院,她来了,他让她提水擦地,她做了,她哪里为所欲为了? 小腹下难受得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将手里的抹布往水桶里一扔,她缓缓直起腰身,提了水桶往外走。 男人瞥着她,大概是以为她要负气离开,“做什么?” 语气越发不好。 “换水!可以吗?”弦音自是也没好脸色。 男人便没做声,轻抿了薄唇。 弦音提着水桶步子走得很慢,恐有侧漏,迈过门槛的时候,她都尽量并着两腿,不敢太大幅度。 男人自背后看着她。 重新打了一桶水,弦音并没有立即回房,而且扶着井轱辘休息了一会儿,可腹部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痛的,额头上已有细密的汗渗出,她抬袖抹了一把,提了水桶转身,却蓦地发现男人不知几时也从房里出来了,就站在她的身后。 见她转身,他跨前两步,伸手将她手里的水桶接了过去。 弦音有些懵。 什么意思? 见他一句话也不说,提着水桶就走在前面,她怔了怔,回过神,拾步追了上去,生气又倔强地将他手里的水桶一把夺过来。 也顾不上小腹痛和那里出血了,愤然走在前面。 男人停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她犟得跟头驴一样的噌噌噌往前疾走的小背影,忽的开口:“聂弦音,你来月事了吧?” 弦音脚下一滞,差点摔跤,手里的水桶一下子没拿住,跌落在地,水桶里的水洒泼出来,将她的一双鞋打得透湿。 她惊错回头。 男人看着她,面色沉静,举步朝她走过来,墨袍轻荡。 “王......王爷刚......刚才说什么?” 一颗心被吓得跳到了嗓子眼,弦音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男人行至跟前,深目看了她一眼,一脚将脚边的水桶踢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弦音更是大骇,“王爷......” “你已经十岁多了吧?早是来得早了点,却也不用怕,第一次难免惊慌失措,也没必要瞒人,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男人情绪不明地道了这么一句,抱着她大步朝厢房的方向走去。 弦音懵逼了一瞬,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是来初潮、第一次来月事? 艾玛,这样也行? 不过想想也是,在现代她听说过有九岁多就来大姨妈的人呢。 如此也好,这样以后再来大姨妈就不用藏掖得那么辛苦了。 只是,一个大男人跟她说这些,特别是像他这样的男人,这画风是不是有点...... 2 第446章 (2更)【求月票】 而且,抱着她是什么意思? 弦音抬眸,看到院子里不远处几个洒扫和晾晒的下人都停了手中动作,震惊地看着他们这边。 弦音蹙眉:“王爷放我下来吧,被人看到不好。” “昨日抱你出宫,你怎么不说不好?”男人回得也快。 弦音汗。 昨日是挣扎未果好吗? 而且昨日,昨日是挟在腋下,此刻,此刻是公主抱啊。 幸亏自己还是个孩子。 这厢几个下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特别是几个婢女。 “我没有看错吧?王爷是在抱着聂弦音吗?” “我也想知道,抱聂弦音的是不是我们王爷?” 佩丫笑着摇摇头:“你们呀你们,至于这么夸张吗?弦音还是个孩子呢,抱抱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今日身子不舒服。” 其实,她也是震惊的,她这样说,只是想替弦音说说话。 当即,几人就表示了异议。 “抱抱小孩子当然没有关系,问题是,抱人的那个是我们王爷呀,他可是任何人都不得近身的!你们几时见过他抱过何人了?连李姑娘都没有过吧?一个连穿衣都不让人服侍的主子,竟然抱了一个下人?还不够惊悚吗?” “是啊,太让人意外了,幸亏我们大家都在,都看到了,不然,我铁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哎,弦音真是好福气,好羡慕好羡慕她哦,别说被我们王爷抱了,若是能被王爷扶一把,我都会高兴得天天夜里做梦笑醒。” 看着几人七嘴八舌,佩丫笑笑:“弦音聪明,心地又好,年纪又小,这种小孩子大家都喜欢,王爷对她是很好的,不然,这次去午国,也不至于婢女就带了她。” 于是几人更是眼里冒泡泡了,各种艳羡嫉妒。 素芳站在几人之间,一句话也没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进屋的身影,心绪早已活动得厉害,攥着扫把的手更是不知几时都攥得指节发白了。 一直以为彩珠没了,自己会上位当大婢女,结果没想到被资历比她浅、性格懦弱、毫无能力的佩丫占了去,她一直搞不明白,一直想不通,一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或许,或许跟这个叫聂弦音的死丫头脱不了干系。 佩丫跟她关系好啊。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丫头进府那日,佩丫正在受杖责,是这丫头救下的佩丫,还有后来,四公主来府里那次,李姑娘让佩丫送书给王爷,闯下祸事,也是这丫头出面解的围。 是了,一定是她。 ** 卞惊寒将弦音抱进屋放在椅子上坐下,蹲身就去脱她的鞋,动作自然流畅得就像是出自本能。 弦音吓得将脚往后一缩:“王爷要做什么?” “鞋子湿了。”男人言简意赅,大手直接握了她的脚踝,将她湿透的鞋子和袜子都脱了。 弦音汗哒哒。 “那我穿什么?” “等会儿让人去致远院取。” 弦音便也没有多说,毕竟这样的时候,穿着湿透的鞋袜的确对身体很不好。 “知道怎么弄吗?要不要找个嬷嬷教你?”男人起身,问她。 弦音怔了怔,一时没听懂他的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她第一次来月事,知不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的话,就派个人来教她。 弦音再次汗得不行。 一时间心绪也晃动得厉害,耳根和两颊都禁不住热了,她“咳咳”清了清嗓子,很不自然地回道:“知道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今日这画风不对啊。 他是她的谁啊,他们两人的关系适合谈论这样的话题吗?适合他去派个人来教她怎么弄吗?搞得就像他是她亲爹一样,这种事都要替她操心。 “肚子痛吗?”他问她。 弦音摇摇头,后又觉得自己实在痛得厉害,怕自己强撑不住,又咬唇点了点头:“痛。” 男人眸光微敛,深目看了她一眼,面色转冷:“那你还要干活!” 弦音:“......” 哪是她要干活,分明是他故意整她,要她干活的好吗? 已经擦过的地还要她擦! 刚准备回他一句,见他复又蹲下身去,伸出一手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覆上了她的腹。 弦音吓得不行,触电一般反应过大,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爷......” “别动!” 感觉到一股热流暖意瞬间在小腹处弥漫开来,弦音眼睫颤了颤,便坐着一动不动了。 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男人在做什么。 他在用真气帮她暖腹,是吗? 过了一会儿,他问她:“好点吗?” 弦音点点头:“好多了。” 是真的好多了,绞痛没了,就剩一些幽幽痛。 弦音忽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对了,王爷,你还没有给鸽子我呢,我得尽快写信给厉神医才行,她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人不容易,而且,早告诉她,她也能早答复,若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早对应。” 男人的大掌还覆在她的腹上,淡声回了句:“信,得给本王过目了才行。” 弦音汗。 难不成还怕她说他坏话不成。 撇撇嘴:“哦。” 反正她也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聂弦音,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来了月事意味着什么?”男人突然问她。 “意味着什么?”弦音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意味着开始发育了?意味着可以跟男人做那事了?意味着不是石女,有生育能力了?哈哈。 “意味着你不再是黄毛丫头了。” “那是什么?”弦音接得也快。 不是黄毛丫头,难道是黑毛丫头? 艾玛,黑毛丫头,为毛她觉得这个词用在这个语境下很污呢? “是女人了。”男人再次看向她,眸色有些深。 弦音怔住。 这个词。 有些过吧? “明明我还是个孩子,就算有所转变,那也是从小孩子变成少女,少女而已,女人,说得我好像多大一样。”弦音表示不同意。 男人破天荒地竟也没有反驳,点点头:“嗯,少女。” 2 第447章 (3末)【求月票】 男人破天荒地竟也没有反驳,点点头:“嗯,少女。” 末了,却又话锋一转:“所以,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应该知道男女大防,懂得与人保持距离。” 呃。 弦音愣了愣,这是在说她不该跟他之间也无所顾忌吗? “可是,是王爷要抱的我呀,鞋袜也是王爷要脱的,并不是我.....”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蹙眉沉声打断:“本王说的是别人,那些不相干的人。” 呃。 哪些是不相干的人,哪些是相干的人呢? 刚准备问他,一个抬眸看到管深自外面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佩丫和素芳,三人手里皆抱着一摞簿子。 管深似是没想到屋里面是这番情景,脚步一滞。 他停了下来,后面的佩丫和素芳自是也停了步子。 然后三人就站在门里面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弦音也感觉到很尴尬,的确,她跟卞惊寒两个,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 她坐着,卞惊寒蹲着,她光着一双脚丫子,卞惊寒大手抚着她的腹,这画面,这画面任谁看到都会是这种反应。 正窘迫地想提醒卞惊寒,卞惊寒已没事人一样徐徐转眸看向三人,很淡定、很平静地起身站起。 “账簿都拿来了吗?”问的是管深。 管深怔怔回神,连忙回道:“都拿来了。” “嗯。”卞惊寒扬了扬袖,示意他放到桌上。 管深便依言走过去将手里的簿子放好,佩丫和素芳紧随其后。 她们两人是方才路上见管深抱得高高一摞,走路很不方便,主动帮他拿的。 其实只要一人帮忙拿就够了,本是佩丫先帮的,素芳是后来赶上来要帮忙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帮忙,而是很好奇,这一大一小主仆二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佩丫,聂弦音今日初来月事,你等会儿随她去致远院教教她。”卞惊寒又出声吩咐佩丫。 他说得寻常轻巧,就像是说今日天气如何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却是听得浑身一震。 包括弦音。 她难以置信看向他。 尼玛,尼玛,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直白白地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不对,是宣布出来,对,那平静的脸色,那中正的语气,那君子坦荡荡的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宣布一件事情一样。 而且,她方才不是已经跟他说过,自己知道怎么弄吗?他...... 佩丫也是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反倒自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道:“好。” 卞惊寒又示意素芳:“那谁,你去致远院给聂弦音拿一双鞋袜过来。” 素芳眼睫颤了颤,脸色也微微白了白,颔首领命。 转身出门后,脸色更是薄透了几分。 让她去给一个小毛孩拿鞋袜也就算了,竟然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那谁,那谁是谁? 还有,谁不是女人,谁没来过月事,谁没有第一次,好像这丫头来个月事,是多大多不得了的事一样,虽然还只是个孩子,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但是,一个主子,为一个来月事的下人,这般操心,就没觉得不妥吗? 弦音也是无语得厉害,可又没有办法,待素芳将鞋袜拿来,她生怕男人让别人帮她穿,赶紧自己三下五去二穿好。 “既然不舒服,今日就不学了,回去躺着吧。”示意佩丫和她一起,并吩咐佩丫:“你顺便跟致远院那边的婢子打声招呼,将聂弦音的情况跟她们讲一下,让她们也不要给她安排什么活计。” 弦音汗哒哒啊汗哒哒。 她敢打赌,明日,说不定还不用到明日,肯定全府都会知道,她来初潮了。 ** 回到致远院后,佩丫就真的一本正经当起她的老师来。 如何用月事布,如何叠,如何垫,都一样一样示范,如何洗,如何晾,要注意些什么都说得详详尽尽。 还有,月事期间,不能做什么,不能喝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仔仔细细跟她交代了个遍。 弦音靠在那里听着,也只能听着,心里面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佩丫很开心,开心她来月事了,说这是女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一步,也很开心卞惊寒对她那么好,说在她印象中,卞惊寒从来没有对哪个下人,不仅仅是下人,是任何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好过。 佩丫走后,弦音就迷茫了。 她也不是木头人,卞惊寒对她好,她自是多少能感觉到。 只是,问题是,他为何对她那么好呢? 以前还以为他是恋童症,事实证明他并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对她那么好? 又不是她爹,做什么她什么事他都要管,还管得理所当然,连来大姨妈这种事都要替她操心? 莫不是对她那方面的想法? 毕竟,如他所说,来了月事,她就不是小孩子了。 而且,今日还跟她说,让她要知道男女大防,要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除外。 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大了。 那吕言意又算什么?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都睡了吕言意几次了,他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他甚至还在派人寻她,不是还说掘地三尺也要将她寻出来吗? 那......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尼玛,他不会是想脚踏两只船吧? ** 翌日,见腹部已经不痛了,而且管深已经将账簿都搬去了云随院,自己是逃不掉的,她便硬着头皮去了云随院。 她到的时候,卞惊寒正在院子里跟管深说着什么,她便没有近前,远远地等着。 正是晨曦微露的时辰,金黄色的朝阳将他镀了一身,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是他完美的侧颜。 他边跟管深说着,时不时有个手势,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矜贵就像是与生俱来。 她突然理解了李襄韵的偏执和疯狂。 这样的男人,站在哪里都是耀眼的,都会是所有女人的向往。 只是...... 卞惊寒一个转眸也看到了她,又继续跟管深说了一会儿话,才示意管深离开,并唤她:“过来。” 2 第448章 (1更)【求月票】 弦音抿了抿唇,拾步走了过去,跟管深迎面走过的时候,朝管深鞠了鞠身,管深亦是点了下头,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就多了几分难以言喻。 卞惊寒就长身玉立在那里等着她,见她近前,问她:“好点吗?” 弦音不知为何就心神一旖,点点头:“嗯,没事了。” 卞惊寒垂目看着她,眉尖略略一挑,转身走在前面:“那就从今日开始学吧。” 弦音的心里是拒绝的,可也只得乖乖跟在后面。 进了屋,他扬手指了指窗边的书桌:“那些账簿本王已经大概给你分了分,有府里的,有府下商铺的、还有府下作坊的,你先从府里的看起。” “哦。”弦音走过去,拂了裙裾在桌边坐下,看了看几摞分类,拿起府里的一本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不懂就问。” “嗯。” 卞惊寒交代完,自己进去中房还是内房忙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又出门去了。 于是,就剩弦音一人了。 实在不感兴趣,完全看不进去,她又将其他的账簿都拿起来瞅了瞅,艾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王府名下的商铺和手工作坊好多,遍布很多领域。 难怪出手那么阔绰呢,花五千两银子买个簪子给她踩着玩,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难怪在神医府,她说给他一万两银子,他都嗤之以鼻,说给他指条赚钱的商路,他也不为所动。 这样的家业,自然是瞧不上一般的呀。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发酸,自古都一样。 放下那些账簿,弦音只手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继续去看府里的那本。 府里的就主要是开支方面的,每日的各项用度,还有下人们的月钱,以及一些添置,都记录得很清楚。 还有预算,关于下个月府中所需的一些预算。 虽然根本没沉下心去看,但是,只看数字大小就不难看出,整个王府每日的开销有多大。 ** 卞惊寒忙完事情进屋,就看到那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身影,他走到近前站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醒,他俊眉微微一拢,拾起桌上的一个账簿就敲向那颗俯于臂弯里的小脑袋。 “啊!”弦音吃痛惊起。 对上男人略带着几分薄怒的眼,她惺忪了一瞬,才意识过来自己竟然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摸着自己被他敲疼的脑袋,她很想说他怎么又打她头,可终是自己理亏,不敢开口。 男人拾步走到她桌对面,撩袍坐下,声音沉沉:“看了也约莫一个时辰了,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呃。 她能说什么都没学到吗? 显然不能。 可她真的什么都没学到。 咬唇想了想,她将手中的账簿放下,拿起桌上的宣纸,捻起一张铺开,又执了笔,在还未干透的砚池里蘸了蘸墨。 然后,落笔于纸上。 卞惊寒坐在对面看着她,看着她蘸墨挥毫,不知她意欲何为。 只见她不是写字,而是画画。 没多时便画完了,放下笔,她将那张画推到了他的面前。 卞惊寒垂目,一个类似水桶,却又不是水桶的东西入眼,还有轱辘,还有摇把...... “什么?”他问她。 “我看账簿上关于这个月的预算里,府里还要买婢女?” “嗯,已经入夏了,不像其他三季,夏日每天都要换衣服,洗晒的东西多,府里是打算增加几个洗衣的人手。” “用这个。”弦音伸手过去敲了敲她画的那张图。 “洗衣?”卞惊寒疑惑看向她。 “嗯。”弦音点点头,干脆起身,走到了他一边,凑在他面前指着那张图详细给他讲解。 “这是两个叠在一起的双层水桶,外面的水桶要严实的,而里面的那个水桶,是要有窟窿的,可以漏水的那种,通过桶心的连接轴可以上下升降,两桶之间有轱辘,最底下还有个轱辘,摇把也有两个,分别掌控两个轱辘,通过摇动这个摇把,可以让两桶合二为一一起旋转,根据摇把转动的方向,可以让其正转反转都行,而另一个摇把,则是洗衣后将里面那个水桶升高后,只旋转此一桶,便可将水脱出。”” 卞惊寒静静听着,没做声,看着那张图,微微眯了凤眸。 “王爷只要找个巧木匠按照这个做出来,就不用再增加洗衣的人手了,这个洗衣方便,也省力,一次可以多件一起洗,且比人工拧的要干。” “你如何会想到这个?”卞惊寒侧首。 弦音是倾身在他面前的姿势,他这样突然转过头,她又来不及站起,他的唇就斜斜刷过她的脸。 弦音心尖一抖,猛地起身,动作太大,又心下慌乱,差点摔跤,幸他眼疾手快,大手扶住她的腰。 弦音眼帘颤了颤,见他深目看着自己,连忙自他大手之下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总不能告诉他,她是按照现代洗衣机的原理来的吧? “我也不知道,就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东西,就像是见过一般,我觉得应该可行,便画了出来给王爷看。” 卞惊寒又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行,本王让木匠做一个试试看。” 弦音便眉眼一弯:“如果可行,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奖励呀?” 如此雄厚的家底,赏点银子那是毛毛雨的事吧。 卞惊寒又深看了她一眼:“嗯,会好好赏你。” 得了允诺,弦音自是心中欢喜,挑挑眉,“好,等着。” 卞惊寒伸手将账簿朝她面前一推:“先好好学这个。” 弦音顿时就蔫了。 她很想说,银子的赏赐她不要了,能奖励她不用看这个吗? 终是没说,因为她知道没可能。 好吧,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看咯。 尼玛,也不知道逼她学这学那做什么,这是在古代,又不是现代,她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东西有什么卵用? 卞惊寒也在对面坐着拿了本什么东西出来浏览着,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捻起一页翻过。 然后,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自己看了看,看完又忽的手臂一伸,递到她面前:“选一个。” 2 第449章 (2更)【求月票】 弦音一怔,挑什么? 抬眸朝他手里翻开的书卷看去。 是很多图案,确切地说,是各种各样花瓣和叶片的图案。 “做什么?”她疑惑看向他。 “挑一个。” 虽不明所以,弦音还是依言再看向那些图案。 整个扫了一圈,她伸手作势就要指向那棵四叶草,猛地意识过来不对,指尖当即落在四叶草边上的一朵梅花上面。 “这个?”卞惊寒有些不确定地问她。 “嗯,”弦音点点头,“我喜欢梅花。” 所以,这是要送什么给她吗? 卞惊寒看了她一眼,将书卷收了回去,朝外面朗声唤道:“来人!” 不消片刻,佩丫就快步进来了,对着他一鞠:“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卞惊寒拿起笔将书卷上选定的图案勾了一记,再将书卷递给她:“让管深去天工轩按照这个四叶草的图案打一副耳环。” 四叶草? 弦音愣了愣,她选的不是梅花吗?怎么又变成四叶草了? “是!”佩丫领命而去。 一时间弦音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闪过,见男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怎么会是四叶草?” 男人“唔”了一声,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因为不确定梅花她喜不喜欢?” 她? 弦音有些懵,“谁?” 男人整理着面前的笔墨纸砚,也未抬眼。 “吕言意呀,上次她跟本王说,她的一副耳环坏了一只,只剩下一只了,本王一直想着做一副新的送给她,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就想着你们都是女的,又相识,应该大概了解彼此喜好,故让你帮挑一个,可转念一想,你终究不是她,恐你挑的梅花她不喜欢,就还是安全第一吧,按照她原本的那副耳环打一副。” 弦音:“......” 靠,搞半天,不是送给她的呀? 那还让她挑得那么起劲! 哦,不对,是送给她的。 可是,此她非彼她! 艾玛,她自己也要凌乱了,总之,有些不是滋味。 “王爷找到吕姑娘了吗?” “没有,会找到的。”男人摇摇头,一脸笃定。 弦音心里那叫一个汗啊。 这般胜券在握,那你就慢慢找吧。 卞惊寒又铺了一张宣纸于面前,问她:“厉神医的信,是你写,还是本王写?” 弦音怔了一下,哦,对,这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我来写吧。”她放下手中账簿。 她想起自己可是跟他说,她之所以知道当今皇上患有夜游之症,是听神医说的。 不能让他写,他若写点这方面的什么,神医那边岂不是莫名其妙。 将账簿移开,拿了宣纸过来,她又发现不对。 就算她写,他还是要过目的,那她也不能将前因后果跟神医言明不是。 咬唇想了想,她就干脆写了最简单最安全的一句话:【跟神医求治疗夜游之症的药救急,谢神医,聂弦音。】 不提皇上半句,不提给谁用,也不提发生了何事。 写完,放下笔,拿起宣纸吹了吹上面的字迹,待墨干得差不多了,才递给对面的男人。 “请王爷过目。” 男人唇角勾了勾,伸手接过,垂目看了一眼,又还给了她:“加一句。” “加什么?” “七月十八前会有人来取。” 弦音一愣:“为何要七月十八?我听十一王爷说,皇上寿辰是十月份。” “皇上寿辰是十月份不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那日过过,因为跟太上皇驾崩是同一日,所以,每年寿辰,他都是提前到七月十八,在避暑行宫里过的。” “啊?”弦音听完就傻眼了,“七月十八?七月十八岂不是只有一个月,马上就到了吗?” “你以为呢?”男人瞥了她一眼,口气有些不善。 弦音真是晕死啊。 她当时就想着为了皇帝的生辰礼,显得卞惊寒比较有心,然后,特意问了卞惊澜皇帝的寿辰。 卞惊澜告诉她十月份,她觉得时间也还好,至少还有四个月呢。 而且,神医跟她说过,在她的三月离发作之前,会来大楚找她,到时候,见面了,一切也好谈。 尼玛,卞惊澜怎么不告诉她每年会提前过寿辰的呀? “我.....对不起呀,王爷,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我哪怕说个八月中秋之时,也比说他寿辰的时候好啊,最起码要多一个月的时间......” 男人似是被她自责懊悔的模样愉悦到了,并未见一丝愠色,甚至还弯了弯唇角。 云淡风轻道:“没事,对神医来说,有药就是有药,无药就是无药,有药的话,一月已绰绰有余,无药四月也怕是难以制出,所以,时间长短不是关键。” 好吧,哪怕这只是宽慰她的话,她也信了。 “那如果神医无药,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男人一脸淡然。 果然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这般关乎生死的大事,他就这般闲适对待? 心真大。 不过,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执笔添上那句再递给他。 他看后,掏出匕首将边上的空白地方全部裁掉,就留有字的很小一张,然后起身出门。 想来是去弄鸽子发了。 弦音心里默默祈祷,惟愿神医能有那药。 ** 一连几日弦音都在看账簿,看完府里的,看商铺和作坊的,慢慢地她发现,其实商铺和作坊的,还是有些看头的,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几日,卞惊寒都是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有时进宫,有时外出,忙完了,就会坐在她对面看书。 夜,深沉。 卞惊寒换下身上的外袍,正欲进内室,窗口忽然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他侧首,便看到雪白的鸽子落于窗台上。 神医的回复速度倒快。 眸光微敛,他拾步过去,抓起鸽子,取下绑在鸽腿上的字条,长指捻开。 白纸黑字入眼。 【此症我只从书上见过,还未听说过有人真的患上,是谁?你吗?厉。】 卞惊寒缓缓眯了眯眸子。 视线凝落在第二句上,还未听说过有人真的患上。 那有人不是说,之所以会知道皇帝患夜游,是听神医说的吗? 2 第450章 (3末)【求月票】 长身玉立在窗边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将字条收起来,拢入袖中,转身走到房中桌边坐下。 拿笔拿纸,并且拿起一张弦音平日看账簿时做的笔记记录。 照着上面的字迹,他一笔一划写道:【不是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神医有解药吗?聂。】 同样的字条他写了好几张,然后对着弦音的笔记记录,挑了其中笔迹最一致,足以以假乱真的一张,裁好、卷好,绑于白鸽的腿上,再次将鸽子放飞。 ** 翌日清晨,弦音到云随院的时候,看到管深正带着两个家丁抬着一个大的木桶往里面走。 弦音一看,呀,这不是她设计的那个木制手动洗衣机吗? “这么快就做好了?”她迫不及待地上前去瞧,并吩咐他们,“直接抬到水井旁边,方便取水。” 三人依言照办。 云随院的婢女下人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都跑过来凑热闹。 弦音喊佩丫:“快去,取几件要洗的脏衣服过来。” 佩丫虽不明所以,但是弦音吩咐的,自是也跑得飞快。 众人将东西在井边放好,弦音就撸起袖管准备试。 让家丁从井里打了水倒进桶里,将佩丫拿来的衣服放进去,她开始摇轱辘。 桶开始旋转。 虽然有些吃力,但是,也还是能接受的程度。 “以后,就可以用这个洗衣服,不需要用手,哦,不对,还是要用的,打皂角的时候要用一下,其余的时候不用,连拧水都不需要用手去拧。” 这古代没有洗衣粉洗衣液之内的,只有皂角。 大家都觉得很神奇,一个两个都围着看来看去,啧啧称奇。 弦音也很耐心地示范给他们看。 如何洗,如何摇轱辘,如何升桶,如何脱水,最后如何将水放掉,都一一讲得详尽。 众人叹为观止。 厢房的门外,玄袍如墨的男人负手而立,扬目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一抹浅绿色的小身影忙前忙后、滔滔不绝,看着那张沐浴在晨曦中的小脸,满是开心,满是笑意,满是自信,就像是此时此刻正破云而出的朝阳一般灵动。 他微微眯了凤目。 会江湖上见所未见的缩骨、会做这种大楚能工巧匠都做不出的洗衣桶、会知道天下无人知晓的秘密———皇帝有夜游之症...... ** 一整套教完,弦音说得口干舌燥,便让大家自己试试看。 众人都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弦音就干脆交给了管深和佩丫。 一个回头,看到卞惊寒站在厢房门口的走廊上远远地望着他们这边,她眉眼一弯,拔腿朝他跑了过去。 见她朝他这边跑,卞惊寒转身进了屋。 弦音直接跑进屋内,气喘吁吁:“王爷.....王爷看到那个洗衣的东西没?” 卞惊寒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提壶倒了一杯水,长指碰了碰杯壁确认了一下水温,递给她,声音也跟他的眸光一样凉:“看到了,所以,现在是要过来跟本王请赏吗?跑得那般快!”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是这种表现。 还以为洗衣的那东东成功使用,他会高兴呢。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她要请赏而不悦呢,还是因为她跑得那般快而不悦? 此刻却也顾不上,口渴得厉害,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仰脖就“咕噜咕噜”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光。 喝完又非常顺手地将空杯子还给他的时候才惊觉过来,艾玛,刚刚是他给她倒的水? 艾玛,艾玛,她惊悚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她一个下人,他倒水给她喝?然后,她也喝得理所当然?甚至喝完还让他放空杯子? 这......这...... 弦音一下子有些受不住。 反观男人,似是并未觉有何不妥,无任何反应,她便连忙回到最初的话题。 “是啊,王爷不是说,会有奖赏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王爷现在想反悔?” 男人反手将空杯盏放在桌上,“本王说出去的话自是不会反悔。” “那最好,拿来吧。”弦音笑容璀璨地伸出小手。 被男人扬手“啪”一下打在小手心。 “啊!”弦音呼痛,将手收回。 瞪着他。 男人轻嗤:“你以为奖赏什么?” “不是银子吗?”弦音疑惑。 “你满脑子就知道银子。” 弦音鼓鼓嘴,表示很无辜。 所谓以资鼓励,以资鼓励,难道不应该是银子吗? “你不是不爱看账簿吗?其实账簿你也看得不少了,今日本王便赏你不看,并准你去那些商铺和作坊走走,切身了解了解、感受感受,这比你坐在家里看账簿学得更快。” 弦音汗。 她没听错吧? 这样也算是奖赏? 还未等她做出回应,男人已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她:“带上它,若有什么问题要问,或者有什么要吩咐那些人,他们不配合的,你就亮出本王的腰牌。” 弦音垂眸,上好的和田玉腰牌入眼,她长睫颤了颤。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腰牌。 第一次是在午国夜市看胡家双面绣的时候,当时她是吕言意,为了带她进去,他不惜亮出腰牌暴露自己三王爷的身份。 此次,她却是聂弦音。 腰牌是什么?腰牌是身份,腰牌代表的就是他这个人,如此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以今日为这个女人用,明日给那个女人用? 没有接,她看向他。 “怎么?不愿意?那行,那便继续看账簿。” 说完,男人作势就要将玉收回去,弦音连忙伸手接了过来:“谁说不愿意?我愿意得很。” 拿着他的腰牌,想必那些商铺和作坊的,都会将她奉为上宾。 既可以出去闲逛,还可以装一回逼,如此美事,她何乐而不为? “要不要管深陪你一起?”男人将一张写着商铺和作坊地址的纸递给她。 弦音接过,扬手:“免了!既然得深入了解,就得微服私访,管家大人肯定大家都认识,带着他一起,我铁定看不到什么真相,也铁定什么都学不到。” 男人挑挑眉尖,被她的那句“微服私访”和人还未去,就已经嘚瑟上的小样愉悦到了。 “好,那你一人行吗?” “很行。”弦音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出门。 2 第451章 (1更)【求月票】 院子的井边,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试试洗衣,管深便让大家排队依次来,一个抬眸,看到弦音蹦蹦跳跳地出了云随院。 他又下意识地转眸看向卞惊寒的厢房,看到卞惊寒就站在房门口,目送着那个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他刚准备将视线收回的时候,蓦地看到卞惊寒脚尖一点,身轻如燕上了房檐,然后墨影一晃,几个纵跃就不见了人。 什么情况? 管深怔了怔。 跟踪? ** 出了三王府,弦音掏出卞惊寒给她的那张他名下的所有商铺和作坊的地址。 尼玛,真是多啊,密密麻麻一张纸。 她研究了一番,自是决定从最近的开始,如此一来,她也不用回去找管深派马车,步行即可。 离三王府不远,就有家成衣作坊。 她看过这家作坊的账簿,规模还不小,不仅供应三王府名下的几个成衣商铺的铺货,还承接定做,比如批量定做家丁服、婢女服等,也定做单件高档服饰。 没多时,弦音就找到了。 可刚准备进门就被人拦了,见她小毛孩一个,既不可能是订货的,也不会是来取货的,说了句“闲人免进”就要赶人。 弦音只得亮出卞惊寒的腰牌,说自己是奉命前来看看。 见她只是一个孩子,对方甚至怀疑腰牌是假的,将腰牌接过去看了半天,又见她身上穿的便是出在他们这个作坊的三王府的婢女服,这才信了。 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将她迎进去,还说让她稍后,自己去通报坊主,被她阻止了。 她说自己只是前来视察一番,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她也不要任何人带,就自己随便看看,对方只得作罢。 规模果然大,院子里送货进货的马车都好多辆,库房也是多个,布房、半衣房、成衣房、待出库房、工具房,分得很清楚。 作坊的工人也不少,都在一间特别大特别亮的大堂屋里做衣服,每人一桌,桌上一竹筛子,筛子里放着各种针线剪刀顶针,穿针引线,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她在窗外往里看的时候,站在裁剪区的两个主事模样的男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已经是夏日,马上就是盛夏,天气炎热,这种细而贴身的袖子不合理,这布料不同于别的布料,会很闷热。” “那你说要做成什么样的袖子,广袖?可这布料的垂坠感不好,偏硬,做成广袖很难看,只有这种细袖好看,嫌热的话,可以挽起来。” “你也说,这料子硬,布硬的话,挽起来好看吗?再说,挽起后再放下来,褶皱痕迹会特别特别明显,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那你说要做成什么样的袖子?” “你们说来说去,其实不是袖子的问题,而是布料的问题,既然这种布料做广袖不好看,做细袖又太热,那就换个布料做袖子啊!” 就在两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道脆生生的女声骤然响起。 两人一怔,不仅两人,是堂屋里的不少人,全都循声望过去。 入眼是一道浅绿色的小身影自门口走进来。 看到是个小孩子,众人都愣住,特别是两个争执的男人,瞬间脸色就不好了,其中一人皱眉:“哪里来的小丫头?这里不是你能玩耍的地方,快出去。” 另一人也嘀咕:“阿龙怎么看门的?” 弦音也不理会,径直朝两人走过去。 “你们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吗?想要解决问题,首先得分析原因,看似是袖子的问题,究其根本,难道不是因为布料的原因吗?” 两主事男人被问得哑了口。 互相看了看,脸色越发不好看。 “我们做了几十年成衣,还轮得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教我们怎么做?不知天高地厚,出去出去!” 作势就要喊人轰她走,她只得再次掏出了腰牌。 哎,果然还是卞惊寒有先见之明,不然,她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啊。 见到腰牌,对方震住。 跟方才那什么阿龙一样,态度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方才不明状况,多有冒犯,请小姑娘莫要计较?” “不知三王爷派小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是有什么吩咐吗?” 弦音挑挑眉:“没事,就让我来看看。” 边说,眼睛边四处乱瞅,手上更是这卷布料摸摸,那块布料捏捏。 “方才姑娘说,换个布料做袖子,不知姑娘有何具体想法?” 弦音看了看那件铺展在裁剪台上的半成品,走过去,指了指袖子的手肘处:“此处以下换成别的布料,但是颜色要注意,且样式要注意,此件衣服是玫红色,接的袖子就得同样是红色,但是绝对不能比枚红色深,一定要浅,却又不能浅太多,这样就会有种渐变的效果,浅色袖边上再用枚红色的线绣些点缀,不能加别的颜色,这样,接袖的颜色就非常自然,不显突兀。然后,做成荷叶袖或者喇叭袖的样式,绝对又凉快,又好看。” 两人都是多年的老师傅,听她这般说,心里想了想,的确觉得这样的颜色搭配肯定是会好看的,款式也没问题。 “只是,一件衣服上用两种布料......” 弦音汗。 懂不懂拼接的美啊? 弦音笑,也不勉强:“你们可以先推出几件试试,俗话说得好,要勇于创新,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吧?毕竟潮流都是极少数人带动起来的,想要这成衣作坊长久,我们就要做那极少数人。好了,我走了。” 边说,边悠然挥了挥手,弦音朝门口走去。 留下两个主事面面相觑。 什么叫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螃蟹能吃吗? 不对,有这句俗话吗? 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见弦音出了门,一人碰了碰另一人,“还不快去打点一下。” 另一人回过神,对,连忙拾步追了出去。 “小姑娘请留步!” 弦音停住脚,回头,主事男人小跑至跟前,左右看了看,快速从袖中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又以极快的速度塞到弦音手里:“还得仰仗姑娘多美言。” 也未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弦音怔了怔。 垂目。 钱袋入眼。 艾玛,这是让她接受贿赂? 2 第452章 (2更)【求月票】 都不用打开看,光掂了掂就知数目不小。 心情是激动的。 可激动之后,又生出忧虑来。 收,还是不收呢,这是个问题。 就她个人来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多多益善。 只是,她有点担心,这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万一他们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拉自己下水,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吧,是卞惊寒的作坊,又不是别人的作坊,她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仗义? 人家对她那么信任,连腰牌这种东西都如此放心地交给了她,她总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久好久,最终她还是决定还回去。 她还回去的时候,两个主事的甚是意外,她也没有多言,给了人家便走。 因为她实在是肉疼得很啊,生怕对方再拉住她死缠一番,她就经不起诱惑收了。 出门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那个看门的阿龙正抬头望着远处的屋顶,不知在瞅什么,待他疑惑地收回视线,正好跟弦音看向他的视线撞上。 于是对方的一条心里就映入弦音的眼里。 【刚刚明明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黑影? 弦音一怔,也扭头望去。 大概是某个男人喜欢穿墨袍的缘故,她现在一听黑影,第一个就想到他。 然,屋顶上除了黑瓦,便是黑瓦,什么都没有。 “哪里有什么黑影?”她问向阿龙。 “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晃就不见了,”阿龙很自然地回了她一句,回完,脸色一滞,惊讶道:“我跟你说黑影了吗?我好像一句话都没说吧?” 弦音这才惊觉过来自己一时情急失言了。 连忙笑道:“你说了,你没跟我说,你是嘴里嘀咕的。” 嘀咕的,是吗?阿龙蹙眉想了想,对这种自己无意识的事,他也没什么印象了。 这厢,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拾步离开。 待她走后,阿龙也进了屋,黑袍如墨的男人从院中的一棵榕树下走出,剑眉星目映在阳光下,俊美得如同神砥。 正是卞惊寒。 黑曜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抿着薄唇,静默了片刻,又脚尖一点,纵身飞上屋顶。 **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弦音小身影穿梭其中,轻盈灵动,好久没出门了,今日天气又好,不是特别晒特别热,走在繁华街中,心情自然就好了,很快将那一袋割肉的银子抛之脑后。 接下来去哪家呢? 边走,边掏了地址的纸出来看。 “胜誉药材行.....” 好像就在这附近。 她停下来环顾了一圈,发现就在不远处。 将地址纸折好塞进袖中,她直奔胜誉药材行而去。 不同于方才的成衣作坊,药材行是商铺,开门迎客,自是没人阻拦,她进去的时候,里面有几个客人在买药。 此药材行也不小,比普通的药铺要大很多,药也很多,三面墙都是药匣,中间的摊位上还摆着各式药材。 她看了看,也不认识几味药,除了常见的,以及在神医府见过的,其余基本不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正准备晃一圈走人,蓦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里厢传来。 “周掌柜放心,我这些灵芝,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都是采自深山,不说千年,也一定是吸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的,一般人我都不卖给他,主要还是听说你们胜誉药材行财大气粗,且信誉好,图个长期合作,所以才找上贵行。” 秦义?! 弦音脚步一顿。 他不是在午国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卖起了灵芝? 回头朝门里望去,可惜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到。 进去打声招呼? 毕竟人家千里迢迢来了楚国,而且,她当初离开的时候都没跟他说一声,虽然当时是因为她身中裂迟,得赶快去寻神医,但是,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终究是有些过分。 正欲进去,又蓦地脚下一滞。 不对,她现在是聂弦音,不是吕言意,不是他的绵绵,打什么招呼? 最近,她也不想做吕言意,听卞惊寒说,他的人掘地三尺地在找她,她可不想让他找到。 所以,无视? 正准备离开,里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灵芝我们倒是正好需要一批,只是,我们跟人家采买,人家都是给我们一两个月账期,而易公子这需要当面付现银,有点......” “哈哈,既然周掌柜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我也就跟周掌柜直言了,账期其实真的是小事,只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我这个人做生意,历来第一次合作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第二次合作,以及以后的合作,别说一两个月的账期,就是三月半年的账期,我易某也绝对不说二话。再说了,我此次灵芝的量又不多,这点现银,对于你们胜誉药材行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的事,对吧,周掌柜?” 弦音忽的眸光一敛。 艾玛,这厮不会跑到这里诈骗来了吧? 想起他平素的德性,那可是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啊。 易公子,显然化了名,还有,非要现银,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就是如此。 不行,若真是如此,她得阻止他。 尼玛,平时坑坑他自家的兄弟姐妹也就算了,竟然跑到大楚来坑卞惊寒来了! 而且,坑点别的也还好,竟然坑药材,药材可是拿来治病救命的。 这般想着,她就拾步朝里面走。 两个伙计见状,连忙上前阻止,“诶,小姑娘做什么?” “我找周掌柜。”她朝两人亮了亮卞惊寒的腰牌。 两人一震。 其中一人道:“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我自己进去找他。”拢了腰牌于袖中,弦音便大步入了内。 里厢是一个院子,走廊的边上有个敞厅,弦音一抬眼便看到两个男人坐在敞厅的茶几旁边,边品茗,边谈着生意。 虽只看到侧颜,但是弦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一袭华丽蓝袍、执杯浅啜的男人,可不就是秦义。 微微抿了唇,她静默了一瞬,拾步走过去。 2 第453章 (3末)【求月票】 外面大堂里的两个伙计嘀咕开了。 “你说,三王爷派个小丫头片子过来找掌柜的做什么?” “我也正想说呢,虽然我总共就见过三王爷一面,还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他,总觉得这不是他作风啊。” “可不是......” 两人正说着,其中一人一个不经意地抬眼,蓦地看到龙章凤姿的男人大步从外面进来,他呼吸一滞,难以置信。 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就像生怕一眨眼,对方就不见了一样,与此同时,他激动地拿手去拍边上的另一个伙计。 另一人疑惑抬头,便也发现了男人,浑身一震。 这个时候,男人已行至跟前,回过神来的两人惊喜慌乱上前:“三......三王爷......” 作势就要行礼,被男人当即抬手止了:“不许告诉任何人本王来过。” 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地丢下这一句,男人已闪身入了内里。 留下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不许告诉任何人他来过? ** 这厢,弦音已进了敞厅。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周掌柜......” 她自是得首先装没发现秦义,进去之后,便对着周掌柜的微微一鞠,笑着开口。 周掌柜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很持重的样子,见到突然进来一小女孩,且还是找他,一怔:“小姑娘是.....” “三王爷派我来找周掌柜.....”弦音亮了亮卞惊寒的腰牌,话还未说完,一个转眸突然发现了秦义。 “咦?哦!啊!你.....你......你不是,不是那日......”她伸手指着秦义,一副认出他,却又说不出他的激动样子,“那日在双鹿堂.....找什么人......然后跟我们家王爷大打出手的......” 秦义也当即认出了她,更是比她还激动,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惊喜道:“是你!” 下一瞬,就紧接着问她:“看到绵绵没?” 问完,又想起那日她说不认识绵绵,连忙补充道:“就是吕言意吕姑娘。” 弦音长睫颤了颤。 “公子在找她?” “对啊,可是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 是吗? 弦音眸光微闪:“公子怎么没去三王府找?吕姑娘可是我们家王爷的义妹。” “我这不是不希望家里那边知道我来了大楚嘛,而且,虽然我没登门去找,但是我暗中打探过的,她不在三王府。” 弦音凝眸看了看他的眼睛。 没有撒谎。 她点点头,“嗯,的确不在,我在你们午国的神医府见过她,她说她有要事去办,就离开了,然后就未再见过。” “哦。”秦义有些失望。 末了,又看向她:“不过,你们两人确定没有关系吗?你们真的长得好像。” 弦音笑,有些心虚。 “不仅公子觉得像,我自己都觉得像呢,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跟她很投缘。” 说完,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公子。” 秦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猛地意识到,刚刚跟周掌柜说自己姓易呢。 “鄙人姓易。” “哦,易公子,”弦音略略颔首施了个礼,然后,似是想起什么,疑惑开口:“易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哦,跟周掌柜谈一笔生意。” 在旁边一直一句话都插不上的周掌柜见隙连忙出了声:“不知王爷派姑娘前来可有何吩咐?” 弦音一拍脑门:“看我,光顾着跟易公子说话了,竟忘了正事,是这样的,王爷派我来告诉周掌柜一声,说他帮胜誉药材行订了一批灵芝,大概两三日的样子会到货......” “灵芝?” 她的话还未说完,周掌柜和秦义惊错地异口同声。 “对,灵芝,”假装不明白两人为何反应那么大,她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们正在谈灵芝生意,易公子手上有一批上好的灵芝,我打算买入。”周掌柜解释。 “是吗?那......”弦音一脸遗憾:“那还真是不凑巧了......王爷订的那批灵芝,银子都已经付给对方了。” 听到她这样说,周掌柜也没办法了,当即就表示了为难:“那,易公子......那就实在抱歉了......” 弦音唇角轻勾。 还以为此事会就此作罢,谁知秦义不同意。 “不是吧?周掌柜,我们可是都谈好了,莫不是想临时反悔?” “不是,你看,这......”周掌柜想解释。 “就算三王爷已经定了一批,灵芝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又放不坏,而且,你这么大的药材行,每日销量那么大,又不担心销不出去,我那灵芝又不多,就那么一点而已。” 秦义边说,边指了指不远处一张桌上的包袱,“所以,三王爷订没订应该丝毫不影响吧?” 周掌柜没做声,明显是在犹豫。 作为掌柜,他是有这些权利的,采买,跟谁采买,以及采买的价格,只要不是太大额,他都可以自己做主的。 弦音瞅了瞅秦义。 看来今日这厮是铁了心要将灵芝卖给胜誉了。 怎么办? 其实,只要他的灵芝没问题,买了也没事。 “这就是易公子的灵芝吗?”她指了指桌上的那个散开的包袱,拾步走过去。 这次是周掌柜回的:“是的,灵芝不错,而且价格合理,所以,我才打算入手的。” 不错么? 她转眸看向周掌柜,见周掌柜没看她这边,她又故意问了句:“是吗?” 周掌柜这才抬眼看向她,点头:“是的。” 对视的瞬间,弦音读出他的心里,亦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出入。 说明两人并无猫腻,他是真心觉得灵芝好。 弦音捻起一颗看了看。 其实,看了她也看不懂。 并不是她不相信秦义,而是这厮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略一沉吟,她拿着那颗灵芝转过身,看向秦义:“药材我不懂,我一直觉得灵芝这种东西是应该没有假货的,对吧?” 本想故意引导性的问一句,然后看他眼睛读他心里,谁知,他竟没看她,且也拾步走到桌边,也就是她边上,将散落在桌上的灵芝拾起来放进包袱里,同时回道:“这种东西应该不好作假吧。” 错过了他的心里,且两人并排而站,也看不到他的心里,弦音只得又不动声色地绕到桌子的另一边。 2 第454章 (1更)【求月票】 “易公子,你这灵芝都是哪里采的呀?” 弦音一边笑着开口,一边凝着他看。 抬头呀! 可对方依旧低垂着眉眼在整理他的灵芝包袱,回答倒是没有落下:“自然是深山了,一般地方能采到这样好的灵芝吗?” “是易公子亲自采的吗?还是别人采的?” 弦音锲而不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等着秦义抬眼与她对视。 依旧没有。 大概是怕灵芝挤在一起挤坏了,他又一颗一颗将它们分开。 “我与家丁们一起进山摘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问完最后一句,他终于抬起头朝她看过来,她心头一喜,连忙凝了眸光望进他的眸,可对方却又只是瞥了那么一眼,就将视线撇开,看向身后的周掌柜了。 “不知周掌柜考虑得如何了?” 弦音汗,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去读。 见秦义已转身面向周掌柜了,将背对着自己,她又不得不走到他前面。 “易公子的灵芝都有些什么功效吗?” 还以为这样面对面,他总归要看自己了吧,谁知,他竟又转过身去拿起了桌上的包袱。 “灵芝的功效不是都一样的吗?” 弦音赶紧又绕到桌子的那一边,可等她走过去,对方那句话已说完。 弦音心里那个崩溃啊。 这怎么想让他看上自己一眼就这么难呢? “易公子!”她干脆唤了一声。 秦义这才如她所愿地抬眼看向她。 她也如愿以偿地与他对视上了。 且,也读出了他的心里。 然,就这样唤他一下,他的心里除了疑惑,就写着【有事吗】。 弦音汗了汗,生怕他又立马撇开了,赶紧接着引导性地问道:“这灵芝是哪座山上采的呀?” 可,还是晚了一步,秦义已将视线移开,不耐地将包袱背在肩上:“你的问题可真多。” 见秦义作势就要走的样子,周掌柜便有些急了,心一横:“好吧,易公子的这批灵芝我要了。” 弦音:“......” 秦义眉眼一弯:“还是周掌柜爽快!” 见周掌柜伸手至袖袋准备掏银票,而秦义也上前准备将包袱给他,弦音脑子一热,过去一把拉了秦义手臂。 “易公子,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这灵芝是真的吗?病人食下当真没有问题吗?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措,秦义和周掌柜皆是一怔。 怔住的又何止他们两个,还有一人。 对,就是卞惊寒。 他此时匿身于敞厅一侧的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两扇之间的缝隙,厅内一切他尽收眼底。 自成衣作坊出来,有个大胆的猜测就一直压在他的心底,如今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只差最后一步...... 只差最后一步验证。 他屏了所有呼吸,眼睛一瞬不瞬。 这厢,弦音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秦义自是只能看向她。 弦音仰着小脸,凝眸望进他的眼底。 “病人食下真的没问题吗?”她再次一字一句问。 秦义眸光微闪:“灵芝是仙草,又不是毒药,病人食下当然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他这虽不是真灵芝能治病救人,但也不是会害人的什么东西,而是几乎跟灵芝长得一模一样的野山蘑菇,野山蘑菇本身就有药用性,再加上,为了让气味上也能以假乱真,他又以灵芝水将这些野生蘑菇浸泡过多日,多少也有些灵芝的药效,如何会有问题?有问题他不敢卖啊。】 秦义的这些心里入眼,弦音瞳孔一敛。 果然是假! 秦义将视线撇开,她松了他的手臂。 一时间心绪大动,当面揭穿他吗? 见周掌柜掏了一叠银票在数,她终是开了口:“要不这样,易公子先在这里小憩片刻,我去通禀王爷,三王府离这里不远,花不了多长时间,很快便回。并非不相信易公子,但毕竟灵芝是要治病救人的东西,且价格昂贵,所以......” 弦音顿了顿,“其实,我也一直觉得灵芝这种东西是没法作假的,但是,昨日三王爷跟我说,有一种野生菌,就是野生的蘑菇,长得跟灵芝几乎一样,足以乱真,曾经就有人将其放在灵芝水里浸泡,然后阴干,冒充灵芝来卖......” 弦音的话没有说完,秦义手里的包袱“啪”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比秦义的反应还大,就是屏风后的卞惊寒。 那个大胆的猜测得到验证,他震惊,他难以置信,激动之下甚至脚下发软连续后退了两步,手肘碰倒了后面条桌上熬着什么膏药的药炉。 他脸色一变,在药炉和膏药落向地面之前,连忙伸手一把接住。 一手一物。 药炉是接住了,膏药也接住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烧得如此旺的药炉、熬得正翻滚冒泡的膏药就这样被他徒手接住,可想而知下场。 他蹙眉,忍着两只手掌被烫得钻心的巨痛,将药炉和膏药重新轻轻放回到条桌上。 垂目,摊开双掌。 两只手掌掌心的皮已烫焦烫光,无一幸免。 这厢,弦音作势就要出门去找卞惊寒,秦义甚是不悦地将她喊住:“不用那么麻烦了。” 弦音停住脚步,回头。 秦义躬身将落在地上的包袱拾起来,往肩上一甩,鼻子里哼哼:“既然双方没有信任,这笔生意也没有必要做下去,爷不卖了!” 说完,举步就走。 被弦音展臂一拦。 “易公子莫要见怪,并非没有信任,毕竟这是跟易公子的第一次买卖,要不这样,易公子还是请等一下,等王爷来了,鉴定这批野蘑菇,不对,瞧我这张嘴,鉴定这批灵芝是真,我便说服王爷出价比你们刚刚谈好的价格高两成,算是我对易公子的赔罪,如何?” “不卖不卖!”秦义径直绕过她的身边。 弦音拦也拦不住,笑嘻嘻道:“三成,高三成如何?” 周掌柜汗哒哒啊。 虽然这位易公子的价格不错,却也没有贱价多少,胜誉转手再卖出去,最多就是加了两到三成的利,她这一加就是三成,买进来胜誉完全就是亏本。 面对如此高价,秦义的态度却很坚决:“说了不卖就不卖!” “四成,不,五成,价格高五成!” 看着他快步出门的身影,弦音在背后大声叫道:“五成还嫌少啊,六成怎样?” 然,对方还是头也不回、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2 第455章 (2更)【求月票】 弦音挑挑眉,就知道这厮会这样。 身后,周掌柜抬袖抹了一把冷汗。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王爷会派你前来,还会将腰牌给你,想必你也是深得王爷信任的,只是,你毕竟还小,其实,就算王爷已经定了一批灵芝,方才易公子那灵芝,我们买下来也完全可以销掉,灵芝一直不好采买,难得有人主动上门,价格还如此公允.....” 周掌柜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 这是怪她年纪小不懂事,坏了他们的买卖。 还未等弦音做出回应,周掌柜又接着道:“还有,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一诺千金,不是信口开河,不是随口玩笑,你说方才你一直给他加价,从两成一路加到六成,你可知我们转手所加的利都不会超过三成,你这般妄言,所幸是他不卖,若他真的要卖给你,你难道不买?” 对于他的指责,弦音也不以为意,毕竟个中详尽他并不知情,微微一笑,她道:“就算加到八成十成,他也不会卖的。” 语气很笃定。 周掌柜一怔:“为何?” 弦音自袖中掏出一枚灵芝,这是她刚刚前去桌边看的时候,趁两人不备,偷偷藏了一枚。 伸手将其递给周掌柜:“因为他的灵芝是假的,就是我说的野蘑菇。” 周掌柜震惊。 不可能啊,他亲自看过、辨过、闻过,的确是灵芝无疑啊。 将弦音手里的灵芝接过,他再垂目细细端详了一番,又拿到鼻子下嗅了嗅,依旧未发现什么异常。 想了想,就干脆将灵芝给掰成了两瓣。 与灵芝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肉质的芯部入眼,他瞳孔一敛。 再细嗅,果然隐约还能嗅到蘑菇的味道。 他愕然看向弦音,完全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的,不仅仅是自己从事药材之业多年,识材辨药的经验,不说老道,却也绝对算丰富,竟也能被人蒙蔽,未看出这灵芝是假。 更难以置信的是,面前这小小丫头,至多十岁的样子吧,竟然火眼金睛,一眼就辨出了真伪。 而且,做事还分寸尽显,给人留有余地,并未当面拆穿,而用巧计化解。 “难怪啊!”他惊叹。 “难怪什么?” “难怪王爷会将腰牌给予姑娘,难怪王爷会对姑娘如此信任,姑娘委实厉害啊!” 用野山蘑菇冒充灵芝,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今日若不是这丫头,他就得损失八千两银子,掌柜之位可能都难保。 对于他的夸赞,弦音心里自然是受用的,面上却一副无所谓之态,笑着摆摆手:“我就一小毛孩而已,周掌柜过奖了。” 周掌柜老脸一红,想起自己方才教训她的时候,就说她年纪小,如今如同打脸,不甚难堪。 好在弦音也不计较这些,“对了,周掌柜,我方才说王爷已给胜誉药材行订了一批灵芝,是胡诌骗那人的,王爷并没有订,所以,周掌柜药材行这边该怎样还怎样,要订的要买的,继续订继续买,不要将我的话当真。” 周掌柜怔了怔:“哦。”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谢周掌柜。” 对着周掌柜一鞠,弦音转身出门。 留下周掌柜一人站在那里,还在她的前一段话里没回过神。 说三王爷订了一批灵芝是故意骗那人的,可他怎么记得,她一进来就说了那话呢,那时,她还没有走到桌边去看那包灵芝啊。 不管怎么说,今日幸亏有她。 周掌柜出了敞厅,来到前面药堂,还在庆幸这件事。 两个伙计瞅瞅周掌柜,又瞅瞅内间的门口,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三王爷来过。 不对,不是来过,是进去了,还未出来。 ** 屏风后,卞惊寒垂下墨袍的一双广袖,发现这夏日衣袍的设计,袖子只能堪堪遮住手背的一半。 自屏风后走出,他自是不会从正门出去,来到院中,飞身而起。 弦音出了胜誉药材行,见时辰还早,又掏了地址出来看,准备下家去一个制伞的作坊。 收了地址于袖中,她扭头四下环顾,忽的就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于其中。 她眸光一敛。 卞惊寒。 卞惊寒似是也发现了她,也可能没发现,因为光线有些强,她没看真切,反正他竟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拾步追上去。 人多,她又不好直呼王爷,便叫着:“三爷,三爷......” 对方仿佛没听到,墨袍轻荡,脚步不停。 弦音只得跑起来。 可对方不知道是要去赶着办什么事,还是怎么的,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弦音汗。 幸亏她对他熟悉,知道是他,不然,还以为看到的是个假王爷。 好吧,既然有急事要忙,她就不打扰他了。 刚准备停下来,却因为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也未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行人的身上。 她骤不及防,脚下一踉,直直栽扑下去,摔了个狗啃泥,摔得她“啊”的一声痛叫。 也真是倒霉,跑的时候没摔跤,停下来却摔了一跤。 就在她皱眉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一个抬眸发现,卞惊寒竟然回头了,也看到了她。 尼玛,方才她那般“三王爷三王爷”的大叫,他没听到,现在就这样“啊”了一声而已,他反而听到了? 她看到他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总之那一刻女儿家的那种撒娇和矫情的心性大动得厉害,她忽然不想自己用力爬起了,就趴在那里等着他过来拉她。 白底黑缎云头靴和一截墨色的袍角入眼,弦音眼睫颤了颤。 她知道他已行至她跟前站定。 然,他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她又等了等,见他似乎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便仰起头朝他望过去。 “自己能起来吗?”男人问,却并没有看她,而是侧首望着街道远处不知什么地方。 弦音还发现他是负手而立的,就是一双手背于身后、长身玉立的姿势。 弦音汗。 就算不想扶她,也没必要表现得这般明显吧? 2 第456章 (3末)【求月票】 弦音心里哼哼,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故意用沾了灰尘的手攥了他的袍角借了一下力。 见她起来了,他又转身就走。 弦音疑惑,紧步跟上:“王爷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 男人“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果然。 “那王爷先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弦音刚准备停了步子,又听得男人道:“你看了几家?今日还继续吗?” 虽然问她话,却并未看她,凤目一直平视着前方。 弦音只得又追随着他的步子回答他:“看了两家,一家成衣作坊,一家药材行,今日我可以不看了吗?我想明日再继续,今日走的路有些多,而且方才摔了一跤,膝盖有些痛。” 男人闻言忽然就停了一直匆忙的脚步,垂目看向她的腿。 “把裤管捋起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膝盖。” 弦音怔了怔,有些不意他的转变。 想着他那般急着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听说她膝盖摔得有些痛,也还是停了下来,她心中不免一暖。 那方才看到她摔在地上,等着他拉,他也不扶一把? 故意傲娇? 矫情! 弦音撇撇嘴,依言倾身去提了婢女服的裙裾,并卷起亵裤的裤管。 还好,膝盖并没摔破皮,只是摔得有点红。 “今日就不用再去其他商铺作坊了,回府擦点药。” 男人说完,又拾步走在了前面。 既然今日不用再微服私访了,见他走的也是回府的方向,想必与她是同路,她便快步跟了上去。 她边走,边叽叽喳喳跟他讲着今日的见闻。 当然,主要是成衣作坊的,胜誉药材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讲,主要是牵扯秦义,恐这个男人知道又惹出什么纠复。 秦义说过,他之所以没有去三王府寻吕言意,也是不想让午国那边知道他来了大楚。 男人静静听着,似乎根本就没听,自始至终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弦音发现他好像有心事,不对,应该说,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问题,总之有些怪怪的。 而且,她还发现,她走在他后面的时候,他一双手就拿到了前面,她跟他平行的时候,他又将双手负于身后而走。 她眉眼一弯:“王爷手里是不是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从侧边看过去,男人的面色似乎滞了滞,“没有。” 弦音自是不信。 看他那个样子,生怕她看到似的,铁定手里拿了什么。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趣之人,既然他说没有,她也不会紧着好奇、紧着问。 一直走到三王府门口,弦音刚准备跟男人道别,见男人也拾阶而上,她就愣了:“王爷不是有急事要去处理吗?” “回房处理。”男人回了一句,大步上了台阶,甚至一步跨两阶。 弦音又懵了懵。 什么急事要回房处理的? 想了想,想不到什么事,她也拾阶进了府。 等她入了府门,早已不见了某人的身影。 跑得可真快! 艾玛,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急着上厕所? 不是说人有三急嘛,哈哈,肯定是的。 本想直接回致远院,蓦地想起卞惊寒的腰牌还在她这里没还给他,她又转身去了云随院。 外房里不见人,她也不敢贸然进入里面,便在外面唤了唤:“王爷,王爷在吗?” 内室里面,卞惊寒刚从橱子里拿出药箱,正准备给一双手掌上药,蓦地听到外面弦音的声音,他眼波微微一动,抿了唇没做声。 心里有些乱,便干脆装不在。 弦音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以为他真不在,去处理他的什么急事去了,转身准备出门,碰到佩丫端着托盘送热茶过来。 “找王爷?”佩丫问她。 她点点头。 “王爷刚回来,在里面内室呢,你稍微等一下。” 弦音怔了怔。 尼玛,在啊! 她方才唤的声音不小,而且,又不是在闹市街上,屋中静得很,他不可能没听到。 故意装不在? 换做寻常,既然他故意这般,她肯定会识趣离开,但今日也不知怎的,大概是觉得他反常吧,反正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于是乎,她决定不走了。 朗声回向佩丫:“嗯,那我就在这里等等。” 佩丫将托盘里的茶壶提起放在外房的桌上,便离开了。 外房里便只剩下了弦音一人。 她就站在房中。 没多时,卞惊寒就从内室里面出来了。 弦音眉尖微动,弯了弯唇。 就知道他会出来。 比耐心,她有的是,她就不信他能在内室里呆到天荒地老。 “找本王何事?” 也未看她,男人进了外房就转眸看着桌上方才佩丫上的茶壶,径直走过去。 弦音以为他要提壶倒水喝,却并没有,他只是负手立在桌子边上垂眸凝着那茶壶。 弦音莫名。 那茶壶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段时日一直在他这里看账簿,所以那茶壶她也熟悉,还是那个壶啊,也未换什么新的。 而且,又负着手? 虽然,平素,他不时也会负手而立,但通常情况下,只是负一手,这双手剪于身后,她还真是见得少。 大概是见她半天不做声,男人侧首瞥了她一眼,只很快的一眼,再度不徐不疾、情绪不明地开了口。 “若没事就且退下吧,不是膝盖疼吗?” 弦音敛了心神,长睫闪了闪。 “我过来是想将腰牌还给王爷。” 边说,边伸手探进袖中,掏出那枚腰牌,“我膝盖实在疼得厉害,王爷接住了。” 说完,蓦地扬臂将手里的腰牌朝男人面前一抛。 男人眸光一敛,连忙伸手去接。 可刚伸到半空中,就惊觉上当,连忙快如闪电地将手收了回去。 是的,弦音并没有真抛,她只是扬手用力做了一个抛的动作而已。 她还不至于那般不知轻重。 腰牌是什么?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就已经是价值不菲,何况它还不仅仅是一块玉,它是御赐之物,它代表身份。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抛丢给他,就算知道他会武功,就算知道他一定能接住,她也不会这样冒失。 万一没接住,万一摔碎了呢? 她不会让这种万一发生。 她如此虚晃一招,不过是想要逼他亮出自己的手而已。 像他这般沉得住的男人,拿一般的东西扔,他未必会接,只有腰牌这种重要之物,哪怕他觉得她不会真的这般做,却也不敢赌。 “王爷的手怎么了?” 她刻意绷直了声线才开的口,却依旧没能掩住声音的颤抖。 虽然这个男人方才刚将手一伸出来,又极快地收了回去,但是,她有心要看,又一瞬不瞬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自然还是看到了一个大概。 2 第457章 (1更)【求月票】 是烫了吗?还是烧了? “没什么。”男人泰然自若,云淡风轻,还甚是自然地伸手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弦音皱眉摇了摇头。 他是以为方才那么短的一瞬,她什么都没看到他手心是吗? 所以现在还特意提壶倒水证明自己的手什么事都没有? 眸色一痛,她直接跑过去就攥了他的手臂,并且将他手里准备端起来喝的杯盏一把接了下来,放在桌上。 然后拉了他手想看,他握成了拳头不让她看。 “真的没事。”他也蹙了眉。 她不信。 她已经看到了,怎么可能会相信没事? 她执意要看,她非要看,不看她不放心,她开始掰他的指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用力去掰。 男人很意外她会如此,眼波微微一漾。 也很无奈,“你怎么那么倔?” 换做常人,他只要一扬臂,就能将人甩飞,可面对的是她。 当然,常人碰都不敢碰他,更别说这样吊在他手臂上掰他指头,也只有她,才敢如此放肆,才会犟得像头牛一样。 见她小脸脸色很不好,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眸光敛了敛,索性五指一张,摊了手给她看。 通红的掌心入眼,弦音瞳孔剧烈一缩,停了动作。 掌心中央的皮整个都没有了,边缘稍微还有些,却不是被烫得焦了、就是起了卷、还有许多水泡,触目惊心。 看完一只,她又去看他另一只。 另一只更甚。 弦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裹得死紧,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难怪,难怪她摔在地上,他站在她面前就是不去扶。 难怪她走在他后面,他就将手拿到前面,她跟他并行,他就负手于身后。 “怎么弄的?” 话问出口,她已红了眼眶。 她抬眼看向他,他将视线撇开,没做声。 她以为他不愿意说,也不打算说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找吕言意弄的。” 弦音一怔。 男人的声音继续:“本王听手下负责找她的人说,在天泉茶楼看到她了,本王便赶去,因心中急切,不小心撞上一上茶的伙计,伙计托盘里端着的小茶炉和茶壶被本王撞掉,边上有一小娃儿,眼见着茶炉和茶壶要落在小娃儿身上,本王便徒手接住了,于是就.....” “你做什么非要找她!”男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嘶吼一声打断,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 这次轮到男人怔住。 徐徐转眸看向她。 一时间有千头万绪从脑子里划过,困扰在心里的那团乱忽然一下子清明,他微微眯了眸子,忽然抬手挑起她的下巴。 想到他的手伤,弦音又伸手握住他的腕,将他的手拿开。 “看着本王!”男人开口,声音微哑。 弦音吸吸鼻子,抬起红红的眼睛。 四目相对。 弦音以为他是有话要说,谁知道他只抿了薄唇只字不语。 两厢沉默,她等了等,他依旧没有开口,黑如琉璃、又深如潭水一般的凤目凝着她一瞬不瞬。 她心中疑惑:“怎么了?” 男人忽然扶额笑了。 是那种非常会心的笑,甚至低低笑出声来。 然后似乎很激动,还转过身去低笑了两声,再转过来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黑眸里也是从未有过的亮,就像是坠入了夏日的星子,点点星光随着笑意漾开。 弦音彻底懵逼。 尼玛,她哭,他笑? 看到她哭了,他就觉得那么好笑? 小脸瞬时就冷了。 男人却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甚至也不顾手掌都那般样子了,还探进袖中掏了掏什么东西,握住,伸到她面前。 “早上你不是说要奖赏吗?你猜猜看,本王手里握的是多少银子?猜对了,银子你就拿去。” 弦音:“......” 也更加懵了。 跳跃实在有些大,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 刚刚在说手,说找吕言意,怎么突然又说到奖赏了? 而且,奖赏就奖赏吧,还让她猜? 换作常人,她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他这样的男人,几时见过他有如此无聊的举措? “王爷的手不疼吗?”她问。 “疼,所以你快点猜。”男人一本正经回道。 弦音便更加无语了。 疼还这般无聊? “既然是奖赏,为何要我猜?奖赏就应该直接给,要我猜的话,我若猜错了,岂不是拿不到?那还叫什么奖赏?” “你就那么没自信?不敢猜?” 尼玛,还激将上了。 好吧,那就赌一把,奖赏这种东西,她本来就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 垂眸看向他攥握的拳头,她心里分析了一番。 虽然他的手很大,但毕竟是手,一手握终究有限,这般空间的话.....只能握一锭整银吧? 可若是银票,那就说不准了,一张纸,面值大小天壤地别。 她抬起他的手臂,左右前后端详了一遍他的拳头,想看看到底是银子,还是银票。 然,丝毫都看不出。 这让她怎么猜? 算了,他的手伤成那样,让他这样拿着,她都替他疼得厉害,就随便猜一个吧。 “五十两。” 男人轻嗤一声,摊开手。 一枚黄灿灿的大金豆赫然入眼,弦音眸光一敛。 艾玛,竟然是金子! 当即就嚷开了:“王爷误导我,王爷说,让我猜猜看王爷手里握着多少银子,王爷没说是金子。” 男人笑。 本王嘴里是没说,但是眼睛一直在告诉你。 所以...... 他挑挑眉尖。 “嗯,是本王误导你了,故,本王决定,这枚金豆还是赏给你!” 说完,将手里的金子递给她。 “真的?”弦音霎时眼睛就亮了。 这么好? 自是欢喜接下。 “谢王爷。” 笑嘻嘻将金子拢入袖中,又想起他手上的伤,小脸一下子又凝重起来:“那王爷的手.....对了,王爷在天泉茶楼找到吕姑娘没?” “没,”男人转身往里面厢房走,“进来帮本王擦药。” 弦音怔了怔。 进来?进哪里来?中房吗? 可待她入了中房,发现中房没人,她才知道,他是让她入内室去呢。 2 第458章 甚是荣幸(2末)【求月票】 内室不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吗?虽然她已经进过一次。 终究有些犹豫,里面又传来男人的声音:“不愿意?” 她抿了抿唇,拾步走进去。 内室一点都没变,物件摆设还是那日的样子,所有的家具装饰都偏暗色系,低调中透着奢华,非常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王爷的内室不许任何人进来,那平素这间屋子的洒扫谁负责?王爷自己吗?” “以后可以是你。” 男人答非所问,走到桌边,撩袍坐下,看向她。 弦音汗了汗,讪讪笑道:“这.....王爷说笑的吧?这个我可担当不起......” 还是饶了她吧,她可不想要这份殊荣。 “你觉得本王像是在说笑吗?”男人反问。 弦音就语塞了。 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岔开话题:“擦手的药在哪里?” 男人看了看桌上的药箱。 哦,弦音走过去,打开药箱,里面瓶瓶罐罐好多。 “青花瓷的那瓶。”男人出声。 哦,弦音依言将青花瓷的那瓶拿出来,又听到男人接着道:“是跌打扭伤的药。” 弦音汗。 扭头看向男人:“能不能麻烦王爷一次将话说完?” 先说半句“青花瓷的那瓶”,她还以为是给他擦手的药,等她拿出来了,才说下半句“是跌打扭伤的药”,这不是逗她玩吗? “嗯,”男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王的确还没有说完。” 弦音晕死,难道不是上下半句,而是上中下,还有三分之一没说? 刚准备怼他,就听得他道:“那药你擦膝盖上。” 弦音当即就怔了。 跌倒扭伤的药...... 原来是给她的药。 “现在就擦。”男人示意她。 “我没事。” 她其实真的还好,摔一跤而已,人小重心矮,能摔到哪里去?皮都没破不是。 “擦不擦?”男人问她。 弦音眼睫颤了颤,看他那个样子,似是不擦就要有什么惩罚一样,她只得也在桌边坐下来,撩起裙裾、卷起裤管,乖乖照办。 见她擦好,他才说:“有个火把图案的小瓷瓶是烫伤药。”” 弦音很快找到,拧了瓶盖就准备给他的掌心上药。 可是瓷瓶拿到他的掌心上面倾斜了一半,她又顿住了,愣是不敢将里面的药粉撒下来。 “肯定会很蛰痛的,王爷忍着点。” 睫毛颤动得厉害,她提醒男人,想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其实,她知道,真正想要有心里准备的人,是她自己。 男人“嗯”了一声。 她咬了咬唇,又准备倒,可还是怕,正眼抖手抖之际,手背上一热,是男人另一手直接握了她的手,带着她将瓷瓶里的药粉倒了出来,倒在他惨不忍睹的掌心上。 弦音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那一刻甚至感觉到那种药粉撒在伤肉上的蛰痛从自己心尖上蓦地泛出来,她打了一个哆嗦。 “没事。”男人松了她的手,面色云淡、语气风轻,就像那药粉根本不是倒在他的伤上一样。 弦音看了看他,恐他又用自己的伤手来抓她的手,带着她上药,她只得敛了心神、鼓起勇气给他上。 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将药粉倒出来,均匀地撒在他的掌心上,弦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 男人微微垂目看着她。 看着她神情紧绷的样子,看着她小眉头拧在一团的样子,薄薄的唇边不自觉得就勾起了一抹微弧。 末了,目光又缓缓转深。 是他猜错了,她其实并不会读心术,还是,她的读心术能读出别人的心事,读不出他的呢? 昨日收到神医的回信,信上神医说,自己从未听说过有人真的患上此症,可面前的这个女人先前告诉他,之所以知道当今皇上有夜游症,是厉神医告诉她。 她在说谎。 那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可不像一般的秘密,皇帝长居深宫,藏匿得如此深,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知道,她跟皇帝毫无交集,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很好奇,会缩骨、会做洗衣桶、还知晓绝密,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所以,他故意给她腰牌,给她权利,给她自由,让她独自出门,他跟在后面,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做些什么、会见些什么人、他能不能有所发现? 之所以怀疑她会读心,是在成衣作坊的时候。 应该是他飞过的时候不小心被看门的那人看到了,那人在寻黑影。 他就在现场,他看的真切,也听得真切,那人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别说一句,是一个字都未说,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很自然地接话了。 而且,从看门那人后来的话可以看出,她接的话是对的。 所以,他才有了那个大胆的猜测,她是不是会读心? 一般人他绝对不会这样猜测,毕竟读心这种东西,他也只从书上看到过,从未见过有人真会。 但是,缩骨这种奇功,他不也是只从书上见到过,她还不是真会。 如果她真会读心,那她知道他父皇夜游那件事,就说得通了。 当然,他也仅仅是猜测。 真正肯定的,是在胜誉药材行,她阻止秦义将那匹作假的灵芝卖给周掌柜的时候。 他在屏风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她几次三番要去看秦义的眼睛,而且问的问题都是具有引导性的问题。 秦义一直没有朝她看,她索性就直接拉了秦义,让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然后,她甚至说出了秦义是如何做的假,将作假的过程都详尽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挑明,以他为借口。 秦义震惊了,他也震惊了。 他终于肯定,她是真的会读心。 那一刻,除了震惊,他也凌乱了。 如果她会读心,如果她会读心...... 那岂不是在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任何一点的心思和想法都会暴露在她的眼里,在她面前就完全是个透明人?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回来的时候,他连看都没敢看她。 直到方才,她问他他的手怎么弄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她能读他的心,那他早就知道她聂弦音就是吕言意,她为何浑然不觉,还自认为自己天衣无缝、变身变得乐在其中? 所以,他故意说,自己的手是为了去寻吕言意伤的,结果她生气了,问他为何非要去寻,甚至哭了。 这更加说明,在她心里,她就是不知道他已知晓她们二人是一人,她是真的相信,他是为了寻吕言意而伤。 为了再次确定,他让她看着他,他与她对视,他心里刻意想着一些事,一些她若知道,一定会跳脚的事。 她果然一脸疑惑,毫无反应。 他还掏出一锭金豆子让她猜,以她平素小财迷的性子,若真能读他心,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然,她亦是没猜出。 所以,他非常确定,她读不出他的心。 得出这个认知,他是激动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激动,反正当时的心里就是特别庆幸,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现在搞不懂的是,是她会读心,只是读不出他的,还是她压根就不会读心,是他想太多了? “好了,需要包起来吗?” 弦音骤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要包。”他点点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弦音又在药箱里面拿了干净白布和带子,细心地给她包扎。 “聂弦音。”他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唤她。 弦音一怔,抬眸。 停了手中的动作,等着他继续。 他默不作声了一会儿,道:“没事。” 弦音汗。 她发现最近这个男人也不知怎么了,似是很喜欢这样,印象中,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郑重喊了她,然后又什么都不说。 毛病! 横了他一眼,她继续给他包扎,又听得他问:“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吗?” 弦音的手微微一滞,摇摇头:“不记得了。” 心下忐忑,不知他为何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个,好在他就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她如此回答后,他也没再多问。 她刚将他的手包扎好,外面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午膳好了。” “知道了,备两幅碗筷。”男人对着门口回道。 两幅碗筷?弦音愣了一下,莫不是让她跟他共进午餐? 待弦音将瓶瓶罐罐和多余的白布以及带条收拾进药箱,又按照男人吩咐将药箱放在墙边的橱子里,外面就再次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备好了。” 这次卞惊寒没有回答,当即就自椅子上起了身,举步往外走。 弦音跟在后面。 管深是站在中房里的,见弦音和卞惊寒一起从内室出来,顿时就傻眼了。 弦音自是知道他惊讶什么,她入了任何人不得入内的内室是么。 其实,她不应该跟着出来的,她应该避避嫌才对,卞惊寒让她学账,他已对自己有所猜忌,如今又..... 抿了抿唇,她对着他微微鞠了鞠,便跟着卞惊寒后面朝外房走。 “一起吃。” 卞惊寒转身看她。 弦音连连摆手:“不,不,不用了,谢王爷,我回致远院去吃......” 说完,作势就要告退,男人瞥了她一眼,凉声开口:“你以为本王是在征求你意见?本王是命令你,过来,一起吃,给本王布菜。” 弦音汗。 到底是一起吃,还是布菜呀? 想起他双手伤成那样,似乎的确没办法自己用筷,但是,这种事也可以交给管深去做吧,管深就在边上不是。 可他是主,她是仆,如他所说,他是命令。 见他已经撩袍坐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我能不能先喝点水?” 一个上午就在外面奔波,一口水都没喝,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口渴。 男人“嗯”了一声。 她走到桌边,端起先前男人为了证明自己手没事,故意提壶倒的那杯没喝的水,正捧着送到唇边。 “不凉吗?”男人骤然开口。 弦音一怔。 自是知道他的意思,水已经凉了,但是,她想说的是,他的口气比水还要凉好吗? “没事,反正天气也有些热。” 又不是冬天,冬天她还吃冰淇淋呢。 见她如此,男人也未再多话,微微抿了薄唇。 她捧着杯盏便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因为是在两个大男人的注视下进行,所以,她喝得很斯文。 男人看着她,忽的眸光一动,转眸瞥向管深。 “对了,管深,你上次说,你的那个小名,整个王府,只有本王知道是吗?” 管深一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弦音也愣了一下,出自人的本能,自是也抬眸看向管深。 而她所站的位置,正好跟管深面对着。 管深怔愣着看着前方,正好与她的视线相接。 管深还在想这个男人突然提这个的用意。 他那个小名,的确是整个王府只有他知道,可是,他却宁愿他不知道啊。 狗腚子,狗腚子这么难听的小名,他希望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更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叫过啊。 弦音一口茶“噗”地喷出来,且呛住,扭头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心里却还是想笑。 狗腚子,哈哈。 二狗子,狗娃子,她倒是听说过,第一次听说有人叫狗腚子,狗屁股,哈哈。 不行了,她越想笑,越咳得厉害。 感觉到两道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才意识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连忙敛了思绪,边咳边红着脸解释。 “不好意思......事实证明,不听王爷的,就得吃亏,这......这水的确太凉了,一不小心就......就给呛住了......咳咳......” 放下杯盏,她背过身去,拂着身上被撒泼到的水,在两人都看不到的方向,继续憋笑。 哈,狗腚子。 管深自是没发现什么,但是,某个男人却是看着她的小背影,略略挑了挑眉尖,并唇角一勾。 这厢管深颔首回答:“回王爷,是,是只有王爷知道。” “嗯,”男人点点头,“本王甚是荣幸!” 管深一震,心感惊慌,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褒是贬,是真心是调侃,抬眼睨去,见男人却好似真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还甚是罕见地、和颜悦色地朝他扬了扬手:“你退下吧。” ** 【此章两章合一章四千字哈,今天更新毕,大家周末愉快】 2 第459章 给本王滚(1更)【求月票】 管深走后,弦音又沉淀了一会儿,才总算让自己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来。 男人微微抬了抬臂,示意她坐。 她依言拂裙坐在他对面,执起玉筷,看着琳琅满目的小菜,不知道该先夹哪一个。 “王爷想吃什么?” “本王想先喝汤。” 好吧。 将玉筷放在筷枕上,她端起瓷碗,给他舀了一碗汤,刚准备递给他,又想起他的手伤着呢,只得自己拿起勺子喂他。 舀了一小勺吹了吹,伸到他面前,“也不知道烫不烫,王爷先慢点喝。” “你先喝一口试试不就知道烫不烫了。”男人回道。 喝一口试试是没关系,只是她还得重新舀一碗,她嫌麻烦。 哎,好吧。 见她准备重新拿碗,男人又道:“算了,你试也是用嘴,本王喝也是用嘴,不用试了。” 这就对嘛。 大家都是人,要平等嘛,而且,她人小皮嫩,他人老皮厚,原则上应该比她更耐烫不是。 弦音甚是满意地舀起一勺继续喂给他。 他张嘴承了。 “烫不烫?” “唔,还好。” 弦音便放心大胆地一勺一勺喂给他。 他一口一口静静承着,微微垂目凝着她,那一刻,心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炸开。 所以,他是那个特别的例外么。 她能读所有人的心,作坊看门的阿龙、秦义、管深,甚至当今天子,唯独就是不能读他的,是吗? 若非亲眼所见、若非亲身经历、若非是当事人,他真的难以相信这一切。 世上竟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如此奇妙的缘分,她会读心,对他无效。 她竟然会读心! 却读不出他的! 心绪一时间晃动得厉害,他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如此这般一想,以前的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就都说得通了。 从第一次见她,她在县衙的屏风后面。 当时他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偷看升堂,如今想来,是帮那个叫什么张山的县令读心探案呢。 是了,就是这样,张山不就是以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任何人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而名声鹊起吗? 所以,那个叫张山的县令也知道她会读心?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眸底泛起几丝冷意。 再后来,她入三王府,进府正遇佩丫被杖责,她当场指出是彩珠的诬陷。 当时以为她只是擅长察言观色、分析推断、投机取巧,如今看,也是读心的结果吧。 还有后来入宫,引她闯入禁园那次。 她为了自保说自己会占卜之术,指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单德子口袋里有桃子,虽然后来掏出来是李子,但这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她一定用了读心无疑。 再后来一起去午国的时候,她一直想要赶管深新买的那个叫流云的婢女走,甚至不惜掐自己。 他一直想不通,她是如何知道流云是细作的,就是她口中的坏人,她是如何知道的,如今此疑惑也终于解开。 还有就是在午国的天旺赌场,厉神医前来迎战他的时候,是带着她一起来的,虽然厉神医的解释是,小孩子好奇要过来看热闹,但是,他当时就觉得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计划安排的。 几局下来,他局局胜出,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见招拆招、不如他们所愿的结果,现在想来,原是她的读心术对他无效。 难怪啊,难怪他们临时改变策略,想要让管深或者薛富上,因为她不能读他的,可以读管深和薛富的。 只不过他没有同意,他派了李襄韵上,没想到阴差阳错,李襄韵当时眼瞎,她的读心术也用不上,所以,再次落败。 还有后来,他装病想要去神医府,厉神医不愿,她拉住厉神医,两人一直眉来眼去,特别是那个厉神医,一直对她挤眉弄眼,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如今想来,是两人在用心里交流。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 所以,她会读心,除了那个收留她的张山,厉神医也知道? 她不仅将自己会缩骨的秘密告诉了厉神医,还将自己会读心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就算为了解身上裂迟之毒,就算是有所求,毕竟只是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吧?对方底细丝毫不知,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概不知,就这样将自己的秘密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对方? 在他面前,她不是各种千方百计隐瞒生怕他识破吗? 哪怕得知他如此寻找吕言意,甚至伤成这样,她也没有告诉他一点秘密的意思。 于她来说,难道他还没有厉神医熟? 他突然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深处猛地往上一窜,正好她喂了一口汤给他,准备将勺子拿回,他顺势咬住勺子。 弦音一怔,不意他会如此。 再试图将勺子拿回来,依旧没能如愿。 弦音还以为他是故意在逗自己,嗔了他一眼:“王爷无聊不?松口。” 男人如她所愿松了口,却是沉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和鼻腔里面出来:“本王也觉得很无聊。” 语气几分寒凉,几分讥诮,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让弦音听得心口一瘆,这才意识过来不对。 疑惑看向他。 见他薄唇紧紧抿着,俊美的五官线条明显有些绷,眉宇压得很低,气场也压得很低。 她眼帘颤了颤,一头雾水。 刚刚还似是被管深的小名愉悦到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呢? 就在她疑惑之际,男人“噌”地一下自座位上起身。 “你回吧,本王不吃了。” 语气很不善。 弦音怔了怔,一脸懵逼。 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呢? “王爷这才只喝了几口汤,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蓦地沉声打断:“你走不走?再在这里聒噪,本王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弦音浑身一震,惊错地看着他,心中更加莫名。 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意思?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好好地喂他汤,难道还惹他生气了不成?这发火也得有个原因不是。 “王爷这是......” “本王说最后一遍,趁本王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最好给本王赶快滚!” 2 第460章 她怎么说(2更)【求月票】 滚? 弦音左右看了看。 真的,如果不是房间里再无其他人,她真的会怀疑他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 莫名其妙发火,甚至用上了“滚”这个字眼。 本就不是个会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人,何况他的态度还如何恶劣,她自是也气结不轻。 滚就滚,她还不高兴伺候呢。 “铛”的一声清脆,她将勺子扔在瓷碗里面,又“啪”一下将瓷碗置在桌案上,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头也不回。 尼玛,神经病! ** 带着一肚子气回到致远院,笑里藏刀和上屋抽梯两人在偏厅里正准备吃饭,见她回来便唤她一起吃。 她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遂说了一句自己不饿,就准备回房,却是被上屋抽梯一把拉住。 “不行不行,今日一定要吃,刚刚我们还在说,可惜你不在呢,上次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难得我得了冯老将军的赏赐,出去买了一只香酥鸡,你必须也一起吃。” 香酥鸡? 弦音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咽了一下口水。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一刻都不得闲,还着实有些饿了。 而且,跟那种人置气个毛?气坏了,是自己的身子,对,她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不是。 ** 管深估摸着时间,进房来准备收拾餐盘,看到男人一人坐在桌边,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他甚是奇怪。 “王爷怎么......” “将那些账簿送去致远院,告诉聂弦音,明日开始不用来本王这里了!” 管深怔了怔,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所以,意思是,让那丫头明日开始在自己的致远院看账簿吗? 见男人脸色很不好,他赶紧依言照办,心下却不免泛起了嘀咕,刚刚不是还心情很愉悦的样子吗?怎么一顿饭的时间就晴转多云了,不对,是晴转暴风雨了? ** 管深抱着一摞账簿,一进致远院下人住的偏院,就听到偏厅里欢声笑语、甚是热闹,尤其是那丫头的声音特别响亮。 似是在讲自己今日去成衣作坊的见闻,在学两个什么人为了一件成衣的袖子争辩吵架呢。 他拾步走了进去,发现她们在用午膳。 确切地说,是在吃鸡,全部用手,桌上一片狼藉,小丫头更是只差没站到椅子上,一边撕啃着手里的一只鸡腿,一边眉飞色舞小嘴喋喋不休,见他进来,才停住。 “管家大人。”三人都跟他打招呼。 他直接道明来由:“聂弦音,王爷让我将这些账簿给你送过来,说从明日开始,你不用去云随院了,就呆在你的致远院看吧。” 弦音怔了怔,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 如此也好,免得明早过去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呢?烦。 她举着手里的一只鸡腿示意管深:“嗯嗯,好,看我一手的油,麻烦管家大人帮我将账簿放那边茶几上,谢管家大人!” 说完,继续啃鸡腿,油和酱弄得小嘴边上到处都是。 管深皱皱眉,将账簿放下便离开了。 出门便听到里面绘声绘色的演讲又继续开了。 回到云随院的时候,见男人依旧坐在桌边没有移身,面色冷峻。 他上前鞠了鞠身,回禀道:“账簿奴才已经送过去了,这些饭菜都凉了,奴才拿下去热一热吧。”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说?”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沉沉。 管深反应了一下,知道他问的是那丫头,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将自己去致远院所遇所见一五一十说了。 可还没说完,只说到那丫头满手是油,扬着鸡腿让他将账簿放一边的时候,男人骤然沉声:“滚!” 管深委实吓了一跳。 眼睫颤了又颤,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他问的,她在做什么、怎么说的吗?怎么...... 见男人脸色黑如锅底,他也不敢多问,唯一反应过来的便是,赶紧闪人。 ** 翌日,弦音一觉睡到个自然醒。 好久没有睡懒觉了,弦音伸了个懒腰,顿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反正不去云随院,账簿什么的,想什么时候看便什么时候看吧。 起来洗漱梳妆了一番,刚准备用上屋抽梯给她留的早餐,便看到笑里藏刀急急奔进来:“快快,管深管家过来通知,让大家都去前院,说是皇后娘娘突然莅临王府,让大家都前去接凤驾。” 弦音怔了怔。 皇后?突然来三王府,做什么? 只得将手里的早餐放下,跟着笑里藏刀和上屋抽梯她们一起往前院跑去。 前院里,众人已跪倒一片,卞惊寒跪在最前面。 今日的他依旧一袭墨袍加身,哪怕是那样跪着,背脊也是挺得笔直,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只知他眉眼微低,情绪不知。 盛装盛容的女人在宫女的虚扶下,立在他面前。 笑里藏刀和上屋抽梯悄声跪在众人后面,见她还站在那里,连忙拉了她一起跪下。 前方,女人温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来:“本宫只是一早去天祥寺烧香,回来路过三王府,便顺道进来看看而已,三王爷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快快平身。” 末了,又扬目一扫众人:“大家也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卞惊寒垂眸颔首,薄薄的唇边一抹冷弧匿过。 当真只是顺道进来看看吗? 又不是他的那些个兄弟王爷,那些人时不时搞个顺便,还说得过去,她可是当今皇后。 后宫之人,一般都不会轻易跟他们这些王爷走动牵扯。 所以,真正的原因,他心知肚明。 定然是见前些时日,他父皇将他罚跪三思殿,意在赐婚逼婚于他,结果却是,他只跪上了一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她心下疑惑,不知他跟他父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那个一向固执、一向一意孤行的父皇会突然改变主意就此作罢放过,所以,今日借故前来他的府上,替卞惊卓一探虚实吧。 唇角一勾,微微笑,他站起身来。 由他带了头,众人便也跟着异口同声谢了恩,纷纷从地上起来。 2 第461章 (3末)【求月票】 “恭迎皇后娘娘前去花厅歇息。” 卞惊寒躬身不卑不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嗯,”皇后点点头,“喝杯茶也好,本宫还当真有些口渴了。” 一行人缓缓朝花厅的方向而去。 没走几步,皇后似是闲聊一般开了口:“三王爷可知本宫跟皇上最忧心你们什么?”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未响。 皇后又自顾自接着道:“是你们的婚姻大事,所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都是先成家,后立业,你看你,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纪,却还不思这些,还有太子也是,可急煞了本宫和皇上这些做父母的。” 卞惊寒微微笑,并未正面回答,只道:“让娘娘挂心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皇上前段时间为太子物色了一名女子,或许不日便会赐婚吧,只是,你可是兄,你这个三哥都未娶亲,他这个当弟弟的,就跑在前面,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卞惊寒眉目低敛:“夫妻讲究缘分,大抵是儿臣的缘分还未到吧,殿下虽比儿臣小,却贵为太子,娶太子妃,那可是万民幸事,儿臣怎能与其相比?娘娘看,六弟比儿臣跟殿下都小呢,都早已一个王妃、一个侧妃,两个夫人了不是。” 卞惊寒说完,皇后也没有不悦,毕竟母仪天下的涵养在那里,反而含笑嗔了他一眼:“你就惯会找理由。” 说完,丹凤眼一挑,回头扫了全场的众人一眼,顿了脚:“缘分未到暂时不成亲,府里总有一两个通房丫头吧?” 卞惊寒眸光微微闪了闪,正欲回答,又听得她道:“通房丫头是必须要的,身为皇室中人,可不比寻常百姓家,毕竟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吧?常年不近女色,世人难免不胡乱猜测诟病,毁自己清誉是小,毁皇室名声是大呀。” 说完,又没给卞惊寒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若你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本宫手下倒是有一两个宫女看着还不错,要不要本宫赏给你做通房的?” 管深也跟在近旁,听到这里不禁眉心一跳。 这看似赐通房丫头,实则是想塞自己的人进王府呢。 最重要的,一个通房丫头而已,既不是王妃,也不是侧妃,连个夫人都不算,赐个通房丫头,就像是赐个婢女一般寻常,拒绝就有些难办。 而且,这个女人连有损皇室名声这样的理由都搬了出来。 所以...... 他抬眼睨向自家王爷,不知这个男人会如何应对,心里早已替他捏着一把汗。 只见卞惊寒勾唇一笑:“儿臣跟娘娘还真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几日正准备纳个通房丫头呢,而且,儿臣心中也有个中意的人。” 皇后一怔,不意他会如此回答。 管深也甚是意外。 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拒绝。 以什么理由直接拒绝。 另一种:接受。 先顺其意将她的人收了,至于后面怎么办那是后面的事,处理一个通房丫头,只是处理一个下人,又不需上报。 只是,第一种,会得罪这个女人,第二种,又委屈了自己。 而如今这般回答,既拒绝了这个女人塞的人,又保存了女人的颜面,最起码,顺了一半她的意,会纳通房丫头。 他们本就没有走远几步,皇后就顿住了脚,所以,他们的话,在场的众人也都听得真切,包括弦音。 心中早已滋味不明,她微微攥了袖襟。 这厢皇后忽的就笑了,“是吗?这么巧?是哪个丫头这般有福气?本宫还真有些好奇呢。能得三王爷中意的人,想必也不是寻常的丫头,不知是否就在其间?” 皇后边说,边扬起凤袖指了指府中众人。 随着皇后的那一指,在场的众人,特别是那些年轻婢女们,一个一个就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咚咚起来。 卞惊寒也眼梢一掠,扫了一眼众人,浅笑点头:“嗯。” “那还不赶快让其出来给本宫瞅瞅?”皇后做出一副欣喜激动之态。 管深汗哒哒。 这个女人是不相信他家王爷的话呢。 其实,他也不相信,他也觉得这个男人是缓兵之计,那么一说而已。 皇后如此一逼,就必须有这么个丫头了。 所有人都看着卞惊寒,全场鸦雀无声。 卞惊寒徐徐扬目。 意识到他是看着自己这个方向的时候,弦音眉心一跳。 艾玛,不会说她吧? 想了想,她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日她来月事,他可是跟她说过,自此她就不是小孩子了,是女人。 而且,她来月事这件事,王府全府皆知,所以,他若真将她纳为通房丫头,大家也定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可是...... 不行啊,且不说,她现在是缩骨的状态,让她就以这般小的身子跟他做那事,她真心做不到,单就她不是完璧之身这一点,就不行啊。 若搞个什么嬷嬷先检查,一检查就会检查出来,还不知道要惹出些什么纠复呢。 正心跳突突间,她看到他缓缓抬起手臂,而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她所站的方向。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就在她屏住呼吸,心如捣鼓地想着,等会儿该如何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况下委婉地拒绝掉的时候,男人出了声:“就是她。” 四寂的院中当即爆出一片唏嘘哗然,所有人都朝她这边看过来,弦音咬了唇,耳热心跳,又听到男人的声音继续道:“素芳。” 素芳? 弦音浑身一震,错愕。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素芳就站在她的前面。 眼帘颤了又颤,连带着一颗心都颤个不停,她垂眸自嘲地弯了弯唇。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众人的反应也告诉她,并没有人觉得卞惊寒指的是她,就她一人会错了意而已,所有人都看着她前面的素芳。 包括皇后,包括卞惊寒。 卞惊寒朝她招手:“素芳,过来。” 素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见男人开口,才怔怔回过神,狂喜、激动、难以置信,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整个人就像是做梦一般。 连拾步走过去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朵上,深一脚浅一脚,完全着不到力,好不真实。 2 第462章 尽心伺候(1更)【求月票】 不仅素芳自己难以置信,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不已。 震惊他们家王爷会真的选通房丫头,也震惊于他选的人会是素芳。 那时,彩珠被处死,他们以为云随院大婢女一职会落在这个女人的头上,结果却被佩丫当了去,他们还以为他们家王爷对这个女人不满意。 今日怎么突然..... 个中种种,虽然不懂,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理,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也是府中其他婢女下人羡慕云随院婢女下人的原因。 大家心里清楚,虽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但是,对他们家王爷来说,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更何况像他们家王爷这样的男人,如此尊贵优秀,如此龙章凤姿,别说是通房丫头,就是被他抱一抱,牵一牵手,那也是会让人幸福到晕掉的事。 各人眉眼,各种心情,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失落。 弦音亦是怔怔回不过神。 看着素芳有些脚步虚浮地走出人群,皇后微微眯了丹凤眼,旋即弯唇一笑:“嗯,这丫头看着还行,主要是三王爷中意就好。” 卞惊寒回之以浅笑,没有做声。 素芳走过去,有些不敢近前,卞惊寒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前去。 见卞惊寒伸着手臂,素芳以为他要牵她手,又加上自己双腿本就发软得厉害,唯恐站不住就丢人了,遂上前作势要将自己的手递给他,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如此做,对方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收了回去,对她开了口。 “还不快见过皇后娘娘。” 素芳回过神,慌忙跪地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皇后点点头,雍容华贵,“本宫有几句话要说与你,你虽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却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从今往后,你要尽心伺候王爷,任何时候,都要以王爷的身体为重,知道吗?” 这几句话说得婉转,场上不少婢女却红了脸。 第一个女人,尽心伺候,以男人的身体为重...... 字字句句都不免让人遐想。 素芳亦是红霞满面,心跳踉跄:“是,奴婢定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起来吧。”皇后凤袖轻扬。 人群中弦音再次垂眸弯唇,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第一个女人...... ** 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致远院,弦音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房倒头大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上屋抽梯进来唤她用晚膳,见她房里漆黑一片,又无人作答,以为她不在,便走了。 弦音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忽的想起什么,赶紧掀被下床。 当她来到云随院的时候,云随院里一片灯火辉煌,下人们忙忙碌碌。 看着她们手里端着的新被子、新席子、新枕头,弦音心里嗤了嗤。 尼玛,又不是结婚,竟还铺上新床了呢。 鼓了鼓勇气,她跟着那些婢女后面进了外房。 外房里卞惊寒和素芳正在用晚膳。 卞惊寒还是坐于昨日中午他坐的那个位置,而素芳就坐在昨日中午她坐的那个地方,两人也是面对着面。 桌上也是红红绿绿一桌子小菜。 所不同的是,他是自己执着筷子在吃,素芳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也不夹菜,就默默数着白米饭在吃。 弦音有些意外,才一日的时间,他的手已经好了吗? 男人一个抬头便看到了她,沉静如水的脸色未见一丝微澜,凉凉开口:“有事?” 素芳闻言一怔,抬眼。 弦音抿了抿唇,并不意外他是这样的态度。 昨日他们两人可是不欢而散的,这一点她心里有数。虽然到现在,她依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神经。 原本她是准备来还腰牌的,当然,根本目的,也是想要前来看一看,但此时此刻,她却有些犹豫,毕竟素芳当面,还有那些婢女来来往往在中房里面铺床,这么多人在,看到他的腰牌竟然给了她是不是不好。 可他已经问上脸,若不还腰牌,她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沉吟了片刻,她还是自袖中掏出那块腰牌,走过去将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王爷吩咐办的事已经照办了,我是过来还王爷腰牌的。” 言下之意,他的腰牌在她这里,只是因为他有事要她去办。 男人垂目瞥了腰牌一眼,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也未抬眼看她,就继续去吃自己的饭了。 弦音站在边上顿觉无趣。 见素芳看着自己,眸底难以掩饰的那一抹冷嘲和得色,她都不用去读她的心里,就对她的那点小心思清清楚楚。 眼睫颤了颤,她也未告退,也未对男人行礼,默然转身,拾步走了出去。 回到致远院,心里早已滋味不明,她坐在桌边,失神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事做才行。 挑了挑灯芯,将烛火弄到最大,她拿出那些账簿来看。 平素就对这些东西没甚兴趣,这样的时候,她又如何看得进去?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连账簿都拿反了,索性将其一扔不看了。 然后就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走动。 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也无法将心头的那抹越来越强烈的燥意压下去,偏偏“姐姐”这只小顽猴还过来跟她捣乱,一直往她身上跳,向她索抱,要她陪它玩耍。 弦音倏地眸光一亮。 对,姐姐。 ** 弦音再次来到云随院的时候,云随院里已经静谧了不少。 婢女们都不见了,灯火也已熄了不少。 她心头一跳,不会已经..... 一时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她的心裹住、勒得死紧,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脑子里一嗡,她当即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姐姐,姐姐,姐姐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不找了啊,听到没,快出来......” 虽然她不是那种肺活量特别强的,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她这样一喊,声音还是特别响亮明显。 一边喊,她一边跑进了某人的外房。 外房竟没有人,她心下一沉,头皮一硬,又径直跑进了中房:“姐姐......” 2 第463章 质疑能力(2更)【求月票】 男人长身玉立在房中,似是刚沐浴出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湿漉漉的,也未有任何束缚,还湿哒哒往下淌着水珠。 在他身后的矮榻上已经焕然一新,新席新被新枕。 弦音眸光敛了敛,不让任何人入内室,所以今夜的颠鸾倒凤是准备在中房里进行是吗? 只是,房中只男人一人,并未见素芳。 这一点,弦音有些意外。 见男人黑眸映着烛火,冷冷睇着自己,似是在怪她的贸然闯入,她连忙解释。 “对......对不起,我找姐姐,方才见它进了云随院,我恐它顽皮,会坏了王爷的好事,所以就赶紧追过来,结果追到门口忽然就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已经进王爷房里了,这才一时情急就贸然进来了,还请王爷恕罪,对了,王爷可曾看到它?” “没有。”男人甚是简洁、毫无温度地回了两字,再无二话。 弦音就有些尴尬了,看了看他,见他也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咬了咬唇:“那.....打扰了。” 说完,对着男人微微鞠了一下,转身,忽然想起男人烫伤的手,又回过头。 “王爷的手已经好了吗?” 就算再有灵丹妙药,也不可能让伤得那般严重的手一日之间痊愈,可他晚膳的时候自己执筷,方才也是自己沐的浴吧? 男人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弦音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或者是根本不愿意理睬自己,遂自嘲地弯了弯唇。 正欲将脸扭回,又听得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回了一句:“不劳你挂心!” 弦音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不劳她挂心? 这话说得..... 意思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吗? 弦音将脸背过去,重重闭眼、深深呼吸,才险险稳住自己差点就爆发出来的火气。 是啊,她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他还用得着她挂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自找不痛快,拾步便出了门,刚走到外房便遇到端着托盘娉娉婷婷从外面进来的素芳。 素芳也似是刚刚沐浴好,首饰褪尽、湿发披肩、只薄薄施了粉黛,同样着一袭里衣。 那里衣一看便知是新做的,那叫一个纤薄隐透,她只瞥了一眼,便知她里面穿的是一件大红绣花兜衣,随着走动,里衣晃动,身材曲线更是一览无余。 见她自中房里出来,素芳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弦音也不想理她,更不想去管她心里怎么想,招呼都未跟她打,冷着小脸脚步未停。 她不跟素芳打招呼,素芳自是也不会主动跟她寒暄。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意识到素芳的视线胶灼在自己的脸上,她便一个转眸,想回素芳一眼。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相撞,一条心里赫然入眼。 【待王爷食下这燕窝,我成了他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贱蹄子。】 弦音瞳仁一敛。 燕窝? 燕窝有什么问题吗? 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中划过,她当即做出了反应,眉眼一弯,“素芳姐姐好,这是给王爷准备的宵夜吗?” 素芳一怔,没想到她又突然跟自己打招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如今她的身份已不同,她是卞惊寒的女人,不能跟她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便也唇角一勾:“是啊,这么晚了,找王爷有事?” 她可是记得清楚,晚膳的时候,不是刚来过吗,这才多长时间,又跑来了,跑得还真勤呢。 弦音心念一动,回道:“嗯,王爷今夜不是要收了素芳姐姐吗.....” 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踮起脚尖凑到素芳耳边,以手掩嘴,低声道:“王爷血气方刚,这人生第一次嘛,怕他悠不住,我想起上次去午国,自神医处得了一些那方面的大补药,便过来问问王爷需不需要。” 素芳愕然,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难以置信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做出这种事,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方面的大补药,她自是知道哪方面。 壮阳是么。 难以置信之余,又不免心虚起来。 其实,她在燕窝里面也加了一些类似的药,只不过,她加的量极轻、药力也极弱的那种。 之所以加,是因为她隐隐有些担心,卞惊寒今日指她,只是迫于皇后的压力,随便那么信手一指而已,并非真心想要了她。 稍稍加些此药,她再加以撩拨,终究能助力一把。 但是,对方是卞惊寒,是睿智如神、心细如尘,翻起脸来也比任何人都心狠无情的卞惊寒,所以,她怕,她不敢。 故,她就只敢加了这种极轻极弱的。 这种药加入食中,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出来,而食入腹中,不动欲念之时也毫无反应,只有动了那方面的念头,才会发挥药效,可药效也来得极缓慢极自然,完全让人觉察不出来,徐徐图之。 弦音凝着她的眼睛,自是将她的这些心里尽收眼底。 她呼吸一滞。 燕窝果然有问题。 尼玛,为了引导这个女人去想这方面的心里,她也是够拼的,连过来问卞惊寒要不要壮阳药这样的梗都想了出来。 好在卞惊寒在中房,不然,若被他听到...... 然,她还未庆幸完,就蓦地听到男人低沉寒凉的声音响在后方:“本王竟不知,你为本王如此操碎了心,又不是跟你做那事,本王悠得住如何,悠不住又如何?你觉得,以本王的身体,用得着你那神医的什么大补药吗?” 弦音心口一撞,惊错回头。 便看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出来,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睇着她,脸色黑沉得厉害。 尼玛,出来脚步声也没有,而且,她都已经那般小心谨慎地凑到素芳耳边去说了,竟然也被他听到了。 质疑一个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那可是关乎男人自尊的问题,自然任何男人都不想听到。 哎,忘了他是会武功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在边上素芳躬身跟他行礼:“奴婢见王爷晚膳用得不多,便去厨房给王爷炖了燕窝汤,现在正好不冷不热,希望王爷多少能吃一点......” 男人这才将攫盯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过去,看向素芳。 2 第464章 折腾一夜(3末)【求月票】 素芳柳腰款摆,满面桃花地端着托盘准备走向桌边。 弦音眸光一敛,一抹精光掠过,当即转身准备出门,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脚下一踉,身子没稳住,便朝前扑蹿了一步,直直撞上本就跟自己隔得很近的素芳。 “哎呀!” 她惊呼一声,一副唯恐将素芳撞倒,赶紧伸手扶她的样子,可不扶还好,自己本就没站稳,慌乱间还想扶别人,结果,只能一把抓了素芳手臂,素芳骤不及防,手里端的托盘就脱手跌落下来。 耳边响起托盘掉在地上的“当啷”声,弦音唇角一勾,将素芳拉住,稳了自己,也稳了素芳,两人都险险站住没摔跤。 去你的燕窝! 然,还未高兴太久,眼角余光里一袭墨色袍角入眼,就在她们二人的近旁,她侧首,便看到卞惊寒不知几时已站在她们身边,大手里稳稳端着的...... 弦音瞳孔一缩,为他掌心那比昨日并未见多少好转的伤,更为他掌心端着的那个瓷碗。 赫然是那碗燕窝! 她难以置信垂目,看向地上。 在她们脚边的地上,只有一个托盘静躺。 所以,是这个男人,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闪身过来接住了那碗燕窝,哪怕自己的手伤成那样? 尼玛! 就那么想吃那碗燕窝吗? 自作孽不可活,别人真是拦也拦不住啊! 见他竟然接住了燕窝,素芳自是开心得很,连忙关切问道:“王爷没有烫着吧?” 男人还没做出回应,弦音先轻嗤出了声:“素芳姐姐方才不是说,那燕窝正好不冷不热吗?既然不热,何来烫?” 素芳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僵了僵。 男人是右手接的瓷碗,将瓷碗换到左手上端着,他右手执起瓷碗,轻轻搅动碗里的燕窝,一下一下。 弦音抿了抿唇,本不想再管,可终究还是放不下。 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直接揭穿素芳,可是,她知道,那样不行,素芳的心里已经告诉她,此药在碗里查不出,入腹后也不易觉察,等于没有证据。 而且,她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读心术。 略一思忖,便眉眼一弯开了口。 “这俗话说得好,痛苦分享出来,痛苦就减少了一半,快乐分享出来,快乐就变成了双倍,今日是王爷和素芳姐姐的好日子,二位总得有所表示吧?不如,就将这碗燕窝羹赏赐给我?” 边说,边朝男人伸出手。 素芳面色微微一滞。 男人眸如深潭,映着屋里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瞥了素芳一眼,又转眸看向弦音,蓦地朗声唤道:“来人!” 弦音和素芳皆是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 很快,佩丫便从门外恭敬而入。 “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赏聂弦音香酥鸡一只!” 啊? 三人皆怔住。 素芳怔住的自然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看重她的那一碗燕窝羹,一颗芳心更是大动起来。 而弦音怔住的是,明明她要的是他手里的那碗燕窝,做什么要赏她香酥鸡? 而且香酥鸡她昨日刚刚吃过,此刻一丁点都不馋。 就这般舍不得那一碗燕窝羹吗? 真是地球人都挡不住他想作死的脚步啊! 佩丫怔住的是,这件事还真有些棘手难办呢。 这个时辰,早已过了晚膳的点,厨房里的厨子们怕是已经都睡了,出去买,店家可能也都已打烊关门,这..... 但主子吩咐,自是只能照办。 “是!奴婢这就去办。” 只能先去看看,有厨子没休息最好,若真的都寝下了,她就只得自己动手了,哎,还得杀鸡...... 佩丫的心里弦音自是都看在了眼里,艾玛,她委实没想到会这样,竟平白无故连累了佩丫,遂连忙开口。 “不用不用,多谢王爷好意,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神医府,厉神医跟我说过,最好的养生之道便是过午不食,夜里吃多了很难消化,对身体很不好,尤其是甜食,大晚上的吃,无异于慢性自杀,所以,我觉得王爷也还是不要吃的好。” 她的话音落下,男人果真当即放下了瓷勺,且放得有些用力,瓷勺跟瓷碗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之响。 弦音心头一悸,男人也随之出了声:“那你的那位厉神医有没有告诉你,他深更半夜喝酒是养生之道,还是养死之道?” 弦音:“......” 心头那个汗啊。 神医没得罪他吧?竟然这般说人家! 而且,他的那个父皇的什么夜游症还指着人家帮忙不是吗? 这是有求于人家的姿态吗?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弦音也怒了。 麻麻地,她已经忍了好久了。 刚准备发作,又听到男人的声音沉沉,再度响起:“本王有这习惯,夜里不吃睡不着。” 弦音冷嗤:“是吗?就怕王爷吃了更睡不着。” “本王今夜也没打算睡着。”男人接得也快,与此同时,还瞥了素芳一眼。 素芳当即红了脸。 这话说得暧昧,言下之意也明显。 弦音自是也听懂了。 这是要折腾一整夜的意思吗? 心头的那团火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她当即扬手:“吃吧吃吧,尽管吃,祝王爷吃羹快乐!” 说完,对着他动作非常夸张地大力深深一鞠,差点没将自己头上发髻上的一枚发簪给甩出去。 “夜已深,就不打扰二位了。” 抬头的时候,见男人已经执起瓷勺舀了瓷碗里面的燕窝羹送入口中。 一勺、两勺...... 似是味道很不错,又似是故意吃给她看、故意气她,一勺接一勺,勺勺不停。 弦音瞳孔敛了又敛,紧紧抿了唇。 吃吧吃吧,吃死拉倒,她也不想拦了。 眨眼功夫,瓷碗里的燕窝羹已去了一大半,将瓷碗递给边上心跳踉跄的素芳,他掏出一方帕子揩了揩嘴角,问向佩丫和她。 “还有事?” 弦音没回他,冷着小脸拉了佩丫:“我们走!” 力气之大,拉得佩丫脚下一阵踉跄。 慌乱中,佩丫赶紧回头对着卞惊寒一鞠,就随着弦音急冲冲出了门。 2 第465章 所以怕吧(1更)【求月票】 “你跟王爷怎么了?平素我不是见王爷对你挺好的吗?”出了门,佩丫就问她。 “没什么。” 弦音脚步不停。 她要是知道怎么了就好了,关键是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昨天喝汤喝得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 神经病! 见她不愿意说,佩丫自是也不会勉强,“已经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 跟佩丫分道扬镳后,弦音就回了致远院。 简单地盥洗了一下,就爬上了榻。 可这样的时候,她怎么睡得着?何况白天几乎睡了一整天,此刻她是一丝睡意都无,心中早已乱得如同一团麻,一闭上眼,就是卞惊寒跟素芳颠鸾倒凤的样子。 ** 云随院 素芳见厢房里只剩下她跟卞惊寒二人了,脚下就开始有些发软,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刻,获得这个男人的关注、讨这个男人的欢喜,已经成为她每一日的目标,而成为他的女人,更是她毕生的梦想。 没想到就这样突然实现了。 幸福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晕眩,一直从早上皇后娘娘来,他说自己心中中意的女人是她,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没醒一般。 云随院的大婢女算什么? 过了今夜,她虽不是主子,却也等同于半个主子,佩丫还不得伺候她看她脸色行事。 “王爷,夜已深,让奴婢伺候王爷歇息吧。” 她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虽向往、虽渴望,虽巴不得他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要她,可她还是打心底惧怕这个男人。 因为爱,所以怕吧? 她甚至不敢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背过身去走向桌边将手里的瓷碗放下。 男人却是瞥了她一眼:“你自己不吃点吗?” 素芳一怔,疑惑回头。 吃什么? 见男人眸如深潭落在桌上她刚刚放下的瓷碗上,她才反应过来。 哦,燕窝羹,他吃掉了一大半,碗里还剩一些。 所以,他这是让她跟他同吃一碗燕窝羹吗? 虽然是他先吃,她后吃,她吃他吃剩下的而已,但是,她却清楚得很,对这个男人来说,这种事情有多难得。 他爱干净,全府皆知,这个爱干净,不仅仅是不让任何人触碰自己的身子,不让任何人近身伺候,还包括不让任何人穿他穿过的,吃他吃过的,向来,他不要的衣袍都是扔掉,而不是赐给别人,他吃剩下的饭菜,哪怕整盘未动,也不是给下人们吃,而是全部倒掉。 所以,此时此刻,这是多大的殊荣,她心里明白。 惊喜来得这般骤不及防,她激动得都有些难以自持,红着脸,重新端起瓷碗,执起瓷勺开始吃那剩下的燕窝羹。 正好,这羹里不是有那药吗? 第一次她难免紧张,有些药力在,她可能胆子会大点。 而且,他们两人都食了药,等会儿那什么的时候,感觉应该会更好吧? 见她将碗里的燕窝羹吃完,男人转身朝中房走去。 素芳将碗放下,脚步虚浮、心跳踉跄地跟在后面。 入了中房,男人一直走到矮榻边,然后转身,站定,朝她张开双臂。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是要抱她,那一刻,她狂喜到差点晕厥,她真的就准备冲过去扑进他的怀抱,却听到他的声音紧随他展臂的动作后响起来。 “过来给本王宽衣。” 宽衣? 她脚下一滞,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扑上前去。 原来他张开双臂是让她宽衣。 虽稍稍有些失落,却还是激动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个从不让人近身伺候的男人,让给他宽衣,如何能不激动? 宽衣就意味着要上榻,上榻就意味着接下来要...... 眼睫颤得厉害,心尖也颤得厉害,她拾步上前,娇羞满面。 ** 这厢,弦音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似是有谁在敲门还是撞门,她一怔:“谁?” 无人应。 心中疑惑,她蹙了蹙眉,起身捻亮了床头的烛火。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她发现并非外面有人撞门,而是里面。 门里面“姐姐”在蹭着门,似是要出去。 “原来是你这只小顽猴啊!” 弦音摇摇头,掀开薄被下床。 “是不是要尿尿了?让你在自己窝里睡,不睡,非要睡人家床底下,你知不知道你好烦啊?不是早已养成睡前尿夜里不尿的习惯了吗?怎么这臭毛病又犯了?白天也没喝多少水吧?” 一边抱怨,她一边跻了鞋子,过去开门。 还以为开门后这小东西会按照平素的习惯去它专门尿尿的地方尿尿,谁知,门一开,它就像是被禁锢太久终于得了自由一般,撒腿就跑,而跑的方向也不是尿尿的地方。 她一愣,连忙唤它:“姐姐去哪里?” 小东西根本不理她,径直朝院子里而去。 弦音汗,回屋扯了件衣服,边往身上套,边追了出去。 小东西一路出了致远院,往前院而去。 弦音拔鞋追在后面。 这个时辰府里的人基本上都睡了,恐惊扰到大家,她也不敢大声喊。 可她两条腿,哪比得上姐姐四条腿。 姐姐跑跑停停,就是不听她话。 若不是姐姐没有什么目标路线,是在府中乱转,且跑跑停停;若不是知道这时候那个男人正忙着鱼水之欢没空,她真的会怀疑姐姐是不是被他下了药,就如同宫里闯禁园那次一样。 那一刻,她忽然想到“因果”这个词。 尼玛,难道是老天惩罚她夜里在云随院的时候撒谎,说姐姐乱跑不见了,所以,现在就真的让它乱跑了? 跟着又追了一会儿,她决定不管它了,就让它乱跑去,反正在王府里已经那么久了,应该也不会跑出府去,等它跑够了,肯定会自己回来。 就在她准备独自先回致远院的时候,路上碰到几个巡逻的府卫。 见她那么晚还在外面溜达,几人免不得要问上几句。 听说她出来寻猴子,几人告诉她,他们刚刚看到那只猴子进了云随院呢。 2 第466章 你还好吗(2更)【求月票】 踏进云随院的时候,弦音的心情是复杂的。 其实,她可以无视,姐姐进了云随院就进了云随院,若真能打扰了某两人,正好,她巴不得。 只是,她又怕某人一个不高兴会对姐姐不利,以他的性子,绝对做得出来。 当然,她心里也知道,就算那个男人不会对姐姐不利,她其实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来云随院的念头。 院子里并不见姐姐,她只得往里找。 来到卞惊寒厢房的门前,她便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心里很乱。 她知道,若是此时再以找姐姐为由敲门,定然没人信她,不仅不信,他们还会觉得她就是存心来捣乱的,毕竟同样的理由她已经用过一回。 但是除此之外,她也寻不到别的借口。 唯一希望的,便是姐姐能真的在他房里。 踯躅了片刻,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刚准备敲门,手一碰到门面,门就开了。 里面竟然没拴? 她有些意外。 同时,也有些庆幸。 轻轻推开厢房的门。 外房里依旧亮着烛火,只是已经没人了,所以,他们已经在中房里...... 顿住脚步,她没有再往里走,却是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 男人微微粗重的呼吸声入耳,弦音脸色一变。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重重一击,她几乎承受不住,伸手扶住门楣,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可五脏六腑还是被碾压过一般密集的疼痛传来。 扭头,她准备出门,却又蓦地发现不对。 除了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谁吧嗒吧嗒吃东西的声音,是吃很脆的那种东西,像是苹果。 两人一边做那事,一边吃水果? 这画面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艾玛,她忽的眸光一敛,吃苹果的,不会是......姐姐?平素给它果子吃,可不就是这种声音。 所以,她又停了脚。 却依旧不敢贸然喊姐姐,更不敢贸然进去,站在外房里,她心里风起云涌,各种念头,各种想法,各种情绪,一股脑地将她席卷,排山倒海一般。 直到里面传来姐姐的一声叫声,她才回过神来。 果然是姐姐。 她想到一个问题,他们若正在做那事,怎么可能会容忍姐姐在里面? 与此同时,她骤然意识过来,站在这里那么久了,也听了那么久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喘息、呼吸都没有。 所以...... 微微攥了袖襟,她深深呼吸,抿唇静默,然后心一横,拾步入了中房。 中房里的一切入眼,她震惊在了当场。 毫无意外,吃东西的就是姐姐。 此时正在中房的桌上,猴爪子上拿着半个苹果,吃得起劲,桌上果盘里一片狼藉,苹果滚得到处都是。 让她吃惊的是,素芳竟睡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躺在矮榻边上,就像是......死了一般。 她眉心一跳,再看男人。 男人是坐在床榻上的,确切地说,是以一个盘腿打坐的姿势。 微微阖着双目,似是很痛苦,从他紧蹙的剑眉、粗重的呼吸,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便可以看出。 而且,她都这样进来了,他竟浑然不知。 什么情况? 弦音有些懵。 显然男人的药力已经发作了,他打坐,是在控制自己...... 所以,是他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一怒之下,一掌劈死了素芳? 瞳孔一敛,她快步上前,蹲身去看素芳,发现她似乎只是睡着了,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鼻息很平稳,果然只是在沉睡。 那么,是他不想跟素芳同房,故意点了素芳的睡穴,或者对她做了什么手脚,让她沉睡? 意识过来这一点,她心尖一抖,一时间心绪也跟着晃动得厉害,一种叫做“欣慰”的东西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泛出来,将她的整个胸腔填满。 所以,他也不是任何女人都会跟她上是吗? 所以,让素芳通房,他只是做做样子,给皇后看,给众人看是吗? “王爷......” 她试着唤了一声他,声音一出口,她自己一怔,沙哑得都有些不似她的。 男人竟然听到了,缓缓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心口一颤,再度哑声开口:“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倒点水?” 男人却没有做声,只看着她,又似没有看她。 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弦音怔了怔。 药力作用下失去意识,不是应该眸色浑浊暗沉吗?可他的双眼映着烛火,黑眸依旧跟寻常的时候一般亮,她甚至能在他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 而且,素芳的心里不是说,此药药量轻、药力弱吗? 都能让他这样内力深厚、定力强大的男人失去意识,还叫药力弱? 难道因人而异?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药是不是媚药?如果不做那事是不是没关系? 先倒点水给他喝试试。 转身,她作势就要走开,手臂却是忽的一重,她一惊,回头,发现是卞惊寒抓住了她,她还未做出反应,他已大手一带,将她拉上了矮榻,扣到了自己的怀中。 弦音大惊失色,吓得不轻。 所幸男人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扣着她,让她与自己面对着面,四目相对,鼻尖几乎就要擦上彼此的鼻尖。 弦音望进他的眼里面,一颗心跳得狂乱。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双眼里面有漩涡,顷刻就将她卷了进去,让她在漩涡里面深陷。 “王......王爷......”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男人也终于出了声,黑眸依旧一瞬不瞬地攫着她,声音同样哑得厉害,“......是谁?” 弦音一怔。 她是谁?还问得如此认真。 原来,还是没有意识呢。 见她不答,男人忽的朝她面前一倾,两人本就离得近,如此一来,他的唇就毫不费力地覆上她的唇。 就像是被一股电流骤然击中,弦音呼吸一颤,偏头避开,与此同时,双手将他大力一推,快速从他怀里逃离出来,跳到地上。 他也未再强求,甚至未有任何举措,这一点倒让她有些意外,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2 第467章 忘我忘世(3更)【求月票】 人就是这样奇怪,如果他逼她,他强迫她,她肯定会心生反感,而他这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深深地凝着她,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特别是他的眼神,明明那眼神她一丝都没有看懂,却莫名让她有些......受不了。 他坐在榻上,她站在地上。 他看着她,她抿唇垂下眸子。 虽然在现代,她是一个写网络古言的作者,写着书中人的爱恨情仇,但是,予她自己而言,感情这一块却是空白的,她没有恋爱经验,没有切身体会过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她的书为何一直扑街、一直火不起来的原因吧,因为没有灵魂的情感写出来也只是无病呻吟,不能引起共鸣。 然,就算她对这方面再懵懂无知,方才在进门的那一刻,听到他粗重呼吸的那一刻,以为他在跟素芳在做那事的那一刻,她也幡然惊觉,原来,她的一颗心早已不知几时沦陷在了他的身上。 她爱他,这是她方才那一刹那的心痛后很明确的认知。 虽然她知道,她不能爱他,她不仅身上中着三月离,神医能不能解是未知,就算神医能解,秦羌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最重要的,她要回去,回现代去,那里还有她的父母亲人。 抬眼,她看向男人,对上他的视线。 “王爷身上的药是不是非要解的?”她问。 其实问完,她就知道,自己是白问。 问一个毫无意识的人,他如何回答? 果然,他没有做声。 凝了她一瞬,又缓缓阖上眼睛。 弦音不懂武功,不知道他是在运内力,还是在忍受煎熬,心里纷乱地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她拾步过去,凑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背,唤他:“王爷,王爷......” 男人再次睁开眼。 她朝他伸手比了个“V”的手势,淳淳诱问他:“你告诉我这是几,我就告诉王爷我是谁。” 男人眸光似是动了一下,又像没有,她细看,见他完全就是一副没听到她话,或者没听懂她话的表情。 看来,还是毫无意识呢。 弦音放下心来。 本想着反正他神识全无,当着他的面恢复大人身也无所谓,可又想着自己身上穿的是小衣服,得将衣服全部脱了恢复,终究有些难为情,便起身拿了床边椅子上他的一件披风去了内室。 在内室里恢复好,并将他的大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才红着脸赤足走出来。 一颗心特别紧张,好在.....好在他没有意识,她僵硬着身子爬到榻上面,跪坐在他面前。 “王爷......” 她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看着他的俊颜,看着他刀削一般的轮廓、精致无比的五官,哑声唤他。 男人再度睁开眼,她心中一怯,连忙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将自己送过去一把亲上他的嘴。 身上披着的唯一一件披风,因为她双手抬起的动作从肩上滑落,委顿于身后面。 凉意过体,她浑身一颤,知道自己身上再无一丝遮挡。 也没打算再去拢起来,她薄颤着将自己更紧地贴向男人的怀里,继续青涩地吻着他的唇。 男人似是身子有些僵,起先也未有任何回应,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之后,他忽的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裹入自己怀中,唇舌间也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弦音有些意外他的骤然主动,她睁开因为羞怯而一直紧闭的双眼,朝男人望去。 因为隔得太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双眸微微阖着,睫毛纤长浓密,在眼窝处留下两排好看的剪影。 她便也不再看了,再度闭上眼,全神贯注投入其中。 他的唇火热滚烫,身上因为就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体温透衣传出来,包裹着她,让她觉得温暖又心惊。 第一次,她那般主动去回应他,第一次,她那般甘心情愿去回应他。 所以,没多久,场面就有些失控,她展开双臂勾住他的颈脖,他一手扣着她的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两人的呼吸都粗噶得厉害。 夜,很静,除了窗外夏虫的呢喃,就只有姐姐啃苹果的喀嚓声,以及他们唇舌相厮的声音,很响,让人脸红,让人心跳,让人酥麻轻醉。 他将她吻倒在榻上,她摸索着解了他里衣的腰带。 里衣滑落,他倾身覆了过来。 她的身子微凉,他的身子滚烫,两两相贴,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她再次心惊不已,也悸动不已,更在他的身下颤抖不已。 他一直吻着她不放,气息粗重得吓人,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荡,以及那里发出的如同风箱一般的声音。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呼吸被他夺走,神识也被他夺走,七荤八素中,她浑浑噩噩想起他的手。 他手掌上的伤。 如此他上她下的姿势,他的掌心就得一直撑在床上,且还要受力,还要......摩擦。 于是,趁他不备,她陡然一个翻身,与他交换了位置,长腿一跨,骑在了他身上。 或许是第一次全身心的投入,第一次心神合一、身魂合一,第一次这般纯粹,所以,她也是第一次完完全全沉沦在他带给她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晴潮中,无法自拔、忘我忘世。 以致于后来她再想起来,已记不大清过程了。 只记得她本想在上面的,可是搞了半天没进去,自己却是痛到不行,只记得最后还是他将她压在了身下,只记得他不知是不是药力的缘故,从未有过的激动、从未有过的失控,只记得自己在他攻城略地一般的需索下,毫无招架之力...... 还有,最后他们一起到达了顶点,他闷哼,她尖叫。 还有,最后的最后,他睡了过去,她也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辰,她半睁着惺忪迷蒙的眼,婆婆娑娑看着在桌上桌下跳上跳下的猴子,陡然惊醒,翻身坐起。 慌惧环顾。 艾玛,还好,还好,身侧的男人睡得极沉,地上的女人也未醒来。 她飞快下床。 2 第468章 昨夜的事(4末)【求月票】 跑到内室缩完骨、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出来抱起姐姐就逃,也顾不上去收拾桌上被姐姐搞出来的狼藉。 回到致远院自己的厢房,“嘭”的一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气喘吁吁,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得厉害,整个人就像是散架了一般。 松开姐姐,让它下地,她拖着酸痛的身子走到榻边,一头倒在薄被上。 唔...... 好累,好困...... ** 再次醒过来,天已经大亮,还不是她自己醒的,是被上屋抽梯进来喊醒的,说刚刚管深过来传话,卞惊寒让她去云随院一趟。 原本弦音还惺惺松松、哼哼唧唧不愿睁眼,听完就猛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卞惊寒找她? 做什么? 见她反应那么大,上屋抽屉笑她:“只是让你去云随院,又不是让你去赴刑,你做什么紧张成那样?” 弦音没做声。 她是做贼心虚啊。 昨天不是还莫名其妙生她大气吗?怎么又突然召她前去? 不会发现了昨夜是她吧? 心下忐忑不已,却又不能不去,简单盥洗梳妆了一下,她就高悬着一颗心去了。 走进云随院的时候,她还在想着种种可能,以及面对种种可能要采取的对策,一个抬眸发现卞惊寒就站在院子里,薛富在边上跟他禀报着什么事情,他静静听,面沉如水。 弦音微微眯了眸子,远远地看着他,若非亲身经历,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清冷孤傲、周身透着矜贵和凉薄之气的男人,与昨夜那个疯狂榨干她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的那一面,只有她见过吗? 她忽然有些贪心地这般想。 “聂弦音!” 男人忽然唤他,她回过神。 “过来!” 眼睫轻颤,她攥了攥袖襟,拾步走过去。 薛富离开。 虽然一颗心紧张得很,她却让自己保持面色如常,在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站定。 对着他微微一鞠,淡漠疏离地开口:“不知王爷找我有何吩咐?” 她现在是聂弦音,他们还在置着气不是。 男人扬目,眸光轻凝,落在她的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她因垂眸颔首的动作衣领处露出的一截粉颈上面。 朵朵红云入眼,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并未立即做声。 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本王昨夜好像看到了吕言意.....” 弦音呼吸一滞,愕然抬眸。 旋即又意识到他用了好像二字,便立马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或许,他只是见她跟吕言意认识,跟她打探一二而已,她不能自乱阵脚。 “在哪里?”她问他。 男人微微拢了俊眉,似是在努力回忆:“好像是在本王的房里,又好像是在本王的梦里,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真的出现过?” 黑眸映着日辉,扬落在她的脸上。 弦音眼帘颤了颤,轻嗤了一声:“王爷真会说笑,她又不是妖狐,能来无影去无踪,她可是个人,若真的出现过,会没人发现?再说了,昨夜王爷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谁敢去打扰王爷?王爷莫不是整夜未睡、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 男人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垂眸浅笑:“的确是一刻值千金。” 末了,又低低一叹:“看来,是本王想多了,既然她没出现过,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微凝重了脸色,“那昨夜的人,便只能是素芳了。” 弦音心口一撞。 这时正好素芳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男人一个转眸看到,朗声唤她:“素芳。” 素芳闻声望过来,眸光闪了闪,便拾步朝他们这边走,步子走得有些缓慢。 行至近前,她红着脸朝卞惊寒行了个礼:“王爷。” “身子可还好?”卞惊寒问她。 素芳原本就绯红的脸瞬时就红了个通透,娇羞地低了头,她小声回道:“还好,就是有些酸痛,有些累.....” 弦音一个没忍住,蓦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连忙捂嘴咳了起来。 尼玛,在地上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还酸痛累? 素芳以为弦音突然咳嗽的举措是在笑她,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卞惊寒在前,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 “既然累,便去歇着吧,昨夜的事本王会派人去查。” 弦音一震。 昨夜的事? 昨夜的什么事? 尼玛,不会是她跟他那什么那件事吧? 旋即又被她否定。 不会,不会,那件事没必要对着素芳说,既然跟素芳这样说,定然这件事跟素芳有关。 心中疑惑,她看向素芳,素芳却是低敛着眉眼,微微颔了首:“是。” 然后便转身走了。 一丁点心里她都没有读出。 其实,她是真的想知道,昨夜在她进去之前,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素芳昏睡在地,显然是卞惊寒刻意为之,那素芳哪里来的胆量和自信,还敢说自己身上酸痛、敢说自己累? 素芳的意思莫不是,卞惊寒刚开始不想跟她行房,所以弄晕了她,可后来身上的药力发作,又饥不择食再要了她?反正卞惊寒后来没有意识,随便她瞎说? 就在她七想八想之际,男人朝她出了声:“你也退下吧。” ** 这厢素芳回了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前又浮现出昨夜的一幕。 卞惊寒张开双臂,她上前去给他宽衣。 可她的手刚触到他里衣,他忽的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一步,然后甩了甩头,皱眉沉声:“你在燕窝羹里放了什么?” 她当时吓得半死,还以为他这就发现了她下了那药。 可紧接着又听到他道:“本王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困得不行,燕窝羹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并非她下的那药,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浓浓的困意袭了上来。 在还没有彻底睡过去之前,她赶紧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跟他解释:“不是奴婢,能得王爷恩宠,是奴婢梦寐以求、毕生向往,奴婢绝对不会做这样的手脚,一定是谁,一定是谁嫉妒奴婢,不想王爷恩宠奴婢,故意下药破坏。” 2 第469章 主母之姿(1更)【求月票】 其实,她心里有几个怀疑对象。 一个,便是卞惊寒。 他有下药的动机,也有下药的机会。 动机便是他不想与她同房,让她做通房丫头不过是应对皇后的权宜之策,而下药的机会便是他端着瓷碗食燕窝羹的时候。 可是很快,他就被她否定了。 不可能是他。 如果是他,他就没必要后来又跟她做了那事。 虽然因为药力她睡得沉,但是迷迷糊糊做梦一般她还是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他要了她,不然,此刻她也不会浑身酸痛。 另一个,聂弦音那死丫头。 她也有下药的动机和机会。 动机便是嫉妒她,而下药的时机便是撞上她的时候,不然,好好地怎么就突然撞她? 还有一个,佩丫。 佩丫害她的动机跟聂弦音一样,嫉妒她成了卞惊寒的女人,至于下药的机会,她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是,她也未设防,佩丫身为大婢女,想下个药,机会多得很。 不管是聂弦音,还是佩丫,两人都是一丘之貉,她现在已然是卞惊寒的女人了,就算不是王妃侧王妃,甚至连夫人的名分都没有,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这王府里面的第一个女人,她就不信弄不死她们两个。 ** 弦音心情郁郁地回了致远院。 人就是这样矛盾,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昨夜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可听到卞惊寒说,那昨夜的那人便只能是素芳的时候,她又心里堵得要命。 特别还有那个素芳,说“还好,就是有些酸痛,有些累”时,那个矫揉做作的样子哟,让她现在想起来都反着胃。 说到反胃,她想起一件正事。 避子药! 她差点忘了要食避子药。 起身她赶紧出了门。 ** 来到前院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院中的花径上站着不少人,似是管深在训什么人。 弦音本不想凑热闹的,但是看到素芳也在,她便拾步走了过去。 管深是在训厨房里做事的两个小丫头。 她听了听,便也听出了一个大概。 应该是这两个小丫头私下里嚼舌根说素芳坏话来着,正巧被素芳和管深听到,管深便叫住二人训斥。 “既然有幸进王府做事,就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都给我掂量清楚了,下次再被我听到背地里嚼舌根,就给我滚出府去!” 弦音发现管深黑着脸训人的时候,就活脱脱另一个人似的,非常严厉、非常慑人。 当事人素芳却表现得很大度,不见任何疾言厉色。 “没事,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无人说,背地里说说,也改变不了事实。只是,你们可以说我无德无能,但不可置疑王爷的眼光,是王爷挑的我,不是我用什么手段上了他的榻;还有,你们也可以说王爷让我通房,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指不定夜里不是通房,而是让我空房,你们都可以说,但是,你们不能怀疑王爷的态度,在皇后娘娘面前的态度,你们自己想想,这传出去,岂不是说王爷在皇后娘娘儿戏吗?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们可以说我,但不要牵扯到王爷!至于昨夜王爷到底是让我通房了,还是空房了,就不劳你们费心去猜了,如管家大人方才所说,你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等会儿将我的大补汤熬好就成。” 弦音听完心里就啧啧了。 好流弊的一番话啊,看似自己无谓,可句句都是实锤,句句都是打脸封口的干货啊! 意思很明显,你们说吧,说了也改变不了我成为王府第一个女人的事实,反正就是王爷挑的我,王爷可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挑的我,我昨夜通房累惨了,要进补,你们要熬好汤服务好我! 尼玛,那么能怎么不上天啊? 撇撇嘴,也不想再看戏精演戏,转身就准备出门,蓦地看到不远处黑袍如墨的男人,衣袍轻荡、信步朝这边走来。 大家也纷纷看到了,管深连忙迎上去:“王爷。” 男人扬目瞥了弦音一眼,俊眉微凝,问管深:“怎么回事?” 管深便粗略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男人面无表情听完,开口:“这点小事以后就让素芳自己处理好了,是责是罚是赶人让她自己看着办。” 男人说完,并未再过来,也未停留,径直举步朝边上通往听雨轩的一条路上走去。 男人的话众人自是都听到了,包括素芳。 弦音清楚地看到她唇角一斜,眼中掠过得色。 想想也可以理解,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哪有这个男人出来说这一句有分量。 而那两个丫头听说是责是罚是赶人都由素芳说了算,当即“扑通”跪地跟素芳道歉。 然后素芳非常主母之姿地让两人起来,说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让她们回去好好想想,便让大家散了。 不散弦音也看不下去,转身继续出门去办自己的正事。 素芳一个侧首,看到弦音走向府门口的背影。 原来刚刚她也在啊。 那个男人说的话让她听听,正好。 素芳唇角一扬。 ** 半下午的时候,佩丫正在云随院里收晒干的衣物,素芳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她,眸光微微敛了敛,唤她:“佩丫,这其他人也没看到,能不能麻烦你去厨房帮我看看我的补汤好了没有?” “行,你稍等哈。”佩丫自是答应得爽快。 将收好的衣服送回了屋,便出门去厨房了。 没多久,就端着汤回来了,她一直将其送到了素芳的房里。 “汤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了。” 见素芳坐在桌边,佩丫是准备直接将汤放到桌上的,可是素芳却又主动伸手过来接,佩丫便只得递到她手里。 也不知怎么搞的,最后两人都没拿住,汤碗“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碗里的汤撒泼了一地。 佩丫吓住,没想到会这样。 作势就要道歉,蓦地听到素芳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做什么那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做贼心虚?” 2 第470章 一石二鸟(2更)【求月票】 佩丫不意她会这般说,而且口气很冷,心头当即一惊,抬眼看她。 见她眼里掠过一抹阴笑,她更是呼吸一滞。 刚准备道歉,素芳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质问:“是不是你在这大补汤里做了什么手脚?” 佩丫骇然。 “我.....我做什么手脚,你,你不要.....不要瞎说!” 一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素芳轻嗤:“是吗?那你为何那么紧张?慌手慌脚的,神色也不对,如今又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佩丫汗。 她有吗? 有神色不对吗? 慌手慌脚是她自己没有接住好吗?至于说话结巴,她一急一紧张就是这样,又不是第一次,她又不是今日才认识她,而且,结巴就结巴,她哪里吞吞吐吐了?这是两回事! 佩丫气结,她好心好意帮她去端汤,竟然被她这样说,好在只是一个通房丫头,还不是她们主子呢。 不想跟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再多说,佩丫转身就准备走,却是被素芳厉声喊住:“站住!” 佩丫有些无力。 “将你的汤不小心打翻了,我跟你道歉,我现在就去厨房重新给你熬一份。” “你想得倒轻巧!”素芳冷哼,“今日这件事不搞清楚,你休想就这样走了。” “你想怎样?” 任佩丫平素是个软性子,此时也恼了。 素芳没有做声,而是躬身拾起地上只是摔破了一点边,并没有完全摔碎的瓷碗。 瓷碗里面还有半碗汤。 将汤碗放在桌上,她才一字一句咬牙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在这补汤里放什么!” 佩丫摇摇头,觉得她实在不可理喻。 “也好,看看就看看,你要怎么看?” 反正她什么东西都未放,什么手脚都没做,君子坦荡荡,也不惧搞清楚。 搞清楚更好,免得她血口喷人。 “我自然没法看,我让大夫来看。” 素芳起身走向门口,唤人去找大夫。 ** 厢房里,弦音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百无聊赖地翻着账簿。 上屋抽梯火急火燎得冲了进来:“弦音,佩丫,佩丫出事了。” 弦音一震,佩丫? “佩丫出什么事了?” “在前院......现在正在前院,听说是佩丫偷偷在素芳的大补汤里放了避子药,然后......然后做贼心虚,端给素芳的时候特别紧张,打......打翻了汤碗,素芳见她神色不对、慌里慌张,就让人去外面请了大夫回来,当面检查那一碗打翻还剩半碗的补汤,结果.....结果大夫在里面发现了避子药.....”上屋抽梯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弦音蹭的一下起身,风一般出了门。 “你等等我!”上屋抽梯追出来。 弦音脚步不停。 陷害! 尼玛,这肯定是陷害! 她了解佩丫,且不说佩丫是那种特别怕事,特别胆小的人,就拿避子药来说,要放也轮不到佩丫来放啊。 除非,除非是卞惊寒授意。 不对,卞惊寒压根就没跟素芳通房,授意个毛? 所以,只能是陷害! 她赶到的时候,杖责还没开始,家丁们正在摆长凳,佩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素芳冷着脸站在那里。 不少下人围观。 她看了看,管深不在。 原则上处置责罚下人,不是应该由他当面,有他决定吗? 哦,对了,她想起白日里的时候,卞惊寒说,这些小事以后就让素芳自己处理好了,是责是罚是赶人让素芳自己看着办。 难怪那般嚣张呢。 麻麻地,拿着鸡毛当令箭,就那般迫不及待? 也没有立即上前质问理论,铁证如山,质问理论也没用,所以,弦音先观察着形势,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围观的下人小声的议论。 “哎,五十大板呢,我看是存心要佩丫的命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一个男人三十大板都有些受不住呢,何况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五十。” “谁让佩丫糊涂,什么药不好放,放避子药,这事情很严重很恶劣啊,你们想想,这等于在断王爷子嗣,别说素芳不会放过她,王爷知道了,也定然不会轻饶的。” “那......那也不要杖责那么多下啊,还不如直接赐个毒酒,或者赐丈白绫,来个痛快的,横竖是个死,要不要死得这样惨烈、这样痛苦啊?” “可能也是以儆效尤吧。”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弦音蹙眉。 那厢两个男家丁已经将佩丫按到了长凳上。 弦音眸光一敛,朗声开了口:“不知素芳姐姐为何那般肯定就是佩丫放的药,虽然是她端的汤不假,但是,也有可能是别人放的不是吗?” 她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点头。 的确有这种可能,熬汤又不是从未离人,汤在厨房熬,很多人有机会。 见众人点头,素芳小脸就更不好看了,冷笑:“是吗?别人放的,为何佩丫紧张?别跟我说,是因为佩丫发现别人在里面放了药,所以故意打翻不让我喝,也行,这样说也行,那就让佩丫交代一个人出来,她看到那个下药的别人是何人?只要她交得出来,我便信她清白。” 弦音汗。 尼玛,话都被这个女人说光了。 刚准备开口,素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大夫不仅查出了汤里面有避子药,他还知道是京中哪家药铺的避子药,因为只有他家的避子药里加了一味特别的调理的药,故很容易辨识。” 全场都静了下来。 素芳的声音继续:“若你们觉得佩丫冤,反正那半碗汤还在,你们可以找别的大夫来验,还有,避子药来自京中的葡门药铺,也可以派人去此药铺查,看府里的谁去他家药铺买过避子药,或者,请对方药铺的人过来府里认人。” 葡门! 弦音呼吸一滞。 她今日买的避子药可不就是在葡门药铺里买的。 一时间,有千百个头绪从脑子里一哄而过,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尼玛,原来是一石二鸟啊,这个局,不仅仅陷害的是佩丫一人,还有她。 看来,她今日出府买药的时候,这个女人应该是派人跟踪了她。 眸光一敛,她对上素芳的眼,故意开口:“那也得查过,被对方指认后再行杖责不是吗?” 2 第471章 也了解你(3更)【求月票】 素芳一怔,不意弦音竟然主动说让人去查。 难道就不怕一查就查到自己头上吗? 是的,她今日就是看到她独自出府,故意派了人跟踪,然后,就发现她去了葡门药铺,且买的赫然是避子药。 她实在想不到她会买避子药的理由。 且不说她还是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毛孩,跟避子这种事情半点边都沾不上,就算来了月事,也只是一次初潮而已,还是前不久才来的,而且,谁会跟她一个小孩子做那事。 所以,她不可能是买给自己食用的。 想来想去,她就不得不怀疑,她买来是要偷偷下给她的,因为在这三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昨夜经历过男女之事。 如此一来,她也更加确定了昨夜在燕窝羹里面下迷晕药的不是佩丫就是她,反正逃不出她们二人。 她已立过誓,此仇不报枉为人,而且,她也不能等着她的避子药几时真下到她的碗里,就算她有心防备,却毕竟防不胜防。 所以,她要主动出击。 她跟这死丫头的交集不多,不易直接从她头上下手,而且,这丫头性子烈,鬼主意多,一张嘴也不饶人,她便想到从佩丫身上着手。 佩丫正好是个好欺负的主儿,除掉一个是一个,而且,往药铺查,便能查到这丫头,到时,一箭双雕。 既然这丫头不怕死地自己提出来了,那她便成全她。 “好啊,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就派人去葡门药铺查。” 素芳说完,作势就要吩咐边上的两个家丁。 弦音悠悠然开了口:“我看素芳姐姐还是等等吧,就怕到时候查出来什么事,素芳姐姐尴尬,三王府尴尬,王爷也尴尬。” 素芳面色微微一滞:“你什么意思?” 弦音只弯了弯唇,没做声,并且转身,拾步朝云随院的方向而去。 留下素芳一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 两个执杖的家丁问她:“素芳姑娘,要开始吗?” 素芳抿了抿唇,脸色很不好,“等一下。” 回味着弦音的那句话。 就怕到时候查出来什么事,素芳姐姐尴尬、三王府尴尬,王爷也尴尬。 所以,这个死丫头的意思是,如果真去葡门药铺查,的确能查出她不假,但是,也会查到她,因为她下到汤里的避子药也是在葡门药铺买的。 呵,这是在威胁她吗? 她还真不怕,虽然她下到汤里的避子药的确是在葡门买的,但是,却不是她亲自去的,她让别人买的,且不是王府中人。 她怕什么? 扭头吩咐身侧家丁:“去,去葡门药铺了解一下,今日谁去他们那里买过避子药,若对方有印象,可以描述,与王府中人相像的,便让其描述即可,若无印象,就请对方来王府一趟,当面认人,报酬不会少。” 家丁领命而去。 ** 这厢,在素芳看不到的方向,弦音慢慢敛了唇角笑意,小脸恢复一脸凝重。 她方才丢那么一句,就是那么一赌而已,赌素芳也不是真的想去葡门药铺查。 既然大夫查出是葡门药铺的避子药,说明素芳自己也去买过,就算不是她自己亲自去的,反正总是有人去买过。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僵在这里,素芳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方才她的心里她可是读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朝云随院走是要做什么,找卞惊寒吗?找到他又该如何跟他说? ** 她踏进外房的时候,卞惊寒正站在外房的那个放画轴的落地大瓷瓶前,手里拿着一副字画在看。 弦音想起第一次进他内室的那夜,他说擅入者死,给她匕首要她自裁,结果管深突然进来,他连忙将她塞进了那个大瓷瓶,动作快如闪电。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 口是心非的男人! 卞惊寒一个回头,看到了她,便收了手里的画卷,绸带一束,扬手扔进落地瓷瓶中。 “有事?”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嗯。”弦音点点头,不知该从何说起,抿唇沉吟了片刻,才看着他缓缓开了口:“素芳说佩丫给她汤里面下了避子药,要杖责佩丫五十大板。”” 卞惊寒怔了怔,似是不意她说这个。 也未出声,等着她继续。 “王爷知道这件事吗?”她问。 “不知。”卞惊寒回得快且干脆。 “五十大板一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佩丫那副小身板,肯定会没命的。” 卞惊寒凝着她,挑了挑眉:“所以你过来找本王是.....” “就是想王爷能去制止素芳.....”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疑惑打断:“不是,虽然本王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就从你说的来看,佩丫给素芳下避子药,那岂不是断本王的后?就算要给素芳避子药,也是应该由本王来给,何况本王也没打算让素芳避子,因为本王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你现在过来,是让本王去救一个对本王子嗣下手的人吗?” 弦音汗。 心里自然也是不悦得很。 什么叫也没打算让素芳避子,什么叫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尼玛,你知道你昨夜睡的谁? “佩丫是冤枉的,是素芳陷害她!” 难掩心中激动,弦音就有些口气不好。 卞惊寒似是也不以为意,信步走到桌边,一甩衣摆坐下。 “你凭什么这样说?有证据吗?” 弦音被问得语塞。 她若是有证据,还来找他?方才就直接跟素芳开撕了。 “我了解佩丫,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本王也了解你,但是你敢说,你在本王面前就是透明的,并无任何本王不知的秘密吗?” 弦音:“......” 强词夺理。 见她无语,卞惊寒又接着道:“再说了,素芳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虽然只是一个通房,但至少高于任何下人,她为何要去陷害佩丫?” 还不是你作的孽,你昨夜给人家下迷晕药,人家算在了我和佩丫的头上。 见她抿唇不语,卞惊寒笑笑:“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弦音只觉得心里的那份憋屈绞着怒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王爷就是不帮这个忙了?”她几乎是咬着牙问这一句的。 “凡事讲证据。” 卞惊寒话音刚落,弦音气得扭头就走。 哒哒哒走到门口,又陡然停住脚,静站了一瞬,又猛地转身往回走。 “读心算不算证据?我能读素芳的心,读佩丫的心,读所有人的心,这算不算证据?” 2 第472章 你真的懂(4末)【求月票】 弦音的话说完,世界就静了。 卞惊寒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没听懂,又或是难以置信。 半响,才开口确认:“你说什么?” 弦音反正也已经豁出去了,而且,她觉得告诉他,也不是告诉别人。 “我说我会读心术。” 卞惊寒又深目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就轻笑了一声出来:“读心术?你当本王跟你一般大吗?” “是真的,就知道说出来王爷肯定不信,所以一直不敢跟王爷说。”弦音心里急死。 “你的意思,你之所以不跟本王说,是因为你觉得说出来本王会不信?”卞惊寒问她。 “是啊。” 弦音不知道这句话有哪里是需要如此郑重地重新确认一遍的? 反正男人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还特别难得地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那你读读看,本王现在在想什么?” 弦音汗。 “王爷的读不出。” “你方才说所有人。” “王爷除外。” “为何本王除外?” 弦音心里是真的急死,也不知道素芳那边有没有开始杖责。 “我也不知道为何,反正目前所遇之人,就唯有王爷一人我读不出。” 卞惊寒“唔”了一声,似是不信。 弦音便提议道:“王爷可以让别人进来一试.....” 说完,又蓦地想起一件事,“对了,王爷还记得那日管家大人在这里,王爷问他小名的那件事吗?就是王爷问他,是不是整个王府只有王爷一人知道,当时我正在喝水,一口给呛住咳了很久,当时,我就是读出了管家大人的心里,他在想他宁愿王爷不知道,宁愿世上无人知道,因为那个小名太难听了,狗腚子,我就是读到狗腚子的时候,没忍住一口喷了。这些总能证明我所言非虚吗?” 卞惊寒没做声,长指摸着自己的鼻尖,似是在思忖她的话。 弦音便干脆心一横:“行,既然王爷还是怀疑,那我便将什么都说了吧,素芳昨夜是不是被人下了迷晕药在燕窝羹里面?她怀疑是我或者佩丫所为,所以陷害佩丫,其实,是王爷下的吧?” “你从素芳那里读出来的?” “前面的是,最后一句不是,最后一句是我猜的,是王爷吧?” 卞惊寒眼波微动,也不否认:“是。” 如此坦然承认,弦音倒是有些意外。 长睫闪了闪,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对了,正事。 “既然是王爷所为,王爷就更应该制止素芳啊,不能让佩丫承受这不白之冤不是。” 卞惊寒凝眉做思索状,然后点点头:“似乎是那么个理儿。” 话落便自位子上站起来,“行,本王便替你伸张正义去。” 边说边拾步走在了前面。 弦音心中一喜,刚准备紧步跟上,却又听得他道:“只是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像本王一样,相信你会读心术?” 弦音汗,伸手一把拉了他的袖襟:“王爷不会是要告诉大家我会读心术吧?” “当然,”男人一脸认真:“不然本王如何声张正义,又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的证据便是你会读心术,你能读出两个当事人的心里不是吗?” 弦音真是晕死。 “不行啊,不能说。” “为何?你不是也告诉本王了吗?” 弦音小手抓着他的袖襟,急得跺脚,怎么就说不清呢。 “王爷是王爷嘛,能告诉王爷,并不表示就能告诉他们。” 也不知道是被她的样子愉悦到了,还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男人忽的就笑了。 “那你希望本王怎么做。”他问她。 弦音咬唇想了想,“我知道,素芳是王爷当着皇后的面定的,也不可能昨夜刚通房,今日就对人家怎样,有些戏总归是要演的,我懂,所以,也不能太让王爷为难,王爷只需过去说,暗下避子药,等同于谋害王爷子嗣,事关重大,王爷要亲查。目前,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素芳诬陷佩丫,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避子药就一定是佩丫下的,对吧?既没人看到,又没被素芳抓个现行,就凭佩丫端汤不小心打翻了汤就如此断定,未免太过草率,王爷觉得呢?” “本王处境你真的懂?” 男人没回答,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的反射弧竟然这么长,她后面都说了那么多,他竟然还停留在她第一句话第二句话那里。 她点点头:“嗯,懂。” 所以,方才在前院她那般气愤,她也没有想过直接开撕素芳。 其实她会读心,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并不难。 男人深目看着她。 “嗯,走。” 原本是她的手攥着他的袖襟,他转身走在前面的同时,却是反手将她的手腕给握住了。 于是就变成了他拉着她的腕,带着她一起出门。 心尖一颤,她吓得赶紧将手抽了出来。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可是他也说过的,来了初潮,她就要注意男女大防了。 总归让人看到不大好。 好在她抽得快哟喂,他们一出门,就碰到管深跑过来。 “王爷,素芳的汤里被人下了避子药,素芳说是佩丫所为,正要杖责佩丫......” “本王知道了。”管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淡声打断。 男人继续拾步向前,弦音跟在后面。 管深只得也紧步追了上来。 “因为大夫识出那汤里的避子药是来自葡门药铺的,素芳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便让人去葡门调查今日何人去他们铺里买过避子药......” 弦音脚下一滞。 尼玛,那个女人还是派人去了? 管深瞥了她一眼,有些犹豫:“结果.....结果.....” “结果怎样?”男人信步而走,墨袍轻荡。 “结果对方描述了一个人,很像,很像......” 这次轮到卞惊寒脚步一滞。 停了下来,他回头。 并不是看向管深,而是看向弦音。 与此同时,管深的声音也再度响了起来:“很像她,聂弦音。” 弦音心口一撞。 “葡门药铺那边说,如果有需要,他们也可以来府里直接认人。”管深接着道。 2 第473章 顽劣得多(1更)【求月票】 弦音闭眼。 尼玛,要不要那么热情地服务上门啊? 这是完全不给她留活路嘛。 “解释。”男人的声音沉沉传来。 只两字,却是让弦音和管深都心口一颤。 弦音睁眼抬头,看到男人已经转过身来面朝着她,面色冷峻。 弦音眼帘一颤,侧首,看到管深就站在她边上,面部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她。 所以,连管深都以为是她害的素芳是吗? “在这里解释?”她转头问向男人。 管深在场呢,她不好讲。 男人目光深攫在她的脸上片刻,也未吭声,突然拾步朝她走过来,然后大手将她胳膊一攥,拧起她就往厢房的方向走。 弦音呼痛:“呀!痛、痛、轻点......王爷轻点......” 管深站在那里有些傻眼,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想起方才弦音问,在这里解释,男人拽起她就走,想必是不想他听到,他也识趣,径直拾步离开。 ** 回到厢房,男人才松开手。 见男人脸色很不好,弦音心里慌得厉害,故意揉着被他攥疼的地方,哭丧着脸:“人家小,还在长身体呢,王爷这样野蛮,若是将人家的骨头捏碎了怎么办?” “捏碎你是轻的!”男人沉声。 弦音眼帘颤了颤。 尼玛,捏碎她都是轻的,难道想杀了她不成? “解释!”男人薄唇轻启,再度咬出那两字。 “我......”弦音不知道如何解释,“我真的没有害素芳,素芳的那个避子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本王不是想听这个。”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寒凉的声音紧随而起。 “那王爷想听什么?”弦音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男人。 男人俊眉一皱,“聂弦音!” “哦哦哦,王爷是想知道我买避子药做什么是吧?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啊? 又不能道实情。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王爷,我们飞鸽传书给神医的信,神医收到没?有没有回信?好多天了呢。那些信鸽是不是应该很快的,日行千里?不对,应该说日飞千里......” “看来,五十大板是少了。”男人骤然转身,大步往门口走。 弦音怔了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一变,吓得赶紧追上去就要拉他的袖襟:“王爷,王爷,你听我说......” 可他的步子走得大,衣袍的料子又滑,她一下子没攥住,便干脆扑上前展开一双小手臂自他后面箍抱住他的腰。 “王爷,王爷,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男人身子微微僵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就任由她在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不放,微微垂目,看向她横在他腹前的小胳膊。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夏日衣料薄,感觉很清晰。 直到弦音再度开口,他才徐徐转身面朝着她。 弦音也意识过来自己的举措,慌错地连忙将手松开,红着脸后退一步,“这件事情其实有点难以启齿......” “说!” 弦音抿了抿唇。 总不能说自己买着玩吧?也不可能是自己吃。那...... 忽的眸光一亮,有了。 “我其实......其实是买给‘姐姐’吃的,昨夜‘姐姐’特别反常,特别躁动,关也关不住它,到处跑,我追也追不上,后来又好了,自己回去了,我想起以前听人家说过的,这动物啊,都有个发晴期,发晴期就会各种躁动,只要交完配就好了,我就想啊,‘姐姐’后来不是又恢复正常了吗?是不是跑出去跟那只野猴子交过配了?我怕它怀孕啊,猴子顽劣,一个它我已经够呛,若它再生,没有猴爹不说,又得累我,所以,我就出去给它买了避子药,安全第一嘛......” 弦音的话没说完,男人已经掩唇咳了起来。 他蹙眉走到桌边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嘴角抽得厉害。 为了引她过来,他昨夜给那猴子下了点引猴散,她竟然说猴子发晴! 而且,还怕猴子怀孕,没有猴爹,给它食避子药,这些理由,她也能想得出来!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素芳这事,这真的只是凑巧,若知道会引火上身,我绝对不会今天去买什么避子药,‘姐姐’顽劣,到时候就算有了,估计也会被它自己给搞流掉.....” “本王看你比那只猴子顽劣得多!”男人“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盏置在桌上,转身厉声道。 弦音吓了一跳。 男人眸光凛凛盯着她,“本王要的是证据,好,既然你说你买的避子药那只猴子吃了,那便找个大夫过来看,是不是如你说的一样。” 弦音汗。 见他转身又往外走,弦音自己也觉得烦了。 眼一闭、心一横,对着他的背影嚷道:“吕言意!药给吕言意吃了!”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 弦音睁开眼,有些气结,也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看着她。 她也瞪着他。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弦音沉淀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王爷早上不是问我,吕言意昨夜是不是来过吗?对,王爷说得没错,她昨夜的确来过王府,我在外面遇到她,然后夜里偷偷将她带进府来了,还记得昨夜我一会儿来王爷的云随院还腰牌,一会儿来找‘姐姐’吗?其实,我是帮她过来打探一下,她想见王爷,可是第一次素芳在,我不方便讲,第二次,王爷也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态度十分不好,所以就没说成。后来,夜深了,她自己过来找王爷了.....” 男人眸光敛了敛,微微眯起来。 所以,她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吕言意就是她,她就是吕言意,昨夜在他身下承欢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对吗? 他都这样逼她了。 “所以,本王昨夜对她.....” “是,王爷中了媚药,失去意识,她为了给王爷解身上的药,主动跟王爷做了那事。”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因为撒谎心虚的缘故,还是因为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他们两人激烈的场面,弦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轻轻清了清嗓子。 2 第474章 还有理了(2更)【求月票】 再看男人。 男人眸色深邃,不言不语。 弦音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那个,王爷以为昨夜是素芳是吗?” 男人依旧没做声。 他从来就没有以为是素芳,她都是他引来的,他怎么可能会以为是素芳? 何况他压根就没有食什么媚药。 那碗燕窝羹她那般不想他喝,又是想撞翻,又是想自己要过去,又是说夜里不能吃东西,各种理由,无非就是想阻止他吃,他自然就能猜到,她一定是从素芳的眼里读出了这碗燕窝羹有问题。 对于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将吃进去的东西呕出来,只要时间不长,很简单。 他就是想看看,他跟别的女人同房,她是否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他也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了他甘愿成为吕言意来救他。 当然,他同时也带着一些怒意在里面。 怒她的态度,在她的心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都比他强,都让她甘愿倾尽自己所有的秘密。 而他,却要一样一样自己去发现。 今日如此这般情况下,他都这般逼她了,她依旧还是选择隐瞒。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直接拆穿她。 若不是恐会将她激怒,若不是知道她犟起来跟头牛一样,若不是不想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局面,他真的就直接拆穿了她。 “她人呢?”他问她。 弦音怔了怔,她问的是素芳,他问她吕言意。 眸光微闪,她平静回道:“走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可不平静,方才差一点,差一点点她就准备告诉这个男人实情了。 好在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一旦他知道她就是吕言意,一定会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一定会看牢她的,她身上还有三月离的毒,随时可能会死;她还是秦羌的棋子,随时要准备逃控;她还要找那个红衣女人,她还要回现代去,现代有她的父母亲人,她随时都可能离开。 这每一样都需要她能随时抽身。 只有聂弦音才做得到。 这也是为何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做吕言意的原因。 “去哪里了?”男人又问。 “不知道。” “你不是会读心吗?怎么会不知道?” 弦音汗。 “读心的前提是对方必须心里在想,她没想自己去哪里,我如何知道?” “你就不会问?” “那是她的隐私。” “所以,她就是特意送过来让本王上一回是吗?”男人冷笑。 弦音怔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弦音扭头,这一次换她大步往外走。 尼玛,昨夜的事是她救他,他不说感激不说谢谢,竟然还说这般难听的话。 不帮拉倒,她自己解决,她就说那避子药是买给吕言意吃的,昨夜的女人是吕言意,撕开素芳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做什么去?”男人皱眉。 “救佩丫!”她头也不回。 “回来!”男人沉声。 弦音恍若未闻,径直出了门。 见小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门口,完全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男人烦躁地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她欺骗、她隐瞒,她还有理了?该生气的人不是他吗? ** 弦音气呼呼直奔前院。 还好,还好,杖责还没进行。 大家似是就在等着她这个当事人,见她往这边跑,不少人说来了,来了。 管深也在。 想来是他让素芳先停的。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拾步上前,朗声开口:“没错,我是去葡门药铺买过避子药......” “是本王让她去的。”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蓦地被一道男声沉沉打断。 众人一震,弦音亦是。 众人循声望过去的同时,她也回头。 便看到不远处高大俊逸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步履从容稳健。 弦音眼帘颤了颤。 大家都有些吃惊,素芳一脸愕然,管深微微抿了唇。 “本王让聂弦音跑腿去买的,药,还在本王这里,还未给素芳,素芳汤里的又是谁人下的?” 包括佩丫,包括管深,也包括弦音,更包括素芳在内的所有人错愕。 这一句话两个信息让人惊讶。 一个,聂弦音去葡门买避子药是他让去的。 另一个,买那药是为了给素芳吃的,只是现在还未给。 特别是后面一个。 这般说来,这个男人本也没有打算让素芳怀上自己的子嗣。 想想也是,毕竟只是一个通房丫头。 素芳脸色一点一点白透。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世上有几人会让通房丫头怀上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何况他还贵为王爷,就更加不会了。 对此,她是理解的,就算他让,或许皇上皇后那边都不会让,只是,他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说出这件事,她有些受不住。 毕竟,刚刚在大张旗鼓要杖责要惩罚佩丫的人是她,且是因为避子药的问题,如今.....反正她都是要食的,就搞得她像是一个笑话。 也就是这时,她才真正明白聂弦音那丫头临去云随院前跟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那丫头说,就怕到时候查出来什么事,素芳姐姐尴尬。 原来尴尬的点在这里。 原来是卞惊寒让她去买的。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本王是要给素芳避子药不假,但是,这并不表示,别人可以做这件事,换句话说,只有本王有这个权利,你们其他任何人做,就是谋害!此次事件非常恶劣,本王一定会严查严惩!” 说完,侧首吩咐管深:“由你负责,给本王好好查清楚,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本王要证据!” 管深颔首领命:“是!” 心里其实是有些糊涂的。 别人不知道,他很清楚,聂弦音买药肯定不是这个男人授意,从方才在云随院里他去禀报这件事时,男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 那那丫头买药做什么?然后,跟这个男人解释的时候,还不想他听到。 不会素芳汤里的药真的是她下的吧?然后,这个男人现在替她掩盖下来了而已? 不会不会,这丫头应该不是这种人。 2 第475章 你生气了(3末)【求月票】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素芳也未说二话。 她也不能说什么,男人说,他要证据,而她说是佩丫所为,没有证据。 佩丫拉着弦音的手感激涕零,心有余悸。 弦音瞥了一眼卞惊寒,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管深让众人散去。 男人离开前,唤她:“聂弦音,过来!” 弦音本不想过去的,又想着方才终究是他帮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这时,管深先她走向男人。 “王爷,今日是给宫里提交去行宫避暑名册的最后一日,不知王爷拟出来没有?傍晚时分宫里会有人来取,故奴才提醒一下王爷。” 因为内务府要事先布置安排,另外到时候还会有各府之间下人的交换,所以,每年内务府都会提前让各个王府,将自己府里去行宫的人列个名册出上交。 卞惊寒眉心微微拢了拢:“知道了,半个时辰后,来云随院取。” 说完,便转身往云随院的方向走。 弦音怔了怔。 唤了她过来自己又走了,她不知要不要跟上去? 既然他让管深半个时辰之后去取什么名册,那他肯定是要回去拟的,既然他忙,那她..... 正想着转身离开,前方男人顿住了脚步,回头瞥向她。 她只得又拾步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突然开口:“本王救了你。” 弦音一愣。 所以呢? 弯了弯唇:“但我并不感激王爷。” 男人身形微微一滞,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侧首瞥了她一眼:“为何?” “因为我是帮吕言意才做的这些,而王爷欠吕言意的,王爷救我是应该的。” 男人又怔了怔,略略垂了眼眸,想了想她的话,没做声。 弦音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再度开了口:“若王爷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回.....” “本王收回方才的话。”男人突然停住,转身。 弦音没懂,“什么话?” “在房间里最后说吕言意的那句话。” 弦音这才明白过来,是他说吕言意过来是专门送给他上的那句。 所以,他这是.....道歉? 有这么没有诚意、这么别扭的道歉吗? 当然,她知道,对他来说,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破天荒十分不容易了。 “我又不是吕言意,王爷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弦音却没打算领这个情。 “但是你生气了。”男人黑眸凝着她。 弦音长睫颤了颤。 所以,他不仅仅是跟吕言意道歉,也是因为她生气了,跟她道歉? 抿了唇没做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男人才再度开口:“素芳,本王没有碰她。” 弦音本是低垂着眉眼,突然听到他冒出这么一句,一愣,抬头看向他。 “你也知道本王在她的燕窝羹里下了药,不仅如此,本王还给她下了醉梦蛊,”说到这里,他眸光闪了闪,“你可能不知道此蛊,吕言意知道,此蛊可以控制她的梦境,所以,她以为自己给本王通了房,而本王下到燕窝羹里的药,不仅会让她沉睡,还会让她醒来后觉得累。” 弦音只看着他,依旧没做声。 这些她大概已经猜到,只是没有这般详尽,但是,由他嘴里亲自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意外,也触动不小。 见男人黑眸瞥着自己,似是在等她的反应,她只得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我还是方才那句话,我又不是吕言意,王爷没必要对我说这些。” “你会告诉她的。”男人语气不重不轻,却是相当的笃定。 弦音汗。 哪里来的自信? 当即撇嘴轻嗤:“我才不会告诉她呢,王爷一面之词,谁知道真假,而且,王爷昨夜又失去了意识,指不定在吕姑娘之后,又再要了素芳也不一定。” “行,那本王给你找个证人。” 证人? 弦音一怔,这种事还有证人吗? 以为他是说着玩的,谁知他竟朗声唤不远处的一个家丁:“去将薛富喊过来。” 薛富? 弦音一头雾水。 家丁领命而去。 “免得让你觉得本王有跟薛富统一口径之嫌,等会儿本王稍加引导,你只需看他心里便可,心里总不会骗人。” 薛富很快就来了。 疑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对着男人鞠身行礼:“不知王爷叫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待他抬起头,男人扫了扫弦音,才启唇开口:“昨夜本王让你做的事,你切不可说出去。” 薛富一震。 就为这事? 昨夜不是已经交代过他吗?而且,就是他不交代,主子的事,他们做下人的,也不会随便道于他人。 竟然还专门让人找他过来再重申一遍! 其实,昨夜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天快亮的时候,他唤他,让他进去中房,将躺在地上睡沉过去的素芳搬到榻上而已。 这种事,这个男人完全可以自己做的,他给他的理由是,自己的手掌有伤,而如果用武功直接隔空将素芳卷到榻上,恐会磕撞到,引她怀疑。 其实,他心里有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男人极其讨厌别人触碰,也根本不愿触碰别人。 手掌有伤还收拾桌子呢,桌子上乱七八糟、一片狼藉,也不知在他进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记住本王的话了吗?”男人开口,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记住了,请王爷放心,这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若有,奴才甘愿以死谢罪!” 薛富的话还未说完,弦音一口气没抽上来,直接给自己给呛住,歪头咳嗽了起来。 尼玛,她不是第三人啊? 那他是不是要以死谢罪呢? 男人看了看她,见她终于笑了,微微弯了弯唇。 末了,朝薛富扬袖:“如此最好,没事了,下去吧。” 薛富汗。 还真是为了此事啊。 好吧。 朝男人颔了颔首,又跟弦音点了点头,薛富离开。 薛富走后,男人深目朝她看过来:“本王可曾骗你?” 弦音止了咳,小脸憋得通红:“那好吧,几时碰到吕姑娘了,我一定跟她说,王爷不是还要拟名册吗?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退。” 2 第476章 唯一一个(1更) 管深是准时半个时辰到的云随院。 卞惊寒也刚好将名册拟好。 因为墨迹还未干透,所以卞惊寒交给他的时候,并未合上,他便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字。 让他意外的是,上面竟然没有看到聂弦音的名字。 犹不相信,他重新找了一遍,依旧是没有。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那丫头进王府的时候,这个男人曾跟他明确说过,此丫头古灵精怪,非常聪明,是可塑之才,稍加培养,能为自己所用,然后,趁行宫各府奴婢交换之际,将她送入别府。 现在竟然连名册上都没有她。 他本打算问问的,可想了想,又觉得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这段时间来两人的关系,很微妙,他可是都看在眼里。 所以,这是舍不得了吧? 的确,若带去行宫,一旦被哪个府挑上,放人是应该的,不放人,就十分难办。 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合了名册,躬身退了出去。 ** 又过了两日,弦音难得起个早,准备用完早膳出门逛逛,正在吃着的时候,一个家丁过来通知她,说前院有人找她,好像专程前来给她送礼物的。 送礼物? 谁会给她送礼物? 心中疑惑,放了碗筷,她便去了前院。 远远地就看到院子里围了不少府里的家丁婢女,似是围观什么东西。 她走近才发现是两个大竹筐,而竹筐里面装着的,赫然是———螃蟹。 满满两竹筐螃蟹! 弦音错愕,什么情况? 送礼之人一个转眸发现了她,连忙笑着跟她打招呼:“姑娘来了,还记得我吗?” 弦音循声望去,一个中年男子入眼,几分熟悉,她想了想,想了起来。 是那日她微服私访过的成衣作坊里的其中一个主事。 “原来是你,这些螃蟹是你送来的?” 弦音指指螃蟹,又指指自己,“送我的?” “对啊,那日姑娘提出拼接袖,我们便按照姑娘说的试着推出了几套,结果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我们又重新做了一批,也销量极好,如今,此种衣裙在京师都形成风潮了,为表示感谢,特送这两筐螃蟹过来给姑娘,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是,为何这么多可送的好礼物不送,送两筐螃蟹啊? 钱也花了,却一点都不保值。 这上门感谢,跟那日偷偷塞银子给她,完全两种性质,登门感谢,尽管送啊,她一定尽管收。 就算不直接送银子,也可以送个什么金器玉器的呀,再不济送个首饰也好啊,竟然送一堆螃蟹。 “这......”她指着两筐螃蟹,很想问问对方,这是几个意思啊? 此人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图,连忙解释道:“哦,就是那日姑娘临离开成衣作坊的时候,不是跟我们说,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我们就想着,姑娘定然喜欢食这个吧?所以就......” 弦音汗哒哒。 一句话也能引起这么大的误会,弦音有些哭笑不得。 抬手扶额,好吧,既然送来了,总不能让人再挑回去,她也只能收下了,分给府里众人吃吧。只是,这个季节蟹黄还没有成熟呢,都是空壳,要到秋季才好吃。 “那就多谢了!”弦音笑着抱拳。 收了螃蟹,弦音让人挑去了厨房,正欲回致远院,便看到卞惊寒,管深,还有素芳,一行三人朝这边走过来。 还未散去的家丁婢女们连忙躬身行礼,弦音也随着一起。 卞惊寒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弦音脸上微顿,随后掠开,启唇,漫不经心道了句:“本王去参加宫里的赏荷会。” 低着头的众人皆是一怔,也难以置信。 这是在告诉他们? 他一个主子的行踪,几时跟他们这些下人报告过? 弦音垂着小脑袋,长睫轻颤。 卞惊寒似是也意识过来自己反常的举措,又不徐不疾、面色寡淡地补了一句:“管深也去,若有什么事要找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众人恍悟。 原来重点是后面这一句。 三人作势就要朝府门口走,弦音忽然心念一动,抬头,看着三人的背影朗声问道:“王爷就不带个婢女身边伺候吗?” 卞惊寒脚步微微一滞,回头,扬目看着她。 “你想去?” 弦音没想到他开口就问得如此直接,咬着唇目光殷殷地看着他,“可以吗?” 边上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为她的不仅敢做白日梦,还敢将白日梦说出来。 卞惊寒沉默,本想回她当然不可以,毕竟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龙潭虎穴,可他最见不得她这种巴巴的眼神了。 “可以。” 弦音顿时就开心了,“谢王爷。” 然后兴冲冲就朝他跑过去。 既然是赏荷,那后宫的那些女人应该也会一起吧?说不定就能碰到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看着四人出了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明白过来一件事。 聂弦音,才是整个王府最受宠的人。 她是唯一一个坠湖能得他们家王爷亲自下湖去救的婢女。 她也是唯一一个随他们家王爷去午国的婢女。 她亦是唯一一个来了月事、全府皆知,全府不得让她干活的婢女。 她还是唯一一个深得他们家王爷信任,让其做隐秘之事的婢女,比如上次去给素芳买避子药,这种事情都未交给管深,却是交给了非云随院婢女,而是致远院婢女的她。 她更是唯一一个想进宫,他们家王爷就能如她所愿带她进宫的婢女。 皇宫可不是寻常地方,岂是随便谁想去便能去的?他们在王府多年,都从未得此殊荣去过一次,这个小丫头却已经去过几次了。 最厉害的是这次,王爷就不带个婢女身边伺候吗?你想去?可以吗?可以。 简单得就像不是进宫,而是去大街上转一转而已。 还有,她也是唯一一个看账学账的婢女,唯一一个去过王府名下作坊的婢女。 不然,那两筐螃蟹从何而来? 送礼之人当真没有什么寓意吗? 螃蟹可是横走之物。 2 第477章 岂会亏待(2更) 王府门口,两辆马车早已停好等候,是管深安排好的。 原本的安排是卞惊寒一辆,素芳一辆,他坐卞惊寒马车外面。 见如今多了个弦音,他便指了指后面那辆马车,刚准备说让她跟素芳一辆,卞惊寒却在这时出了声。 “管深,你陪素芳先去一趟天工轩,让素芳挑几件像样的首饰,素芳第一次入宫,免不得被他们端瞧品评,本王的女人可不能被人小看了去,拣贵重一点的挑,不在乎花多少银子。本王也有点事要去办,会在宫门口等你们。” 素芳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经历了几起几落。 听说今日随这个男人入宫赏荷,她昨夜一宿未睡着,激动不已,这可是她第一次进宫呢,还是跟这个男人一起。 可是刚刚看到这死不要脸的贱蹄子也跟着一起,她心里就不爽了。 如今听得这男人说这话,她又开心了,只觉得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的女人,不能让人小瞧,拣贵重的,不在乎花多少银子,字字句句都让她心潮澎湃不已。 “谢王爷。” 看着她娇羞满面地躬身谢恩,然后又柳腰款摆、风情万种地上马车,弦音撇撇嘴。 上了马车,还忍不住揶揄:“王爷还真大方呢,我也是进宫啊,虽不是王爷的女人,却也是王爷的婢女,不是更应该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吗?” 卞惊寒笑:“为何更应该?” “如果连一个婢女下人都能戴贵重的首饰,可见三王府待遇啊,大家必定会想,王爷连下人都善待,也岂会亏待了自己的女人?” “嗯,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卞惊寒轻挑眉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王的确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人,这样,难得你有如此好的建议,反正宝玉轩离这不远,要不,本王现在就陪你去购置几样?” 弦音本是心里不痛快,嘴上揶揄几句而已,没想到男人竟然会真的答应,且如此爽快。 她自是不信:“王爷唬我的吧?” 男人也未回答她,只是伸手撩了马车门幔,吩咐前面赶车的车夫:“去宝玉轩。” 艾玛,还动真格的! 弦音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不用,王爷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办吗?先去办事,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可不好。” 车夫闻言,便又征询的目光看向男人。 “宝玉轩。”男人态度很坚决。 弦音汗。 “我就说笑的,我一个下人穿金戴银,不合时宜,要不这样,王爷将要给我买的首饰折合成银子,就给我现银或者银票吧。” 边说,边将小手朝他面前一伸。 男人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伸手“啪”的一下打在她小手心上,“你的小算盘倒是打得精,没门。” 弦音吃痛将手收回,瘪瘪嘴,“那还是去宝玉轩吧。” 不要白不要。 马车继续前行。 他们本是面对而坐的,男人忽然朝她拍了拍自己边上:“过来。” 弦音怔了怔,这是让她坐过去?坐到他边上去? 这......这不好吧? 见她扭捏,男人沉声:“本王不想再说第二次。” 汗。 弦音只得硬着头皮起身。 就在她站起的瞬间,马车也不知道是碰到了石头还是什么的,突然一个摇晃颠簸,弦音猝不及防,直直朝男人扑过去。 与此同时,大概是怕她跌倒,男人也紧急将她抱住。 只是,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唇正好贴在他的唇上...... 弦音呼吸一滞,惶惶睁大眼,吓得赶紧从他的怀里爬起来,男人低笑:“回府得赏这个车夫。” “什么?”弦音还在慌乱之中,也未去多想他的话。 “虽然车轮撞上了大石,也只是颠簸一下,马车安然,我们无事,可见车技了得,得赏。” “哦。”弦音在他边上坐下来,很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耳热心跳。 男人眸如黑曜,瞥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子,面对着她。 她以为他要跟他说话,却见他只手撩开了他们后面的窗幔,似是在看外面的街景。 没多久,唤她:“看看那个人。” 弦音怔了怔,扭头,因为窗是在他们的后面,所以,她也只得跟他一样,侧了侧身子。 “看到那个人没?”男人又问。 弦音趴在窗口上循着他所指看过去。 窗口本就不大,两人都凑在窗口,脸跟脸之间最大也就一拳的距离。 街上人多拥挤,马车走走停停,极其缓慢。 “王爷是说那个满脸抓伤的男人吗?” “嗯,你不是会读心吗?说说看,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说对了,本王便给你多买一样玉器。” 弦音:“......” 读心术又不是万能术,必须对方想什么的时候,她才能读出什么呀,人家若是不想自己脸上的伤...... 看着那个脸上有抓痕的男人,弦音心里嘀咕,还未嘀咕完,正巧看到那人的眼睛。 艾玛! 艾玛,他竟然在想。 一条心里入眼,弦音眸光一敛,瞬间就红了脸。 “是怎样伤的?” “是......” 弦音不知道该怎么讲,因为她讲不出口啊。 那人的心里是,看来浸过药的鹿鞭真是吃不得,昨夜吃过之后,硬了一夜,将春杏儿搞得哇哇叫,那娘们搞兴奋了将我的脸抓成这样...... 后面的心里因为马车往前走了,没看到,但是,这些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被一个女人抓的。”她避重就轻。 “为何?” “打架。”她胡诌了一个。 反正他又不会读心,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知,他竟是对着前面朗声道:“停车。” 本来就是走走停停的,蜗牛的速度,车夫一拉缰绳便停了下来,然后打开门帘问:“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然后,弦音就看到男人掏出一锭银子给车夫:“拿这个去问问那个脸上有抓伤的男人,他的伤怎么来的?” 弦音晕死。 要这么无聊吗? 伸手一把夺了银子:“银子给我,我告诉王爷便是。” 男人便示意车夫作罢。 门幔放下。 “那要看你说的本王信不信了?” “他是吃了壮阳的东西,跟一个女人做那事,那个女人做得太兴奋了,就抓了他的脸。” 弦音一口气说完。 男人一脸正色地点点头:“嗯,本王信,银子归你。” 然后,就听到外面车夫好像是被什么呛到了,咳了起来。 2 第478章 礼尚往来(3末) 意识到车夫肯定听到了,弦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红着脸嗔了卞惊寒一眼,嘟囔:“王爷要这般无聊,现在好了,被别人听到了吧?” 卞惊寒挑挑眉尖,不以为意。 很快便到了宝玉轩。 下车的时候,弦音还是有些犹豫,“真去挑啊?王爷不是说有正事要办吗?” 卞惊寒先下了马车,回身扶她:“让本王府中的婢女不被人小瞧了去,也是正事。” 弦音汗。 好吧,既然你心甘情愿,我自是求之不得。 京城两大首饰行,一家是素芳跟管深去的天工轩,一家便是这家宝玉轩。 他们进去的时候,宝玉轩里的一个伙计作势就要迎过来,被掌柜模样的男人拉下了,则是自己亲自前来相迎。 弦音自是知道为什么,因为某人一身华服、行尊带贵、自带气场,就算走在一堆人中,也能一眼出挑,看出不是寻常人。 “请问这位公子想要买什么首饰?” 卞惊寒指指身后的弦音:“让她挑。” 弦音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是不是我挑什么都行,挑几样都行啊?” 男人“嗯。” 太好了,弦音开心地跑到橱窗柜台前。 “这个柜台是手镯,这个柜台是发簪,那个柜台是扳指,再那个柜台是耳环,还有那个是剑坠扇坠......”宝玉轩掌柜一一给她介绍。 弦音挑了个块玉佩,看看卞惊寒。 卞惊寒点点头。 她又挑了个镯子,再看看他。 他再点点头。 她继续挑了枚发簪。 卞惊寒仍旧是点头。 边上宝玉轩掌柜看在眼里,忍不住跟弦音赞道:“公子对姑娘真好,不知是姑娘什么人,爹应该没有这么年轻,莫非是干爹?” 弦音当即就喷了。 某人的脸却是黑了。 宝玉轩掌柜惊觉自己闯了祸,连忙道歉:“我是见公子尽着小姑娘挑,眼睛都不眨一下,出手如此阔绰,只有至亲才会舍得,所以就......公子莫怪,公子莫怪。” 卞惊寒没做声,薄唇却是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弦音心里直乐,面上却也不敢再笑,恐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一怒之下不给她买,那就损失大了。 “咦?这些都是什么?”看到一个柜台里摆的都是各种各样、不明形状的首饰,弦音问掌柜。 “这些都是处理品,也就是残次品,贱价卖的,姑娘要项圈吗?我们宝玉轩小孩子的项圈也卖得特别好。”掌柜指了指另一个柜台。 弦音汗,敢情真当她小毛孩呢,还未回答,就听卞惊寒已沉声开了腔:“不需要!” “哦,好的。”见卞惊寒面色不善,掌柜也不敢再言,有些尴尬。 弦音便也见好就收,“好了,就这几样吧,劳烦帮算算多少钱?” 掌柜算盘一通噼啪,“两千零八十两,给两千五十两吧。” 卞惊寒直接递了两千一百两银票给他,然后攥了弦音的胳膊就走。 掌柜一看,连忙喊:“还要找公子二十两呢。” 卞惊寒恍若未闻,径直拉着弦音出了门。 弦音反手拉了他袖襟:“等一下,等一下!就等我一下下!” “做什么?”卞惊寒蹙眉。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爷送了我那么多,我也想挑一个送给王爷。” 卞惊寒闻言,垂目凝着她,面色稍霁,松了她的手,声音依旧有些闷:“快点。” “嗯嗯。”弦音又跑了回去。 卞惊寒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眉心微拢,也转身回了宝玉轩。 他进去的时候,弦音正趴在那个残次品、处理品的柜台前跟掌柜的讨价还价。 “你看,我还价也没有还得太离谱,我没还你十两五两的吧,你都说了这是次品,就那找零的二十两不找了,这个扇坠子给我,怎么就不行?” “这个扇坠只是形状做坏了,本来是要做个葫芦的,结果做成.....但是,它材质是上好的和田玉呀,二十两太少了。” “虽说是二十两,却也不是二十两啊,方才我们买的东西是两千零八十两,对吧?但是,你说,给两千五十两就可以了,我们公子付了两千一百两,没错吧?那其实,这个扇坠我等于付了五十两啊,你说你这个形状做得像坨大便的坠子,会有其他人买吗?卖五十两你是赚了。” “聂弦音!” 卞惊寒骤然沉声。 弦音吓了一跳,回头,见他竟也进来了,黑着脸,以为他嫌她时间太久了,连忙回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紧接着,又跟掌柜继续:“行不行?行我就拿走了,不行就算。” 掌柜看看卞惊寒,被他的强大气场所摄,一种说不上来的惧意从心底生出来,他眼睛颤了颤,朝弦音连连扬手:“拿去吧拿去吧。” 弦音心满意足地将扇坠攥于手心,笑嘻嘻朝卞惊寒跑过去,见他脸色不好,就非常自然地、很讨巧地拉了他的胳膊,“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走吧。” 边说边拉着他出门。 “送本王的东西呢?” “上车送给王爷。” 两人上了马车,弦音眉眼弯弯朝卞惊寒手一伸:“方才王爷抬手撩窗幔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王爷袖袋里有把折扇,给我。” 男人未动,脸色不好。 弦音又勾勾手:“给我,王爷放心,我不是要据为己有.......” “你只是准备将一分钱不花买来的一个什么长得像大便一样的扇坠挂上去是吗?”男人接得也快,且语速也快,一句话都不带一个字顿的。 弦音:“......” 尼玛,都听到了啊! 几时就进去了? “怎......怎么能说一分钱不花呢?王爷的钱不是钱啊,王爷不是有二十两银子在他那里吗?我只是不想浪费,而且,我说大便,那是因为要跟他还价,故意那样说的,我总不能又要让他便宜,又说他的东西是宝吧?” 虽然,此物的确像坨大便。 她能说,她就是因为看到它像坨大便才买的吗? 便便,卞卞,多好,多有寓意呀。 “王爷不要那么小气嘛,快点将折扇给我!”弦音又再度朝他伸出手。 2 第479章 惩罚加倍(1更) 男人自是不理她,兀自冷着脸。 弦音知道他心里有气。 一个婚都没有接的人,被人认为是她爹,心里没气才怪,而且,她跟掌柜说的那些话,又那么不巧都被他听到了,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是一气不平,一气又起嘛。 所以,她也不气馁,再次勾了勾手,讨巧道:“王爷快给我嘛!” 男人依旧无视。 弦音撅着嘴,看着他。 还真是小气呢。 “给不给?”弦音故意也冷了声音。 男人恍若未闻。 弦音便心一横,直接伸手去掏的他的袖袋。 男人不让她掏,她非要掏。 男人将手臂拿开,她也不放弃,追过去攥。 “聂弦音!”男人沉声。 弦音也不理他,不管不顾就是要去掏他的袖袋,扯他的衣袖,攥他的胳膊。 “你再放肆试试!”男人脸黑如锅底。 既然抱了一定要让他气消的心里,弦音也是豁出去了。 “试试就试试!” 她气喘吁吁抱住他的胳膊,吭哧吭哧就要掏他的袖袋。 男人蹙眉,直接举起了手臂。 弦音锲而不舍。 他人高手长,虽是坐着,一举也是举得老高,这一辆他专用的马车设计本就很高,他的手还是直接碰到了马车的车顶,所以,她只得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不对,应该是整个人都跪在了他身上,只差踩在他身上了。 一双膝盖正好跪在他的某个地方,胸口在他脸的位置,偏生还不消停,各种扭来扭去去够他的手。 男人身子微绷,喉结一动,沉声喝她:“聂弦音!” “到!” 弦音朗声回道。 男人:“......” 无语了片刻之后,他怒道:“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王爷要是主动将折扇给我,我就有完了。” 弦音话落,趁男人一个松懈,猛地往上一够,去抓他的胳膊,一双膝盖在他的那个地方一撞。 男人闷哼一声。 见她完全没有意识这些问题,还在那里各种折腾要掏他的袖袋,而他的那个地方却是强烈地反应了起来,他索性仰起脸一口咬在她的下巴上。 弦音起先还没有意识过来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下巴上一痛,待唇舌的温热和触感袭来,她才陡然惊觉过来,浑身一震。 好在男人只是咬了她一口,就放开了。 弦音愕然垂首看向他。 “下来!”男人错开她的视线,声音微哑。 见她未动,他的声音又更加沙哑了几分:“再不下来,惩罚加倍。” 惩罚? 弦音愣了愣。 怔怔抬眸,看了看他高举的手臂,又垂目看了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他咬痛的下巴。 似乎他的温度还在。 剜了他一眼,她鼓起腮帮子从他的身上爬下来。 见她一声不吭地回到位子上坐下,男人才将手臂放下来。 两厢沉默。 他瞥了瞥她,见她安静地低着脑袋,与方才那毫不顾忌形象,一门心思要掏他袖袋的她完全判若两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微微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忽然又见她猛地一下朝自己面前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她却将他的胳膊抱了个满怀。 “哈哈,终于被我抓到了。” 与此同时,就像生怕他抽走了一般,一只手将那只胳膊抱得死紧,并将自己的头脸身子整个都枕在那只胳膊上,将其压住,腾出另一只手探进他袖中。 男人:“......” 抬手扶了扶额。 简直了。 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有些无奈,有些拿她没有办法,但心里激荡更多的,却是另一种情绪,强烈得无以名状。 这次他没有阻止,就任由她将他袖袋里的那把折扇掏出来。 然后她就放开了他的那只胳膊,再然后就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将那枚扇坠子的细绳往扇柄的小孔里穿。 扇柄的孔本就小,细绳比孔又细不了多少,马车在前行又一晃一晃的,她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胳膊一直抬着保持着一个姿势很酸,她索性放下来先歇歇。 “本王来吧。”男人朝她伸出手。 弦音准备将东西给他,却又警惕地缩了回来:“王爷不会将扇坠扔掉吧?” “不会,除了个面人,你也难得送本王东西,虽然你一分未花,但毕竟你费了口舌。” 男人朝她伸着手。 弦音汗。 这话说得......是说她跟宝玉轩掌柜讨价还价那段么。 撇撇嘴,将折扇和扇坠都递到他手里。 男人垂目,那枚扇坠入眼,眸光当即敛了敛。 说它像大便,丝毫不冤枉它。 这女人的眼光...... 他摇了摇头。 一手执起扇尾,一手执坠绳,都没有拿到近前,只一凝神便毫不费力地穿了过去。 弦音目瞪口呆。 尼玛,会武功就是好啊! “为何送这枚扇坠给本王?”将结打好,他抬眼问她。 就算因为是残次品不要钱,可残次品的扇坠那么多。 因为你是便便(卞卞)呀! “因为看它可爱。”弦音很真诚地如是回道。 可爱? 一团像大便的东西,可爱? 男人轻嗤,再次摇摇头,心里又一次感叹起她的眼光。 还真是不敢恭维。 不对,为什么她给自己挑的那几样,玉佩、镯子、发簪都挺好? ** 他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素芳和管深早已候在了那里。 弦音一下马车就差点被素芳的珠光宝气亮瞎了眼。 簪花、金步摇、耳环、手镯、扳指全部焕然一新,且都是那种暴发户款,就是东西硕大、样式夸张、颜色鲜艳的那种。 弦音都有些看不下去,毕竟是卞惊寒的女人,丢的可是卞惊寒的脸。 见他们下了马车,素芳开心地迎了过来,随着走动,金步摇和吊坠耳环的叮当声比脚步都响。 趁人还未跑到近前,弦音赶紧歪头低声跟卞惊寒提醒道:“王爷不会就让她这个样子入宫吧?” 哪怕稍微减掉一两样都好。 卞惊寒却似乎并不以为然,唇角轻勾:“这样子怎么了?挺好。” 弦音汗。 这也叫挺好? 什么眼光! 好吧,不能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一个古人的审美观。 他觉得好便好,是他的女人,又不是她的女人。 2 第480章 特别存在(2更) 一行四人进了宫。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会停下来跟卞惊寒行礼打招呼,然后无一例外地都会朝素芳行注目礼。 弦音发现,素芳下颚昂得那叫一个高。 当然,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不像她会读心术,知道别人行注目礼不是因为她是走在卞惊寒身侧的女人,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满身金银、环佩叮当。 赏荷在宫里的碧波湖进行,他们到的时候,湖边已经有很多人,男男女女、姹紫嫣红。 果然是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荷花不仅开得早,也真是开得好,想必平时那些打理的宫人没少费心。 湖水蓝、荷叶绿、莲花红,湖边树木郁郁葱葱,又加凉风习习,简直美不胜收。 可弦音并没有多少心情去欣赏美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一直在人群里搜寻来搜寻去,探头探脑。 “找谁?”卞惊寒问她。 “没找谁,就是看看都来了哪些人。” 她自是不会说自己在找梦里的红衣女人,也跟他说不清楚。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现在都是各个王府里的人,以及一些朝中大臣和女眷。” 哦。 “那宫里的娘娘呢?宫里的娘娘会不会参加?” “不会,她们每日都可以来湖边看,故今日不参加,不过皇后娘娘会过来。” 弦音晕死。 那她进宫个毛啊? 妃嫔都不参加,她如何找红衣女人? “怎么了?”见她高涨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卞惊寒疑惑问道。 “没什么。”弦音双手无谓地拍了拍自己身两侧,忽的就对上不远处一个正看着他们这边的年轻女子的眼。 一条心里读出,弦音汗。 侧首见素芳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且跟他们有几步距离,她连忙凑到卞惊寒面前,小声道:“在我们右边不远处的那个穿浅紫纱裙的女人,等会儿会从我们这边走过,然后假装故意掉了丝绢在王爷面前,来跟王爷搭讪,王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呢,到哪里都是女人们的追逐目标,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特别是身材,啧啧......” 卞惊寒挑挑眉,没做声,甚至都未侧首去看。 却是忽然歪头低声问她:“聂弦音,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看不到本王的心里?”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自是想过,从第一次在县衙见到他时就想,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啊。 见她不做声,似是很迷茫的样子,他又低头,小声道:“原因很简单。” “什么?”弦音抬眸。 “因为对你来说,本王是个特别的存在。” 弦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已拾步走开,跟不远处的二王爷一家打招呼去了:“二哥,二嫂。” 素芳也跟了过去。 见管深也朝那边走,她也只得跟在一起。 几人寒暄了片刻,二王爷一家便朝前面去了。 这时,那个被她看到心里的浅紫纱裙的女人缓步走过来,径直经过她和管深的身边往前走,路过卞惊寒的时候,脚步也未停,刚伸手掏了丝绢。 “姑娘,湖边风大,丝绢拿紧了。”卞惊寒突然出了声。 女子一震,回头,似是不意他会如此,面色有些白,微微一笑:“谢三王爷提醒。” 卞惊寒只朝对方淡漠地点了一下头,再无二话,转眸看向别处。 弦音心里那个汗啊。 有这样的人吗? 什么叫风大,丝绢拿紧了? 好歹给人家掉一掉丝绢的机会啊,这不是将人家的芳心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面吗? 素芳虽不知个中详尽,但是女人看女人,敏感得很,看那女子美眸流转的情愫,就知对她家王爷有想法,好在她家王爷连正眼都没给人家。 想到这里,她的心潮又难以抑制地澎湃起来,曾经她一直抱怨命运的不公,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和幸运。 没多久太子卞惊卓来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那个七王爷卞惊书。 大家都纷纷前去行礼打招呼。 卞惊寒微微眯了眸子:“我们也过去。” “太子殿下,七弟。”卞惊寒含笑上前。 素芳、管深,还有弦音跟在后面对着卞惊卓颔首鞠身。 “三哥今日来得倒早。”卞惊卓笑若春风、温润如玉。 “哟,听说三哥收了个通房丫头,这位就是啊?”边上卞惊书瞥着垂眸颔首的素芳,特别是看到她头上又是金步摇,又是簪花,恨不得将头上插满的样子,唇角讥诮一斜,阴阳怪气出了声,“难怪三哥一直不找女人呢,原来三哥的眼光这般奇特。” 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素芳微微白了脸。 卞惊寒却是不以为意,唇角一斜:“我也觉得自己奇特了些,好在素芳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这次轮到卞惊书脸色“唰”的白了。 正欲气结发作,却是被边上太子卞惊卓轻轻握了胳膊:“七弟,母后他们应该快要到了,我们去前面迎接一下。” 卞惊书这才没发出来。 走之前恶狠狠地盯了卞惊寒一眼,眼底阴笑一凝,唇角微翘。 弦音就站在卞惊寒右后方的位置,正好看到卞惊书的视线,一条心里入眼,她心头大惊。 一行人前脚一走,弦音就一把攥了卞惊寒的手。 他手大,她手小,她握着他四根手指,都忘了管深和素芳就在边上。 见她脸色都变了,卞惊寒以为她不舒服,立即转身向她,“怎么了?” “七王爷他......”感觉到管深和素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才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了卞惊寒的手。 “他喜欢男人。”卞惊寒接道。 啊? 弦音一怔,有些意外。 卞惊书喜欢男人? 难怪方才卞惊寒说,好在素芳是如假包换的女人时,他会气成那样,她还奇怪来着呢。 只是,她并不是想说这个。 “我.....” 弦音下意识地朝边上走了两步,稍稍跟管深和素芳拉开了一些距离。 卞惊寒拾步跟上。 弦音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一条心里......” 2 第481章 他不敢赌(3末) 皇帝皇后来的阵仗极大,侍卫、宫女、太监带了一群。 湖边众人纷纷前去跪迎。 卞惊寒一行四人也不例外。 就在他们跪下的时候,一个身影挤过来,跪在卞惊寒身边:“三哥。” 是十一王爷卞惊澜。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怎么那么晚?” “还说呢,遇到一女的,跟她干了一场。” 卞惊寒愕然转眸。 卞惊澜当即意识过来他误会了:“嗨,三哥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干一场,不是那个干。” “跟个女的,你还能干什么?” “干架呀。” 卞惊寒轻嗤:“跟个女人,你也能干起来?” 卞惊澜汗,“三哥是不知道有多气人,她的马车挡了我的道,停在那里又不走,我让她挪,她不挪,我说了她几句,她竟然扬手一抛就朝我撒毒,我.....我嘴巴就动不了了,三哥说我要不要跟她干一架?” 卞惊寒笑了笑,瞅瞅他的嘴:“现在不是挺能动的吗?” “那是她被我打得地上满地找牙,逼不得已给了我解药,我现在才能动!”卞惊澜忿忿不平,“就没看过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自己武功都没有,就会几个毒,居然敢挑战我的极限。” 这时,大家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的声音响起来,卞惊澜才住了嘴。 “都平身吧。” 皇帝威严的目光一扫众人,带着皇后,一行上了湖边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凉亭。 落座。 “今日之所以让大家前来赏荷,一来,的确是这碧波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不负美景,让大家同乐,二来,这马上不是要去行宫吗?有些事宜当面跟大家交代一下。” 人群中,弦音抿了抿嘴,想起前两日卞惊寒拟的那个行宫名册。 也不知自己在不在其中。 如果皇帝带着后宫嫔妃一起去,她自然是想去的,如果不带,她倒也无所谓去不去,跟这些人一起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大罪,还是安生点好。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去行宫后不久就是七月十八皇帝提前过的寿辰了,神医的药也不知道近段时间能不能到? 等会儿回府后得再给她飞鸽传信问问才行。 “其实该说的,相信内务府的已经让人传达到了各府,朕只是再重申一遍。七月十二启程去行宫,在这之前,各府将府中事宜都安排好,朝中几个一起随行的大臣,也将朝中之事交代妥当,随行人员,特别是各府的家丁婢女这些下人,一定要仔细了解底细,安全一定要保证,到时别给朕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皇帝朗声而语,众人静默聆听。 “对了,”皇帝突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卞惊寒,“老三。” 卞惊寒微微敛了眸光,自人群中走出,对着皇帝虔诚一鞠:“父皇。” “朕粗粗看过各府提交上来的名册,三王府的名册里好像没看到那个叫什么聂什么音的丫头。” 弦音心口一撞。 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在名册里,而是因为皇帝竟然会亲提到她。 看来自己那日斗胆面圣给他留了印象。 卞惊寒眼波微敛,恭敬回道:“回父皇,的确是没有她,因为她年纪太小,做事也一般,所以儿臣就没有......” “加上她。”卞惊寒的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皇帝打断。 卞惊寒眼睫颤了颤。 管深微微拧了眉,看了看卞惊寒,又看看身侧的弦音。 弦音亦是没想到这样。 只不过,她心中所想自然是跟卞惊寒管深他们不一样,她想得多的,是皇帝的意图。 毫无疑问,是为了自己的隐疾着想,若到时没有拿到神医的药,他好治罪,治卞惊寒的罪,治她的罪。 见卞惊寒一时未语,皇帝又沉声开了口:“是你自己加,还是让内务府加?” 弦音一震。 卞惊寒低垂着眉眼,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听皇帝这话,意思很明显,反正是加定了。 “儿臣加。”卞惊寒的声音传来。 “嗯,”皇帝点头,侧首吩咐边上的大太监单德子,“待会儿将三王府的名册先还给三王爷。” “是!”单德子领命。 皇帝扬袖,示意卞惊寒可以下去了,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父皇。” 众人都循声望过去,包括皇帝,也包括弦音。 是七王爷卞惊书。 弦音眸光微敛,转眸看向场中的卞惊寒。 卞惊书拨开人群走出的同时,这厢卞惊寒再度出了声:“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报。” 先来后到,皇帝自是让他继续。 “何事?” “每年去行宫都会有各种竞技或娱乐项目,其中包括射箭,为了增加射箭的难度和趣味,儿臣特让三王府下面的制伞坊,做了一批伞,这批伞看起来跟一般伞无异,但是伞柄其实是用虫蛀的木头制成,极易折断,伞上面也有机关,到时已此伞为靶,不对,应该说,以伞的伞柄为靶,一旦射中,伞柄就会断掉,一旦断掉,就会触动伞上机关,伞面会像风筝一样上天,此伞已经制作好,不外售,今日进宫急,儿臣未去伞坊拿,改日会亲自示范给父皇看。” 卞惊书的脚步就滞了。 不仅脚步滞了,脸也白了。 是的,他就是为了告卞惊寒状才上来的。 而告状的事情就是三王府伞坊里的伞。 一切都是他所为,那批虫蛀木是他安排人卖给三王府伞坊的,据眼线回报,伞坊并未发现,已制作成伞,就差投放市场了。 而当今帝王之所以同意各府可以经营商号,就是因为各府都立了军令状的,保证绝对诚信经商,不辱皇室威名,所以,若知道三王府伞坊做这事,一定会震怒。 他本已胜券在握,甚至还让眼线弄到了一把伞,证据在手,谁知...... 伞坊里除了他的眼线知道,无人发现此事,卞惊寒是如何知道的? 他很清楚卞惊寒是在说谎,明明是一场事故,却说成特意如此,而且,他拿到伞也仔细研究过,根本就没有什么风筝机关。 可郁闷的是,他竟无从辩驳,因为卞惊寒说不外售,那他说自己的伞哪里来的? 如此岂不是显得自己故意陷害? 当然,他也可以豁出去指出卞惊寒撒谎,让现在就去伞坊查验,看伞上有没有风筝机关,但是,万一后来改了有呢? 卞惊寒知道这件事,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而且,会在此时禀报他们的父皇,给他的感觉,好像卞惊寒不仅知道虫蛀伞柄一事,还知道他要以此事做文章一样。 所以,若已避开他眼线将伞上装上机关也绝对有可能。 他不敢赌。 2 第482章 日子敞亮(1更) “嗯,你倒是有心,”皇帝扬目看着卞惊寒,“几时拿来给朕瞧瞧。” 卞惊寒颔首:“是!” 见皇帝再度扬了扬袖,他站起,躬身退下。 “老七,你有何事?”皇帝转眸看向已走到场上的卞惊书。 “儿臣......”他一下子不知该扯个什么由头,“儿臣,儿臣就是想问,需要儿臣做什么吗?” 皇帝微微拧了眉。 皇后是卞惊书亲母,见状自是连忙笑着打圆场:“这孩子,想为皇上分忧的心也太切了。” 末了,又打趣卞惊书:“你能做什么?少给你父皇和本宫惹是生非就好了。” 卞惊书连忙顺着台阶下,挠挠头,讪讪笑。 “那.....那儿臣就告退了。” 皇帝扬袖。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大家继续赏花,午时在昭然宫用宴,自己则是先行回龙吟宫处理政务去了。 自由活动时,管深心中疑惑得紧,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卞惊寒:“王爷,伞坊的事.....” 那些商号作坊若有什么事禀报卞惊寒都是会先从他这里走的,而且,他妻子还在伞坊做事,他都闻所未闻过这件事,怎么...... 卞惊寒面色冷峻:“有人要害本王。” 管深心头一惊。 谁?谁这般恶毒? 从方才情形来看,想必是卞惊书。 当今皇帝最重皇室颜面,每个开立商号或者作坊的王爷事先都要被约法三章,一旦被发现弄虚作假不诚信,会被没收所有商号和作坊。 幸亏这个男人及时应对。 好险! 管深此时得知事情真相才生出心悸来。 “王爷如何知道的?” 卞惊书既然有心陷害,定然做得滴水不漏,他妻子在伞坊都未听到一点这方面的风声,这个男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忽然,他又恍悟。 “王爷在七王爷身边也安了自己人?” 以前,他准备安人给七王府的时候,这个男人说,此府不用,他问为何,男人说,有些人坏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到腹中的坏肠子,有些人坏在里面,揣着一颗大灰狼的心,长着一张善良小白兔的脸,卞惊书属于前者,所以不用安人。 怎么又? 卞惊寒眼梢一掠,瞥了弦音一眼,唇角略略一勾:“嗯,听自己人说的。” 弦音没做声,亦垂眸弯了弯唇。 管深拧眉:“看来,伞坊里有七王爷的人。” 卞惊寒“嗯”了一声,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闪。 看来,是他低估了卞惊书。 “皇后娘娘来了。”素芳突然出声提醒。 几人转眼望去,便看到皇后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雍容华贵地朝这边走过来。 卞惊寒眼波微动,不徐不疾拾步上前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微微笑着问卞惊寒:“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个女人,日子敞亮多了?” 边说,边看了看一旁垂眸颔首行礼的素芳。 素芳瞬间脸就红了。 卞惊寒笑:“的确。” “人家第一次进宫,你且带着人家好好看看。”皇后温婉大方地说着,扬着丹凤眼看向不远处的湖边。 卞惊寒颔首:“是,谢娘娘关心。” “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凤栖宫了,你们且玩着,莫误了午宴的时辰。”皇后的视线依旧落在不远处。 湖边上十一王爷卞惊澜好像是准备泛舟,随侍的一个随从和一个婢女在帮他倒腾着小舟上的木浆。 “恭送娘娘!”卞惊寒略略欠身。 皇后转身,带着宫人缓步离开。 弦音看看卞惊寒,又看看一直紧随在旁的管深和素芳,清清嗓子:“做什么都站在这里,既然是来赏荷的,就应该去看荷花呀,你们不去,我去了。” 说完,再度瞥了卞惊寒一眼,也不等他答应不答应就撒腿朝湖边跑过去。 卞惊寒当即就怒了,对着她的背影厉声道:“聂弦音,给本王回来,别忘了自己身份,是谁说是自己是随侍婢女的?” 弦音完全就像没听到,一直跑向湖边。 卞惊寒冷着脸,侧首瞥了瞥管深和素芳:“本王过去一下!” 管深和素芳皆点头。 管深替那丫头捏了一把汗。 素芳却是唇角一翘,阴笑尽凝。 过去一下,是过去教训那不懂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吗? ** 湖边,弦音正探头探脑在一片荷花荷叶间找寻看有没有莲蓬,卞惊寒信步过来,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在她旁边。 黑眸蕴着一丝笑意瞥向前方浩瀚的湖面:“让本王随你到这里来何事?” 弦音侧首,见他来得倒快,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管深和素芳,两人正望着他们这边。 她收回头去,保持着背对着他们的方向。 唇角轻勾:“王爷如何知道我让王爷随我前来?莫不是王爷也会读心术?” 卞惊寒跟她并排而立,自是也投给远处的两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眼角一斜她:“就你那点小心思也能瞒得过本王?” 弦音抿嘴笑,依旧面对着前方,“对,我让王爷过来,是有个很重要的事要跟王爷说,方才,皇后娘娘不是过来跟王爷打招呼吗?然后,一直扬目看着十一王爷那边,她其实是看十一王爷身边的那个婢女,不应该说看,应该说,使眼色,她朝那个婢女使眼色,那个婢女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十一的婢女?”卞惊寒有些吃惊,侧首看向她。 “嗯,我从皇后的眼里读出来的心里便是,她让那个婢女去什么幽梅苑同她见面。”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 幽梅苑是冷宫,倒是离这碧波湖不远。 他转眸看向卞惊澜那边,卞惊澜已经泛舟到湖心了,正一人优哉游哉摇着木浆惬意得很。 而他的侍从和婢女都不在,亦不在湖边。 他又转眸找了找,在不远处的荷花边倒是看到了他的男侍从,果然没看到婢女丹丹。 “丹丹曾经舍命救过十一,一直也对十一忠心耿耿,十一极其信任她,没想到,她竟是皇后的人。” 卞惊寒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忽然,他眸光一敛,吩咐弦音:“你且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本王去去就来,听到没,不许乱跑,不许本王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不许瞎跟人搭讪!” 几个不许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弦音想问他干嘛去都未来及。 2 第483章 到底是谁(2更) 管深和素芳站在这边,远远地也不知道卞惊寒和聂弦音两人在说什么,因两人都背对着他们这边,也看不到两人面上表情。 管深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而素芳自是看不出端倪,看到最后卞惊寒骤然转身,大步离开的动作,她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还是很气愤呢。 心下得意,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且还秀眉微蹙:“管家大人,等会儿劝劝王爷,没必要跟一个下人置气,何况人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管深微微抿了唇没做声。 见他如此,素芳有些无趣,便也不再多言。 两人就站在那里看到卞惊寒阔步走回来。 湖风徐徐,带起他的衣袂和墨发,轻扬翩跹。 背景是湛蓝的天、碧绿的湖,还有湖边成片的绿叶红莲,他这样从背影中踏着阳光走过来,真的就像是从画卷中走下的神砥。 素芳看着一瞬不瞬,想着那夜自己在他身下承欢的情景,虽然场景有些模糊,却足以让她回味。 耳热心跳间,男人已行至跟前。 吩咐管深:“你带着素芳也四处转转,本王去跟陈尚书他们打声招呼。” 吩咐的同时度了个眼色给管深。 管深怔了怔,颔首领命:“是!” 卞惊寒又很顺手、很随意地地轻拍了下素芳的肩:“难得进宫,随管深四处好好看看。” 素芳浑身一僵,完全受宠若惊。 他这是在拍她的肩吗?他这般温声是在跟她说话吗? 虽然她已经是他的人,但是,除了那夜,他从未触碰过她,哪怕碰碰她的手,甚至连她的衣服都未碰过。 他竟然..... 红着脸咬着唇,她娇羞点头,“嗯。” 而管深这边,见卞惊寒走向不远处的陈尚书,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因为,他压根就没懂卞惊寒那一记眼色的意思啊。 想了想,依旧是没明白,见素芳等在那里,只得暂时作罢,跟素芳提议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素芳自是欣然:“好。” 虽然方才皇后娘娘是让卞惊寒亲自带她去宫里四处转转,现在他却让管深来带她,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他不是亲自跟她说了吗? 而且,看到他在那边跟那什么陈尚书谈笑风生,她觉得自己应该知足。 像他这样优秀尊贵的男人,天之骄子,本就不应该围着女人转,跟其他王爷、跟朝中重臣迂回交道才是正事。 安全起见,也为了避嫌,管深带着素芳朝前方人多的地方走。 这厢,卞惊寒跟陈尚书寒暄了一会儿,便分开了,然后黑眸警惕地一扫周遭,快步朝一个方向而去。 ** 幽梅苑 本就是冷宫,又是一处无人住的冷宫,所以到处一片荒凉,一片破败。 皇后推门而入,带起一片灰尘纷扬,妆容精致的脸一皱,她抬袖掩住口鼻。 院中杂草丛生,有一人多高,正好掩身。 匿于荒草间,不多时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一个婢女装扮的年轻女子探头探脑、神情紧张地闪身进来。 正是卞惊澜的随侍婢女丹丹。 “娘娘。”丹丹轻唤。 “这里。”皇后应。 丹丹便也循声走入杂草深处。 “这段时间你见过他吗?” “没有,因为是十一爷的随侍婢女,奴婢要一直跟着十一爷,也不好没事老往外跑。” “几时你抽空去看看他吧,本宫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还恨本宫,也不愿意接受本宫的帮助,但是,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没有钱,也没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本宫......” “娘娘莫要担心,奴婢有时间一定会去看他。” “嗯,哎......”长长的一声叹息,“那赶快回吧,碧波湖离这里近,不安全。” “好,奴婢先行告退。” 就在丹丹准备从荒草深处出来的时候,门口骤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地上枯枝被人不小心踩断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惊。 皇后更是花容失色,慌乱出声:“谁?” 无人应。 撇了丹丹,示意她在那里先等一下,自己先行,她快步出了草丛,疾步寻出门。 门外并无一人。 她面薄如纸地又四下环顾了一圈,依旧不见任何人影。 再垂目看向地上,果然有一根已然两截的枯枝。 她呼吸一滞,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 说明刚刚确有人来过,确有人在偷听。 谁? 到底是谁? 她再次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蓦地,不远处的草丛间一个什么东西映着太阳光有些刺眼,她眸光一敛,快步过去。 一枚簪花入眼。 她弯腰将其拾起来,拿在手上端详,几分眼熟。 簪花是大朵的富贵牡丹,金黄色,花心镶宝石,红宝石,如此大朵大黄大红,她瞳孔一缩,猛地想起自己在何人那里见过。 朱唇紧紧抿起,她将簪花拢进凤袍袍袖,丹凤眼微微一眯,眸中冷色幽光一闪。 ** 素芳跟管深正沿着湖边往前走着,卞惊寒骤然在身后出现。 “本王看到有人已经去昭然宫了,我们也准备去吧。” 两人吓了一跳。 顿住脚,回头。 管深抬头望了望日头,宫宴午时开始,的确离午时不远了。 “对了,”卞惊寒似是又想起什么,自袖中掏出两张类似银票一样的纸,“这是成衣免费制作券。” “最近三王府成衣作坊出来的成衣不是风头无两吗?很多人抢着定制,却已排到了下月,凭此券便可随时插队,一张,管深替本王送去给二王妃,二王爷他们一家就在前面,就说是素芳的心意,另一张,素芳亲自去送给六王妃,六王爷他们一家在那里。” 他扬手指了指一处,“想必她们会高兴的,本王去唤聂弦音,等会儿一起去昭然宫。” 说完,一张递给管深,一张递给素芳。 素芳心里那个激动啊,接券的手都颤抖了,差点就没拿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这般细心,更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替她考虑那么多,她只是一个通房丫头而已,他竟也想着让她跟其他王府的王妃搞好关系。 2 第484章 太反常了(3末) 湖边,弦音双手牵着一片大莲叶,上面一颗露水如璀亮的水晶珠,她轻轻晃动双手,让那颗露珠在荷叶上跑着转着圈。 “一滴露珠也能玩得这般起劲?”男人熟悉的嗓音骤然响在身后,吓了弦音一跳。 回头嗔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有气没力、委屈巴巴道:“这不是王爷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连去别的地方逛逛都不行,我没事干快闷死了,总得找点乐子自娱自乐一下吧。” “走了,去昭然宫。” “等一下,它已经转了二百四十二圈了,马上就二百五了,等它跑完二十五十圈。” 弦音一双手端着荷叶,依旧在慢悠悠地晃动。 男人不可理喻地摇摇头,长身玉立在边上,一个转眸,便看到皇后带着两个宫女雍容华贵地从远处走过。 ** 皇后沿着花径款步而行,一双丹凤眼也徐徐扫过远处的碧波湖边。 卞惊澜一人在湖心泛舟。 卞惊寒和那个小丫头,叫什么的小丫头,上午皇上提过的,让卞惊寒加名册的,对,聂什么音的小丫头在湖边不知在弄什么,素芳不在边上。 视线移动,素芳入眼。 素芳竟在跟六王爷卞惊安一家在有说有笑。 眸光微敛,她将视线收回,顺着长长的花径缓步离开。 ** 终于转到了二百五,弦音松手,大吁一口气,甩了甩一双胳膊:“手好酸。” 卞惊寒嗤了她一眼:“自找的,还转二百五呢,本王看你就是个二百五。” “什么呀?这叫有始有终!”弦音撅撅嘴,不服气,一个转身看到不远处那个叫丹丹的婢女走回到卞惊澜泛舟的那个湖边,她“咦”了一声,“跟皇后见完面了?” 卞惊寒眼梢一掠,朝她所看的方向也瞥了一眼,便大手一捞她的后脑勺,“走了,别人的事少关心。” 弦音撅撅嘴没做声。 哼,她还不知道他,方才她说完皇后的心里,他就跑得飞快,虽不知他具体做什么去了,却一定跟此事有关。 ** 这厢,管深跟素芳送完二王妃和六王妃的成衣券回来,就等在原先的地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管深才突然发现素芳的头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我记得你发髻边上不仅插了枚金步摇,是不是还戴了一枚簪花的?” “是啊,怎么了?”素芳疑惑,本能地抬手去摸。 入手空无,她脸色一变:“我的簪花呢?” 当即扭头在地上找。 管深低头帮她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头上似乎少了什么。” “那枚簪花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我都还没戴热就丢了,必须找到。” 周遭没有,素芳又扬目朝别的地方搜寻。 管深拧眉:“原则上这湖边既没有草丛,也不是沙地,都是硬地,你那簪花掉下来应该有声音的,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没有。”素芳摇头,她一丁点声音都没听到,“我去我曾经走过的地方找一找。” 素芳作势就要跑开,卞惊寒和弦音正好过来。 见她慌急的模样,俊眉微拧:“怎么了?” “奴婢......奴婢将今日刚买的簪花搞掉了。”素芳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事实上眼泪也已经出来了。 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半是心疼的,心疼那么多银子,另一半是做做样子,哭给这个男人看的,毕竟东西是他的银子买的,这才戴了半日不到,就给搞丢了,她没法交代,所以能挤眼泪就必须挤。 果然,卞惊寒听完就嗤了:“本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簪花吗?掉了就掉了,湖边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寻得回来?若实在喜欢,出宫再去天工轩买一个便是。” 素芳听完心里自然就激动了,非常激动。 看来,几滴眼泪流得好啊。 吸吸鼻子,她红着脸躬身:“谢谢王爷。” 一行四人往昭然宫而去,管深边走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 继续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忽然,他眸光一敛,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卞惊寒让他带素芳去转转,自己去跟陈尚书打招呼时,度给他的那一记眼色是什么意思了。 素芳的簪花是被这个男人悄悄取走了! 是了,就是这样。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个男人拍了拍素芳的肩,换做常人,这个举措可能没什么,但是对这个男人来说,那可是破天荒啊。 当时他因为男人度的那一记眼色在发懵,所以也未意识到,现在想起来,太反常了。 所以,男人就是那个时候顺势取走了簪花? 而在这之前男人度的那个眼色,是让他不要声张,另外,让他带素芳去别处转,换句话说,支开素芳? 只是,他拿走簪花做什么呢? ** 他们来到昭然宫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地都在闲聊,热闹非凡。 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出门的四公主卞彤。 “三哥真是个大忙人啊,是不是妹妹不去三王府看望三哥,三哥就算入宫,也绝对想不到要去妹妹的宫里看看妹妹?” 见到卞惊寒,卞彤一开口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 都是精明如狐的人,卞惊寒自是一听这句就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说他去了趟午国回来,没有特意去跟她这个未来午国太子妃说说她未来夫君的事呢。 他和聂弦音都差点死在那个男人手上,他还有什么好去跟她说的。 难道去跟她说,秦羌阴险得很,不要嫁给他? 若是卞鸾,他或许会这样做,不是或许,是肯定,肯定会阻止这场婚事。 但是,她是卞彤,是生着女儿身,有着男儿抱负的卞彤,是心思深沉的卞彤,他不会这样做。 唇角一勾,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还不简单,以后天天去看四妹,看四妹嫌不嫌烦?” 见他仍旧不说正题,卞彤清清嗓子,也不打算跟他拐弯抹角,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小声问道:“江湖上传闻的他恋.童是不是真的?” 卞惊寒摇头,刚想说没有,见边上有人在点头。 是弦音。 一人摇头,一人点头,卞彤自然就明白了,面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我知道了。”她拾步离开。 2 第485章 捏死她们(1末) 卞彤走后,卞惊寒看向弦音,有些意外她会做出这样的举措来,俊眉微微拧了几分:“你方才在做什么?” “做雷锋啊!”弦音一脸无辜。 卞惊寒没听懂,当然,听懂就怪了。 “什么?”他问她。 “做好事。” 卞惊寒当即就怒了:“是不是将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本王有没有告诉过你,别人的事少管?知不知道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 “他本来就是坏人嘛,害王爷还害吕姑娘,我就是不要他好!”弦音委屈地嘟囔。 卞惊寒有些无奈,也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带头走在前面进了昭然宫。 管深垂目弯了弯唇。 他很想说,王爷,明明这个谣是您老人家造的好吗,怎么现在还怪人家小丫头不该说呢? 当然,他不敢。 见男人入了昭然宫,他跟素芳跟在后面。 弦音撇撇嘴,走在最后。 ** 宫宴午时整准时开席。 美酒佳肴、瓜果糕点、蜜饯糖果,应有尽有。 然,这些跟弦音无关。 因为赴宴是主子们的事,下人们都是站在旁边看着主子们吃的。 所以,可想而知被安排了位子的素芳有多激动。 原本她也是下人一个啊,通房丫头还是丫头。 所以,当宫人引着她,说她的位子在哪里哪里,请她坐的时候,她还问那个宫人是不是弄错了? 坐在一片光鲜之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因为无数次的梦里,她就是要过这样的生活,上等人的生活,主子的生活。 终于,她如愿了,暂时只是没有名分而已。 原本心里就满足非常,又看到管深和聂弦音站在那里,她更是满足得恨不得放声大笑。 在三王府,管深虽也是下人,却是最高等的下人,是管家,管理三王府这个家,也管理大家,她就被他管了多年。 怕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那么一日,她坐着吃,他站着看吧? 当然,最让人觉得扬眉吐气的是聂弦音那贱蹄子站着。 那日没能搞掉这贱蹄子和佩丫,是她们命好,随着她在王府地位如日中天,她就不怕找不到机会捏死她们! 皇帝皇后举杯相邀,众人齐齐恭敬回应,气氛非常融洽。 特别是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皇上说让大家随意,不要拘谨,就当寻常便饭,气氛便更加热烈了,不少人下桌敬酒。 当然,都是先敬皇帝皇后,然后就互相敬,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弦音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都吞了几次口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尼玛,早知道后宫妃嫔不参加赏荷,她进什么狗屁的宫啊! 酒正酣处,卞惊寒也起来了,修长的的手指端着酒盏,从位子出来,也准备去给帝后敬酒,经过弦音身边的时候,高大的身子似是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弦音,两人衣袂擦过,他脚步不停、径直走过,可弦音却是感觉到手里已被塞了个东西,眼睫轻颤,她下意识地攥紧。 待卞惊寒给帝后二人敬酒的间隙,她才敢略略垂目,而手掌也不敢摊开,只能才手指缝里看进去。 赫然是一枚糖果。 且糖衣已经剥掉。 幼稚! 弦音心里轻嗤,唇角却是微微翘了翘,一时间心中难以抑制地大动起来。 她又警惕地抬眼全场扫过,见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她才假装侧首捂嘴咳嗽,将那粒糖果送入了口中。 也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皇室的东西就是不同,一股甘甜入口,她竟是从未觉得有什么糖果有如此好吃过。 不能咀嚼,恐被人发现,这样的场合,一个下人若被发现偷吃,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所以,她就含在嘴里,体会那种甘甜香醇一点一点融化在嘴里,又一点一点传入喉中、传入腹中、直达心里的感觉。 素芳坐于席间,看到卞惊寒敬酒回来,又看到大家都纷纷去敬,心中慌乱地犹豫了好久,最终决定也起身去敬帝后一杯。 听说此次她能进宫赏荷,便是皇后亲允的,不然,一个通房丫头怎能有此待遇? 想必内务府安排她的座次,也是皇后让的吧? 端着杯盏起身,她走出座位。 毕竟平生从未经历过这些,心中的那份紧张几乎让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指尖紧紧攥住杯盏,她深深地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弦音站在那里,自是看到了素芳出席,也自是知道她是要做什么,她只是有些吃惊。 吃惊素芳的勇气。 虽然的确有很多人上前给帝后敬酒,但是,大多是男人,王爷百官之类,就算有女人,也是王爷百官的女眷,被他们带着一起敬的,素芳这样独自前去,她心里就一个大写的服字。 弦音下意识地看向卞惊寒。 只见他坐于席间,眼梢掠过素芳,自是也看到了,却无任何反应,面色沉静如水,骨节分明的的大手淡定自若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盏,转身敬边上一位官员的酒。 这厢,素芳走到帝后面前,双膝跪下,双手举杯过头,垂眸颔首:“奴婢素芳敬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太过紧张,一双手控制不住地薄颤,杯盏里的酒撒泼出来,滴在她的额上,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帝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一副不识的模样,疑惑看向边上的皇后。 皇后笑着介绍:“就是老三的那个通房丫头。” 皇帝“哦”了一声,扬目看向席间卞惊寒,见他正与边上的人在敬酒,遂收了视线,朝素芳淡漠地扬了扬袖:“起吧。” “谢皇上谢娘娘!” 素芳起身,因为裙裾长,又手里端着杯盏,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紧张,也不敢动作大,起得有些缓慢艰难。 皇后就在近旁,便非常自然地伸手准备扶她一把。 皇后手指上戴着护甲套,护甲套又长又细,一不小心就戳到了素芳的手腕,素芳痛得瞳孔一敛,手里的杯盏就没拿稳,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跌落在地的,还有另一个东西,比杯盏落地的声音更为清脆,也更为让人心悸。 2 第486章 王爷节哀(1末) 热闹喧嚣的昭然宫一下子静了。 所有人都朝前面看过来。 素芳慌乱垂目。 在汉白玉石的地面上,一枚碧绿色的玉扳指赫然两截! 素芳的脸一下子煞白,她惊错抬眸,看向皇后,“扑通”一下再次跪了下去。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素芳连连磕头,早已吓得抖如筛糠、浑身哆嗦。 席间的卞惊寒见状,连忙起身,快步上前,一甩袍角跪地,动作快而流畅,亦显心中急切。 “父皇、皇后娘娘,素芳就一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儿臣相信她绝对不是有意,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有意,儿臣恳请父皇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卞惊寒说完,亦恭敬俯首于地。 弦音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一紧张将喉里的那颗还未融光的糖果囫囵就给吞了下去,噎得她差点闭气。 皇后面薄如纸,怔在那里,似是还未回过神。 皇帝脸色极度难看,已然开了口:“老三一上来就求情,可知摔碎的是何物?” 卞惊寒埋首不抬,不做声。 皇帝就兀自咬牙继续道:“凤扳,摔碎的可是皇后的凤扳!” 啊! 所有人惊错,包括素芳。 众所周知,在大楚,六宫之主的皇后有三物最重要,此三物代表其尊贵的皇后身份。 一物,皇帝的封后诏书,一物,凤印,还有一物便是这凤扳了。 此扳指是一对,一枚龙扳,戴于当今皇帝手指上,一枚凤扳,戴于皇后手指上。 如今...... “素芳她并非有意,请父皇恕罪,请娘娘恕罪!”辩无可辩,卞惊寒只得虔诚地叩首说着这一句。 边上素芳早已吓得忘了求情,一张脸上毫无血色。 看着卞惊寒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皇帝拍案而起、愤然沉声:“就算她无心,摔碎的也是凤扳,这意味着什么,你身为王爷难道不知?” 见龙颜大怒,所有人都吓得从座位上起身,跪在了地上。 众所周知,当今皇帝尤其迷信,特别相信风水、预兆这些东西,如今凤扳碎,他怕是要想得很多。 不然,重新再做一枚便是,也不会如此震怒。 弦音也跪在角落里,一颗心替卞惊寒拧得死紧。 皇后似乎这时才回过神,一双丹凤眼情绪不明地看向素芳,然后自凤座上起身,边上宫女连忙上前搀扶,被她止了。 拂裙在皇帝面前跪下,皇后启唇道:“请皇上息怒,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没有保护好凤扳,可能臣妾的护甲套太长了,伸手扶素芳的时候一不小心戳到了她,她情急之下才会拉掉臣妾的凤扳,请皇上恕罪!” 众人愣了,素芳也愣了。 所以,这是在替她求情? 皇帝同样难以置信:“皇后这是在做什么?碎的可是皇后的凤扳!” 皇后跪在那里低了头抿着唇不做声。 她这个样子却是更加让皇帝气盛。 “堂堂一个皇后,竟然为一个下人求情,是彰显自己的大度吗?啊?大度也要分事分人,你不要凤扳了吗?你是宁愿她碎吗?你是......” 皇帝气得话都有些说不出。 “臣妾......”皇后当即红了眼睛,“臣妾只是想要皇上息怒.....” 皇帝扬袖,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好了,此事重大,任何人求情都没用,当初做这对龙凤扳指时,请高僧仙师看过日子、看过时辰、还做过法事,仙师明确说过,要保护好这一对扳指,否则,不仅会影响到龙体凤体,还会影响到国运,你们求情的,担待得起吗?仙师说,若生变故,必须血祭方可化解!所以,今日这肇事的贱婢必须死!” 众人大骇。 素芳更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跌坐在自己腿上。 卞惊寒仍旧不放弃,还在叩首请求:“请父皇恕罪,请父皇恕罪!” “你若再求,连你一起处置!”皇帝怒道,末了,又转眸厉声喊侍卫:“来人,将此贱婢拖下去,杖毙!” ** 再次想起这件事,弦音已经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说实在的,她不是当事人,她都一直浑浑噩噩的,一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 见卞惊寒坐在对面默不作声,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任她一个写网文出身的肚子里多少有点墨水的人,愣是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想出一句:“王爷,节哀。”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突然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当然,不重,只是落在她的发顶上,她只是不知道他这一下是何意,为什么突然打她? 她抚着头满眼疑惑。 男人却是并未打算解释,侧首撩开窗幔看了看外面:“你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不饿。” 她已经饿过了头,再说,出了这样的事,她如何吃得下? 进宫的时候还四人,出宫就变成了三人,素芳怕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去无回。 “哎。”她低低一叹。 “做什么叹气?” “皇权太可怕。” 一言让人生,一言定人死。 “那你行宫还去吗?”男人问。 弦音一怔,这话题跳跃有点大。 她想了想,未答反问:“我想不去就能不去吗?” 她可是皇帝指明让加上去的,而且,在湖边等卞惊寒的时候,她听到两个走过的官员说,后宫的妃嫔会去好几个。 “只要你不想去,本王便能让你如愿。” 弦音疑惑地看着他。 “可以装病,当然,要受点苦吃些药装病,父皇会派太医来看也未定。” “不要,”弦音当即摇头否定,“我要去。” 男人便凝了眉:“就那般想去?” 见男人冷峻了脸色,弦音眉眼一弯,讨巧道:“是啊,一来,我想一直跟王爷一起,二来,我不是会读心吗?跟在王爷身边,还能助力王爷。” 男人瞥着她,黑眸亮得惊人,薄唇微微抿着,没做声。 见他不说话,弦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王爷让我去吗?”伸出一只小手扯了他的袖襟,轻轻晃了晃,“王爷让不让我去?” 男人“嗯。” 将她一人留在王府他也同样不放心。 2 第487章 那个夏夜(1末) 王府门口 三人下了马车。 拾阶进府的时候,管深还是忍不住问卞惊寒:“今日这件事,王爷怎么看?”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素芳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怎么想怎么觉得跟这个男人拿走她的簪花有着某种关系,但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却又完全理不出头绪。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而是吩咐:“速速去伞坊,将那批伞柄有问题的伞封存,找专人看守,同时,查出伞坊里面卞惊书的人,另外,拿两把有问题的伞回来给本王。” 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停下来,“你先去吧,将伞封存,其余的本王来做,等聂弦音回府吃点东西,本王就会过去。” 管深怔了又怔,在男人的最后一句话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弦音亦是有些意外,不过,旋即就也明白了,他这是见她会读心,要带她一起去抓奸细呢。 此事宜早不宜迟啊,唯恐那个卞惊书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麻烦了。 “我一点都不饿,现在就去吧,如果王爷过意不去,在路上看到卖芙蓉糕的,可以买点我吃吃。”弦音笑眯眯。 “对了,”忽然想起早上让人送去厨房的螃蟹,“王爷且稍等,我去去就来,很快,就一会会儿。” 然后就一溜烟跑进了府。 卞惊寒和管深都以为她是内急,谁知道一会儿就见她端着个大瓷碗气喘吁吁跑出来。 碗里面赫然是烧红煮熟的大螃蟹。 卞惊寒皱眉:“你这是......” “吃啊,去伞坊也要坐马车吧,等会儿在马车上吃,我拿了六只呢,见者有份,我们仨一人两只。” 卞惊寒:“......” 管深抹了一把冷汗,默默转身去牵马车。 卞惊寒特别嫌弃地瞥了眼她碗里的那些张牙舞爪的螃蟹,也拾步朝马车走去。 “本王全赏给你了。” 不吃? 不吃拉倒! 弦音抱着大碗跟过去。 马车行起来的时候,弦音就开吃了,大碗放在一边,双手开弓,整个马车里就听到她咬蟹腿咬得嘎咔嘎咔的脆响。 “要是有点蘸的酱汁就完美了。”弦音吧嗒吧嗒嘴,也毫不顾忌形象。 见男人气质高洁地坐在对面,一副不沾一丝凡气的样子,她扯下一条肥蟹腿,送到嘴里,在蟹腿的中间“嘎嘣”一下咬破,再拿在手里一掰,蟹腿里面细嫩的肉就露了出来,她将其递到男人面前。 “做什么?” “给王爷吃。” 男人皱眉:“不吃。” “王爷吃吃看,吃完指不定就爱上了,真的特别好吃。”弦音坚持。 男人也坚决:“不吃。” “王爷试试嘛,都说了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一口,就这一口试试。” 弦音将那条蟹腿肉送到男人的唇边。 男人如临大敌一般拿手去挡。 弦音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故意撇撇嘴,“王爷这样不对吧,王爷看,王爷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在宫里,递颗糖给我,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都吃了,现在轮到我让王爷吃点东西,又不是毒药,王爷就这般不给面子。” 男人瞥了她一眼,又蹙眉垂目看了看面前的蟹腿:“本王不能吃海鲜。” 弦音一怔,有些意外。 “吃一点点或许没关系吧。”男人又自顾自道。 说完,启唇作势就要承接她递过去的那条蟹腿肉,却是被弦音手一缩拿了回来。 “既然不能吃,安全第一,还是不要碰。” 弦音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海鲜过敏的人她见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唇角一勾,眸底一抹得逞笑意掠过。 弦音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脸顿时凝重起来:“素芳这件事,王爷会不会受牵连?虽然皇上今日是没有处罚王爷,王爷会不会......” “不会。” 他父皇夜游症的药不是还指着他吗? 弦音点点头,“那就好。” **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有弦音在,卞惊寒将伞坊的人一个一个叫过来一问,弦音就知道了哪个是奸细。 卞惊寒又利用弓弩的原理,重新设计了一番,让柄断之时,雨伞能自动朝天射出伞面,做出如同风筝上天的机关。 弦音陪在边上,其实,这点有些像现代的那种自动伞,一按,伞面自动弹上去,只是,她是文科女,对这些原理一知半解,只能陪在他边上打打副手而已。 忙完这些已是夜里。 走出伞坊的时候,弦音看繁星满天、萤火点点,凉风习习,甚是惬意,想起王府离伞坊也并不远,便提出自己能不能步行走回去。 当然,她还有个想法是,顺道可以买点什么好吃的吃吃。 卞惊寒允了。 她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允了,还让管深和他妻子先走了,自己则留了下来。 他们一起走着回府。 街灯稀稀落落,行人三三两两,夜,不静寂,也不喧嚣,刚刚好。 两人踏着夜色,沐着夜风,一步一步...... “王爷,你知道这世上最恒久不变的是什么吗?”她问。 “是什么?”他墨袍轻荡、衣袂飞扬,侧目看着她,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俊美的样子天下无匹。 “是它们!”弦音用手里的糖葫芦指了指天上繁星,“哪怕百年、千年、万年,它们还在,它们还是它们,不老不死,周而复始。” 见她仰着小脸,几分惆怅几分感慨的样子,甚至连老死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男人轻笑出声。 抬手就轻拍了一下她的发顶:“你那小脑袋都想些什么呢?听你那口气,像是你活了百年千年一样,千百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谁知道它们还是不是它们。” 弦音弯了弯唇,没做声。 她穿越千年来到这里,跟活了百年千年可不是没什么区别。 “是它们。”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笃定喃喃道。 许久以后,她一直会想起这一个夏夜,这个美丽的夏夜,曾经有这样一个男人,一个俊美如俦的男人,陪着她走在繁星夜空下,两人说着这个宇宙间的话题。 然,它们的确还是它们,而他们..... 这是后话。 2 第488章 还我香株(1更)【求月票】 凤栖宫 大宫女翠儿拿着那两截凤扳,在灯下对来对去对不上,皱眉:“娘娘,这凤扳可能真接不上了呢,不仅仅摔成了两截,还磕掉了一点。” 倚于贵妃椅上的皇后轻轻一叹:“接不上便接不上吧,皇上应该会让人再做一枚的。” 反正素芳已死,她的一颗心已经放下。 原本她也没想用凤扳做代价的,但她又觉得,想要让一个人闭嘴,只能是让她死,而且,必须速战速决、越快越好,且必须蛇打七寸、一招致对方死。 所以,她干脆来了个大的。 因为她知道龙凤扳指皇帝有多看重。 而且,这件事本就不能自己动手,只能是皇帝,如果是她动手的话,恐素芳会想到她的意图,一旦逼急会将她的秘密抖出来。 这也是她故意替她求情的原因。 只是素芳为何会跟踪她呢? 素芳是谁的人? 应该不是卞惊寒的人,如果是,卞惊寒应该不会让她穿金戴银,满头满身满手的首饰,搞得就像个唱戏的花大姐一样丢人现眼。 不,与其说丢人现眼,不如说引人注意,若是卞惊寒的人,他不会让她如此,只会让她低调行事。 而且,她从冷宫出来的时候,素芳也并非跟卞惊寒在一起,卞惊寒跟那聂什么音的丫头在湖边做什么,而素芳......在六王爷卞惊安那里。 卞惊安...... 皇后眸光微微一敛。 此人一直就是一个深藏不露、心机颇重、阴险狡诈之人。 ** 十一王府门口 马车缓缓停下,卞惊澜从马车里打帘出来,吩咐车夫:“将马车置好后,去让厨房做些吃的送到本王房里来。” “是!” 车夫牵着马车往后院走,卞惊澜转身准备拾阶而上。 今日宫里出了那样的事,他想着他三哥一定心里不好受,虽然杖毙的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但毕竟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下午他便去了三王府,准备安慰开导他三哥一番。 谁知,人竟然不在,府里人说进宫之后,就没回来,他坐等右等,就等到了这个时辰,人还是没有等到,他便回来了。 三王府的饭菜太清淡,不合他口味,他没吃两口,此刻正饿得很。 “十一王爷真是大忙人啊,让我伫立在风中一顿好等。”一道女声骤然响起,他正拾阶而上的脚一滞。 循声望去,便看到一袭胜雪白衣的女子从王府门口的大石柱后面缓缓走出。 月光正皎、星光正亮,他一眼便识出了来人,眸光一敛。 “是你!你又来作甚?是不是白日里被本王揍得不够?” 其实白日里他也没有真揍她啦,跟他三哥那样说,那是为了大男人的面子,他只是将她抻在墙上要掐死她而已。 女子似乎也不惧,缓步走到近前:“我来找十一王爷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边说,边朝卞惊澜伸出手:“将我的香株还给我。” “香珠?”卞惊澜一怔,“什么香珠?本王几时拿过你的香珠?” “白日被十一王爷接触以后,我的香株就不见了,不是十一王爷拿了,难道香株自己会凭空消失不成?” 卞惊澜汗。 “你想讹人是不是?管你什么香珠臭珠,本王从未见过!” “你敢让我进府去找吗?”女子扬眉,带着一丝挑衅道。 “本王为何要让你进去找?本王说没拿便是没拿!”说完,也不想再理会女子,继续拾阶而上。 女子略显揶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怎么办?由不得十一王爷呢。” 卞惊澜脚步一滞,回头,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女子负手而立,歪着头看着他:“十一爷有没有觉得自己右膝盖有些痛呢?现在应该左膝盖也痛了吧?再过一会儿手肘也会如此,同样是从右手肘到左手肘,然后再......” “不可理喻的女人,你到底想要怎样?”女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澜嘶吼一声打断。 因为他的膝盖和手肘关节正如女子所说,像是被锥子一一钻过,好痛。 显然,她又趁他不备对他下了什么毒。 女子拿出一粒解药朝他晃了晃:“带不带我进府去找我的香株?” 卞惊澜本想趁她不备飞身夺下解药,可膝盖痛得压根不能动。 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愤愤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找就找,本王又没拿你那什么香珠臭珠,还怕你找?但是,你总得将解药给本王,解了本王这关节痛,不然,本王怎么带?” 女子扬手将解药朝他一抛,拾步而上:“十一爷别想耍什么花招,我身上带了不说百种,至少九十九种毒,随时可以让十一爷后悔不迭。” 卞惊澜:“......” 拿起接住的药丸看了看,心下思忖了一番,他才送入口中干咽下。 也是神奇得很,片刻时间,俱痛全消。 卞惊澜剜了女子一眼,带头走在前面。 府卫和家丁见他带着女子进来,都好奇地看,也不敢多问。 “本王的王府大着呢,要一处一处细细找,怕是你要找上三天三夜......” “先去十一爷厢房。”女子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卞惊澜可不悦了,虽然他的厢房没有像他三哥那样,严禁任何人入内,这深更半夜,带一个陌生女人进去,他心里也是拒绝的。 最郁闷的是,他还没法拒绝。 女子朝他扬臂抖抖自己袖子,一片“当当当”清脆的碰撞之声,对,是一片。 卞惊澜攥攥拳头,顿觉英雄气短。 这女人是告诉他,自己袖子里有多少瓷瓶呢。 多少瓷瓶就是多少毒药是么。 只得愤然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往前走,在卞惊澜看不到的方向,女子伸手探进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再拢入袖中。 厢房里,随侍婢女丹丹正在铺床,见到卞惊澜带着一个女人进来,怔了怔:“王爷,这位姑娘是.....” 卞惊澜还未出声,女子先行开了口:“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出去吧。” 丹丹汗。 转眸看向卞惊澜。 卞惊澜示意她出去,她这才颔了颔首,出了厢房。 2 第489章 且是恶臭(2更)【求月票】 丹丹出去以后,女子就开始在厢房里缓缓踱步,四下环顾。 卞惊澜警惕地看着她。 白日里气结难当,也未仔细看,方才夜里外面黑也未看得清楚,如今被烛火一照,他发现对方长得还不错呢,虽然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但是却比寻常女子多几分英气,就是这份英气,反而让她散发出一种不同的美。 “你到底是要找东西,还是借机来参观本王厢房?” 女子轻嗤:“又不是女子香阁,你一个大男人的厢房有什么好看的。” 边说,脚下也未停,在厢房里走来走去。 卞惊澜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气味,吸吸鼻子,是臭味,且是恶臭,阵阵扑鼻而来,他当即捏了鼻子,皱眉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很臭?” 这臭说不上来,不像是粪便的臭,也不像是腐尸的臭,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臭。 “有吗?”女子恍若未嗅到,吸吸鼻子,依旧踱着步子,这里瞧那里瞧,“没有啊,我在找我的香株啊,很香很香的,怎么会臭呢?” 卞惊澜却已然无法忍受,胃里本没有东西,却差点给呕出来,他连忙将窗户打得洞开,将门打得洞开。 然后便捂着口鼻,循着那股恶臭寻过去。 然后便寻到了书架的后面,摆放的一个小盆栽前。 “竟然是它,平素从未见它发出恶臭啊!”卞惊澜疑惑。 女子闻言,连忙跑过去,眸光一亮,原来藏在书架后面被群书所挡,难怪她找半天没找到。 径直走过去,伸手一把折摘下那盆盆栽里唯一的一朵花,朝卞惊澜扬了扬:“这就是我要找的香株,多谢十一爷。” 说完,转身就走,一阵风一般出了门。 卞惊澜目瞪口呆。 原来是找香株,他还以为是找香珠呢,此珠非彼株。 这香株可是别国献给他父皇的,说是能净化空气,他父皇赐给他了,全大楚就他这一盆。 这个女人竟然......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他的房里,然后理所当然地将唯一的一朵花给摘去了? 等他意识过来出门去追,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可就在他回房的时候,在门槛边上脚尖蓦地踢到一物,他垂眸去看,发现是一本书,想来应该是方才女子跑得急落下的。 他弯腰将书拾起,走进屋在灯下一看,是一本医书,翻了翻,是关于腋味方面的医书,他呼吸一滞。 这不是上次他被人陷害,在御书房里失窃的那一本吗? ** 明来客栈 厉竹关上厢房的门,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将桌上烛台里的烛火拨到最大。 自袖中掏出那朵香株花,在指尖上转着把玩了一圈,她弯了弯唇角。 总算让她弄到了。 然后又伸手探进袖中掏出各种瓶瓶罐罐,最后掏医书的时候,脸色一变。 那本医书不见了! 犹不相信,她又两个袖子都再掏了一遍,还是没有。 竟然掉了? 几时掉的?掉在了十一王府吗?她想了想,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哪里掉的。 好在配方她已经熟记于心了。 起身在包袱里拿出一个药盅和捣药锤,她将香株花的花瓣一瓣一瓣掰下,放于药盅中,开始捣药配药。 现在只差最后一样了。 ** 县衙后院 一道黑影从苍茫的夜色中掠过,身轻如燕,从屋顶上飞下,翩然落于地上,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然后,又闪身上了走廊,来到一间厢房门前,依旧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厢房里,张山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只觉得院子里的蝉鸣虫叫声太令人烦躁了。 近几个月来,他就没睡过几个好觉,自从那聂弦音那丫头走后,他的破案率直线下降,原本鹊起的名声也一落千丈,他愁啊。 口碑没了坏了事小,官位几时都保不住了那可就是事大了。 那丫头若是在别处,他还可以想办法让她回来,可是,她是在三王府啊! 皇室中人他可是惹不起。 哎! 烦躁不堪,他翻身坐起,蓦地就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他吓一大跳。 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他惊惧地发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不知几时入了房,就站在床边,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 “认识聂弦音吗?”对方沉声开口,声音冷得就像是淬了冰,明明是夏夜,明明刚刚还燥热不堪,张山却是感觉到周身一寒。 “认......认识。”他哆嗦着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可有什么秘密?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我便饶你不死,否则......”对方将手里的匕首朝前一推,张山吓得瞬间动也不敢动。 匕首在黑夜里发出幽蓝的光。 张山心中慌乱,脑里还是快速计较了一番。 “我.....她.....她有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她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当.....当时,她就是一小乞丐......我问她的身世,她自己也不记得......其他的.....其他的,我也不知.....” 张山心里清楚,对方深夜前来,想必是想知道那个丫头读心术的事,若说秘密,他也就知道那丫头有这一个秘密。 但是,他不能说啊。 如果他说出去,岂不是说明他曾经断的那些案子都是...... 而且,曾经三王府的人也来查过那丫头的底细,他也什么都没说,也叮嘱师爷李仕什么都不能说,如今,就同样不能说出,不然,三王府的知道他曾经欺骗他们,岂不是也会来找他麻烦? “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想想,在我的刀子割进你喉咙之前,你可要想清楚了。” 对方边说,边做出一副下一刻就要抹他脖子的样子。 张山吓得手心背心都是汗。 “没.....没有,真的没有!” 说完这几字,他吓得眼睛都闭上了。 让他意外的是,脖子上竟然一松,他愕然睁开眼睛,是蒙面男人将匕首拿了下去。 “念你表现不错,今夜姑且饶你一命,既然你肯定聂弦音没有任何秘密,那她就是没有任何秘密,若被我听到有人在传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那就是你说出去的,我一定会回来将今夜没有做完的事做完!懂吗?” 男人声音沉沉,不徐不疾,响在漆黑的夜里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2 第490章 他不能等(3更)【求月票】 因为太过紧张,又加上对方的话太长,张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所以,这个男人并非真的来打探聂弦音的秘密的,而是过来试探他的,试探他会不会将聂弦音的秘密说出去,并且警告他,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的,对吗? 好险! 好险啊! 他庆幸自己坚持了! 不然,不然就真的脑袋搬家了。 “懂,懂!”他飞快点头。 对方离开之前,再次将匕首朝他面前一亮:“你的性命我随时都可能来取,记住我今夜的话!” 然后,才拉门而出,“嘭”的一声带上门。 夜,恢复了一片静谧,张山抬手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这才敢大气喘息。 自张山的厢房里出来,卞惊寒纵身飞上了屋顶,提着轻功自屋顶上走了好长一段,才飞身落于地上,扯下脸上的黑布。 所幸张山死不承认那丫头会读心的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若张山一逼就什么都说了,他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或许会真的要了张山的命,不是或许,是一定。 就像今日借机除掉素芳一样。 其实,他完全可以等等的,没必要前脚将素芳提起来做通房丫头,后脚就置她于死地,这样多少是有些冒险的,对他不利。 但是,他不除素芳,素芳就时时刻刻想要除掉那丫头。 给自己下避子药,看似对付佩丫,实则直指那丫头,他心里有数。 所以,他不能等! 张山一样。 只是这个时候,张山不能死。 白日他父皇一再强调,为了确保安全,所有去行宫的婢女家丁,都要仔细查清底细。 如此,就难保宫里不会派人前来县衙查聂弦音的底细。 这个时候,张山若是莫名死了,定然会引人猜疑,所以,只要他能严守秘密,他就姑且暂时留他一命。 ** 素芳在宫里被杖毙的事第二天就在王府传开了,弦音一早起来就听到大家都在谈论在这件事。 当时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素芳,此时就有多少人唏嘘感叹。 不少人猜测说皇后就是故意的,因为她想要将自己的宫女指给他们家王爷做通房丫头的,被他们家王爷拒绝了,而要了素芳,素芳自然活不长。 还有人说是皇帝故意的,因为皇帝就是想要让他们家王爷尝到了男女闺中之事的甜头,然后除掉那个女人,逼他们家王爷娶正妻。 各种猜测,说什么的都有,弦音真心佩服这些人的脑洞。 哎,这是不能在古代写网文赚钱,不然,好好利用一番这些人的脑洞,指不定就能写出一本天马行空的强文出来。 因为离去行宫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在行宫里,各个王府需要表演节目,所以,管深在歌舞坊请了两个能歌善舞的女子进府来,给几个资质不错的婢女教歌舞。 所谓资质不错,就是长得不错、身材不错、领悟不错,还有忠诚度不错。 因为就在前厅里面排,不少人去看热闹,弦音自是少不了。 卞惊澜裹着一件风衣鬼鬼祟祟出现在三王府的时候,弦音正和一堆人挤在前厅门口看热闹看得起劲。 “聂弦音!” 卞惊澜唤她,她才回头看到他。 见他如此装扮,她吓一跳。 “过来!”对方朝她招手。 她满腹疑惑地跑过去:“十一王爷怎么了?怎么这么热的天,还捂着件披风,就不......”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蓦地感觉到一阵臭味袭来,她“唔”的一声掩住口鼻。 “不会气味是从十一爷身上发出来的吧?”弦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卞惊澜,“王爷掉厕所里去了吗?” 卞惊澜一脸郁闷和难堪,脚下一跺,“随本王去云随院。” 去云随院找卞惊寒么? 也未多问,弦音就捂着口鼻跟在后面,恐太过伤人,她也不敢太夸张,只稍稍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卞惊寒正在外房里看书,见卞惊澜裹着披风、戴着风帽大步而入,他也怔了怔。 却立马感觉到了异样,鼻子动动,刚准备问卞惊澜什么味儿,卞惊澜又扭头往外走:“出来说话。” 这个男人讲究,将他的房间搞臭了,指不定要骂他,而且厢房空间小,气味更重,外面空旷,气味能淡一点。 卞惊寒莫名,合上手中书卷,置于桌上,起身走了出来。 见弦音也跟在后面,他疑惑地看了看弦音,弦音指指卞惊澜:“十一王爷让我来的。” 卞惊寒又转眸看向跑得远远的卞惊澜。 “怎么了?” 卞惊澜当即就崩溃了:“三哥,我跟你说,昨日上午我不是跟你说我遇到一女的,跟她干了一架吗?” “嗯。” “然后那女的夜里竟然去我府上找我了,说自己的香珠被我拿了,非要入府一找,我不同意,她就朝我撒了一把毒,为了解药我没办法,只得带她进府,然后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我房间里一盆原本什么气味都没有的香株忽然散发出恶臭,然后,她将唯一的一朵香株花强行摘了就逃走了,可我房间里.....特别是我身上,沾染上的这股臭味怎么也除不掉,我都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了,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找过大夫,也找过太医院的孙太医来看过,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简直要疯了!” 卞惊寒:“......” 弦音:“......” “脉搏让我看看。”卞惊寒拾步走过去。 卞惊澜本能地就想闪躲,想想又还是迎过来,将手臂递给他。 卞惊寒凝神探了片刻,俊眉微拧:“的确什么都探不出,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统统不知道,根本来不及问,就算问了,以那女人的狡诈程度,定然也不会讲真话。” “那你打算......” “我来找三哥,就是想请三哥帮忙,不是听说你们在午国认识了那个赫赫有名的大神医吗?三哥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他,越快越好,我感觉或许只有他能救我了。” 卞惊寒:“......” 弦音:“......” 2 第491章 操碎了心(4更)【求月票】 “厉神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联系上。”卞惊寒面色略显凝重。 恐卞惊澜会误以为卞惊寒不愿意帮忙,弦音也连忙跟着附和地“嗯”了一声。 两人都朝她看了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嗯”得有点重,有点刻意了。 却又听到卞惊寒接着道:“不过,他最近应该会来大楚,只是不知是去行宫之前,还是去行宫之后,反正就这段时间吧。” 卞惊澜还未做出回应,弦音第一个激动起来:“神医说过吗?她一定会来吗?” 卞惊寒眸光如刀,凉飕飕朝她飞过来。 弦音怔了怔,不明白他是何意? 见他没有回答,却也没再问,想来定然是神医飞鸽传书回了。 卞惊澜整个人就颓了,怏怏道:“都不知是去行宫前来,还是去行宫后来,离去行宫还有十几日呢,那我岂不是十几日都不能出门见人?而且,如果他是去行宫后来,我这个样子又如何去行宫?” 卞惊寒抿唇默了片刻:“我再问问吧。” 卞惊澜面色惨淡,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卞惊寒:“对了,昨夜那女人逃得急,掉了这个......” 边说,边从袖襟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卞惊寒,“有意思的是,这本书就是上次我被人栽赃陷害,御书房失窃的那本。” 卞惊寒一震,很是意外,连忙伸手将书接过来。 视线触及到封面,眸光一敛,修长的手指再捻过书页随随翻了翻,点点头:“对,是这本。” 当时,御书房此书失窃,管理御书房书籍的掌事曾描过图,关于书的封面,书名,以及里面的内容都做了介绍。 是这本。 蓦地意识过来什么,卞惊寒再次翻开那本书,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眼帘低垂、一目十行地快速看着。 弦音和卞惊澜都看着他,想他应该在找什么内容。 好一会儿,听到他蓦地道了声:“果然。” 然后,就将手里翻开的书给卞惊澜看:“这里有治疗腋味的配方,配方里面的药很多,且千奇百怪,其中有一味便是香株花。” “难怪昨夜她要去我府上强夺香株花。”卞惊澜恨得牙痒痒。 卞惊寒又默了一瞬,“她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敢独闯你十一王爷,不是她患有腋味症,就是她身边的至亲至爱之人患有腋味症。曾经我们还以为是午国皇室中人,看来不是。” “为何不是?” “若是皇室中人,想得香株花的方式很多种,可以想办法找他国取,没必要到你府上冒险。” 说完,卞惊寒又垂目看向手中的书,片刻之后,忽的淡声道:“有办法了。” 卞惊澜一喜:“什么办法?” 卞惊寒将视线从书中抬起,看向卞惊澜:“你现在这个情况,要等厉神医来的确不现实,所以,只有一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找那女子拿解药。” 卞惊澜汗。 “还以为三哥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呢,我当然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找那女子拿解药是最有效的,但是,问题是,找不到人家啊,我对她一无所知,我上哪里去找她?” 卞惊寒唇角微微一翘,扬了扬手中书卷:“有它。” 卞惊澜和弦音皆是一怔,不解。 “这上面记录的药方,每一味药都取之不易,其中有两味药,也是最后入的两味药,必须在我大楚取的,一味便是香株花,一味便是午时的火石温泉水。” 卞惊澜一震:“火石温泉?” “对,”卞惊寒点点头,“虽然你那香株花是他国进献,也可去他国取到,但是,据我所知,火石温泉,只有我大楚有吧?” 卞惊澜点点头:“嗯,大楚京城城西的火石山出火石温泉。” “她是昨夜去你府上拿走的香株花,现在缺的便是午时的火石温泉水,请注意,是午时,现在还是清晨......” 卞惊澜眸光一亮,欣喜道:“所以去火石山就可以逮到她?” “嗯,原则上是。” “好好好,我这就去,那坏女人,我就不信抓不到她!幸亏我一早就来三哥这里了,若是明早来,岂不是就错过了午时?还是三哥有办法。” 卞惊澜很激动,说完就准备走。 被卞惊寒喊住:“还是我替你跑一趟吧,你那一身的气味,十万八千里人家就知道你来了,等你到,人家早跑了。” “也是。”卞惊澜难为情地笑笑,“可是,三哥没见过她......” “你画张画像给我便是。” “好。” 见两人准备进屋画画像,弦音提出告辞:“若二位王爷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 “怎么会没吩咐?等会儿你得随本王一起去火石山。”卞惊寒回道。 去火石山? 哦,好吧。 弦音发现,自从让他知道了自己会读心术,他可是大事小事公事私事都要带上她,真的就差吃饭睡觉不带了。 拿到画像,卞惊寒看了看,便折了起来拢进袖中,跟卞惊澜道:“知道了,你回府等我消息。” 然后,一行三人出了门,卞惊澜回十一王府,卞惊寒和弦音去火石山。 马车上,弦音跟卞惊寒提到了月钱问题。 “不知道管家大人一个月的月钱多少?是不是比我们要多很多啊?” “为何问这个?” “因为我准备跟王爷提涨月钱的事,也没个概念,不知道该提出涨多少合适,就想着以管家大人的月钱做个参照吧,跟他差不多就行了。” 卞惊寒听完就嗤了,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你想涨月钱?还想跟管深拿一样?” “怎么了?不行吗?”见他那个样子,弦音可不服气了,“我拿着婢女的月钱,干着师爷的事情,操着爹娘的心,过着孙子的生活,我不该涨月钱?” 说完,见卞惊寒面色微微一滞,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那句“操着爹娘的心”有些过,不该说。 爹娘,岂不是说自己是他母妃是他父皇了吗? 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会读心吗?王爷一直带着我,大事小事,我也算帮王爷帮了不少吧?这些都是师爷干的活。然后,我又为王爷操碎了心,可王爷却一直对我呼来喝去的,我就像个龟孙子一样,所以......我.....我没别的意思......” “涨。”男人薄唇轻启逸出一字。 2 第492章 又掐她脸(5更)【求月票】 到了火石山才发现,火石山脚下开了很多家温泉客栈。 “此人应该就住在其中一家客栈里。”卞惊寒很笃定。 弦音不解:“为何?指不定人家跟我们一样,临时过来取呢。” “不会,因为她不是大楚人,是午国人,反正来大楚要投店,自然就住在这里最简便。” 弦音又惊讶了:“王爷怎知人家是午国人?就因为当时医书跟午国边防图一起失窃的吗?那有可能偷窃之人偷盗后,是给了不同的两个人呢。”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十一提供的画像中,女子的头上是以一根白带束发,还记得方才十一画的时候,本王特意问他什么颜色吗?在大楚,是很忌讳头上有白的东西,你见过谁的头上有过吗?无论是簪花、发带,还是发簪,都没有白色的,银发簪也很少,就算有,都一定会用别的颜色的宝珠宝石或者翠玉镶嵌,因为白色视为孝,家里死了人戴孝才会头顶白色,而在午国则不同,午国以白为美,尤其头上,头顶白,寓意清白、圣洁。” 弦音怔了怔,原来如此。 不由地赞道:“还是王爷心细如尘啊,十一王爷都没意识到。” “他或许不知道,本王也是前次去午国,见街上女子如此装扮,问了问当地人,才知道这些风俗。” “那还是王爷心细呀,我不是也随王爷去了午国吗?我就没留意到这些事情。” “那是因为你的心都钻到银子里了。” 弦音:“......” 不就是让涨点月钱吗? 至于说成这样? 因为离午时不远,也不可能一家一家潜伏去找,卞惊寒便拿了画像,一家挨着一家去问,有没有看到画像中的女子来投店,说自己是对方的亲人。 当他们来到明来客栈的时候,客栈的掌柜看了看画像,亦是同其他几家一样,摇摇头,说不曾看到。 卞惊寒便带着弦音出门,准备去下一家,却是被弦音拉住了袖襟。 “就在这家,掌柜的撒谎,貌似是那女的跟他有过交代,任何人来找,不要说她在。” 卞惊寒当即就笑了,修长的手指非常自然地就去捏弦音的脸,捏了捏,松开的时候,还顺势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果然带个小师爷身边就是好啊。” 说完,转身又回明来客栈。 弦音站在那里怔了又怔,好半天没回过神。 实在是因为他太顺手太自然了,就像是随心而发,随性而为,或许连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也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所以一时都忘了反应。 现在才缓过来,尼玛,那厮又掐她脸呢。 明来客栈是所有客栈中最大的一家,有两处露天温泉,分别在前院和后院。 卞惊寒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吩咐弦音:“你就在这等本王,本王上屋顶,这样既可以看到前院也可以看到后院。” “嗯。”弦音点点头。 然后就见卞惊寒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身轻如燕,翩然上了客栈最高的屋顶上面。 弦音便站在那里等着,东瞅瞅,西看看。 不时有客栈的小二或客人来来往往。 又有一个客栈小二急匆匆跟她迎面走过,她不经意的一个抬眼,正好对上小二的视线,一条心里蓦地撞进她的眼里面。 【让我到午时一定要去提醒她一下,差点忘了。】 午时? 弦音一愣。 见小二上了走廊,她抬眼看了看远处屋顶上的卞惊寒。 卞惊寒并未看她这边,而是在看着后院的方向,弦音心中急切,又回头看了看小二,发现小二已经拐过了走廊,她略一沉吟,便干脆跟了上去。 小二一直走到一间厢房门前停下来,弦音便也不敢再靠近,假装停下来拍鞋尖上的灰尘。 小二抬手敲了敲门:“姑娘,昨夜你让我午时来提醒一下,我就是来告诉姑娘,马上就午时了。” “知道了,有劳。”女子的声音透门传出。 小二又转身往回走,弦音见自己鞋尖上什么都没有,只得直起腰身若无其事往前走。 身形交错,感觉到小二已经走远,弦音才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女子的门前。 她当然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正欲也转身回去,身侧的门正好这个时候“吱呀”一声被人自里面打开了。 白衣黑发的女子入眼,弦音眸光一敛。 可不就是卞惊澜所画的那人。 弦音心跳突突,强行按捺住那份激动,正欲假装只是路过,却见对方一脸震惊意外:“弦音!你怎么在这里?” 弦音呼吸一滞,愕然。 此人认识她? 关键是对方叫的还是弦音,那就说明,认识的,就是她,而不是这幅身子的主人。 可她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女人? “你是......” 女子抿嘴一笑:“万公子。” 万公子? 啊! 弦音震惊,难以置信地指着她:“神.....神......神医?厉神医?” 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女子笑:“是啊,是不是女儿装扮你就不认识了?” 弦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犹不相信,“不是,你的脸怎么也不一样了?还有声音。” “现在才是我的模样,女扮男装戴了皮面,你知道我擅长做人皮面具的,至于声音,别忘了我是神医,用点药,很简单。” “你什么时候来的大楚,怎么来了大楚也不去找我?”弦音很激动,也很开心。 忽然想起正事,艾玛! 连忙将厉神医朝厢房里面一推,自己也跟着进去,反手关上门。 “昨夜你是不是去过十一王府,取了什么香株花?然后还掉了一本医书那里?” 知道她会读心,厉竹便也不打算隐瞒。 “嗯,怎么了?” “卞惊澜被你搞得一身臭味,正到处找你拿解药呢,”说到这里,弦音又忍不住想笑,“他今日还来找我跟卞惊寒,说让我们帮忙联系厉神医,让厉神医救他,却不曾想,你就是厉神医。” 厉竹弯了弯唇,“其实,无需解药,三天可好。” “不是,这不是最关键的......”弦音发现自己一着急,都组织不了语言了。 2 第493章 勾.引本王(6更)【求月票】 “关键是卞惊寒也来找你了,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跟他一起来找你的,因为那本医书本是皇宫御书房里的,当日卞惊澜被人陷害,就是此书跟午国边防图一同失窃,现在医书在你那里......” 厉竹当即笑意僵住,脸色微微发白。 “医书是别人所送,我并不知来历。” 弦音一怔,刚想凝眸看进她的眼睛,想看看她的心里,看看那个别人是谁,厉竹已经撇开了视线。 目光触及到墙角的更漏,眼见着午时马上就要到了,厉竹连忙跟弦音道:“我有点急事要先去办。” “取午时的温泉水吗?”弦音问。 厉竹一怔:“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到火石山来,自然是知道你要取午时的火石温泉水,才会到这里来的,你这个时候去取,会被卞惊寒逮个正着。” 厉竹微微拧眉,默了默,又开始收拾包裹,“那我现在就去别的客栈取。” 弦音看了看她,本想问,是谁患了腋味之症,可话到嘴边,终是没问出来。 万一是她呢,不免尴尬。 “你稍等一下,我先帮你看看外面情况。” 弦音转身往门口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背叛卞惊寒,但是,她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坏人,救过自己的命,是自己的朋友,既然卞惊澜身上的臭味三天可消,而医书又不是她所窃,她就不想让她涉险,暴露身份。 最重要的,老皇帝的药还得指着她不是,这可是关乎卞惊寒的命运。 想起这茬,她又顿了脚,回头:“夜游症的药你有吗?” “正在研制中,七月十八前会再来找你。”厉竹头也未抬,急急将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都装进包袱里。 弦音默了一瞬,伸手拉开门,刚前脚往出一迈,就蓦地看到卞惊寒正顺着走廊朝这边而来。 她心口一撞,甚至都来不及回头提醒一下屋里的人,因为卞惊寒已经看到了她,而且,与她相隔很近。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卞惊寒拧眉走到近前。 弦音脑子里一嗡,情急之下大喊一声:“王爷!” 卞惊寒吓一跳。 下一瞬弦音已经上前一步堵住他,双手缠上他的腰,将他抱住。 “王爷,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 卞惊寒身子微微一僵。 “我其实......其实喜欢王爷,特别特别喜欢,不是一个下人对主子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王爷不是说我来初潮了,便不是小孩子了吗?既然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不是就可以喜欢王爷了?王爷能明白我的心吗?王爷肯定不能明白,王爷知不知道,曾经看到王爷跟李姑娘在一起,我很难过很难过,后来王爷纳了素芳为通房丫头,我也很伤心很伤心,还有,王爷一直在我面前提吕姑娘,虽然我跟吕姑娘关系好,但是,我心里面也是吃醋的,王爷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我说了那么多,王爷明白我的意思吗?明白我的心吗?” 尼玛,她都要词穷了,也不知道屋里面的人有没有离开? 此厢房是一楼,可以从窗户出去的。 她扯了那么久来争取时间,应该够了吧,够爬窗而出了吧? “不明白。”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一怔,抬头。 见男人正眉目低垂地看着自己,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她眼帘颤了颤,意识到就这样被自己抱着,他还准备举步往厢房里面走,她连忙抬脚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也就是脚背上。 麻麻地,豁出去了,另一脚也抬起踩上,一脚一只,双脚踩在他双脚的脚背上。 下一瞬,再在他的脚背上踮起脚尖,她亲上他的唇。 男人的身子再次僵住。 她笨拙地在他薄唇上辗转,心跳砰砰,脑速飞快。 一边想着厉神医那边,这么长时间了,总应该离开了吧? 一边又想着自己这边,玩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晕,对,装晕,只有装晕。 当机立断,她放开他的唇,眼睛一闭倒在他的怀里。 因为是晕,她自然不能双手还箍抱着他的腰,必须无力地垂下,她生怕自己就这样毫无支撑地倒在地上。 还好,在她的身子软软地委下去之前,他长臂一捞将她揽住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尼玛,这是什么视线啊,她闭着眼睛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便是所谓的眸光如刀吗? 她只得拼尽全力让自己眼睫不要颤,一丝都不要颤。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再然后,他似是抱着她进了厢房。 她也不敢偷偷睁眼睛,哪怕偷偷眯一条缝她都不敢,这个男人心细敏锐,她不能一不小心被他发现。 反正没听到动静,想必厉神医已经走了。 再然后,她又感觉到那两道视线又回来了,又落在了她的脸上。 再再然后,她就感觉到他熟悉的、灼热的、带着幽兰般馥郁的气息逼近,再再再然后,唇上一重,是他的唇覆了下来。 啊! 弦音心尖一颤,慌错睁开眼。 见他竟然在吻自己,她一把将他推开的同时,也从他的怀里跳到地下来。 然后,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转眸一脸茫然地看看窗、看看桌上、看看厢房里面,然后假装头还痛,抬手扶额,她蹙眉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呢?” 男人黑眸深邃如潭,扬落在她的脸上。 “刚刚你勾.引了本王,那个女人跑了。”男人薄唇轻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勾.引? 弦音长睫颤了颤,甚是夸张地“啊”了一声,她双手捂脸,做出特别害臊难堪的模样,然后又将手拿开,甚是激动道:“我.....我做了什么?对了,我看到王爷要找的那个女人了,偷偷跟着她便跟到了这里,然后被她发现了,她也朝我撒了一把毒,还说,要让我颜面扫地、出尽洋相,我.....我刚刚......刚刚怎么勾.引的王爷?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哈,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2 第494章 专制至此(7更)【求月票】 好一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眸底浮起一丝促狭,片刻,又徐徐转深,他侧首,瞥向房中那扇洞开的窗,微微眯了眯眼。 “十一的解药她给你了吗?”男人骤然问。 弦音想了想,这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回答。 自然不能说,对方说三日后便可全消,因为逻辑上讲不通,对方都那么好心地告诉了她这个,做什么还要撒一把毒让她风言风语出洋相? “没有。”她果断摇头。 反正三日很快就到,到时臭味没了不就好了。 好在男人没有再多问,看了看厢房里面,见对方也未留下什么,便转身往外走:“走吧。” “去哪里?”弦音跟在后面。 很担心他会说去其他客栈继续找,却没想到他说:“回去。” “现在就回去?不找那女人了吗?”她犹不相信。 男人只“嗯”了一声。 弦音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有些担心自己的意图被他发现了,但是,她又觉得,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如果真被他发现了,他应该不止现在这般。 回去的马车上,他很沉默,似是在想事情。 这样的他,就让她心里有些发瘆发慌。 于是,只能主动找话。 “那女人还真是喜欢撒毒毒别人,我方才没说什么过分的疯话吧?” 问完,她就后悔了。 尼玛,没话找话也不应该找这个话题。 这个男人方才都说自己勾.引他了。 果然,男人瞥向她,面色沉静如水,不带一丝玩笑,甚至有些清冷地道:“你说,你喜欢本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弦音汗,讪讪笑道:“果然是出尽洋相,幸亏这种胡话王爷也不信。” “本王几乎就信了。”男人回得也快,有那么一丝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弦音一怔。 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开口问道:“如果王爷信了,王爷打算怎么办?” “本王打算纳你为通房丫头。” 弦音:“......” “那王爷幸亏只是几乎,而不是真信了,千万不要信,我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不对这些话负责任,再说,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男人眸色深深,没做声。 他们是先去的十一王府。 听说他们回来了,卞惊澜裹着披风激动万分地迎出来。 然,在听说,那女人跑了,他们没拿到解药之后,整个人又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见他一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模样,弦音又有些不忍心。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告诉他。 遂跟他道:“十一王爷请放心,三日之后,十一王爷身上的臭味一定会全部消掉的,请相信我。至于我为何会知道,这个就恕我不能说,三王爷应该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对吧?”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转眸问向卞惊寒,并朝他挤挤眼度了个眼色。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是通过读心术知道的。 谁知卞惊寒拆台拆得极快,丝毫不留情面:“本王不知道。” 弦音汗。 “就是那个呀,王爷怎会不知道?” 边说,她边伸出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他的眼睛。 卞惊寒冷了她一眼,没做声。 卞惊澜自是看不懂她什么意思,一脸莫名,不过,得知自己三日后身上的臭味便会没有,又开心了起来。 大概是太激动了,随手就揉了揉弦音的发顶:“三日后若真如你所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卞惊寒瞬间就黑了脸,一把将弦音往边上一扯,冷眼冷语问向卞惊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打她的头?” 卞惊澜:“......” 又怔了怔,“三哥是说过,但是,上次在三思殿我没打,这次我更没打啊!” 这也叫打啊? 上次就是用手?了一下小丫头的后脑,这次就揉了揉她的发顶。 见兄弟俩似是又有点要闹不快了,弦音连忙道:“其实,‘打’是三王爷说得委婉,三王爷的意思是,让十一爷别碰我的头,可别到时候,十一爷三日臭味消了,我却染上了,十一王府是不臭了,三王府却要臭了。” 卞惊澜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卞惊寒嘴角难以自抑地抽了抽。 ** 回府的路上,男人问她:“既然你已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十一没事,本王在客栈问你解药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弦音眉心一跳。 艾玛,果然心细如尘,她都忘了这个。 “我......我那时.....那时刚被那女子撒毒,脑子里昏昏沉沉、混混沌沌的,到十一王府才彻底清醒过来。” 男人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便没再问二话。 其实,他是不想问。 他又何尝不知她在做戏,在掩护那个女人离开,他只是不想拆穿她而已。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是大楚的旧识,又或许是午国时认识的朋友,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她既然放那个女人走,十一就一定会没事。 这也是他为何不继续找那个女人,直接就回来的原因。 不管她是曾经欠下对方人情,此次还人情对方,还是此次让对方欠下自己人情,这回,他便让她如愿吧。 虽然对方是拿着那本御书房失窃医书的人,但是,也很显然,医书不是此人偷的,此人武功都没有,不可能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这次,他就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反正不是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大惊。 自己对这丫头几时竟专制至此。 ** 三日后,卞惊澜果然臭味尽消。 就像是获得了重生一样,卞惊澜可开心了,来三王府炫了一大圈,还给弦音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过来。 不过提起那个抢了自己的香株花,还害自己臭三天的女子,他依旧是恨得牙痒痒。 时间过得也快,弦音又来了一次月事,反正她在王府,也没有人让她干什么活了,月事的时候就基本在榻上躺着。 月事堪堪去了,就到了七月十二了,出发去行宫的日子。 2 第495章 连累了他(8更)【求月票】 七月十二,大晴。 炎炎夏日,大晴可不是好天气,太阳大,一丝风沫儿都没有。 龙辇、凤辇、宝马香车、马匹。 皇帝、皇后、外加两个随驾嫔妃、宫女、太监、三个随驾重臣、重臣家眷、太子、王爷、公主,家眷家丁婢女,还有负责安全的禁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去摇州的行宫。 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没有来,因为冯老将军不愿意奔波,不去行宫,所以,她们二人就留在府里照顾。 佩丫作为云随院大婢女,自是在随行之列,弦音跟她同车,一车随行的,还有三王府的另外两个婢女,一起坐四人。 弦音已经料到长路漫漫,定然无聊,所以在府中无所事事之时,专门制作了扑克牌。 她将规则和规矩跟大家细细一讲,一行四人便席厢而坐,打起牌来。 前面马车里卞惊寒一手执着一本书在看,另一手执着那柄折扇轻摇。 随着摇动,折扇的扇坠不时轻轻敲打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又放下书,捻起那枚扇坠细细端详起来。 若不是听到了宝玉轩掌柜跟那丫头的对话,他真的要怀疑,这枚扇坠是不是本来就是要做成这种形状,怎么会是葫芦呢?分明就是..... 弯了弯唇,他又轻轻摇动起来,凉风沁面,顿觉舒爽,他再次拿起那本书,继续看起来。 因为有扑克牌消遣,时间过得挺快,弦音原本还想搞点赌注什么的,后来想想都是些月钱不多的婢女,就作罢了,只当打着好玩,连读心术都没用。 黄昏的时候,到了一个叫横树镇的地方。 内务府也已提前早安排好,在此镇住宿过夜,由此镇最大的景来客栈负责清场接待。 马车停下,弦音她们几人一下车,就突然被几个侍卫给围了。 几人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然后就看到卞惊书双手背于身后,悠闲地踱着步子朝她们走过来。 “听说一路你们都在行巫做法,且动静闹得很大?” 行巫做法? 这从何说起? 几人没做过,自然不承认,皆摇头说没有。 卞惊书一声令下:“给本王搜!” 几个侍卫作势就准备上前搜四人身。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的嗓音冷冷凛凛响起。 卞惊寒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出来,一直走到近前,面色冷峻。 瞥了四人一眼,目光在弦音脸上略一盘旋,最后转眸睇向卞惊书:“不知她们又是哪里惹了七弟?” 卞惊书唇角一斜:“三哥这话说得,好像七弟我专门喜欢挑三哥府中下人的刺儿一样,既然三哥问了,我便告诉三哥吧,有人举报这四个贱婢今日一路都在马车上行巫做法.....” 卞惊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愤然打断:“血口喷人,我们没有!” 因为就在客栈门口,很快就围了不少人,甚至惊动了圣驾凤驾。 帝后也来了。 “怎么都堵在这里?怎么回事?”皇帝很不悦。 卞惊书立马上前告状邀功:“启禀父皇母后,儿臣接到举报,说这四个贱婢今日一整天都在马车里行巫做法。” 行巫做法? 皇后以及皇帝的随侍太监宫女全都大骇。 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帝最信这些,也最忌讳这些。 果然,皇帝的脸色变得比所有人都难看。 “我们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请皇上明察!”其余三人都吓傻了,只有弦音还清醒,她带头跪了下去。 卞惊寒薄唇紧紧抿着,骤然凌厉问向卞惊书:“她们只是几个婢子下人而已,又不是什么法师术士、能行什么巫做什么法?七弟可有证据?” “证据?”卞惊书轻嗤,“证据一搜不就有了,可不是一人听到了,是不少人听到了,她们几人一路都是,手里拿着巫具,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要炸掉王,说四个三便可以炸掉王......” 啊! 全场骇然。 四个三便可以炸掉王? 三是指三王爷吗? 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皇帝脸色越发黑沉。 卞惊寒微微敛了敛眸,瞥了一眼弦音。 弦音心里那个汗啊。 尼玛,她写古言宫斗的都闻所未闻啊,这样也能被人参上一本。 正欲开口解释,卞惊书又再度吩咐侍卫:“搜!她们的巫具肯定在身上。” 几个侍卫上前,作势就要摸她们的身,被卞惊寒眸光一厉拦了:“就算要搜也应该是找几个嬷嬷来搜吧?” “不用了。”弦音干脆自己从袖袋里将扑克牌拿了出来。 抬起小脸清冷地看向卞惊书:“七王爷说的是这个吗?这个可不是什么巫具,这只是一种牌.....” 她的话还未说完,手里的牌就被卞惊书一把夺去,然后翻,快速翻,终于将其中的两张写着大王、小王的牌找了出来,抽出,得意地朝弦音扬了扬,又朝卞惊寒扬了扬。 “大家都认识字吧?这是什么?白纸黑字,众目睽睽,还想抵赖吗?” 边说,边转身,恭敬地将那两张牌递给了皇帝。 见皇帝垂目看着,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弦音连忙接着解释:“这只是游戏牌,我们只是在玩游戏,这跟雀牌是一样的东西,大王小王,只是两张牌面,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请皇上明察!” 卞惊书冷哼:“游戏牌?本王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游戏牌?你们自创的吗?还有,说大王小王只是牌面?那就更加奇了怪了,为何不用别的做牌面,非要拿王做牌面?王,岂是你们能轻易做牌面的?而且,做了牌面不说,还能轻易被四个三给炸死,你说你们什么居心?” 看着卞惊书的那副嘴脸,弦音真是恨不得起来咬他了。 尼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皇!”卞惊寒再度出了声,可话还未开始,就被皇帝蓦地嘶吼一声打断:“朕要是你,朕这个时候就闭嘴!” 几乎是咆哮而出,众人吓住。 由此可见,皇帝盛怒到了什么程度。 卞惊寒撩袍跪下。 弦音眼帘颤了颤,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又连累了他。 2 第496章 牙尖嘴利(9更)【求月票】 闭眼,强自镇定,她再次抬眸开口:“此牌并非我们自创,而是前次奴婢跟随三王爷去午国的时候,在茶楼看到几个午国人在打,一时觉得有趣便看着学了。” 她总不能说,这是现代的斗地主吧。 “而至于为何不用别的做牌面,非要拿王做牌面,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猜想,或许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王,天,有玉帝,地,有阎罗王,海,有龙王,这些都是王,牌,有牌王也无可厚非,否则怎样玩呢?” 弦音一口气说着,也不停顿:“王是统治者,最大,四个三是炸,可以炸王,这些只是游戏规则,如果按照七王爷的意思,三是代表三王府,或者三王爷,那为何要四个三才能为大?这世上有四个三王爷,四个三王府吗?既然是我们在行巫做法,何不我们就让一个三为大呢?” 卞惊书脸上一白。 弦音的声音继续:“而且,一对王同样是炸,还是天炸,哪怕四个三,遇一对王也是输,如果是我们行巫做法,我们要这样吗?这种牌的玩法便是如此,单张牌的情况下,大王最大,小王第二大,接下来便是‘二’第三大,二,除了不能管大小王,可以管其他任何一张牌,那按照七王爷的意思,除了皇上和娘娘,二王爷最大呢,比太子殿下还要大?那我们行巫做法的意义在哪里?给他人做嫁吗?” 卞惊书被问得哑了口,脸色铁青。 人群中,二王爷卞惊平,太子卞惊卓都微微抿了唇,没做声。 跪于四人边上的卞惊寒略略垂了眉眼。 见皇帝周身寒气地立在那里,一声未吭,也不知有没有被弦音说动,卞惊书急了,指着聂弦音怒道:“你.....你狡辩!这种牌我们见都未曾见过,又岂会知道这些?现在出事了,还不是任由着你瞎说!” 末了,又转眸看向皇帝:“父皇,切莫要信她的狡辩,我们都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如今她就算将白说成黑,黑说成白,我们也不知,她这明显的就是,见事情败露,早已想好的说辞,一个小小年纪的贱婢,一个黄毛丫头的贱婢,能如此牙尖嘴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帝眸色深沉落在弦音身上,唇瓣抿紧一字不语。 卞惊寒眉心微拢,朝一侧的管深使了个眼色。 管深会意,不动声色走到他的正后面,挡住其他人视线。 卞惊寒动作很小地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以宽大的广袖做掩,放于自己委地的后袍袍角下。 管深环顾了一圈众人,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和弦音身上,他假装倾身拔了一下鞋子,以自己的袍袖落于卞惊寒的后袍袍角上,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袍角下面的那个东西攥于手中,直起腰身。 朝前走了两步,他看向卞惊寒,卞惊寒瞥了他一眼,又眼梢一掠,瞥向人群中的太子卞惊卓,示意他将东西给卞惊卓。 管深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拨开人群朝卞惊卓而去。 在半道,他垂目看了看自己手心,像是一封书信,稍稍揭开一角看了看,他便知道了是何物。 是那日在伞坊,那个卞惊书的奸细做的供词呢,上面清楚地写着卞惊书如何设计让人卖了虫蛀的伞柄给他们,又是如何让他从中通风报信,并签字画押了。 那日卞惊寒并未处置此人,而是让他继续呆在伞坊,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必须从此听命于自己。 对方为保命,同样也深知,自己身份已败露,卞惊书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自是答应。 管深走到卞惊卓的身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卞惊卓疑惑回头,他便将那封口供塞到了卞惊卓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卞惊卓怔了怔,看了看管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转眸看了看跪在那里的卞惊寒,正撞上卞惊寒看向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了片刻,卞惊卓将视线收回,转身走到人群后无人之地,打开那封黑字白纸看了看。 一向温润如玉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将那封口供拢入袖中,他再次走回人群中原本自己所站的位置。 这厢,皇帝正口气极为不善地开口:“此事事关重大,朕.....” “启禀父皇,儿臣曾经在午国,也见过有人玩过此种牌,玩法与规矩同这丫头所讲基本一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循声看向说话之人。 卞惊书震惊。 皇后难以置信。 就连皇帝都微微露出几分讶异之情。 弦音更是一千一万个想不到。 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找三王府茬儿的七王爷卞惊书的亲哥哥,当朝太子卞惊卓。 “五哥你———”卞惊书甚至出了声。 卞惊卓面色如常,不徐不疾道:“本宫正好去过午国,也恰好见过有人玩过此牌,便据实跟父皇禀报而已。” 皇帝面色这才稍稍转霁。 大家心知肚明,并不是因为说话之人是太子,也不是皇帝有多信任这个儿子,而是因为他是卞惊书的亲哥哥,且平素也并未与三王爷有多亲近,这是重点。 “太子能帮理不帮亲,据实说出这些,朕心甚慰,这才是作为一个太子该有的品质。”皇帝看着卞惊卓。 卞惊卓颔首鞠身:“儿臣时刻谨记父皇教诲。” 皇帝“嗯”了声,又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卞惊寒,以及弦音四人。 扬袖:“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便都起来吧!” 虽然面色依旧不好,口气依旧不善,但比起方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谢父皇!” “谢皇上!” 卞惊寒、弦音、佩丫,还有另外两个婢女,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卞惊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很是不服气,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的亲哥哥都说见过此种游戏,那还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这样给浪费了,他真是有些不甘心,他父皇明显很生气很生气,就要处罚这几个贱婢了。 哎。 2 第497章 我演你猜(10更)【求月票】 闹剧结束,众人都进了客栈,按照内务府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入住。 弦音想找个机会跟卞惊寒道一下歉,却一直没有机会,分房间的时候,卞惊寒从她身边经过都未看她一眼,面色冷峻,径直去了自己厢房,弦音就站在那里低着脑袋,手指绞着身前的衣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夜里管深过来巡房的时候,弦音追了出门,委婉地让管深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 也就是这时,她震惊地从管深眼里得知,原来卞惊卓会出声帮她,都是因为卞惊寒的出手。 卞惊寒将那日伞坊审卞惊书的那个细作时做的供词给了卞惊卓,卞惊卓是卞惊书的哥哥,为了保弟弟,才不得不帮她说话。 她就说呢,卞惊卓怎么可能会帮她?若说午国真有这种扑克牌还稍稍可以理解,这分明就是她胡诌的,卞惊卓却也跟着附和,显然就是在替她解围。 于是,她更加内疚了。 因为当初卞惊寒说过,此人留着,正好可以反做他在卞惊书那里的细作,可是今日这般,等于将此人亮了出来。 弦音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对卞惊书三番五次地陷害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尼玛,死男人,死变.态,死GAY! 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得想个什么法子几时也整整这个死变.态男! 只是现在,卞惊寒生气不理自己了呢。 ** 卞惊书这厢也是气得不轻,连晚膳都没用,想啊怎么也想不通,忍无可忍,还是杀去了卞惊卓那里。 一进门劈头盖脸就数落卞惊卓。 “五哥,就算你要在父皇面前表现,你也不应该拿你亲弟弟开刀吧?今日那样的场合,你觉得你这样做不是在打我脸吗?你觉得......” 卞惊书话还未说完,卞惊卓猛地扬手,将一个东西砸到他脸上。 所幸东西不重,打在他的脸上,又落到地上。 卞惊书一怔,垂眸。 是一封信。 “什么东西?” 疑惑地看了卞惊卓一眼,他弯腰拾起。 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脸色唰的就白了。 这时,卞惊卓才开了腔。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事?人家拿这个给本宫,你说本宫要不要打你脸?要不要拿你开刀?难道你宁愿父皇拿你开动不成?” 看起来温润的人向来都是不发火则已,发起火来吓人。 卞惊卓便是。 毕竟理亏,卞惊书便再也说不出一字,只紧紧攥住手里的那封供词,胸口起伏,眸中风起云涌。 ** 下人是六人一房,三张床。 因为鲜少出门,而且客栈环境和设施都不错,大家没多一会儿就都忘了先前的不开心,叽叽喳喳起来。 只有弦音心里郁郁。 其中一个婢女拿出一个布偶出来给大家看:“我自己缝的,好不好看?” “哇,好看好看。” “小维,你这般心灵手巧呢。” “是啊,小维的女红在我们三王府可是数一数二的。” 布偶除了头是塞了棉花实心的以外,身子是空的,就是袋子的那种,可以做钱袋用,做香囊用,很是可爱。 弦音忽然眸光一亮,起身:“你那娃娃能借给我用一下下吗?” 那个叫小维的婢女自是欣然同意:“可以啊!送给你吧。” 她其实拿出来,就是想送给弦音的,在三王府,谁不知道最得宠的便是这小丫头,平素因为不在一个院里,各司其职,也没有什么交集,难得此次分在一间厢房,不套近乎更待何时? 她一个婢女,也没有钱买什么贵重之物,她最擅长的便是女红,而且,这丫头还是个小娃娃,这种布偶应该会欢喜。 果然。 她笑嘻嘻将布偶给弦音。 “谢谢谢谢。” 弦音拿着便出了门。 一边走,一边将小手伸进布偶空荡荡的身子里,心里想着事。 来到卞惊寒的厢房门前,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门。 刚用过晚膳,这个时辰,肯定还没睡。 “进!”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弦音又咬了咬唇,鼓了鼓勇气,这才轻轻推开门,先探了个小脑袋进去,瞅了瞅,看到男人坐在灯下看书,男人也扬目朝门口看过来,她嘻嘻讨巧一笑,这才小身子进去。 反手带上房门。 男人眼波动了动,却并未有其他什么反应,“有事?” “嗯。”弦音点点头。 拿布偶的那只手一直背在身后,她缓步上前。 “去行宫以后不是要各个王府的下人表演什么的吗?我也有个节目,到时可以表演给大家看,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所以先过来给王爷看看,王爷说行,到时就表演,王爷说不行,我就弃,毕竟,代表的是三王府,可不能给三王府和王爷丢人。” 弦音说得十分认真。 男人睇着她,没做声,似是在等看她什么节目。 弦音这才将背于身后的那只手蓦地往前一亮:“当当当当!” 布偶入眼,男人眸光敛了敛,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依旧未说什么。 弦音就动了动手,手在里面一动,就带着娃娃动起来。 “我这个节目,叫‘我演你猜’,就是这个布偶来表演,然后让大家猜什么意思,这样的节目很互动,大家应该会喜欢的。我现在就表演一个,王爷来猜,好不好?” 男人依旧未发一言,不过,却是放了手中书卷。 弦音心中一喜,转眸看向手中的娃娃:“王爷看好了。” 手一动,让布偶点了点头。 “猜一字。” 男人眸光微微轻凝,终于薄唇启动开了口:“颔首。” “不对不对,一字,是一个字!”弦音竖起一指提醒。 男人“嗯”。 弦音殷殷地看着男人,见男人半响不做声,催促道:“王爷猜啊,随便猜,猜错也没关系的。” 男人面无表情道:“本王已经猜了。” 弦音怔了怔,已经猜了? 想了想,蓦地反应过来,“哦哦哦,王爷是说‘嗯’是吗?我还以为我说猜一字,王爷嗯呢,原来是猜的答案是嗯,不对哦,王爷请继续猜。” 2 第498章 王爷好梦(11更)【求月票】 见男人沉默,弦音出声提醒道:“比如哈,王爷说,聂弦音,本王说过,天子当前、各府当面,不比在三王府,凡事必须三思而后行,不得任性为之,否则易招大祸,本王说得对吗?” 弦音学着男人平素威严冷峻的样子,一本正经开腔。 男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弦音一本正经继续。 “然后,我就得有反应吧,我得回王爷不是,我就这样,”边说,边动手让布偶点头,“王爷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字了吧?” “对。”男人逸出一字。 “对对对,就是‘对’字。”弦音欣喜叫道,“王爷聪明!” 话落,又清清嗓子,“好了,现在第二个字,请王爷看好。” 手动了动,让布偶摇摇头。 “不是‘不对’哈,不对是两字,这个也是一字,王爷猜猜看,什么字?” 男人眸光微漾,当即猜出:“不。” “对对对!”弦音激动地都跳了起来,朝男人竖了竖大拇指,“王爷真的好聪明,就是‘不’字,现在第三个字。” 说完,她就蹲下小身子,让布偶也伏在地上,然后手一动,让布偶起来。 “什么字?” 男人眼波一动,当即就明白了。 垂眸弯唇,也不知是不是恐自己情绪外露,他又转眸看向窗外夜色。 那一刻,就那一个瞬间,他恍悟她如此处心积虑真正用意的那一个瞬间,心中的大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不起? 她在跟他说对不起? 用属于她才想得到的独有方式。 那一刻,心底深处最深处的一块就像是被翻动,翻出来的全部都是柔软,从未有过的软,那感觉无法言喻,就算有再多的气,此时也消失殆尽。 其实,他气的只是,她总不消停,总能让自己出事。 伴君如伴虎,更有各府虎视眈眈,他怕有个万一。 见他未作声,弦音以为他没有猜到,又蹲在地上重新做了一遍:“王爷还没猜出来吗?” 男人将落在窗外苍茫夜色的视线收回,转眸看向她,轻嗤:“什么低级幼稚的东西,也只能在本王面前表演表演,哪能登大雅之堂?行宫就算了,用不着去丢人现眼。” 弦音“哦”,她本也没真打算在行宫表演,本就是专为道歉而来。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呢。 心里好失望的。 低着脑袋,没做声。 “时辰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弦音再“哦”。 低着头转身,一步一步不情不愿地往门口走去。 “聂弦音。”男人突然唤她。 “到!”她惊喜回头,以为他终于猜出来了。 谁知道他道:“出门后顺便将房门带上。” 弦音汗。 点了一下头,她失望转身,继续往门口走。 “你想说什么本王有数,本王收下了。” 男人的声音又骤然在身后响起,弦音脚步一滞。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她难以置信回头。 所以,他知道她在跟他说对不起? 心中大喜,她瞬间就开心了,眉眼一弯朝男人扬扬布偶那只手:“王爷再见!” 末了,又让布偶躬身点头:“小的告退!” 再然后,又手指一动,让布偶偏偏头,做睡觉状:“王爷好梦!” 做完这一切,这才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在替他带上房门之前,又从未关完的门缝里探了颗脑袋进来瞅了瞅他,见他在看着门口呢,她又再次将布偶伸进来,朝他扬扬手。 做完这一切,这才将房门轻轻拉上。 “噔噔噔”开心回房。 厢房里,男人好一会儿才将落在门处的视线收回,摇头轻笑。 都二十岁的人了,幼稚! 是二十岁吧?他记得他曾经问过,她是吕言意的时候。 拿起书卷,翻到方才看到的那一页,准备继续。 王爷再见,小的告退,王爷好梦! 片刻,他又再度合上书,置在桌上,静坐了一会儿,起身。 熄灯睡觉。 她那个什么又是王、又是炸、还什么天炸的牌是从哪里学的? ** 到达摇州的行宫是四日之后。 弦音发现,难怪在这个地方建避暑行宫,这里的温度比京师的温度至少要低好几度,说春天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说初夏绝对不为过,就是京师初夏的天气。 行宫建得气势磅礴、奢华大气,一点都不比皇宫差,而且还比皇宫新,难怪皇帝年年来此。 行宫是仿皇宫而建,有皇帝的寝宫龙吟宫,皇后的寝宫凤栖宫,嫔妃的贤宫、良宫、淑宫、德宫,然后就是王爷的宫,什么东宫、南宫、西宫、北宫、梅宫、兰宫、竹宫、菊宫,还有公主的宫,牡丹宫、莲花宫、海棠宫、腊梅宫。 太子卞惊卓自是住东宫,二王爷卞惊平住南宫,卞惊寒就住西宫。 到的时候半下午,各宫各府按照安排入住,下人们就各自忙碌收拾起来。 因为厢房多,所以,管深分下人厢房的时候,自己单独一间,弦音单独一间,佩丫也是单独的,其余的,就两人一间。 弦音有些心事重重,因为七月十二他们出发的,路上四日,已经是七月十六了,眼瞅着马上七月十八皇帝的寿辰了,依旧不见神医的影子。 傍晚接通知要去内务府领姜茶。 据说因为此地湿气重、阴寒之气重,所以,夏日凉爽,却也容易寒气入体,故夏日也喝姜茶,可以中和体内寒气。 她随佩丫她们一起去内务府,远远地看到六王爷卞惊安正在调戏一个婢女,婢女吓得仓皇逃窜。 弦音有些震惊,在她印象中,这个六王爷似是存在感并不强,很稳重深沉的样子,没想到竟也是一个登徒子。 佩丫和随行的婢女就告诉她,那是她没搞清楚。 众多王爷中,六王爷最是多情,喜欢美女,流连美色,这也是为何比他大的三王爷、太子都未娶亲,他府中已是正妃侧妃都齐,还有两个夫人的原因。 据说,都是他惹的风.流债。 听到这里,弦音不禁有些同情起老皇帝来。 这不仅要操心国家大事,还要操心儿子们谋朝篡位,外带着还得操心这一众奇葩儿子。 卞惊寒死活不娶,这卞惊安又各处留情,还有个卞惊书吧,喜欢男人..... 都是不省心的主儿啊。 2 第499章 有趣得紧(12更)【求月票】 这时,那个吓得逃走的婢女从她们边上跑过,弦音正好喉咙里有点痒,便咳了一声。 那婢女闻声自是就本能地朝她看过来,两人不期然地一对视,对方眼里的心里就不期然地撞进了弦音的眼睛。 【卞惊安那个色鬼,若知道我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弦音错愕。 婢女已跑开。 是个男人? 明明是个婢女! 男扮女装? 艾玛,只见过女扮男装的,还是头一回见男扮女装! 连忙问佩丫:“方才那婢女你们认识吗?哪个府的?” “认识是认识,就是叫不出名字,去年前年来行宫都见到过,是七王府的人,听说甚是得七王爷信任的。” 七王府的人? 卞惊书的? 弦音挑挑眉,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人莫不是卞惊书的一个“小受”?毕竟好男风是辱没皇室名声的,就是皇室丑闻,而且卞惊书已有些风声在外了,所以为了避嫌,为了方便,让其男扮女装带在身边好行事? ** 到了夜里,弦音才发现,这摇州早晚温差真大。 白日大太阳的时候,是京城初夏的温度,到了夜里,就是早春的温度了,冻得很。 她的衣服带少了。 好在夜里用过晚膳就不用出门,呆在房间里就还好。 所以,第二天早上,她用过早膳就去内务府请示出趟门,她要去添点衣服。 因为皇帝在,所以行宫的戒备特别森严。 严禁任何人进入,也严禁任何人出去,门口同皇宫一样,有禁卫层层把守,除非内务府每日采买的人,其余的要外出,必须去内务府申请报备,内务府会发个准许出去的牌子,还得限定时间回来。 弦音在成衣店挑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六王爷卞惊安和卞惊书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婢女来,蓦地眸光一亮,一条对付卞惊书那个死男人的计策就跃上心头。 于是,她不仅买了两套自己穿的衣服,还买了一套大的衣裙,大的鞋袜,另外又买了些胭脂水粉螺黛唇脂。 因为进行宫还得检查,检查你外出买了什么东西,带了什么东西,她只得将那套大衣服穿在里面,长出来的衣袖裤管裙摆,折起来用带子系好,外面再穿婢女服,正好婢女服大且宽松,可以将其掩住。 因为鞋子就是普通的鞋子,她就没藏,反正问就说给别的婢女带的。 七月十七。 神医依旧还没有消息。 但行宫里却已经热闹了起来,到处都在布置,拉布幔、搭台子、挂彩架、挂灯笼、摆盆栽,随处可见宫人们忙碌的身影。 一直到夜里,才慢慢安静了一些下来。 用过晚膳,大家都去西宫的中厅,看三王府里几个婢女表演的最后彩排,听说卞惊寒也在,由他最后过目。 弦音没去,因为她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关了窗关了门,她脱掉衣服,不再缩骨,恢复她原本的大小,然后穿上早上买的那套大的衣裙,便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平素她基本不化妆,最多就是稍微用一点点雪花膏,这次她特意描眉、擦粉、抹胭脂,涂唇脂。 本就觉得这幅身子长得还不赖的,虽然穿越过来,她基本都是缩骨的状态,鲜少用原本的大小示人,就算用了,也是用胭脂将自己的脸弄一片红斑弄丑,但,实际底子如何,她还是有数的,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自信能用此计。 然而,饶是她心里有数,也还是没想到,细细一化妆下来,简直了...... 真的很美。 化完妆,她又梳了个特别显脸型和气质的飞天髻,然后,用腰带将自己柳腰轻轻一束,确定一切完美,这才开了一条门缝确定无人后快速出了门。 六王爷卞惊安住在北宫,听说,夜里他都有独自一人遛弯消食的习惯。 从北宫出来会有哪几条路适合散步,她白日里已经搞得清清楚楚。 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然是十七,却依旧月色皎皎,星光璀璨。 在一处花径小路,她果然就看到了卞惊安。 她连忙掏出袖中的一个小布袋,然后就开始各种姿态万千、风情万种地抓萤火虫。 眼角余光,她看到卞惊安已经发现她了,且停了下来,驻足在那里看着她。 然后,也是天助她也,有只萤火虫就朝卞惊安的方向飞啊飞,她就朝那个方向追啊追。 然后,似是陡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人,她紧急刹住步子,做出小心肝吓了一跳的模样,轻拍胸脯。 然后,她似才看清对方是谁,连忙盈盈施礼。 “奴婢见过六王爷。” 柔柔一语,最是那垂眸颔首的浅浅一笑,仿佛让天地万物在那一刻都失了颜色,就连天上的明月,和晶亮的繁星,似是都黯淡了下去。 这便是卞惊安第一眼看到面前女子时的印象。 真的,惊为天人。 卞惊安痴痴了一会儿,才伸手想将虚虚扶起。 也不知怎的,大概见他搀扶,女子太过激动紧张,脚下蓦地一软,温香软玉,卞惊安赶紧伸手揽住,一颗心从未有过的颤栗。 他这厢刚一揽上,真的只是刚刚揽上,就只触碰到衣衫,都还未扣上她的腰身,弦音又赶紧恰到好处地抽离出来,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微微鞠身。 “多谢六王爷,奴婢......奴婢丢丑了,奴婢......奴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女子娇嗔的模样,卞惊安“噗嗤”笑了。 “你是哪宫的宫女,还是哪府的婢女,倒是有趣得紧?” 若不是见她自称奴婢,他真的会怀疑自己遇到的是哪个世家小姐,真的,气质高洁得哪里像是一个下人。 “回六王爷话,奴婢甜甜,是七王府的,奴婢明日要表演,夜里还有很多要准备,若六王爷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到这里,弦音自己还恶寒了一下。 尼玛,一个大男人男扮女装已经够恶心了,居然还叫个“甜甜”。 说完,也不等卞惊安反应,就径直快步离开。 当然,是快步往卞惊书的梅宫的方向而去。 “诶......” 卞惊安回过神想唤都未来得及。 2 第500章 怎不敲门(13更)【求月票】 弦音刚没走多远,又蓦地撞上一人。 这一次是真的撞上。 骤不及防,又走得急,脚下的步子来不及刹住,她就被撞得跌坐在地,来人也被撞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入耳,弦音一怔,抬眸。 艾玛,十一卞惊澜。 快速从地上爬起,连衣裙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拍,对着卞惊澜一鞠,就赶快闪人,屁都没放一个。 因为这是计划之外的,唯恐引起什么纠复。 老远,还听到卞惊澜在抱怨:“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走路不看路,撞了本王,不道歉也就算了,本王问话竟然也不回,哑了还是聋了,真是的!” “十一弟。” 既然相距不远,卞惊安自是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刚刚那女人谁啊......” “哦,听说是七弟府里的婢女。” 卞惊安轻描淡写。 此女明日要表演他没有说,因为他心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难怪穿成这样,既不是宫女服,也不是婢女服,穿这么显身材又好看的纱裙,原来,明日要表演呢。 是表演服吧? 表演好啊,表演就意味着供选不是。 ** 弦音先绕过卞惊书梅宫的门口,然后再从小路返卞惊寒的西宫。 进西宫院子前,她还躲在门廊的大柱后先打探了一下院子里有没有人,见没人,估摸着还在中厅里看表演呢,她赶紧一溜烟闪了进去。 这厢,卞惊寒拾步走出中厅,里面婢女的歌舞还在继续。 歌舞这东西,在他眼里,全都大同小异,他也并不关心,这本来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只是,今夜那丫头没有来看,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王府排练的时候,见她围观围得挺起劲的不是。 是身子不舒服吗? 月事她应该刚过不久,白日的时候见她还好好的,会是......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已经朝下人厢房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刚拐上走廊,就蓦地看到前面一人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又跑得极快。 他本能地手心一动,掌风劈出之前的一瞬,他又猛地惊觉过来那道背影的熟悉,呼吸一滞,连忙将掌风撤回。 果然就看到那道身影跑到那丫头的厢房门口,快速推门而入,又“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他眼睫一颤。 什么情况? 这样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变成吕言意的? 是去见什么人吗? 应该不是,他想了想,这行宫里面,吕言意应该就只有他,还有管深,以及薛富三人认识。 也不是出宫,因为也出不去。 那是去做什么了? 就不知道在行宫就如同在宫里一样,步步皆危险,步步皆陷阱,一不小心就会送掉自己小命吗? 站在那里消化了一会儿,他拾步走到她的厢房门前,停住,略一沉吟,也未敲门,也未喊人,直接伸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然后就赫然看到小丫头什么都没穿、一丝不挂站在房中,手里拿着一件兜衣,似是正准备穿。 卞惊寒浑身一震,连忙背过身去。 弦音“啊”地惊叫一声,本能地就用手里的兜衣去遮自己,慌乱中发现遮了上面,遮不了下面,赶紧以风驰电掣地速度飞奔上榻,拉起毯子裹住自己。 “你......你怎么不敲门!”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毯子下,弦音的身子抖得厉害,连带着声音都在抖。 卞惊寒这才徐徐转过身,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见她整个人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他拾步走过去。 弦音再次吓得大叫:“别过来!” 卞惊寒便停在了那里。 弦音慌惧得厉害,当然,惧还是其次,是慌得厉害。 尼玛,不知道方才他有没有看到她的身子? 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她都不像是十岁多孩子该有的。 应该没看到吧,他一进来马上就背过身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缩好骨了,大的那套衣服也已经收拾掉藏床底了,头上的飞天髻也散了。 若他再早进来那么一点,只要一点点,后果就不堪设想。 真的是所幸她动作快啊,她若进房后稍微耽搁一下下,就完了。 “王爷有事吗?”见他也不走,她只得先开口。 “怎么没去中厅看歌舞练习?”男人问她,声音有些黯哑,响在静谧的只有两人的夜里,显得有些暧昧,和说不出的感觉。 弦音眼帘颤了颤。 “在王府每日每日看,看得我都会跳了,所以就没去了。” 这答案无懈可击。 男人抿了唇没做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又问她:“你一直在厢房里?做什么?” 这个也要管? “嗯,没做什么,刚准备换衣服睡觉了,要不,王爷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了,想必会很忙累。”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正事,“神医的药还没到,人也没到,怎么办?” 男人没回答,扬目看了看屋里。 环顾了一圈之后道:“你早点休息吧,记住,明日一定要谨慎,不论大小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莽撞行事,不可惹是生非,不可强出头,不可多管闲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弦音心里翻了个白眼,真啰嗦! 男人这才拾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道:“不可只是掩门睡觉,必须起来将门拴好!” 末了,又补充一句:“本王不是建议,是命令!” 说完,才抬脚走了出去,并帮她带上了房门。 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弦音这才大吁一口气放松下来。 撇撇嘴,学着他的样子,本王不是建议,是命令! 命令? 当自己真是她爹啊! 她老爸都没管那么宽呢。 当然,门,她肯定是要拴的。 ** 卞惊寒走到前院,正欲出西宫往外走,碰到寻上来的管深。 “王爷原来在这里,王爷还看那几个婢女的歌舞吗?若不看了,奴才便让她们散了,时辰也不早了。” “让她们散了吧。” “是!”管深颔首,见他出门,又忍不住问道:“这么晚王爷还要去哪里吗?” “吹吹冷风!” 吹冷风? 管深一怔。 这是遇到什么激动的事了吗?吹冷风让自己冷静? 2 第501章 觉得恶心(14更)【求月票】 七月十八,皇帝寿辰。 虽说各府表演是下午,寿宴是晚上,可一早,行宫里就热闹非凡起来。 丝竹弦乐之声不绝于耳,宫人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主子们游宫游览,孩童嬉闹玩耍,还有各府要表演的那些下人们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排练。 ** 厉竹来到行宫宫门口的时候,是半上午的光景。 “劳烦小哥帮忙传达一下,我找三王府的婢女聂弦音。” 厉竹跟看门的守卫客气道,却是被守卫蹙眉扬手示意她离宫门口远点。 厉竹汗。 “我找她有急事。” 侍卫却还是一副嫌恶想要轰她走的模样。 “有急事等几时她出来,公子再亲自跟她说,今日皇上寿辰,所有下人都忙着呢。” 厉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她要找的人,只是一个婢女。 略一沉吟,她便改口道:“那麻烦通禀一下,我找三王爷。” 侍卫就真的不耐烦了:“去去去,一边去,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是不是见那什么婢女我们不去通报,就换成主子了?等会儿,见我们三王爷也不去通报,是不是就该换成要见皇上了?” 厉竹:“......” 以她的脾气,恨不得直接一把毒撒过去。 她忍住了。 就在她正思忖着该如何办的时候,一道男声骤然自身后响起:“进不去吗?” 厉竹浑身一震。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却也已陌生得不再熟悉。 还以为此生不再见,却没想到再见得如此骤不及防。 僵僵地立在那里没动,也未回头,片刻,她猛地转身,径直离开,看也未曾看声音的主人一眼。 秦羌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怎么?怕了吗?你不是要跟本宫斗吗?做什么要走?” 厉竹停了脚,亦回之以冷笑,只不过,依旧没有回头,鼻子里哼了一声:“跟你斗?我不齿!” “是吗?不齿的那一个不应该是本宫吗?” 厉竹抿了唇,没做声,不想再理会,再度捡脚准备离开。 “既然如此不齿,为何还要收下本宫送你的那本医书?”秦羌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厉竹眼睫颤了颤,冷声道:“我并不知是谁所送,若知是你,我根本不会捡。” 当日,有人用布包着那本治疗腋味的医书扔进了她神医府的院子里,她出门去看,不见任何人。 不过,那日在火石山下的温泉客栈里,听聂弦音说,此书是大楚御书房里的书,她就猜到了是这个男人。 “既然现在知道了,那便还给本宫吧。”秦羌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丢了。”厉竹逸出两字。 “丢了?” “是,那日得知此书是大楚之物,且是偷窃所得,还是陷害他人偷窃所得,我便将其丢了。” 她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不小心丢的。 秦羌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鸷起来。 “厉竹,你不要以为自己多纯洁高尚,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脏,脏得让本宫觉得恶心!” “脏”和“恶心”两词,秦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了的。 厉竹闭了闭眼,不想再继续纠缠,拾步准备离开,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朗唤:“厉......公子。” 厉竹脚步停住,回头。 一袭黑袍的男人衣袂翩跹、步履从容稳健,自宫门内长长的宫道往门口而来。 是卞惊寒。 “三王爷。”厉竹略略点了下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既然来了,做什么要走?”卞惊寒边说,边自袖中掏出一张手谕给看门的守卫:“厉公子是贵客,速速放行。” 有皇帝手谕,守卫自是不敢再拦。 厉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卞惊寒似是一个转眸这才发现站在那里的秦羌,甚是吃惊地“呀”了一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几时来的?怎么都没听说?” “本宫有事路过此地,听说贵国皇帝今日大寿,便前来道声贺。” “哦,殿下太有心了,那,赶快请吧。” 卞惊寒扬手,朝宫门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守卫又准备拦的,被卞惊寒止了:“人家是午国太子殿下,你也赶拦?” “不是......”守卫有些为难。 他们是只认能进和能出的令牌,此人就算是午国太子,却没牌...... “放心,人既然是本王所带,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本王担着。” 守卫虽有些不情愿,却又惧卞惊寒,只得后退让开。 “二位请!” 卞惊寒带着两人入了宫门。 “二位认识吗?方才我远远地,好像是不是看到二位在说话?”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丝毫不差,连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 卞惊寒怔了怔,看了看两人,便没再多问。 “哦,隔得远,那是本王看错了。” ** 宫道边上的广场上弦音正爬在梯子上挂一个纸糊的彩球。 因为那个彩球要挂在临时搭的供下午各府表演用的台子檐下,挂的时候,人要钻进支撑架里面,弦音正好路过,几个宫人见弦音个子小,便请她帮忙。 卞惊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爬那么高的小身影,当即蹙了眉。 将他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聂弦音!” 弦音闻声回头,看到厉神医,眸色大喜,特别激动:“神......” 神医差点就脱口而出,立马意识过来,就紧急改成了:“什么.....那什么,你来了?” 说完才蓦地发现卞惊寒身边还站着一人,赫然是秦羌! 秦羌! 弦音瞳孔一敛,吓得脚下一滑,猛地踩空,人便直直从梯子上跌下来。 “啊!” 下面的宫女们大惊失色避闪。 弦音自己更是吓得闭起眼睛惊叫:“啊———” 还以为自己不摔死也一定会摔个半死,却不曾想预期的巨痛并没有来,在她的身子砸向地面之前,卞惊寒已飞身而起,黑衣如墨动,长臂一捞,将她稳稳接住,带着她一个旋身,翩然落地。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弦音怔怔睁开眼,男人俊美如俦的脸映入眼中。 不对,是俊美如俦、黑如锅底、面如飞霜的脸映入眼中。 2 第502章 所有弱点(15更)【求月票】 呃。 弦音眼帘颤了颤。 好像生气了呢。 “那个......就是那个,挂那个彩球要钻到那个支架里面,然后,那个,因为我不是个子小吗,然后她们就让我帮一下忙,所以我就......我发誓,我记得昨夜王爷跟我交代的,谨记于心呢,真的,但是......举手之劳,我又......我这不是没事吗?” 猜想这个男人肯定是因为她又无视他的话而生气,昨夜,他特意不是提醒,而是命令地跟她说过,不可多管闲事,结果今日她又...... 所以,她就赶紧解释,赶紧道歉。 “我错了,我......”她咬着唇看着他,那巴巴的小眼神,尽是讨好和服软。 卞惊寒眼波敛了敛,将她自怀里放下来。 “知道神医来,你会开心,却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 几分清冷、几分低沉、还有几分闷的声音落下,男人已经举步朝秦羌和厉神医那边走过去。 弦音一人站在那里怔了又怔。 什么意思? 以为她从梯子上跌下来是因为看到神医了吗? 她是看到了大魔头秦羌了哟喂。 磨蹭了一会儿,她只得也走过去,张口准备跟神医打招呼,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神医?厉公子?还是万公子? 最后只得就道了句:“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这句话似是也犯着卞惊寒了,让他的脸色又莫名冷了几分。 她又抑制住扑通扑通的心跳,不动声色地转眸看向秦羌:“这位是......” 她这样问,有两个用意。 一个,在卞惊寒眼里,见过秦羌的人,是吕言意,她聂弦音可没有见过。 另外,她也在暗示秦羌,要替她保密。 秦羌自是明白她的用意,微微挑了挑眉,也未等卞惊寒介绍,已自行先开了口:“午国太子秦羌。” “哇!”弦音掩嘴惊呼,一副久闻大名,终于见到本人的激动模样,“原来午国太子殿下是这个样子的。” “你觉得本宫应该是哪个样子的?” 弦音还一副难以置信看着他的模样,然后摆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先前听了不少关于殿下的传闻,我以为.......却原来殿下如此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衣冠禽兽四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哦?”秦羌再度挑了挑眉,“什么传闻?” 恋.童! 恋.童能说吗? 自是不能。 “聂弦音,你的话还能再多一点吗?”卞惊寒目光冷凌睇向她。 呃。 不能。 她闭了嘴不再做声,又转眸看向厉竹,见卞惊寒和秦羌都未看她,赶紧用唇语无声地问了问她:药! 夜游症的药。 厉竹略略摇了摇头,然后用心里,用眼睛告诉她,还差最后一点了,今天夜里应该可好。 哦哦哦,今夜可好就好,可好就好。 弦音大吁一口气,放下心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的挤眉弄眼、无声交流岂能逃过卞惊寒的眼睛,尽在他的眼角余光的视线之中,他紧紧抿了薄唇,眉宇压得很低,见管深在不远处,便唤了他过来。 然后吩咐管深:“本王先带太子殿下去见皇上,你带厉公子去西宫先歇着,本王一会儿便回。” 末了,又吩咐弦音:“你!去浣衣坊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优雅地朝秦羌鞠身一请:“殿下,请随本王来。” “厉公子,这边请。” 管深也带厉竹离开了。 留下弦音一人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 不是,昨夜不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吗?怎么现在让她去浣衣坊帮忙? 关键是,去别的地方帮忙,她还可以理解,怎么会是浣衣坊? 浣衣坊有专门的洗衣宫女啊。 而且,她在三王府也只是洗自己的衣服,都没帮别人洗过衣服好吗?到这里来,还要去帮人家洗衣服? 好在,他说的是,去浣衣坊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她暂且就去晃一圈,然后说,没什么需要她帮的就好。 这厢管深亦是疑惑不浅,跟厉竹回西宫的路上,笑着摇摇头。 “让那丫头去浣衣坊帮忙,她能帮什么忙?” 厉竹弯了弯唇:“或许因为那里都是女的。” “什么?”管深一时没听清,其实也不是没听清,而是没听明白。 厉竹觉得自己有些失言,遂微微一笑:“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或许只有那个地方的活是女孩子干的吧。” “哦,嗯。” ** 弦音到浣衣坊晃了一圈,心想自己一点忙都不帮,马上就回去似是有点说不过去,看见一个宫女在那里晾衣服,她便过去帮人家搭着手一起晾。 晾完,又这里晃晃,那里晃晃,估摸着也过了一段时间了,这才出了浣衣坊,准备回西宫。 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聂弦音。” 弦音回头,赫然是秦羌。 “是叫这个名字吧?”秦羌微微眯着眸子看着她。 弦音眼睫颤了颤,立即就变得紧张起来。 见他独自一人,想来是专门来寻她的,她更加戒备了几分。 微微攥了袖襟,她左右看了看,拾步走过去。 还未走至近前,就被他一把攥了手腕,弦音大惊,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刚准备喊人,却只见他只是探她的脉。 很快便放开了她。 “本宫开门见山,不要以为认识了厉神医,你身上的三月离就能有解药,告诉你,除了本宫,三月离谁也解不了,她也不例外。” 弦音一震,愕然抬头。 对上他的视线,一条心里入眼,她更是心头一撞。 【我知道那个女人所有的弱点,我制的毒她怎么可能解得了?】 秦羌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不要跟本宫耍什么花招,你说回大楚后,会主动跟本宫联系,也未见你联系,类似的事情,本宫不想有第二次,你好自为之!” 秦羌说完,转身离开。 弦音一人站在那里消化着他的话,久久消化不过来。 所以,秦羌也知道厉神医是女人? 他知道厉神医的所有弱点? 两人是朋友?是敌人?还是情侣? 是曾经的情侣吧? 因为她在读他那句【我知道那个女人所有弱点】的心里时,从他眼里看到了复杂的爱,更看到了蚀骨的恨。 那......那她身上的三月离怎么办啊? 2 第503章 她很失望(16更)【求月票】 在宫道的不远处,四公主卞彤静静而立。 她父皇派人去通知她,说午国太子秦羌来了,让她过来打声招呼。 结果,她还没到龙吟宫,就看到这位太子殿下,她未来的夫君大人,在跟那个叫聂弦音的小丫头在那里拉扯。 她虽没见过秦羌,却早已见过他的画像,自是一眼就识出了他。 这是有多嚣张,多急不可耐,多沉不住气,多不将她未婚妻的公主放在眼里,才会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父皇的地盘上面,跟她大楚的一个下人,小毛孩这般拉拉扯扯? 难怪,难怪她问她三哥,这个男人的恋童是不是真的,他三哥摇头,而这丫头点头。 还真是真的。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当即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宫去,却是忽然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传来:“四公主?” 卞彤脚步一顿,回头。 锦衣华袍的男人缓缓走过来,可不正是她的那个未来夫君。 今日的他,身着一袭银白色锦袍,头顶冠玉束发,腰间玉佩轻垂,风华绝代,比画像上更英俊更器宇轩昂。 卞彤眸光微凝,缓缓转过身,对着他淡漠疏离地微微一鞠:“卞彤见过殿下。” 秦羌看着她,眼中亦只有陌生。 已行至跟前。 “只见过公主画像,还唯恐认错了呢。” 卞彤没做声。 静默了片刻,又忽然开了口:“卞彤从不是扭捏之人,只想跟殿下确认一件事,请殿下如实回答卞彤。” 秦羌似是有些意外她突说这样的话,怔了怔,“唔”了一声,示意她:“请讲!” “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什么传闻?”秦羌不明。 卞彤犹豫了一下,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殿下恋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如她自己所说,并非扭捏之人,她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胡思乱想不属于她,忍气吞声亦不属于她。 用她父皇的话说,她很理智。 是,她是很理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同样清楚自己不想要的。 万事何必非要等到悬崖勒马?一早避崖而行,才是良策。 秦羌怔了很久,很讶异。 要说,这个传闻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这个传闻还真有些没头没脑,一般的传闻不是应该无风不起浪,多少有些苗头,可他,这完全就是空穴来风嘛。 不过,为何他觉得这个传闻来得正是时候呢? 与大楚联姻,都是两国皇帝做的决定,他本就没有多大兴趣,正好。 于是,他便露出一副特别心虚的表情,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又顾左右而言他:“咳咳,那个.....这个......公主问得本宫有些骤不及防哈......这个问题嘛......” 边说,他还边搓手,一副窘迫之姿:“就是......这个问题吧......就是可能有点误会......本宫只是,对年纪稍微小的比较喜欢......” 他的话还未说完,卞彤已经脸一冷,扭头离开。 “诶,公主,公主......” 看着她愤然而去的背影,他唤,唇角却是冷冷一斜。 若是大楚提出退婚,他父皇总怪不得他。 卞彤也未去龙吟宫,直接回了自己的牡丹宫。 其实,她想过了,如果这个男人非常坦白地跟她承认,自己的确恋童,她或许不是这样的态度。 他是一个男人,他是堂堂一国太子,以后是一国之君,连承认这一点的勇气和气魄都没有,以后如何君临天下? 她很失望。 她从未见到一个男人如此慌张、如此心虚、如此窘迫的模样,眼神逃避,还搓着手,一副内急憋不住要尿到裤裆里的模样。 软弱、无能、没有担当,这些便是方才两人见一面之后,他给她的印象。 ** 弦音回到西宫,没见到神医和卞惊寒,听管深说出去弄一味什么药去了。 没多久就用午膳了。 午膳之后,便是重头戏开始了。 她也随众人一起来到观看各府表演的广场。 广场上布置得奢华喜庆。 四周全部被盆栽的花包围,一圈一圈的颜色都不同,彩幔飞舞,彩架高悬。 条形案几一行行,一列列错落有致。 案几上瓜果、糕点、果脯蜜饯应有尽有,每桌还有一碟切好的姜片,以备入茶。 案几边的地上,清一色崭新的坐垫。 没多久,人都陆陆续续来了,卞惊寒和神医也回来了。 秦羌是随着大楚太子卞惊卓一起来的。 弦音特意观察了一下秦羌和神医,发现秦羌来的时候,是极快地扫了一眼神医的,虽然神医并没有看他,面无表情。 内务府同样事先安排好了座次,当然,也同样是只有主子才能坐,下人都是站着的。 皇帝皇后,还有两个嫔妃一行,自然是最后隆重登场。 看到嫔妃来了,弦音还激动了一把,赶紧去瞅,却失望地发现,这次随驾的两个妃子也不是她梦中的那个红衣女人。 众人落座,皇帝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内务府的主持官再说了一下表演规则,以及挑人规矩,便开始了。 表演的次序并不是按照王爷的辈分大小来的,而是抓阄决定,由各府管家来抓。 虽然如此,二王府还是抓到了第一个。 七王府第二。 而管深代表的三王府抓到了第三。 二王府婢女表演的是一个舞蹈。 长袖舞。 每个婢女的袖子怕是都有两三米长吧,都是天蓝色,舞动起来,就像是蓝色大海的波涛海浪,煞是好看。 弦音忽然觉得,老皇帝关于这一点上的安排其实挺好的,这些下人,真的只是因为出身和身份的问题,不得不一生碌碌,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让她们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能、天赋和美。 一舞毕,掌声雷动。 然后,按照规则,此时可以挑人,也可以等到各府的所有表演结束再挑人。 九王爷要了其中一个婢女。 然后继续。 每个王府可以不止一个节目,二王府又另外表演了一个徒手接蛋。 据说表演者是二王府的大厨,两人朝他扔鸡蛋,他一人接,左右手同时开弓,且往面前桌上的簸箕里放,鸡蛋不掉、不碎,速度快得惊人。 2 第504章 是个男人(17更)【求月票】 二王府表演完,便是七王府的。 弦音立马打起了精神。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有一场好戏看。 她转眸看了看六王爷卞惊安,果然看到他鸭脖子伸成鹅脖子那么长,翘首以待。 七王府表演的也是一个舞蹈。 舞蹈其实就是那种普通的、常见的古典舞蹈,亮点就是四个婢女都应该有点身手,有几个侧翻、空翻的高难度动作都完成得很好。 大概是并不喜婢女有身手,舞蹈结束,并没有人挑人。 主持官问:“七王府还有其他节目吗?如果没有,就接着三王府。” 卞惊书回道:“没有。” 他就让府里准备了一个节目,他并不喜欢下人换来换去。 六王爷卞惊安顿时就傻眼了。 没有了? 怎么会? 昨夜那个......那惊为天人的女人...... 不行!没有了怎么行? 这可是唯一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将人家要过来,还会得他父皇支持,还能让府里的女人屁都不能放一个的机会。 便赶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朗声开了口。 “七弟明明准备了两个节目,为何临时撤掉了一个?莫不是怕别人将七弟的婢女挑选了去?” 卞惊书自是莫名。 “不知六哥从何处听说,我准备了两个?我们七王府一直就只准备了一个节目呀。” 卞惊安心道,还装,怕是看那婢女太貌美,舍不得了,不对啊,他这个好弟弟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可是听七弟府里的一个叫甜甜的婢女说的,她说今日她要表演,当时,她就穿着一套排舞的纱裙,对,十一弟也看到了,她还撞上了十一弟,十一弟,对吧?” 卞惊安问向席间的十一卞惊澜。 卞惊澜并不知其中绕绕,想起昨夜那茬儿,实事求是道:“是!” 末了,还不忘嘀咕抱怨一句:“一点礼貌规矩都没有。” 卞惊书难以置信,遂当众唤了那个婢女:“甜甜!” 甜甜上前。 卞惊安再一次傻了眼。 除了他,卞惊澜也是愣住。 虽然昨夜只匆匆一面,那女的跑得快,没太看清对方的眉眼,但是,大概还是有点印象的。 一个身材、一个体态,一个整体感觉,都跟现在出来的这个个子有些大的女人截然不同。 卞惊安傻眼的是,此人不仅仅不是昨夜那个仙女儿,还是昨日白日他摸了一把屁股,将人家吓跑的那个婢女。 “甜甜,你昨日可曾跟六王爷说.....” 卞惊书的话还未问完,就被卞惊安打断:“七弟府里有几个叫甜甜的婢女?” “自然只有一个!” 若有两个,他肯定重新赐名了。 “那不对啊,”卞惊安皱眉,“昨夜我看到的不是她呀,但她跟我说,她是七王府的,叫甜甜。” 卞惊书呵呵,“那六哥可能记错了吧?” “还有十一弟不是?”卞惊安犹不相信,又细细打量起这个叫甜甜的婢女来。 甜甜低了头,眼神有些闪躲。 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女人不能说百分之一百熟悉,却也是几个王爷中最了解女人的,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场中的这个婢女不对味儿呢? 身形也不对。 难道是怕人家将自己府上的妙人儿挑去了,故意让这人戴了人皮面具,然后衣服里面填充什么,变大变丑? “冒昧斗胆地问一句哈,这个婢女确定没易容乔装吗?七弟敢不敢让嬷嬷对其验一下身?” 啊! 一句话落,众人一怔。 卞惊书唰地白了脸。 皇帝坐在那里一声未吭,就看着场下。 皇后银牙咬碎了,上次素芳的事,她已经对这个卞惊安一肚子意见了,如今更是恨得不行。 明摆着,他就是冲着她儿卞惊书来的。 可边上皇帝不做声,她为了避嫌就更不好开口。 见卞惊书脸色不对,卞惊安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遂起身,对着皇帝一鞠:“父皇,并非儿臣无理取闹,也非儿臣故意为难七弟,是儿臣心中实在蹊跷,所以,儿臣才斗胆,恳请父皇同意让嬷嬷来验一下。” 皇帝还未做声,场中那个叫甜甜的婢女已经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跌,这关键时刻的一跌,已然说明了其中蹊跷。 皇帝微微敛了眸子,吩咐边上单德子:“让个嬷嬷去.....”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卞惊书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薄如纸:“父皇,儿臣错了,是儿臣不对,请父皇恕罪!甜甜不是女人,是个男人,是男扮女装的男人!” 啊! 全场惊错! 包括卞惊安。 第三次傻了眼。 什么情况? 是......是个男人?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卞惊书还在那里求饶:“儿臣并非有意欺瞒父皇,儿臣是......是......” 是了半天是不出来,他难以启齿啊! 众人却已然心中明白,是为了什么。 关于他有龙阳之癖的事,早已私下里传开。 皇帝自是也有所耳闻,如今见此情况,顿时就了然了怎么回事,脸色黑得跟个炭似的,当即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扬手就朝卞惊书砸过来。 众人惊呼。 卞惊书也不敢躲,那杯盏不偏不倚就砸在卞惊书的额头上,“砰”的一声,再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殷红的鲜血自卞惊书的额头上流下来,他也不敢抬手去抹。 皇后坐在那里又急又气又担心,还有,又恨,自然是恨卞惊安。 “孽障!”皇帝气得拿手拍桌子,而且,还是连着拍的那种,可见心里的气有多盛。 看着这一切,弦音很不厚道地笑了。 坐于席间的卞惊寒微微眯着凤目,看了看还在磕头求饶的卞惊书,又转眸看看还一脸懵逼的卞惊安,再转眼看了看在那勾着唇角偷笑的弦音,略一思忖,似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大概是见皇帝不为所动,卞惊书求助的目光又看向席间的秦羌。 对,是秦羌。 这一点弦音倒是有些意外。 秦羌微抿着唇,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局外人的姿态。 厉竹亦深看了秦羌一眼,又嫌恶地撇开。 最终,是太子卞惊卓起了身,对着皇帝抱拳一鞠:“父皇,今日是父皇的寿辰,而且,午国太子殿下又是稀客,不要为了这些家庭琐事破坏了气氛和心情,七弟反正在那里,明日后日再追究教训也不迟,父皇的寿辰就今日,太子殿下也就今日在此,不要错过了今日这良辰美景和缘分。” 2 第505章 也想要她(18更)【求月票】 太子不愧是太子。 一席话说得婉转,其实不仅在提醒皇帝,今日是他的大好寿辰,更提醒他,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午国太子在呢。 果然,皇帝强行敛了几分怒气,面色转霁,示意人将那个甜甜拖下去。 然后,恶狠狠地对着卞惊书道:“明日再收拾你!” 说完,示意主持官:“继续吧。” 接下来便是轮到三王府的了。 三王府的是歌舞,就是边唱边跳的。 因为看过无数遍,所以弦音兴致不大,她下意识地看向卞惊安。 卞惊安似是还在方才甜甜那件事上没想明白,还在皱着眉冥思呢。 她弯了弯唇,又看向卞惊寒。 毕竟是他的府上在表演,他自是专注地看着场上歌舞。 她又看向卞惊寒边上的神医。 神医似是也在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又看向秦羌。 赫然发现,秦羌竟然没在看表演,而是在看卞惊寒。 对,是卞惊寒,而不是他边上的神医。 因为不是正对着,是一个斜角,她看不到他的心里,但是,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中透着阴狠。 她呼吸一滞。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时,场上的表演也结束了,大家鼓掌。 二王爷卞惊平挑了一个婢女走。 主持官照例问了问,三王府还有没有? 卞惊寒正准备说“没有了”,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却是先他一步响了起来:“有!” 正是弦音。 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卞惊寒更是震惊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弦音也未看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人群中走出。 “聂弦音,胡闹什么?回去!” 卞惊寒冷斥,斥完,又对着皇帝解释道:“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请父皇恕罪,三王府就只有一个表演。” 可弦音依旧脚下不停,眉眼一弯道:“皇上寿辰,普天同庆,奴婢就即兴表演一个给皇上祝寿!” 说完这些,弦音都感觉到卞惊寒的目光能杀人了。 无视,她继续往前走。 经过他条桌前面的时候,还听到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几不可闻、却明显透着恶狠狠地唤了她一句:“聂弦音。” 弦音走到场上,对着皇帝一鞠,对着皇后一鞠,再对着场下众人一鞠。 表演什么呢? 因为是临时起的意,也未曾有任何准备。 想了想,既然是皇帝的寿辰,那就唱首《生日快乐歌》吧。 她还是小孩子,这首也比较适合,总不能唱那种成熟的、缠绵悱恻的情歌吧?安全第一。 “咳咳”她清清嗓子,便开始双手欢快地打着拍子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一边唱,一边转眸看向皇上,笑容满面地对着皇上唱。 婉转动听的歌声悠扬传出,在场的众人皆怔住。 只不过有人怔住是因为惊奇,这是什么歌,什么唱法,怎么闻所未闻? 有人怔住是因为惊艳,虽一直只有一句歌词,却委实好听! 还有人怔住是震惊、是意外,平素也没发现啊,这丫头竟然是隐藏的高手啊! 几乎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只有一人面色瘆人。 那便是卞惊寒。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抹小身影,薄唇紧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见皇帝先前阴鸷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松动,弦音又加快了节拍,再唱了一遍。 第三遍的时候,她又放慢了下来,这次没有再对着皇帝,而是边唱,边走下场,从各位主子所坐的条桌前一一经过,一一将众人桌上的那碟用来泡姜茶的姜揣进自己的袖袋中。 众人莫名,更是来了兴致。 来到卞惊寒面前的时候,弦音见他脸色比先前皇帝的脸色还要难看,而且一双视线更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一般,她眼帘颤了颤,继续。 一直到将最后一桌的姜片收完,她又唱回到场上,将最末一句唱完,她跪地一拜:“祝皇上生日快乐,万寿无疆(姜)!” 皇帝瞬时明白过来,她收姜的意图竟...... 万年凌厉威严的眸中掠过一抹惊喜。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难怪将姜收起来,原来是要无姜(僵),纷纷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巧思妙想,当真不易! 皇帝龙颜大悦,朝她扬袖:“平身!” 然后吩咐边上的单德子:“赏!” “谢皇上!”弦音行礼谢恩。 厉竹弯了弯唇,侧首看向身侧的卞惊寒,见他脸色黑沉,周身寒气倾散,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既然表演结束,接着便是选人了。 主持官还没开始问,太子卞惊卓便站了起来,对着帝后一鞠:“此丫头儿臣看着甚是喜欢,想讨要到太子府去。” 众人唏嘘,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此丫头,肯定会有人要,意料之外是,竟然太子要,因为往年他都没有主动要过丫头,最后还是皇帝随机指派一两个给他。 今年倒是这般主动,委实难得。 十一王爷卞惊澜坐在卞惊寒的后排,忽然感觉到有谁重重踢了他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痛得他差点叫起来,意识到是前面卞惊寒反脚踢的,他才紧急将那一声痛呼咽住。 “做什么?”他龇牙咧嘴甚是气愤地压低了声音道。 卞惊寒没有回头,用力传给他:“要人!” 卞惊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要人? “快!”桌下卞惊寒又是一脚踢过来。 “啊!”卞惊澜痛得从座位上猛地弹跳起来,也当即明白过来卞惊寒的意思。 众人闻声都朝他这边看过来,他连忙道:“父......父......父皇,此丫头,儿臣也喜欢,当初就是儿臣买去三王府的,儿臣也想要她!” 卞惊卓没想到他会如此,转眸朝他看过来。 卞惊澜挠挠头嘻嘻一笑:“五哥莫怪哈,这小丫头实在讨喜了,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看一眼就将她买了下来,所以......我也不是故意跟五哥争的哈。” 卞惊卓温润一笑:“没事,公平竞争嘛,决定权在小丫头身上。” 卞惊寒一瞬不瞬盯着弦音。 弦音站在那里没看他,但是,其实她是知道的,就算不看,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攫在她身上的视线。 2 第506章 娶你可好(19更)【求月票】 “丫头,你就在二人中选一个吧!”皇帝出了声。 弦音颔首领命,然后徐徐转身,看看卞惊卓,又看看卞惊澜。 全场鸦雀无声。 弦音咬了咬唇,对着卞惊澜,深深一鞠:“多谢十一爷对弦音的厚爱......” 众人以为她选的是卞惊澜,卞惊澜更这样以为,他跟这丫头什么交情对吧?甚至还挑了挑眉,谁知她接下来的话是:“我选太子殿下。” 卞惊澜面色一滞,难以置信,震惊之余,第一时间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弦音再对着卞惊卓一鞠:“多谢太子殿下选我,以后我一定尽我能力,做我本分。” 眼角余光,她看到了卞惊寒的反应,那震惊,那难以置信,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反应,那一刻,她鼻子一酸,心中真切地大痛起来。 她也想一直在三王府,她也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但是,她不能。 她身上有三月离的毒啊! 她从秦羌眼里看到了他对这份毒的自信,连神医都没法解的自信。 秦羌用毒控制她,就必定有所图,如果她是呆在卞惊寒身边,那秦羌所图的,必定是关于卞惊寒的,如果她不在三王府,而是去了别的府,秦羌所图的,自然就变成了别人的,就算秦羌让她做什么对卞惊寒不利的事情,她还可以有理由,自己已经不在卞惊寒身边了,办不到。 再说了,她去别的府,特别是太子府,她还可以背地里帮卞惊寒。 但是,这些她没法跟他讲。 厉竹就坐在卞惊寒的边上,卞惊寒的一切反应自是全部落在了她的眼里,她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只一下,轻轻,就像是不经意碰到了一下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个举措,大抵是因为心中有些动容吧。 对面的秦羌正好一个抬眸,将她的这个动作收入眼中,眸光微微一敛。 这厢,弦音刚准备从场中下来回到方才站的位置,秦羌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唤她:“聂弦音。” 弦音脚步一停,转头,疑惑看向他。 虽不知他意欲何为,却也知道这么多人当面,他应该也不会造次。 所有人都看着秦羌,包括皇帝。 秦羌弯唇一笑,这才不徐不疾开了口:“其实,何止方才两位看上了这丫头,本宫也甚是喜欢这丫头,上次在午国一见,已是看上了眼,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低低一叹,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既然主仆的关系,她已有主人,本宫非大楚之人,也不能参与你们方才的挑选下人之争,那本宫就只能在别的关系上先下手为强了。” 别的关系? 什么别的关系? 弦音莫名,众人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秦羌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转眸看向弦音,一字一句认真道:“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也让大家做个见证,等你长大及笄,本宫便娶你去午国!可好?” 啊! 全场震惊。 特别是高座上的皇帝,以及席间的四公主卞彤。 当然,还有一人,那便是卞惊寒。 弦音更是错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什......什么情况啊? 这个男人怎么突然跟她冒出这样的话来? 睁着大大的眸子,她难以置信看着秦羌。 虽事情发生得突然,她的脑子有些不对应,但是她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 他一定有目的,一定有所图。 轻凝了几分眸光,她看进他的眼。 他与她遥遥相望。 然,这一幕,在现场众人的眼里,就是凝视,深情凝视。 如此凝视,弦音自是将秦羌此时此刻的心里完完全全读了个清楚明白。 果然。 果然有目的。 两个目的。 一个,气厉神医,让她吃味。 因为他知道她是缩骨的,他也觉得神医也知道她是缩骨的,换句话说,她实际上是成年人,成年女人,他当众表白,要取一个成年女人。 另一个,让卞彤彻底断了对他的想法。 既然卞彤觉得他有恋童之症,他便干脆顺势承认,做戏到底,反正他不想娶卞彤,正好借此可以让大楚提出退婚。 心机好深的男人啊! 大楚皇帝当前,卞彤的颜面他都丝毫不顾及,这跟厉神医之间的气该有多大啊? 不过,如此倒是可以让卞彤断得干干净净。 只是,为什么要挑她做那个无辜躺枪的人啊? 为什么要将她推到这个风口浪尖啊? 现在她该如何回答? 全场四寂,落针可闻。 皇后侧首看了看身侧的皇帝,皇帝微微抿了唇,眸色深深。 卞彤亦是看着二人,小脸就像是被大石碾过,没有一丝血色。 虽然她对他已失望至极,虽然她已抱了让她父皇退婚的念头,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让她如此难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父皇的面,她所有兄弟姐妹的面,那么多下人的面,直接无视她这个未婚妻的存在,跟一个毛都没长全的丫头说以后娶她! 上午的时候,不是还不敢承认吗?上午不是还那般懦弱无能的模样吗? 怎么此时此刻就变得这般勇敢无畏了? 心绪大动的,何止卞彤,弦音比卞彤心中更加风起云涌。 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着她,都等着她。 大概是见她久久不做声,秦羌又轻笑出了声:“弦音,别忘了,下个月我们就是认识整整三个月整。” 弦音呼吸一滞。 垂眸弯唇。 她竟然忘了这茬,竟然忘了身上的三月离。 这个男人在提醒她呢,下个月就是她身上的三月离发作之期。 生与死,让她选择。 她还有得选择吗? 显然没有。 “你愿意吗?”秦羌又问。 弦音心一横,重重点头,也不知是抱了破罐破摔的绝望,还是气自己的不能自主和不能反抗,又或者带着一些心中难过的发泄,她点了一下还不够,连点数下,如捣蒜一般差点将头上的发簪甩出去。 全场再次震惊。 秦羌甚是满意她的表现,唇角轻勾:“好,那就一言为定!” 2 第507章 侍奉本王(20更)【下午五点还有更】 秦羌的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来:“聂弦音还只是一个孩子,自己在做什么或许都不知道,都说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个时候让她做出一生的承诺,能作数吗?太子殿下也未免太心急了吧?既然有心想娶,那便等她及笄之时再说!” 弦音心口一颤。 说话之人是卞惊寒。 她甚至都不敢看他。 秦羌当即就做出了回应:“是吗?聂弦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弦音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尼玛,做什么每次都要将难题丢给她? 双手紧紧攥着自己一双衣袖的袖襟,她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秦羌轻笑,还想再说什么,前方一直沉默的皇帝骤然出了声:“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这丫头及笄还有几年,不急于一时。” 末了,吩咐弦音:“退下吧,后面还有很多府等着表演呢。” 艾玛,弦音如蒙大赦,赶紧下场。 秦羌稍显尴尬。 皇帝几句话,明显带着不悦,带着不客气。 弯了弯唇,秦羌坐回到位子上,眼尾扫了一瞥卞彤,又眼梢一略,瞥了一眼厉竹。 表演继续。 或许是因为前面发生了卞惊书让家丁男扮女装的事,又发生了午国太子置公主未婚妻于不顾,说要娶一个还是个小屁孩的下人的事,后面的气氛总有些怪怪的,怎么也热烈不起来。 弦音更是完全不知道后面那些府都表演了些什么,脑子里乱哄哄的,整个人浑浑噩噩就像是做梦一般。 一直到结束,主持官宣读各府挑选的婢女家丁的名单,让各自都先回自己的原府上收拾收拾,夜里的寿宴结束以后,就跟着新主子了,她才稍稍缓了神来。 原来这一切都成事实。 回了西宫,她就一人回房默默收拾起来。 其实,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本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出来,除了几件衣服,还是几件衣服。 然后,便一人坐在床边发呆。 突然觉得整个人空落落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坐了好久,一直到黄昏时分,血色残阳透过窗户投进来,落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应该去跟府里的人道个别,毕竟这几个月承蒙大家关照。 当然,她不敢去跟卞惊寒道别。 她第一个去找了管深。 管深深深地叹息,甚至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副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样子。 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养了只白眼狼的痛心。 她是那只白眼狼。 她又去找了佩丫,想起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没有来,还有姐姐,姐姐还在三王府呢,回去以后还得去三王府一趟。 她找佩丫的时候,好几个婢女都在佩丫房里玩,见她来道别,都说舍不得她,然后,无一例外地都数落她。 包括佩丫,佩丫甚至还骂她。 大家都不能理解,如果说是王府安排去表演,被逼无奈要供选择,那是没办法。 为何明明没有安排表演?没有表演,就不需要供人选择,为何她自己要主动跑出来表演,主动让别人去选? 她们都问,问她为什么? 聂弦音,你为什么呀? 她开玩笑道:因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太子府呢,太子府肯定比三王府强,太子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于是,大家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可是,王爷对你那么好啊!太子能对你那么好吗? 一人一句地数落她,真的,从未见王爷对哪个下人那么好过,王爷是真的对你那么好啊! 是啊,王爷对她那么好,那么好。 她知道,她知道他有多好,她知道他对她有多好,这些从来都不需要别人跟她讲,从来都不需要。 她们当中甚至有人都跟她急了眼:聂弦音,你去太子府会不会对王爷不利?会不会出卖王爷? 一呼众应,齐齐讨伐她:对,王爷对你那么好,你准备怎么报答他?是不是应该太子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对王爷不利的,你就通风报信给王爷? 对对对,王爷对你那么好,你要怎么报答她? 怎么报答他? 她也问自己。 或许,离开他,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吧,她也不知道。 快说呀,你要怎样报答王爷? 大家开始推搡她,你推过来,我搡过去,连佩丫跟她那么好,都没有阻止大家。 她心里难过得要命,大叫:我想想,我想想。 然后,她就特别认真地回给她们:王爷不是一直没有娶亲生子吗?我是三王府最小的一个,我会把他当成我亲爹一样侍奉,我会一直侍奉他到老,一直到他百年之后,我也会给他送终,这样可以吗?这样可以了吗? 她嘶吼着问她们。 她们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嘭”的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黑袍如墨的男人如同杀神一般出现在门口。 那一刻,真的如同杀神。 脸色黑沉、目光阴鸷、薄唇紧抿,整个面部线条绷得死紧,周身寒气倾散...... 众人吓得赶紧行礼。 只有一人没有动,是弦音。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那里扭着头看着他。 看着他大步进来,看着他大手一伸,看着他五指铁钳一般攥住她的胳膊,看着他攥着她的胳膊将她直接拧了起来,然后,就提着她出了门,提着穿过下人厢房的走廊,提着入了垂花拱门,提着上了另一条走廊,最后提着她进了自己的厢房。 然后,脚一勾,将房门“嘭”的一声踢上。 再然后,又提着她大步往床榻边走,最后,将她一把扔在了榻上。 对,扔。 夏日的床榻不比秋冬,没有软垫,只有席子,没有被褥,只有毯子,所以她的背就隔着一床席子直直撞在硬床板上。 她痛得瞳孔一敛。 可她根本顾不上去护痛,因为她惊惧地发现,男人的大手正在快速解着自己身上的衣袍。 “你要做什么?”她吓得声音都抖了。 “你不是说要侍奉本王吗?”男人声音沉沉,从鼻子里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2 第508章 还是孩子(21更)【求月票】 弦音从未见过他这样,无论是在秦义府里那次,还是在神医府里那次,她都没见过他现在这般模样。 他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让她觉得他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大概是失了耐心嫌烦,锦袍的腰带解到一半,他直接大手一把扯了下来,扬手抛出。 看着衣袍在空中跌宕,弦音吓得赶紧往床里边躲,却是被他只一伸手攥住她的脚踝一拉,她又被扯到了床沿。 他继续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当他麦色的肌肤、肌理分明的胸膛入眼,弦音长睫颤得几乎都睁不开,她惶惶地看着他,下巴在抖,声音在抖:“王......王爷,我错了,王爷,我错了我错了......” 边说,边扑过去按住他脱自己亵裤的手,试图阻止他,小嘴里一直不停:“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 可她哪里是卞惊寒的对手,对方只手臂一扬,她就被甩回到床上。 当他身上的最后一丝遮挡也没有了,男人完美的线条、健硕的身材、阳刚的一切全部显露在空气里,显露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哭了。 她摇着头,她很怕,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着,想逃,可是根本逃无可逃,男人一个倾身就将她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比她更红,只不过,她红的是眼眶,他,眼里都是血丝,像是通宵熬夜的人,也像是看到食物时的,兽。 “王......王王王爷,你别这样......”她哭出声来,嘤嘤嘤哭着。 没用,反而似是让对方变得更加焦躁了,大手覆上她的衣领,两手左右一扯,就将她身上的婢女服撕成了两半。 弦音吓得小脸煞白,心里绞着的那份委屈难过以及惊恐慌惧也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她嗷的一声开始推他,手脚并用,推他、打他、踢他。 可这些在他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她又开始用头撞他,拿自己脑袋去撞他胸口,还伸手拔了自己头上的发簪,胡乱挥舞着手臂去刺他,不管不顾。 可这一切举措也更加激怒了他,他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手里的发簪夺了下去,掷在地上。 发簪击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弦音又张嘴去咬他。 却都被他轻松化解。 在他面前,她完全无反抗之力,就像是上砧的鱼肉,待宰的羔羊,那么弱小那么弱小。 弦音泪流满面,喘息地看着他,看着他扯掉她的兜衣,看着她扯掉她的亵裤,看着他扬手将那些烦人的衣物抛到地上的时候,她的袖袋里装的那些姜片撒出来,纷纷扬扬。 她哭着惊叫。 她想要抱住自己的身前,她又想遮住自己的下面。 她现在是缩骨的状态,她还是个孩子,可是她的上面,她的下面...... 看着他逼近,她哭着拼命摇头:“不要,王爷......求你,不要......”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却比她喘息得更加厉害,胸口起伏,如同拉风箱一般。 其实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心存一丝幻想的。 她在想,他只是太生气太生气了,所以才用了这么狠的方式来惩罚她吓她。 她以为‘因’是生气,‘果’是吓她,最终的目的是吓她。 她以为他或许不会做出最后一步,毕竟她还没成人。 她以为有吕言意在他心里,他应该不至于会与别的女人走到最后一步。 直到那比第一次更加痛、更加让她承受不住的巨痛骤然传来,直到她觉得自己硬生生被人撕成了两半、硬生生被人撑破挤爆涨裂,直到她痛得浑身颤抖、脑中空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才意识到,自己太低估了他的怒意,也太高估了他心中的吕言意。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希望自己能晕过去。 可是越希望越清醒,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此痛如此痛为何还不能痛晕?要让她清晰地感受着这一场浩劫,这一场豪夺,这一场如同炼狱一般的摧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多长时间,或许是他太急切太激烈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太小了,从他满头的大汗和额上突起的青筋就可以看出,他应该也是痛的。 他抽身而起,她缩在那里颤抖不已。 他赤足下地,走到桌边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然后将杯盏放下,人就站在那里喘息。 好久,才侧过头来看她。 弦音早已泪流满面,她哆嗦着扯过毯子盖住自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气,神识越来越清醒,下面的痛意就也越来越强烈。 又痛又委屈,她哭出声来。 且越哭声音越大,最后拉过毯子,蒙住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男人站在那里看着她,抬手捏了捏自己跳痛不已的眉心。 又静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往床榻的方向走。 弦音虽然蒙在薄毯里面,但是也感觉到了他的逼近,吓得赶紧裹着毯子一滚,滚到床榻最里面。 他伸手扯她头上的毯子,她死死抓着不让他扯。 他皱眉沉声:“你哭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又这样兜头闷住,这是防风毯,不透气,也不怕将自己捂死!” 弦音自然不会照做。 “捂死就捂死,也好过被你这个禽.兽摧残死,你就是个禽.兽,衣冠禽.兽,我还是一个孩子,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你走路摔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洗脸淹死、出门被车撞死,你这个禽.兽,你天诛地灭!呜呜呜.....” 弦音哭着,用最恶毒的词来发泄着心里的情绪,悲愤的声音瓮里瓮气透毯出来。 男人嘴角抽抽,也不生气,反而面色转霁了不少。 又伸手去拉她头上的毯子。 被弦音破口骂:“你个禽.兽,滚开!” 男人挑挑眉,便不再拉了,倾身拾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唇角翘了翘,轻哼:“孩子,如果比本王小两岁便算孩子的话,你的确还是个孩子。” 弦音哭声一滞。 什么意思? 2 第509章 如何承受(22更)【求月票】 什么叫比他小两岁? 她十岁,难道他十二,就算她十岁多,难道他十三?明明不是听说他二十二吗?比他小两岁,岂不是...... 弦音脸色一变,一把扯下头上毯子,愕然看向男人。 只见他正淡定地穿着衣袍,将那被扯断的腰带扔在一旁,又在橱子里取出一根黑色的锦带系于腰间。 “你什么意思?”弦音问他,脑子里早有千百个念头闪过。 因为心中有气,她连王爷都不叫了。 “你说本王什么意思?”大手系好腰带,男人徐徐转身面对着她,一字一顿:“吕、言、意。” 弦音心口一撞,错愕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下一瞬,眼睫又闪动得厉害:“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跟吕姑娘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脸当即就冷了。 “聂弦音,怎么说你也是跟本王睡过几次的人,难道在你的心里,厉神医可以知道你会缩骨,秦羌可以知道你会缩骨,独独本王不可以吗?” 弦音彻底震惊了。 傻了。 完全傻眼了。 男人看着她,面色不善。 弦音脑中纷乱,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从御书房的天窗爬出来的那一刻。”男人如实回道。 弦音再次错愕不已。 眼睫颤得厉害,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也难以置信。 竟然......竟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在去午国的仙居屋客栈,吕言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我?” “是。” 答案意料之中,弦音却还是难以相信。 与其说难以相信,倒不如说难以接受。 所以,他一直知道吕言意就是聂弦音,聂弦音就是吕言意,就那样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蹦跶来蹦跶去?就那样看着她为了变成吕言意如何煞费苦心,为了变成聂弦音又怎样心机费尽? 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明明知道她们两个是同一人,在仙居屋客栈,当着她吕言意的面,让管深和薛富不眠不休去找聂弦音?前段时间,当着她聂弦音的面,又说掘地三尺也要将吕言意找出来,甚至说自己为了找吕言意还烫伤了双手? 为何要这般逼她? 既然知道她就是吕言意,还要在她还是缩骨的状态就那样给她给强了吗? 他知不知道,她几乎被他撕裂,其实,下面,已经被他撕裂了,吕言意时正常的身子都有些受不住他的巨大,聂弦音这样的小身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垂眸苦笑,她没再做声,拉紧了身上的毯子,她裹住自己,从床榻上爬起来。 衣服没法穿,衣服都被他撕了。 兜衣、亵裤、婢女服无一幸免。 “你做什么?”男人问她。 她也不答,径直下了榻,跻了地上这里一只那里一只的鞋子,也顾不上拔,拾步就朝门口走。 “你去哪里?”男人拉了她的手臂。 弦音的心里很乱,很乱,不想再被他纠缠,所以,就回了句:“我回房。” “你且等着,本王让人给你拿套衣服过来。” “王爷是想告诉别人自己强了一个孩子吗?”弦音问他。 男人语塞。 弦音拂掉他的手,去拉厢房的门。 “你什么都未穿,裹着床毯子出去,不也是告诉别人,自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弦音的手停在了门栓上。 男人看了她一眼:“本王去你房间拿。” 将她落在门栓上的手拿下来,他开门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门。 腰酸背痛,她朝边上墙边靠了靠,等着。 没多久他便回来了,拿着她的兜衣、亵裤和婢女服。 一手攥紧身上的薄毯,一手将这些衣物接过,见他还站在那里,她小脸木木地出了声:“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男人深目看着她,若是寻常,他肯定会调侃她一句,她身上哪个地方他没见过之类的话,这次他没有。 外面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皇上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男人眉心微拢:“知道了。” “所有下人也必须都去吗?”弦音问他。 “不用,你回房歇着就好。” “嗯。” 男人黑眸凝在她脸上:“本王走了。” “嗯。” 又看了她一会儿,男人拉门走了出去,并再次返身将房门带上。 房间里,弦音抱着那些衣服久久失了神。 ** 虽然下午发生了不少不愉快,夜里的寿宴还是很热闹的,并未受到下午的多少影响。 皇帝举杯,众人齐贺,气氛很不错。 大家纷纷献上各自的寿礼。 卞惊寒也不例外。 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 皇帝收到的时候,微微打开了一些缝看了看,见里面一枚药丸静陈,他又不动声色地盖上,深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献完寿礼,跟皇帝敬完酒,皇帝让众人尽情吃喝、尽情随意。 于是大家又各自离席互相敬酒。 卞惊澜提着酒壶、端着酒杯窜了过来,瞅了瞅坐在卞惊寒身边的厉竹,“听大家说是三哥的朋友,三哥几时交的朋友呀,我怎么从未见过?三哥也不介绍一下?”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难道我每交一个朋友,都要向你禀报一下?” “我不是这意思啦,我的意思是,基本上三哥的朋友我都认识。” “那以后就认识了,”未等卞惊寒开口,厉竹已先朝卞惊澜含笑举杯,“鄙人姓厉。” “对对对,以后就认识了,三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十一,厉公子,幸会。” 卞惊澜也笑着举杯。 各自饮下。 卞惊澜手里提着酒壶的,所以,喝完,他顺势给厉竹的空杯斟满,倾身凑近的瞬间,鼻子动了动,他微微一怔。 “请问厉公子衣服上用的什么熏香?还是随身带着什么香囊?此香很特别,沁人心脾很好闻,却又丝毫不浓郁,淡得几不可闻,跟本王认识的一个女子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不知是什么香?” 厉竹眼帘一颤。 狗鼻子还真灵! 那夜在十一王府,香株花的臭味也是他先闻出来的。 2 第510章 夜游之症(23末) 厉竹弯唇一笑。 “厉某一个大男人,从不喜带什么香囊之类的东西,应该是衣服上的熏香,只是厉某也不知道是什么香,熏衣这些事都是下人去做的,厉某从未过问,若十一爷感兴趣,等厉某回去问过,再告知十一爷。”” 原本卞惊澜是想说,不用了,这种事还要专门去问,不知怎的,回答出口的竟然是:“行!那就等着厉公子几时问了告诉本王。” 那厢,秦羌一人自斟自饮,几杯酒下肚,见厉竹跟卞惊澜有说有笑没完没了,只觉得喝进腹中的酒一下子全部变成了火。 唇角冷冷一勾,他忽的自座位上起身,就像是从看到厉竹一下:“呀!这不是叱咤江湖、闻名医界的‘鬼手神医’厉神医吗?” 一话落,全场静。 卞惊寒眸光一敛。 厉竹眉心轻蹙。 卞惊澜一脸吃惊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厉竹:“厉神医?你就是那个厉神医?” 忽的想起来行宫前,自己身上被那个女人害得发臭时,他去三王府让他三哥找厉神医救他,他三哥说过,此人近期会来。 还真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厉神医,包括前方高座上的皇帝。 在座的,都是显贵之人,不少见多识广者是听说过厉神医的。 听说此人医术了得,能让枯木逢春,能让人起死回生,听说此人早已不轻易出手,多次见死不救,听说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人鲜少有人认识。 竟然就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厉竹冷冷地看了秦羌一眼,自是知道对方是故意跟她过不去,故意暴露她身份。 按捺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对着他唇角略略一勾:“是啊,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啊!” 秦羌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说他认错了人,没想到她就这般轻易承认了。 她不是最不喜别人知道自己是厉神医吗? 没按套路出牌,他想好的怼她的说辞都用不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厢太子卞惊卓起了身,大方有礼地朝厉竹一笑:“只知是三哥朋友,却不知竟是如此了不起的大人物。” 厉竹起来欠了欠身:“殿下言重了,厉某愧不敢当。” “江湖传闻,能见神医是三生有幸者,看来我们大家都是,不知神医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卞惊卓笑问。 “给人送药来。”厉竹如实回道。 卞惊寒眸光又敛了几分。 皇帝一点一点抿起了唇。 偏偏卞惊卓又一直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哦?给三哥吗?三哥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有人夜游,厉某送夜游之药过来。” 夜游?!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偌大的大殿里炸响。 他们当中有人夜游吗? 此病可不是一般的病哦,此病可是又危险又可怕的。 谁? 大概是觉得不妥,卞惊卓并未继续追问,但是在座的,却是有不少人问了出来:“谁?” “谁?谁有夜游之症?” 厉神医微微笑:“抱歉,这是病人隐私,恕不能透露。” 在座的不少人当即就提出了异议:“不是啊,现在都住在行宫里,我们得知道是谁,有个心里准备才好。” “是啊,这又不是什么隐晦病,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说出来有什么关系,当事人也一定不会怪的。” “对啊,说出来其实对病人还有利吧?若几时我们看到病人梦游,还能帮帮他,照顾好他。” 众人七嘴八舌,厉竹为难地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似是也有些犹豫。 皇帝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哎,说便说吧。”卞惊寒低低一叹,“这世上谁人没个病没个痛什么的,夜游也只是一个病,跟风寒发热一样。” “嗯,”厉竹点点头,开口道:“此人就是......” 皇帝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就是三王爷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聂弦音。”厉竹朗声道。 啊! 众人惊错。 卞惊卓微愕。 卞惊澜难以置信。 皇帝眉宇微微一松。 卞惊寒也紧接着出了声:“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希望你们不要排斥她,而且有厉神医在,这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神医完全可以治好她。” 众人自是装模作样地纷纷点头。 只是,再纷纷看向太子卞惊卓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下午太子府可是刚挑走了这个小丫头呢,还以为捡到一块宝了吧? 结果...... 反观卞惊卓还好,面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依旧温润如玉,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着这一切,秦羌唇角略略一斜。 所以,他这是为他人作嫁了是么。 本想找厉竹的不痛快,反而被其利用了是么。 ** 寿宴一结束,卞惊寒也未做过多逗留,当即就回了西宫。 回来之后,让管深带神医去客房歇息,自己也未回自己的厢房,而是直奔下人们住的地方。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寿宴的时候就一直缠绕着他。 远远地,看到那丫头的房里亮着烛火,他才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松。 拾步走过去,准备抬手敲门,却在眼见着要落下之际收了手。 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 可是走了几步,那种不好的预感又萦绕了上来,他顿住脚,再次返身往回走,大步来到厢房门口,抬手敲门。 果然,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眸光一敛,双手直接将门推开。 桌上的烛火亮着,可厢房里空无一人。 他脸色一变,快步进去,环顾了一圈,走到橱子前拉开橱门。 里面她的包裹还在。 去哪里了? 如果是直接去太子府了,包裹应该带走的,而且,太子府没人来接,也应该不会自己过去的。 见桌上的杯盏里有半杯没喝完的水,他快步过去伸手碰了碰杯壁。 杯壁冰凉。 他眉心一拢,转身飞快出门,直奔宫门口而去。 问看门的守卫,守卫说并无任何人出宫,他也是有些昏了头,没有内务府的出宫令牌,她是出不了宫门。 还好,还好,人还在,还在行宫里面。 他又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回找。 2 第511章 她出血了(1更) 月色皎皎,风灯又不少,而且为了寿宴,宫道边上又加挂了很多的红灯笼,所以,光线还算清明。 可是一路都没有,一路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他又上了边上的曲径小道上去找。 她应该不会跑去别人的宫里,也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花径、亭台,他一处一处找。 越找心里越急,越找心越慌。 没有,到处都没有。 他觉得这样不行。 行宫比皇宫小不了多少,要全部找完怕是要找到天亮,而且,最担心的是,他找到此处,她又去了另处,两人错过。 想了想,他又急急回了西宫,让管深带领人一起走。 然后,他又去了龙吟宫,请求皇帝的协助,希望能让行宫里的禁卫一起找。 他给皇帝的理由是,因不想让厉神医起疑,也想让众人更加相信聂弦音梦游,他给聂弦音稍稍下了一点神志不清会乱跑乱走的药,结果,那丫头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皇帝自是欣然同意,不仅派了禁卫给他,还派了不少宫女给他。 他将人员一分配,分头寻找。 于是,一堆的人开始在行宫四处找聂弦音。 可还是没有,到处都没有。 犄角旮旯都找了,都未能找到她的身影。 幸亏行宫里没湖,不然,都要下湖去找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不见了?他甚至怀疑,这丫头是不是除了缩骨和读心,还会第三种奇功? 可就算会奇功,也不至于消匿不见吧? 这就不叫奇功了,这叫鬼怪了。 心急如焚,他站在空荡的宫道上扬目四顾,与此同时,一颗心也慌到了极致。 这种慌,曾经有过一次。 就是那次他身上的裂迟解了醒来,发现她中了裂迟、她独自离开了的那一刻,他也如此慌过。 脚尖一点,他飞身而起,上了边上一座宫殿的宫檐。 虽然他知道在宫顶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毕竟她不会武功,但是,他觉得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在她身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她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指不定她就爬到屋顶上去了呢。 事实证明,他还真没有高估她。 真的就在一处宫顶的琉璃瓦上找到了她。 他差点就错过了她,因为那处是御膳房的屋顶,大大小小好几个烟囱,她的身子被其中一个烟囱所掩,他差点就没看到。 还是多看了一眼,才看到烟囱边上的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身影。 见身影一动不动,他瞳孔一敛,飞身前去,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一双手臂抱着那根烟囱,靠在那里睡得香甜。 他顿时怒气又上来了。 虽是夏日,可这摇州不比京城,白日尚且不热,夜里更是凉如早春,她身上只着一套夏装婢女服,就这样露天睡着,更深露重,屋顶风又大,也不怕着凉? 而且,爬这么高,又不会武功又不会轻功,这宫顶的设计还是斜坡的,就不怕滑下去? 竟然还抱着根烟囱,是将烟囱当成谁了吗?睡着了还能抱得那么紧!御膳房天还未亮就要给皇上以及各宫主子做早膳,到时火一烧起来,这烟囱能将人烫死,她有没有一点脑子? “聂弦音!” 心里绞着怒气,语气自是不会好,他站在那里,拿脚尖踢了踢她的鞋子。 唤了几声,她才动了。 揉揉眼,坐着也未起来,还浑浑噩噩、惺惺松松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聂弦音,你知不知道你......” 他刚准备训她几句,她忽然“噌”地起身,一言不发,就顺着琉璃瓦往屋檐边上走。 卞惊寒怔了怔。 什么态度? 他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大力一拉,刚准备继续方才未完的教训,却赫然发现他竟将她拉倒了下去。 她“咚”的一下倒在他的脚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到,所以也没有任何防备,见她如此,他一惊,连忙倾身准备将她扶起来。 入手一片滚烫,他才惊觉,她在发热,而她整个人软软地倒在琉璃瓦上,似乎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一双眼睛半开半合,像是醒着,又像是要睡过去了一般。 他大骇。 “弦音,弦音......” 连忙将她抱起来,发现她在抖,且浑身滚烫,他一颗心也跟着抖得厉害,手臂不由地紧了又紧,将她整个裹入怀中。 她身上的热度透衫传出,哪怕两人都穿着衣衫,都烫得他心惊,他连忙起身从屋顶上飞下。 下面寻找的人见人已找到,都围了上来。 卞惊寒微微拢眉,脚下不停,抱着弦音健步如飞。 “大家今夜辛苦了,小丫头已经找到,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因为他是横抱的方式,弦音的臀部就在外面,婢女服又是浅绿色的,有眼尖的人就发现了弦音婢女服臀部的地方有血渍。 或许是没想太多,人本能的第一反应,也或许觉得弦音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就脱口说了出来:“呀,她出血了,屁股那里。” 卞惊寒脚步一滞。 将弦音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扳了扳,垂目看去。 在她翠绿色的衣摆上,一朵殷红刺目,他的眼睛就像是被灼到了一般,痛得瞳孔剧烈一敛。 她第一次已给了他,且后面又有过几次,不可能是处子血;她的月事来行宫之前刚走,也不可能是月事来。 所以...... 他浑身一震,颤抖地看向怀里的女子。 所以,所以,是他的粗暴蛮入,将她伤成了这样是吗? “让我看看。” 人群中有人走出,走上前来,伸手作势就要探弦音的腕脉。 是厉竹。 众人一看是神医,自是都放了心。 卞惊寒却是本能地抱着弦音往后退了一步,厉竹的手就顿在半空中。 抬眼,厉竹看向卞惊寒,两人的视线对上,厉竹唇角微微翘了一翘,然后又眼神示意卞惊寒,自己的手还未收回,还伸在那里呢。 卞惊寒静默了片刻,这才上前一步。 厉竹探了探脉,眼波微动,挑起眼梢瞥了卞惊寒一眼,微微抿了唇。 将手拿下的时候,她淡声道:“小丫头是葵水来了,没事。” (注:葵水也是古时候大姨妈的另一种叫法。) 2 第512章 撕裂开了(2更) 众人恍悟。 厉竹又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卞惊寒手中:“她还有些风寒发热,此药温水送服,两时辰一粒。” 卞惊寒深看了厉竹一眼,五指一收,将瓷瓶攥在手中。 “多谢。”再次抱着弦音大步往西宫的方向走。 这厢,不少宫人禁卫就围过来跟厉竹打招呼套近乎。 “厉神医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医术如神。” “是啊,听说厉神医曾让一落气三日之人神奇复活。” “厉神医,我的右肩一到夏日就疼,做事没关系,坐着反而就疼,不知什么原因?” “厉神医,我早上起床的时候,会觉得心口特别闷,还有针刺的感觉,不知道......” 厉竹赶紧麻溜地闪人。 ** 卞惊寒抱着弦音进自己西宫门的时候,正好碰到管深从另一条道儿回来。 见到他,管深连忙快步追上:“王爷,方才奴才碰到太子府的管家,他跟奴才说,皇上让人送了话给太子殿下,说是聂弦音身体有恙,情况特殊,且暂时让其留在三王府诊治。” 卞惊寒微微一怔,转眸看了管深一眼,唇角几不可察地略略一勾。 “知道了。” 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也是,不然,今夜就得让这丫头去太子府了。 今夜寿宴之前,他跟厉神医一同前往的路上,他跟厉神医说,让其帮自己一个忙。 他说他不想这丫头去太子府,想让神医等会儿在寿宴上跟他做一出戏,就是做出夜游之人是这丫头的假象。 他觉得,他那个皇帝父皇,如果想让这丫头一直替自己打掩护,就应该会将她留在三王府,留在他的身边。 毕竟神医的药一粒只能管一月,需长期服用。 神医说,夜游之症是心症,心症还得心药医,现在研制的这药,只能是让皇帝睡觉的时候,深度睡过去而已。 既然,需要神医长期供药,自然,有个替自己掩护的人,才好。 神医问他,如何做戏? 他当时其实也没有想好怎么做,他只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 实在不行,有个下下策,那便是,说这丫头已成了他的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便可以留在三王府,留在他的身边了。 但是,说通房丫头有两个问题。 一个,通房丫头是不能参与表演挑选的,除非,挑选前,她还不是,他刚刚才要的她,刚刚让她通的房。 虽然,他的确刚刚要过她,但是,这种说法却很奇怪。 早不通房晚不通房,这人刚被卞惊卓选去,他就通房?而且,还是青天白日大下午的。 另外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是这丫头的安全。 素芳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算他不设计,就算没有冷宫偷听那件事,皇后也定然不会让她活长,她死,只是迟早,他不过是不想让她害到这丫头,添了把柴,加快了皇后的进程而已。 何况,此次,还是她的儿子卞惊卓要的人,他让通了房,等于横刀夺爱,她更是不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他觉得此法不可行,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就在他一直想着如何做,一直在寻着机会的时候,秦羌竟然当众挑了厉神医的身份。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最忌讳让人知道自己身份的神医竟然承认了,还顺势一转,将他路上拜托她的那件事借此机会给道了出来。 这一点,他是心存感激的,虽然他不知道,神医此举,出发点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帮这丫头。 想来是后者。 他也是感激的。 就像刚刚,同为医者,他很清楚,以神医的医术,不可能不知道这丫头是何故出血,但是,却是替他做了最好的掩盖。 ** 进了院子,卞惊寒抱着弦音直直往自己的厢房而去,上了走廊又顿住脚,转身往回走,去了弦音的厢房。 将弦音放在榻上,拢了毯子将她盖好,他转身走到桌边提壶摸了摸,发现壶壁冰凉,便出门唤了人换了壶热水进来。 倒了杯水,他自袖中掏出方才神医给的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这才端着水杯走回到榻边。 “来,吃药了,吃完药再睡。” 他轻轻唤她,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温柔,见她无反应,他将杯盏放于床头柜上,坐在床沿上,伸臂将她揽坐起来。 小丫头似乎烧得有些迷糊,醒不过来,却又似乎睡得很不舒服,小眉头皱着,鼻子里还“嗯嗯嗯”地发出一些梦呓般的痛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默了一会儿,干脆将药丸送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 原本腥苦的药入喉,他早已不知滋味。 低头,他覆上她的唇,她的唇火热滚烫,烫得他心下一阵颤抖,他稳了稳心神,才让自己的动作继续。 将咀嚼过的药度入她的口中之后,他再一口温水一口温水地哺给她。 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没有醒。 他也没有让她躺回去,就抱在怀里。 不知抱了不久,忽然想起她身下的伤,这才将她轻轻放回到榻上,回自己厢房取了药。 她没醒,他给她擦药正好,若是醒着,定然不会让。 血渍有些凝固,粘在她那个地方,当他小心翼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的亵裤褪下来,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知道她伤得不轻,饶是已有了心里准备,当他分开她的腿,当那个地方入眼,他还是震惊得连手里的药都没拿住,跌落在榻上。 从血渍的痕迹明显可以看出被撕裂开了,还有充血,红肿,红肿一片...... 一颗心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攥住,从未有过的颤抖,手抖,心抖,眼睛都在抖。 那一刻,他都恨不得扇自己耳光了。 她说他是禽.兽,他可不就是禽兽。 这般的伤,这样的事情,只有禽.兽才做得出来吧? 不仅那个地方红肿一片,还明显处在充血状态,两条腿的腿侧都是一片红,还有腰,腰上都是他大手的掐痕。 仰起头,他望向房顶的横梁,深深地呼吸,却依旧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2 第513章 本王的女人(3末) 夜里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就是她走了。 其实,与其说是预感,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他也是一时气过了头。 他千方百计、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让她参加下人的挑选,她倒好,自己跳出来,他以为她只是玩心大,玩一玩,便紧急让十一救场,谁知她也直接无视掉,选择了卞惊卓。 她就那么想要离开三王府离开他? 太子府是她能去的地方吗? 这个就已经够让人火大,他更气的是,秦羌说待她及笄娶她,她那个欣然,头点得就像是鸡啄米一样。 而且,他还意识过来一件事。 秦羌知道她缩骨。 换句话说,除了厉神医,她还将自己会缩骨的秘密告诉了这个男人。 因为很明显,在午国的时候,秦羌是从未见过聂弦音的,出现在秦羌面前的,是吕言意,可今日秦羌不仅说待她长大娶她,还说,下月他们便认识三个月了。 如此隐晦的秘密,她可以告诉厉神医,可以告诉秦羌,他那般引导她、逼她,她就是不告诉他。 还说什么主动出来表演节目去太子府是因为人往高处走,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而对他,她会像对亲爹一样侍奉,给他送终。 谁要做她亲爹,谁要她给送终? 所有的怒气堆在了一起,将他烧得理智全无,那一刻,他真的完全失控。 自认为是一个很能沉得住的人,可是,二十多年的修为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是这般不堪一击,他脑中只有一个冲动,他就想撕了她,就想占有她,无论是吕言意,还是聂弦音。 其实现在想想,虽不知道她要表演她要去太子府是何目的,但是,会将缩骨告诉厉神医和秦羌,都情有可原。 于秦羌,她要拿裂迟的解药,于厉神医,她要解自己身上的裂迟。 秦羌阴狠狡诈,厉神医早已不出手救人,两人都非等闲,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她一个弱女子,既无武功,又无所长,一无所有,拿什么让这两人给解药给她,替她解毒? 她能交换的,只有自己的秘密吧? 现在想想,他都能感觉到她当时的无助和无奈,她一个人,她那么弱小,在午国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要救他,她还要救她自己...... 可是,他却对这样的她施了暴。 本就染了风寒,恐她这样会再着凉,他用手指掠了药膏开始给她擦药。 当药膏碰上她那里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如何就开始薄颤,与此同时,又听到她迷迷糊糊鼻子里“哼哼嗯嗯”的,似是很痛。 他都不敢继续,他能想象有多痛,因为这药膏,本就带着很大的蛰性,而她那里又伤成那样。 可不擦又不行,从下午到现在,都那么久了,还充血不退,不擦,只会越来越肿。 紧紧抿了唇,他小心翼翼地继续。 可能是实在太痛了,她就动了,虽然幅度不大,只是稍稍扭动着身子,脑袋在软枕里也是扭来扭去。 那样子就像是正做着一场噩梦,拼命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一般。 终于,还是痛醒了。 醒的时候,她已在哭。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下午,下午的时候,她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这一次,她默默流泪,哭得寂静无声。 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眼泪长流。 让他意外的是,发现他在给她那里擦药,她竟也没有抗拒他,就任由着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将药擦好,他已不止是满头大汗,而是汗流浃背,连手心里也都是湿滑一片。 将她的亵裤缓缓提上,薄毯盖好,他忽然发现不知如何面对她了。 方才至少手里还有点事情,如今...... 他只得收拾药瓶。 收拾完药瓶,他又替她掖毯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周身仔仔细细地掖,第一次,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如此陌生。 曾经的他几时害怕过谁,害怕过面对谁,又几时会逃避什么,几时会想表达却找不到语言? 他觉得纵然倒活回去十年,他遇事都不会这般无措。 见她睁着眼睛定定望着帐顶,一直不开口,他终于忍不住近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热度似乎稍微减了一点点,但是,还是很烫。 他知道,风寒的药药效不会那么快。 然后,探完额头的手也没有立即拿开,而是顺势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在她的旁边坐下:“聂弦音,我们谈谈。” 他觉得有些话,有必要说清楚。 见她沉默,他大手握拳送到唇边,掩唇轻咳了一声。 “下午的事情......本王跟你道歉。” 许是从未道过歉,许是从未曾跟谁低过头,他连道歉的姿态都是高高在上,一身清傲。 弦音未作声。 他侧首瞥了一眼,继续:“本王......” 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静默了片刻,他起了身:“你好好休息吧,两个时辰以后,本王会让人过来提醒你吃药。” 话落,拾步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走了一半,想起什么,又顿住,回头:“太子府不用去了,皇上让你暂时留在三王府。” 说完,也未再多说什么,径直朝门口的方向走,走到门口也未停留,伸手拉开厢房的门就走了出去,并顺手将门带上。 夜,恢复了静谧。 弦音长睫颤了颤,缓缓转眸,看向桌上的烛火。 这,就是我们谈谈? 喉中苦得厉害,她知道,定然是他喂过药给她,咽了咽唾液,她支撑着身子,想要起身给自己倒点水,不想刚一动,就牵扯到下面的伤,痛得她冷汗一冒,只得又躺了回去。 忽然,“嘭”的一声,门蓦地被人在外面踢开,黑袍如墨的男人带着夜的湿气大步走了进来。 是去而复返的卞惊寒。 “反正,现在你是本王的女人,吕言意是,聂弦音也是,你就休想到别的府里去,也休想什么及笄之后嫁给别的男人。” 弦音徐徐转眸看向他。 他长身玉立在房中央,亦凝眸看着她。 2 第514章 轻浅一吻(1更) 弦音很想问他,他的女人,他给了她什么名分,吕言意没有,聂弦音也没有,没名没分,他哪里来的脸说是她的女人? 哦,或许他觉得睡过便是。 此时,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就“嗯”了一声,哑声道:“知道了,王爷可以出去了。” 卞惊寒似是有些意外她说这样的话,眸光敛了敛。 弦音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侧首看了看屋里的时漏,再度开了口:“快丑时了,我先睡了,王爷走的时候,记得将门帮我关上。” 说完,她就艰难地转了个身,让自己脸朝里侧而躺,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脊。 卞惊寒垂了垂眸,蓦地想起什么,也扭头看向时漏。 可不就是快到丑时了,他瞳孔一缩,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朝外走,“嘭”的一声带上房门,大步离开。 弦音微微苦笑,拉紧了身上的薄毯,缓缓阖上眼。 后来她睡得极不安稳,不仅仅因为下面那里痛,还因为一直被梦魇所缠。 那个红衣女人又来了,在她的梦里又哭又闹又骂又威胁。 她是被唇上覆过来的温热给弄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惺忪间,看到男人熟悉的俊颜,男人双目微阖,长睫低垂。 她眉头一皱,刚准备推开男人,蓦地腥苦入喉,她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哺药给她,便又作罢了欲推他的念头,闭上眼装未醒来。 她现在心里好乱,一团糟,不仅仅因为他对她粗暴地用了强,还有很多事。 三月离的事,秦羌的事,红衣女人的事,回现代的事...... 卞惊卓的太子府又去不成了,还得继续呆在三王府,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该跟他以怎样的关系相处? 以前至少还能以自己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为由,与他保持着界限,可是如今,一切都挑破挑明,她连最后一点遮挡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理一理头绪,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索性暂且装睡。 男人又哺了些温水给她。 哺完,还拿帕子轻轻揩了揩她嘴角。 替她又反反复复掖了掖周身的毯子。 然后就坐在她的床沿边上。 她虽然没有睁眼,但是能感觉到,因为床板是沉下去的,而且,他的呼吸就在身侧,清晰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又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床板一轻,男人站了起来。 然后,弦音就感觉到有暗影笼罩而下,呼吸逼近,是男人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只一下,轻浅一吻,便直起了腰身。 然后,就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往外走。 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至完全听不到了,弦音才缓缓睁开眼睛,转眸看了看屋里。 桌上烛火依旧未灭,可是窗外已经有晨曦微光。 天,都快亮了。 ** 清晨,厉竹一开门就被立在门口的两尊门神吓了一跳。 一个十一王爷卞惊澜,一个八公主卞鸾。 “本想敲门,可是八姐不让,说是恐扰了神医清休,便拉着本王在这门口等......”卞惊澜先开了口。 一旁的卞鸾小脸红破,拉了卞惊澜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瞎说。 厉竹莫名,瞥了姐弟二人一眼,面色寡淡地开了口:“王爷公主有事吗?” “昨日不是说,三哥的朋友,便是本王的朋友,既是朋友,不知神医可否赏脸去本王的宫里一起用个早膳?” 厉竹本是想拒绝的,可是想起那本医书那夜掉在十一王府,指不定此人带在了身上,若是能偷回最好,还给秦羌,两不相欠。 遂同意了:“王爷如此盛情,厉某怎好推辞!” “好,请!三哥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卞惊澜笑眯眯,躬身朝厉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此同时,眼梢一掠,朝一旁的卞鸾略带得色地眨了眨眼。 卞鸾的脸便更红了。 抿了小嘴,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是的,今日就是她央求她的十一弟过来找神医的。 昨日下午各府下人表演的时候,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起初她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作为男人,长相稍显眉清目秀了些,身材又略显清瘦矮小了些。 后来她无意中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没有喜怒哀乐。 因为场上的表演很精彩的时候,大家都或惊艳或欣赏,他就坐在她三哥的边上平静地看着,脸上无一丝情绪。 场上的表演很搞笑的时候,大家都在笑,他依旧坐在她三哥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毫无波澜。 她七哥身边的婢女是个男人,当时大家都那么震惊,这个男人依旧一丝表情都没,甚至她父皇拿杯盏砸破了她七哥的头,大家都吓住了,他依旧反应淡淡。 当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厉神医,是晚上寿宴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何没有喜怒哀乐了,书上不是说,看惯了生死,便无悲无喜,他是神医,想必是看过了比常人不知多多少倍的生死,所以才如此淡定从容吧? 关于他的传闻,她也是听说过一些的,都是传奇。 都是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的,只会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传奇。 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走近他,就是想要更多地了解他,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所以,一早便去央求了她的十一弟,她不敢找她三哥,她怕她三哥。 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答应了。 ** 只是,让卞鸾特别郁闷的是,他们刚到卞惊澜的菊宫,都还未开始吃,管深就满头大汗急急寻了过来。 说是卞惊寒让过来请神医速速回西宫,因为聂弦音出事了。 厉竹自是不敢耽搁,当即告辞,卞惊澜和卞鸾也跟着一起,四人一起回了西宫。 踏进厢房的时候,卞惊寒正在给躺在床榻上的弦音探脉,面色很不好,俊眉都凝结在了一起。 “怎么了?”厉竹走过去。 “好像是......水痘。”卞惊寒抬眼看向她,声音苍哑得厉害。 那眼神,那声音,那心疼、担忧、急切、惶乱的眼神,那苍哑得像是昨夜一宿未睡,又像是染了重风寒的声音,让厉竹都不免为之一颤。 2 第515章 本王体魄好(2更) “啊,水痘。” 卞鸾本就心思浅薄单纯,当即就惊呼出声,更是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卞惊澜虽没有她那么夸张,却也是惊讶不小。 “让我看看。”厉竹快步上前。 卞惊寒朝边上让了让。 床榻上,弦音似是睡着了,不,应该说,是迷迷糊糊睡着,从那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来。 星星点点的红斑入眼,厉竹眸光敛了敛。 她抬手探上弦音的额,入手滚烫。 她又用两指撑起弦音半睁半合的眼,看了看,最后才探上腕上的脉门。 凝神静探,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侧首,她看向卞惊寒:“的确,是水痘。” 卞惊寒没做声,薄唇抿紧了几分。 这答案意料之中,他也是医者,方才已经检查过,就是得出的这个结论。 “啊,真是水痘啊,水痘可是会传染的!”卞鸾再次叫了起来。 卞惊寒皱眉,回头冷瞥向她和卞惊澜:“你们出去,管深也出去。” 当屋里只剩下卞惊寒和厉竹,以及床榻上昏睡的弦音时,卞惊寒问厉竹:“神医有办法的,对吧?” 虽然水痘痊愈的例子不少,但是水痘引发脑炎、肝炎、心肌炎死亡的例子他也听说过不少。 厉竹蹙眉:“王爷几时发现的?” “刚刚,”卞惊寒转眸凝向床榻上的小身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五更天亮的时候还没有,就刚刚过来,便见她一身红斑,发热未褪。” 厉竹点点头。 “神医有办法的,对吧?”卞惊寒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那个问题。 厉竹瞥了他一眼:“治自然是能治,需要时间,另外,需将她隔离,王爷发过水痘吗?” “没有。” “那王爷也不能呆在这间屋里,我已经出过水痘了,我没事,王爷放心,我会尽心医她。” 卞惊寒没做声。 尽心他当然信,可是,放心,他却做不到。 “没事,本王体魄好。” 厉竹挑挑眉,也没强求。 她自是知道这个男人定然是不会放心的。 不放心这丫头的病,也不放心她跟这丫头“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吧? 可是没用,卞鸾那个大嘴巴很快便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人人自危,皇帝也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事关重大,皇帝当即就让单德子来西宫传了圣旨。 聂弦音搬去最北边的无人住的明宫去,神医一同前往医治,并拨了一个出过水痘的宫女伺候,其余人隔离,任何人不得擅入明宫,聂弦音未痊愈,三人也不得出明宫,每日所需所用,会有专人送至明宫门口。 既然是圣旨,就得依旨办事,卞惊寒再不愿,亦是没有办法。 弦音、厉竹,和那个叫桃红的宫女三人便住进了最偏最北最远的明宫,安全起见,皇帝还安排了禁卫在明宫周围把守。 ** 入了明宫不久,厉竹支走了桃红,便开始给弦音施针。 待银针拔下,弦音就醒了。 她虽一直迷迷糊糊,时而睡着,时而醒来,但是,意识还是有的,所以,大概发生了什么,她是知道的。 “感觉怎么样?” 厉竹将她扶坐起来,身后塞了两个软枕,让她靠住。 “还好。” 弦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自己真是多灾多难。 “没关系,最多半个时辰你就会好的。” 半个时辰? 弦音疑惑,抬眼看向她。 厉竹便弯唇笑了。 “反正你会读心,任何事也瞒不过你的眼,我便也不跟你隐瞒,你这水痘,是我故意弄的。” 啊? 弦音震惊。 “昨夜,我看到三王爷在厨房的屋顶上将你抱下来,你的衣摆上有血,其实,我心里有数,你经历了什么。” 弦音甚是意外,眼帘颤了颤,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低头,微微抿了唇瓣。 厉竹的声音继续:“当时,为了不让大家多想,我主动上前探了你的脉,说你是来了月事,你的脉象很明显是染了风寒,三王爷会医,他肯定也知道,我便拿了一瓶药给三王爷,并告诉他,两个时辰一粒,温水送服。” “所以,那药......”弦音抬眸。 “不是,”厉竹摇头,“药没问题,的确是治风寒的特效药,只是此药有个特点,服用之时,必须干咽,不能遇水,特别是温水,若以温水送服,便会引起发热以及全身红斑,类似出水痘的症状。三王爷会医,且心思细腻、睿智精明,若是药有问题,怎骗得过他眼?” 原来如此。 弦音点点头,恍悟,“只是,神医为何要这样做?” 厉竹垂眸微微笑:“我还以为你会感激我呢,” 弦音一怔,凝眸望进她的眼。 她却转过身,走到桌边提壶倒水,留给她一个背影。 “我以为这样的时候,你需要这样的一个环境,不面对任何人,不面对任何压力,不面对任何烦恼,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养养伤、养养身体、养养心。” 听到厉竹的这些话,弦音竟觉得眼窝子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通透至此,也大智至此。 不会读心,却洞悉一切,而且,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的确,此时此刻,她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环境,心里乱麻一堆,她必须静下心来,慢慢理清。 对着厉竹的背影,弦音弯了弯唇:“谢谢神医。” 其实,她知道她为何去倒水,为何背对着自己? 因为她不想让她看到了心事。 只不过,她不看,却已然猜到。 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将她送进明宫来,也是将自己送进明宫来吧? 她有暂时不想面对的人,她也有吧? 比如,秦羌。 半个时辰不到,弦音的热度就完全退了,头也不痛了,除了身下那个地方还在痛以外,其他再无任何不适。 厉竹掏出一盒胭脂,“来来来,把脸伸过来,你脸上的红斑都退了,以防万一,得点上一些红斑才行,不是还有个叫桃红的丫头在吗?” “对对对,神医英明。”弦音笑嘻嘻将小脸伸过去,觉得心里的阴霾一下子似是去了不少。 2 第516章 亲力亲为(3末) 果然,不用面对任何人、不用面对任何纷争的生活是惬意的。 聊聊天、睡睡觉、喝喝茶、吃吃这、吃吃那,除了不出门,其余想干嘛干嘛,弦音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坦。 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爷再往前走,就是禁地了。”管深小声提醒卞惊寒。 这已是今日这个男人第三次来到明宫门口,皇上已经明确规定,明宫为禁地,任何人不得出入。 四处都是禁卫呢。 卞惊寒顿住脚,默然站了好久,才转身往回走。 管深拾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地走着。 管深想着找点什么事来说说呢,便想到了卞惊书。 卞惊书因为家丁男扮女装成婢女的那件事,皇帝已经罚其先行离开行宫回去了,且回府后还得禁足三月。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和太子定然从中求情转圜了不少,不然,换做常人,绝对不是这样的处罚。 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皇帝好颜面,不严惩不将事情弄大,是为了不让这种皇室丑闻散播扩大。 “王爷对七王爷的事怎么看?大家都在说,是六王爷故意的,因为有人看到头日,六王爷调戏过那个叫甜甜的婢女,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了她其实是男儿身,所以,故意当着皇上和大家的面,唱那么一出,给七王爷当头一击。” 卞惊寒没做声。 管深瞥了他的背影一眼,继续:“奴才觉得,六王爷此次是有些心急欠妥了,想要让那个婢女暴露男儿身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可以找个自己置身事外的机会,如今这样,虽然是给七王爷一记闷棍了,但是,明摆着也将自己抛了出来,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日后又岂会让他好过?” 管深之所以挑这个话题说,就是看这个男人郁闷,六七两位王爷一斗,其实他们应该高兴,算是渔翁得利吧。 卞惊寒依旧没有说话。 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件事的真正谋划者是谁。 卞惊安或许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呢。 “此次随行不是也有几个医女吗?你去问问太医令,其中有没有医女是出过水痘的,且能医水痘的?如果有,速来回禀本王,本王去请示皇上,厉神医毕竟是男人,男女有别,让他这样医治聂弦音,终究不妥。” 管深怔了怔,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个上面来了? 而且...... “王爷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且不说聂弦音还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不是,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医者父母心,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性别之分的,医女再会,哪有厉神医厉害,神医是能起死回生的人,有他诊治聂弦音,王爷更放心不是。” 管深话落,卞惊寒骤然顿住脚。 还未回头,管深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周身寒气已经倾散而出、扑面而来,他眼帘颤了颤,突然明白过来。 哎呀! 赶紧在对方出声之前逃窜:“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回来!”卞惊寒突然又想起什么,朗声唤住他。 管深还以为要找他麻烦,心里捏着一把汗,硬着头皮回过身。 “你还是出宫去给本王买医书吧!” 管深怔了怔:“好!” 作势又要走,被卞惊寒蹙眉喊住:“你知道买什么医书吗,你就说好?” “奴才知道,有关水痘的。”管深自信满满道。 卞惊寒冷瞥了他一眼。 “不是,买药理方面的,主要禁忌方面的,食什么会带来什么不良反应这种的。” 管深完全没听懂。 卞惊寒又扬手:“算了,还要去内务府申请,买回来宫门口守卫还得盘查,不行,你还是去找太医令。” 管深汗哒哒。 印象中,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当机立断、说怎样就怎样,哪怕杀伐决断都绝无二改,几时见过他这般模样? “还不快去!” “是是是,这就去!” 管深走后,卞惊寒又独自一人伫立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回头望了望明宫的方向,转身。 既然书不能买进来,他便出去看。 拾步,正欲去内务府申请出宫令牌,视线突然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 夜,明宫。 桃红端了一铜盆热水进房。 厉竹示意她:“先放那儿,你去睡吧,我等会儿还得给她擦药。” 桃红自然乐得轻巧,放了铜盆便走了,厉竹在铜盆里绞了快湿帕子,走过来递给弦音:“夜里可以将脸上的胭脂擦了,睡得舒坦。” “你帮我点的,你就负责帮我擦掉。” 弦音惬意地靠在床头上,双手都懒得动,一脸享受地闭起眼,等着厉竹为她服务。 厉竹龇了声:“懒鬼。” 嘴上斥着,手里拿着的湿帕子还是朝她的小脸上拭过去。 卞惊寒蓦地推开厢房的门事,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弦音靠坐在床榻上,扬着小脸,厉神医站在床榻边,手里拿着帕子落在她的小脸上。 他瞳孔一敛。 门骤然被人打开,厉竹和弦音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个紧急坐回去,一个紧急将帕子收回来,两人都是弹离的速度,快得惊人。 然后,齐齐朝门口看过来。 再然后,两人就惊呆了,傻眼了。 还以为是桃红,没想到竟然是卞惊寒。 而且,卞惊寒的样子...... 原本白璧无瑕的脸上亦是红斑点点。 “不是有个宫女在的吗?几时轮到神医这般亲力亲为了?” 还是卞惊寒先寒声开了口,两人才怔怔回过神来。 “王爷这是......”厉竹难以置信,“这是也出水痘了吗?” “不然呢?本王为何出现在这里?”卞惊寒依旧口气不善。 很不善。 厉竹眼帘闪了闪。 弦音不知道自己脸上胭脂点的红斑是不是已经擦没了,赶紧将脸扭回去,不看卞惊寒这边。 厉竹还是很诧异:“王爷怎么也出水痘了呢?” “神医是想听明面上的,还是想听真实的,明面上的,就是被聂弦音传染的,昨夜本王可是将她从御膳房的房顶,一直抱回的西宫,如果真实的,那就让聂弦音告诉你,神医给本王的那风寒药,本王是如何给她服的。” 2 第517章 霸道宣示(1更) 艾玛! 弦音呼吸一滞。 厉竹也是第一时间疑惑转眸看向弦音。 弦音就恨不得以头抢地了,一头撞在自己面前的薄毯上,埋首不抬。 丢脸丢大了。 白日神医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完全没有意识过来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还是不对啊,虽然他是以嘴哺的药给她,也是以嘴哺的温水给她,但他并没有吞下去,只是从他的嘴里过一下而已呀。 见弦音那副德性,厉竹当即就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是怎么让她服的了。 那一刻,她真是有些无语望天。 百密一疏啊! 然,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无论是药,还是温水,他只是从嘴里过一下,并未曾真正吞服,反应比弦音慢,现在才出现不良症状,她理解。 可是,只从嘴里过一下,就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表示不理解啊。 以她的经验,最多手背上额头上会出几颗红斑而已。 可看他脸上的红斑不比弦音早上的时候少啊。 “所以,王爷也食了那风寒药?” 只有另外服了,且比弦音服的量大,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你给了本王一瓶,难道不是让本王跟聂弦音一起服?”男人声音沉沉,从喉咙深处出来。 厉竹:“......” 弦音亦是:“......” “你为何要这样做?” 男人举步朝她们这边走过来,面色冷峻,眉宇压得很低。 厉竹眼睫颤了颤,心底生出惧意。 正不知如何回答,弦音蓦地将头自薄毯里抬起来。 “是我,是我让神医这样做的,昨夜王爷将我从御膳房屋顶抱下来的时候,神医不是过来探过我的脉吗?那时我跟神医求助的,用眼神跟她求助的。” 恐卞惊寒对神医不利,弦音只得胡诌,只得说是自己。 男人果然顿住了脚,她用了“求助”一词让他有些受伤。 “为何?”哑声,他问她,“对本王就这般避之不及吗?” 弦音咬了咬唇,心一横:“是,王爷做下如此之事,我不避之不及,难道还一心向往不成?” 反正神医也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便也没有顾忌。 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语塞。 许久没做声,就看着她。 因为没有近前,只远远地站着,就只能看着她的侧脸。 厉竹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便看看弦音,又看看男人,准备退出,目光触及到男人微微有些潮红的脸,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瞳孔一敛。 “王爷是不是在用内力控制着自己?” 食下了她那风寒药,喝了温水,必定是高度发热、全身出疹、昏睡,就算体魄好,练武之人亦是如此,这个男人此刻还能如此清醒,只能是用内力在强行控制着自己。 男人没理她,视线在弦音的侧脸上一瞬不瞬。 厉竹蹙眉上前,搬了凳子朝他身后一放:“坐下,我给王爷施针。” 男人依旧未动。 良久。 就在弦音憋不住了,扭过头来看他的同时,他又蓦地转过身,并未坐,而是拾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又停住脚,也未回头,声音却是一字一句沉沉传来,掷地有声、穿透人心。 “厉神医,不管你是抱着怎样的居心,有一点你必须搞清楚,聂弦音,是本王的女人。” 说完,也未等屋里两人做出反应,径直拾步出了门。 弦音汗。 厉竹怔了一会儿,才转眸回来看向弦音。 弦音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没事。” 厉竹心里亦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动容,为卞惊寒如此霸道宣示主权的话,也为他为了进明宫不管不顾服下那风寒药的疯狂举措。 “现在怎么办?”她问弦音。 弦音怔怔摇头。 她不知道。 滑下身子,她躺了下去,拉过薄毯盖住脸。 “真不打算理他了?” “不理!”弦音嗡里嗡气的声音透毯传出,满透着坚决。 厉竹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默然看了她片刻:“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回房睡了。” 厉竹刚转身,身后的声音又忽的响了起来:“不施针会自己好吗?” 厉竹挑挑眉尖,回头,见方才还决绝得像是要跟人永远桥归桥路归路的人,此刻正自薄毯里露个小脑袋巴巴望着她。 厉竹无奈摇头。 弦音又问了一遍:“不施针会不会自己好?” 虽情绪纷乱,终究是“担心”占了上风。 “不会。” “那会怎样?” “如果什么都不做,不施针就会一直红斑不退,一直发热不退,一直昏睡,不会减轻,但也不会加重,可如果用了内力控制,倒行逆施,不施针就会......” “就会怎样?” “时间久了就会......死。”厉竹实事求是。 弦音脸色霎时就白了,当即掀了薄毯作势就要下床。 厉竹汗,连忙过去按住她:“你做什么?快躺回去!你起来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施针。” “可是我能让他施针。”弦音语气笃定,下床的态度也坚决。 厉竹便松了手。 的确,卞惊寒那样骄傲的男人,怕是也不会轻易接受她的施针,不是怕是,是一定,方才已然证明。 所以,这世上,唯一能说服他,唯一能让他放下身段的,或许就只有面前的这丫头了。 “那你自己注意点,走慢些。” “嗯。”弦音点点头,下了床。 厉竹拿了件外衫替她披在肩上,拢好。 “神医……”门口骤然传来宫女桃红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 见桃红自外面走了进来,隐约间能看到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人,因为是夜里外面光线暗一时也看不大清楚。 随着走入,那人走进屋中,也走进屋里烛火的光亮中。 弦音和厉竹皆是呼吸一滞,变了脸色。 来人赫然是秦羌。 亦是一脸的红斑。 弦音心里那个汗啊,敢情这水痘还是个潮流病,谁都要赶时髦一把? 关键是,她根本就没有水痘啊! 所以这些人...... 简直了! 弦音用手肘碰碰厉竹:“我去看那人去了,等会儿再过来叫你去给他施针?” 厉竹没做声。 弦音遂朝一脸神色不明的秦羌微微颔了一下首,算是行礼招呼,又问了桃红卞惊寒在哪间房,便拢了肩上的衣衫,缓缓走出去。 2 第518章 岂不是好(2更) 弦音走后,桃红也退了出去,厢房里便只剩下厉竹和秦羌两人。 厉竹也未理睬秦羌,就只当是空气,转身走到桌边,整理着放在桌上的针袋。 整理完之后,她拿在手里,作势就要出去,被秦羌横跨一步,拦住:“做什么去?” “自然是治病救人。”厉竹冷冷地回了一句。 “治病救人?”秦羌唇角讥诮一斜,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治病救人,不是应该先救眼前的吗?” 厉竹闻言,便也笑了,冷笑:“殿下医术如此了得,还需要别人救吗?” 说完,径直从他的边上绕过,继续朝门口的方向走。 可还未走到门口,就猛地感觉到一道凌厉掌风从她的背后破空而出,擦着她的耳边呼啸而过,然后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掌风挥闭上。 那一声沉闷之响就像是落在心头上,厉竹浑身一颤。 可她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就站在那里静默了一瞬,再次拾步走向门口,抬手开门。 见她这般盐油不进,秦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袍袖下的大手手腕翻动,内力再次凝于掌心,他恨不得、真恨不得击向那道对他视若无睹、不管不顾出门的身影。 咬牙切齿、胸腔起伏、提着内力的那只手在抖在颤、在忍,强忍...... 终是没忍住,一掌劈了出去。 掌风带着凌厉杀气直直劈落在厉竹身侧的门框上,不仅“嘭”的一声将门框劈掉了一大块,强大的气流还削掉了厉竹的一截袍角。 厉竹眼帘颤了颤,在秦羌看不到的方向,紧紧抿了唇,依旧没有回头,依旧脚步不停。 身后传来秦羌气恼又恶狠狠的声音:“厉竹,本宫告诉你,别以为本宫多稀罕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本宫不过是以打败你、让你匍匐在本宫的脚下,跟本宫求饶为乐罢了,你记住,这辈子,只要你厉竹想要的,本宫都不会让你得到,而你厉竹想保护的,本宫都会一一摧毁,本宫就不信,你没有跪在地上求本宫的那一朝!” 厉竹闭了闭眼,依旧没有理他,拾步离开。 ** 这厢,弦音站在卞惊寒的厢房外,几经踯躅,才抬手叩门。 无人应。 弦音怔了怔。 房内是亮着烛火的。 又再敲了敲。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弦音眉心一跳,不会已经......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不轻,她再也顾不上敲门,直接一把将房门推开。 男人睡在床榻上,不是睡,是躺,不,也不能说是躺,应该说是倒,倒在床榻上,因为不仅什么都没盖,连衣袍都未脱,甚至鞋子都未脱。 是背朝外的姿势,看不到他的脸,弦音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快步上前:“卞惊寒......” 慌乱惶惧的颤声出口,弦音自己都怔了一下,她竟然连王爷都忘了唤。 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 弦音直接扳过他的肩,将他的身子扳过来,见他双目阖着,彻底慌了神,第一反应是找神医,当即就大叫:“神医、神.....” 与此同时,转身就准备跑出去找人,手腕却是蓦地一重,被人一把拉住。 弦音一震,回头,便对上男人布着红丝的眸眼。 “本王没事。” 男人微微喘息,艰难地说出四字,声音哑如破絮。 弦音眼帘颤了颤,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人醒了。 “那也得施针,我去喊神医过来施针。” 弦音扭头作势又要走,再次被男人拉住。 “不用。” “必须施,不然你会死的。”弦音义正言辞,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男人垂眸弯了弯唇,虚弱道:“死了......你就不用如此处心积虑地躲避本王了......岂不是好?” 弦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心尖抖了又抖,蹙眉回道:“这是两码事,你快松手,我去让神医过来。” 可男人就是不松。 弦音就用力去抽。 没想到这个男人虚弱成那样,五指还像是铁钳一般,她根本抽不出来。 弦音当即就恼了:“想作死是吧?想作死......” “施针没用......本王没有服神医的那瓶风寒药......”男人哑声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震住:“那你......” “本王才不要让他救治欠他人情,本王服的是另一种毒......” 这次轮到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弦音惊错打断:“毒?” 男人躺在那里点点头:“嗯。” 弦音却是汗得不行,无语得不行。 尼玛,竟然为了能进明宫主动服毒! 同时,也震撼得不行,紧张得不行,急急问道:“什么毒?有解药吗?” “有。” “有你还不赶快吃!”弦音瞬时就想骂人了。 男人没做声。 弦音又没好气道:“在哪里?” “袖袋里。” 弦音便赶紧伸手去掏他袖袋。 掏了片刻,男人道:“不是那只。” “早不说!” 弦音怒道,怒归怒,又忙不迭去掏他另一只。 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 “嗯。” 弦音麻利地拔掉瓶塞,里面只有一粒药丸,她倒出来,两指捻起就送到他的唇边。 被男人略略一偏头避开:“不行......这样解不了毒,不然......本王为何一直未服,还要等到你前来?” “不是解药吗?”弦音甚是疑惑。 “是解药,但是......”男人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是,必须......必须以女人的唾液入药,才能解毒,所以......你得放在口中嚼碎,再喂给本王才.....有效。” 弦音:“......” 差点就将手里的那粒药丸砸他脸上了。 尼玛,当她三岁小孩呢,这种滑稽可笑的谎话也编来骗她!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男人也未多做一分解释,只自嘲地弯了弯唇道:“就知道你不信,本王听说的时候,本王自己也不信.....但是,这世上的毒本就是千奇百怪,解毒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本王见一个单纯的治风寒的风寒药,遇上温水都能变成毒,本王就信了。” 2 第519章 本王的心(3末) 弦音汗。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说给她听,故意引导她的。 才不上他洋当! 忽的又想起什么,一抹狡黠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掠过。 “只要以女人唾液入药就可以对吧?那根本不用放到嘴里去咀嚼啊,就吐一口口水上面不就得了。” 说完,将药丸拿到自己面前,低头,喉咙里“喀”了长长一声,作势就准备淬一口痰上面。 她以为男人肯定会阻止。 谁知,没有。 男人道:“这样应该也行吧.....” 弦音的那口痰自然就没吐出来。 尼玛,他不嫌恶心,她都嫌恶心。 难道这种解毒方式是真的? 弦音看向他,见他脸上的潮红似乎比方才更浓郁了几分,额头上的青筋也更加明显,甚至都能看到根根暴起的青筋突突地跳。 那一刻,她发现,就算他骗她,就算她不信,她也会依言照办。 因为,她不敢赌。 而让他尽快服下,又迫在眉睫。 剜了男人一眼,她忿忿不平、不情不愿地将药丸送入口中,缓缓咀嚼起来。 还好,不是特别苦。 边咀嚼,她边转眸环视房中,看看有没有小勺子之类的,她可不想以嘴哺给他。 可她刚这样想着,手臂蓦地一重,一股大力将她猛地一拉,她骤不及防,被拉得直直朝前扑去,男人的另一只大手适时地伸出,稳稳地落在她的后脑上,将她的脑袋掌控住,没让她撞上他,也让她无法逃。 他略一欠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弦音呼吸一滞,还未做出反应,男人已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探入她的口中,几经流连辗转、吸吮缱绻...... 口中的空气尽数被夺走,弦音感觉到了窒息,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刚想将他推开,他已舌尖一勾,将她口中的那粒咀嚼的药丸承接了过去。 与此同时,将她放开。 弦音小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 男人深目看着她。 边凝着她不放,边缓缓咀嚼了两下,将药丸咽下。 弦音撇过脸,一颗心跳得厉害。 “解药王爷也服了,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王爷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说完便转了身,准备离开。 “聂弦音。” 男人唤她。 她停了脚,回头。 见男人撑着身子在坐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的读心术对本王没用,所以,你就看不到本王的心?” 弦音眼睫一颤。 不意他说这样的话。 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假装没听懂:“什么?” 男人坐了起来,挪了挪身子,横靠在床里侧的墙壁上,面对着她。 黑眸如星如潭,攫着她。 “本王对你做的种种,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伤害的,都只有一个因由,那就是,你,在本王的这里。” 边说,边拿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 弦音一时怔愣住。 有些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以置信他这样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这是在跟她表白吗? 眼睫颤得厉害,一颗心更是颤得厉害,她甚至觉得脚下发软,有些站立不住。 这表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该如何回应? 想了想,使劲想了想,心中大动地想了想,她想不出该回点什么。 他却朝她招手:“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本就没有走远,故,只上前一步,就又站在了床边。 他倾身过来握了她的手。 哑着声音缓缓道:“昨日那样对你,是本王不好,其实,本王也痛,见你被本王伤成那样,本王......心痛。” 大概是这辈子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男人说得很是艰难吃力,一字一句哑着声音缓缓地往出倒。 弦音静静看着他,静静听着,忽的就泪崩了。 眼泪往出一漫。 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在这一刻统统都被放大,一时间眼泪长放,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男人见状,将身子往外挪了挪,展臂将她抱起,抱坐在了床上,抱坐在自己怀中。 也未掏帕子,就直接拿手去揩她脸上的泪。 略带薄茧的指腹揩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稍稍有些微砺的痛感,弦音眼颤心颤浑身薄颤。 “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男人滚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门上,边说,边顺势吻了吻她的眼角,带去她眼角的咸湿,也不嫌脏。 弦音一直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脑中空白,一片空白。 ** 秦羌一脚踢开厢房门的时候,厉竹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提壶喝酒。 厉竹闻见动静回头,见是秦羌,嫌恶地皱了皱眉。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将酒壶放在窗台上,她缓缓转过身:“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目光在窗台的酒壶上略一盘旋,秦羌笑,笑意丝毫不达眼底:“你以为本宫来找你做什么?你是这明宫里面唯一的大夫,本宫感染了水痘住进来,你不应该给本宫治吗?你是打算本宫死在这明宫里面,让午国跟大楚大战吗?” “大帽子不要给我瞎扣,我没那能耐,这明宫里面何止我一个大夫,三王爷是,殿下你亦是。” “我们这些撇脚的医术,怎能跟神医比?神医是能起死回生之人,神医......” “太子殿下!”厉竹不耐地将他的话打断:“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 秦羌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黑冷了下去,咬牙:“所以,你是不打算救了?” 厉竹不做声。 不做声就是她的答案。 秦羌自是明白。 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他点点头:“好,那本宫就只能找内务府了,让内务府再派太医或者医女进来,只是,不知他们进来会不会发现聂弦音弄虚作假欺君......” “秦羌!”厉竹愤然厉声,“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应该不能,更无耻一点岂不是就变成你了?本宫可不愿意变成你。”秦羌摇摇头,一脸的嘲讽嫌弃。 厉竹紧紧抿起了唇,袍袖下的手更是攥了又攥。 也未再跟他多话,站在那里静默了片刻,拾步朝他走过去。 2 第520章 没有资格(1更) 另一间厢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卞惊寒让弦音面朝自己坐在怀里,垂目看着她,而弦音又垂目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乱作一团。 卞惊寒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聂弦音。” 弦音抬眸:“嗯?” 她发现,他特别喜欢突然喊她名字,且还喊得一本正经,喊得特别郑重。 “给本王三年时间,最多三年......” 弦音没怎么听懂,怔怔的:“什么?” “最多三年,本王会让你光明正大站在本王身边。”卞惊寒黑眸映着烛火,光亮波动。 弦音眼帘颤了颤,又有些骤不及防。 心绪一时间晃得厉害。 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复又低了头。 三年...... 三年谁知道她还在不在? “有哪些人知道你会读心和缩骨?”卞惊寒又问。 弦音愣了愣,不意他又突然问到这个。 想了想,也不打算再隐瞒,“知道我会读心和缩骨的就你,和神医,秦羌只知道我会缩骨,并不知我会读心。” 末了又想起张山,“还有城郊县衙的县令张山,他跟秦羌相反,他只知我会读心,不知我会缩骨。” 卞惊寒“嗯”了声。 跟他猜想的基本一致。 虽然对那句“知道我会读心和缩骨的就你,和神医”,最后“和神医”三个字极为不爽,却也未让自己表现出来。 “以后不要再轻易告诉别人了,本王的女人,不需要拿自己的秘密去跟别人交换什么,哪怕是救本王,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知道吗?” 弦音咬唇点了点头。 已经交换了怎么办......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弦音抬头:“王爷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见他脸上的红斑已然消净,想必身上的毒已解,她是不是可以回房了? 卞惊寒俊眉微微蹙了蹙,抬手扶额:“就是头还有些痛,你坐过来一点,让本王靠一靠。” 头痛? 弦音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长臂一揽,将她扣向自己,然后将头靠在她的小肩膀上。 弦音瞬时就僵硬了身子,一颗心颤得厉害。 她现在是聂弦音,不是吕言意,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画面有点...... “咳咳,”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要不,王爷就躺下去吧。” “没事,只是药力还未散尽,靠一会会儿就好......” ** 这边厢房。 厉竹走到距秦羌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朝他伸出手。 “不是要让我治吗?手腕给我。” 秦羌瞥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丝不相信和不确定。 缓缓将手臂递了过去。 厉竹面无表情,捻起他的华袍广袖准备撩起一截,却是被秦羌蓦地手臂一晃避开:“就隔着衣服探,本宫怕脏。” 厉竹眼睫颤了颤,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她脏,她直接探在他的手腕上,会脏了他。 呼吸微微紧了几分,面上却依旧丝毫无反应,一句话未说,她依言将指尖落在他广袖的滑凉衣料上。 凝神静探。 秦羌幽深的视线盘旋在她的脸上。 她只当没看见。 两厢沉默,一屋静谧。 许久,她将手拿下来。 “厉某医术浅薄,未能探出殿下是何病恙,见谅!” 秦羌轻嗤:“你不是神医吗?” “神医是人,不是神。” 若有心为难,她又如何探得出来? 很显然,这个男人就是有心而来。 他没有她的那个风寒药,弦音又没有真的出水痘,没有传染源,他也不可能就那么凑巧出水痘,如今脉搏什么毛病都探不出,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呈水痘之状?他也擅医擅毒,做到这点并不难。 当然,若细细诊断,或许能查出来,但是,对他,她没有那个耐心细细诊断。 “探不出来你就准备算了吗?” “不然呢?”厉竹反问。 “你不是最爱挑战疑难杂症吗?当年为给父皇治病,你不是还献出自己爬上了龙榻吗?怎么?就因为本宫不是天子,所以,你就准备置之不理?” 秦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血红爬上眼。 厉竹转眸看向他。 纵是戴着人皮面具,小脸亦是苍白得如同被大石碾过。 当年的事谁都有资格说她,唯独他,唯独他没有资格! “置之不理又怎样?殿下难道没有听说吗?见死不救才是我的做派。” 冷冷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将原本就没关上的房门拉得洞开:“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秦羌的脸色一寸一寸冷,又一寸一寸变成铁青。 当年的那件事原本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他的心里,让他一想就痛,一碰就鲜血淋漓,如今她又这般态度,他心里的怒与火更是不打一处自来。 他凝着她,胸口起伏,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开口:“你什么态度?” 厉竹不理他,看也未看他,站在那里未动,一副逐客之姿。 秦羌便彻底怒了,扬手劈出一道掌风,“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下一瞬,又凝了内力将厉竹一卷,直接将人卷到了自己面前。 大手掐上厉竹的颈脖,秦羌呼吸粗重,字字如霜,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见死不救才是你的做派?那你千里迢迢从午国跑来大楚是做什么的?难道不是救人吗?难道不是为了卞惊寒来救人吗?厉竹,你怎么这么贱呢?先是父皇,后是秦义,现在又转移目标了,变卞惊寒了,你是不是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啊?是不是没有男人你就会死啊?” 厉竹被他掐得差点闭气,脸涨得通红,在他的手下摇摇欲坠。 她双眼充血地看着他。 见秦羌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眸光一敛,自袖中掏出一包毒粉,猛地就朝他扔过去。 却是被秦羌眼快地头一偏避开。 毒粉砸在他身后的墙上,弥漫纷扬。 秦羌本就置身在怒火焚烧之中,她这一举措无疑是火上浇油,直接将他推到了盛怒的顶端,他松了她的颈脖,直接擒了她的双腕,不让她再有荼毒之机。 空气再次回到肺里,厉竹张着嘴大口喘息,还未缓过来,他已将她大力一推,推到了桌边,厉竹骤不及防,扑撞向桌子,他逼将过去,自厉竹身后欺上,将她以背朝自己的方式禁锢在桌子和他之间。 ** 这厢,卞惊寒在弦音肩上靠了一会儿,忽然问她:“你那里好点了吗?” 幽兰馥郁的灼热气息就喷洒在她的颈脖耳畔,让她有些微痒地缩了缩肩,耳根更是因为他的问题而瞬间变得灼烧滚烫。 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问? “嗯。”她只得含糊答。 他自她肩膀上抬起头:“让本王看看。” 弦音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他问的“那里”是不是不是她的那里,不然,他怎么能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 “本王将药也带来了,你那伤得重,必须擦药擦勤一点。” 卞惊寒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 可不就是昨夜他给她那里擦的那瓶。 弦音眼帘颤了又颤,这才敢肯定,她的理解没有错,他,就是说要看看她那里,并且帮她擦药。 无语了片刻,她自然是拒绝:“不用。” “不行,本王必须看看,不然本王不放心。” 他是的确不放心,并非存了什么非分之心,她那里昨日伤成怎样,他可是看在眼里,若今日还充血未退,或者发炎了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看看,必须给她再擦些药。 他坚持。 弦音也坚持不让他看。 这.....这也太难为情了。 一个要看,一个不让,两人纠缠了一会儿。 弦音哪里是卞惊寒的对手,没多一会儿,就被卞惊寒给放倒在了床榻上。 感觉到卞惊寒解开了她亵裤的腰带,弦音吓得浑身紧绷,动也不敢动了,只得“嗷”的一声双手掩了脸。 难得见她如此害羞的娇憨模样,卞惊寒弯了弯唇角。 大手缓缓将她的亵裤褪到膝盖的位置,微微分开她的两腿。 女子最娇羞的美好入眼,他眸光敛了敛。 还好。 他听到自己心口一松的声音。 充血已经都退了,红肿也轻了不少。 只是......他凝眸往下看,两根缝的细棉钱入眼,他瞳孔一缩:“谁给你缝的针?” 弦音双手捂着脸,没看到他骤变的脸色,而且,她也未想太多,小嘴在自己的手掌下面瓮声瓮气回道:“神医。” 卞惊寒的脸就彻底黑了。 “你让他缝的,还是他要缝的?” “她说那里撕裂了,必须......”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身下微微一重,是薄毯骤然盖上,与此同时,床板一轻,是卞惊寒突然起身,然后就是脚步声走开。 她一怔,将手自脸上拿下,便看到男人拉门而出的背影。 什么情况? 药上一半,不对,药还未上呢,这是要做什么去? 想了想方才他的问话,以及她的回答......她蓦地意识过来。 艾玛! 找神医麻烦去了? 她连忙翻身坐起,将盖在身下的毯子扯掉,快速提起褪到膝盖处的亵裤。 2 第521章 是个女人(2末) 卞惊寒面色黑沉,健步如飞,周身寒气倾散,顺着九折回廊直直朝前院厉竹的厢房而去。 路过前院垂花拱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欣喜唤他:“三哥,三哥。” 他一怔,循声望过去,幽幽夜色下,红木朱漆的院门下方,专门用来内务府送物的小窗口处探着一颗小脑袋。 卞鸾! 他眸光敛了敛,蹙眉:“大夜里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刚刚才知道,发过水痘的人,是不会被传染的,三哥忘了吗,我发过的,所以我不怕,我给你们送了些宵夜过来,禁卫不让我靠近,我好说歹说,才让我到了门口,我得马上离开了,幸好三哥过来,三哥将宵夜拿去吧。” 卞鸾说完,自窗口递了个食盒进来。 卞惊寒有些汗。 他们住在明宫,只是隔离,又不是幽禁,一切用度跟外面是一样的,什么吃的没有? 本想让她拿回去,可想到也难得她一片心,便走过去接了食盒。 卞鸾又笑嘻嘻探了脑袋进来:“那我走了,禁卫在催了,食盒里面的鳗鱼糕是给神医的,午国没有鳗鱼,就给他尝个鲜,三哥别忘了给他。” 说完,卞鸾便跑了。 给神医? 卞惊寒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这丫头大夜里如此费尽心机地送宵夜过来是何目的。 就说呢,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厉神医。 那男人有什么资格吃鳗鱼糕? 卞惊寒干脆利落地扬手扔了食盒,继续大步朝厉竹的厢房而去。 厢房里,正如火如荼。 秦羌高大的身形将厉竹抵在桌边,一手钳制住她的双腕,一手剥扯着她身上的衣袍。 “住手,秦羌,别逼我恨你!” “你反正已经恨之入骨了,也不在乎更恨一些!” 秦羌眸色猩红、额上青筋突起,原本俊美的五官因为盛怒和激动变得有些错位,又加上脸上的红斑,就显得有些狰狞。 “秦羌,今日.....你若真对我做了那禽兽之事,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与秦羌满脸通红相反,厉竹一脸煞白,她挣扎不得,喘息着,咬牙切齿。 “不放过正好,本宫也没打算放过你!”秦羌呼吸粗重得更是吓人,手中动作不停。 布帛撕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厉竹彻底慌了。 “你不是说我脏吗?我那么脏,你做什么还要碰我?你就不怕脏了你自己吗?” “本宫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勾引了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想必就是这方面的功夫了得,那本宫就暂且脏一回试试......” 秦羌边说,边扯掉了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挡,只手依旧钳制着她的双腕,另一只手都顾不上脱自己的衣袍,迫不及待将衣袍的前袍角朝边上一撩,直接拉低自己的亵裤。 门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一脚踢开。 与开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寒如腊月飞霜的声音:“厉神医!” 然后,世界就戛然静止了。 厢房里如火如荼的两人动作停了,门口怒气凌人的人脚步也停了。 再然后,就是厉竹惊恐地尖叫:“啊!” 与此同时,还有门口那人骤然背过身去的衣袂簌簌声。 秦羌脸色很不好,弯腰拾了地上衣袍拢在厉竹身上。 门口已经背过身去的高大身影,骤然扬手,也未回头,凭着感觉,劈出一道掌风,落在洞开的门上,再蓦地掌风一收,洞开的门就被他的那道掌风“嘭”的一声再带闭上。 然后大步离开。 对,大步,比来的时候还要健步如飞。 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了下来,然后就站在那里定定地回不过神。 方才,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回头,又看了一眼厉神医厢房的方向,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厉神医竟然......是个女人! 这厢,弦音心急如焚。 卞惊寒生起气来有多可怕,她可是早已领教过的,厉神医又不会武功。 可急归急,因为要护着下面的痛,她也不敢走得太快,顺着走廊,她艰难地往前走着,忽的就看到直愣愣站在走廊上的男人。 她吓了一跳。 好在月光够明、风灯够亮,她很快识出对方是谁。 卞惊寒! 她有些意外。 他不是找神医麻烦去了?站在这里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是哪般? “王爷。” 挪着步子,她疑惑走过去。 男人似是这才回过神来,见到是她,朝她一笑。 他很少笑,但他的笑一向迷人,这次的笑更是仿佛让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可是,弦音心里就更疑惑了。 突然朝她笑得那般好看和意味深长做什么? 她缓步上前,他大步朝她走过来。 也未跟她说什么,他直接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自己的厢房而去,脚步轻盈。 “王爷方才一声不吭就走了,做什么去了?” 有伤在身,弦音也不跟他矫情,他抱,便任由了他抱去。 男人挑挑眉尖:“找神医去了。” 果然是找她去了。 艾玛,不会已经找神医算过账了吧? “你找到神医了吗?” “没有,走到半路,本王突然改变主意了。” 没去成? 弦音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王爷改变什么主意了?” “本王觉得,已经那么晚了,没必要那般急着去感谢她给你缝了针,明日见到再感谢也不迟。” 弦音一怔,难以置信。 差点就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没听错吗?他是去感谢,不是去找神医麻烦? 怎么听着那般让人不相信呢? 可是,看他样子,的确不见一丝怒气,不仅没有丝毫怒气,还明显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夜已深了,王爷送我回我自己的厢房吧。” “药还没擦呢。”男人脚步不停。 “不是,万一让桃红看到不好。” “她不会看到,早睡了,而且会睡得很香。” 弦音怔了怔,如此笃定的语气,莫不是...... 汗。 “王爷给她下药了?” “没有,别把本王想得这般不堪,本王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而已,除非她也跟你一样会缩骨,会不久就醒来,不然,一定会一觉睡到明日大天亮。” 弦音:“......” “大哥,点睡穴跟下药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一个对身体无害,一个会有损身体,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好吧。 若要这样解释,她只能无语。 经过前院的垂花拱门的时候,男人突然道:“对了,明日提醒本王让人去通知卞鸾,让她再送点鳗鱼糕过来,她夜里送过来的,被本王不小心打翻了。” “哦,”弦音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王爷不是不能吃海鲜的吗?” “卞鸾是送给神医吃的,午国没有鳗鱼,让神医尝尝鲜。” 原来如此。 “放心,有吃的,我自是不会忘了提醒。” “嗯。” 走了一会儿,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弦音莫名。 “王爷怎么了?为何突然发笑?” “没事,在笑本王自己。” 笑自己? 弦音更加莫名其妙。 ** 厢房里,秦羌薄唇抿得死紧,一丝弧度都没,脸色亦是铁青铁青。 激情被打断,就像是兜头淋下来一盆冷水,兴致被浇灭,疯狂被浇灭,心头的那团火也被浇灭。 拉上自己的亵裤,他后退了两步,放开面前抱着衣袍瑟瑟发抖的女人。 瞥了她一眼,他转身,一声未吭拉了厢房的门便走了出去,又随手“嘭”的一声带上房门。 夜,恢复了静谧。 厉竹抱着衣衫站在那里身形一晃,跌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 卞惊寒给弦音上好药,弦音提出告辞,被卞惊寒再次留住。 “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换你今夜留下来陪本王,如何?” 弦音对这个条件有些无语。 自是不同意。 不过,对他口中的秘密却是有些好奇。 便故意套他话。 “王爷先说说看什么秘密,我得看这秘密值不值得......” 她的意图很明显,所以,她以为男人不会说,或者跟她讨价还价,谁知道他却是很爽快地开了口。 “还记得我们去午国的时候,有天夜里宿在一个山洞里,本王半夜突然昏死过去那件事吗?那时你是吕言意。” 弦音怔了怔,点点头。 她怎么会不记得?记得很清楚,她当时急死。 “本王其实每夜都会那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略略垂着眉眼,口气很寡淡,丝毫情绪不带,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弦音却是听得心口一撞,震惊不已。 “每夜?” “嗯,每夜,”男人点点头,口气依旧云淡风轻,“每夜丑时,会昏死半个时辰。” 弦音难以置信,颤抖出声:“为何?” “因为本王体内有寒毒。” 寒毒? 弦音不懂医,自是不懂这些东西,“王爷体内为何会有这个?没有解药吗?” “没有。” 男人只回答了后面第二个问题。 2 第522章 一旦兴奋(1更) 弦音等了等,也未等到他回答为何会有,便也没有再多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显然不愿回答第一个问题。 弦音忽的眸光一亮:“跟神医讲过吗?说不定她有办法。” 男人摇摇头。 弦音以为他摇头的意思是没讲过,遂道:“那正好趁她难得在,跟她说,她医术毒术都那么厉害......” “没用,谁也解不了。” 弦音微怔。 本还想问他为何,男人又再度开了口:“你若害怕,本王这就送你回房。” 说完,他侧首瞥了眼屋中的时漏,起身。 弦音咬了唇没做声。 她自然不是害怕他发病,而是...... 她也循着看向时漏,很快便要到丑时了。 “我留下来睡哪里?”她转眸问他。 只有一张床榻。 男人唇角一点微弧浅浅,似是并不意外她会留下来,倾身凑到她的面前,双手撑在她身子的两侧,一手修长的五指曲起,轻轻敲了敲床板。 “自然是都睡这里。” 两人的脸极近,似乎他说话的时候薄唇动得幅度大点就能亲到她的鼻尖,弦音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什么都没说,只往后稍稍挪了挪身子躺到床榻的里侧。 这次男人倒是意外了。 这么乖? 都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受用。 长指解了腰带,褪下身上的外袍和中衣,他掀开薄毯也躺了进去。 刚准备侧身抱她,小丫头却是已先转过身来展开小手臂将他拥住,他身子微微一僵,再次意外得不行。 投怀送抱不是她作风呢。 心里自然是极其受用的,但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拱起她的脸,垂目看向她。 见她也很大方自然地迎上自己的视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隐绰光线下晶亮晶亮的。 “聂弦音。”他微微哑了声。 弦音“嗯?” 只一个慵懒的鼻音,响在静谧的夜里,响在两人不超过一拳的双唇之间,尽是魅惑。 “你能不能不缩骨,变回你原本的大小?” 现在这个样子,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怪,特别是想起自己那般粗暴地对过她,他就有种负罪感,连带着觉得如今手若是乱摸乱放,都下不下去,都是罪过。 毕竟还是个孩子。 “不行,我没有大衣服。”弦音回道。 “没事,不是盖了毯子吗?” “还是不行,王爷会把持不住的。” 卞惊寒:“......” 还真是什么都说呢。 对上小丫头清澈的眼瞳,他唇角轻弯:“那要不我们打个赌,你变变看,看本王会不会把持不住,赌金一百两。” 他本就知道她不会同意的,提出让她变回吕言意也不过是逗逗她而已。 谁知小丫头听完就说:“好。” 然后作势就要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汗哒哒,“你还真来啊,你那里缝了针,怎能乱变?至少得拆了线再说。” 弦音眯眯笑,复又乖乖躺好,她当然知道自己那里伤着暂时不能变身,她不过是试试他而已。 他也知道她不能乱变啊。 “王爷,你说,你以前都是一个人睡,今夜两人睡,身边有个温度,会不会寒毒就不会发作?” 弦音说着,小身子朝他面前贴紧了几分,一双手臂更是箍了又箍。 虽这小脑袋里的想法委实幼稚可笑,但卞惊寒还是觉得一颗心从未有过的大动起来。 长臂一揽,将她扣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柔软的发顶,“不知道,今夜试试。” “嗯,马上就丑时了,我们一起努力,王爷保持清醒,我也负责让王爷不要睡。” 卞惊寒刚准备问她,她要如何让他不睡,就看到她一双小手开始乱动起来。 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一会儿揪揪他的耳朵,一会儿刮刮他的鼻子,一会儿掐掐他的腰...... 卞惊寒汗。 当她的小手摸上他的喉结的时候,他喉头一动,伸手一把将她的小手按住:“别乱动了,本王没有瞌睡。” 这哪里是不让他睡,这分明是在点火。 她的手所到之处,全部都被她撩起火来。 可小丫头坚持:“不行啊,只有这样王爷才会没有睡意。” 一只手被他按住了,另一只小手就继续作乱,游走在他的胸膛上,虽然隔着一层里衣,可夏日的里衣能有多厚,她的动作又走走、画画、圈圈、又摸摸、走走,简直要人命。 还不仅如此,一双小腿也不规矩起来。 当她将一条腿朝他身上一翘,稳准狠地压在他腹下某个已经在慢慢抬头的地方上的时候,他终于难以抑制地闷哼出声。 “聂弦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弦音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眸色晦暗:“你这不是不让本王睡,你这是要让本王犯罪!” 弦音自是听懂了犯罪是什么意思,连忙眉眼弯弯道:“不会的不会的,王爷不是夜里刚刚跟我保证过了,昨日下午那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对吧?我非常十分百分之百地相信王爷。” 卞惊寒竟无言以对。 弦音的膝盖就落在男人的那里,自是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处的变化。 对着那抹肿胀灼硬,她的膝盖似是不轻易地微微用力一捻,便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 男人的大手握了她的腿,移开,俊眉隐忍地蹙着:“别再乱动!” 弦音顺势张嘴咬了他的唇。 只一下,放开。 “我现在只是让王爷兴奋起来,王爷想啊,人一旦兴奋,心跳就会加速、血液循环加快,浑身发热,如同烈火焚烧一般,那还怕什么寒毒?寒毒自然就不会发了。” 卞惊寒:“......” 也就是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女人那么乖那么听话地留下来,一言不发地躺好,那般主动地抱他,敢情是为了报复他的。 下面那里已经胀痛得不行,他哑声斥她:“躺好。” 可她一副偏不的模样。 见她作势整个人都要翻到他身上来了,他连忙将她按回去。 可下一瞬她又准备朝他身上缠。 卞惊寒简直要告饶了:“算你狠!” 掀了毯子下床。 2 第523章 看不到他人(2更) 跻了鞋子也未拔,他走到桌案边上,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仰脖一口气喝光,这才似是稍稍压了一点心头的烈焰。 可是身上的火还在烧着,他又提壶倒了一杯。 弦音躺在床榻上,弯了弯唇,翻过身来看着他。 对,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昨日那样对她! 既然是他身上的那东西作乱,她就让那东西受点惩罚,这无可厚非吧。 喝完第二杯凉水,卞惊寒转眸,便看到弦音只手撑着脑袋,以一个贵妃醉卧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果然是故意让他好看的。 就说她几时这般听话过? 卞惊寒挑挑眉,也不生气,拾步走过去:“还要继续吗?信不信本王可以在不食言的情况下,也能让你对自己的此番所作所为后悔不迭?” 弦音眼帘颤了颤。 这句话有点长,她反应了一下。 不食言? 方才夜里他许诺过她,说昨日下午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就算不发生昨日下午那样的事,他也有办法让她后悔? 艾玛,不会用别的方式吧,比如,手,比如,口...... 吓得她赶紧躺了下去,拉过毯子盖好:“我困了,我睡觉了,王爷随意。” 见她眼睛闭得那叫一个快,卞惊寒弯了弯唇。 侧首看了看时漏,见丑时即刻将至,他敛了唇角笑意,倾身将榻上小丫头身上的毯子掖掖好,转身拿了床头柜上的另一条备用毯子,走到房中的躺椅上坐下,展开毯子盖住自己,他躺了下去。 弦音闭眼躺了一会儿,听没动静了又睁开眼,见卞惊寒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她眉心一跳,转眸看了看时漏。 赫然已经是丑时了。 “王爷。”她对着男人唤了声。 男人果然没有反应。 她呼吸霎时就紧了,连忙掀开毯子下了床,走到长椅边。 饶是心里早已做了准备,饶是已曾经见他发过一回,她还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刚刚还什么事都没的一个人,刚刚还那般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就这刹那的时间,面色白得就像是一张纸,连唇瓣都毫无血色,就那样阖着双眼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死人,且还是死了很久的人一般。 她的心中大痛。 是谁,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身上有这种毒? 颤抖地掀开他身上的毯子,她也挤到了长椅上,在他身侧躺了下来,紧紧将他冰凉的身子抱住...... ** 弦音是被脸上的潮热湿润弄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男人的俊颜。 似是在亲她。 “醒了?” 弦音还有些在神游,惺惺松松、半梦半醒地看了看他,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作势要睡过去。 “天亮了。”男人低醇的嗓音又响在耳畔。 她闭着眼睛蹙眉嘟囔,对他的聒噪表示不满,忽的想起什么,陡然睁开眼睛,自男人怀里猛地坐起身。 看看他,又看看周遭,满眼的懵懂。 “天这么快就亮了......” 她感觉似乎刚睡着。 转眸看向男人:“王爷没事吧?” “没事,”男人黑眸如曜,凝着她,“你怎么睡到躺椅上来了?” 弦音眸光闪了闪,挠挠头,“是啊,我怎么躺到这里来了?难道......梦游?” 卞惊寒在寿宴上说她梦游的事,以及后来跟皇帝要了禁卫,全员寻找梦游的她,神医都已经跟她讲了,她也知道,因为这个,皇帝才让她不用去太子府,留在三王府的。 男人笑:“嗯,梦游。” “天那么亮了,快点起吧,等会儿桃红或者神医过来看到不好,”弦音从躺椅上下来,忽的想起什么:“对了,秦羌也进来了。” “看到了。” “王爷见过?”弦音有些意外。 男人点点头,没做声。 见男人情绪不明,弦音恐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他进来,跟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的确是进来发疯的。”男人想起昨夜的一幕,漫不经心开口道。 弦音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男人看着她,“有胭脂吗?今日脸上还得点几个红斑。” “对,有。” 梳洗完毕,弦音将自己的脸上点好红斑,闹着要亲手给卞惊寒点。 卞惊寒自是由着她。 结果弦音就在他的眉心点了一颗美人痣,在他的鼻翼和嘴角中间点了一颗媒婆痣。 卞惊寒倒是没什么反应,弦音自己笑得前俯后仰。 好吧,果然有颜就是任性,这样的两颗痣,他也完全hold得住。 弦音当然不会真的让他这个样子出去见人,又在他白璧的脸上随手点了几颗。 早膳是内务府准备好让人送过来的,桃红在前厅布好,便一一通知几人。 厉竹没有来。 秦羌来了。 面色很憔悴,眼睛里也布满血丝,似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弦音本想读读他的心里,他又一直低敛着眉眼,但,见他如此,弦音已是猜出昨夜他跟神医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去看看神医。” 弦音有些担心,拿了一盘芙蓉糕和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菜,放在托盘上,端着便走。 她十分意外的是,卞惊寒竟然没有阻拦她,连一句不中听的话都没说,甚至还提醒她忘了拿勺子。 弦音走后,前厅里便只剩下卞惊寒和秦羌了。 两人都低垂着眉眼,优雅地吃着碗里的米粥,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最后,还是秦羌打破了沉默。 “昨夜,你看到了什么?” 声音沉沉,语气不善。 卞惊寒眸光微敛,徐徐抬眼看向他。 连三王爷都不叫,用的是“你”,看来,对他意见不轻。 他知道他问什么,换句话说,他知道他在意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就是明摆着的,昨夜,他自然是什么都看到了,这个男人却还是要问,还是要听他亲口答,可见他心里的在意程度。 当然,他理解,若昨夜是他跟聂弦音,他或许会杀了闯入之人,又或者,废了那人眼睛。 停了手中瓷勺,他不徐不疾开口:“殿下放心,本王眼中早已看不到他人。” 2 第524章 妙不可言(3更) 弦音回到前厅的时候,就只见卞惊寒一人坐在那里,如清风霁月般优雅地用着早膳。 “秦羌呢?” “走了。”卞惊寒抬眼看向她。 走了? 弦音一怔,“走哪里了?” “出了明宫,这会儿应该也出了行宫吧,应该是要回午国去了。”卞惊寒淡声道。 弦音很是意外,“为什么?” 昨夜那样对厉神医,一早就拍拍屁股走人? 卞惊寒微微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说他回午国治水痘。” 或许是有事,或许是知道厉神医不愿意面对他,又或许是知道留下来几人尴尬,也或许是要理理清自己,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过来用早膳看似是问他问题,实则是过来宣示主权。 想必是确认了他对厉神医无任何非分之心,又宣示完了自己的主权,所以,才放心地走了。 弦音站在那里怔忡了片刻。 其实秦羌走了也好,对神医来说,是好事,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你吃了吗?”卞惊寒问她。 她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身便走:“吃完来我厢房。” 留下卞惊寒一人坐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 这丫头刚刚是在命令他吗? ** 匆匆结束了早膳,卞惊寒便来了弦音的房间。 厢房里,弦音一人静静坐在桌边上,一动不动,似是在想什么事情,又似是在专门等他。 “怎么了?”他举步走过去。 弦音回过神,扭头瞥了他一眼,朝他敲了敲自己边上的桌面,示意他坐过去。 见她小脸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卞惊寒心中疑惑,不知她意欲何为,依言撩袍坐在她边上。 然后看着她。 看着她自袖中掏出一个可以挤的那种小囊,“啪”地往桌上一放。 卞惊寒眼波微微一敛,问她:“什么?” 她没答,却是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一点。 卞惊寒一头雾水。 不过,因为对方是她,他也乐意回应,且还心情甚好。 身子朝前微微一倾,逼视到她的脸前,差点亲上她的鼻尖。 弦音长睫颤了颤,也未避开,与他四目相对。 还以为她是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没想到她只是这样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心中更加莫名,遂笑道:“这是要比谁先眨眼睛吗?” 末了,又道:“那你肯定比不过,本王可是练武之人,睁着眼睛睡觉都能办到,何况这种简......” “别动!”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打断。 他一怔,便停了话,也定了身子。 弦音抬手伸到他的脸上,两指撑开他的上下眼睑看,就像是大夫检查病人瞳孔时那样。 看完左眼,又看右眼。 卞惊寒心中疑惑更甚。 “本王很好奇,你到底在做什么?” 弦音将手拿下:“我是在看,王爷有没有长针眼,若是长了,就得给王爷上点眼药水了。” 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那个小囊:“没长也得上点,预防它长。” 话落,就动手拧那小囊的盖子。 卞惊寒:“......” 无语的同时,恍然大悟。 汗啊。 他抬手扶额,身子朝后面椅背上一靠,低低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都忘了她会读心术了,看来她是从厉神医那里知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包括他贸然踢开厢房的门,将秦羌和厉神医那什么的画面尽收眼底,也将厉神医什么都没穿的身子尽收眼底。 所以...... 他低低笑:“聂弦音,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吃味也能吃得如此另类。” “谁吃味了?”弦音当即就不悦了,朝他勾手:“过来,我给王爷上眼药。” 卞惊寒笑着将她拿药囊的手按下来握住。 “放心,本王绝对不会长针眼。” 边说,边朝她面前一凑,唇瓣贴上她的耳珠,暧昧吐息:“除了你,别的女人在本王眼里,都是物。” 弦音心尖一颤,很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的,特别意外。 斜眼睨他。 一副不相信怀疑之姿。 还以为他会再说几句这种千年难得一闻的情话,他却已坐起腰身:“不过,你这一说,本王觉得还真有可能会长针眼。” 弦音小脸瞬时就冷了,轻哼:“刚刚谁说绝对不会来着?” “不是,昨夜不是给你擦药了吗?你那处里里外外本王都看了个干净......” 弦音汗,手里的药囊直接朝他砸了过去:“流.氓!” 卞惊寒轻轻松松将药囊接在手中。 “聂弦音,本王就喜欢看你吃味的样子。” 弦音:“......” 自然是不承认。 “谁吃味了?谁吃味了?搞搞清楚,到底是谁吃神医的味儿了?在神医府,我夜里去神医房间,衣服被榴莲羹弄脏了,披了神医的披风回来,是谁吃味发疯?我跟神医写信,是谁不放心,怕我们暗通款曲,非要亲自过目?素芳通房那夜,我说,神医说养生之道是过午不食,是谁特别没风度地说神医半夜饮酒是不是养死之道?那日看到神医前来,我从梯子上滑下来,是谁沉着脸说话酸我,还将我支到了浣衣房?还有昨夜,看到我那里被缝针,是谁愤然而起,直接杀上门去找人算账?” 弦音气呼呼,一连搞了几个质问。 卞惊寒也不否认,轻哼了一声,斥她:“原来你都知道啊,既然知道,还不懂收敛?” “人家是个女的,我为何要收敛?” “本王不知道啊,你若告诉本王了,又怎会有这些纠复?” 弦音想想,似乎也对。 又想起昨夜,自己追出去发现这个男人木桩一般站在走廊上的情景,还有看到她时,他的那一笑,那会心又意味深长的一笑。 原来是因为发现了神医是女人。 难怪说自己改变主意了,难怪说自己是去感谢神医的,难怪她给神医送早膳他没有阻拦。 眉眼一弯,她双手一揆桌面,凑到他跟前,“那我且采访采访王爷,昨夜得知神医是女人的那一刻,王爷是何种心情?” 采访? 男人挑挑眉,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薄唇轻启,逸出四字:“妙不可言。” 2 第525章 深画于心(1更) 上午的时候,卞惊寒就坐在厢房的窗边看书。 弦音就是搞不懂,书,有那么好看吗?明宫里没有书,还专门让内务府的人通知管深送书过来,且都是些什么书嘛,看也看不懂的。 她本想去陪陪神医,后又恐自己前去反而是打扰,不如让其一人静静,便做了罢。 最主要的,她会读心,其实,她并不想窥探人的心事,但恰好看到在所难免,神医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太多她和秦羌的事,跟她说话之时,经常避开她的视线,所以,她还是不去为好。 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她便起来坐在了卞惊寒的对面,泼墨挥毫。 作画。 画对面的美男。 要说,他还真是长得好看,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英气逼人,头顶冠玉束发,脑后墨发轻垂,又着一袭黑袍,矜贵中透着稳重,尤其是这般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完美的样子,委实天下无双。 笔尖落纸,一笔一笔勾勒,她也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细心,就好似那一笔笔,不是落在纸上,而是画在心间,她要将他的每根线条,每个轮廓都深画于心。 画着画着,她想起一件事。 “对了,王爷在午国的时候,不是说回来要跟皇上请示,也请胡家双面绣的人去宫里给各宫娘娘绣像吗?” 男人闻言,自书中徐徐抬眼看向她。 “本是想让秦心柔引见一下胡家人的,后来不是接着发生了裂迟之事,这件事就给搁置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当时,他只是担心她走,担心她离开,故意这般一说想要留住她而已。 “哦。”弦音点点头,小脸略显失望。 “怎么?你好像很关心此事。”男人微微轻凝了几许眸光。 “没有,就刚刚想到了就问一下而已。” 弦音继续专注于手中动作。 男人自是看到了她在画自己。 略略倾身瞅了瞅,“嗯,画得不错。” 弦音稍显得意地挑挑眉:“那是。” 男人继续看书,她继续作画。 画完正面像,她又起身坐到他的侧边,画他的侧影。 夏日的风透过窗棂吹入,不大,只微风习习,不影响他们看书画画,又让人倍觉凉爽惬意。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男人看完一页,长指翻书的时候,都会抬眸看弦音一眼。 弦音画的是男人,自是要不停去看他,两人的视线时不时的对上,他目光粘稠,她面若桃花。 窗外,蝉鸣声声、夏虫啾啾,屋内,书页翻动的声音,毛笔笔尖落于纸上划动的声音...... 弦音忽然觉得,岁月静好这个词大抵就是形容的此情此景。 ** 午膳的时候,神医来了。 弦音发现,这个女人若不是一个很会调节的人,就是一个很会藏匿情绪的人。 早上她过去给她送早膳的时候,她就躺在窗边的一个躺椅上,躺椅边上歪倒的是酒壶,她头未梳、脸未洗、一脸宿醉后的倦容,就歪在那里半醒不醒的。 如今已完全恢复了平素的状态,丝毫看不出早上的那些痕迹。 面对卞惊寒,她也未表现出丁点的尴尬和窘迫,就好像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见她如此,弦音替她拧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几分,她就是唯恐她有什么负担。 大家都只字未提秦羌,气氛也还算好。 卞惊寒指了指桌上的一盘鳗鱼糕,“这是八公主专门送进来给神医的,午国不是没有鳗鱼吗?八公主说是让神医尝尝鲜。” 厉竹弯唇:“八公主有心了。” 伸手捻起一块,送入口中,咬了一小口,很惊喜地点点头:“唔,很好吃。” 弦音没做声,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大概是知道了昨夜的事,以及今日早上看到她那个状态,总觉得她在强颜欢笑。 午膳过后用茶的时间,卞惊寒让她去他的厢房将他的折扇取来。 弦音怔了怔,明明桃红在的,不让桃红去取,让她去? 只一瞬她就明白过来,这是要支开她有什么要跟厉神医说的吧? “好。”点点头,她便离开了。 卞惊寒又让桃红退下了,前厅里便只剩下了他,跟厉竹。 看了厉竹一眼,他自袖中掏出一本书,放到桌上,推至她面前。 书的封面入眼,厉竹眸光一敛,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抬眸,疑惑看向他:“王爷这是......” “此书不是神医掉的吗?”卞惊寒凝着她,淡声开口,“现在,还给神医。” 是的,这就是那日十一给他的,原本应该在大楚御书房,却被人偷走,然后又被人落在十一王府的那本关于治疗腋味的医书。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进十一王府强取香株花的那人吧。 昨夜得知她是女人之后,他就猜到了这点。 原因有三。 一,陷害十一、偷走午国边防图和此书的主谋是秦羌,而她跟秦羌的关系绝非寻常,虽然从昨夜的激烈现场看,两人似乎水深火热,但是,情之一物,没有爱,哪来恨?所以,秦羌将医书给她完全说得通。 二,那日寿宴之上,他亲耳听到十一说,她身上的熏香跟他遇到的那个女人身上的熏香气味一模一样。 三,当日在火石山下的客栈里,聂弦音不惜投怀送抱、亲他吻他、装晕装傻,也要掩护那个女人逃走,除了她,他想不到别人。 厉竹伸手拿起书翻了翻,又放下来,推回至卞惊寒面前:“不是我的,我从未见过此书,王爷是不是搞错了?” 卞惊寒怔了一下,不意她会如此。 不过旋即,他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女人大概以为他在试探,毕竟此书是皇室之物,而且牵扯一场纠复。 其实,他是真心实意想给她的,并非试探,既然如此费尽心机想得,想必是有其用处,反正当日之事大楚这边已了结,十一已无恙,他也没必要再将书还回去引什么波澜。 可看她此番表现,他深知,她是肯定不会收的。 为了秦羌,为了保护秦羌是么。 所以,他也没有强求,唇角一勾,将书收回:“那许是本王弄错了。” 2 第526章 莫名生忧(2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三日过去了。 弦音是在下面那个地方拆线的时候,才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完了,这次她忘了食避子药了! 那日下午被卞惊寒那个之后,她的心里一团乱,一团糟,哪还顾得上弄避子药,后来,卞惊寒去参加寿宴,她跑去御膳房的屋顶,然后,她就病了,再然后,她“出水痘”进了这明宫,完全将避子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都过去四天半了,紧急避子药也只能是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的,完了完了。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就正好中标吧? ** 是夜。 用过晚膳,见卞鸾又送了不少瓜子蜜饯之类的零嘴儿进来,弦音提出去院子里乘凉赏月吧。 边赏月,边品茗,边吃零嘴儿,边聊天,那可是人生一大幸福的事呢。 神医说好,卞惊寒没有异议,于是,她便让桃红将桌椅拿到院子里摆开了。 外面月色皎洁、星光满天,院中的夜来香也开得正欢,徐徐夜风,夹着花香,沁人心脾。 因为下面已经基本好了,行动自如了,弦音的心情也变得很美丽。 叽叽喳喳给他们讲笑话。 可是,特别没劲的是,就桃红一人在那里捧腹大笑,卞惊寒最多就是轻轻勾着唇角,而厉神医亦是笑得含蓄至极。 “不好笑吗?”弦音郁闷地问卞惊寒。 卞惊寒随手递了杯水给她:“好笑。” 她端起就喝,水温正好,她就连喝了好几口,杯盏放下:“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卞惊寒说:“好。” 与此同时,又随手将她喝剩下的半杯水自她面前拿开了。 厉神医自是也欣然:“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桃红更是期待万分。 毕竟在寿宴之上,弦音一开嗓可是惊艳了四座。 弦音歪着脑袋想,唱个什么歌呢? 不知为何,脑子里就冒出了步步里的那首《三寸天堂》。 “咳咳,”她清清嗓子,“那我开始唱咯。”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让悲伤无法上演......” 婉转动听的声音自微凉微风的夏夜里缓缓响起,在场的三人同时屏了呼吸。 “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由不得我拒绝......” 弦音坐在那里微微晃着,浅唱低吟,唱到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看向卞惊寒,对上他深凝过来的视线,她又赶快撇开,去看神医,去看桃红,去看院子里的夜来香,看头顶的明月,看满天的繁星。 “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欲望,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木兰香遮不住伤......” 一人投入地唱,三人静静地听。 桃红完全陶醉其中,如痴如醉。 厉竹抿了唇,眼梢稍稍一抬,睨向斜对面丰神如玉的男人。 男人敛着眸光,深凝着唱歌的那人,一瞬不瞬。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 许是夜色太过迷离,许是歌词太过凄美,又许是基调太过悲伤,还许是想到了自己,唱到最后,弦音发现,自己眼角都起了潮意。 一曲毕,她沉默。 院中三人皆沉默。 还是厉竹第一个反应过来,“啪啪”拊掌打破了沉默,笑道:“唱得真好。” 桃红才如梦方醒,也使劲鼓掌鼓得欢:“真的好好听。” 在宫中为婢时日不短,歌舞表演她是见过不少的,且不是御前表演的,就是在那些娘娘跟前表演的,都是上得了台面的那种,可她还从未听到过方才这么好听的。 只有卞惊寒反应不大,大手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过来,说:“词不好。” 弦音怔了怔,接过水,捧起来喝,发现水还是热的,这才意识过来,这不是她方才那半杯,已经被他换过了。 心下一时大动,却也让这首歌带来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为加重了几分。 低敛着眉眼,她默默喝水。 厉竹见状,笑着提议:“王爷说词不好,我也觉得是,要不,再唱首欢快的。” 弦音抬眼看卞惊寒,见他正看着自己,一双眸子就像是坠入了头顶的满天繁星,晶亮潋滟,光华万千。 欢快的? 唱什么欢快的呢? 《最炫民族风》? 顺带表演一场大妈的广场舞? 够欢快吧?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 她从座位上起身,“那就来首欢快的.....歌舞。” 听到是歌舞,还有舞,桃红就激动了。 厉竹亦是转过身来坐着,看向她。 卞惊寒却是蹙了眉:“你才刚好。” 弦音知道他是说她那里,“没事,动作不大。” 卞惊寒便没再做声。 弦音挑了块空平地便开始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她边唱边跳,欢乐至极,唱跳到嗨处,她还跑过来拉厉竹一起。 厉竹不过去,被她强行拉了去。 拉完厉竹,她又过来拉卞惊寒。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她的力气怎能拉得动卞惊寒,何况还要唱,还要跳,许是不想她失望,卞惊寒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被她也推到了空地那里。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跳的,就长身玉立在那里看着她跳,看着她拉着厉竹的手臂乱晃,看着她扬着小脸笑,看着她在他身边窜来窜去......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怪的歌,这些奇怪的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的确让人惊艳,却也让他莫名生忧。 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 就是那种她其实是故意疯故意闹故意特别开心的错觉。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被查出绝症的病人,知道自己不久人世,然后酣畅淋漓地去做一件平素不会为的事情一样。 他被自己的这种错觉吓一跳。 2 第527章 有多垂涎(3末)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几日过去。 这日卞惊寒又坐在厢房里看书,弦音继续坐在他对面画他。 经过这几日,她现在都不用看他,都能将他栩栩如生地画下来,说得夸张点,闭着眼睛都能画哈哈。 画着画着,她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立马铺了纸重新再画,画完,起身,走到他身边,接下他手里的书:“帮个忙。” “什么?”卞惊寒疑惑。 她指指桌上刚刚画好的那幅画:“我记得王爷说过,自己画功不错,请王爷坐过去将我画进那副画里,就画在王爷边上,我要跟王爷同框。” 卞惊寒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让帮的是这个忙。 眉尖轻挑,这种忙嘛,他自然是乐意的。 而且,正好。 转眸,他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摇摇头,非常果断坚决地拒绝了她:“不画。” “为何?” 弦音垂眸看了看自己。 没发现什么不妥呀。 卞惊寒便起了身,拉着她来到房中的铜镜前,倾身跟她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问她:“你觉得这样能画吗?” 弦音看看铜镜里自己和他,依旧没觉得哪里不好。 “怎么不能画?” “这像什么?”卞惊寒又问她。 弦音根本没懂,眨着疑惑的大眼睛:“什么像什么?” “这样我们两人像什么?本王那么大,你那么小,你不觉得画出来很不协调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父女呢。”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有点闷。 弦音听完便笑了。 原来是说这个呀。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她笑眯眯看着卞惊寒,一副“王爷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的样子。 卞惊寒也不跟她兜圈子:“你恢复原本的大小,本王便画。” 她的身子已然好全,他早就想让她恢复了,提了几次,都被她拒绝。 弦音就知道他是这个想法。 “恢复是没问题,可我没有衣服呀。” “不是有毯子吗?裹着毯子画。” 弦音汗。 “哦,王爷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我边上裹一大毯子,王爷觉得这样画出来合适吗?那还不及父女呢。” 这次轮到卞惊寒汗了。 什么叫人模狗样的? 什么叫还不及父女? “是不是有衣服你就恢复?”他问她。 “是!” 她回得斩钉截铁。 神医的都是男装,他不可能拿神医的给她,就算给她,她也有理由拒绝,两个大男人画什么同框像,让人看到,还以为他们跟卞惊书一样有断袖之癖呢。 桃红的衣服他也不会拿,因为桃红个子小,比她现在大不了多少,比她原本就小多了,衣服她没法穿。 谁知他点点头,说:“好。” 然后,就举步走到房中的橱柜前,拉门自里面取出一个包袱。 弦音以为他要拿自己的衣服给她,连忙补充:“我说的是女人的衣服哈,王爷的可不算,那么大,跟裹个毯子也没啥区别,我不穿。” 对方瞥了她一眼,没做声,大手兀自解开包袱,自里面拿出一套粉色的———纱裙。 对,纱裙! 弦音瞳孔一敛。 赫然是那日她穿着诱卞惊安的那套纱裙! “王......王爷......在.....在哪里拿的?”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 “自是在你厢房里拿的,你放哪里,就是哪里。” 弦音汗。 “说话算话,现在可以恢复了吧?” 男人说完,蓦地扬臂,直接用掌风挥关上了厢房的门,然后,走到她面前,将那套纱裙放在还有些傻眼的她的手里。 唇角一勾:“请!” 弦音:“......” 弦音捧着纱裙站在那里郁闷了一会儿,主要是因为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好吧,既然有话在先,她便说到做到。 “王爷先出去一下。” “连本王都要回避?”见她瞪着他,他挑挑眉,做出让步:“好好,本王背过身去。” 说完,他就真的转了身。 “不行,有人在,我发不了功。” 男人汗。 还发功呢。 “行,本王可以出去,但是,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男人复又转过身来。 “什么条件?” “本王要看你那日见卞惊安时的样子,所以,你不仅要穿上这套纱裙,连发髻妆容,都要跟那日一样。” 弦音:“......” 这个男人是个神吗? 连这个他也知道? 不过想想,他能找到她放在床底的纱裙,想来也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 “那我还得回我的厢房去拿胭脂水粉。” 她并不是不愿意,她只是嫌麻烦,不过,要画像嘛,就像现代照相一样,让自己美美的,自然是最好。 “本王去帮你拿。”男人倒是不嫌麻烦,拾步就拉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将她的包袱放在桌上,再度出了门。 弦音又将窗门关上,这才开始脱衣服,恢复成原本的大小,穿好纱裙,然后,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梳了个那天一样的飞天髻,再然后描眉擦粉涂唇脂。 某人也很君子,没有中途而入。 待她一切弄好,她便开了门。 卞惊寒本是背对着门口而立的,听到后面的动静,他转过身。 门开处,一袭粉色纱裙眉目如画的女子入眼,他眸光一敛,没有动。 虽然吕言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用胭脂将自己的下巴和半边脸弄得红斑一片,但是,她真正的模样,他是见过的。 在仙居屋客栈,他帮她除身上醉梦蛊的时候,她痛得意识全无、浑身湿透,大汗将她脸上的胭脂洗掉了,他见过她真正的样子。 虽然当时她虚弱至极,脸上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但是,她还是美的,极美的。 然,饶是见过,面对眼前的女子,他还是被惊艳到了。 难怪...... 他了解卞惊安,卞惊安虽风.流多情,却也心机颇深,他沾花惹草的,都是外面的女人,周遭的,他充其量调戏调戏婢女下人,换句话说,他并非会轻易挑事之人,也不是会轻易跟其他王爷对着干的人。 可是,他却是忍不住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步步紧逼卞惊书,想卞惊书让他遇到的那个女人出来表演,可见他对那个女人有多动心、有多垂涎。 2 第528章 剥你的皮(1更) 见他不做声,且脸色有些冷,弦音以为自己哪里不妥,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 虽然是纱裙,也只是为了增加飘逸感,丝毫都不透,里面有一层同色的打底呢,而且丝毫都不露,连领子都严严实实得很,她又疑惑抬眼看向男人。 “王爷......” 话刚出口,手腕已是一热,男人握了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屋,与此同时,另一手关上门。 长臂将她盈盈细腰一揽,捞向怀里,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 “卞惊安那样的事以后不许做!” 灼热气息撩在她的脸上,男人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沉沉,是那种不容人质疑的口吻。 弦音眼睫颤了颤,“哦”了一声。 男人蹙眉,似是对她的这一回应并不满意,“你保证!” 弦音看着他,见他语气不善不说,还面色不善,便咬了一下唇,微微扬了扬手掌,做了一个发誓的姿势:“我保证。” 男人这才脸色转霁,手臂收了几分力,将她更紧地扣向自己,垂目看着她。 又不说话? “王......” “让本王看看你。” 他将她的声音打断,弦音便停了口。 男人凝眸,微微抿着薄唇。 其实,见过她不止一次,除了仙居屋那次,那夜,让素芳通房,最后用那只猴子将她引过来,自己假装中了毒,她恢复原本的模样给他解毒,她的脸上也没有涂胭脂弄丑。 只不过,那两次,第一次她被醉梦蛊摧残,正痛苦崩溃,且一直是阖着眼睛的,他没能细看;第二次她又紧张慌错,做贼一般,想速战速决,且轻易就撩起了他体内的火,他也顾不上细看。 原来,她长这样。 原来,她有着这样的......倾城之姿。 那一刻,他忽然又生出几分气来,卞惊安竟然比他还先看到她这个样子。 “以后你胆敢再做出以自己的美色去惑人这种事,本王就剥了你的皮。” 几分咬牙切齿,几分恶狠狠。 弦音眼帘又颤了颤,不意他说看看之后突然冒出的是这一句。 刚刚她不是已经保证过了吗?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见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没有回应,他掐了一下她的腰:“听到没?” 弦音点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那现在算不算?” 其实,她是起了一丝坏心故意问的。 谁知男人反应快,且比她更坏。 唇角一勾:“那就要看你要不要来诱惑本王,若诱,便算,若没诱,自然就不算。” 弦音:“......” 撇撇嘴:“走,去画画吧。” “等会儿。”男人长臂箍着她不放。 弦音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知道他的大手好烫,烙在她的腰上,让她心跳都跟着失了节奏。 “本王是叫你聂弦音,还是吕言意呢?”男人双目炯亮,攫在她的脸上。 “聂弦音,”弦音不假思索道,“吕言意是我瞎编的。” 说完又觉不妥,“不对,就我们两人的时候,就叫我聂弦音,有外人在,还是吕言意,因为大小是两个人。” “嗯。”男人甚是赞同地点点头,被她那句“有外人在”愉悦到了。 所以,他不是外人。 “聂弦音,你说,教你缩骨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因为担心你如此姿容,会成为红颜祸水,所以让你缩骨,不以真身示人?” 弦音汗。 她承认这幅身子的确够美,特别像现在这样化了妆,锦上添花,更是明艳动人,但是,也不至于到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的地步吧? “我不知道,这些我都没有记忆,不记得了。” 但是,她敢肯定,绝对不可能是这种原因。 男人也没再多问。 “现在可以去画了吗?”弦音鼓鼓腮帮子,没有大鞋子,她现在可是还跻着一双小鞋呢,拔都没法拔上。 “嗯。”男人点点头,终于松了手臂放开她,却是换成牵着她的姿势,带她走回到桌边。 弦音便坐在他平素看书的那个位置。 他坐于对面,泼墨挥毫,在她原本画好的那张画上添加。 好在弦音是个坐得住的人,在现代写文码字的时候经常一坐坐几个小时,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什么姿势呢? 就是看对面的那个男人,看他大手握笔的稳重之姿,看他挥毫速描的潇洒之态,看他眉目低垂时的专注,看他不时抬眼看她时的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了笔,“好了。” 弦音连忙起身,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 眉目如画的女子入眼,弦音眸光一亮。 那眉眼、那神态、那眼角眉梢的风情......活灵活现,就像是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果然画功了得。 再看边上她画的男人,两人这样并排一起,丝毫看不出是分开画的,那一刻,她脑中想到“一对璧人”这样的形容。 “画得真好!”她不由地赞叹。 因为她是揆在桌面上,凑到他面前去看的,一个侧首,两人的唇差点就碰上。 她一怔,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粘稠,见他朝前微微一倾,她连忙将头转回,所以,他的唇没吻上她的唇,落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这个动作,弦音心念一动,又起了一丝玩心,伸手执过笔,开始在画上男人白璧无瑕的一侧脸颊上描画。 三下两下就画好了。 男人垂目望去。 赫然是一个唇印。 弦音收笔的同时,忽的侧首,以极快的速度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便拿了那张画起身,动作都快得惊人。 “这幅画我拿了。” 将那幅画折了折,拢进袖中。 男人还怔在那一吻上。 弦音扭头看他,“噗”的就乐了。 因为她涂了红唇脂,果然在他的脸上就留下了唇印。 其实脸上有唇印也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是,这个男人的脸上有唇印,就有些...... 见她笑,男人就算没照镜子,自是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并未伸手去擦,而是伸手将她的胳膊一攥,将她拉坐到自己边上。 都不给弦音反应的的机会,大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2 第529章 有事要办(2更) 弦音呼吸一滞,完全猝不及防。 蹙眉,伸手大力一把将他推开。 这次轮到男人猝不及防了。 被迫推离,他微微喘息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还以为怎么了,谁知下一瞬就看到她抬手,指腹擦上他的唇瓣,擦完,又拿起手背揩自己的唇。 揩完,垂目看了看手背上的唇脂,感觉应该唇上差不多没了,这才展臂缠上男人的颈脖:“这唇脂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吞入腹中恐对身体不好。” 男人:“......” 所以,她那么大力将他推开,就是为了先将唇上的红唇脂擦掉? 而且,对她擦完之后又主动勾上他的颈脖,他也很意外。 就像是受到了眸中鼓舞,他捧起她的脸,再次迫不及待地覆上她的唇瓣。 这一次,弦音没有推拒,也没有逃避,而是更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大方承接了他的这个吻。 不意她会如此,男人怔了一下,见她不仅如此,还积极给予了回应,他心魂俱颤,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加深了那个吻。 有了上几次经验,弦音比起最初的笨拙,也进步了不少。 可是,没多久,还是败下阵来,呼吸被对方夺走,只能气喘吁吁承受的份儿。 吻了很久,他似乎要将她口齿间的芬芳尽数汲干净,似乎恨不得将她胸腔里的呼吸都要全部夺去,她坐立不住,手臂箍不住他的颈脖,舌根都发麻了,窒息得厉害,整个人也软得厉害,他才缓缓将她放开。 两额相抵。 两人都粗噶着呼吸。 “卞惊寒......”她气喘吁吁唤他。 声音小小的、哑哑的、鼻音很重,就响在他的脸前,说不出的魅惑。 这世上除了他父皇、他母妃,没人敢叫他的名字,她是第一人。 且,她已不是第一次叫。 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竟丝毫不抵触,反而喜欢听她叫。 将额头拿开,他微微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凝眸看着她。 “聂弦音,你不会离开本王的对吧?” 弦音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眼帘闪了闪,不知如何回答,见对方黑眸深深又攫着自己不放,她只得凑过去,主动吻上他的唇。 却在下一瞬被他轻轻推开:“你还没回答本王。” “不会。”弦音垂了眼睑,听到自己如是说。 男人黑曜一般的凤目,又深深落在她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抬手,替她揩了揩嘴角方才两人亲吻带出的银丝水渍。 揩着揩着,对着那抹因为他的动作微微嘟起泛着粉色晶莹光泽的小嘴,他又忍不住低头覆了上去。 两人都喘得厉害,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从她纱裙的前襟探了进去,抚上她光洁如瓷的肌肤。 弦音颤抖了身子,更加坐立不住,整个人软在他的怀里。 因为两人是并排坐的姿势,很不方便,男人一边吻住她不放,一边起身,将她抱起。 将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弦音忽然害怕起来,人一紧张,就本能地朝后挪了挪身子。 这些自然没逃过心细如尘的男人的眼,他倾身,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她拢在自己身下,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而只是俯瞰着她。 黑眸炽烈晦暗。 凝了好一会儿,他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上一吻。 “本王知道你在怕......” 弦音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得厉害。 是,她是在怕,将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那日他将她丢到榻上,然后,他的疯狂,她的承受,那种痛,那种痛,她到现在还有感觉,想起来,还是会肉紧。 “是本王不好......” 他又亲了亲她的鼻翼唇角。 “我......”弦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本王可以忍,也可以等......”男人的声音哑得厉害。 听得弦音心头也跟着颤得厉害。 心乱如麻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弦音咬着唇小声提议道:“要不......不在床上......” 男人微微一怔,撑起身子看向她。 看着她小脸因为方才的亲吻窒息还涨得通红,看着她被他亲得已然红肿的唇,看着她胸口起伏得厉害...... 喉结一动,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抱着她来到桌边,长臂一扫,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开,他将她放到了桌上。 理智告诉他,应该给她一些时间的,他应该忍,应该等,可是他发现,在这个女人面前,理智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就想要她,身体里的那团火就像是被浇了油,烈火熊熊,烧得他浑身都痛,他必须要她。 但是,考虑到她的感受,他还是强自压住了心头的急切,很小心翼翼。 弦音不是傻子,自是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感觉到他的那份小心,所以,她也努力去克服,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日的事,努力让自己全身心投入。 他也没急着进入,亲吻、爱抚,不放过她一分一寸,直到她身子化成了一滩水,脑子里七荤八素,再也想不了其他,他才一点一点将她占据。 整个过程他都很温柔。 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 只是到最后,他才深猛一袭,差点将她的灵魂撞出去,也的确将她的灵魂撞了出去,她眼前一白,他快速抽身而出。 压在她的腹上。 腹上有热度弥漫,她还在潮汐里徜徜徉徉、浮浮沉沉。 怔了怔才意识过来那是什么? 他没有将他的东西留在她的身体里。 正有些意外中,听到男人黯哑的声音传来:“避子药伤身,本王不想你再吃了。” ** 弦音累得动也不想动,身子都是男人帮她清理的。 正准备让男人将她抱回榻上睡上一觉,外面蓦地传来厉神医的声音:“王爷,请问弦音在您这里吗?” 弦音吓得赶紧从桌上翻坐起来,身上盖的衣袍都滑落下来。 男人替她衣袍拢好,顺势还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示意她不要紧张,便侧首朝门口不徐不疾回道:“在的,但是本王跟她有点事情要办,若无特别紧急的事,神医且先回吧,一会儿她会去找神医。” 弦音汗。 这青天白日的,门窗紧闭,有点事情要办?还无特别紧要的事,让人家先回? 神医肯定知道他们在办什么了,啊啊啊啊! 2 第530章 好舍不得(3末) 弦音缩好骨穿戴梳妆整齐来到厉竹厢房的时候,厉竹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神医。”弦音发现自己心虚得中气都不足了。 厉竹闻声转过身来。 弦音走过去,“你找我?” “嗯,我想跟你说,‘水痘’可以痊愈了,可以出明宫了。” 弦音一怔,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事。 见她没做声,厉竹又道:“时日很长了,也该痊愈了,而且,我也该走了。” 弦音再次一怔,看向她。 厉竹侧身走向屋中的桌子,错开她的视线。 她不想让她看到她的心里。 她得回去,正值盛夏,她怕秦羌那个疯子真的会荼毒百姓,让一堆无辜之人染上哮症。 弦音虽不知她心里所想,却也猜到她定然有不能说的原因,便也没多问。 只道:“行,我去跟王爷说一声。” ** 卞惊寒让桃红出去禀报了此事,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他们才各自回房收拾。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一些衣物跟日常用品。 厢房里,卞惊寒整理着床头的书,将所有的书都摞在一起,放到桌上的包袱里,房门忽的被人自外面推开。 他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弦音自门口闪身进来,快速关了房门,快步跑向他,张开一双小手臂就将他的腰身抱住。 卞惊寒一震,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了?” 弦音瘪瘪嘴,小脸贴着他的腰身,瓮声道:“没什么,就是在这里住习惯了,突然要离开了,好舍不得。” 不仅舍不得这里的一切,更舍不得这里的这份宁静,这份幸福,这份有他在,却无任何纷扰的幸福。 出去以后,他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婢女,要面对这个困扰,要面对那个纷争,要面对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们也不可能像在这里这样毫无顾忌、轻松自在地相处。 卞惊寒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弯了弯唇,自边上的凳子上坐下来,这样他就跟她差不多齐高。 深瞳漆黑如墨,凝落在她的脸上,他握了她的小手:“没关系,本王一直在。” 其实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弦音。 但是,弦音还是点点头:“嗯。” 他看着她,又伸出大手捞住她后脑,朝自己面前一扣,他略略倾身,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问她。 “还没,”她是收拾了一半跑过来的,“那我现在回去收拾。” 卞惊寒点点头:“嗯,去吧。” 弦音将手自他的掌心抽出,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卞惊寒一人坐在那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 弦音是在整理钱袋的时候才发现那枚药丸的,确切的说,是一张纸,不,一封信包着一枚药丸。 白纸黑字,没开头称谓,也无结尾落款,只有一行字。 【三月将至,恐无空来楚,此次药丸先给你。】 弦音自然知道是谁留的。 她只是很意外。 秦羌几时将这些放她钱袋里的? 是临走前吗? 在明宫的这些时日,都花不到银子,钱袋她一碰也没有碰过,以致于今日才发现。 捻起药丸,她看了又看,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她不懂医,自是看了也是白看,闻了也是白闻。 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条路。 ** “你说这是三月离的解药?”厉竹将药丸拿在手中也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嗯,是的,我就是在想,我不是要到下月才是三月嘛,反正还有一段时间,药丸能不能先给神医,神医拿去研究一下,指不定就研究出来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把握不大,因为制药的过程是非常复杂的,就算我搞清楚了这粒药丸的所有成分,它们各个成分之间的配药比例我也是不知道的,还有配制时的先后顺序,这些都直接决定药性药效,我只能说,尽力一试吧。” “那就有劳神医了。” 弦音忽然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 他们出明宫的时候,是下午。 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被人在外面打开,守在门口的禁卫整齐罗列撤走。 那一刻,弦音想到出狱的犯人。 别说,还真像,特别是一出门还看到卞惊澜、卞鸾、管深、佩丫四人等在外面,就像是接狱的亲人。 见他们出来,管深连忙上前给卞惊寒拿包袱,佩丫接了弦音手里的包袱。 卞鸾本想上去接厉竹的,却又想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公主,便只得做了罢。 卞惊澜看了看,总不可能去帮桃红拿吧,便走到厉竹面前,伸手作势就要接她挎在肩上的包袱。 被厉竹避开:“不用,多谢,我自己拿。” 卞惊澜以为对方是顾忌他身份,毕竟管深和佩丫都只是一个下人,而他,是一个王爷。 “没事,那夜不是说了吗?是三哥的朋友,便是本王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了,帮忙拿个包袱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能帮神医拿包袱,那是本王的荣幸好吗?” 说完,作势又要去接。 厉竹依旧不让。 两人拉扯间,卞惊澜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厉竹的胸口,厉竹浑身一震,松了手。 卞惊澜却是有些震惊,为方才手肘所撞之处的触感震惊。 “哇,神医也会武功啊!” 对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几人莫名。 “神医这般清瘦,胸肌却不小,功底想必还不是一年两年,而是长年练肌肉才能练成。” 卞惊澜话落,弦音当即就喷了:“噗!” 想收都收不住,只能噗完赶紧接着“咳咳”,做出自己是正好咳嗽的样子。 厉竹面上没有多大反应,只微微一笑:“十一王爷想多了。” 卞惊寒适时地开了口:“不知八妹的鳗鱼糕还有没有,神医马上就要回去了,若还有,就打包点让神医带回去。” 卞鸾心头一喜,自是求之不得,刚想说“有”,又听到卞惊寒接着道:“本王记得当日在神医府的时候,听说神医的那位玲珑姑娘是大楚人,家乡的东西带回去给她,想必她会很开心,当然,最重要的,是神医带的。” 弦音一愣,玲珑姑娘? 神医府有此号人物吗? 见厉竹跟卞惊寒对视了一眼,她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一箭双雕,故意说给卞鸾听,也顺便引导卞惊澜? 2 第531章 有本王在(1更) 果然,心性简单、心思浅薄的卞鸾小脸当即就黯淡了下去,怏怏道:“没有,不过,可以让御膳房的人做,做起来也快的。” 厉竹弯唇一笑:“没事,如王爷所说,对玲珑而言,重要的,是我带的,大楚地博物丰,不少稀罕玩意儿,我随便带个什么都成,就不劳烦公主和御膳房了。” 卞鸾瘪瘪小嘴,低了头没做声。 一行人往前走。 方才拉扯间,卞惊澜又闻到了厉竹身上的淡淡香气,便忍不住提醒道:“神医回去莫要忘了帮本王问问下人,神医衣服上的熏香是用的什么香?” 当日寿宴,弦音不在,自是不知个中详情,见卞惊澜突然冒出这句,当然,也是想替厉竹说话,就忍不住笑道:“十一爷几时对熏香这般敢兴趣了?” “不是,就是觉得特别,跟本王见到的一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样,本王很好奇,所以问问。” 一女子? 弦音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呼吸一滞,没再多说,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卞惊寒。 不知道心细如尘的他会不会猜到去十一王府取香株花、落下那本医书的人就是神医? 见卞惊寒面色无波,似是并未在意卞惊澜的话,她才放下心来。 厉竹口气温淡地回了句:“好。” 因为厉竹要走,所以他们并没有先回西宫,而是直接送厉竹送到了行宫门口。 厉竹走之前看了看弦音,用眼睛告诉她,无论能否配出三月离的解药,她都会在她三月离发作之前来找她的,让她放心。 厉竹走了,弦音也怏怏的。 好在知道没多久她们就能再见面。 将他们送回西宫,卞鸾和卞惊澜就回去了,弦音也准备回房,被卞惊寒喊住了。 示意管深和佩丫退下,卞惊寒走近两步。 弦音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抬眸看着他。 “有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本王,有本王在,不会让人欺负你,但是,以防万一,本王还是得提醒你注意几个人,一个,皇后,她是七王爷的母亲,来行宫的路上,七王爷意图在你们打的那什么牌上做文章,被本王威胁回去了,难保她不知此事,而且,她也是太子的母亲,那日挑选下人的时候,太子要了你,你接着就梦游了,也难保他们不心生猜疑,总之,要提防就是了......” “嗯,知道了。”弦音点点头,没想到他跟她说的是这个,心里暖暖的。 “还有,”卞惊寒又接着道:“太子,虽然他看起来温润随和,其实他也是心机颇深之人,往年挑选下人,他从未开口要过谁,今年竟要了你,这里不排除他抱有什么目的,何况结果还是没有要成,我们也得小心。” “嗯。”弦音又乖顺地点点头。 他说的是“我们也得小心”,而不是“你也得小心”。 弦音长如蝶翼的睫毛颤得厉害,一颗心更是大动到不行。 要不要对她那么好啊? “第三人,四公主卞彤,那日秦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等你长大娶你,你头点得鸡啄米一样......”说到这里,卞惊寒明显咬字很重,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弦音挑挑眉,笑眯眯看着他。 对方剜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你点不点头,秦羌此举都是在当众打父皇的脸,特别是打四公主的脸,虽然还未嫁去午国,可她终究是秦羌未过门的妻子,这件事众所周知。” 弦音继续点头。 这些其实她知道,但是当时,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见她小脑袋点得又跟什么似的,卞惊寒又来气了:“你那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点就不舒服?” 弦音汗。 当即摇头,且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 “没毛病,看,我现在不是没点了吗,而是在摇。我点头,表示王爷英明,表示完全赞同王爷说的,难道王爷希望自己一直说一直说,我一直摇头一直摇头吗?” 卞惊寒:“......” 见她还在摇,蹙了俊眉:“打住!” 弦音便笑嘻嘻停了下来。 卞惊寒心里的气也因为她滑稽俏皮的反应消了不少,却还是故意斥她:“别跟本王嬉皮笑脸,下次再遇到秦羌这种事,看你还敢乱点头不?” 弦音又摇着小脑袋:“不敢。” “你可得罪的不止四公主,你连你的好朋友神医一并得罪了。” “神医才没那么小气呢。”弦音撇嘴,不以为然。 “怎么没有?连你都要给本王上眼药水,说本王长针眼,为何别人就要大度?” 呃。 这个嘛。 弦音无言以对。 “最后还有一人,那便是皇上,同样还是秦羌说要娶你的那件事,扫了颜面的,不仅仅是卞彤,皇上亦是,说白一点,秦羌当时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所以,难保他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 弦音差点又要点头了,立马止了,只“嗯嗯嗯。” 一连嗯了好几下,娇憨的模样让卞惊寒都禁不住唇角翘了翘。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人。” 还有? 弦音眨着清澈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卞惊书吗? 此人虽然是头号要提防之人,但是,不是已经先回去了吗? “六王爷。” 卞惊安? 弦音甚是意外,“他并不知道那夜那女的是我。” “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他却是极爱调戏一些婢女下人,你难道不是?” “可我还是个孩子。”弦音依旧不以为然。 卞惊寒的俊脸就冷了:“反正就是必须离他远点!” 好吧。 她算是听明白了。 说下来,其实就是除了他卞惊寒,基本上所有人都要提防就对了,因为重量级人物,一个一个说下来,不用提防的,也没有几个了。 “原则上本王在,他们应该不会直接差你做什么,如果本王正好不在,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想办法推脱,都推到本王头上,若还不行,就想办法第一时间通知本王。本王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因为不能点头,弦音边说,边调皮地举了手,朝他点点手指头。 “记、住、了!” 2 第532章 睡字去掉(2更) 睨着她的样子,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眸,细碎的阳光落入他黑琉璃一般的瞳中,折射出光亮一片,他抬手,握了她勾勾点点的手指。 弦音心尖一抖,吓得赶紧抽出来,然后做贼一般四下环顾了一番,生怕被别人看到。 卞惊寒垂眸笑了。 远远地见一个下人进到院子里来,弦音连忙开口道:“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没有,小的系不系可以告退鸟?” 她调皮地用了“小的”“系不系”和“鸟”,然后,还双手放于一侧的腰间,像模像样地对着他盈盈施了个礼。 卞惊寒唇角弧度又深了几分,黑眸凝着她:“去吧。” “得令!”弦音又猛地对他躬身一鞠,动作快,幅度大,吓了卞惊寒一跳。 然后哒哒哒跑开。 卞惊寒:“......” ** 弦音回自己厢房收拾了一番,佩丫就来了,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弦音看了看她眼睛,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这是跟她道歉来了。 “那日......那日你跳出来表演,然后说自己想要去太子府,我......大家都很生你的气,我.....我当时也很生气,所以,大家说你的时候,我......我没有帮你,对不起,你不会.....你不会怪我吧?” 这丫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没事,换我是你,我也会生气。” 弦音压根就没将这件事放心上。 佩丫咬咬唇,看着她,略带试探地开口:“我觉得,你想去太子府,是不是为了王爷?比如.....比如,跟她们说的一样,去太子府当王爷的眼线?” 弦音汗。 这话要是传到卞惊卓耳里,那还了得? 虽然,她的确也存了这样一份心。 “没有,我其实......” 想个什么理由呢?弦音挠了挠头,这日后还得在三王府呆,还得跟佩丫,以及其他下人搞好关系不是,不能让大家真的觉得她是只白眼狼。 “我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夜游症......以前很少发的,到了三王府却是发了几次,我就想着,是不是三王府风水对我不好,挪个地儿,换个环境,或许就不会夜游了,你不知道,这个病......这个病真的真的很困扰我,我......” 说到最后,弦音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佩丫怜惜地拉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种罕症......” 弦音吸吸鼻子:“没事,神医不是送药来了吗?有了药,我就不担心了,以后还在三王府,还跟你们一起。” “嗯嗯。”佩丫开心地点头。 ** 果然,佩丫是代表大家来试探她,来找她问个明白的。 当然,她知道,以佩丫跟她的关系,就算大家没让来问,佩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她的“苦衷”,也会第一时间将这些“真相”和“苦衷”告诉大家,来洗清她的“冤屈”。 府里的众人又对她恢复了当初的好,不,应该说,比以前对她更好。 毕竟她是病患,这里面多少带了同情的成分在。 管深亦是。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管深不仅仅因为听到了这些,更因为他看到了她进明宫后,他家主子的种种作为。 除了那个吕言意,他还没见他家主子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既然这般在意,定然不会坏到哪里去,这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也是他坚信的。 以前,他也对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有过极深极深的偏见,结果人家为了他家主子甘愿自己中裂迟,这份果敢和牺牲,又岂是一般女子所能及? 经过那件事后,他就决定,相信他家主子的眼光,任何时候。 ** 夜,深沉。 榻上卞惊寒亦是睡得安稳,不过,他一向警觉性强,所以,当门口一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就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暗自提了掌风于手,他按兵不动。 然后,他就听到对方试图推开门,然,他在里面拴了门栓,对方自是推不开。 他忽的想起什么眸光一敛,翻身坐起,扬袖将那道掌风甩出,拉开了门栓。 门外的人自是猝不及防,随着自己推门的力道,门开,自己也扑踉着进了屋,还扑踉了好几步。 月光随着洞开的大门一同流泻进来,小小的身影入眼,卞惊寒眼波一动,果然是她。 连忙飞身而起,将差点扑踉在地的小身影接住。 弦音正以为自己要栽扑在地,没想到栽到了一堵人墙身上,虽然屋里黑得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熟悉的温暖贴上,她当即就知道了是他。 “王......王爷怎么知道是我?”惊魂未定,她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开口。 卞惊寒又扬袖挥关了门。 没了门口进来的月光,屋里更黑了,黑暗中,卞惊寒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桌边,捻亮了桌上的烛火。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卞惊寒瞅瞅弦音。 弦音穿了件深色的小披风,有风帽的那种披风,风帽戴在头上,将小脑袋遮得只看到鼻梁以下。 他伸手将她的风帽取下来。 “若是坏人,或先吹迷香进来,或自己在外面用东西挑开门栓,有谁会想推门进来,推不开还推,推不开还一直推?” 弦音汗。 “我这不是以为王爷可能没栓门吗?一下没推开,以为是自己力气小了,就加点力气再推,夜深人静的,也不敢唤王爷。” “你也知道夜深人静的?不睡觉瞎跑做什么?” “我......”弦音瞬间低了小脑袋,“我睡不着......特别是想着马上就丑时了,更加睡不着......大概是在明宫的这段时间,每夜那个时候,都陪在王爷身边吧,习惯了,所以......”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卞惊寒有些意外她的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相当受用的。 弦音抬眸睨他的时候,就看到他黑眸映着烛火,亮得就像是坠入了最璀亮的星子,还看到他略略挑了挑眉骨。 “所以,你过来陪本王睡?嗯?”卞惊寒抬手捏捏她的脸。 又捏她的脸! “请王爷注意自己的措辞,什么叫过来陪王爷睡?‘睡’字去掉,我是过来陪王爷,过了丑时,我便回去。” 2 第533章 两样利器(3更) 卞惊寒笑笑,也不计较,用头指指床榻,“去那儿陪?” 弦音:“......” 见他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你快去睡!” “你也一起。” “我不睡。” 马上就丑时了,而且他昏睡也就半个时辰,很快的,她在边上坐坐就好,如果一起睡,一觉睡到明天大天亮怎么办? “你都来了,你不睡,本王怎么睡得着?” 弦音撇嘴:“等会儿到了丑时,看你睡不睡得着?” 男人笑:“这不还没到丑时吗?” “也没多久了,快去,快去躺着。” 弦音边说,边伸手将他朝床榻的方向推。 就这样站着,他那么大,若突然昏睡过去,她扶都扶不住,会摔到的,而且人高重心高,摔下去绝对会摔得不轻。 见她如此,男人便也没再坚持,顺着她的推力往床榻边走,并依言掀被上了榻,不过,并未躺下去,只是坐着,然后朝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上去。 弦音摇头,拂裙坐在了床沿边:“我就坐在这里。” 男人直接伸出手臂揽了她,将她拖到了自己边上,弦音吓得直叫:“等等等等,我的鞋子都没脱呢。” 男人在她耳边“嘘!” 她才惊觉过来自己声音有些大,连忙压低了音量:“我的鞋子还没脱。” 男人长手长臂,直接一倾身,帮她脱了。 弦音觉得自己真拿这个男人没办法,扭头嗤他:“你不是有洁癖吗?我怎么觉得是大家没有看到真正的你呢?” 因为她扭着头看他,两人的脸离得特别近,他便顺势啄了一下她的唇:“跟你还有洁癖,那本王还如何要你?” 要她? 弦音立马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顿时红了脸。 没等她说什么,男人又啄了一下她的唇:“能不能不要缩骨?” 连着被他亲了两下,弦音脑子本就有些短路,如今他又声音如此磁性魅惑地提出这个要求,她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让她恢复原本的大小? 才不呢。 她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恢复,他肯定又要那什么她,上午在明宫,她已经被他摧残得快虚脱了,她不要! “不能!”她斩钉截铁。、 见男人黑眸攫着她,一瞬不瞬,不说话,她又立马软了态度,小手扯了他衣袖轻轻晃了晃:“真的不能,今夜就这样好不好?我到现在浑身还酸痛得很......” 男人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那小脑袋想什么呢,本王只是让不要缩骨,你以为本王存着什么心?” 虽然他的确存的是那份心。 “罢了,不想恢复便不恢复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见生见死他都可以眉头不动一下的人,却最见不得她两样。 一样,服软撒娇,一样,哭。 这两样任何一样都是对付他的利器。 每每她一扯他衣袖这样轻轻一晃,大眼睛殷殷巴巴地看着他,小嘴嘟嘟囔囔地说着乞求或者希望的话,他就觉得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 见他松口,弦音自是开心,“你快躺下去吧!” 虽是夏夜,可摇州这边的夜真的凉,就穿那么薄一件里衣,别感染风寒。 男人没做声,深看了她一眼,优雅地躺了下去。 “你坐边上也没事干,不如,帮本王修甲吧,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修甲刀。” 弦音没想到他提出这个要求,拿起他的手看了看,“你的指甲并不长啊。” 不仅不长,几乎没有啊。 当然了,他这般爱干净洁净的一人,没有才正常,想来是每日修吧。 男人自己抬手至眼前瞅了瞅,再递给她:“可以修修。” 好吧。 弦音扭身抽了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修甲刀。 古代没有指甲剪,只有这种修甲刀,就是刀,然后平面的一面是锉子, 就稍微替他磨磨就好了。 他的手漂亮,弦音是早就知道的,平时举手投足间,握她手的时候,都能看到感觉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仔细地看,她发现,他的手,远比她感觉到的还要漂亮。 靠,这种手在现代就是做手模的料啊。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又好,除了指腹和掌心有些练武留下的薄茧,她挑不出一丝不好。 如此美的手,让她磨的时候都不免捏着一把汗、小心万分,生怕将其磨伤了。 一手让她拿在手里磨着,男人一手枕在脑后,慵懒惬意地躺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专注的侧颜。 因为灯火在床头边,弦音坐在外边,他躺在里侧,弦音挡住了光线,他就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的轮廓,一颗心觉得特别安。 弦音特别认真仔细地磨完一只手的五指才意识到不对,男人的手很冰,她呼吸一滞,侧首,果然就看到男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她又看看屋里的时漏,可不就是到了丑时。 这种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陪着,只能等。 本想继续替他磨磨另一只手,发现他枕在了头上,便只能作罢。 然后就坐在那里拿着他的一只手玩着,搓着,暖着。 忽的想起,晚膳的时候,跟佩丫一起的一个婢女送了瓶涂指甲的蔻丹给她,正好在袖袋里呢,一时起了玩心,将其掏了出来。 刚准备给他的指甲上涂上,又觉得不妥,转眸见床头柜上有一根拨烛火灯芯的竹签,她伸手拿了过来。 将竹签蘸上蔻丹,她开始在他指甲上作画。 食指上画了一颗心,中指上画一个月亮,无名指上画一颗星星,小指上画了一个音符,最后剩大拇指了。 大拇指画什么呢? 画什么呢? 哈哈,画便便,反正这种蔻丹,一洗就能洗掉的。 当机立断,她就小心翼翼、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画完,自我欣赏了一番,嗯,不错,挺像,甚是满意。 做完这一切,将蔻丹收好,男人还没醒。 她就坐在那里等着,侧首看着他。 看到他绝美薄削的唇微微抿着,一丝血色都没有,她忽然心头一动,倾身,吻上他的唇。 就在她刚准备用舌尖描绘他冰凉的唇、温暖他的唇的时候,门突然“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撞开。 2 第534章 彻底完了(4末) 弦音吓了一大跳,当即弹离开来,慌错转眸,赫然看到一人迈步进来。 走进屋中烛火的光亮中,来人映入眼帘,弦音瞳孔剧烈一缩,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从床榻上翻下来。 “皇......皇......皇上......” 那一刻,她是真的魂飞魄散,脑中空白,耳边嗡嗡,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完了,完了。 就算没看到她亲卞惊寒,也看到她从他床榻上下来。 彻底完了! 然,让她意外的是,好一会儿没等到皇帝的任何回应。 她战战兢兢微微抬了些眼梢,偷睨过去,见一袭明黄的男人直挺挺站在房中,眸子茫然地转,似是在找什么。 她望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转过来,与她对视上,她吓得赶紧垂了眼。 与此同时,她瞳孔一敛,惊觉不对。 他不对劲。 虽然方才对视只是短短一瞬,可是她没有从他的眼里读出任何东西,他的眸子里是空洞无物的。 对,空洞! 意识到这点,她又再度抬起头朝对方看过去,发现他移动着步子朝一侧的墙边走。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平素交集很少,但是,她还是觉得他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对。 很机械! 她猛地意识过来一件事! 艾玛,梦游! 他在梦游! 对,看这症状一定是的。 只是,神医的药不是已经给他了吗?神医说可以管一个月的呀,这...... 她不懂医,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在电视里见过梦游的人,似乎是唤不醒他的,而且还不能强行唤,强行唤似乎会有危险。 对,逃! 趁他在梦游,趁他没有意识,赶快逃! 一旦他醒了,她如何解释自己深更半夜在卞惊寒的房里? 连忙跻了鞋子,准备逃窜,可刚跑一步,她又顿住了脚。 她跑了,卞惊寒怎么办? 卞惊寒还在昏睡,虽然他此人是卞惊寒的父皇,但是,他现在毫无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伤害卞惊寒怎么办? 她不能走! 扭头看看卞惊寒,依旧没有醒,又转眸看看屋里的时漏,快半个时辰了,她心跳突突地祈祷着,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回过头去看皇帝,赫然发现他取了墙上的竹剑。 因为行宫如同皇宫,除了禁卫,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而卞惊寒一直有晨书暮剑的习惯,所以就让管深削了柄竹剑,并没有剑锋,就是一柄剑的造型而已。 这个男人这个时候取竹剑做什么? 莫名的,她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看到他提着竹剑,笔直地朝躺在床榻上的卞惊寒而来。 弦音大骇。 他要做什么? “皇......皇上......”弦音吓得唇都抖了起来。 想要拦住他,却又怕强行碰他会造成什么后果,可不拦的话,他...... 虽然材质是竹子的,虽然竹剑没有开锋,但是,却是尖头,而且,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任何东西不都是利器吗?何况还是这样有尖头的剑!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头皮一硬,刚准备伸手拉住他,却发现他蓦地扬臂举了手中竹剑,速度很快地朝床榻上的卞惊寒刺过去。 啊! 她脑中一白,不顾一切地朝床榻上一扑,几乎就在他手中的竹剑落下的同时,她扑到了卞惊寒的身上。 手臂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痛得瞳孔一敛,皱眉扭头看去,就看到他的竹剑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殷红的血瞬间从她浅绿色婢女服的衣袖上浸出来。 她喘息着,也同时庆幸着,幸亏他没有意识,所以下手才没那么准,还好,只是手臂,只是手臂。 准备趁这个间隙赶快将竹剑接下来,却已被对方抽了回,下一瞬就听到竹剑掉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就是皇帝略带着几分意外和慌乱的声音:“你......你们......朕......” 弦音心口一撞,惊错看向他。 发现皇帝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方才握剑的手,在颤抖。 天,醒了?! 弦音只觉得浑身的血瞬间朝脑门里一涌,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傻在那里保持着扑在卞惊寒身上护着他的姿势,感觉到身下的人骤然一动,她心头大喜,扭头朝卞惊寒看过来。 见卞惊寒果然睁开了眼睛,她连忙张嘴,刚准备说话,就见他蓦地将枕在脑后的那只手拿出来,快速在她肩胛处一点,她嘴里的话都未出口,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她软软的身子推到一边,卞惊寒快速从榻上起身,下地,鞋子也未穿,就对着皇帝撩袍一跪:“父皇!” 皇帝慢慢抬起眼,看向他,似是还未缓过来,怔怔开口:“朕......又夜游了......” 卞惊寒眉心微微一凝。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幕便是,那丫头扑在他的身上,手臂似乎在流血,扭头看着后面,后面是他的父皇,也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手...... 情况似乎有些复杂,情况也明显有些遭,所以,他点晕了那丫头。 他得想好对策。 是他大意了,那丫头进来的时候,他是用掌风挥关上门的,没有栓门栓,不然,这个男人也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进来。 “朕不是食了你给的药吗?你不是说那药可以管一月不犯吗?为何?为何朕今夜在此?” 皇帝的声音冷且沉,自头顶压了过来。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 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低垂着眉眼,右手五指指甲上的图案赫然入眼,他眼波一动,心里头汗了汗,又有些异样的情愫涌了涌,他微微抿了唇,不动声色地攥了拳,将图案匿住,并不动声色地将拳头朝里衣的袖下缩了缩。 视线所及之处,还有静陈在地上的那柄他平素用来练剑的竹剑,剑尖处沾染着殷红的血,地上也有几滴。 他知道是那丫头的。 此时,他连她的伤都没法去管。 “回答朕,为何?为何朕今夜会在你这里?为何你给朕的药没有效?你,是不是在欺君?”皇帝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响在头顶前方。 2 第535章 她不能留(1更) 卞惊寒没做声,脑中快速思忖。 不对! 这件事蹊跷太多。 虽然跟厉神医那人相交不深,但是,无论医术方面,还是为人方面,他还是相信她的。 而且,为何这个男人早不梦游,晚不梦游,他刚从明宫出来,就梦游了? 就算这是凑巧,那不梦游去别的地方,偏偏梦游到离龙吟宫那么远的西宫来了,还别的房间都不进,偏偏进的他的厢房? 这都是凑巧? 再者,从那丫头扑伏在他身上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是一个保护他的样子,那这个男人最初的目标,是他? 为何要对他下毒手? 这些全部都是蹊跷。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这个男人故意为之。 换句话说,就是他并没有在梦游,而是故意装出梦游,借此来......来试探他?还是借此来真的对他下手? 另一种:有他人故意为之。 有其他人用了什么手段,操控了梦游中的这个男人,故意让其来了西宫,来了他的厢房,并对他下手。 这般想着,他便抬了头:“父皇,神医的药肯定没问题,今夜这事发生的蹊跷,儿臣怀疑是有人从中做了文章,请给儿臣一日时间,儿臣一定会查清楚。” 话说得不徐不疾,却相当笃定。 皇帝微微眯了眯深如寒潭的眸子,凝着他:“你确定药没有问题?” “确定。”卞惊寒薄唇轻启,没做一丝犹豫。 眼下这种情况,不确定也必须确定。 见他回得如此干脆坚决,皇帝的眸色又深了几许,默了一瞬,“那你的意思是说,在这行宫之中,除了你,还有人知道朕夜游?” 卞惊寒眉心微微一跳。 他这话有两个意思,一个,另有他们不知道第三人知道他夜游,一个,是他这个唯一知情者告诉了第三人。 听语气,以及这个男人多疑的性格,多半是后者。 眼波微微敛了敛,他垂眸颔首回道:“不一定,或许对方原本设计的目标是聂弦音,毕竟她有夜游之症,行宫之人,人尽皆知。”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没做声,转眸看向趴伏在床榻边昏迷的小身影,忽然开口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深更半夜,她,为何会在你的房里?” 卞惊寒心口当即紧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侧首,眸色无波地淡瞥了一眼床榻边上的小丫头,非常平静地开口:“儿臣让的,因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因为儿臣也有隐疾。” 皇帝一怔,“什么?” “儿臣体内有寒毒。”卞惊寒抬起头,凝眸看向居高临下站在他前面的皇帝。 皇帝面露震惊。 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卞惊寒又垂了眸子,自嘲地弯了弯唇,这才不徐不疾接着道:“每夜丑时发作。” 他没看到皇帝在听到“丑时”二字时,脸上露出的一瞬间的震惊,比刚刚听到说他体内有寒毒时的震惊还要大。 “发作之时,会跟个死人一样昏睡半个时辰。在去午国之时,儿臣有一次发病正好被这丫头看到,儿臣本想除掉她,但是念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且心性不错,儿臣便对她做了一番试探,发现她能严守秘密,遂留下了她,在那之后,恐夜里发病之时,再有人误入,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儿臣便让她每夜的这个时候守在儿臣边上,待儿臣醒,再让她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多庆幸,她是缩骨的她,有多庆幸,她没有答应他恢复成原本的大小。 这样,就算这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她坐在他床榻上,坐在他旁边,也不会太让人猜疑了去,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毕竟他有寒毒,她在边上暖他也说得过去。 皇帝没做声,略略垂了眸子,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神色不明。 静寂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次,她不能留了。” 卞惊寒心口一撞,看向皇帝。 皇帝扬了扬袖:“她刚才看到了朕夜游......” “父皇,不妥!” 皇帝扬袖,其实只是指指弦音,卞惊寒以为他是要对其下手,所以,没等皇帝的话说完,就紧急出声将其打断了。 皇帝怔了一下,转眸看向他:“为何?” “因为她是父皇最好的掩饰,别说其他众人,就连她自己也完全相信,她得了夜游之症。而且最重要的,她若死了,儿臣如何再跟神医拿药?神医若问,患者都过世了,还拿药做什么?儿臣如何回答?” 皇帝抿了唇,似是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 “可她刚刚......” “父皇请放心,儿臣有办法。” 皇帝眸光微微一敛:“什么办法?” “儿臣自厉神医那里得了一种药,服下之后就可以抹掉一个人半个时辰之内的记忆,只要让聂弦音服下,这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记得。” “世上还有这种药?”皇帝自是不信。 卞惊寒颔首:“是!儿臣也是在明宫的时候第一次听说,觉得稀奇,便同厉神医要了一粒。” 末了,又佯装探了探自己的袖袋,忽的想起什么:“父皇请稍等,儿臣的药放在披风的内袋里了,披风晚膳的时候放在饭厅了,儿臣这就速速去取,趁还未到半个时辰让她服下。” 皇帝没吭声。 卞惊寒便当他同意了。 其实他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卞惊寒快速自地上起来,风一般出了门。 出门之后直直朝饭厅的方向走,在走廊的拐弯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又身影一闪闪到了下人厢房的那边。 快步来到管深的厢房门口,伸手推了一下管深紧闭的门,门自里面拴住了,一个抬眸见窗没关,便直接纵身从窗而入。 毕竟是有武功之人,睡觉很警觉,且卞惊寒一进去就唤了一声:“管深”,管深立马醒了。 翻身坐起,借着洞开的窗口投进来的月光,管深震惊又疑惑地看着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自己厢房里的男人。 “王爷......” 2 第536章 奴婢失职(2更) “王爷......” 根本等不及他将话说完,卞惊寒已迫不及待将他的声音打断。 “本王没时间跟你多说,只说一遍,一定要牢记本王以下说的话,一,等会儿你去本王厢房,就说听到了动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二,进去以后,你要站在跟聂弦音面对面的位置,就是要确保她能看到你眼睛的位置,三,她若没有看你,你要咳一下,或者其他什么不动声色地提醒她,让她看你,四,她看你之时,你心里必须给本王想着以下两件事,一件,她深更半夜出现在本王厢房,是因为本王寒毒发作,恐他人擅入,或有什么意外发生,特让她来守着;另一件,本王给她服了抹掉半个时辰记忆的药,所以,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你的动作也要快,随后就要到!”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说完,也未做半分耽搁,卞惊寒就飞窗而出。 留下管深坐在那里一脸懵逼。 若不是掐了一下自己会痛,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因为男人来无影去无踪,速度太快了,语速也太快了,最重要的,信息量好大,他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为何要跟聂弦音面对面,确保她看到他眼睛? 为何必须她看他? 为何她看他的时候,他必须想着他说的事? 还有,什么寒毒?什么抹掉记忆的药? 他真的完全听不懂啊。 不过,最后一句他听懂了,男人让他的动作要快,要随后就到,他也不敢耽搁,连忙下床,扯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就赶紧出了门。 ** 卞惊寒回到厢房,见皇帝已坐在了桌边,他眸光微敛,快步走到床榻边。 小丫头还在昏睡,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缩骨后的穴位可是跟一般人不同,一般人点睡穴,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她点了睡穴,就只能是睡半个时辰左右。 他方才特别担心,他去找管深的时候,她醒了。 还好,还没醒。 伸手,他扶起她软软的身子。 因为不想皇帝看到他右手指甲上的东西,他是右手扶人,左手喂药的姿势。 在皇帝的注视下,他将一颗褐色的药丸,送入弦音的口中,然后又伸出两指,自她喉下一点,让其吞咽下去。 过了片刻,听到了有脚步声近来,他才凝力于指尖,解了她的睡穴。 弦音幽幽醒转,睁开迷蒙的大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卞惊寒熟悉的俊颜,她的眸色刚要一喜,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一袭明黄的男人坐在那里,她脸色一变,赶紧自卞惊寒的怀里出来扑跪在地:“皇......皇上......” 这时,管深正好进来:“王爷......” 并未想到皇帝会在,管深也是吓得不轻,当即跪了下去:“皇上......” 心里也终于有些明白,方才他家王爷为何那般急,原来皇帝在。 末了又想起卞惊寒交代的话,连忙接着道:“奴才方才起夜,听到这边传来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所以过来看看。” 说完,稍稍抬了眼梢,看向跪于对面的弦音。 虽然他完全是懵的,但是,男人让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弦音正好因为他突然进来,且他在说话,所以正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管深眸光一敛,赶紧想。 哎呀,想什么呢? 一紧张就忘了。 完了完了,卞惊寒让他对着这丫头想什么来着。 越急怎么越脑子空白呢? 哦哦哦,对对对,想她深更半夜出现在卞惊寒的厢房,是因为卞惊寒的寒毒发作,恐他人擅入,或有什么意外发生,卞惊寒特让她来守着;想卞惊寒给她服了抹掉半个时辰记忆的药,所以,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哎呀,总算想完了,简直要了他半条老命,还要再想一遍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还是想吧,再想一遍。 弦音自是将他的心里尽收眼底,有些想笑,为这个可爱的、自我凌乱的管深,也有些震惊,为卞惊寒的安排。 其实通过这个心里,她也大概猜到了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震惊卞惊寒的应变能力。 事发如此突然,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的速度,他便安排好了一切。 皇帝没做声,卞惊寒便吩咐管深:“这边没事,你先退下。” 管深颔首领命。 退出厢房的同时,心里就越发的凌乱和不解了。 所以,那般急切地去他房里让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过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心里想个事? 管深走后,皇帝便开了口,直接问向弦音:“你为何会在这里?” 弦音想起管深的心里,脑中略一思忖计较,勾着头回道:“回皇上,是王爷让奴婢来的。” “深更半夜,他让你来做什么?”见她回得含糊,皇帝又问。 弦音没有立即回答,有些犹豫,然后很为难地看了看卞惊寒。 她想,这应该是一个人正常的反应吧?虽然卞惊寒让她说因为寒毒的事,但,毕竟这是卞惊寒的隐私,难道别人一问,她就立马和盘托出? 不妥,不妥,那样显得自己特别那什么,一点忠诚度都没有。 卞惊寒特别满意她的这个表现。 这一点就跟他方才回皇帝的,她心性不错,且是一个严守秘密的人,正好相符。 “没事,你跟皇上实话实说就好。”他适时地开了口。 弦音咬唇还是犹豫了一瞬,再看了他一眼,确定得到了他真正的允许,这才低头开口:“回皇上,是因为王爷身上的寒毒,恐发作之时有人擅入,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所以,让奴婢在边上守着......”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吞吞吐吐道:“只不过......只不过......” 皇帝微微眯了眸:“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奴婢今夜失职了,方才奴婢好像也睡了过去......都不知道皇上......皇上几时来的......奴婢该死!” 说到这里,她似是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眸光一敛看向那里,一脸的愕然和懵怔。 2 第537章 王爷心疼(3末) 将自己的小手臂侧过来看了看,依旧一脸懵懂,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竹剑,她又瞅了瞅,然后,又莫名地看了看卞惊寒,再疑惑地望了望皇帝。 见皇帝正凝着自己,她又赶紧慌怕地低下头,一声也不敢吭。 “你方才夜游了,取了墙上的竹剑就刺自己,本王没拦住,你伤到了自己的手臂,怕你再有什么疯狂的举措,本王便点了你的晕穴。” 卞惊寒看着她平静开口。 弦音低着脑袋,咬着唇,并未有多少意外和震惊,一副已然猜出自己是这么回事的样子,小脸尽是颓色,不停地咬着下唇,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然后还怯怯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皇帝和卞惊寒都反应了一下,才听到她嘟囔的是:“不是已经食过神医的药了么,怎么又......” “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本王会查清楚!”卞惊寒随后接了话。 弦音垂着小脑袋绞着手指,很紧张,很窘迫,很无措的样子。 “嗯。”她点点头。 皇帝眸光深深凝了她片刻,又瞥了一眼卞惊寒,起身:“好了,已经很晚了,朕回了,你也早点休息。” 话是说给卞惊寒的。 卞惊寒颔首躬身:“恭送父皇!” 皇帝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回头:“老三,你为何身上有寒毒?“ 卞惊寒眸光微敛:”不知道,记事起就有,当时母妃让儿臣绝对不能外说。“ 皇帝转眸看向门外苍茫的夜色,静默。 好一会儿才再度扭回头开了口:“老三,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是药有什么问题,你现在跟朕坦白,朕还可以既往不咎,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病,难治是一定的。但如果你非常肯定,药没有问题,那么你就得按照你自己方才说的,一日之内给朕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查不出,你同样得负责。” 卞惊寒面色不动,微微颔首,再次笃定出声:“请父皇相信儿臣,药没问题,这件事儿臣一定会查清楚,给父皇一个交代。” 皇帝睇着他,点点头:“嗯,最好如此。” 说完,这才拾步离开。 直到确定皇帝是真的走了,且走了好久,弦音才与卞惊寒对视了一眼,然后紧绷的神经一松,大吁一口气,歪坐在地上。 下一瞬就被卞惊寒给拉了起来:“地上凉,别坐地上。” 然后指指房中的桌子:“坐到那边去,本王给你手臂包一下。” “哦。”弦音依言走过去等着。 却还是探头探脑看向门口,总有些担心某个可怕的皇帝又杀个回马枪,便干脆起身去将房门关了,并拴上门栓。 再回到桌边坐下。 卞惊寒自柜子里提了药箱,走过来坐在她边上。 并未立即给她包扎,而是深目看着她。 弦音莫名,正欲开口问他,他却在这时出了声:“疼吗?”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凝了她半天问的是这句,摇摇头:“不疼,吓都吓死了,哪还知道疼?” 她说的是真心话。 那情那景她根本就顾不上疼。 “不过,现在好像还真有点疼了......”她皱着小眉头,撅着嘴,委屈巴巴地朝面前的男人嘟囔。 卞惊寒看着她,眸子黑如浓墨,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却是一句话也未说,只沉默地收了视线,握起她的手臂,缓缓将袖管撸上去,开始给她包扎。 见他俊眉微微蹙着,脸部的线条明显绷得有些紧,薄唇轻轻抿着,弦音虽读不出他心里,却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情绪。 “我没事,王爷不用担心,小伤而已,我说疼,只是跟王爷撒娇而已,想让王爷心疼心疼,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 弦音笑眯眯看着卞惊寒。 卞惊寒眉眼低垂,专注于手中包扎的动作,也未看她,依旧没做声。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他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有多紧张,这样的夜,只着一件单薄里衣的他,背心都出汗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那个父皇,性情不定一词都无法形容他反复无常、乖张的性格,觊觎的,一定要占为己有,碍事的,除掉就像踩死一只蚂蚁,生杀予夺从未心慈手软过,还生性多疑,不信任何人。 他真的很怕他执意要杀了她,他也怕有任何一个闪失,毕竟是做戏,是谎言,且事先还没有过任何商量,任何通气,他很怕,怕他、她、管深,任何人,任何一个小的闪失,都可能将她的小命葬送。 “王爷,管家大人是不是也知道我会读心术了?” 弦音突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本来不知道,经过今夜此事,应该知道了。” 弦音“嘢?”斜眼嗤他:“不知道是谁跟我说,不许再将我的这两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了?”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比起多一个人知道,本王更希望你好好的。” 弦音怔了怔,没接话。 她当然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也深知当时情况的危急,幸亏他脑子转得快。 “对了,今夜这件事王爷怎么看?难道神医的药又没效?” 弦音用了个“又”字,用完就后悔了。 果然,对面的男人唇角翘了翘:“你以为跟在神医府你对本王用的那个过期药一样?” 弦音红了脸,自是否认:“我可没说。” 男人笑,坏坏的。 “此次的事很蹊跷,本王要查一查。” 弦音点点头。 “聂弦音,还记得下午从明宫回来,本王在院子里跟你说的那些话吗?” 这人话题跳跃得还真大,想了想,“记得,就是要提防谁,小心谁那些对吧?” “嗯,本王再加一条。” “什么?” “任何时候,先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本王最好的保护。” 弦音愣了愣,大眼睛眨了眨,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拗口呢? 拗口归拗口,她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说她不应该去护他,导致自己受了伤是么。 “本王是男人、会武功、是他儿子。” 弦音本想回他,当时皇帝那个样子,哪里有一点点父亲对儿子的心慈,可恐伤到他,便没说出口。 见男人长指灵活地将缠绕在她手臂上的绷带打个结,指甲上的蔻丹图案入眼,弦音扬扬眉:“王爷对我给王爷做的美甲可还满意?” 结打好,男人将她的衣袖放下来,五指摊开,朝她一亮:“解释一下吧。” 2 第538章 说是shi吗(1更) 呃。 还要解释? “咳咳,”弦音清清嗓子,其实是给自己时间,快速想了想,“那个,我见王爷的手实在太好看,然后,我又闲着没事干......” 弦音发现自己说的话好押韵,可如此押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的男人打断。 “本王要的不是这个解释。” 弦音一愣,“那王爷是......” “什么意思?”男人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她。 这几个图案什么意思? 特别是大拇指上的这坨粪便什么意思? 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意思。 一次是偶然,两次就刻意了。 也就是到今天,他才知道,当初在宝玉轩,她为何挑了那么个扇坠送给他了? 脸上当即就有些挂不住,黑了几分。 不过犹不相信,她虽然胆大妄为,却也应该不至于这般没大没小毫无底线。 弦音瞅他那样,哪还敢说? 非常诚恳、非常认真地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呀,就是想到什么就画什么,能有什么意思?” “那这是什么?” 男人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晃了晃大拇指上的那个。 呃。 弦音咬唇。 能说是shi吗? 瞧他面色不善,显然不能。 那...... 忽的眸光一亮:“那个.....是这样的,王爷请听我解释一下哈,我呢,本来是想画一座小山丘,结果呢,皇上‘嘭’的一声就撞开了门,我手一抖,没画完,也没画好,就变成这样了,王爷是不是觉得看起来特别像一坨那什么?其实,不是啦。” 弦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 男人竟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没做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转过身去,将药箱收拾好,挪开至一旁。 然后伸手自桌上的笔架上取下一支朱砂笔,笔尖在边上盒子里的朱砂上舐了舐。 再然后转过来面朝着她。 “过来,凑过来一点。” 弦音心中疑惑,不知他意欲何为,“做什么?” “礼尚往来,你给本王的指甲作了那么好看的画,本王作为报答,亲手给你眉心画一枚花钿。” 花钿? 她自是见过,不仅电视上见过,上次三王府在外面请的那几个过来教下人们歌舞的女姬额头上也都描了花钿。 还挺好看的。 作势就要将脸凑过去,惊觉过来不对,赶紧往后一仰,弹离开。 艾玛,差点就上了他的洋当。 他肯定是要在她的额头上也画一坨大便,就算不是大便,也一定不会有好东西,肯定的。 她笑嘻嘻摆手:“算了算了,夜已深了,我画了回去还得洗,就不浪费王爷时间了,王爷早点歇着吧,我也回去了。” 说完,作势就要起身,却是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按住,然后长臂揽住她的腰,朝自己面前一扣,另一只执朱砂笔的那只手抬起来,作势就要点上她的眉心。 她吓得赶紧叫:“等一下等一下!” 她已经预料到这个男人不仅会给她画上什么不好的东西,而且还肯定不允许她洗,那她明天还能出门见人吗? “要不,我现在就帮王爷将指甲上的图案洗掉吧,王爷一个大男人,指甲上画这么些东西终究不是很好,对吧?我画的,我负责洗......” “本王自己会洗。”男人情绪不明地说完,长臂又将她朝自己面前压紧了几分,笔尖眼见着又要落了下来。 弦音眼睛一闭:“别画,我坦白,我坦白,我坦白还不行吗?” 男人这才将手臂放了下来。 弦音示意他将朱砂笔放掉。 他依言办了,将笔置于笔架上,弦音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将手给她。 他也依言办了。 弦音握着他的大手,垂目看着指甲上的几个图案,小心思活动得厉害。 该如何说呢? 其实她画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 重要的是,如何告诉他,他的大拇指那个就是大便,且还能让他欣然接受? 想了想,她指着小指头上的那个音符,“王爷看得出这是什么吧?” 男人看着她,没做声,大概以为她又要开始胡诌了。 这次她还真不瞎说了。 “这是音符,王爷擅瑶琴、精通音律,想来也应该认识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古代是不是也有这种音符,反正就这样说吧。 男人依旧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音符,就是我,”弦音指了指自己,“我是音音,然后,王爷记不记得我曾经跟王爷说过,这世上最永恒不变的是什么?” 男人自是没答。 弦音也没指望他答,自顾自接着道:“是头顶的明月、天上的繁星,千百年以后,它们还是它们,经久不衰、从未改变,所以,这无名指上的星,和中指上的月,代表的,是永远,然后,食指上的这个,就是人的这里。” 她指指自己的左胸口,“代表心,也代表爱。再然后......” 她咬唇顿了顿,瞄了一眼男人,见反正也躲不过,干脆硬着头皮实话实说道:“这个便便,就是......咳咳,就是王爷您,因为王爷姓卞不是,所以......” 果然与心中所猜的一样,男人的脸“唰”的一沉。 弦音吓得赶紧一把抓了他手臂:“王爷莫要发飙、王爷莫要发飙,听我说完,听我说完,这整句话的意思就是‘音音永远爱卞卞’!” 男人眸光微微一敛,怔了怔,弦音见状,赶紧从凳子上滑下来,从他的臂膀下猫腰钻出,快步跑到门口,拉开门栓,一溜烟出了门,连门都顾不上替他顺手带上。 桌边上、灯火下,男人略略挑了挑眉尖。 他是也没打算揪她回来,否则她能逃得了? 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 音音永远爱卞卞? 嘁! “幼稚!”他嗤之以鼻。 末了,却又禁不住弯了弯薄薄的唇边。 ** 弦音也是一口气跑回了房,一颗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方才那样大言不惭的表白,狂跳得厉害。 而且,耳根也热,脸颊也烧。 就连喉咙里似乎都有些不舒服,口干舌燥的。 音音永远爱卞卞...... 永远? 永远是多远? 2 第539章 什么缘分(2更) 翌日早上,弦音起床出门,就看到佩丫以及几个婢女在院子里逗一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狗在玩。 “这只小狗真可爱,就像小娃娃一样。” “是啊,也不知行宫里面怎么会有狗?不会是御膳房用来杀着吃的,跑出来了吧?” “你也想得出?要吃狗肉那也得杀大狗啊,这么个小不点能有多少肉,肯定不是啦。” 弦音刚想走过去告诉她们,那好像是哪个嫔妃娘娘的宠物狗,一个转眸,看到管深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憔悴不堪的,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不知在考虑什么事情。 以致于她唤了一声“管家大人”,他吓一跳。 可当他闻声抬起眼后,弦音又吓了一跳。 满眼血丝、眼窝青灰,一看就像是昨夜一宿都没睡。 这是...... 刚心中疑惑,管深正好对上她的眼,一条心里直直被她读出来。 【我难道有那么肤浅吗?想什么都挂在脸上了?不至于吧?现在也跟她面对面的位置,她也能看到我的眼睛,难道我想什么,她也能看得出来?】 弦音差点没喷出来。 看来,卞惊寒还高估了这个男人呢。 昨夜她问他,这个男人是不是知道她的读心术了,他说,本来不知,经过夜里的那件事应该是知道了。 看如今这情形,还是不知道呢,而且,似乎还深受其扰,一夜未眠在想,却也未能想明白的状态。 弦音便也没再说什么,在他的注视下,径直走向院中佩丫她们,然后也伸手摸了摸那小狗,朗声道:“哎呀,这狗腚子的毛摸着好舒服呀!” 那厢,管深急剧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弦音弯弯唇角,直起身,跟佩丫几人道:“上次好像看到哪位娘娘的嬷嬷抱着这狗的,所以,还是不要逗得好,别惹出什么是非。” 几人一听,觉得有理,便都停了逗弄,小狗也摇摇尾巴跑了。 各自散去,弦音悠闲地甩甩手,也准备回房,被站在那里咳了半响,又怔了半响的管深喊住:“聂弦音。” 弦音扬了扬眉尖,站住,扭头看向他。 “不知管家大人有何吩咐?” 管深大步下了走廊,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过来,将她拉到了一边,左右看了看没人,这才微微喘息地开口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什么?”弦音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没有说话了,直直盯着她黑葡萄一般的瞳仁。 【这世上,有人会察言观色、有人会猜度人心、有人擅操控人心,我信,但是,完全能看透人的内心在想什么,我不信,绝对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弦音“扑哧”笑了。 “打死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而且,人都被打死了,还怎么信或者不信,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信与不信,都是浮云。” 弦音说得随意,管深却是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副完全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 见他激动得满脸涨得通红,“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弦音忽然又起了一丝玩心,眉眼一弯,凑到他近旁,压低了声音。 “我......我......我跟管家大人说,大人可千万不要有压力哈,我呢,谁的心里都看不到,独独就是能看到大人的心里,大人说,这是不是一种猿粪呢?” 管深震惊。 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弦音调皮地眨眨眼,点头:“真的,不然,大人想啊,为何昨夜王爷不直接自己用眼睛告诉我,而是要跑去找大人,让大人过来想这件事告诉我?” 管深听完,脚都发软了。 为何? 为何会这样? 他跟她......他们能有什么缘分啊? “所以,管家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哈,别人知道了,对我们两人都不好,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不对,王爷也知道,那就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吧。” 她能看懂他的心里,且唯独只能看懂他一人的心里,这件事他们家王爷也知道...... 管深还在那风中凌乱着。 为什么? 这样他家王爷会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啊?会不会嫉恨他之类的? 他刚这样想着,弦音就开了口:“不会,王爷才不会那么小气呢,若是对大人有意见,昨夜就不会去找大人帮忙了。” 管深惊错。 一颗心更加崩溃,也更加凌乱不堪。 他就这么一想,这丫头就知道了,那以后岂不是在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不对,那以前想过的种种,岂不是...... 疯了疯了,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怎么会有如此..... “你们在做什么?”男人微凉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循声望去,便看到一袭墨袍、风姿阔绰的男人从走廊上走下,朝他们这边而来。 “王......王爷......”他连忙躬身行礼,整个人还未从方才那份震惊和惊吓中缓过来,脚下一阵阵发软。 边上的弦音也跟着一起行了个礼:“王爷早。” “你们在做什么?”卞惊寒步履稳健行至跟前,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管深不知如何答。 弦音笑着回道:“我就是提醒一下管家大人,让他千万不要将我的那个秘密说出去了。” 卞惊寒面色稍霁,却还是凉凉瞥了一眼管深,沉声:“记住了吗?” 管深眼帘轻颤,脑子有些跟不上,反应了一下,连忙回道:“记......记住了。” 卞惊寒又强调了一下:“切记。” 管深汗哒哒颔首:“是!” 卞惊寒便也没再理他,唤了弦音:“随本王走。” 弦音一怔,见他已拾步走在了前面,她连忙紧步跟上去:“去哪里?” “去找昨夜的罪魁祸首。” 昨夜的? 弦音又愣了愣:“去哪里找?王爷有怀疑目标了?” “嗯。”卞惊寒脚步未停,出了西宫的院门。 她跟在后面:“谁?” “本王让你提防的那几人,都有嫌疑。” 弦音:“......” 2 第540章 为何要骗(3末) 一大一小一起出了西宫,顺着宫道往前走着。 “你的手臂怎么样?还痛得厉害吗?痒不痒?”卞惊寒侧首问弦音。 弦音摇摇头:“没事,好多了,不痛不痒的。” “不痛不痒就有问题了,”知道她故意这样说的,卞惊寒斜了她一眼,“待会儿回来本王再给你换一下药。” “嗯。”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去哪里找罪魁祸首。 “王爷不会打算一宫一宫去找他们试探吧?” “不用,二王爷正好请太子王爷,还有公主去他宫里用早膳呢,除了皇上皇后,其余的几个嫌疑人都在。” 好吧。 “那我跟着一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带着随从或随侍婢女呢,本王不过是将管深换成了你而已。” 呃,好吧。 提到管深,弦音又想起了刚刚,便忍不住笑了。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莫名:“笑什么?” 弦音还在笑:“王爷不知道,方才笑死我了,管家大人真的是蠢萌蠢萌的,我很好奇,他是如何做上三王府管家的?” 卞惊寒微微凝了眉,蠢萌? 萌虽然没听懂,但蠢字他听懂了。 “管家管家,管管家而已,本王要的既不是师爷,更不是谋士,只是管家,他完全胜任,且绰绰有余,怎么?有问题吗?” “没,没有......”弦音还是忍俊不禁,想想卞惊寒说的话不无道理,的确,管深做管家,完全够格,虽然脑袋有些榆木,其实也不是笨,只是有些死脑筋,憨厚老实,这些又何尝不是他的优点? 特别是他的忠心,三王府无人能及吧? 见她依旧笑靥如花,小脸映着晨曦,明艳得就像是此时破晓的朝阳,卞惊寒觉得整片天空似乎都亮了。 “什么那般好笑的事,说出来,也让本王乐乐!” “就是......”弦音话还未说,就先忍不住吃吃笑了一气,才接着道:“王爷方才也看到了,他憔悴的模样,昨夜应该是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我会读心这件事,然后,我觉得吧,都是我给祸害的,反正迟早他也会知道,免得他再百思不得其解、钻在里面出不来,搞个茶饭不思,或者抑郁什么的,那我就罪孽深重了,便干脆告诉了他,然后,我骗他,我说,这世上,我就唯独能看到他的心里,别人的心里都看不出来......” 卞惊寒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弦音正说在兴头上,也未在意,跟着停了脚步,继续说得起劲:“他一想,昨夜王爷是去让他过来对着我想的事情,自然就相信了,然后,王爷是没看到,他吓得那个样子,差点没被吓疯,腿都在抖了,哈哈哈哈.....” 弦音笑得不行,蓦地发现不对,卞惊寒不知几时停了下来,还站在那里看着她,关键是,冷着脸。 呃。 弦音慢慢敛了笑。 “王爷觉得不好笑?” “好笑吗?”男人反问,口气也跟他的脸色一样不善,“明明他不是唯一,你为何要骗他?” 弦音汗。 “就.....就觉得好玩啊,看他的反应有趣,所以,就.....逗逗他.....” 这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吧? 见她绞着手指,小脸委屈的样子,卞惊寒眸光微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等会儿回去之后,将实情告诉他。” “哦。” 见她低着小脑袋,跟方才笑得开心至极、眉飞色舞的她判若两人,卞惊寒又有些不忍,伸出大手,极快地揉碰了一下她的发顶,“走吧。” 两人又一起往前走。 弦音没再做声。 各自沉默。 两厢无语地走了好一会儿,卞惊寒打破了沉默:“聂弦音,你给本王涂蔻丹的时候,真是那样想的吗?” 弦音怔了怔,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 瞧了瞧他的手,发现他指甲上的图案已经洗掉了。 也必须洗掉,一个大男人,堂堂一个王爷,指甲上画些那东西,也不像话。 大概是没等到她的回应,卞惊寒侧首看她,她只得低着头点了点,“嗯”。 卞惊寒挑挑眉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那你也不应该画.....”粪便二字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也不应该画那个东西表示本王啊,虽然本王姓卞没错,但是,且不说这天下姓卞的人有多少,就说这行宫里,姓卞的人还少吗?” 弦音一想,言之有理。 所有王爷,包括皇帝,都姓卞不是。 “那......”她略一思索,眸光一亮,抬起头,“那以后,我就画三坨便便......” 男人的脸瞬间就黑了。 黑如浓墨,黑如锅底...... 弦音立即住了口。 “聂弦音,你还有脸笑管深?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好吗?不,你比他还蠢!”卞惊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呃。 弦音无辜地看着他。 心里却是暗爽有木有?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气气他,谁让她就跟管深开了个玩笑而已,他就那么当真! “那......王爷觉得画个什么比较好?”她小声怯怯地开口。 “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你找死!” 男人拂袖一句,脚下不停。 弦音跟在后面。 “那下次,我就画个寒,因为我的也是名字,是音,王爷的就不用姓了,也用名字,我就画个寒。” “只是寒怎么画呢?什么代表寒呢?” “难道画个雪花?雪花代表冬天,冬天可不就是寒?” “要不,就画一个人扯着嗓子叫喊,喊,同寒谐音,代表寒?” “或者画惊寒的惊......” 弦音一人在后面说得起劲,男人理也未理她。 弦音弯了弯唇。 ** 他们来到二王爷卞惊平的南宫时,不少人已经到了,都在院子里,或坐或站着闲聊。 进门的时候,卞惊寒歪头凑到她边上低声快速强调了一遍:“你只负责看他们的心里,不可多言,也不可多事,哪怕他们有什么提到了你头上,有本王对应,你不用管,听到没?” 弦音撇撇嘴:“还以为王爷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呢。” 卞惊寒:“......” 见他无语,弦音遂眉眼一弯:“听到了,我亲爱的啰嗦王爷。” 2 第541章 害相思病(1更) 见他们进来,身为主人的卞惊平就立马迎了过来:“三弟。” “二哥。”卞惊寒微微勾了点点唇角。 “请!” 卞惊寒拾步进去,弦音跟在身后。 弦音觉得众多王爷中,二王爷卞惊平似是最老实的,平时也不惹事,话也最少,一般情况下都是沉默,且给人的感觉有些忧郁。 弦音想,或许跟他曾经喜欢的那个民间女子被老皇帝给弄死,且尸骨无存也有些关系吧。 见卞惊寒来了,大家纷纷打招呼寒暄,卞惊寒一一回礼。 弦音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快速睃巡过众人,她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卞惊寒,其中有 四人还看了她一眼。 太子卞惊卓、十一卞惊澜、四公主卞彤、八公主卞鸾。 当然,因为要第一时间看到所有人,所以她也来不及跟他们对视读他们的心里。 而六王爷卞惊安谁也没看,没看她,也没看卞惊寒,就坐在桌案边,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把玩着一个杯盏,神情黯淡、没精打采。 卞惊寒看了看他,疑惑问向众人:“六弟怎么了?” 大家笑。 卞惊澜更是笑着出了声:“三哥又不是不知道,能让六哥这样的,还能是什么呀?自然是女人呗!你在明宫不出门都不知道,六哥这段时间得了相思病了!” 卞惊寒眸光微微敛了敛。 眼尾瞥了一眼弦音,眸光微凉。 弦音怔了怔,心头微微一跳,难道卞惊安是因为她? 正疑惑,听到边上卞鸾附和:“是啊,六哥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一个女人,据六哥说,那女人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美得惊心动魄,可他找来找去,行宫里就是没这号人,我都怀疑六哥是不是撞邪了,你们看他那个样子,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我撞邪了?那夜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十一弟不是也看到了吗?难道十一弟也撞邪了?”卞惊安当即回头表示了自己对卞鸾那句话的不满。 卞惊澜皱眉挠挠头:“其实那夜,那夜虽然我看到了那个女人,不对,应该说那女人虽然撞上了我,但是,她爬起来就跑,我都没看清她的样子,只知道身姿是很曼妙的,所以,我在想啊,那天不是夜里吗?夜里光线不好,会不会其实就是哪个普通的下人......” “不可能!你没看清楚,我可是看到了。”卞惊安当即就将他的话打断。 而他的话音刚落,又被另一道男声打断:“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六弟你被人利用了,你不是说对方告诉过你,自己是七弟府里的,还说自己叫甜甜,结果呢?七弟府里的甜甜另有其人,而且还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利用你的人,就是想借你之手对七弟不利、告发七弟。” 出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卞惊寒。 弦音心头大惊。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直白地将实情给说了出来? 卞惊寒的声音还在继续:“另一种可能,六弟你在撒谎,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告诉你自己是七弟府里的,也未说过自己是甜甜,更或者,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你安排的,毕竟只有你一人见过,你故意做戏,以此来对七弟不利、告发七弟。” “我没有!”卞惊安当即就怒了,反驳。 卞惊寒也不急,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我只是列出这两种常人都会想的可能,我自然相信六弟不是第二种,我想说的是,第一种那样的女人,不值得六弟为她茶饭不思。” 卞惊安被说得一时哑了口,憋了一会儿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指不定人家只是不想告诉我真实的身份,就随便说了是七弟府里的甜甜,结果没想到凑巧甜甜有问题而已。” “你觉得有这么凑巧的事吗?”卞彤也出了声。 末了,又啧啧摇头:“终于知道为何历朝历代、无论权谋、官场、还是战场,美人计永远是投入最低、风险最低,却成功率最高的计谋了,像六弟这般睿智精明的男人,都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一些凡夫俗子呢?” 卞惊澜和卞鸾笑。 太子卞惊卓轻抿了唇,看着卞惊安,眸色微深。 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主人卞惊平适时地出了声:“早膳都要凉了,我们先吃起来吧。” 众人这才收了话题,纷纷落座。 桌子就摆在院子里,桌上各种小吃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南宫里的婢女们开始给大家布菜、添粥。 弦音站在卞惊寒的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用早膳了。” “是啊,各自有各自的府,各自有各自的事,想聚在一起也难。” “所以,难得大家都在行宫,也没有那么多的公务和事情要忙,我便想着请大家一起过来聚聚。” “还记得那时,我们每次都会将大家最喜欢吃的糕点或者小菜拿开,然后比试投壶,最后胜者得那盘糕点或小菜,想想那时,真开心啊。” “二哥这里有投壶的东西吗?要不,今日也比试一场?” “有,我让人去拿来。”卞惊平侧首吩咐下人。 却是被卞惊安有气无力打断:“比什么呀?有什么好比的?以前每次不是三哥胜,就是五哥胜,有悬念吗?轮到过我们吗?”” 这倒是。 好像的确不是卞惊寒胜,就是卞惊卓胜。 “那这次就换个玩法。”说话的是一直未曾出声的太子卞惊卓。 “怎么玩?” 卞惊卓扬目一扫众人,“大家不是都带了随侍的下人过来吗?让这些下人代表各自的主子上,我们观战,如此一来,大家既有牵扯自身的紧张感,又有丝毫不知谁会胜出的悬念。” 弦音心口一撞。 下人上? 见卞惊寒回头瞥了她一眼,且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她,她怔了怔,立马明白过来。 连忙凝目朝卞惊卓眼睛看去。 卞惊卓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附和:“好啊,这个建议好。” 见自己一呼百应,卞惊卓温润地弯了弯唇。 只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你们玩吧,我放弃。” 众人一怔。 是卞惊寒。 “三哥为何......” “聂弦音还只是一个孩子。”卞惊寒不徐不疾开口。 众人汗。 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卞惊卓第一时间出了声:“只是让下人们玩玩而已,三哥不必太认真,他们之中尚且有男有女,基础本就不同,大小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种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对吧?” “对啊对啊。”众人再次附和。 卞惊寒笑:“没事,你们玩便是。” 虽未直接拒绝,却等于直接拒绝。 卞惊卓温润如玉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滞了滞。 众人纷纷看向弦音。 弦音立马迎上大家的视线,一一读过他们的心里。 卞惊寒跟她交代过,她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说,她的任务,就是读心。 这时,南宫的下人已经将投壶用的陶瓷壶和竹矢搬到了院子里,卞惊卓带头起了身,众人便都纷纷站了起来。 卞惊寒也不例外。 一起走过去。 卞惊卓让各府的下人们先各自练习投试试。 这些婢女随从们就排队一个一个掷起来。 平素都未玩过这种东西,第一次,大家自是都没有什么成绩,偶尔投进去一个的,还是明显的瞎猫碰到死耗子的那种,靠的只是运气。 正好有个下人投的竹矢跑偏了,落在了太子卞惊卓的脚下,他弯腰拾起来。 “看到没,大家都没经验呢,都是这种水平,谁也不比谁强,三哥还是不让你的人参加吗?” 边说,卞惊卓边将拿竹矢的那只手伸向不远处的弦音。 众人一怔,不意他如此执着。 因为在大家印象中,他虽为太子,却是众人中最温润随和的一个。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也都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是太子,原则上,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应该听他号令的,可偏偏有人拂了他的面子,所以,难免不依不饶上了。 弦音也没想到会这样。 理智告诉她,对方是太子,自己应该上前接过竹矢,可是...... 她轻抿了唇,看向卞惊寒,卞惊寒同样瞥了她一眼,刚准备出声,站于弦音另一边的卞惊安不耐地眉头一皱:“烦死了,不就是投个壶吗?” 边说,边自边上矢桶里取了一只竹矢,不由分说往弦音手里一塞,然后一把握起她的手臂,作势就要带着她将那枚竹矢投进前方的陶瓷壶里。 可刚将弦音的手臂攥着扬起来,还未甩出去,眼前骤然黑衣一晃,下一瞬卞惊安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胛处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眸色一痛,当即撒了攥在弦音臂膀上的手,脚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险险稳住身子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那个堪堪收回掌的男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亦是惊错。 “三哥,我只是......只是想教小丫头如何投而已,你竟然......” 竟然出手击了他一掌。 2 第542章 非同一般(2末) 所有人都震在那里。 同样意外不已的,还有弦音。 虽然她知道卞惊寒是担心她手臂上的伤,却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其实,卞惊安没攥到她的伤口上。 “三哥,这次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为了一个下人出手伤自己的兄弟。”太子卞惊卓也出了声,虽依旧温润,并未动怒,但是,也明显带着责怪。 弦音循声望去,正好对上卞惊卓看过来的视线,一条心里入眼,她呼吸一滞。 快速一反应,她当即小眉头一皱,低低的闷哼出声,并抬手捂向自己的胳膊。 这时,卞惊寒也情绪不明地开了口:“事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放弃这个游戏,你们玩,我自然是我的原因,你们看看聂弦音,看看她。” 众人齐刷刷朝弦音看过来。 这才发现小丫头脸色不好,眸色痛苦,小眉头皱成了小山。 而卞惊寒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的手臂昨夜受伤了,伤得不轻,没法投壶。” 众人皆是一怔。 弦音立马迎上大家视线。 卞惊寒转眸吩咐弦音:“将袖子撸起来给大家看看。” 弦音依言照做,小脸依旧表现得很痛苦,一双大眼睛却是盛满慌乱和害怕,怯怯地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缠着绷带的手臂入眼,特别是绷带上面的血渍入眼,众人都有些愣住。 所以这些血是方才卞惊安拽出来的? 卞惊澜蹙眉:“小丫头怎么受伤了?” 弦音未吭声,依旧是卞惊寒在答:“夜游,自己砍的。” 啊! 众人惊错。 “不......不是已经服了那位厉神医的药吗?” “嗯,是的,可能药效还不够吧,或者突然换了一个环境,服药后在明宫的那些日子都挺好的,从未发过,昨夜刚回到西宫就......” 卞惊寒顿了顿:“我本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因为一来,怕搞得人心惶惶,二来,恐对厉神医声望有影响,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神医她早已不出手救人多年。此次前来治聂弦音,已是破例,我已欠下她一个人情,怎能以坏她声望相报?第三个,若父皇知道,神医的药对聂弦音无效,聂弦音还在夜游,依照父皇的脾气,定然留不得她在行宫或者三王府,所以,基于这种种原因,我想瞒着,想接下来再看看今夜什么情况,再做决定,但是......” “是你们执意相逼”这样的话他当然说不出来,故省略掉。 “请五弟包涵,也请六弟谅解。” 说完,他对着卞惊卓略略一鞠,又对着卞惊安略略一颔首。 卞惊卓没做声。 卞惊安也搞得不知该说什么。 卞惊寒又转眸看向弦音,弦音小手护在自己胳膊上,食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 眸光微敛,卞惊寒再度出声:“聂弦音的伤口在出血,我先带她回去上药止血了,就先行告辞了,请大家见谅,你们尽兴。” 话落,再次对卞惊卓鞠了鞠,又对着卞惊平一鞠:“谢谢二哥。” 说完,就示意弦音:“走吧。” 弦音也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连忙跟在卞惊寒后面。 看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南宫的院门,直至消失不见,院子里的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还是卞惊澜最先打破了沉默,当然,他是替卞惊寒说话。 “既然三哥有顾虑......我们,我们就暂时替三哥保密吧。” 不仅卞惊寒是他的朋友,聂弦音那小丫头跟他交情也不错,还有那个脾气古怪的厉神医,也算是他半个朋友呢。 所以,他的心情跟他三哥是一样一样的。 卞惊卓略略垂了眸子没做声。 卞惊安揉着自己被打痛的肩胛,嘀咕道:“三哥出手还真狠,我还以为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卞彤微微凝了几分眸光,将落在门外的视线收回:“投壶还投不投了?” “继续吧。”卞惊卓示意众人。 ** 卞惊寒和弦音一前一后两厢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段,卞惊寒回头瞥了弦音一眼,他放慢脚步的同时,弦音非常默契地紧上两步,就变成了两人并排而行。 “是不是想问是谁?” “你的胳膊还好吧?” 两人同时出声。 说完,两人都愣了。 应该说,是弦音愣了,还以为他第一时间想知道的,应该是罪魁祸首是谁,没想到他问的是她的手臂。 心头暖暖的,她笑着摇摇头,“没事。” “你都硬将它捏出血来了,还没事?” 弦音震惊:“你知道是我自己捂出来的?” “当然,卞惊安没攥到你的伤处。” “那你为何还大打出手?”弦音疑惑。 “原因有二,一,不想他碰你,哪怕一个小指头!” 弦音汗。 无语地看着他,又听到他接着道:“二,为了引出你手臂上的伤,引出你昨夜夜游伤害自己的事,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本王的意图,所以故意将伤口捂出的血?” 弦音没做声。 她还真不是。 她是因为看到了太子卞惊卓的心里才如此。 “昨夜的始作俑者是谁?”卞惊寒问。 终于问了。 弦音故意讳莫如深地一笑:“王爷怎么知道在他们之中?不好意思,让王爷失望了,他们都不是。” 卞惊寒便也笑了:“是吗?不可能,一定是其中一人。” “王爷如何那般肯定?” “你不是朝本王点点头了吗?用手指。” “原来王爷看到了呀,我看王爷的视线就落在我脸上,也未看我手,我还以为王爷没看到呢。” 卞惊寒弯了弯唇:“说吧,谁?” 弦音沉默了一瞬,抬眸:“二王爷。” “他?”卞惊寒面上并未见多少波动,甚至还挑了挑眉,脚下步子不停,侧首看向她:“不是他。” 语气很笃定。 这次轮到弦音怔了:“为何?他早不邀请你们去聚餐,晚不邀请你们去聚餐,昨夜出事,今日便请你们去早膳,不就是为了试探昨夜结果吗?” “若是你,你会这般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试探吗?本王了解他,他更不会。” 好吧。 自然不是卞惊平。 她故意这样说的。 眸中一抹狡黠掠过,她刚准备说是卞惊安,他却已先她一步开了口:“也不是老六,他相思都无药医呢,哪还有心思去设计你?” 果然心思细腻缜密,看来,还真骗不了他呢。 “想必王爷已经知道是谁了,对,王爷猜的没错,就是太子殿下。” 男人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弦音继续道:“其实不用看他心里,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是他提出来的由下人替主子投壶,也是他在王爷拒绝参加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执意让我上,他还......” “谁说本王猜的是他?”男人堪堪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一怔,很是意外。 “王爷觉得不是太子殿下?” 男人“嗯。” “为何?” 男人扬目,看向前方,脚下步履稳健从容,声音亦如他的脚步一样不徐不疾,从容淡定。 “他提出让下人替主子投壶,或许就是那么一提,并未有什么用意,而后,看到本王拒绝让你参加,他才起了心思,本王想,他这般执意,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想搞清楚本王为何不让你参加,或者说,你为何不能参加?另一个,试探你在本王心中的地位。” 弦音震惊了。 是完完全全震惊了。 这个男人神了。 不会读心术,却俨然读透了所有人的心。 是的,在他出手击了卞惊安一掌之后,卞惊卓出声的时候,她从卞惊卓的眼中读到的心里就是这第二个。 卞惊卓当时想的是,【果然,这丫头果然在老三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所以,她才故意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弄出血。 就算他当时不说她有伤的事,她也会说,她必须让卞惊卓知道,他为了她对卞惊安出手,是事出有因的。 好在他们二人配合得很好,他给出的理由也很好,三个理由都非常不错。 “既然王爷心里跟明镜似的,那还做什么带我去看他们的心里?真是的!”弦音撇撇嘴。 本还想先糊弄糊弄他,逗逗他呢,谁知,一个也没得逞,他全部有数。 男人瞥了她一眼:“本王哪有那么神?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而且,本王也不确定,猜测的对不对?” “那......要不,王爷跟我同时说出那个人,看王爷猜测的是否正确?”弦音的玩心根本停不下来。 男人没做声。 弦音就当他默然同意了。 “那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说,准备好了,一、二、三......” “四公主。” “卞彤。” 两人再次同时出声。 虽然说的内容不同,却是同一个人。 对! 导致昨夜皇帝夜游,且游到西宫卞惊寒的厢房的始作俑者,就是卞彤。 “哇,王爷厉害!”弦音超级迷妹般地朝男人竖了竖大拇指,“我对王爷的崇拜就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男人斜了她一眼:“她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嘛。 “这个就有点意思了,怎么说呢?就是有些阴差阳错。” 2 第543章 甚至自杀(1更) “她的目标是我。” “本王知道。” 好吧。 这是很明显的事,毕竟暂时,除了皇帝,和他们,也没人知道真正梦游的人不是她。 “四公主用的应该是一种乐器,从苗疆的高人处所得,叫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她当时的心里只是在想自己吹的那个东西,我感觉有点点类似哨子,却又不是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就跟蝉鸣一样......” “蝉鸣?” “对,她当时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现在正值盛夏,夜里四处都是蝉鸣,所以,有此声音,也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正常人听,就是蝉在叫,而梦游的人听,却是能催动心底深处和脑子里潜意识的东西,所以,就算服了神医的药,也压制不住吧。” 卞惊寒眸色微深,“然后呢?” “然后,皇上就梦游了,至于为何会梦游到王爷的西宫,且梦游到王爷的厢房,还对王爷不利,王爷绝对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 弦音也看了看他,轻咬了唇瓣,停了下来。 卞惊寒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自是也停了脚,疑惑回头。 弦音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低着脑袋,声音嗡嗡道:“这件事得怪我,是我差点害了王爷。” 卞惊寒默不作声,黑眸凝着她,似是等着她继续。 弦音抬起头,小脸满是懊悔和歉意,她咬着唇,指了指他的右手。 卞惊寒伸出右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 忽的眉目一动:“你说蔻丹?” “嗯,”弦音点点头,“就是那瓶蔻丹,蔻丹有问题,蔻丹就是被哨声控制的梦游者的目标。” 卞惊寒很是意外,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蔻丹你哪里来的?” “府里的一个婢女送的,嗯,就是王爷云随院的那个叫松花的婢女,她可能是四公主的人,也可能只是被人利用了。” 卞惊寒没接话,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点一点聚起寒凉,映着夏日金黄色的晨曦,依旧丝毫温度没有。 片刻之后才开口:“所以,卞彤的本意是,让你......” “自伤。”弦音将他的话接过来。 “她想让我梦游,在我自己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自己伤害自己,甚至自杀。” 卞惊寒微微眯了眼,薄唇轻抿着,一丝弧度都看不见。 “四公主没想到的是,梦游的人不是我,是皇上,她也没想到,我自己没有涂那个蔻丹,而是涂在了王爷的指甲上,这也是为何皇上会来西宫,会来王爷的厢房,并对王爷不利的原因。” 卞惊寒依旧抿着唇没做声。 弦音又补充道:“我之所以说阴差阳错,是因为最终,还的确是我受伤了。” 卞惊寒静默了片刻,才继续拾步朝前走。 “王爷现在打算怎么办?” “先不要打草惊蛇,要想皇上相信,就必须要有证据。” 弦音点点头,眉心蹙起,这是个问题,一切都是通过读心术读出来的而已,无任何实在证据。 “王爷,”弦音突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从四公主的心里来看,她应该今夜还会继续,因为她发现此方法有效,我成功伤到了自己,而且,王爷又说,接下来看看我今夜的情况什么的,所以她......她觉得,就算我没能杀死自己,也能因此事被皇上处死或者赶走。” 男人“嗯”了一声,“所以我们要快,没事,本王自有主张。” 末了,又转眸瞥向她:“现在相信本王说的话了吧?” 弦音一怔,没明白过来。 “昨日回西宫的时候,在院子里跟你说的,要提防的那些人,看到没,卞彤出手够快够狠够高明吧?以后看你还跟秦羌纠缠不?” 弦音:“......” ** 主仆二人回到西宫的时候,管深正在院子里指挥几个下人搞走廊顶部横梁上的卫生,因为背对着大门口,也未看到他们二人。 还是卞惊寒唤的他:“管深。” 管深回头。 “过来。”卞惊寒面沉如水。 管深放了手中抹布,拾步过来,见到弦音,脚下慌乱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跤,也不敢看她,直直凝着卞惊寒。 到了近前,又赶紧低了脑袋垂了眼:“王爷。” “聂弦音,你自己告诉他。” 弦音还在想着卞彤那件事,虽知卞彤不是简单之人,却也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更是如此狠,压根没注意眼前这边,突闻卞惊寒此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告诉管深什么? 以为是此次卞彤之事。 她疑惑转眸看向他:“方才王爷不是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吗?” 虽然管深是值得信任之人,但...... “聂弦音!”男人骤然沉声,吓了她一跳。 男人凝着她,面色不善,语气沉沉:“看来你将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去南宫的路上,本王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弦音愣了愣。 啊,哦哦哦,想起来了。 汗。 转过头面向管深,她微微鞠了一下,然后又前后左右环顾了一圈。 见近旁无人,才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三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管家大人,对不起,早上的时候骗了大人,其实,我并非只能读大人的心里,而是,这世上,目前,除了王爷的心思我读不出,其余的人我全部都能读出来。” 管深震惊,愕然抬眼。 卞惊寒不悦,当即出口:“何为目前?” 呃。 “目前就是......我现在所见过的这么多人当中......” 弦音还真的一本正经在解释,蓦地发现男人的脸色越发不好,才惊觉过来对方并非真的不懂目前这个词的意思,而是...... 汗啊汗。 她这是说话严谨好吗?本来就是目前而言嘛,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遇到第二个看不到心里的人? 当然了,这些就只能腹议腹议。 眉眼一弯,她讨巧道:“没有,没有目前,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是,除了王爷,是唯一我看不到心里的,其余人我通通都能看得到,管家大人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不要有任何负担。” 卞惊寒眉目动了动,为“唯一”那个词。 吩咐弦音:“随本王去换药。” 2 第544章 热心过度(2更) 半下午的时候,弦音坐在厢房里的桌边打瞌睡,忽的听到外面有很多人忙碌的声音。 惺惺松松起身开了门,发现大家都在搬三王府伞坊里制作的那些伞。 佩丫也在其中,见到她遂喊她:“走,弦音,看热闹去。” 弦音打了个呵欠,反手拉上了门,走过去,佩丫递了把伞给她:“一会儿太子王爷们比试射箭呢,皇上跟皇后娘娘也会前来观看。” 弦音怔了怔,难怪搬这些伞呢,当初,险些被卞惊书所害,卞惊寒就说这些虫蛀伞柄的伞,是为了行宫射箭时所用。 “在哪里比?” “芳华宫前面的广场上,那里本就是皇子们练靶的地方。” 弦音随着三王府的家丁婢女们一起,将伞搬到芳华宫前面的广场上时,卞惊寒和管深已经在那里了,还有好几个内务府的人。 内务府的人似是在安排和布置座位,卞惊寒则是在跟管深交代着,那些伞插在哪里,如何插。 弦音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那个身姿伟岸、龙章凤姿的男人,说着交代着什么,举手投足间,气质高洁、风华绝代。 男人一个不经意的转眸也看到了她,视线微顿,转了身轻凝着眸光朝她瞥过来。 因为他正对着下午斜铺过来的阳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朝她招了招手,如墨衣袖袖边的银丝滚边曳着阳光,带起一串耀眼反光。 弦音将手里的伞给了佩丫,拾步过去。 男人又在跟管深交代着什么注意事项。 她走到他身后,刚准备行礼问有何吩咐,对方先回了头,先开了口:“府里那么多人,轮得到你搬伞?” 弦音:“......” 不意他兜头一句这个,一时有些不知反应。 其实,她知道,他的意思是,她的手臂还受着伤,而且那伞,不是普通的伞,因为加了机关,有些重量,但是,搬把伞,她还是搬得动的。 而且,大家都在搬,她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吧。 没做声,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男人瞥着她这个样子,又有些无奈,挥挥袖示意她退下。 弦音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被他唤住:“一会儿那些射出的羽箭,肯定是府里的下人去拾,这个管深会安排,你不要又热心过度,跑去做这件事,给本王离这些伞靶远一点。” 弦音长睫颤了颤,抬眼看向男人。 她发现这个男人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虽然他口气并不好,完全是强势的命令。 但是,他的用意,她懂。 他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吗?万一有人不小心射偏,又或者万一有人故意射偏...... “嗯。” 耳热心跳,她点点头。 “还有,待会儿本王会做一出戏,你看好卞彤的心里所想。” 呃。 弦音其实并不意外,方才佩丫跟她说,要比试射箭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虽然是皇帝的安排,肯定是这个男人去找皇帝请示的,皇帝才这样安排,不然,不会这般突然。 一般这种活动,都是提前安排。 “是。”她颔首。 “还有一些要给你交代的,你给本王听好......” ** 没多时,一切安排就绪,王爷公主们就陆陆续续来了。 皇帝和皇后自然又是最后一个到。 众人落座,皇帝扬目一扫全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射练场,场上已经撑开且固定好几柄伞,边上还有多把整齐摆放着待用,他朗声开了口。 “钦天监监正跟朕说,明日开始,会连绵几日阴雨,所以,朕见今日还晴好,便临时起意,让大家一起聚聚,射箭玩玩。” 边说,边扬袖指了指侧方的射练场,“老三设计的这种伞靶,甚是有意思。” 说完,又吩咐卞惊寒:“老三,你且给大家示范一下。” 卞惊寒起身,对着皇帝一鞠:“儿臣领旨。” 黑袍如墨动,他拾步走出席座。 管深上前,呈了把弓弩给他。 他伸手接过,弯弓拉弦、瞄准、射出,动作潇洒流畅、一气呵成。 众人便听到“嘣”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破空疾驰,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击中其中一柄伞的伞柄。 “喀嚓”一声,伞柄断,下一瞬,又是一声“嘣”,伞面被弹而起,直直飞上天,如展翼的巨蝶,如振翅的大鹰,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然后,随着夏风,飘远...... 大家都看呆了。 静谧了好一会儿,才掌声雷动。 特别是那几个重臣家的女眷,还有那些宫女婢女们,看得那叫一个心头如小鹿在撞。 弦音亦弯了弯唇,随着众人一起拊掌。 她发现,这个男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是那般闪耀。 将手里的弓弩递给管深,卞惊寒忽的转身对着前方高座上的皇帝撩袍一跪。 “父皇,在比试之前,儿臣有件事要启奏,且恳请父皇替儿臣做主。” 众人一怔。 皇帝面色未动,瞥了一眼疑惑莫名的众人,再睇向跪于前方的卞惊寒,徐徐开口:“何事?” “回父皇,是这样的,父皇也知道的,儿臣府中的聂弦音前些时日患有夜游之症,厉神医专程送药前来,医她此症,可是昨夜,她又复发,且,自己砍了自己手臂......” 啊! 听到这里,场下一片压抑的哗然。 众人纷纷搜寻弦音,并朝她看过来。 弦音亦是朝大家看过去,当然,主要是看卞彤,为了自然,为了不动声色,她也不好紧盯着人家,但,眼尾余光一直让其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场上卞惊寒的声音还在继续:“起先,儿臣还以为是神医的药失灵,后来发现,不是,是有人故意陷害。” 陷害? 卞惊寒话落,场下再次传来一阵骚动。 皇帝扬目,大家又吓得四寂。 “是有人从苗疆高人处觅得一种类似哨子之物,此物吹出旋律,如同夏夜蝉鸣,故正常人觉察不出,但,患有夜游症之人,就如同听到了催命符......” 全场再次震惊。 弦音自是不放过卞彤的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和心里。 饶是如此镇定从容的女人,已是变了脸色,藏不住苍白。 高座上的帝王似是也吃惊不小。 “是何人?你有何证据?” 2 第545章 主仆情深(3更) 皇帝话落,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又齐刷刷聚在卞惊寒身上。 “此物已落入儿臣之手。” 卞惊寒沉稳笃定的声音响起。 弦音当即卯了十二分的精神凝进卞彤的眼。 一条心里映入眸中,她唇角微微一勾,转身跟早已来到她身边待命的管深耳语了一句,管深点头。 “哦?”上方皇帝似是来了兴致,“呈上来给朕瞧瞧。” 扬袖示意边上的大公公单德子。 场下的众人也都是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神奇之物是何样。 见单德子作势就要前来,卞惊寒连忙回道:“请父皇稍等,儿臣本来并未打算此时跟父皇禀报此事,所以未带在身上,儿臣这就命人去取了来。” 随即侧首,朝弦音和管深这边看过来。 弦音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他,卞惊寒出声吩咐管深:“管深,速速去本王的厢房,将桌上的那枚类似哨子的东西取过来。” 管深领命而去。 卞彤也不动声色朝身边随侍的一个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会意,悄然退出了人群。 弦音眼角余光自是将这些看在眼里。 所有人等待。 没多久管深就回来了。 手里的确拿着一个类似哨子一样的东西。 可让大家震惊的是,一起回来复命的,并非他一人,而是好几人。 确切地说,是几个禁卫和一个嬷嬷,禁卫架着嬷嬷,嬷嬷脸色发白,抖如筛糠。 什么情况? 众人震惊。 卞彤更是小脸血色全无。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行人。 管深撩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呈上掌心之物。 而那个嬷嬷则是刚被带到场中,就“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单德子上前取管深手中的哨子,回去呈给皇帝。 不知是恐那哨子有毒,还是恐其会带来什么伤害,皇帝并未接,就任由单德子拿在手中,他只是垂目细看。 半响之后,抬起眼梢,扬目看向场下,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这也是在场的众人想知道的。 卞惊寒颔首,不徐不疾开口:“回父皇,是这样的,儿臣其实并未得到这枚哨子。” 啊! 众人怔住。 卞彤错愕。 卞惊寒的声音继续:“儿臣只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关于苗疆巫蛊奇术的书,书中提到此哨,以及对夜游之人的控制,儿臣记忆犹新,儿臣相信厉神医的医术,相信她的药没有问题,便怀疑聂弦音是不是被人用此术所害。” “儿臣见所有人基本都在这里了,儿臣便故意说,此哨已被儿臣所得,按照正常人的心里,若陷害之人听到,必当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哨子还在不在,除非哨子就在此人身上,她可以随手确认,若不在,她就一定会去她放的地方确认。” 说到这里,卞惊寒回头瞥了一眼跪在那里早已抖做一团的那个嬷嬷,扬手一指:“她,便是在儿臣方才说出那些话之后,悄然离开现场的人,管深带人悄悄跟着,应该是在其确认之时,人赃俱获。” 说完,他又问向那个嬷嬷:“本王说得对吗?对嬷嬷。” 对嬷嬷? 因为姓“对”之人罕少,而且在场的除了几个重臣及其家眷,都是王爷公主们,平素也是互相有走动的,故不少人听说过此人的。 此人不是卞彤府里的人吗? 霎时,不少人的视线就朝卞彤看过去。 卞彤抿着唇,小脸板得厉害,似是在做着思量计较,终是未等对嬷嬷开口,已自座位上起身,来到场上,拂裙跪下。 “父皇,对嬷嬷是儿臣宫里的嬷嬷,儿臣惶恐,儿臣......儿臣并不知道.....并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卞彤说得急切慌乱,末了,又脸色苍白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对嬷嬷,似是真的惊天霹雳,第一次闻见一般。 弦音弯了弯唇。 曾经以为李襄韵演戏水平一流,如今看来,卞彤才是影后级的大咖呀。 一句话跟对嬷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其实等于暗中给了对嬷嬷指示,这一句话还跟皇帝以及大家撇清了自己。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对嬷嬷就边磕头,边声泪俱下地出了声:“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连累了公主,奴才对不起公主,奴才该死啊!” 卞彤又惊又痛地看着她,也几乎哽咽出声:“对嬷嬷.....你......为何要这样啊?” “奴才......”对嬷嬷蓦地侧首,瞥向弦音,眸光阴冷狠戾。 弦音被她那眼神吓得心口一颤。 接着就听到此人咬牙切齿道:“奴才是见不得公主如此被欺负,公主身份何其矜贵,就算嫁给午国太子,配对方也是绰绰有余,可......可就是这个毛都没全的小丫头,不知跟午国太子施了什么狐媚妖术,让午国太子那日那般不顾公主颜面,做出那般过分之举,公主宽宏大量,不放心上,可奴才......奴才受不了这气,所以......” 卞彤痛心摇头:“嬷嬷糊涂啊!” 弦音觉得若不是自己会读心术,将两人的心里尽数落入眼中,她都几乎要信了这二人的主仆情深。 可就是因为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她就觉得这一幕真的恶心得让人没眼看。 对嬷嬷没再跟卞彤多说,而是转眸看向高座上的皇帝,俯首以额点地,“咚咚咚”磕头。 “皇上,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一人所为,奴才是瞒着公主的,公主毫不知情,请皇上不要怪罪公主,当日午国太子如此无视我大楚国威,无视我大楚公主,公主一声怨言都没,默默承受了这些,可就是因为公主如此,奴才才心疼,才不服,才气愤,才做出如此之事,奴才甘愿受罚,奴才愿意领罪,奴才任凭皇上处置!” 殷红的鲜血自对嬷嬷的额头上流下来,污了一脸。 众人都有些不忍看。 弦音亦是微微拧了眉,只不过,她拧眉的原因,是这个嬷嬷故意引导皇帝的话。 秦羌无视大楚国威,无视大楚公主...... 凝眸,她望进皇帝的眼中。 皇帝的心里入目,她眸光一敛。 2 第546章 他生气了(4末) 对嬷嬷还在磕头求情。 皇帝面沉如水地看着下面,唇瓣紧抿。 卞惊寒再度出了声:“父皇,当日儿臣看那苗疆奇术之书时,对此术甚是好奇,儿臣斗胆,既然对嬷嬷承认了是自己所为,能否让对嬷嬷当着众人的面吹上一段,让儿臣,也让大家开开眼?反正此术只对夜里睡着了的患有夜游之症的人有作用,现在青天白日的,聂弦音又是清醒的状态,吹吹毫无关系,请父皇成全!” 卞彤和对嬷嬷一怔,二人眼中皆划过慌乱。 其他众人听得自是心中欣然,只差附和叫好了。 弦音当然明白卞惊寒此举的目的。 此嬷嬷不过是替罪羔羊,如何会吹?他的目的,是想让此嬷嬷自露马脚,引出幕后的卞彤。 可,悲哀的是,离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只差一步,她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止。 自人群中走出,她来到场上,也拂裙跪了下来。 “奴婢恳请王爷,能不能不要让人吹?” 卞惊寒一怔,愕然回头。 弦音知道,自己没按套路出牌,他自然是疑惑不解,可众目睽睽,自己又没法跟他通气。 微微低了脑袋,她小声怯怯道:“奴婢.....奴婢不想发病。” 卞惊寒眸光微敛,又凝了她一瞬,似是想要将她看透看穿,看看她到底如何想,所以这般做? “不会发病的,本王方才说了,只有夜里,你睡着的情况下,吹此哨,你才会发病,现在这样,完全不会。” “可是奴婢还是怕,真的很怕,就当......就当奴婢求王爷了......” 她抬眸迎上他的眼。 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子胶在一起,片刻之后,他转过眼:“罢了,看你恐惧至此,不吹便不吹吧,免得你病本已被神医的药治好,又因为心里的问题,引起什么不良就不好了。” 弦音俯首:“谢王爷,谢皇上。” 皇帝扬袖,示意禁卫:“将此人给朕带下去。” 禁卫进场,将磕头磕得满脸血污的对嬷嬷拉了下去。 皇帝又转眸睇向卞彤,沉声道:“此次之事,你虽不知情,但并不表示,你就毫无干系,毕竟,是你宫里的人,你作为主子,体察不周,没有教导好下人,亦是有罪。” 卞彤连忙俯首:“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即日起,闭门思过,直到离开行宫返回京师之日,不得踏出你自己的宫门半步!”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好好自省!” 这时,天色阴暗了下来,还起了风,似是真要下雨的样子。 皇帝便自座位上起了身:“变天了,射箭比试改日吧,单德子,摆驾回宫!” “是!” 单德子便扯了嗓子喊:“皇上起驾回宫———” 皇后见状,自是也起身跟在了一起。 众人离席跪地恭送。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回西宫的时候,卞惊寒跟管深走在最前面。 因为很多人在,婢女们家丁们都一起,弦音也没有追上去跟卞惊寒说话。 一直到回了西宫,她才去了他的厢房找他。 她还未开口,他已先问了:“方才你为何要这样?本王已经说了,白日,且人是清醒状态下,吹哨是没关系的,这一点,父皇比本王更清楚,你担心什么?别告诉本王,你是心地善良,想放卞彤一马,你可知道,她是想要你死?此时此刻,你还能站在本王面前,只是你命大,不是她心善放了你一马,而且,你能保证每次都能如此幸运、如此命大吗?” 男人语气沉沉,未做分毫停顿,一口气说完,宽阔结实的胸膛还能见到起伏。 弦音知道,他生气了。 她也知道,今日之举,对他来说,有多不容易。 他向来谨慎,也藏得极深,皇室纷争,他通常是以一个置身事外的姿态,可今日,为了她,为了替她讨回公道,他连卞彤是公主,是他的妹妹都不顾了,结果,她却在关键的时候拦截了他。 “王爷,”她抬眸看向男人,“对嬷嬷,是皇上的人。” 男人震惊。 弦音抿了抿唇,接着道:“昨夜事出突然,又太过慌乱,后来我又跪在那里不敢看皇上,所以,也没特意去看他的心里,但是,今日,我看到了。”” 男人回过神,“你的意思,罪魁祸首其实是父皇自己?” “不是,”弦音摇头,“罪魁祸首还是四公主,皇上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件事而已。” 男人看着她,似是没懂。 弦音便详尽地解释了一遍。 “对嬷嬷是皇上的人,昨夜之前,她已事先通报了皇上,四公主想要用此法来陷害我,皇上知道后便将计就计了。” “王爷方才也说了,只要人醒着不睡,那哨声是无用的,皇上昨夜就是如此,他没睡,所以他根本没有梦游,他只是服用了一点让眼神看起来空洞迷离的药而已。” 男人拧眉,没做声,其实昨夜他也怀疑过他,但是,他更愿意怀疑是别人。 “父皇如此做的目的,其实是试探本王,神医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到现在,本王给他的那一粒药,他根本没吃,对吗?” “是!”弦音点头。 男人便垂眸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带着几分苦涩。 “本王就知道,他那样多疑的一个人,那样不信任任何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本王?毕竟在他眼里,他夜游一事,只有本王跟他知道,神医的药丸又只有一粒,连让下人试药的机会都没有,他恐本王会害他,他恐药丸有问题,所以来试探本王。” “嗯,不过这样也好,方才我从皇上的眼里看到,他应该相信王爷的那药没问题了。” 男人又垂眸弯了弯唇,沉默。 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她:“你就是因为这个阻止本王让对嬷嬷吹哨?” “当时,我看到皇上的心里在想,‘对嬷嬷逼急了,不会将朕也扯出来吧?老三一逼再逼,得想个法子阻止老三。’然后,我担心皇上用什么极端的法子,或者对王爷不利的什么法子,而且,也怕王爷执意,会触怒龙颜,所以,我就......” 2 第547章 通房丫头(1更) 卞惊寒深目看着她,良久,长臂一捞,将她扣进怀里。 他想为她讨回公道,她却为了他甘愿忍让。 弦音不知其意,一时被抱得有些莫名,以为他是因为心中难过,难过自己如此不被自己的父亲信任,甚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便也缓缓张了臂,将他轻轻拥住。 好一会儿,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看来,父皇看到本王指甲上的蔻丹了。” 弦音眉心一跳,愕然抬眼。 对哦,原则上说,皇帝所知道的,是卞彤要害她,蔻丹是在她手上的,要让她发病自杀,那他拿竹剑刺的目标,本就应该是她,而不是卞惊寒。 可他却是按照真正夜游者被哨声所控的一切来的,事实上他又没在夜游,那就只能说明,他看到了卞惊寒指甲上的蔻丹,为了将戏做得更真,故将目标改为了。 “那......那怎么办?”弦音发现自己的唇都在抖了,“皇上撞门而入的时候,我......我还在王爷榻上呢......” 她都不敢说,她当时在亲吻他,不过,她弹离起身得快,感觉皇帝应该没看到。 但,从他榻上滚下来是事实。 如今更是被看到他指甲上的蔻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涂这种东西,很显然就是她所为。 卞惊寒垂目看着她,大手按了她后脑,再度让她靠进自己怀里,淡声道:“没事,所幸你还只是一个孩子,本王又正寒毒发作,你上榻照顾本王也正常,至于蔻丹,小孩子一时玩心大,趁本王无意识,在本王指甲上涂涂,也说得过去。” 卞惊寒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在弦音看不到的方向微微凝了俊眉。 弦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方才回来的路上,我试探了一下那个给我蔻丹叫松花的婢女,她的确是卞彤的人。” 卞惊寒只“嗯”了一声,似是意料之中。 “王爷准备如何处置她?要不,就暂时不打草惊蛇,将其留着,日后可能还有用处,比如,放些假消息给四公主之类的。” “没用,既然我们知道了哨声作祟一事,就等于知道了蔻丹为引,此人已经暴露,卞彤不会再用她。” 哦,对。 “那......王爷是打算将其逐出宫去?” 卞惊寒摇头:“太轻。” 弦音呼吸微微一滞:“王爷是准备处死她?” 卞惊寒还是摇头:“依旧太便宜她了。” 弦音汗。 “都要弄死她了,还便宜她?” “嗯,如今卞彤禁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是多么无聊寂寞,本王这个做哥哥的,怎忍心让她一人煎熬,将此人送于她,陪她吹吹哨、涂涂甲,打发打发闲闷时光,多好。” 弦音:“......” 好吧,够狠! 难怪说弄死她是便宜她了,原来是想让她生不如死啊! 如他方才所言,此人已经暴露,卞彤不会再用,将其送至卞彤身边,不仅膈应了卞彤,此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卞彤也迟早会让她死。 “王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弦音不由地感叹。 卞惊寒动了动眉目,也不以为意。 言生言死,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此次卞彤触到了他的底线。 虽然有人做了替罪羔羊,但是,他要让卞彤明白,一切他心里有数,并非他不知真相,他只是暂时放她一马而已。 也算是给卞彤一个警告,她若敢再造次,他也可以更狠! ** 夏日的雨说下就下,不消一会儿功夫,就瓢泼一般,天地苍茫一色。 皇帝负手立于龙吟宫内殿的窗边,望着窗外的雨幕成帘,眸光深邃悠远。 身带寒毒,竟也是丑时发作。 他每次夜游也都是在丑时。 这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卞惊寒身上的寒毒,跟他有关系? 又站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桌边,桌上一枚朱漆红木小匣静陈,他伸手拿起,打开。 匣内一粒红褐色的药丸。 是的,这就是寿辰那日,卞惊寒送给他的那粒,厉神医研制的,治夜游之症的药丸,他根本没有吃。 这些时日,他每夜都坚持过了丑时才入睡,没让自己发病,昨夜,他也不过是知道了卞彤的计谋,加以利用,做了一出戏而已。 他得确保这粒药丸没有问题。 卞惊寒的表现,让他还算满意。 捻起那粒药丸,送入口中,他缓缓咀嚼,良久,咽下。 眼前又闪过,他踢开厢房的门的那一刻,那个叫聂弦音的小丫头从卞惊寒床榻上连滚带爬跌下榻的情景,以及那丫头慌乱苍白的眉眼。 还有卞惊寒右手指甲上那不知什么图案的蔻丹....... 皇帝眸光微微一敛。 ** 雨一直下,翌日早上还未停。 弦音不禁佩服起那个钦天监监正来,这古时候也不知道是如何观天象的,但是,他说会下雨,且连绵几日,就真的如此。 单德子前来西宫传皇帝口谕,说让她跟卞惊寒速去龙吟宫一趟的时候,她刚用完早膳。 一颗心瞬间就拧了起来,她不知道皇帝突然召见她跟卞惊寒所为何事。 也不敢耽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卞惊寒过来唤她,她便同他一起出了门。 一人一柄油纸伞,走在天地一色的雨幕中。 边走,卞惊寒边跟她交代着。 雨真的很大,哗啦啦一片喧嚣,他不得不拔高着音量,弦音发现,他虽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镇定自若,但是,她第一次透过他沉静如水的外表,看到了他实则也在捏着一把汗。 到了龙吟宫,卞惊寒收了伞,放在门外廊柱边靠着,拍了拍衣摆上的雨水,又将鞋底在走廊的蒲团上揩了又揩。 弦音如法炮制。 让门口的太监进去禀报了,得了允许,两人才带着湿气,一前一后进去。 龙吟宫里,皇帝正坐在龙案边悠闲地喝茶,似是专门在等着他们俩。 见他们二人进来,放下手中杯盏,扬目朝他们看过来。 卞惊寒带头撩袍一跪,弦音也跟着一起。 “儿臣给父皇请安!” 弦音依葫芦画瓢,紧随其后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后一句是自己加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 明黄衣袖微微一扬:“都起来说话。” “谢父皇。” “谢皇上。” 待两人起身,皇帝便又出了声:“聂弦音今年多大了?” 弦音一震,不意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有旁人,就这样面对面觐见,她也不敢抬眼直视他,只得低着脑袋抿唇默了一瞬:“回皇上,奴婢将满十一。” “十一岁......”皇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落在龙案上的五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哒哒”细响。 弦音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敲在她的心头一般,一下一下,让人心悸。 片刻之后,才听到皇帝再度开口:“朕听下人们说,你已经来过月事了?” 弦音眼帘一颤,再次意外他问了这么个问题。 想起那夜卞惊寒自御膳房的屋顶将她抱下来的时候,她下身出血,神医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来月事了。 只是堂堂一个天子,问一个女下人这事儿,是不是有点...... “回皇上,是的。”她都有些脸红。 皇帝“嗯”了一声,转眸看向卞惊寒:“老三,若朕让你收了聂弦音做通房丫头,你可愿意?” 卞惊寒和弦音皆是一震,愕然抬眸,难以置信。 “父皇为何突然......”卞惊寒微微凝了眉,当即出了声。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弦音也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皇帝不徐不疾继续:“你也老大不小了,府里也没个女人,让你娶王妃,你又不娶,难得上次有个通房的,却又不知天高地厚、葬送了自己小命,正好这丫头知你寒毒,可贴身伺候,何不干脆将其收了?免得让人闲话。” 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卞惊寒却眼波敛了又敛。 他深知他的这个父皇,每走一步,必定有他的目的,必定有他的算计。 一时吃不透他的用意,也不敢轻易答应。 “可她......还是个孩子,也未及笄。” “虽未及笄,可月事不是已经来了吗?这就说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只是通房,又不是让你娶她为妃,及笄与否,又有何重要?” 卞惊寒抿了薄唇,没做声。 见他又是那样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皇帝的声音便沉了几分:“老三,朕身为天子,是不是连指个通房丫头,你也要抗旨?” 卞惊寒眉目动了动,低头:“儿臣不敢!” 皇帝轻哼:“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净做些忤逆之事。” 卞惊寒轻垂着眉眼,再度沉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依旧没有明确表态,皇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直接发话:“朕让你们来,不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做的,就是遵旨!” 话落,朝他们两人扬袖,眉头不耐地蹙起:“退下吧。” 末了,还将头侧过去,似是气得不轻,看都不想再看他。 卞惊寒垂眸颔首,鞠身,默然退了出去,弦音也跟着躬了躬,紧随其后。 2 第548章 打脸秦羌(2末) 外面雨越下越大,两人各自撑着伞走在雨中,依旧是卞惊寒走在前面,弦音走在后面。 看着雨幕下,男人茕茕挺拔的背影,弦音的心情是复杂的。 其实,对于皇帝如此安排,她个人并不是特别抵触的,毕竟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深更半夜做贼一般偷偷遛进他的房,而是可以大明大白在一起了。 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大愿意呢。 方才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跟她交代这交代那,如今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人都未说话,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雨声,漫天哗啦啦的雨声。 进了西宫院子,卞惊寒依旧脚步未停,弦音便从边上的花径上了走廊,回了自己的厢房。 一到屋,她就关了门换鞋换衣服。 虽然打了伞,可雨实在是太大了,鞋子湿透,衣摆也湿了。 衣鞋换好,她又拿了一条干毛巾擦拭自己发梢上的水,想着大白天的关门不好,她一边擦着,一边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走廊上,背对着门口而站的男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弦音一怔,没想到他在外面。 还是方才那身衣摆淋湿的墨袍。 所以,他随后跟着她过来的? 男人拾步进了屋。 弦音看了看他,没做声。 男人反手关了门,牵着她,带她走到桌边,自己坐了下来,双臂将她揽箍在自己面前。 黑眸深深凝在她的小脸上。 “聂弦音,恐你多想,本王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一直以来,本王都从未想过要让你做通房丫头,因为本王有很多的顾虑,觉得这条路并不可行,你一旦通房,就等于站在了众人面前,太易树敌,对你不利。” “但是,方才在龙吟宫,父皇提出让你做通房丫头的时候,本王又忽然觉得,这条路也未尝不是一条好路,虽然名分上有些委屈了你,但是,至少你不用再偷偷摸摸,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宿在本王房里,还有,如此一来,本王更有护你的理由,毕竟护自己的女人,比护一个普通的下人,更来得理所当然。至于树敌,反正经过昨日,卞惊卓已然试探出了你在本王心中的地位,卞彤也同样知道了你在本王心中的分量,就算你不做通房丫头,这些敌也已经树下,所以,就无所谓了。” 弦音:“......” “那方才在龙吟宫的时候,皇上都龙颜大怒了,王爷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那不是得做给他看吗?” 弦音汗。 男人又道:“你知道吗?我们出了龙吟宫回来的时候,他也出来了,就站在龙吟宫门口看着我们。” “是吗?”弦音很震惊,也很意外。 难怪他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他心机太深了,攻于算计,本王不知道他如此安排是出于何种目的?本王就怕是对你不利......”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打脸秦羌。”弦音道。 男人一怔:“打脸秦羌?” “嗯,因为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只能趁他跟王爷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看他的心里,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我是秦羌当众许诺要娶的人,却做了王爷的通房丫头,我既已将身子给了王爷,日后又怎可能再嫁给秦羌?反正他就觉得给了秦羌一巴掌,替自己挽回了颜面,也替大楚挽回了颜面。” ** 素子胃好痛,今天少更点,明天会八千补回来,请见谅~ 2 第549章 教授闺事(1更) 男人凝着她,半响:“看到没,本王那日跟你说的需要提防的几人,一个一个都有动作了吧?” 弦音笑,调侃道:“是是是,王爷英明。” 男人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以他对他那个皇帝父亲的了解,打脸秦羌是最主要的目的,还有其他目的吧? 比如,同卞惊卓一样,试探这丫头在他心中的位置。 毕竟看到了她从他榻上下来,也看到了他指甲上的蔻丹,难免不多想。 这也是他为何在龙吟宫要表现得如此不乐意的原因。 又比如,保护这丫头。 虽然这份保护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因为这丫头是梦游的幌子,每月的梦游药还得靠这丫头所得,所以,以让她做他通房丫头的方式,既将这丫头捆在了他身边,又提高了这丫头的地位,一般人再欺负陷害也得顾忌顾忌丫头身后他这个主人。 再比如,制衡和约束他。 所有皇子中,去过午国的,就只有太子卞惊卓,他是第二人,他自午国回来后,午国那边又有意将七公主秦心柔嫁于他,他这个多疑的父亲,难免不多想他跟午国的关系,将秦羌当众许诺要娶的人,纳为自己的通房丫头,定然是要跟秦羌结下一些梁子。 好在当日秦羌说要娶这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聂弦音。”男人忽然唤她。 “嗯?”弦音抬头。 男人黑眸如墨如曜,如潭如海,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不要怕,本王会护你周全。” 呃。 弦音怔了怔。 她,有表现出来怕吗? “这般安排不坏,除了本王方才说的几个好处,皇后短时间内也是不敢对你怎样,毕竟与素芳不同,你是皇上指的,而且,皇上需要你活得好好的,所以一旦有什么事,皇上也不会让她那边得逞,还有,卞惊卓也不会再要你去太子府了。” “嗯。”弦音点点头。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大手突然来到她的后腰,将她朝自己面前猛地一扣,倾身就叼住了她的唇。 弦音呼吸一滞,想起门还开着呢,刚准备推他,男人却只是噙着她的唇瓣轻咬了一下,就将其放开,琉璃一般的黑眸里染上几许暗色:“最大的好处,就是本王何时何地,都可以像现在这样。” 弦音汗。 ** 没多久,三王爷卞惊寒将婢女聂弦音纳为通房丫头的事就在行宫传开了。 下午的时候,西宫还来了个敬事房的嬷嬷,说是皇帝念弦音年小,未经人事,恐无知不懂,特命她前来教授。 弦音那个汗啊,这种事情还要人教? 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学。 而让她更汗的是,嬷嬷真是尽心尽力,讲得仔细详尽得很。 从哪里进去的,进去之前要做些什么,进去之后要做些什么,以及对方进去的时候,自己要以怎样的姿势,会疼痛轻一点,对方能进得深一点等等之类的,统统都讲了一遍。 甚至做的时候,可以有哪几种体位,嬷嬷都一一道来。 光道来也就算了,还亲自示范。 看着年纪一大把的老嬷嬷在地上专门铺来用以示范的蒲团上,抱着个枕头,做着各种姿势动作,弦音心里真是一个大写的服气。 人家嬷嬷那张老脸没觉得怎样,她这种在现代看过岛国片、看过小黄书的年轻人,反倒是面红耳赤。 嬷嬷教了半下午终于走了,弦音一人坐在那里耳热心跳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 雨一整日都没停,倾盆而下。 卞惊澜来到西宫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管深正带着佩丫几个下人在卞惊寒的厢房里收拾布置,换新的床单被褥,新的枕头,新的蚊帐。 见到卞惊澜兴冲冲进来,管深连忙上前打招呼:“十一爷。” “三王爷呢?”卞惊澜问管深。 “王爷在前厅用晚膳,奴才这就去给十一爷通禀。” 管深作势要离开,被卞惊澜伸手拦住:“不用不用,本王就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亲口跟他道声喜就走。” 见他如此,管深只得作罢。 见厢房里已经布置一新,管深遣了众人,请卞惊澜在房里坐着等,并给他上了一杯茶,这才告退。 出门走了几步,管深又想起方才布置床榻的时候,将床头的几本书拿开了,没放回原位,他又转身回了房。 然后,就赫然发现厢房里床榻边上,卞惊澜正踩着一张凳子垫脚,给帐顶上面小心翼翼地铺陈着什么东西。 管深疑惑:“十一爷这是.....” 卞惊澜回头,没想到他去而复返,便对着他“嘘”了一声,笑眯眯道:“你家如此不近女色的主子,能有个女人多不容易啊,这般可喜可贺的大事,本王身为他最亲的弟弟,总得有所表示才成。你放心,只是些面粉而已。” 管深:“......” 见过人家大婚闹洞房的,还没见过通房也来闹洞房的。 将面粉轻铺在帐顶上方,,面粉是白色,蚊帐也是白色,不抬头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而蚊帐是有小眼的,一旦摇晃,面粉就会洒下来...... 想象着那场面,管深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果然是最亲的弟弟啊! 见管深一副瞠目之态,卞惊澜略带得色地扬了扬眉:“是不是觉得本王特别有才?能想到如此妙招。” 管深:“......” 卞惊澜又正了脸:“不许告诉你家主子,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管深只得点点头。 将床头的几本书整理好,他便再度出了门。 没多时卞惊澜面粉也铺好了,将凳子归位,也出了厢房。 正好卞惊寒和弦音用过晚膳回来,三人在走廊上遇到了。 “十一弟。” “三哥用好晚膳了?” “有事?” “没有,我就是特意过来恭喜三哥和小丫头的,恭喜恭喜,恭喜恭喜啊!”卞惊澜眉眼弯弯,对着二人抱拳。 末了,瞅了瞅天色,“时间不早了,三哥良辰苦短,我就不耽误三哥了,先撤!”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转身便走。 在卞惊寒和弦音看不到的方向,唇角一扬。 2 第550章 算你们狠(2更) 走了几步,又听到身后的卞惊寒唤他:“十一弟等一下,上次的那本医书还未还给十一弟呢,正好你来了,拿回去吧。” 卞惊澜本想说不要,反正自己又不懂医,而且,让他人看到那本书就完了,会以为当日真的是他进了御书房,会引来祸端。 后一想,那本书是从那个讨厌的女人身上掉的,那女人搞得他臭了三日,士可杀不可辱,有机会此仇必报,若有医书在手,指不定那女人会回来寻他。 这般一想,他转了身,见卞惊寒和弦音进了厢房,他也跟了进去。 “床榻都收拾好了,这帮人手脚倒是快。” 见屋里布置一新,卞惊寒不由地感叹了句。 边上弦音当即红了脸。 “对了,十一弟,给你看个稀罕之物。”卞惊寒又转过头看向卞惊澜。 一听稀奇之物,卞惊澜就来了兴致,“什么?什么稀罕之物?” “水席,你听说过水席吗?”卞惊寒边说,边举步走向床榻,并撩袍坐在了床上,“那日神医送了一床水席给我,我一直没用,今日才让他们铺上,果然,这坐上来的感觉果然不同凡响,真的就像是坐在水上一样,十一弟也来坐坐看。” 卞惊澜正捏着一把大汗呢。 帐顶有面粉,他特别担心卞惊寒坐在榻上大闪几下,那就露陷了。 好在卞惊寒的动作幅度不大,只是坐在榻上。 “一个凉席而已,能让人感觉像是坐在水上?这么神奇?” 他有些不信,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却也动作不大地坐了下去。 凝神感受了感受。 为什么他并没有那种坐在水上的感觉呢? “还是硬板床啊!”他疑惑看向卞惊寒。 “是吗?”卞惊寒自是不信,拧眉起身,“那你坐到本王的这个位置看看。” 卞惊澜便依言朝他的那个位置挪了挪。 正凝神感受。 边上卞惊寒似是蓦地想起什么,“对了,光换床上用的,这床要不要换一个?每年就夏日睡人一月,已多年未换了,也不知道结实不?能经得起折腾吗?” 边说,边伸手扶了床架,用力摇了起来。 于是乎,帐顶的面粉,就如同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洋洋洒洒,兜头下来。 卞惊澜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完全骤不及防,只眨眼的瞬间,青丝已成白头,眉毛上、睫毛上、脸上、肩上、衣服上,全都一层白。 卞惊澜弹跳而起,弦音震惊惊呼。 卞惊寒也立马发现了,当即停了手。 “什么情况?”弦音问。 见弦音虽语气疑惑,一脸惊错,可抽动的嘴角明显说明她在憋笑,卞惊澜这才惊觉过来自己上当,转眸瞪向卞惊寒。 “三哥故意的?” 卞惊寒挑挑眉,“难道不应该是十一弟故意的?” 卞惊澜一时哑了口。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欲哭无泪,他抬手拂身上的面粉。 弦音笑眯眯上前,拉了他手臂,推他:“十一爷这样拂,只能拂掉衣袍上的,头发上是拂不掉的,正好有水,走,去洗洗。” 卞惊澜还未从方才的那份自作孽中缓过来,被弦音推着也未多想,而且,听到弦音说,正好有水,去洗洗,他还以为是带他去哪里,根本没想着,也顾不上去拒绝。 走廊上,管深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将十一王爷做的事告诉他们家王爷呢? 若不告诉,他觉得自己对他家王爷太不忠心了,可若告诉,他又觉得对十一王爷太不道义了。 怎么办怎么办? 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 去那小丫头面前想一遍这件事。 如此一来,小丫头能读出他的心里,就会知道了此事,而他又什么都没说,也不算长舌多嘴,不算违背对十一王爷的承诺。 对,就这么办。 管深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去,就见到一个满头白发、一身白面的男人被一个小身影自厢房里面推出来,直接推下了走廊,推到了外面雨中。 “十一爷,这有现成的水,赶快洗洗,反正夏日也不用担心凉......” 管深目瞪口呆。 卞惊澜被淋得一脸懵,再次惊觉被耍,大叫一声跑回到走廊上。 弦音笑得前俯后仰。 卞惊寒自厢房里缓步踱出,亦是唇角轻勾。 “三哥,三哥你们,你们两个欺负人!”卞惊澜涨得一张脸通红。 愤愤说完,他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 原本面粉都是干物,弄在衣袍上,拍拍拂拂就都能掉的,如今被水一淋,好了,直接和面了,都浆在上面了。 最要命的,是头发上,头发上都成了面糊,这回去得洗多少次才能彻底洗干净。 “面粉是十一弟的,我们怎么欺负人了?”卞惊寒一脸无害地开口。 “你们,你们......”卞惊澜气得不轻,却又因为自己理亏,找不到反驳的话。 “好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吧,虽是夏日,可身上湿太久,终究不好,若十一弟再染上个风寒什么的,那就真的是‘自毙’了。” 卞惊澜:“......” 敢情这是变着方子地说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呢。 不服气地朝卞惊寒一哼:“算三哥狠!” 末了,又咬牙切齿地看了看弦音,看向管深的时候,牙齿还磨了两下:“算你们狠!” 说完,拿了门口的伞,愤愤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拿伞尖指了指管深。 管深汗。 看来,这个男人是怀疑他做了小人,告诉了他们家王爷。 冤枉啊! 他都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 都是主子,他都得罪不起啊。 这锅,他不能背。 可他悲哀且欲哭无泪地发现,这锅,他还必须背。 卞惊澜走后,弦音还忍俊不禁,朝卞惊寒竖了竖大拇指,学着卞惊澜的样子:“算三爷狠!” 她方才从卞惊澜的眼里读出了他想要恶作剧他们的心里,却也没有机会告诉卞惊寒,只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他将卞惊澜留下来。 然后进屋后,她只用眼神指了指帐顶,后面便全是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骗卞惊澜自己着自己的道儿。 2 第551章 来日方长(3末) 只是可惜了一床新换的床单薄被,管深又重新让佩丫她们过来换,包括蚊帐。 在佩丫她们忙着换这些东西的时候,卞惊寒走到桌边坐下,拿了一本书在灯下看。 弦音觉得有些紧张,也有些无措,有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去帮佩丫她们吧,似乎不妥,离开吧,似乎又不好。 找不到事儿干。 正站在那里低着脑袋玩自己手指的时候,听到卞惊寒唤她:“聂弦音。” 她抬眸。 “过来。” 不知道他有何吩咐,弦音走过去。 “给本王倒杯水。” 哦。 弦音提起桌上的茶壶,拿手碰了碰壶壁的温度,见还是温的,便倒了一杯,准备双手呈给他的时候,卞惊寒一个抬眸正好看到她后腰下方沾了些面粉,很自然地就伸手去帮她拂。 弦音毫不知情,见他大手一下落在自己屁股上,吓得不轻,手里的杯盏就没拿稳,里面的茶水撒泼出来,淋在了他看的那本书上。 啊! 弦音大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床榻边忙碌的众人都闻声看过来。 自是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弦音赶紧放下杯盏,手忙脚乱地去拂那本书上的水,却是被卞惊寒伸手握住了手腕。 “有没有烫到?” 蹙眉垂目,看向她的手,他问。 弦音心尖一颤,不意他如此,摇摇头。 男人又拿手背碰了碰那个杯盏的盏壁,抬眸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了句:“所幸茶水不烫。” 这才松开她手腕,转而拿起那本淋湿的书,甩了甩上面的水,面色转霁。 甚至还调侃了她一句:“不想本王看书就直说。” 弦音汗。 “我哪有?我说了不是故意的。” 男人深目看了她一眼,也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示意她:“身子转过去一点,你裙子上面有面粉。” 弦音怔了怔,恍然大悟。 “原来王爷方才是......帮我拍粉呀。” “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 她以为他大庭广众之下要摸她屁股呢。 “那就劳驾王爷了。”弦音侧了侧身。 男人伸手将她屁股后面衣摆上的面粉拍掉。 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王爷还喝水吗?”面粉拍完,弦音转过身来问男人。 “本王难道喝过了?”男人不答反问。 弦音:“......” 重新提壶倒了一杯,呈给他。 男人端起小啜了一口,看向她,一本正经吩咐道:“你先去沐浴吧。” 沐浴? 这么早就去沐浴? 弦音再次汗死。 转眸看向床榻边忙碌的众人,见大家纷纷忙不迭将眼别过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站在他边上挡住众人的视线,她不动声色狠掐了他的腰一把,这才转身:“那我去了。” ** 一个澡,弦音洗了很久,磨磨蹭蹭,在浴桶里不想起来。 很奇怪,她又不是第一次,明明跟他已经好几次了,可她却像是从未经过人事一般的紧张。 还是管深来催了,她才从早已凉了的水里起身,拭水穿衣,心里又建设了一番,出门。 来到卞惊寒的厢房门口,敲门的手都难以抑制地有些抖。 “进。” 门未栓,她推门进去,反手关了门,栓上。 转身,见某人竟然已经上了床,只不过还没躺下去,而是双臂抱胸,靠坐在床头,双目微阖着,似是在小憩,似是在等她,又似是在深思什么问题。 一颗心跳得厉害,她抿了抿唇,拾步走过去,他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然后坐起身子,掀了薄被,示意她上去。 弦音弯腰脱鞋,见屋子里静谧得厉害,就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自己的耳朵里,便找了话开口。 “王爷怎么没看书?” “你不是不让本王看。”男人回得也快。 “我没有,我当时就是以为王爷摸我屁股,那么多人在呢,一时吓得不行,手里的杯子才没拿稳。” 男人没接话,长臂横到她的细腰前一揽,将她的小身子直接捞到了床上。 弦音以为他迫不及待要办事,慌错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次轮到男人汗了。 “你要准备什么?” 见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措,弦音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我......我......” “我”了半天没我出来。 “本王知道你要准备什么了?你是不是要恢复自己原本的大小?”男人轻拥她入怀,扯了薄被将她盖上,磁性的嗓音响在静谧的夜里,说不出的魅惑。 弦音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他,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才开口:“王爷,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似是不意她如此,男人怔了怔,低头轻嗅了一下她的发香,他“嗯”了声,鼻音转浓。 “从今日起,我是不是就是王爷的通房丫头了?” “嗯。” “也就是说,不仅仅今日是,以后也是,一直一直是?” “嗯。” “那不就结了,来日方长啊,没必要急于一时了,对吧?并不是说,今日成了王爷的通房丫头,就必须今夜通房,以后再通也行的,对吧?” 弦音靠在他怀里仰起小脸看他。 男人笑。 就知道她问问题准没好事。 这挖着坑,就等着他跳呢。 “对。”他点头。 清晰地看到小丫头眸光大喜,他又接着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而且,我们反正已经行过房,你已被本王破了处子之身,就算明日父皇派嬷嬷给你检查下身,你也不是完璧,应该、也许、大概也看不出今夜有没有做过吧?” 弦音汗。 “明日还会有嬷嬷检查?” 简直了! “不确定,”相比她的惊错激动,男人很淡定,“原则上应该不会,但是,让敬事房教一个通房丫头,原则上也是从未发生过的,这种待遇只有宫里的嫔妃有,但是,今日却在你的身上发生了,所以,本王不敢断言,因为,在你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弦音:“......” 想想今日那嬷嬷抱着枕头,亲身示范的那劲头,她觉得明日要检查她的下身也的确不无可能。 2 第552章 那就做吧(1更) 那......那怎么办啊? 她是真的不太想做,因为......她特别讨厌这种例行公事、完成任务的感觉,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才会做的吗? 轻轻咬着下唇,她仰起小脸看向男人,闷声问道:“检查到底能不能看出今夜有没有那什么啊?” 男人扬扬眉:“本王不是说,应该也许大概看不出吧。” 弦音撇撇嘴,将脸收回来靠在他身上,这不等于白说吗?用了那么一堆概率的词。 她不敢赌啊,如果看不出倒好,如果看出来了,那就完了,这不仅仅是知道她今夜没做的问题,还知道她以前就做了,早就不是完璧了。 一咬牙:“那就做吧。” 看着她就像是做了个多么艰难的抉择一样,男人心里默默汗了汗。 “你好像很不情愿,赴死都没你这么难吧?” 弦音闻言,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言行可能伤害到了他,遂从他的怀里起来,侧过来面对着他,“不是,我就是......就是特别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男人眸色微深,凝着她,抬起大手扣了她后脑,再次将她按入怀中靠着。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见他不吭声,弦音心里就有些没谱了,双臂紧了紧他的腰,小声地提议:“要不,我们就做吧。” 男人依旧没出声,在弦音看不到的方向,薄削绝美的唇边却是微弧一显。 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弦音又疑惑仰起脸看了看,还以为他睡着了呢,见他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她头皮一硬,挪了挪身子,自他怀中慢慢朝被褥里滑下去。 “王爷不许偷看。” 她得在被褥下面将身上的寝衣脱掉,然后不缩骨,恢复原本的大小。 男人没有动,低垂着眉眼,看着她小手扯着薄被的被边,一点一点往下滑的娇憨模样,禁不住无声地笑了。 弦音一直滑到了薄被里面,将自己连头到脚整个蒙盖住,才开始躺在那里艰难地脱掉自己身上的寝衣。 男人就靠坐在床头那里看着,看着薄被下这里一鼓,那里一动的,看着如玉的小手臂自薄被的侧边伸出来,将脱掉的寝衣丢在地上。 其实,他就躺在边上,她是在他的腿边做着这一切,虽然没看到,他感觉都能感觉到。 被褥下成功恢复原本大小的弦音庆幸地想,幸亏躺着缩骨和躺着恢复,她前段时间在明宫练过,不然还得起来站在地上。 “我出来了。” 瓮声瓮气的鼻音自被褥下传出来,男人眉目一动。 弦音又如同方才一样,自里面慢慢滑上来。 先是漆黑的发顶,然后是白玉般的额,当眉目如画的整张脸映入眼,男人眸光几分轻凝。 弦音本想挪到他怀里,恢复刚才两人的姿势,可刚露出锁骨的位置,她就惊觉过来,自己现在什么都没穿呢,吓得赶紧又滑了下去,只露出一颗脑袋。 因为这样就不容易看到坐在那里的男人,她只得转动着眼睛艰难地看过去:“王爷能不能滑下来点?” “不能,”男人当即回绝道,在弦音闻言一怔之际,又听到他接着道:“本王直接躺下来。” 弦音:“......” 男人躺下被褥,侧身,一手托了她的脑袋,另一只手臂自她头下穿过去,让其枕在自己手臂上,将她拥住。 弦音瞬间就浑身绷得紧紧的。 因为她什么都没穿,所以身上任何一处皮肤的触感就特别的敏锐和强烈。 比如,他里衣衣料落在皮肤上的滑凉,又比如,他透衫过来打在身上让她心颤的体温。 “聂弦音。” 唇瓣就在她的耳畔,磁性微哑的嗓音就像是魔音一般钻入她的耳,窜入她的心。 “嗯?” 一个小小的鼻音响在静谧的夜里,也是说不出的暧昧,弦音自己都怔了一下。 “下午敬事房的嬷嬷不是过来教过你吗?都教了些什么?” 弦音的脸顷刻就红了,长如蝶翼的睫毛闪了又闪,“没教什么,就教如何让自己疼痛轻微点。” “就这个教了一下午?” “嗯。” “那看来,这个嬷嬷不行啊,明日本王请示一下父皇,让敬事房再另派一个嬷嬷过来教你。” 弦音汗。 “王爷以前有人教过吗?” “没有。” “那为何要让人教我?” “本王是男人。” “男人更应该学啊,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男人在主导不是吗?” “本王无师自通。” 弦音晕,还真是大言不惭呢,心里翻了个白眼,道:“那王爷教我就好了,干吗还要让别人来教?” 男人便没做声了。 弦音扭头看他,这时他又开了口:“你是认真的吗?” “我像是开玩笑吗?”弦音不答反问。 男人却依旧不信:“本王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美不死你! “嗯,只要合理。” “亲本王。” 弦音的话音刚落,男人的声音就紧随而起。 呃。 这个...... 见她未动,男人挑眉:“怎么?刚刚说的话就不作数?” “不是,是因为下午的那位嬷嬷跟我讲,在这个方面,女方一定要矜持,不能太主动,不能太过豪放,所以,王爷这个要求于理不合,我说过,只要合理的,我一定照办。” 男人:“......” 见男人无言以对,弦音心里一阵暗自得意,正飘飘之际,又听到男人道:“行,那就不亲,那就,做被动被亲。” 弦音没听懂:“什么?” 什么拗口的东东? 被动被亲? “你不是说,女人不能主动亲男人吗?那就被动被男人亲好了。” 弦音反应了一下,意思是懂了。 只是,亲,是通过动作来表现的,被亲,又如何表现呢? “这个要怎么做?” “闭眼。” 又是弦音的话音刚落,男人的声音紧随而起。 闭眼?哦。 弦音斜了他一眼,依言阖上眸子。 猛地感觉到床板一动,紧接着就感觉到有暗影笼了下来,再接着,便是如兰般馥郁的清新气息撩撒在面门上。 她眼皮轻颤,睁开眼,男人磁性黯哑的声音就响在鼻尖前方:“不许睁!” 她又赶紧闭上。 再下一瞬,唇上一热,男人滚烫的气息覆了过来。 2 第553章 不想要孩子(2更) 只一瞬,就铺天盖地一般将她席卷。 男人一边吻着她,一边下着指示,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两人相交的唇瓣逸出:“抱住本王。” 弦音脑子本就有些短路,又听不大清,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刚准备回他,怎么又让她主动、让她不矜持了?可刚启了唇,还未出声,男人的舌尖就顺势钻入了她微张的口中。 长驱直入。 弦音有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不满地“唔”了一声,男人灵巧的舌已纠缠上她的,将她所有的呼吸和声音都堵在了口里。 加深了那个吻的同时,男人也覆身下来,滑凉的衣料贴上弦音滚烫的肌肤,冰与火的碰撞,弦音浑身一颤,还是睁开了眼。 男人自是也感觉到了这些,又从她的身上下来,唇上,依旧吻住她不放。 边狠狠地吸吮着她的舌根,边就着自己亲吻的姿势将身上的里衣脱掉。 当他的身子再度覆下来,弦音更是一阵心惊,浑身绷紧。 方才是凉,此刻是热,大起大落的刺激让她有些受不住。 而且呼吸又尽数被这个男人夺去,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缺氧了一般,脑子里七荤八素,一片一片白,一片一片混沌。 他滚烫干燥的大手就像是会点火,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股潮热,她绷成了一根弦的身子也在他大手的游走下一寸一寸软下去。 直到他分开了她的腿,蓄势待发,她才惊怕起来。 想起那次,他粗暴对待还是缩骨中的她的那次,他将她那里撕裂的那次。她痛得死去活来却愣是晕不过去的那次...... 在明宫,他们在桌上有过一次。 她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心里的障碍。 没想到,临了了,她依旧害怕。 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紧张,男人抬眼看她,将她眸中的恐惧尽收眼底。 “别怕。” 他凑上去轻吻她蓄满惧意的眼,吻她的眼梢,吻她的鼻翼唇角,大手抚着她头顶的发丝,哑声低问:“你不是说嬷嬷教了你一下午如何让自己不痛么?如何?”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体内的热流乱窜,弦音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声音同样哑到不行:“没用......” 嬷嬷教的,是让她彻底打开身体,以及怎样的姿势能最大程度的打开身体。 她觉得这些不是问题的关键。 “卞惊寒......” 她将手臂自薄被下拿出来,主动勾住他的颈脖。 如此一来,除了一双手臂,还有白玉一般的香肩,以及好看迷人的缩骨,都露在了外面,甚至依稀能看到缩骨下,再往下的沟渠。 男人眉眼一动,为她那一声酥软入骨的“卞惊寒”,也为她明明紧张害怕,却还主动缠上他颈脖的举措,更为她这般半遮半掩、惊心动魄的美。 体内原本就熊熊的大火,更如同被浇上了油,他喉结一动,低头,吻上她的胸口。 敏感被叼住,弦音本想说让男人温柔一点的话还未出口就变成了一道破碎的吟叫...... ** 一夜纠缠。 再次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弦音惺忪怔忡了好一会儿,神识才慢慢恢复清明,夜里发生的一幕幕涌入脑海。 每一幕都是让人血脉喷张、耳热心跳的场景,他的疯狂,他的掠夺,他不知疲倦、不知餍足地掏空她的身体。 如果没有记错,他总共要了她四次。 一次是丑时前的,因为她的紧张害怕,那一次他很温柔,很克制,很小心翼翼。 可是后面三次,大概是见她已经克服了心里的那份恐惧,也或许是他再也克制不住,又或者是第一次的最后关头,她提出,要不他跟在明宫那次一样,不将他的东西弄在里面,要不,她就事后服避子药,让他生气了,反正,后面三次他都要得有些狠,不是有些,是非常狠,将她翻来覆去地需索榨干,被他折磨到最后,她完全招架不住,就任他予取予求,连求饶的力气都没。 唯一欣慰的是,她提出的,他照做了,四次,四次都没有弄在她的体内。 她动了动身子,想起来,没成功,浑身酸痛得就像是散架了一般,毫无力气。 蹙眉躺在那里,她转眸看向厢房内,桌边男人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她眸光敛住。 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弦音抿了抿唇,虽知道晨书暮剑是他的习惯,却还是很佩服他多年如一日的坚持。 又躺了一会儿,感觉应该恢复了一些体力,她准备在被褥里缩好骨。 可是,她实在是被他透支到了极致,连动动小指头的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是感觉到了床榻上的动静,桌边背对她而坐的男人转过头。 “醒了?” 放了手中的书,他起身,走出座位,朝床榻边走过来。 弦音发现,他一如既往的龙章凤姿、英气逼人,那完全神清气爽、不见一丝倦容的样子,就像是昨夜折腾了一宿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凭什么? 凭什么动的是他、消耗体力的是他,最后,瘫在床上的人是她? “王爷......王爷能输点真气给我吗?” 男人已行至床榻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什么?” 因为身上什么都没穿,弦音一双手攥着被褥,只露出一颗脑袋,她同样看着男人,秀眉轻蹙:“因为我......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法缩骨,可外面天已经那么亮了,若是有人进来.....” “聂弦音。”男人骤然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弦音一怔:“嗯?” “告诉本王,你不想要孩子,是因为有了孩子你就不能缩骨。” 弦音一时愣住。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突然说这个。 这个问题...... “快说,说你不想要孩子,只是因为孩子会影响你缩骨,而你现在又必须缩骨!” 男人声音沉沉,自头顶的空气中逼压下来。 弦音躺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瞳孔的颜色漆黑一团,就像是抹不开的浓墨,没有一丝光亮,她微微攥紧了被褥下的手心,缓缓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我不想要孩子,本来就是因为一旦怀孕就不能缩骨啊。” 2 第554章 脸伸过来(3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自被纳为通房丫头,弦音大部分夜里都是宿在卞惊寒房里的。 那日卞惊寒让她亲口说出,自己不要孩子,只是因为孩子影响缩骨这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她这方面的问题,而且,每次索要她,也都不用她提醒,会主动弄在她的体外。 出来行宫整整一月满,便是打道回府的日子。 事先皇帝就说过,今年在行宫避暑一月,所以,一月满,如期返朝。 与来时一样,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几里。 因为是卞惊寒的通房丫头了,所以,与来时不同的是,弦音没有跟佩丫她们坐一起,而是应卞惊寒要求,跟他一车。 好在弦音有先见之明,出发前,去内务府申请了出宫令牌,出外疯狂购物了一番,将路上吃的喝的用的打发时间的,以及带回去给老将军、副将、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的礼物,全都买齐了。 上车后,见卞惊寒看书,她便也拿了话本子看。 看着看着她的坏毛病就犯了。 什么坏毛病呢? 就是看书的时候,手和嘴也不能闲着,得吃东西。 “咳......”她轻轻清了清嗓子,“那个......王爷饿吗?” 男人从书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不饿。” 呃。 “就算不饿,但是嘴巴闲着也是闲着,王爷要不要吃点东西玩玩?” 男人目光在书上微顿,“不吃。” 好吧。 “可是,我饿,我能不能吃点东西?” 她讨巧地凑到他面前,让头跟他手里的书一样高,偏着小脑袋,从底下朝上看他。 男人唇角动了动,伸出另一只没拿书的大手,直接覆在她的脑门上,将她的头推了起来。 黑眸视线甚是嫌弃地在她某个部位扫过一瞥:“那么能吃,也没见你长肉。” 弦音自然知道他说哪里,心里特别不服气。 她是缩骨比较小,不缩骨虽算不上大,却也不是能被如此嫌弃的飞机场好吗? 眉眼一弯,她道:“没长肉说明吃得还不够,更要多吃啊。” 见男人不做声,她又伸手轻轻拉了他的衣袖,鼓鼓嘴,巴巴看着他:“我真的好饿,能不能让我吃......” 男人“嗯”了一声,又垂眸去看手里的书了。 “谢王爷。”弦音当即就开心了,迫不及待地取了专门装吃的那个包袱过来,打开。 先拿了一包糖爆板栗出来。 剥了一粒,送到唇边,她又停住了,因为她陡然想起一件事。 板栗是胀气的,吃了容易放屁。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车空间本就狭窄逼仄,一放屁尴尬不说,气味也会要人命。 所以,她放了回去。 又拿了一包臭豆腐出来。 刚一拿出来,还没打开了,某人就蹙眉朝她这边看过来。 艾玛,她忘了臭豆腐干的臭了,只是,她还没打开呢,鼻子就这么灵。 其实,她好想吃哦,却还是默默地放了回去。 还有一包油炸的蚕蛹,她更是不敢拿出来,怕吓到某人。 蚕蛹她其实是买给佩丫的,佩丫说吃过一次,那味道终身难忘,她正好逛的时候看到卖,就买了,本以为会跟佩丫一车,没想到没一车成。 那......那还能吃点什么呢? 她将包袱翻来翻去,翻去翻来,发现,似乎她买的吃的,都不适合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吃。 悻悻地将包袱束了,放到后面去,她又拿起话本子,没精打采地看起来。 男人眼梢一掠,瞥了瞥她:“怎么不吃?” “哎,”弦音甚是夸张地叹出一口长气:“没东西吃。” 男人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回头指了指车厢后面的一个蓝色的包袱:“那里面有管深准备的芙蓉糕。” 芙蓉糕啊...... 虽然这种糕点属于富贵人家才有的阳春白雪之物,可弦音并不感兴趣。 然,难得某人好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谢王爷。”笑嘻嘻就去取包袱,将芙蓉糕取出来,拿了一片先递给他。 被男人拒绝:“不吃。” 她便收回来塞自己嘴里了。 不吃拉倒。 一口包住,她差点没噎死。 男人一个抬眼,就看到她哽得小脸通红,拿小拳头捶自己喉咙下面食道的样子。 抬手扶了扶额,男人无语了片刻,将手里的书放下,侧身拿了个水袋,拧开,递给她。 “谢......”弦音噎得话都说不出,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男人又拿大手拂了拂她的后背。 她这才感觉到那块芙蓉糕咽下去了。 再喝了两口水,气喘吁吁,将水袋还给他:“谢谢。” 男人接过,拧好盖子,放了回去,然后再度侧首看向她:“过来。” 弦音莫名。 “脸伸过来。” 弦音依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见她未动,他眉心微拢,干脆将手伸向她。 弦音以为他又要捏她脸,还未来得及避,唇边已是一热,是男人拿大拇指揩了揩她的嘴角。 揩完就拿开了。 弦音怔了怔。 所以,他是帮她擦嘴角沾上的芙蓉糕糕沫儿? 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见男人又继续去看书了,她便也继续看话本子。 要说那话本子比起现代的言情小说,真是差了好多个档次,完全沉不进去,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起先是坐在位子上,看几眼,打打瞌睡,后来后脑被车壁撞了几次,她就干脆坐在了车厢里。 因为车厢里铺了软毯,也干净,他们鞋子都是脱了放在毯子边上的。 坐在车厢里,就可以将原本的座凳当桌子,一手撑头,一手翻话本子,方便看话本子,也方便打瞌睡。 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可能是太困了,整个人就睡到了车厢里。 最后醒过来的时候,是男人坐在车厢里,她枕在他腿上的。 感觉到这个姿势很舒服,她也没有立即起来,就继续甚是惬意地枕在他腿上,拿起话本子看。 忽然想起一件事。 “王爷,神医有没有跟你说她几时来?夜游药马上就一月了。” 给皇帝的那一粒药虽然皇帝是后来他们从明宫出来,试探了卞惊寒之后才吃的,但是,在卞惊寒这里,应该知道的是,七月十八皇帝寿辰那日,将药给皇帝的,那么这个月十八之前也必须将药给过去。 2 第555章 自己玩自己(4末) 今天已经八月十二了。 虽然神医跟她说过,在她三月离发作之前会来,但是,皇帝的药在前呢。 男人似是一点都不急,淡声道:“或许我们回府,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会吗? 弦音表示怀疑。 “但愿吧。” 想到八月十二,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她的大姨妈是来行宫之前干净的,也就是大概七月初六七的样子来的,今天已经十二了,原则上不是应该早来了,现在都应该回去了吗? 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想应该不会,就那一次没吃药,不可能就那么倒霉吧? 黄昏的时候,来到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按照内务府事先安排好的,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落宿。 下了马车进客栈,弦音大包袱小包袱不少。 卞惊寒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然后,她刚进客栈的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喂,聂弦音,你的包袱掉了。” 是十一卞惊澜的声音。 弦音一怔,回头。 在她身后的地上,一个包袱散开,里面一团粉色衣料入眼,她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准备将其拾起,却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在她倾身之际,已经将那团粉色捡在手里,直起了腰身。 是六王爷卞惊安。 “什么东西?” 卞惊安抖开那团粉色衣料。 弦音吓得赶紧去夺:“请六王爷给我!” 却是被卞惊安侧身扬臂避开。 衣料被抖开,是两件衣物,一件兜衣,一条亵裤。 这并没什么。 让卞惊安瞠目,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的是,两件衣服都是薄透薄透如蝉翼般的料子不说,而且,兜衣的的某两处竟然有两个盛开花朵形状的窟窿,不用想,都知道穿上此兜衣后,会露出女子的哪两点。 更甚的是,亵裤的裆部也是没有料子,同样是个花朵形状的窟窿,最惊世骇俗的还有,亵裤的屁股后面竟然还有条粉色的尾巴。 连深谙风月之事的卞惊安都惊悚了。 “这......这......” 弦音的一张小脸红得就像是熟透的番茄,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复杂眼光,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伸手准备再将那套情趣里衣抢过来,却是再次被人高手长的卞惊安一举高就避了过去。 他“啧啧”两声,满脸兴味地看向她,还嫌不够,继续“啧啧”惊叹。 弦音羞愤难当,刚准备不要了,扭头走人,却是蓦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她面前走过,径直走到卞惊安面前,伸手一把将那套衣服接过。 是卞惊寒。 他看着卞惊安,唇角一斜,淡笑开口:“六弟如此大惊小怪,别告诉我,六弟那么多女人,就没有女人为六弟穿过这种的。” 卞惊安脸色一白。 还的确没有哪个女人为他穿过这种的。 “我......我的王妃、侧妃和夫人,她们......她们都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穿这种有......有失大雅的东西?” 有伤风化四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他忍住了。 但话里话外,奚落的意思依旧尽显。 意思,他的女人都是出自名门的淑女,而他卞惊寒的女人,是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人。 卞惊寒也不生气,薄削绝美的唇边始终一抹微弧,他启唇,不徐不疾回道。 “若将其示众,的确有失大雅,可是,这本就是穿给我一人看的,关起门来的闺中之乐而已,她知、我知,不予外人知,小雅都伤不了,何来伤大雅之说?若真要说伤,那也是方才六弟强行要看,还强行将其示众,才伤了这‘大雅’。” 卞惊安脸色越发难看了,一阵青一阵白。 还准备再说什么,却是被太子卞惊卓先出了声:“好了,一件小事而已,有必要在这里争个长短吗?赶快都散了,全部都堵在这院子里,若是被父皇看到了,都吃不了兜着走。” 卞惊安这才不得不做了罢。 卞惊寒拿着那套衣服也转身走了。 弦音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回过神,连忙拾步跟上去。 ** 厢房 男人坐于桌边,桌上放着那两件粉色衣物,弦音勾着头站在房中。 两厢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男人先出了声:“聂弦音,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本王说的吗?” 弦音红着脸抬起头,咬了一下唇瓣才低声开口:“如果我说,我只是见其可爱,买着好玩,王爷信吗?” 天地良心,买的时候,她真的是觉得可爱,兜衣的一角绣着一只小猴儿特别像“姐姐”,而且,裤子上还有只猴尾巴,所以..... 但,显然,这个理由男人不信。 他轻嗤:“买着好玩?你告诉本王,如何玩?自己玩自己吗?” 弦音汗。 这话说得...... 复又低了头,不悦地撅嘴嘀咕道:“说真话又不信,这是非要逼着人家撒谎吗?” 因为她是嘟嘟囔囔的,男人没听清,蹙眉沉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说什么王爷也不信。” 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谓之姿,男人的脸越发沉了。 “聂弦音,听你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呀,王爷自己不信我能怎么办?就算我骗王爷说,这是我买着想找机会穿给王爷看的,王爷也定然不会相信的,对吧?所以......” 方才在外面那样丢丑,进来又被这个男人如此审贼一般,审了又不信,她心里委屈着呢。 不就是买了一套那什么衣服吗?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至于吗? “你不说出来,本王如何信?”男人骤然出声。 弦音闻言愣了。 反应了一瞬。 晕。 他真的以为她是买着穿给他看的? “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 话一说出口,弦音就后悔了。 既然他信是这样,她就应该承认是这样啊。 男人沉目看着她,视线在她两个肩上背的大包小包上略一盘旋,蹙眉扬袖:“出去。” 弦音自是如蒙大赦。 对着男人象征性地鞠了一下,便背着大包小包走了出去。 回到管深安排的厢房,将包袱放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又出了门。 有件事她得去确认一下,不然,她不放心。 2 第556章 有没怀孕(1更) 好在跟行宫不同,皇帝是住在客栈后面的贵宾楼,那里全封闭,不许人进,也不许人随便出,而前面他们住的客房这边只派了禁卫巡逻,并没有下禁令。 她很方便地就出了客栈。 客栈出门没多远就是闹市,她寻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医馆。 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掩在脸上,她拾步走了进去。 坐堂的大夫正在给人看病,还好,等候的,也就只有两人,加她三个。 没多久就轮到了她。 恐出来太久,卞惊寒或者管深佩丫他们找她,发现她不见了,又引出什么纠复,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她直接将小手臂朝大夫面前一伸,开门见山:“我想请大夫帮我看看,我有没有怀孕?” 大夫瞠目。 弦音连忙解释:“我就是个子长不高而已,其实我已经十六岁了。” 嫌恢复原本的大小,还得换衣服,又不能在客栈里面换,还得出来找地儿换,非常麻烦,她就缩骨的状态这样来了。 大夫这才正了色凝神探脉。 弦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就像是要从嘴里面跳出来一般。 如果真有了,如果真有了怎么办? 且不说她不属于这里,她可能随时都会离开,单单说她身上的三月离,就绝对不允许这个时候有孩子啊! 或许只是一会儿,但是,她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间,大夫终于将手拿开。 “没有。” 弦音一震,没有? 犹不相信:“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探出喜脉......” “谢谢,谢谢大夫!”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弦音就开心激动得不行,对着大夫又是谢,又是鞠躬,放了一锭碎银桌上,都未等大夫找零,就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地出了医馆的门。 大夫汗。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上次月事至今多少天呢。 ** 回客栈的路上,弦音基本上也没好好走路,蹦蹦跳跳心情大好,还哼着小曲。 她就说自己不会那么倒霉,一次就中标的,这几月大姨妈本来就不准,指不定过几天就来了。 回到客栈,正是用晚膳的时间。 她是端着晚膳去佩丫房里,跟佩丫和佩丫房里的其他几个下人一起用的,顺便将那包油炸蚕蛹给佩丫。 可把佩丫给感动得......眼圈都红了,说蚕蛹好贵好贵的,自己上次就吃过一只,她竟然一出手就给她买了一包。 弦音很开心,食量大增,将饭菜全部吃光光。 吃完后就在佩丫的榻上挺尸,慵懒惬意地听着几个下人叽叽喳喳、各种八卦。 直到大家都准备沐浴睡了,她才回自己的厢房,也让客栈的小二送了热水过来。 坐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浑身被满满一桶温热的水包裹,弦音觉得舒服极了,就像是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脉络都被温柔地梳理了一遍。 一时心情大好,她便一边拍着水花玩,一边开心地唱起歌来。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咧,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噜啦噜啦噜啦咧,我爱洗澡,乌龟跌倒,欧欧欧欧,小心跳蚤,好多泡泡,欧欧欧欧......” “潜水艇在祷告,我爱洗澡,皮肤好好,欧欧欧欧,带上浴帽,蹦蹦跳跳,欧欧欧欧,美人鱼想逃跑......” “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握手,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我家的浴缸好好坐,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 弦音唱得投入,全然不知,屏风外、厢房中,有人抬手扶额,嘴角抽得厉害。 见水温渐渐凉了,弦音才从水中起来。 出了浴桶,拿干帕子将身上的水拭掉,她就抬手拿搭在屏风顶上的寝衣准备穿,却惊错地发现,寝衣不见了,搭在屏风上面的,赫然是一团粉色! 她傻眼了。 因为有粉色的尾巴垂下来,她自是一眼就识出了那是什么。 她傻眼的是,明明她放的是寝衣上面,怎么就变成了这个? 而且此物不是在卞惊寒那里吗? 所以...... “王爷是不是在外面?”她当即朗声问道。 没有回应。 她等了等,又问了一遍:“王爷在吗?” 依旧没有一丝声音。 难道是故意整她,进来将衣服换掉就离开了? 她记得自己门栓好的,他怎么进来的? 本想直接出屏风,却又恐卞惊寒还在,自己可是不着片缕,她就扶着屏风,稍稍从侧边探了半个小脑袋出去偷看房中。 熟悉的身影入眼,弦音眸光一敛。 竟然真的在的,就坐在桌边的灯下,手里拿着一个杯盏,很闲适地看着她这边。 四目相对,弦音吓得赶紧将脑袋缩了回来。 心头大汗。 尼玛,既然在的,问上脸也不吭一声,是聋了还是哑了呀? 现在怎么办? 这厮明显在惩罚她呢! 思忖了一会儿,见对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她只得出了声:“王爷,能不能将我的寝衣还给我?” 凝神听了听,还是没反应,她心里就微微有些火了。 “王爷到底什么意思吗?” 让她穿着这套情趣里衣出去? 她才不呢,那衣服太夸张了,穿跟没穿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及什么都没穿。 而且,她这人有反骨,他越是这样,她越不。 见男人又是没回答,她便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了,就一声不吭站在那里。 比耐心是吧? 好,比就比,谁怕谁,至少她丑时不会有什么寒毒发作昏睡的。 只是,她什么都没穿这样站着,虽是夏日,却是夜里,依旧有些凉。 忽的,她想到一个法子。 “啊嘁———”当即一个喷嚏打出来。 没一会儿,又紧接着连打两个:“啊嘁啊嘁———” 她吸吸鼻子,凝神再听。 果然就听到杯盏置于桌上的声音,凳子后移起身的声音,不徐不疾、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音,弦音抱着双臂,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小心口,仰着小脸望着屏风的顶上。 一叠白色衣物入眼,被人自外面搭在屏风顶上。 然后,便是脚步离开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走了? 弦音怔了一会儿,才伸手将屏风顶上的寝衣拿下来。 2 第557章 本王怕痒(2更) 翌日,用过早膳,队伍继续出发。 不知该跟卞惊寒如何面对,弦音就上车的时候跟他喊了声“王爷”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随手拿了本话本子,专心致志、目不斜视看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卞惊寒出了声:“那是本王的书,你看得懂吗?” 哈? 弦音定睛一看,艾玛,可不就是他的书! 她还以为是话本子呢! 连忙红着脸将书还给他,弦音窘迫得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还拿在手上一本正经假装看了那么久,真是丢脸丢大了。 转身,欲去寻自己买的话本子,男人忽然再度出了声:“聂弦音。” “嗯?” 她回过头看向男人。 “你说你没有以前的记忆,那你那些奇怪的歌是从哪里学的?” 男人凝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如潭,窗幔被夏风吹起,晨曦透窗铺进来,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潭水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弦音痴怔了片刻,垂下眼,脑中思忖着这个问题。 看来昨夜她唱《我爱洗澡》的时候,他就在她房里了。 抬眸:“我也不知道,就是会唱,就像我记得自己叫聂弦音一样,就是记得,还有识字,也是,其他的不记得的,就是不记得。” 没办法,只能这样胡诌。 见男人未做声,以为他不信,她又进一步胡诌道:“王爷会医,应该听说过选择性失忆这种病,我有时在想,我以前肯定经历过很大的一个变故,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才选择性地忘掉了那一切。” 边胡诌,边配上小脸落寞茫然的表情。 男人眉目动了动,忽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一边不够,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双手捏着她两边的脸颊。 弦音汗。 又捏她脸! 捏了好几下,男人才放手:“既然你那么会唱歌,唱几首本王听听。” 弦音一怔,不意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吗?” “不然呢?” 弦音瞅了瞅马车窗外,“我唱是没有问题,可是,让别人听到好不好?” “你唱给本王听,为何要让别人听到?”男人一脸不解。 弦音汗。 “这队伍可是连着的,前面的跟后面的,都离我们那么近,来的时候,就是我们打牌的声音太大,被人听到,七王爷才会加以利用诬陷。” 男人瞥了她一眼:“你也说了是因为声音太大,你小点声不就没事。” 边说,边指了指自己耳朵,“到本王耳边唱就好了。” 弦音:“......” 好吧。 她起身,坐到他那边,然后凑到他的肩旁,正欲启唇,却又忽的不知该唱什么。 “王爷想听什么?” “随便。” 最讨厌听到随便这个词了,其实她还真会唱陈伟霆的《随便》,只是,是粤语的,她怕吓到面前的这个男人。 想了想,决定在这位尊贵的古人面前唱首高雅点的。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我给王爷唱首《明月几时有》吧。” “嗯。” “咳,”弦音清清嗓子,便凑在他的耳旁小声唱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唱得正投入,男人蓦地侧首过来看她,因为离得近,两人的唇差点碰上,她身子一僵,四目相对,男人忽然真的啄了她的唇瓣一口。 她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将脸再度转回去:“接着唱。” 回过神,弦音脸就红了。 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她继续:“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男人那般高大,跟他同坐,弦音只够到他的肩下,所以,凑他耳边唱,是非常吃力的,唱了一会儿,弦音觉得吃不消,就索性站了起来。 可正好走的这段路很不好,坑坑洼洼的,马车摇晃颠簸得厉害,弦音差点摔倒,没办法,她只得扶住男人的肩。 扶着扶着,为了省力和更安全,她干脆一双手臂缠他颈脖上,整个人都趴他背上了。 男人也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为了让她好站,还微微侧了身子,面朝前方。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完,起了一丝玩心,她对着男人的耳廓,吹起气来。 见吹了半响男人没反应,她偏过小脑袋,想要去看他脸上的表情:“王爷不痒吗?” 男人没做声。 弦音又道:“我听说,不怕痒的男人都不心疼自己的媳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男人唇角轻勾,反手将她捞至身前。 “本王怕痒。” 弦音“切”,她才不信,“方才见王爷都没任何反应。” “那是因为本王痒的地方你看不到。” 弦音怔了怔,痒的地方她看不到?哪里? 见男人黑眸深深,似笑非笑,几分揶揄,几分兴味,她旋即明白了过来。 汗。 “流.氓!” ** 跟来时一样,四天的行程,第四日的下午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师。 皇帝皇后和妃嫔们,内务府以及宫女太监们回宫,王爷重臣们各自回府。 弦音有些激动,因为一月都没有看到姐姐了,真是想念得很,还有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两人,连老顽童冯老将军她都很想呢。 见她一会儿撩窗幔看到哪里了,一会儿又撩起来看看,一副完全坐不住的样子,卞惊寒以为她内急。 “是要去恭房吗?” 弦音汗。 “没有,我只是......”想了想,想到一个词,“归心似箭,对,我只是归心似箭,看到哪儿了。” 男人扬扬眉,似是被她愉悦到了,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黑眸炯亮。 马车在快到三王府的时候忽然停了。 卞惊寒撩开门幔,问车夫:“怎么回事?” “回王爷,前面家丁的马车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撞人了? 弦音呼吸一滞。 这都要到家门口了,竟然还出了车祸。 担忧道:“不知道严重不?” “你坐里面,本王出去看看。” 卞惊寒起身,刚准备弯腰出去,弦音便听到前面有人鬼哭狼嚎呼痛的声音。 她眸光一敛,与此同时,卞惊寒也是面色一怔,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出声:“秦义?” 2 第558章 多伤感情(3末) 卞惊寒弯腰下车之后,弦音也跟着下去了。 三王府总共有四辆马车,卞惊寒的这辆走第三,前面还有两辆坐的是家丁。 因为四辆马车同时停下来,特别有一鬼哭狼嚎之人,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弦音跟着卞惊寒的后面拨开人群往前走。 在第一辆前面的地上坐着一人,边抚着自己的腿,边嗷嗷痛叫。 三王府的车夫在跟他理论,他也不听,只管呼痛。 可不就是秦义。 今日的他着一袭藏青色华袍,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并未用玉绾,而是用衣袍的同色发带所束,脑后墨发轻垂,气色很好。 地上并未见血,他的身上也未见血,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卞惊寒拾步走过去,站在他边上。 看到卞惊寒的鞋子和袍角,他才缓缓抬起头,见到是卞惊寒,怔了一下,旋即眸色大喜:“王爷?王爷来的正好,快帮我评评理,他们......” 边上三王府的车夫将他的话打断:“王爷,奴才的车走得好好的,他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街上人多,车本来就走得不快,奴才紧急拉了缰绳将车停了下来,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撞到他,他自己倒的,现在却讹人,非说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他.....” 车夫亦是义愤填膺,话还未说完,被卞惊寒扬手止了。 卞惊寒缓缓蹲下身,示意秦义:“伤到哪里了?让本王看看。” 秦义看着他,一脸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卞惊寒伸手,刚一碰上他的腿,还未有其他举措,秦义就大叫了起来:“啊,痛,痛痛痛!王爷轻点!” 卞惊寒没有理他,捏了捏他指的地方,边上也捏了捏。 秦义嚎得就像是杀猪一样。 弦音抬手扶额,差点就过去叫他别装了,碰瓷竟然碰到卞惊寒头上了,后又想人家卞惊寒都没说什么,她便也没当众拆他的台。 “没什么问题。”卞惊寒直起腰身。 “不可能!我那么痛怎么可能没问题?肯定伤到骨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我现在根本没法走路,我连......” “多少银子?”卞惊寒淡然出声,将他的话打断。 秦义一怔,不意他如此直接,就像是做贼被抓了个现行,反倒有点不好狮子大开口了。 “王爷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没想要银子,别说看个大夫治个腿的银子我还拿得出,就算拿不出,以我跟王爷的交情,我也定然不会要的,我们之间谈银子多伤感情,对吧?我只是,只是......现在腿没法走了,而且大楚我人生地不熟,连个养伤的地儿都没有,我能去王爷府上住两日吗?” 卞惊寒眸色转深,瞥了弦音一眼,又看向秦义, “自是可以,本王去午国,也承蒙八爷盛情款待,本王岂能一点礼数都不懂?” “王爷客气了。” 卞惊寒示意家丁:“将八爷扶上车。” 几个家丁虽心中不悦,可主子指示,只得照办。 秦义被几人扶着站起来之后,一个转眸就看到站在边上的弦音,眸光一亮:“呀,丫头,你也在啊!” 弦音讪讪笑:“是啊!” 秦义忽的又想起什么,转眸问向卞惊寒:“对了,绵绵在王爷府上吗?” 弦音呼吸一滞,卞惊寒脚步微顿。 “不在,在午国的时候她就走了,本王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卞惊寒不咸不淡回道。 秦义一脸失望。 微抿了唇,没做声,在几个家丁的搀扶下,艰难地上了马车。 卞惊寒看了他入车厢的背影一眼,眼梢一掠,瞥向聂弦音,大手一捞她后脑:“走吧。” ** 听说他们回来了,冯老将军亲自带了府里留下的婢女家丁等在门口迎接他们。 弦音还没下马车就看到了冯老将军脚边的那只猴子,愣了一下。 竟然又买了一只猴子,姐姐呢? 眉心猛地一跳,姐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然怎么会又买一只? 这般一想,心中就急切得不行,连等车夫放踏脚凳的时间都没有,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结果太过慌急,脚下一崴,差点摔跤,好在在她前面下车的卞惊寒还在近旁,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不然,绝对摔得不轻。 “你那毛躁的性子几时能改一改?”卞惊寒蹙眉不悦道。 弦音压根顾不上回他,拂了他的手就快步拾阶而上。 见她急成那样,她个子小,身上婢女服的裙摆又长,几次险些绊到,卞惊寒当即沉声:“聂弦音,你赶着投胎吗?给本王慢点!” 弦音哪里慢得下来? 刚跑到一半,就已急切问向冯老将军:“将军将军,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老将军怔了怔,不解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脚边正蹭来蹭去的那只猴子:“不是在这儿吗?” 弦音一愣,停了脚。 在那儿...... 她凝眸看向那只猴子,那只圆滚滚,胖得跟只猪似的猴子,眸光一敛,大汗。 还真是姐姐! 只是姐姐怎么......怎么.....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胖成了这样啊? 她难以置信地站在那里:“将军,您这是......给姐姐喂了什么呀?” “就好吃好喝的喂呗!见本将军将它养得那么好,是不是想跟本将军取经讨经验?” 老将军一脸得色。 弦音:“......” 讪讪笑:“是啊。” 养得太好了,好得接下来她有事干了,得带只猴子减肥了,不然,胖得连走路都困难了。 这厢秦义在家丁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卞惊寒陪在边上,一起上台阶。 弦音想起自己买的东西跟礼物还在车上,又回身去取,习惯性地跑,经过卞惊寒身边的时候,卞惊寒冷了她一眼,她连忙放慢脚步。 “舟车劳顿,辛苦了。”老将军迎上卞惊寒。 卞惊寒笑:“没事,将军这段时日身体可还好?” “好,挺好,非常好,特别好!”老将军一连强调了四个好。 对他如此表现,卞惊寒已见怪不怪,点点头:“那就好。” “知道本将军为何迎出来吗?”老将军眉眼弯弯、神秘兮兮,见卞惊寒没做声,又接着道:“因为,本将军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 2 第559章 到底是谁(1更) 卞惊寒并未有多大反应,因为这位每次跟他说事都是天大的事,遂唇角轻勾,一副洗耳恭听之姿。 老将军却是很兴奋,满面红光,凑他面前,刚准备说,话都到嘴边了,又被自己“哧哧哧”先笑了回去。 他这老皮老脸的,都还不好意思说。 卞惊寒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他这才止了笑,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就是......我要......成亲了!” 卞惊寒脚步一顿,看向老将军。 见对方一副毛头小子般难为情的样子,卞惊寒黑眸眼底染起几分笑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唔,的确是个天大的喜讯。” 卞惊寒将秦义迎进了府。 老将军跟上去:“你就不想知道,对方是谁,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 厢房里,笑里藏刀和上屋抽梯两人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弦音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没想到才出门一月,冯老将军这棵千年顽固的老铁树竟然开花了,媒人竟然还是“姐姐”。 说是一日老将军带着“姐姐”去街上遛鸟,“姐姐”忽然跑不见了,老将军四下去找,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寻到了,当时“姐姐”正与一公猴子在交配。 老将军特别生气,觉得“姐姐”是被对方引诱糟蹋的,冲上去就打断了两猴的好事,并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对那只公猴子大打出手。 结果,人家猴子主人出来了,是一个妇人,跟老将军理论,说自己家猴子栓着链子呢,肯定是“姐姐”自己送上门的,给老将军气得半死。 老将军回来后气得晚膳也没吃,越想越不服气,第二天又带着“姐姐”去找那妇人算账去了。 接下来连着几天,每天都要去找人理论一番,谁知道,一来二去,不打不相识的两人竟然好上了。 所以,老将军一直说“姐姐”是他的媒人,是他的福星,各种好吃好喝地养着它,这边喂,去那妇人那里,妇人喂自家猴子,“姐姐”又跟着一起吃,就将“姐姐”养成了这个样子。 对此,弦音还能说什么,虽然喂胖了一个“姐姐”,老将军却是迎来了一场夕阳红,她还是很替老将军开心的。 ** 晚膳的时候,弦音就只给“姐姐”喂了些素食,然后就带着它去前院溜达。 她计划好了,控制它的食量,少食荤,每夜饭后带它再溜达一个时辰,肯定能让它瘦下来。 沿着花径小路,弦音在前面走着,姐姐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弦音感觉到不对,猛一回头,不见了姐姐,连忙四下环顾,发现姐姐朝着另一条路而去,确切地说,是跟着那条路上的一人。 弦音眸光一敛,秦义! 心中疑惑,再看姐姐,发现它在捡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吃,而前面秦义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好啊,竟然将爪子伸到姐姐头上来了! 是想将姐姐骗过去,然后偷偷拿出去卖钱是吗? 弦音当即就杀了过去,差点就直呼秦义了,意识过来她不是吕言意,在聂弦音跟他的关系里,应该只见过两面,双鹿堂一次,胜誉药材行他卖假灵芝的时候见过一次。 “易公子!”她大喊一声。 秦义停了脚步,回头,见是她,眉眼一弯:“这么巧?小丫头也遛弯啊!” “巧吗?”弦音轻哼,“难道不是因为我遛弯,所以易公子遛弯吗?还带着‘腿伤’遛弯,真是辛苦了。” 苍茫夜色下,秦义似是没听懂,一脸莫名:“什么?” “你想把姐姐引到哪里去?” 弦音也不想跟这个为了银子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秦义越发莫名了。 两人隔得有些远,弦音也无法读心,就看到他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心道,演,继续演。 指了指还在地上拾东西吃的姐姐,又指了指他手里的纸包:“能解释一下吗?” 秦义似是这才明白过来。 连忙低头瞅了瞅地上,又拿起手里的纸包周遭底部都瞧了瞧,笑道:“纸包破了。” 说完,还将纸包朝她的方向亮了亮。 夜色有些暗,弦音并看不清楚,不过,这些不重要。 “所以呢?” 纸包破了那也是人为弄破的好吗? “所以,便宜这只肥猴儿了,你可知道,我这辣鱼仔有多难买,有钱都买不到,还是一朋友送我的,我都舍不得吃,没想到让这肥猴儿给享了口福。” “别肥猴儿长、肥猴短的,它有名字!”弦音可不爱听这样叫姐姐了。 “什么名字?” “姐姐。” “噗!”秦义当即喷了,“姐......姐姐?” “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秦义还在笑,末了,朝她扬扬手里的纸包:“话说,这辣鱼仔真的特别特别好吃,堪称人间极品,你要不要尝尝看?” 弦音想起了现代最爱吃的那种一小包一小包的辣小鱼,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冷声道:“不要,我还想活久一点。” “你不会以为我在这辣鱼仔里放了什么东西来钓你这只肥猴儿......姐姐吧?” 才反应过来吗? 对,她就是这样以为! 弦音没做声。 秦义遂一瘸一瘸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自纸包里取了小鱼送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大概太辣了,还一边“嘶嘶”呼着气,一边拿手扇唇。 弦音又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秦义走至跟前:“现在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弦音没做声,凝眸望进他的眼睛,他却正好垂下眸子看手里的纸包,然后,朝她面前一递:“所剩不多了,你试试看。” 纸包摊在面前,包里的东西入眼,弦音听到自己喉咙里一动。 本是想拒绝的,但是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捻起一条,缓缓送入口中,咀嚼。 “好吃吗?”秦义问她。 一股她大爱的香辣盈上味蕾,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那就再吃点。” 将纸包又递到她面前,秦义看着她,看着她伸手,看着她贪心地一下子拿了两条,两条一起送入了口中,眸色转深,他突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弦音一震,愕然抬眸,抬眸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他面色清冷,与平常的他判若两人,可只是刹那,真的只是那么一刹那,就见他眉眼一弯,笑道:“我问你可知道我到底是谁?” 那一刹那太快,弦音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是谁?”弦音还有些回不过神。 “我不姓易,我叫秦义,是午国被贬为庶人的八王爷,你就叫我八爷吧。” 弦音又怔了怔,勉强让自己表现出了几分震惊。 “八......八爷。” “嗯,还吃吗?”秦义又将手里的纸包递到弦音面前,弦音自是又不客气地拿了两条,秦义却是蓦地将纸包整个都塞到了她的手里。 “算了,既然你爱吃就都给你吧,我还是少吃为好,绵绵从不食辣,若是看到我吃,指不定要不高兴。” 弦音呼吸一滞。 绵绵从不食辣? 她这幅身子从不食辣吗? 正有些错愕间,蓦地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 “聂弦音,你怎么看猴子的?你那猴子将路边的盆栽都弄倒了你也不管吗?” 弦音跟秦义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的花径上,卞惊寒茕茕而立,一袭黑袍,让他几乎隐没在这黑夜里,好在月光迎脸,能依稀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善。 弦音心口一跳,转眸去寻姐姐。 见姐姐不知几时已经跑到了另一条路上,路边的大盆栽真有一盆横倒于地。 艾玛,她连忙跑了过去。 这厢,秦义也不以为意,挑挑眉,跟卞惊寒打招呼:“王爷。” 卞惊寒也情绪不明地朝他略略颔了颔首:“八爷自己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做什么不在房间休息,这样对恢复很不利。” “没事,我要多锻炼早恢复,总不能真的在王爷府上叨扰个一百天吧?” 这头,弦音打算将倒掉的盆栽扶起来,可手被占了。 准备将纸包拢进袖中,想起纸包破了,且鱼仔有油,便只得重新包了包,放在边上的地上,这才去扶那盆盆栽。 盆栽又大又重,她一下子没扶起来,扶了几次,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总算将其扶起来。 气喘吁吁,她轻轻踢了踢边上的姐姐:“厉害了我的姐,这么重,你一只猴子,是如何将其搞倒的呀?” 一个转眸,见卞惊寒已朝她这边走来,她蓦地想起放在地上的小鱼仔,刚准备俯身去捡,某人已行至跟前,未停的脚一脚踏在了那一个纸包上。 弦音听到了自己心中哀嚎的声音。 男人却浑然不觉,从纸包上走过,在她面前站定。 “胜誉药材行的一个伙计有事请假了,药材行的周掌柜说,想要你去他那儿帮忙两日,明日起早一点。” 胜誉药材行? “为何是我?” 府里那么多的家丁,再说,她又不懂药。 “周掌柜说,你有辨别灵芝和蘑菇的法眼。” 男人说完,扬长而去。 弦音怔了好久。 2 第560章 兵贵神速(2末) 翌日清晨,弦音起了个早,坐在去胜誉药材行的马车上还在打瞌睡。 到了药材行,周掌柜没有来,几个伙计在。 她说明来意,几个伙计便让她去摆药,她只得跟他们言明,自己不懂药,不认识药。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 弦音不用看他们的眼睛,都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既然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让她过来帮什么忙呀? 其实,她也想知道啊,让她过来帮什么忙? 最后,她的工作就是坐在那里收银。 而奇怪的是,周掌柜一直到药材行打烊都没有来。 ** 回三王府已经夜里很晚了,她赫然发现三王府里大变样了。 不仅挂了不少红绸红彩架,还挂了很多的红灯笼。 到致远院跟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一问,才知道冯老将军急切得不行,三日后迎娶那个妇人进门呢。 弦音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兵贵神速啊! ** 第二日去胜誉药材行,周掌柜依旧没有来,问几个伙计,几个伙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工作依旧是最轻松的收银。 与此同时的三王府,大家正紧锣密鼓地布置冯老将军的大婚。 因为老将军说,自己已经老了,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的,每一天都很重要,能今日做的事就绝对不到明日做,能尽早做的事就绝对不拖后做。 管深来到云随院厢房的时候,卞惊寒正坐在桌边,执笔挥毫,拟着冯老将军大婚需要宴请之人的名单。 “王爷,胜誉药材行的周掌柜来问,明日他是继续呆在家里,还是能去药材行了?” 卞惊寒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继续在家里再呆一日。” “是!”管深颔首领命,准备退出去,可实在心中好奇,便忍不住问出了口:“王爷,奴才听说药材行有个伙计告假了,才让聂弦音去帮忙的,既然那么忙,怎么又让周掌柜的在家休息?” 十个聂弦音都不如一个周掌柜吧? 卞惊寒抬眸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管深:“......” 好吧。 再次颔了首,准备退出,这一次却是被卞惊寒喊住了:“记住,这件事不可跟聂弦音说,也不可在她面前想。” 管深怔了怔:“是!” 出门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卞惊寒的话,想着想着,似乎就有些明白了过来。 难道不让周掌柜去药材行,也是怕聂弦音从周掌柜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毕竟,他是知道聂弦音会读心术的,这个男人可以直接跟他言明,让他当着聂弦音的面不要想,周掌柜不知,不能明确下指示让人家不要想,所以,就干脆让此人不去跟聂弦音打照面? ** 弦音回到王府的时候,得知神医来了。 真是谢天谢地,总算是在十八这日,也就是距皇帝寿辰正好一月之际,赶来了。 她白日在药材行的时候,还一直为这事儿担心呢。 其实已经很晚了,但是,她还是很想见神医,便找去了神医住的厢房。 2 第561章 如何自处(1更) 刚走到客房的那条走廊上,便看到有人自神医的厢房里出来,她一愣停了脚,定睛望去,赫然是秦义。 秦义并未发现她,因为他的厢房在走廊的另一头,出门后的他径直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而去。 弦音怔了怔,有些意外,没想到神医跟秦义也认识。 不过,想到秦义是秦羌的弟弟,她又觉得神医跟他认识也很正常。 来到神医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弦音推门进去,房间里,厉竹正站在桌边,取了八角灯罩,在挑灯芯,见到是她,眉目一喜,将灯罩罩上,“回来了?听说你去给店铺帮忙去了。” “是啊,刚回来,”弦音开心上前,“还担心神医睡了呢。” 这才没多久不见,弦音发现这个女人更加消瘦了。 “夜游的药我已经给三王爷了,但是,你三月离的......”厉竹顿了顿,微微一叹,“我还没有研究出来......” 见弦音小脸微微一滞,她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不要急,我只差一两味药没搞明白,而且,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待你发作之时,我再看看,说不定也能有办法。” 弦音虽心中失望,却也没有办法,而且,她知道,神医已经尽力了。 秦羌说过的,他的毒,神医解不了。 弯唇点点头:“嗯,谢神医。” 想起这个女人跟秦羌的事,她本不想多问,可看她消瘦得厉害,也消瘦得让人心疼,终是忍不住问了句:“最近还好吗?” 厉竹垂了眉眼,唇角微微一勾:“还不错。” 至少,秦羌因为在大楚皇帝的寿宴上,当着大楚皇帝和大楚四公主这个未婚妻的面,说要娶一个婢女的事,被午国皇帝关了暴室惩罚,让她省了不少心。 如今盛夏已过,待秦羌再被放出来,已没了荼毒让人得哮症之机。 见她不愿意多说,弦音自是也不会多问。 “时辰也不早了,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日还要去胜誉药材行帮最后一天忙。” “嗯,快回去歇着吧。” ** 又过了一日,便是冯老将军大婚的日子。 原本将军是有将军府的,按理说,娶亲成家应该回将军府办,但老将军不愿,就连曾经说的,三王府和十一王府轮流住住他都弃了,就觉得在三王府住习惯了,住得挺好。 所以,婚宴在三王府大摆。 三王府难得办喜事,又加上三王爷卞惊寒对冯老将军极为敬重,所以,排场极大。 红绸漫天、丝竹连绵、礼花不断、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天刚亮就开始唱,一派热闹,一派喜气洋洋。 早膳一过,宾客就陆陆续续来,作为三王府的婢女,更作为冯老将军致远院的婢女,弦音自是也忙得不可开交。 先是跟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布置老将军的新房,布置完就到前面去帮忙。 王爷公主们都来了,太子卞惊卓也来了,朝中很多大臣都来了,半上午的时候,皇帝和皇后也亲临了。 三王府的前厅本不小,可宾客实在太多,一厅根本坐不了,所以,婚礼和婚宴都设在外面大院中。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气好,席设外面既宽敞,又舒适,而且,可以随时看戏班子的表演,还可以观漫天的礼花。 弦音端着托盘里的茶水快步而行,蓦地看到前面一瘸一瘸的秦义,连忙拾步追了上去:“八爷!” 秦义停住脚,回头。 “小丫头?”见到是她,又见她端着茶水,眉眼一弯,“怎么?亲自给我上茶?” 弦音怔了怔,遂笑眯眯点头:“对啊!” 行至跟前,将手里的托盘伸到秦义面前:“我托盘占着手了,八爷自己拿一杯吧。” 一个托盘里总共装了四杯茶水。 “多谢。”秦义伸手端了一杯。 弦音抿唇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红着脸问道:“不知......那夜那种辣鱼仔八爷还有没有?如果还有......能不能......我知道那东西稀罕,没关系,我可以跟八爷买的,只要八爷告诉我多少银子.......” 她太喜欢吃了,最近尤其喜欢吃那种重口味,那夜剩下的被卞惊寒一脚给踩了,她都心疼了一夜。 而且,秦义这人吧,最是见钱眼开,想必只要她多出银子,他只要有就一定会卖给她。 果然,秦义“唔”了一声,垂眸掀开杯盏的杯盖,小啜了一口茶水,点点头。 “我这儿是没有了,不过,我可以让朋友买,只是......你也知道,这东西稀罕,所以,价钱方面嘛,可能就不是一般的贵了......” 秦义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秦义和弦音都吓了一跳,秦义手里的杯盏跌落在地,弦音手里的托盘虽然没掉,可里面的茶水都撒泼了出来。 两人惊错望去。 他们近旁的垂花石拱门赫然被什么东西炸掉了一个缺口,青石砖碎裂在地上,地上还有礼炮的红纸。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是礼花,是礼花飞斜了飞过来炸的。 弦音汗。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惊动了院子里的众人,脚步声纷沓,都闻声朝这边而来。 “八爷没事吧?有没有被碎石砸到?” 秦义摇摇头:“没事。” 弦音弯腰,只手端着托盘,正欲拾起脚边方才秦义掉的那个杯盏,一个不经意的抬眸,突然发现石拱门被炸掉的那个缺口里,一抹金黄赫现。 金黄? 弦音眸光一敛,第一反应是谁将黄金宝物什么的藏在了青石砖里,可下一瞬,她又惊觉不对,这抹金黄似曾相识。 对,不是金黄,是铜黄,曾经她在鸢尾花花园里坠湖时,在湖底见过的那个黄铜箱子。 那时藏于湖底,此时藏于青石砖里,而且,当时因为她见到了这个箱子,卞惊寒还几次三番试探她,可见一定是不能示人之物。 然...... 她转眸,见一堆人朝这边而来,有一身明黄的帝王,还有一袭凤袍的皇后,还有卞惊寒,还有...... 见她弯着腰半响,却是没有将杯盏拾起来,秦义倾身拾了,还未直起腰身,就见对面的小丫头猛地将手里的托盘扔掉,朝他身上一扑。 秦义骤不及防,手里的杯盏再次跌落在地,而且,还被弦音纵身一跃的撞击力撞得脚下后退了几步,后背抵靠在了石拱门的缺口处。 而弦音双臂缠着秦义的颈脖,整个人吊在秦义的身上,与此同时,在秦义颈后的那只手快速将缺口边炸松动的一方断砖轻轻一推。 下一瞬,真的是紧接着的下一瞬,男人威严的声音就沉沉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弦音慌乱转眸,乌泱一堆人入眼,一众惊错的目光。 包括神医,包括卞惊寒,出声的是皇帝。 弦音赶紧从秦义身上下来:“我......奴婢......奴婢......” 能找个什么理由呢? 什么理由能合理地解释自己将送茶的托盘丢在一边,像八爪鱼一样吊在秦义的身上? 而且,因为她要够着那一方砖块,她可是将秦义的脖子抱得紧紧的,两人的侧脸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她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所有的理由说出来都明显是撒谎,而撒谎就是欺君。 欺君可是要......喀嚓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颗心狂跳得厉害,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抿着唇,本能地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脸黑如炭,薄唇比她抿得还紧,丝毫弧度都没有,也丝毫温度都没有。 她眼帘一颤,低下头。 完了。 方才一时情急,也没有想太多,如今......如今...... 就在她一片凌乱之际,身边秦义不急不躁出了声:“启禀陛下,方才这丫头看到地上有条蛇,一时惊吓,便丢了手中托盘,跳到了本王身上。” 蛇? 众人一怔。 哪里有蛇? 皇帝眸光轻凝,看了看秦义,因为听到他称呼他为陛下,而不是皇上,还自称本王,大概猜到了他是他国皇子,转眸看向卞惊寒。 “午国八王爷。”卞惊寒情绪不明回了五个字。 皇帝点点头,复又转眸看向秦义,唇角一勾:“欢迎八王爷来我大楚,只是不知八王爷说笑呢,还是朕听错了,此时已值深秋,而且,此处并非草地,有蛇?” 皇帝话落,人群中传来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弦音勾着头不敢抬眼。 秦义闻言,抬手挠了挠了头:“这个本王就不是很清楚了,或许是这小丫头看花了眼,误以为有蛇,又或者是方才礼花不是将石门炸了一下吗,将里面的蛇给炸了出来,反正,小丫头跳本王身上时,嘴里的喊的就是‘啊,啊,蛇,有蛇!’” 秦义边说,边夸张地捏着嗓子,娇喘吁吁学着她的声音惊叫。 弦音心里汗哒哒。 这一次,皇帝没出声,皇后出了声。 “皇上,臣妾以为,就算是真有蛇,这丫头也不应该跑到八王爷的身上,她是一个下人,她也是老三的通房丫头,她应该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现在这般,让老三如何自处?最重要,八王爷是贵客,来我大楚做客,却被这丫头如此冲撞,这也太没规矩,太有失体统了。” 2 第562章 只能面对(2末) 皇后话落,秦义笑:“没事,本王完全没关系。” 边说,边拿手捞了一下弦音的后脑:“丫头还小,情急之下哪顾得了那么多?” 瞧见秦义的举措,神医下意识地转眸看向卞惊寒。 因为站在卞惊寒一排,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绷得很紧很冷的侧脸。 这厢皇后再度出声:“八王爷说没关系,那是八王爷大度,既然八王爷如此大度,我大楚就更应该给八王爷一个交代。” “多谢!”秦义对着皇后抱拳一揖,“只不过,本王不想要交代,且不说这只是小事一桩,就说这丫头跟本王的关系,也不是今日才认识,所以,皇后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是对本王最好的交代。” “不行!”皇后随后就出了声,“八王爷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在我们看来,并非如此,一个下人不懂礼义廉耻,这样冒犯贵客,而我们还视若无睹,传出去的话,不仅会让人觉得我大楚毫无礼数,更会让人误以为我大楚是因为上次贵国太子那一事在借机怠慢。” 弦音低着头,闭了闭眼。 尼玛,看来,今日皇后是逮着机会不会放过她了。 秦义这个当事人都如此了,她还紧揪着不放,不仅扯上了大楚,竟然还扯上了上次秦羌那件事。 这不是明摆着在故意引导皇帝吗? 果然,皇帝出了声:“皇后所言不无道理,的确这不是小事,八王爷宽宏大量,朕心感激,但是,这丫头,就算不严惩,多少也得受点罚,以儆效尤,也给八王爷一个交代,否则,便没了规矩。” “本王已经......”秦义还准备再说,被弦音拉了衣袖。 秦义一怔,转眸看向弦音,弦音咬着唇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算了。 皇后今日必罚她不可,而且,皇帝都已经发话了,又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秦义伸手拍了拍她落在他衣袖上的手背,便没再做声。 管深就站在卞惊寒的边上,瞧见这番情景,偷偷睨向身侧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男人,见他面若寒霜、一双眸子微微眯着,攫在秦义和那丫头的手上,周身黑气倾散。 他不由地就打了个寒颤。 那厢皇帝再度出声:“皇后看如何处罚这丫头就快些处罚吧,冯将军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耽误了不好。” 皇后闻言,自是心喜,雍容地略一颔首:“臣妾谨遵圣意!” 末了,又转眸看向秦义和弦音:“要不这样,既然八王爷已开了口不计较此事,今日又是冯老将军大喜的日子,大动干戈终究不好,如皇上方才所说,稍加惩戒,聂弦音就端着茶水到那唱戏台上去,罚跪两个时辰,一来,八王爷这边有交代,二来,让所有的下人都看看,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就得罚!” 皇帝“嗯”,眼梢轻掠,瞥了一眼卞惊寒。 皇后也转眸相问:“如此处置,三王爷没有意见吧?” 弦音心口一颤,垂眸颔首轻咬着唇瓣,听到男人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没意见。” ** 端着托盘跪在高高戏台上的那一刻,弦音心里是委屈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难逃受罚,但是,她却是没有想到,卞惊寒会一言未发。 她是为了谁? 她还不是为了他! 这唱戏的台子都是木板所搭,木板不光滑,膝盖跪在上面没多久就开始痛了。 而那些唱戏的还在台上各种边唱边走位,木板随着他们的走动,一直在晃动,让她的膝盖更加受不住。 关键是,她还得端着托盘。 托盘里四杯茶水,虽不重,却也绝对不轻,保持着一种姿势,没多久,她的胳膊就已经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了。 她发现跪在这高台上,唯一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可以看到院中全貌,场下众人。 她看到场下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她看到不少人朝她看过来,不少人指指点点,不少人幸灾乐祸;她看到神医、秦义、和卞惊澜坐一桌,三人也不时抬眼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看到卞惊寒龙章凤姿、气质高洁、从容不迫地穿梭在宾客之间招呼客人,大概是因为今日是冯老将军大喜的日子,所以,今日的他难得没有穿墨袍,而是一身绛紫,让他于万千人中,更加的打眼。 她看到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说迎亲的队伍回了,新娘子来了。 戏台上唱戏的众人才总算停了,咿呀吟唱声停了、丝竹弦乐声停了,弦音耳根总算清静了几分,可是太阳穴却依旧突突在跳。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鹤发童颜、一身红衣的老将军迎了头顶喜盖、同样一身火红的新娘子进门。 然后就是跨火盆。 弦音离得那么远,都能看到冯老将军那眼角眉梢绵长的笑意。 接着就是拜天地。 因为宾客都在外面,为了方便宾客观礼,拜堂也在外面。 院中的最前方专门设立了两个奢华雅座,一座皇帝,一座皇后。 所以老将军的拜堂便是,一拜天地,二拜帝后,夫妻对拜! 众人一直在起哄鼓掌,气氛非常热烈。 特别是夫妻对拜完,礼仪官唱喏:“送入洞房!”众人更是起哄得厉害,各种故意给老将军设置障碍,气氛热烈到了极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嘭”的一声脆响。 众人一怔,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 声音来自戏台之上。 戏台之上的一幕入眼,所有人惊错。 只见托盘委于台子上,杯盏的碎片凌乱,一年轻女子趴伏在杯盏的碎片和一片茶湿之间,衣衫破碎、衣不蔽体,浑身颤抖。 什......什么情况?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明明上面所跪之人不是那个叫聂弦音的小丫头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了? 奇怪的是,虽女子伏地看不到脸,但是她头上的发髻发饰,以及身上破开的衣衫,都跟聂弦音那丫头一模一样。 厉竹自是也看到了,脸色大变。 天! 慌乱不堪间本能地就转眸去寻卞惊寒。 卞惊寒本在弯腰垫一张不平的桌角,见本是嘈杂的现场瞬间四寂,就也直起了腰身,戏台上的情形入眼,他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下一瞬,脸色巨变,飞身而起。 落于台上的那一刻,他赶紧脱身上的袍子,因为慌乱和紧张,腰带解了一下没解开,他直接扯了,慌急将袍子脱下,盖在台上趴伏在那里、不敢露面,害怕恐惧到浑身抽搐的女子身上。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缩骨术失灵,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恢复了她原本的大小,但他知道,她肯定吓坏了,一定吓坏了。 将衣袍拢在她身上,他将她扶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聂弦音,别怕。” 他绷直了声线,也难掩声音的颤抖和嘶哑。 怀里的人更加抖得厉害,并扯了他的衣袍盖住脸。 “有没有伤到哪里?”他问。 地上都是杯盏的碎瓷片,她就这样趴伏在这些之上,还有,骤然的变大,都将原本身上的小衣服撑爆裂破开了,也会伤到吧? “怎......怎么......办?”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声音颤抖、语不成句、带着哭腔地问他另一个问题。 微抿了薄唇,他没有回答她。 怎么办? 他问自己。 转眸,扬目,他看向台下。 台下一众震惊错愕的目光,包括帝王。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将女子脸上的衣袍吹开,女子和卞惊寒惊觉过来,都慌错去救,都没来得及抓住,于是乎,女子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里,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虽然下一瞬又被女子拉回衣服遮住,可是大家却是已看得真真切切。 众人再次震惊。 卞惊安更是难以置信到下颚都快掉下来。 她......她..... “有......没有......什么办法?”怀中女子已经哭了。 卞惊寒咽了一口唾液。 没有办法。 如今,只能面对。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能面对。 不管是什么,他跟她一起。 正准备将怀中女子抱起来,突然有人噔噔上了戏台,跑上前来。 是厉神医。 她按住两人,急急道:“让我看看。” 说话间,已伸手探上弦音的脉。 脉搏入手,厉竹眸光一敛,难以置信。 难怪啊难怪。 如此形势,却也顾不上跟二人多说,她手腕一动,捻了一根银针,刺入弦音腰间的一个穴位。 只一瞬就拔了出来,与此同时,压低了声音快速道:“弦音,你可以缩回去了,快!” 弦音脑子早已一片空白,听到说可以缩回去了,就如同汪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根本顾不上去想,现在缩回去还有什么用,立即就在卞惊寒宽大衣袍的下面凝神运力一缩。 果然缩了回去。 当她露出脸,将卞惊寒的袍子笼在细小的身上时,场下众人一个一个全都再次傻了眼。 ** 【更新毕,虽然两章,也是六千字哈,所以孩纸们,现在不要看章数,有人一章一千字,有人一章六千字,并不是一天六章就是更新多哈,群么么】 2 第563章 还本王绵绵(1更) 皇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皇帝亦是紧紧攥住雅座的把手。 跟随皇帝前来的护卫全都拔了腰间长剑,戒备又畏惧地盯着戏台上。 几百号人,声息全无。 就连刚刚还满场嬉跑的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乖乖呆在父母身边一动不动。 卞惊寒脑中快速思忖,思忖着该怎么办,该如何解释? 没有。 没有合理的解释。 在场的一个一个都是精明得如同狐狸的人,特别是他那个父皇,又岂是一般理由能够糊弄得过? 稍有不慎,只会适得其反,落得个欺君。 正心念电转,忽的听到一道人声骤然响起:“为什么?为什么又变回去了?还本王绵绵!还本王绵绵!” 随着声音而起的,还有一道藏青色身影,自宴席间飞出,飞上戏台,落在卞惊寒、弦音和神医面前。 众人一震。 是午国八王爷秦义! 卞惊寒原本就很不好的脸色越发沉冷,眸光也转厉。 他们已焦头烂额,这个男人还来凑热闹,这个时候上来,说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八王爷......” 薄唇轻启,声寒如冰,卞惊寒刚开口,却是被秦义哭丧着脸打断:“看来,绵绵真的不在人世了,老道士跟本王说,本王还不信......” 众人一怔,卞惊寒停了声。 秦义边说,边蹲下了身,看着弦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绵绵,绵绵你还在吗?还在不在......若还在,就再现身一次给本王看看,好不好?” 秦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再现身一次给本王看看......算本王求你了......” 伸了手,他摇晃弦音的肩膀。 场下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八王爷,你做什么?”卞惊寒眸光一敛,扬臂将秦义挥开。 秦义是半蹲的姿势,猝不及防,被挥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却也不以为意,就颓废地跌坐在那里,看着弦音。 弦音怔怔迎上他的眼。 片刻之后,他忽的转眸,恶狠狠看向边上的厉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绵绵做了什么?你上来绵绵就不见了,是不是你?老道士跟本王说,他给本王的那道符可以让绵绵附身很久的,这一会会儿就不见了,本王都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对,一定是你!” 附身? 四寂的场下传来一阵骚动。 厉竹轻哼出声:“是我又怎样?聂弦音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叫什么绵绵的女人附身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因为......因为只有附在她的身上,本王.....本王才能看到真正的绵绵!” “那你跟她商量过吗?经过她的同意了吗?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就这样贸然让附身于她,你可考虑过对她的影响?你可考虑过后果?” “能有什么影响,只是暂时附在她身上而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大家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最主要的一点是听懂了。 附身! 所以,方才他们亲眼看到的,只可能出现在话本子里面的一幕,是因为鬼魂附身? 这......这也太......太邪乎了吧? 卞惊安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皇帝本就迷信,听着心里不免就有些发毛,却见青天白日的,又不免生出几分疑。 “八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朗声开口。 戏台上争吵的二人这才停了下来,秦义从地上起身,对着皇帝抱拳一鞠。 “启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本王有个女人,叫绵绵,前段时间突然不见了,本王到处找都没找到,就怀疑她是不是凶多吉少,本王便让我们午国最有名的老道士看,他占卜后告诉本王,说绵绵已经不在人世了,本王不信,他给本王招了绵绵的魂,因为本王看不到,本王依旧不信,他便给了本王一道符,说,只要将符贴在跟绵绵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身上,便可招魂附身于此人身上,不仅可以附身,还可以变成绵绵的样子。” “在午国双鹿堂的时候,本王见过这小丫头,当时,就是因为她跟绵绵眉眼有几分相似,本王还闹出了一些误会,跟三王爷不打不相识。” 说到这里,他还回头看了看卞惊寒。 卞惊寒抿着薄唇未做声。 秦义将视线收回,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抖开,展示给场下。 是一副画。 眉目倾城的绝色美女入眼,众人发出一片唏嘘。 可不就是刚刚刹那露面的女人! 再对比画中人与聂弦音那丫头...... 别说,还真有几分相像。 卞惊安的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画中人就是他那夜见到的女子! 她叫绵绵,她已不在人世? 也是到此刻,画跟人放在一起一比,他才发现两人的确有些相似,以前他还从未注意到。 上方秦义将画折好,拢入袖中,继续:“所以,本王拿了符就来了大楚,方才你们看到的,在石拱门那里,她吊在本王身上,其实并非她看到了蛇,而是本王骗她有蛇,她才吓得跳到本王身上的,本王是想借机贴符。” “本王也知道,这样做很不道义,但是本王真的很想绵绵,想见她一面,本王怕事先打了招呼,三王爷或者小丫头不同意,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和冯将军,以及三王爷,看在本王也是思人心切的份上,莫要见怪!” “八王爷不觉得道歉的人里面还少了一人吗?”一直沉默的卞惊寒突然出了声。 秦义怔了怔,回头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再度开口:“因为八王爷,聂弦音才会罚跪,后又被八王爷如此利用,小丫头吓得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本王想知道,如果不是神医上来揭穿,八王爷是不是没打算言明?八王爷可知这样做,对这丫头造成的后果?” 边上神医不知从哪里弄的一张纸,在撕。 秦义上前就要夺:“将符还给本王!” 已然太迟,神医已将其撕得粉碎,并塞进了嘴里,嚼巴:“这种东西,就要彻底毁掉。” 秦义一副恨不得将神医生吞活剥的样子。 声音愤愤响起:“没有,就算神医不说,本王也是要上台来跟绵绵见面的,只是本王没来得及......” 说到这里,面色又黯淡了下去。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的】 2 第564章 我怀孕了(2更) 神医咽下那些纸屑的同时,趁自己嘴巴一动一动的,便借机压低了声音道:“弦音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又会恢复,王爷要尽快带她离开。” 卞惊寒眸光一敛,抱着弦音起身:“今日是将军的大喜之日,千万不可误了将军的吉时,大家继续吧。” 末了又转眸看向皇帝:“父皇,这丫头受惊不小,儿臣先送她回房休息。” 说完,便欲纵身跳下戏台,却是被皇帝扬手止住:“等等!” 卞惊寒呼吸一滞。 不仅他,厉竹和秦义亦是。 声色未动,卞惊寒疑惑看向皇帝。 皇帝示意边上的单德子:“速去将高法师请过来。” “是!”单德子领命而去。 皇帝又转眸看向席间,朗声道:“太医院的尹院正不是在吗?去,去看看那丫头,有没有吓出什么毛病?” 尹院正领命出席,拾步走向戏台。 卞惊寒微抿了薄唇。 他自是知道他这个父皇什么意思,他还在怀疑呢,怀疑秦义说的,所以,才又去叫法师,又让太医上来瞧。 若太医瞧出,人就是正常人,没得什么怪病,没中什么怪蛊,也没中什么怪毒,法师又来看过,证明既非妖魔,又非鬼怪,他这个多疑的父皇才可能会放心。 眼尾一扫,瞥向厉竹。 厉竹朝他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他面色微微一松。 免得尹院正上戏台麻烦,他就直接抱着弦音跳了下去,送到尹院正的面前。 尹院正伸手探脉。 片刻,转身对着皇帝一鞠:“启禀皇上,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嗯。”皇帝扬了扬袖,示意尹院正可以退下了。 然后,就是等高法师。 等了等,不见人来,卞惊寒就有些等不住了:“父皇,老将军的吉时不能等,这可是人一生中......”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对,将军赶快带着新娘子入洞房,不用理会这边的!” 卞惊寒:“......” 所以,他们还是得等。 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他轻抿了薄唇,面上虽丝毫未表现出来,可那一份心急如焚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知道一个时辰过了多久,完全没有底。 一旦再恢复,就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父皇,要不,儿臣先送这丫头回房等高法师?” “院子里人多,就等在这里。”皇帝不让。 厉竹也从戏台上下来,站在了卞惊寒和弦音身边。 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那个什么高法师半天不来,她就再给弦音施一针,再抑制她一个时辰,只是,这种对身体损伤极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 好在没多久,高法师就随着单德子赶过来了。 高法师跟皇帝施了礼,皇帝便示意他:“去给那丫头看看,她方才被鬼附身了,如今,可还有邪祟在?” 卞惊寒唇角轻动。 他父皇这话说得委婉。 让人家来看看是否还有邪祟在,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要看这丫头本身是不是邪祟吧? 高法师领命,走过来各种绕着弦音和卞惊寒转圈、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施着大家看不懂,也看不到的法。 卞惊寒心里其实是非常担心的。 不像太医探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探得出就是探得出,探不出就是探不出,这种法师做法之事,全凭法师一张嘴,法师说怎样便怎样。 而高法师是他父皇的人,平素跟他们这些王爷走得都不近。 好在高法师最终对皇帝一鞠,说的是:“回皇上,并无邪祟!” 卞惊寒这才心口微微一松。 “父皇,儿臣可以带她下去吗?”连忙适时开口。 “去吧。”皇帝扬袖。 “谢父皇!”卞惊寒抱着弦音疾步朝自己的云随院而去。 厉竹也紧跟其后。 戏台上,秦义一人茕茕孑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 这厢,皇帝让大家婚宴继续。 众人才一个一个纷纷回过神。 虽然光天化日之下,鬼附身,附身后还变身,真的都是头一回见,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经过方才太医院院正的确认,特别是高法师的确认,他们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不然,如何解释呢? 一个好好的人,好好的正常人,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如何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真真是叹为观止啊! 卞惊澜觉得稀奇不已。 卞惊书亦是不停地惊叹:“原来这世上真有鬼魂,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五哥,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今日眼见为实,不信也信了吧?” 卞惊卓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卞惊安觉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所以,那日在行宫,卞惊平请大家去他宫里用早膳的时候,卞鸾说他是撞邪了,说对了是吗? 那夜,他看到的,是鬼? 所以才会他找遍了行宫的所有女人,都没有找到她? ** 这厢,卞惊寒健步如风、余悸在心。 忽的想起什么,扭头问向身后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厉竹:“聂弦音为何会突然缩骨失灵?” 厉竹犹豫了一下,紧了两步上前,跟他并排,看了看弦音。 其实弦音也想知道为何,不可能是三月离,三月离的时日还没到呢,还有好几日。 见厉竹一副为难的样子,卞惊寒眸光微微一眯,语气转冷:“因为秦义吗?秦义给聂弦音做了什么手脚?” “不是不是!”厉竹连忙否认。 她之所以犹豫,只是因为不确定弦音要不要告诉这个男人。 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让他知道,毕竟是两人的,而且,她跟弦音对视了,弦音也没有让她不要说的意思。 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她才开口:“弦音她,有喜了。” 卞惊寒闻言,脚下猛地一绊,差点摔跤,还是厉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他自己又紧急稳住,才没有抱着怀里的弦音栽扑在地。 “你说什么?”一向声色不动、波澜不惊的脸上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的又何止他一人,还有弦音自己。 “我怀孕了?”几乎惊呼出声。 2 第565章 飞来横祸(3末) 厉竹点点头:“所以我方才用银针暂时封住了你的孕脉,你才可以缩骨回去,但,只能一个时辰,时间久了,对孩子不利。” 卞惊寒和弦音两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还沉浸在她前面一句话的震惊中。 所不同的是,震惊之余,两人的心情截然相反。 卞惊寒觉得就算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前面实在困难重重,他依旧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而弦音觉得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飞来横祸啊。 明明那天她去看过大夫的,大夫说她没有啊,怎么就...... 碍于卞惊寒在边上,她又不好问神医,只得先默不作声。 见卞惊寒站在那里忘了动,厉竹碰碰他胳膊:“王爷再不走,弦音可就又恢复大人了。” 卞惊寒这才回过神,抱着弦音快步朝厢房的方向走。 看着他步伐轻快的高大背影,厉竹微微拢了拢眉,忽的想起一件事,又快步追了上去。 “对了,方才救急的办法是秦义想出来的,见弦音那样,情急之下,他跟我说,说我是神医,能不能想什么办法让弦音缩回去,缩回去之后,后面的事情他来搞定......” 卞惊寒和弦音依旧在想孩子的事,依旧没在意她在说什么。 入了厢房,卞惊寒直接将弦音抱到了内室。 在三王府,只有他的内室最安全,无人敢入。 厉竹并不知有如此禁忌,紧随其后一起跟了进去。 弦音被放到榻上之后,才惊觉她也进了内室,想提醒已来不及。 让她意外的是,卞惊寒竟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反而还跟她交代道:“外面婚宴刚开始,本王要去招呼客人,不能久留,烦请神医先在此帮忙照顾聂弦音。” 厉竹自是应允,她跟过来就是为了照顾这丫头,而且有些话要跟这丫头说。 “我不出去没事吧?在外人的眼里,我可是个男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行吗? “没事,你是医者。” 好吧。 厉竹点点头:“不会有人贸然闯入吧?” “不会,本王的内室没人敢进来,安全第一,本王一会儿出去也会派人守在外面。” “嗯,王爷去忙吧。”’ 卞惊寒一走,弦音就迫不及待抓了神医的手,放到自己腕上:“方才情况那般危急,你会不会探错了?你再探探,再探探看我是不是真的怀了?” 厉竹汗。 “你呀,你也不想想,现在要是能探得出,方才那个什么太医院院正就也探出来了,要探,也得等一个时辰满,你的孕脉恢复才能探,而且,你当我神医的名号是天上掉下来、地下冒出来的?连一个最基本的喜脉都能探错,怎么可能?我非常肯定、非常明确地告诉你,你就是怀了!” “可是我前几天,六七天前吧,找大夫看过,他说我没有喜脉。”弦音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六七天前那时还太小,喜脉还没显现出来呢,今日显现了,你才会缩不了骨啊!” 弦音抬手揉额,欲哭无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痛了。 “啊啊啊啊啊!我身上有三月离,我怎么可以怀孕?” 她觉得自己都要暴走了。 厉竹皱眉,垂眸低低叹:“就是这个问题,而且,怀孕期间,你也不能缩骨。” “所以这个孩子肯定不能要,”弦音瘪瘪嘴,皱巴着小脸看向厉竹,“方才神医就不应该当着那厮的面说我怀孕了。” “我说之前跟你对视过了,用眼神告诉你了呀,你没反应,我以为你没意见,而且,我觉得,孩子也是他的,他应该知道。” 对视过了吗? 弦音想了想,那时脑子都是空白的,哪还有心思去读别人心里? 现在怎么办啊? ** 卞惊寒往前院走,半路遇到寻他而来的管深。 “奴才过来就是想请问王爷,那个小铜箱可以转移到哪里放着?奴才实在想不到地方。” 卞惊寒一怔:“一早不是让你已经放好了吗?你放在哪里?” “放在那个垂花石拱门的石砖里,石拱门不久前不是被礼花给炸掉了一个缺口吗?差点就暴露了,好在.....好在大家赶过去的时候,正好发生了......” 管深边说,边偷睨男人神色,“发生了那丫头和午国八王爷那事儿......大家的注意力没在缺口那里,才没被发现......” 卞惊寒眸光一敛,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那你现在放哪里?” “还在那里,人多眼杂,奴才不敢妄动,不过已将青石砖掩住了。” “嗯,暂时就这样,等喜宴散了,你还是将其放回到鸢尾花园的那个湖底吧。” “是!”管深领命离开。 卞惊寒突然喊住了他:“管深。” 管深当即回了身:“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跟你说,本王要......”卞惊寒有些激动地急切而语,语了一半又意识过来什么蓦地停住,没有说完。 管深怔了怔。 为他罕见的激动模样,也为他的欲言又止。 他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卞惊寒却又笑了:“现在不告诉你。” 管深:“......” 心里头汗哒哒,管深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家主子。 所以,方才,这个男人是在跟他调皮逗趣儿吗? 本王跟你说,本王要......现在不告诉你。 “去告诉薛富,让他守在本王的云随院里,不许任何人进本王的厢房,当然,一人守在那里就好,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管深愣了一下,颔首领命:“是!” 卞惊寒薄唇轻扬,抬抬手,温声道:“去吧。” 管深走了很远身子还在薄颤着,确切地说,是因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男人几时那般温润地笑着跟他扬手,说让他去吧? 面无表情他见惯了,面若寒霜,他也经常见,可面若春风,却是太罕见了。 大概是因为那个鬼魂附身事件,他还没有缓过来,看着他家这个主子判若两人地这般心情大好地朝他一笑,他真是心里瘆得慌。 还有一件事,他方才不敢跟他说,他怎么觉得秦义那副画上的那个女子,也就是附身在那小丫头身上的那个绵绵的女子,眉眼看起来颇像吕言意呢。 当然,这个女子要比吕言意美上许多,吕言意口鼻以下都是红斑,这个女子没有。 2 第566章 然而并没有(1更) 喜宴开始,起初众人还在方才的那份惊吓中有些回不过神,随着宴席的进行,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大家逐渐恢复了状态,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特别是新郎冯老将军和三王府的主人卞惊寒挨桌敬酒时,更是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敬到十一卞惊澜这桌的时候,卞惊澜扯了卞惊寒的衣袖,笑眯眯打趣。 “三哥今日可以啊,我才知道三哥酒量那么好呢,三哥这一杯又一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三哥大婚呢。” 卞惊寒瞠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末了,笑了笑,转眸看向众人,目光在秦义身上微微一顿,又掠开,浅浅勾着唇角道:“本王先干为敬!” 话落,仰脖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招呼众人:“大家吃好喝好。” 一手提壶,一手拿杯,准备去下一桌,秦义端着杯盏离席跟了上去:“三王爷。” 卞惊寒顿住脚步,回头。 见秦义手里拿着杯子,以为是要跟自己喝酒,便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伸过去与秦义的杯盏碰了碰。 还未等卞惊寒开口,秦义先眉眼弯弯出了声:“不要谢本王,本王也不喜欢口头的虚谢,当然,王爷若非要弄点什么以资鼓励、聊表寸心那种的,本王或许盛情难却,也会考虑收下。” 卞惊寒怔了一下,弯唇回道:“然而并没有。” 这次轮到秦义一怔,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直接,旋即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算了,就算王爷不感谢本王,有个人一定会万分感激本王的,到时候,可能谢礼会拿到手软。” “聂弦音么?”卞惊寒眸色微微转深。 “她?”秦义嗤之以鼻,“她主人都‘然而并没有’了,她一个下人难道‘然而有很多’不成?” 见卞惊寒抿着薄唇没做声,秦义又自顾自接着道:“看在王爷如此好奇的份上,本王就告诉王爷吧,本王说的是本王的二哥啦。” “前段时间不是在贵国的行宫,当着贵国四公主的面要娶那丫头吗?贵国皇帝将此事告诉了本王的父皇,并表达了想要退婚的意思,父皇一怒之下,将二哥关暴室禁闭了,如今本王又跑到大楚来,当着贵国皇帝的面,在老将军的婚礼上,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召唤鬼魂附身,本王完全可以预见,暴室在向本王招手呢!因为暴室每次只能关一人,本王进去了,二哥就得救啦。” 卞惊寒点点头,“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仰脖将自己杯盏里的酒水饮掉,他拍了拍还未反应过来的秦义的肩:“太子殿下一定会重谢王爷的。” 说完,朝秦义亮了亮自己的空杯盏,转身,往下一桌而去。 留下秦义一人站在那里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卞惊寒的背影,撇嘴哼哼:“真小气,还王爷呢,比抠门的六哥还铁公鸡!” 在秦义看不到的方向,卞惊寒唇角微弧一点一点展平,最后就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 从见到这个被贬为庶人的八王爷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此人不简单,可此人隐藏得实在太好,一般人都是人前做戏、人后自我,而这个男人,人前人后,都是一副面孔,所以,他几乎也被他蒙蔽了双眼,几乎真的相信他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可以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干,无任何底线的无赖。 今日一见,证明他最初的感觉是对的,他,不简单,且,是非常不简单。 以假面示人的人,他见多了,身为皇室中人,每日置身风云诡谲、水深火热之中,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戴着面具的,包括他自己。 但是,将假面融于骨血,让所有人觉得表里如一的,此人,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甚至,还能骗过聂弦音的读心术,可见此人绝非一般。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他口中的绵绵就是聂弦音,换句话说,他早就知道聂弦音会缩骨。 聂弦音跟他交集并不多,如若不是绵绵,也就是吕言意跟他相处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那就是曾经的他们认识。 这一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非常好奇,也非常想搞清楚。 但是,他知道,秦义是不会告诉他的。 **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经是夜里很晚了。 卞惊寒回到厢房的时候,内室里的两个女人都睡了,一人躺床上,一人伏桌上。 厉竹长期浅眠,非常醒动,卞惊寒一进屋,她就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 “王爷。” “神医辛苦了,回房去睡吧。” 午膳和晚膳都是让薛富送过来让她们两人吃的,大概除了去外房端了膳食,她自进来后,就没有出门。 “嗯。”厉竹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睡得香沉的女人,又看看视线同样落在床榻上的男人,动了动唇,却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厉竹离开后,卞惊寒就坐到了床边,就着床头的烛火,静静看着榻上的女人。 女人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平素缩骨不觉得,许是这样一恢复彻底舒展开了,给人就是那种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即破的感觉。 秀眉如黛、长睫似扇,小巧的鼻梁俏挺,唇瓣没有涂唇脂,也是那种淡淡的粉色,微微嘟着,泛着诱人想去采撷的光泽。 他也没有抑制,倾身凑过去,就亲上了那一抹粉红。 大概是呼吸被夺,女人蹙眉不满地“唔”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眼,见到是他,伸手不悦地一把将他推开,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脊。 以为她是因为瞌睡头来了,生气他打扰,想继续睡,卞惊寒也不以为意,弯唇笑了笑,起身,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一身酒气,得沐浴干净。 待他沐浴过来,发现女人根本就没有睡,平躺在那里睁着大眼睛望着上方的帐顶,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唇角一勾,他凑过去:“是不是在想,生个女孩呢,还是生个男孩?” **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的~~】 2 第567章 你套路我(2更) 他还没凑上前,女人已经皱眉惊叫:“啊,痛,痛痛痛,别压着!” 边呼痛,边拿手推他,不让他逼近。 卞惊寒眉心一跳:“哪里痛?” 他没压着她任何地方啊。 弦音隔着薄被指了指自己的腿。 卞惊寒怔了怔。 腿?他也没压着她的腿啊,心中疑惑,他掀开薄被,“腿哪里痛?” 弦音没做声。 见她身上的亵裤反正破了好几处,他直接撩了裤管来看:“你的大衣服放在哪里?夜里本王去帮你拿过来......” 话还未说完就停了,因为膝盖上的一团青紫入眼。 他又看了看另一只膝盖,亦是如此。 眉目几动,他心疼不已。 他自是知道,青紫从何而来。 在戏台上罚跪跪的。 微微抿了唇,他转眸看向榻上的女人,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她不悦地将他推开,留个背给他,不是因为想睡,而是因为生气。 大概是见他不解风情、愚钝得很,没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压到她,她故意呼痛。 意在提醒他呢。 心里又疼又想笑,他就喜欢她这样跟他撒娇,而不是将所有的不满都藏在心里。 再次倾身凑到了她的面前,近距离地深目看着她,漆黑的深瞳,紧紧将她攫在自己眼底。 他哑声开口:“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是本王不好。” 跟人道歉,他并不擅长。 “见你跟秦义那样,本王很生气,并不知道你是为了本王好......” “谁为了你好了?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冷声打断。 没错,她今日就是受委屈了,虽然她知道,是皇后要罚她,她逃不掉,就算这个男人求情,也未必有用,但是,她就是受不了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她活该被罚的姿态。 “不是为本王好吗?”卞惊寒一脸疑惑,“本王还以为你是呢,虽然......” 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弦音一怔。 虽然......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什么意思? 她小脸一变:“他们还是看到了那个铜箱子吗?” 卞惊寒没有回答,却是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来,笑容一点一点放大,笑得意味深长。 弦音突然反应过来,惊觉上当。 “卞惊寒,你套路我?”她气呼呼道。 男人扬扬眉尖:“是你自己说的铜箱子,本王又没说。” 没帮他,怎知那里有铜箱子? 弦音语塞。 哎,跟狐狸为伍,只能自叹不如。 见她叹气,男人大手捧了她的脸,长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了,不生气了,生气可是容易动胎气的。” 弦音长睫颤了颤。 说到这个,她就更郁闷了。 咬唇想了想,她略带试探性地开口:“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有些不是时候,不能缩骨,又不能以真身示人......” 男人“嗯”了一声,长指依旧轻抚在她的眼角。 他这一“嗯”让弦音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所以,这个孩子......” “虽然来得不是时候,却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若凡事都在计划之中,不免就少了几分喜从天降的感觉。” 弦音:“......”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所以,王爷是......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男人一怔,“何出此言?难道本王哪里表现出,让你误以为本王不想要的错觉?” 弦音汗。 她该如何跟他说,不是他,是她。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我这边困难重重,王爷那边也举步维艰,我总不能怀胎十月一直呆在王爷这间厢房里面不出门吧?就算我可以,孩子呢?以后孩子出生了怎么办?总不能也一直不见人,在府里藏个大人容易,藏个婴儿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 男人几不可察地一声低叹,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鼻翼唇角。 “没关系,困难再多,我们一起去克服,总有办法的。” 弦音心念晃动得厉害。 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卞惊寒,其实,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要不......这次就算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男人的脸“唰”的就变了。 她赶紧补充道:“待日后,待日后时机对了,就如同王爷说的,让我等王爷最多三年,那时候,我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王爷身边,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我再生,我再生一堆,可好?” 男人这才面色稍霁,弯了弯唇。 黑眸映着烛火定定凝着她,薄唇轻启。 “聂弦音,你想啊,前面几次,你一直食避子药,后来每次也没有弄到你里面,本王想,应该是父皇寿辰那日的那一次怀上的,一次未避,就怀上了,说明这小家伙跟我们有缘分啊,他要来,我们为何要狠心不让他来?你放心,前路再难,只要你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男人声音很轻,语速很缓,轻缓地响在静谧的夜里,让人心尖一直跟着在晃。 弦音听得都要哭了。 事实上眼睛已经潮了,红了眼眶。 没再做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 可是......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她展臂圈上他的颈脖。 “嗯。”男人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本王去将你的衣服拿过来,再给你的膝盖上点药,再睡。” “你亲自去拿呀?” “不然呢?” “可是你深更半夜跑去我的厢房,要是被人看到......” “没关系,本王飞檐走壁过去。” 弦音汗。 男人直起腰身,转身作势要走,却又被她伸手拉了衣袖。 “算了,安全第一,还是明日让神医拿几套她的衣服给我就行,男装就男装,大小合适就可以。” 男人默了一瞬,“也行,明日本王寻个送礼的借口让成衣坊专门给你做几套。” “嗯,那睡吧,膝盖上神医已经给我擦过药了。” “这般迫不及待要本王上来?好,那就如你所愿!往里躺一点。” 弦音:“......” 2 第568章 本王的骨肉(3末) 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弦音伫立在黑暗中茫然四望,入眼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是黑暗。 她不知道脚下是否有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停在原地不动,心底的恐惧又如同这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暗,深绞着她、吞噬着她,她只能走,只能往前走,摸索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面传来一束强光,她一下子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抬手稍掩,她微微眯了眸子,才稍稍适应了过来。 强光里有人影在动,几分熟悉,她凝眸辨了辨,欣喜若狂。 爸爸! “爸爸,爸爸!”她激动大叫,朝对方狂奔而去。 对方也听到了,转过头,见到是她,同样欣喜不已:“弦音!” 就在这时,那抹强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突然天地变得一片煞白,弦音就一个眯眼的瞬间,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一辆车疾驰而过,待她再看,入眼的就是被车撞飞的...... “爸爸———”她失控惊叫。 “聂弦音,聂弦音......” 耳畔又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呼唤,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顷刻间又似是来到了近前,清晰入耳,她缓缓睁开眼。 婆娑视线中,是卞惊寒眉心轻凝的俊脸。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面门上,弦音怔忡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在混沌的脑中慢慢回笼。 梦中的场景那样真实,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怔怔点头:“嗯。” “别怕,只是梦,本王在,一直都在。” 伸出大手抚上她的额,入手一片汗湿,他又转身拿了帕子将她头上细密的汗一点一点拭去。 “嗯。”弦音翻了个身,将脸靠进他宽阔结实的胸口,手臂也紧紧拥住他。 卞惊寒怔了怔,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似受惊的小鹿,又似黏人的小猫,心底深处那一片柔软又如同春水里的水草,疯狂滋长蔓延。 虽然他很想知道,她梦里喊的霸霸是谁,但是他终是决定不问,既然是个噩梦,又何必再去提及惹她烦心? 他躺下去,展开长臂,将她整个人裹入怀中,唇角轻勾,缓缓阖上眼。 而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在他的怀里,弦音却是睁着眼,久久没有睡意。 ** 翌日早膳过后,厉竹就来了云随院。 厢房里,卞惊寒正逼着弦音吃特别难吃的大补汤,弦音吃得快瘪嘴了,小脸五官都皱巴在了一团。 见厉竹进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喊:“神医,神医.....” 然后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快江湖救急,她实在不想吃了。 对此,厉竹用眼神回了她一个自己也爱莫能助。 毕竟卞惊寒也懂医,她糊弄不了他。 好吧。 弦音哭丧着一张脸,吃毒药一般将那一大碗补汤吃完,卞惊寒才作罢。 趁卞惊寒去外房送碗的时候,弦音连忙朝神医招手,小声道:“神医,快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 卞惊寒再次进来的时候,厉竹就迎了上去:“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卞惊寒怔了怔,转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女人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他收了视线,瞥了瞥厉竹,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 厉竹紧随其后。 一直走到院子里,卞惊寒见四下无人,停了脚,回过身。 “何事?” 厉竹也站定,垂眸抿了抿唇,抬头:“王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作为医者我必须告诉王爷,弦音腹中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卞惊寒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她。 “为何?” “因为......因为她是在缩骨的状态下怀的,胎儿是不健康的,存在着很多的隐患,可能会胎死,可能会怪形,可能会......” 厉竹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面前的男人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般,高大身形一晃,差点没站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缩骨的状态下怀的,胎儿就不健康?她现在不是没有缩了吗?” “但是她怀的时候是缩的。”厉竹眸光微闪。 卞惊寒依旧不能理解:“怀的时候是缩的,为何就不健康?” 这个...... 厉竹抿了唇,没做声。 她也解释不了。 确切的说,是她也不知道为何就不健康了? 好在对面的男人没有再逼问,而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半响,开了口:“方才神医也说了,隐患,隐患就表示不确定,而且,神医用了几个可能,既然不是绝对的东西,我们为何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呢?孩子是本王的,不管他健康不健康,哪怕是怪形,那也是本王的骨肉,本王要他,要看着他来到这个世上,来到本王的面前......” 厉竹发现,说到最后,他微微扬目,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似是在跟她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厉竹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他又将视线收回,看向她:“多谢神医告诉本王这些,本王知道就行了,聂弦音头脑简单,心也小,装不下太多东西,就不用告诉她了。” 说完,男人便拾步经过她的身边,朝厢房的方向走。 留下她站在那里怔了好久。 ** 白日卞惊寒有什么事出府去忙去了,厉竹又要研究她的药,弦音不能出门,又无所事事,觉得真是无聊透顶,便让神医出去找药的时候,顺便帮她买了几本书。 卞惊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听到那沉稳的脚步声从外房入了中房,在往内室里走,正躺在床榻上挺尸的弦音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拿了一本书翻开看。 卞惊寒走进内室,见靠坐在床头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专注投入,都没意识到有人进来,便“咳”了一声。 弦音这才闻声抬眼。 “夜里吃过了吗?都吃了些什么?”卞惊寒唇角轻勾,拾步往床榻边走。 弦音怔了怔。 通常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问她,看得那么认真,看的是什么书吗? 见男人已走到近前看着自己,她回过神。 “吃、吃过了,就吃的那些东西。” 2 第569章 出汗的运动(1更) 卞惊寒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转身又出去了,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 趁他沐浴的间隙,弦音又理了理白日让神医买的书,放在床头的枕边,摞了又摞,觉得应该将这本放在最上面,又觉得应该将那本放在最上面,搞了半天。 听到屏风后没有水声了,脚步声响起,她复又拿起方才的那本书翻开,垂目看着。 男人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干锦巾,擦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珠的墨发。 “夜里光线不好,别看了,白日里你还少时间看。” 男人走过来,伸手将她手里的书接下。 弦音以为他既然将书接过去了,那肯定要看一下那是什么书吧。 没有,连瞟一眼封面都没有,就直接合了书,放在她摆在床头的那一摞书上面,又转身去晾锦巾去了。 弦音心里真是...... 鼓着腮帮子躺了下去,她看着男人的背影:“王爷今日好像很忙。” 早膳过后就出去了,一直到刚刚才回来,虽然平素他也不是很闲,但是,这样早出晚归的,她还是见得不多。 男人“嗯”了一声,将锦巾撘在洗脸架上,转身往床榻边走:“有点事。” 今时不同往日了,很多事他要做起来,很多事也等着他去安排。 见男人掀了薄被上榻,弦音眼尾扫了扫枕边的那一摞书,因为紧挨着枕头而放,而且他们是两个人睡,不是一个人,所以,书放在那里是有些碍事的。 男人也意识到了,侧首去拿那一摞书。 弦音微微抿了唇。 谁知男人又只是那么随手一拿,转而又随手朝床头柜上一放,依旧没有去看那些书。 弦音汗。 平素他不是最爱看书的吗? 男人躺了下来,伸了手臂,弦音便很配合地微微抬起脑袋,让他的胳膊穿过去,他将她揽进怀中的同时,她也侧过身偎进他的胸口。 男人似是很疲惫,躺下来就微微阖起了眼睛。 弦音看着他光洁的下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王爷,你知道我今日在看什么书吗?” 男人缓缓睁开眼,垂目看着她,没做声。 她以为他是在等着她继续,便接着道:“各种怪形婴儿大全。” 男人闻言,微微眯了凤眸,依旧没做声。 她靠在他怀里,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瓮声继续道:“王爷已经知道了吧?你们都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我现在是怀孕,不是中毒中蛊,只是缩骨术不能用,读心术还是能用的,早上的时候,神医找王爷借一步说话,说的就是这件事吧?后来,我问神医,神医不愿意说,但是,我从她的眼里都读出来了......” “所以呢?”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出了声,将她的话打断。 情绪不明。 弦音硬着头皮道:“所以......我觉得......这个孩子不能留,我们做父母的,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生下他是很容易的,但是,他出世以后,就是他的人生,不是我们的。如果他是怪形,或者说,有什么伴随一生的隐疾,那都是他的一辈子,是我们害了他的一辈子。” 男人再度沉默。 好一会儿,就在弦音准备抬起头看看他是不是睡了的时候,他又蓦地开了口。 “既然你从神医的眼里都读出来了,那本王跟神医怎么说的,你也应该读出来了吧?就算我们害了他的一辈子,但,至少,他有一辈子,而不是从未来过这世间。我们如果连让他成为一个人的权利都替他剥夺了,那才叫真正的不负责任。” 弦音无言以对。 他的态度如此明确,又如此坚决,她还能说什么。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若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她没想到他执意至此,哪怕孩子是死胎、是畸形,他都不在意,他都要。 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久久无话,再抬眼,发现他又阖上了眸子,但是,她知道,他没有睡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告诉她,他还醒着。 心念忽的一动,她微微仰了头,凑过去,轻轻咬上他的喉结。 男人明显身子一僵,睁开眼。 她便坏笑地看着他。 下一刻,又低了头再次吮住他的喉结,伸了舌尖轻逗,又用牙微微噬磨。 男人抬起大手揉她的发顶:“别闹,快睡。” 原本磁性醇厚的嗓音明显带着黯哑。 弦音岂会消停? 伏在他的身上,小嘴兴风作浪、一路点火,从他的喉结朝上吻着,咬到了他的下巴上。 动作青涩笨拙,反而更加给人一种致命的诱惑。 听到男人粗重了呼吸,她干脆整个人爬到了他的身上,吻上他的嘴角、脸颊、眼睛,最后吻上他薄薄的唇。 男人起先一直是被动的,在她的丁香小舌钻入他的口中一顿为非作歹之后,终于抑制不住,大手扣上她的后脑,顺势加深了那个吻。 弦音也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积极地配合。 静谧的夜里就听到两人唇舌相厮的声音,很响,也说不出的暧昧,让周围的气温也一下子攀升起来,被子和衣服就显得有些多余。 弦音双脚踢掉了薄被,整个人都覆在男人身上。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很有默契地放开了彼此,男人伸手去拉被子,想要替她盖上,却是被她按了手臂。 “不要,我热.....” “不行,小心染上风寒。”男人执意。 弦音依旧不撒手。 “那要不.....”弦音的脸红得像关公,喘息着拿自己的小鼻尖去蹭男人的鼻尖,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她鼓足了勇气把话说完,“我们......做点......那什么出汗的运动,就不会得风寒了。” 男人眉目动了动,似是不意她如此。 怔了片刻,大手扣住她的肩,将她从自己身上扳下来的同时,拿膝盖顶起了被子,他扯过替她盖上:“乖,别闹,睡觉。” 她没做声,被褥下,她伸出手,探到他的腰腹下,又稳又准地抓住了他早已膨胀的那里。 男人一声闷哼。 2 第570章 狠心的人(2更) 男人喘了一口气,蹙眉哑声道:“聂弦音,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弦音厚着脸皮,笑嘻嘻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王爷也想要,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边说,边隔着亵裤捏住他那里,上下一滑动,男人再次闷哼了一声,大手将她的手握住。 “别闹!”语气已经明显沉了几分。 弦音反正已经豁出去了,贴在他面前撒娇:“人家也想要嘛。” 男人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因为身体里被她撩起来的那团火,难受得找不到出口,也因为她反常且一再固执的举措。 “你现在是能要的时候?”他哑声斥她。 “你轻点就好了......” 弦音张嘴,隔着单薄的寝衣,咬了一下他胸口,与此同时,因为手被他按着,不能上下动,她就五指一用力,捏了一下,男人简直要抓狂了,翻身坐起。 弦音也不惧,且也锲而不舍,紧随其后也坐了起来,水蛇一般缠上他。 男人掀了薄被,准备下床,却是被弦音眼疾手快,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吊住:“别走,我很难受,王爷给我......” 媚眼如丝、柔弱无骨,她风情万种地娇嗲出声。 男人拉了脸:“聂弦音,差不多可以了啊!” “王爷还没给,怎么就差不多了呢?人家是女孩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多不容易,王爷你这样,我很受伤的。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已经对我的身子失去兴趣了是吗?” 男人轻叹一声,也不再理她,抬手碰了一下她的手肘,她顿时感觉到四肢一麻,他趁势下了榻。 “别走!”弦音又赶紧伸手去抓他,因为快速倾身去够的动作,将软枕给带了下去,随着软枕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原本藏在枕下的一本书,“啪”的一声落在男人的脚边。 男人垂目。 弦音脸色一变。 赶紧倾身去拾,却是被男人的大手拧了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随后,男人自己弯腰将那本书拾了起来。 弦音觉得,他拾起来的不仅仅是书,还有她的一颗心。 她慌乱紧张地看着他。 尼玛,方才那么多书摆在他眼前让他看,他不看,现在不想让他看的书,他反而那般有兴致。 男人眉眼低垂,看向自己手中的书。 封面上的书名入眼,他眸光敛了敛———《常见滑胎之诱因》 作势就要动手去翻,弦音吓得赶紧去夺,却是被男人后退一步避开。 修长的手指随随翻开那本书,便是其中一页。 其实也不是随随,而是因为这一页被折了一角,所以随手一翻,便是开在了那一页。 显然不是看书者做的读到那里的标记,就是看书者做的重点标记。 【常见滑胎之诱因四,孕期前三月或后三月夫妻同房,且同房时情绪激动、动作激烈......】 白字黑字入眼,字字如刀,戳进男人暗沉的眼底。 他徐徐抬眸,看向床榻上小脸已经泛白的弦音。 忽的笑了,笑得比她还要苍白。 他扬了扬手中的书,薄唇动了几次,似是都未找到语言,“这.....就是你为何突然发.情的原因吗?” 弦音长睫颤了颤,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失了血色。 发.情? 他竟然对她用这样的字眼。 抿着唇,她没做声。 “聂弦音,怀上本王的孩子到底让你觉得有多不堪,你要如此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地堕掉他?” 弦音无言以对。 男人站在床边,凝着她,眼瞳里玄黑一片,就像是抹不开的浓墨,又似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永夜,看不到一丝光亮。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本王只是不说而已,本王不说,你就想将本王当傻子吗?” 最后一句,他骤然拔高了音量,与此同时,将手里的书猛地朝地上狠狠一掷,“啪”的一声,吓得弦音浑身一颤。 “什么缩骨的状态下怀的,孩子会不健康,是你的主意吧?是你让厉神医来骗本王的吧?本王是医者,这样荒唐的理由,你觉得能骗得过本王吗?还有,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跨前一步,大手用力“嘭嘭嘭”拍着床头柜上的那一摞书,那一摞关于孩子怪形的书,口气灼灼:“这些你摆在这里什么意思?是想让本王看吗?你是不是就等着本王看到,然后跟你说,聂弦音,孩子我们不要了?” 一边反问,一边将那些书拍得重响。 弦音只觉得那一下一下就像是拍在她的心上,让她心悸,也让她害怕。 “还有刚才,”男人停了手中动作,弯了唇冷笑:“刚才你发什么情?那还是你吗?为了不要这个孩子,聂弦音,你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出卖?自尊、底线,统统都不要了是吗?” 弦音一直没有做声,就坐在那里看着他,眼角酸涩得厉害。 “说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不负责任,”男人再次冷笑摇头,忽然伸手指了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负责任的人是你!是你聂弦音!” 见他指着自己的鼻梁,一脸的冷嘲和讥诮,弦音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被放大,瞬间变成了火,她当即反驳道:“我不负责任?我要是不负责任,还用得着这般心机费尽吗?偷偷堕掉一个孩子,我有一百种方法,如此心机费尽,还不是因为孩子也是你的,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不能一人擅自做主!” “所以,”男人点头,猩红一点一点爬上眼眸,“你承认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要堕掉这个孩子了?” “是!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弦音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胸口起伏,“他本来就来得不是时候!” 男人冷笑,唇在抖:“什么来得不是时候?这是你真正的理由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想跟本王好好过下去!” 弦音眼睫闪了闪,一时语塞。 她此时的沉默,在他眼里就是默认,就是被他说中了,然后她无话可说的最好证明。 “聂弦音,你才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 【继续翻页,下更一起更】 2 第571章 滑胎为止(3末) 男人原本暗黑的眼眸,被猩红填满,妍艳得就像是下一刻要滴出血来。 他紧紧攫着她,声音不停:“他是一条性命,是你身上的肉,是你跟本王紧密相连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甚至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说什么自己负责任,你那叫负责任吗?你只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本王的身上!” “难道不是吗?你让神医骗本王,你放那些书给本王看,你不就是要让本王提出来,杀掉你腹中的那条性命吗?还有方才,若本王真的要了你,若真的因此导致了你滑胎,罪魁祸首也是本王。聂弦音,一个人得有多自私,才会想到这样狠毒的方法?你有没有想过,孩子若因这种事没了,你是如愿了,高兴了,本王,或许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自责当中?你有没有心?” 他忽的抬手,捏上她的下颚,沉目攫着她:“告诉本王,你到底有没有心?” 弦音无力辩驳,也无从反抗。 一声不吭任由他五指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她的无言以对,她的倔强,被他误以为是她的不以为然,她的盐油不进,她的心意已决。 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 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他胸口起伏,如同风箱在拉。 “好!”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松开了她的下巴,却又在下一瞬顺势就那一只手朝她胸口一推,将她推倒在床上:“既然你如此不想要,本王便成全你!” 边说,边动手脱自己身上的寝衣。 弦音背脊和腰都撞在床板上,痛得皱起了眉,又见他如此举措,一时吓住了:“你......你要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想要吗?本王现在给你啊!你放心,本王一定如你所愿,做到让你滑胎为止!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如你所说,你有一百种方法堕掉这个孩子,本王也有一百种方式,让那一团血水流出来!” 话落,身上的寝衣已经脱下,他扬手一抛。 弦音小脸血色全无地看着寝衣被抛起,在空中跌宕,然后飘落于地,她彻底慌了。 又慌又害怕。 “卞惊寒,你不要乱来!” 她撑着身子往床榻里面挪。 却是被男人双手握住脚踝,轻轻松松往外面一扯,她又回到了原地。 “卞惊寒,你冷静点......” 弦音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了。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又想起在行宫的那一次,她还是缩骨的状态,他彻底将她撕裂的那一次。 他也是这样的怒气满盈,也是这样的步步紧逼,也是这样的毫不怜香惜玉,也是这样无视她的感受和乞求..... 男人已经开始在撕扯她的衣服。 她挣扎,她反抗。 可是无用。 在他的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那次的痛,就像是藏在心底深处的毒蛇,爬出来,开始吞噬着她的神经。 她怕,好怕。 她怕他的疯狂,怕他的掠夺。 “卞惊寒......卞惊寒......你别这样......孩子不打了,孩子留着,真的,不打了......” 男人无视。 无视她的恐惧,无视她的哀求。 当他扯掉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挡,准备倾身覆过来的时候,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中毒了!” 男人一震,倾到一半的身子就顿在了半路。 他垂目看着她。 她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海水,往外直漫,汹涌肆意。 “我身上有......三月......三月离的毒.....” 她哭着,说着,语不成句、声不成形,伤心又委屈。 这个她本不想说,因为告诉他也无济于事,还平添他的担心,而且,他势必会去找秦羌。 他跟秦羌都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们一斗,就一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上次裂迟就是一个教训。 秦羌太阴狠狡诈,她并不是怕他不是秦羌的对手,而是怕他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且因此大楚这边,对他带来什么不利。 当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也并非三月离这一个原因。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说不定哪一日,她突然就消失回去了,留下一个孩子在这里,没有娘,她做不出。 “你身上为何会有毒?” 男人沉声相问,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弦音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秦羌,男人就已经笑了。 低低笑出声,满透着嘲讽和鄙夷。 “聂弦音,本王方才说了,本王是医者,你能不能不要将别人当成一个傻子,就算要骗,可不可以找个稍微说得过去的来骗?” 弦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意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他的意思,她中了三月离,是她瞎编胡诌的? 哦,对,三月离不发作,就与没有中毒无异,脉搏探不出。 就因为脉搏探不出,他就觉得她在撒谎? 忽的,她也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看吧,世事就是这样滑稽,她那般不想他知道的事情,那般想要瞒着他的事情,那般怕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了,他知道了,就是这样的反应。 那他妈的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怕个球担心个球啊? 拉过薄被,她盖住自己的身子。 “三月离满三月才会毒发,平时就跟正常人无异,不毒发脉搏是探不出来的,不管王爷信是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对,王爷是医者,我不是,我不懂医,但是我觉得,既然王爷身上的寒毒,在不发作的平时,脉搏也是探不出的话,我身上的三月离探不出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次轮到男人无言以对。 好一阵沉默。 “你为何会中这种毒?谁做的?”男人问她。 声音已是他自己和弦音都没有注意到的颤抖。 想着在明宫的时候,他跟她保证过,不会再强行伤害她,但是,就在刚刚,他差点就再次对她施暴,还有方才,她跟他实言,他却说她在骗他,想着这些,弦音就气难消。 遂也没好脸色对他,吸吸鼻子:“没谁,我编出来的,骗王爷的。” “厉神医知道吗?”男人没理她,又问,绷直了声线。 弦音不说话。 男人弯腰拾了地上的袍子,飞快地套在身上的同时,大步往外而去。 【更新毕】 2 第572章 让你受苦了(1更) 厢房里,厉竹正准备灭了烛火睡觉,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一怔,连忙去开了厢房的门,都还未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一身玄黑寝衣的男人带着夜的湿气就已从她的身边大步进了厢房。 一入进去之后,就转了身:“聂弦音中毒的事你知道吗?” 厉竹一愣,有些意外,反手将门关上。 点点头:“嗯。” 男人身子微微一晃。 果然是真的。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不相信那丫头的话,而是不愿意去相信她的话。 如果说方才还存着那么一丝侥幸,那么此刻,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有解药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厉竹看着他,心口为他骤然苍哑的声音微微一颤。 抿了唇,她略做思忖该如何回答,终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一粒,不过,并非永久解药,只能解三月的......” “是谁?”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蓦地沉声打断,吓了她一跳。 没有立即回答,她略略垂了眼眸。 其实弦音从未告诉过她,此毒是谁下的,她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但是,她知道是谁。 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弦音身上还中了裂迟,还因为那日在大楚皇帝的寿宴上,那个男人说要娶弦音的时候,说了一句看似寻常,实则是威胁的话。 他说:弦音,别忘了,下个月我们就是认识整整三月了。 见她沉默不语,男人又出了声:“怎么?神医也不知道吗?” “秦羌。”男人的话还未说完,她就听到自己如是开了口。 男人脸上似是并未有多少惊讶,只是很冷,一瞬间,整个面条线条都绷了起来,就像是染了一层寒霜。 厉竹眼帘颤了颤,看来,他其实心中早猜到了是谁。 见男人一声不吭,薄唇紧抿,骤然拔了长腿朝门口走,她连忙拦在了门后面。 “王爷要去哪里?” 男人很高大,几乎高出她一个头,因为她的举措,他垂着眉眼瞥着她,眸光很冷,薄唇轻启,逸出的声音比他的眸光还要冷,就像是淬了冰:“你说呢?” 厉竹呼吸一颤,为他的视线,也为他的声音,更为他周身倾散的那股杀气。 她当即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 “王爷误会了,我并非是想阻拦王爷去找秦羌,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早已没有瓜葛,若非要说有,那也只剩下恨。我只是想提醒王爷,秦羌可以慢慢找,毕竟我们有一粒解药在手,现在当务之急是弦音。此去午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王爷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解药的事......” 说到这里,厉竹顿了顿,就像是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我去找秦羌。” 良久的沉默。 厉竹刚要抬起头看男人,骤然看到眼前墨袖一晃,紧接着“嘭”的一声:“告诉秦羌,他的命,本王要定了!” 木屑四飞,落入眼里,厉竹赶紧低下头,再回头看,发现男人竟然一拳将那般厚实的门板击穿了一个洞。 有血腥味传来。 她看向男人的手。 殷红的鲜血顺着男人的手背滴滴答答往下淌。 厉竹深吸一口气:“我给王爷包扎一下。” 刚自门板后起身,准备去取药包,一阵夜风蓦地灌入,男人已经拉门而出。 ** 弦音醒来已是不知时辰,只知房里烛火亮着,窗外夜色凄迷,天还未亮。 她忽然好佩服自己心大,竟然睡了过去。 看来这怀孕还真不是一般的嗜睡。 榻上就她一个人,男人还没有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找神医去了吗?还是..... 刚准备翻个身,蓦地瞧见桌后面坐了个人,因为桌上没有点灯,屋里就床头柜这边一豆烛火,所以,她这时才看到。 她怔了怔,原来他在。 只见他一双手肘揆在桌面上,一双手掌摊开撑掩着脸。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弦音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将视线收回,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原本还打算朝外翻个身,她挪了挪身子,朝里侧而睡。 “聂弦音。” 她其实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惊动了桌后的男人,他的声音随后就响了起来。 黯哑得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般。 弦音心口一颤,本想装睡不理他,后又想耍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便又将身子躺了回来,侧首看向他。 他就坐在桌后,已经将双手自脸上拿开。 虽然桌上没有烛火,弦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布满猩红血丝的眼。 弦音没做声,就看着他。 他也坐在那里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双手撑着桌面起身,拾步朝床榻这边走过来。 在此间隙,弦音侧首看了看屋里的时漏。 已经过了丑时。 说明他的寒毒已经发过了。 他就坐在那里坐了那么久? 来到床边,男人也没有掀被上来,而是鞋子都没有脱,就和衣躺在她旁边的被褥上面,侧身与她面对着面。 弦音清楚地看着他眼底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布的红丝。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本王不知道你一人承受了那么多......”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就单单告诉秦羌,自己会缩骨,秦羌就会将裂迟的解药给她? 她会缩骨,跟秦羌毫无关系,秦羌充其量就是见个稀奇而已,会将裂迟的解药给她,一定是她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要想一个本不是自己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心甘情愿给自己带来利益,就必须让对方受制于自己。 而让人受制的最好办法,就是下毒,以解药作为要挟。 是他大意了,没有去深想。 而这个女人,竟然带着这个毒,一人背负着这件事,背负了那么久,丝毫都未曾表现出来。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本王的.....让你受苦了......” 男人微微倾了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弦音长睫抖得厉害,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也好,知道了也好。 知道了眼前的问题就变得简单了。 2 第573章 抚摸她腹(2更) “王爷......”弦音声音微嘶地开口。 男人微微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发红的瞳眸将她锁在自己的眼底。 弦音伸手轻轻拢了拢他的衣领:“......孩子真的不能要......” 男人眸色一痛,手臂一捞将她揽进怀,那样子似是在给她安慰,更像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表情。 良久,他都没有做声。 还是弦音先开了口:“到被子里面来睡吧,天都快要亮了。” “嗯。” 又抱了一会儿,男人才松开她,松开的同时,似是依旧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脸,很快地转身,躬腰去脱了鞋,并吹灭了床头的烛火,才掀了薄被躺进来。 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他亲了亲她的发顶,哑声道:“睡吧。” 弦音轻轻阖上眼。 大概是刚刚才睡了一觉,弦音虽然闭着眼睛,却是睡意全无。 但是,她也不敢乱动,她怕惊动抱着她的男人,他白日辛苦了一日,夜里又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了......是睡着了吧?一动也未动的。 心,忽然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孩子,而是为他。 她能感觉到,真的能非常强烈地感觉到,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就在她猜测着,他是不是真的睡着的时候,被褥下他的手臂动了动,再下一刻,她的腹上就感觉到微微一重,是他的大手覆在了上面。 弦音继续装睡,一颗心却是晃动得厉害,特别是感觉到他又不想惊动她、不想让她知道,又禁不住一直轻轻**她腹的那份小心,她差点流下泪来。 翌日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经起了,负手立在内室的窗边,不知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直到她唤了他一声:“王爷。”他才回神回头。 “醒了?”转身拾步朝她走过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神医,她说今日要回午国了,一会儿可能会过来跟你辞行,药......” 他顿了一瞬,“药,本王已经让管深去煎了。” 弦音怔了怔。 药? 滑胎药么。 早上出门? 他一早去医馆买的滑胎药吗? 也是,这种药神医也不可能随身带。 “嗯。”她点点头,都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侧身拿衣服穿。 “热水刚刚已经让下人备好了,你先盥洗,本王去将你的早膳拿进来,洗漱好了,你就趁热吃,本王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嗯。” ** 小厨房里,管深手执蒲扇扇着炭炉里的炭火,望着那袅袅热气从药壶的壶嘴里出来,怔怔失神。 一早他家王爷就出了门,然后回来就给了他这幅药,让他煎,煎完送去云随院他的外房。 男人没说是什么药,他也不敢多问,因为男人的脸色很不好,气色也很不好,一双眼布满血丝、而一张脸却是半点血色都没。 但是,就算他不懂医,有一味药他却是认识的,且还是主药。 那就是红花啊! 红花做什么用,他也是知道的,滑胎么。 而府里,能用得上此药的,只有一人。 想想,聂弦音那小丫头也是挺厉害的,不对,应该是他们两人都挺厉害的,这才通房多久啊,竟就怀上了。 只是,通房丫头终究还是下人,皇室血统何其尊贵,一个下人怎能怀上王爷的骨肉? 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这一副药吧? 管深低低叹,为弦音叹息,也为他们这些卑贱下人的苦命叹息。 ** 六王爷卞惊安带着李太医来到三王府的时候,管深正在小厨房煎药,他家王爷吩咐他,要他全程看好、煎好,不能假手于人,不能道于别人知道。 卞惊安问了一个下人,才知道卞惊寒外出办事去了,不在府中。 他又问下人厉神医在哪里,下人说,看到厉神医去了云随院,他便带着李太医直奔卞惊寒的云随院而去。 他今日带着李太医前来,就是找厉神医的。 自那日看到那个绵绵附身之后,这两夜,他都失眠了,让太医院开了安神药,吃了也没用。 太医院的好几个太医都建议他,说叱咤江湖的厉神医在三王府,这么好的机会,何不找人家看一看,人家可是有起死回生通天本领的人。 但是,他们又将困难摆了出来,人家神医可是不轻易出手给人看病的。 这一点,他也是听过传闻的,而且,上次在行宫,卞惊寒也说过,神医能出手给聂弦音那丫头治梦游,是有多么不容易,自己欠了人家多大的恩情之类的。 所以,他们一合计,就建议他带上李太医。 既然人家不出手看病,那就不看,以李太医有疑难问题想跟其请教的方式就可以了。 两人直奔云随院,又问了院子里正在洒扫的一个婢女,婢女说,好像看到厉神医进了他们家王爷的厢房。 两人又直奔卞惊寒的厢房。 刚准备进门,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薛富给拦住了。 “六王爷!” 薛富朝卞惊安行礼,又朝李太医颔了颔首。 “我们王爷不在......” 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安打断:“本王知道三哥不在,本王不找他,本王找厉神医。” “找神医?”薛富怔了怔,点头,“那烦请六王爷二人先去客厅稍坐等候,奴才让人去通知神医。” 边说,薛富边朝卞惊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们说神医来了此处,应该是在三哥的房里等三哥吧。”说着,卞惊安又作势要越过薛富进门。 管深端着药碗走进云随院的时候,便看到不知几时来了三王府的卞惊安和一个太医装扮的男人正欲进他家王爷的厢房,而薛富试图相拦的场景。 他眸光一敛,第一反应自是前去给薛富帮忙。 “六王爷......” 恐薛富招架不住,他老远就朗声唤道。 三人闻声回头,他快步近前。 “六王爷是找王爷吗?不好意思,王爷有事外出了......” 卞惊安皱眉:“本王说过几遍了,本王不找你们家王爷,本王找厉神医,方才问了几人,几人都说看到神医进了你家王爷的厢房。” 边说,卞惊安边探头探脑朝外房里面望。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滴】 2 第574章 想先离开(3末尾) 忽的一个转眸,看到管深手里端着的药。 “咦,你端的什么药?给谁的?谁病了吗?” 卞惊安一连疑惑地问了三个问题。 管深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端着东西呢。 心中后悔不迭,方才应该放在哪里再过来的,竟然...... 现在怎么办? 如何回答? 虽然他觉得就算告诉别人是滑胎药也没什么,聂弦音做了通房丫头,是众所周知的事,那通房丫头怀孕了,也再正常不过,然后,一个下人的孩子不能留,给她食滑胎药,也完全情理之中。 但是,他家主子可是明确交代过,不能道于别人知道。 所以...... 见他犹豫不说,卞惊安眸光微微一敛,示意边上的人:“听说太医院里,李太医医术最为卓越,是不是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药?” 李太医闻言,拾步朝管深面前一迈,伸手作势就准备捧住管深手里的药碗要嗅,却是被另一只不知突然从何处伸过来的大手抢了先。 那只大手直接将药碗接了去。 几人一怔,管深更是一惊,全部循着望过去,就看到了大手的主人,也是这三王府的主人,卞惊寒。 “三哥。”卞惊安有些意外。 管深心头微松。 卞惊寒唇角一勾,“就一个伤痛药而已,又如何难得住李太医?” 话落,大手执起瓷碗,送到唇边,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饮尽。 管深目瞪口呆。 不过,这一次他没再跟刚才一样犯傻,而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敛了那一脸的震惊,声色不动。 “伤痛?”卞惊安疑惑皱眉:“三哥怎么了?” 卞惊寒将手里的空碗递给管深,淡声回道:“没什么,就昨夜不小心伤了手,神医说,恐破伤风,安全第一,让我服点药。” 边说,边将自己的右手亮了亮。 皮肉外翻的手背入眼,几人都眼波敛了敛。 卞惊安又拢了拢眉,“看样子伤得不轻呀,怎么伤的?” “因为姐姐,”卞惊寒随随回道,见卞惊安一愣,他又连忙补充道:“哦,就是那只猴子,它的名字叫姐姐。” 卞惊安这才明白过来,汗哒哒。 虽然不知道如何为了那只猴子伤的,对方没细说,他也没再多问。 “伤得这么重,三哥怎么连包扎都不包扎一下?” 卞惊寒不以为然地笑笑:“手一直要用,而且还是右手,包扎了,行动不便。”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六弟今日怎么这么有空,来我府上?” “哦,这不是听说厉神医还在三哥府上吗?然后,李太医有点医术上的疑难困惑想请教厉神医,又不敢独自前来叨扰,便让我带着来了。” “哦。”卞惊寒点头,眸色微深。 刚准备说让两人去前面客厅,话还未说出口,就蓦地听到厢房里面传来“嘭”的一声大响,似是凳子被撞倒的声音。 他心口一滞。 其他几人自是也都听到了。 此时在内室里面,两个女人也是惊得捂住了嘴。 看着被自己不小心带翻的凳子,厉竹欲哭无泪,朝弦音无声作揖,对不起,对不起。 真是越谨慎越冒失,简直了。 弦音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念一动,握了厉竹的手。 厢房外,卞惊寒刚准备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卞惊安已先他一步开了口:“我就说神医在里面吧?他们都说看到神医进了三哥房的......” 话落,便朗声唤了起来:“厉神医。” 边唤,边作势就要进去,被卞惊寒长臂一伸,拦住。 卞惊安一怔,方才薛富如此,他不意卞惊寒也如此。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卞惊寒口气微凉。 “难道三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成?”说到这里,见卞惊寒面色沉了下去,卞惊安又连忙眉眼一弯,凑到卞惊寒近旁,调侃道:“莫不是三哥也跟那七弟一样,人家是金屋藏男扮女装的甜甜,三哥是金屋藏神医?” “莫要瞎说。” “瞎说不瞎说让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卞惊安笑眯眯睨着卞惊寒,趁他不注意,身子忽的一矮,从他横着的手臂下面猫腰钻了进去。 卞惊寒脸色一变。 快步追过去,伸手就准备抓住他,蓦地听到一道声音自中房传出来:“你们真的很吵,幸亏治疗已经结束,不然,要出大问题的。” 随着话音而出的,还有话音的主人,厉竹。 她拾步从中房里面走出来。 对着卞惊寒和卞惊安微微一鞠,面色清冷,不冷不热道:“方才我在给聂弦音催眠治疗夜游,催眠最忌吵闹、最忌被人打扰,好在已经结束了,没出什么岔子。” 卞惊安闻言,连忙道歉。 “对不住啊,神医,是这样的,李太医有个医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神医.....” 边说,边本能地探头朝中房里瞅。 给聂弦音一个下人催眠,为何不在自己的客房里,不在聂弦音的房里,跑来他三哥的房里?而且,还是在他三哥不在的情况下? 正疑惑之际,一个小身影映入眼帘。 小身影从中房里面走出来,走进外房,走进众人的视线。 正是聂弦音。 卞惊寒瞳孔一敛。 这女人,这女人竟然又强行缩骨了! 瞥了一眼厉竹,他快步过去,大手一把攥了弦音的胳膊:“催眠后不是要静躺的吗?你做什么跑出来了?” 胳膊上传来男人的力道,弦音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笑:“你们实在太吵了,而且,我有事要跟王爷说。” “何事?”卞惊寒没来由地心口一撞。 “神医不是要回去了吗?”她抬眼看向男人。 “嗯,然后呢?”男人亦黑瞳攫着她。 “然后,我这夜游之症,又一直时好时不好,再加上那日被附身一事,也搞得三王府的人心惶惶,各个都对我敬而远之,所以,我想,先离开三王府一段时间,跟神医一起回去,正好,她也可以给我治病。” 弦音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快要被人捏断了。 她连忙伸手探进男人的广袖里面:“对了,那日我送给王爷的那什么,王爷有没有带在身上?” ** 【更新毕,明天见~~这个月素子都没求月票,能看在这两天素子那么早更的份上,弱弱求几张月票不?哈哈~~谢谢0302031231菇凉的花花~~】 【弦音:素子真不是个东西,这一章目测我又要挨骂,算了,今天这锅我就背了吧,目测明天章节出来就能甩锅】 2 第575章 孤家寡人(1更) 卞惊寒刚准备将手臂拿开,却是蓦地感觉到弦音在他广袖下掐了一下他小手臂上的皮肉,用力的、狠狠的。 他吃痛眸光一敛,看向罪魁祸首。 弦音挑挑小眉尖,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感。 谁让你每次都不问青红皂白欺负我? 胳膊都被你捏断了好吗? 卞惊寒以为她伸手进他衣袖就是为了掐他一下,再度作势准备将手臂拿开,却是感觉到广袖下,细小的指尖一笔一划在他的手臂上写了起来。 从外面看就像是在掏袖袋一般。 “王爷别动,让我找找,让我找找......” 卞惊寒眼波一动,蹙眉,不耐道::“你到底找什么?” 嘴上虽斥着,手臂却没有再拿开。 这厢,厉竹也适时地开了口:“方才六王爷说有什么医术上的问题?” 卞惊安和李太医的注意力便从弦音的身上转了过去。 “李太医,神医问呢,快说。” 见传闻清高冷漠、见死都不救的神医竟然主动开了口,卞惊安自是欣喜。 李太医也激动得很,说话的声音都抖了:“就是......就是想请教一下神医,如果......如果一个人失眠、夜不能寐,安神药无用......安神香也无用.....除了施针,或者点睡穴这些极端的方法,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厉竹是医者,卞惊安眼窝下的两团青灰,以及难以掩饰的倦容,她都看在眼里。 闻见太医此言,她自是一猜就知道患者是谁。 “这种病嘛......”她故意顿了顿,问向李太医:“你是想听医术上的,还是非医术上的?” 李太医连忙回道:“都想听。” “医术上来说,连安神药和安神香都无用,那说明问题不轻,且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这儿。” 厉竹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需找到此人的心结,然后想办法解开,治标又治本。” 李太医点点头。 这些他知道。 “那请问非医术上的呢?” “闲的。”厉竹吐出两字。 李太医和卞惊安一怔。 厉竹又继续接着道:“这种病就是闲出来的,不信你让此人找点正经事干,比如,去地里干上一天农活,若正经事不想干,你就让他绕整个京师徒步跑上一圈,一圈不行,跑两圈,将自己累趴,保证能倒头就睡。” 卞惊安:“......” 李太医:“......” 厉竹也未给二人反应和再问之机,转眸看向卞惊寒和弦音:“时辰不早了,要走了,我回去还有事。” 说完,便拾步朝外走去。 弦音见状,小眉头一皱,连忙将手自卞惊寒的广袖里拿出,“算了算了,我走了,神医,等等我。” 小跑着追了上去。 卞惊寒冷着脸在后面唤:“聂弦音!” 小丫头也不理会,径直撵着厉竹出了门。 卞惊寒也大步走向门口:“神医,聂弦音......” 走廊上,厉竹回头,脚下的步子依旧未停,朗声道:“这段时日多谢王爷盛情款待。” 卞惊寒俊眉皱得死紧:“不是,聂弦音不能跟神医走,聂弦音她......” 未等他的话说完,厉竹已朗声回应:“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小丫头的,等她的夜游彻底痊愈,我便将她再送回来。” 卞惊寒还打算再阻止,厉竹和弦音二人已经出了云随院的大门。 卞惊安和李太医,以及管深薛富也都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只不过,四人却是心思各异。 李太医还在琢磨方才厉竹说的话。 管深想的是,那丫头肯定知道他家王爷想要滑掉她腹中的孩子,所以赶紧借机离开。 薛富则在疑惑着,这两日他都守在这云随院里,都没见过那丫头出来过,一个丫头而已,为何要这般守着? 卞惊安笑眯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三哥,我觉得你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一本正经娶了算了,这通房丫头呀,跟三哥犯冲,你看,前面一个死,这个又是走,三哥又成孤家寡人了不是.....” 卞惊寒沉脸回头,将他的话打断:“李太医,本王倒是有一本关于失眠的医书,就是不知道李太医以前有没有看过?” 李太医闻言,眉眼一喜,当即来了兴致:“三王爷可否借与李某一阅?” “自是可以,”卞惊寒颔首,转眸吩咐管深,“去听雨轩取一下,在医书那个书架上,自己找一找。” 管深领命而去。 卞惊寒又吩咐薛富:“去门口看看神医她们走了没,给她们安排一辆马车,你亲自送她们出城。” “是!”薛富也领命离开了。 卞惊寒这才转眸招呼卞惊安和李太医:“六弟和李太医请屋里坐吧。” 末了,又朗声吩咐院子里的一个婢女:“上壶热茶。” ** 薛富出府,哪里还有神医和那丫头的影子? 问了看门的府卫,府卫说就看到两人出了门,街上人多,后来就没注意了。 薛富只得作罢。 其实,厉竹和弦音并没有走远,就在三王府侧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她们唯恐卞惊安跟出来,所以先躲一躲,观察好形势。 见只是薛富出来了,卞惊安没有出来,她们就放心了。 “王爷那般精明一人,肯定知道拖住卞惊安的。” “这倒是。”弦音甚是认同地点点头。 “我们快走吧,一个时辰所剩不多了,你若在这大街上就现了原形,可没有第二个秦义来救你。” “什么叫现了原形?说得我好像是妖怪一样。” “哈哈。” ** 听雨轩里,管深找得满头大汗。 心里头也是汗哒哒一片。 这书架上的书,都是按照他家王爷的吩咐摆的,他家王爷非常清楚什么书放在什么地方,至少应该告诉他在第几排吧,或者是说上面点,还是下面点,靠左还是靠右,就这样让他找,他真是一点方向都没有。 几乎将放医书的那个书架全部找了一遍,才总算找到他家王爷说的那本医书。 卞惊安和李太医拿到医书,告辞离开,已是一个时辰后。 2 第576章 她的骗局(2更) 卞惊寒在街上绕了一圈,来到城中村的一处院子前,已是快正午了。 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打量起这个小院落,围墙不高,能看到院中景物。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桂花树下有秋千,秋千上......没有凳面。 就是这里了。 那丫头在他手臂上写的,就是城中村、桂花树、无凳秋千。 朱漆木的院门紧闭。 他又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直接脚尖点地,身形一掠,飞过低矮的围墙,翩然落于院中。 扫了眼院中各处,他闪身进了屋。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一颗心却是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拾步往里走。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紧张,就像没人知道,早上,那丫头从中房里面走出来,说自己要跟神医离开时,他心里的紧张一样。 他以为她是真的,是真的要走。 他以为她选择在那个时候提出来,是因为觉得卞惊安在场,他就算强留她,也多少有些顾忌。 那一刻,他是生气的,也是害怕的。 好在,她很快就借着袍袖所掩,在他手臂上写字告知了原委。 她写的是:【府里不安全,趁六在,我跟神医走,他见证,我住外面,城中村、桂花树、无凳秋千】 所以,他不仅放她走了,还欣喜若狂。 那一刻,他真的是欣喜若狂的,虽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表现出来的是不悦。 当然,他欣喜若狂的,不是她的聪明伶俐,不是她的随机应变和随机借力,而是因为她有如此举措,说明她做了一个决定。 决定留下腹中的孩子。 不然,只要滑胎药一吃,将孩子堕掉,一切就可以回到原本的样子,她照样可以缩骨,何来不安全一说?又何必要住到外面去? 只是,为何现在又不见人? 呼吸骤紧,他忽然想,不会又是她的骗局吧? 骗他放过她,其实,她是真的走了? 其实,上午的时候,他就有过这个担心。 所以,他随后就派了薛富跟出去,想让薛富亲自送神医出城,目的就是为了掌控她们的行踪,只不过,薛富没能赶上。 入了中堂屋,他又进了里屋,依旧一个人影都没有。 厨房没有人,杂物间没有人,书房里也没有人,几间厢房里亦没有人。 看屋中一切,虽应有尽有,且奢华大气,却很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他甚至怀疑,厉神医和那丫头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只是骗他的一个幌子。 薄唇越抿越紧,他听到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紧,将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圈,遍寻都不见一个人影之后,他觉得自己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个女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 是不是以为跟人走了,他就再也寻不到她? 那也太小瞧他卞惊寒了! 眸光一敛,拂袖转身,他疾步出门。 刚来到院子里,准备施轻功飞出去的时候,忽的听到一声惊叫从屋里面传来:“啊———” 那般熟悉。 聂弦音! 他瞳孔一缩,调头就冲进屋。 屋里依旧没看到人,他快速搜寻,朗声唤道:“聂弦音,聂弦音......” 然后,便听到有细小的声音传来:“王爷,我在这里......” 虽微弱,可卞惊寒还是听出了声音里绞着的那一抹哭腔,心头一紧,他连忙出声急问:“你在哪里?哪间屋子里?堂屋、厨房,还是......” “我在厢房里。”细小的声音再度传来。 卞惊寒快步入了最近的一间厢房:“聂弦音。” “王爷。” 声音明显大且清晰了许多。 就在这间房里了。 “聂弦音,别怕,本王来了。” “是不是王爷一个人?” 瓮声中带着一些空寂的回响。 卞惊寒“嗯”了一声,目光锁定墙边的一个落地大瓷缸。 瓷缸很精致,是用来装饰和放东西两用,缩口的设计,肚大口小。 卞惊寒快步过去,一探头,便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女子。 让他惊错的是,女子竟然是赤条条、什么都没穿的。 眉心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聂弦音,你......” 女子将脑袋探出缸口,红着脸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出不来了。” 缸口太小了,堪堪只够她将脑袋伸出来,身子出不来。 看着她的样子,卞惊寒真是又心疼、又莫名,又好气、又好笑。 “你......”抬手扶了一下额,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面,且还一丝不挂?” 难怪刚才问他是不是他一人? 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了得? 眉心微拢:“你怎么衣服都没穿啊?” 说起这件事,弦音也是郁闷得紧。 “神医将我带到这里交代了一番就走了,那时还不到一个时辰,我还是缩骨的状态,我怕再发生那日在戏台上的那一幕,我突然恢复,将身上的小衣服都挤爆了,所以,就准备先将大衣服换上。” “谁知,我刚将身上的衣服脱掉,还没来得及穿大衣服,蓦地听到院子外面的路上有马车的声音,然后车夫还‘吁’了一声,我以为是谁找来了,吓得赶紧将衣服都塞进柜子里,自己躲到了这个瓷缸里。” “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是,我一进来一个时辰就到了,然后我就恢复了大人的身子,而那辆马车,其实只是路过的马车而已,并未停留,可是,我.....却出不去了,你说我背不背?” 卞惊寒:“......” 嘴角抽抽,便忍不住低低笑了。 “聂弦音,本王发现,你每日都有本事给本王惊喜。” 见他如此,弦音不悦了,白了他一眼:“你还笑?不知道我在这里面呆得有多苦,方才的脚步声是不是你?” “嗯,你为何不探头看看?本王差点以为你走了,准备去追了呢。” “我哪敢探头啊?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原本我对你的脚步声其实挺熟悉的,但是,大概是隔着瓷缸听的缘故,愣是没识出来。” 睨着女人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整个身子却是个大瓷缸的样子,娇憨又滑稽,卞惊寒又乐了。 “还笑?快点将我弄出来啊。” **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 2 第577章 趁人之危(3末) 卞惊寒笑。 弯腰将大瓷缸自墙边往外搬了搬。 然后直起腰身,开始屏息运气,凝力于双手。 弦音吓得大叫:“等一下,等一下,王爷是准备将这大缸弄破吧?” “不然呢?” 没有不然,她自是知道必须将缸弄破。 想到这里,她蓦地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见她突然大叫,然后又小脸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卞惊寒凝眉:“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叫《司马光砸缸》,讲的是一个小孩子失足掉在一个装满水的缸里了,一起玩耍的其他小孩子都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都跑掉了,这时,这个叫司马光的小孩子,急中生智,搬起一块石头砸破了那口缸,缸里的水流出来,掉在缸里的那个小孩子得救了。” 卞惊寒听着,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点点头:“嗯,所以呢?” “这个故事就是想要告诉人们,这个叫司马光的小孩子多么聪明,我也一直这样觉得,可是,此时此刻,我发现,有问题啊!” 卞惊寒依旧没有搞明白她的点儿。 “什么问题?” “这是多么危险的举措啊!你想,拿着大石头砸那口缸,难道不会砸到缸里的小孩子吗?石头只有脱手而出,才能有力度,就算是拿在手里砸,砸的时候,缸壁蓦的一破,石头也极易脱手而出,很难保证不砸到缸里的小孩子吧?而且,司马光当时才七岁,书上明确写着石头是大石,他肯定拿不住的。如果,那小孩子没有被淹死,却是被大石给砸死了,那还会说司马光聪明吗?以前没发现,今日才知道,这个故事一直误导了我这么多年呢。” 卞惊寒:“......” 真是服了这女人。 摇摇头:“你呀,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现在还在缸里呢!” “我就是在关心我自己呀,王爷弄破会不会伤到我?这瓷缸一旦破掉,都是锋利的瓷片,而我,什么都没穿,连层衣服的保护都没有,除非......” 本想说她真是杞人忧天,可难得见她如此紧张兮兮的小模样,他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除非什么?” “除非王爷将手伸进来,从内壁往外破,而不是从外往里破,从外往里的话,瓷片肯定随着力度会飞到我身上。” 卞惊寒汗。 故意嗤她:“就这么怕死?” “不是,伤到我,倒还无所谓,我现在不是两个人吗?伤到孩子了怎么办?” 卞惊寒一愣,不意她说出这样的话。 略略挑挑眉尖,自是受用得很。 “好好好,依你,从里往外破。” 其实,他用内力完全可以将缸震裂,不让瓷片飞出一丁点,不过,既然她如此紧张谨慎,那他又岂会不依言照做? “将头缩进去,本王的手要进来了。” 小脑袋便听话地缩了进去。 他再次运气提起内力,倾身将手伸了进去。 女人是半蜷半坐在里面的,从缸口的位置正正俯瞰下去,一眼便看到女人胸前的那道的风景,他喉头一动,伸进去且就在那道风景近旁的手,顺势就握着那里一捏。 惹得猝不及防的女人身子一颤,惊呼出声:“啊!” 卞惊寒轻笑一声,将其松开,然后破缸。 伴随瓷缸破裂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女人羞愤的斥责:“流.氓、趁人之危!” 瓷缸虽然破裂,依旧保持着完整。 卞惊寒将双手拿出,直起腰身,往后退了退:“好了,你自己轻轻推一下缸壁,瓷片便会垮掉,这样,你总放心不会被伤到吧?”” 哇靠! 弦音简直叹为观止啊! 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有武林高手打碎个什么东西,打过之后,东西还是完好无损定格的,下一瞬稀里哗啦碎成一堆,竟是真的吗? “快点出来,你不冷吗?” 卞惊寒转身去柜子里替她找衣服。 方才她说,将衣服都藏在柜子里了。 这厢,弦音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戳了戳瓷缸的内壁,果然一顿哗啦,瓷缸瞬间在她周围坍塌成碎片。 卞惊寒连忙拿了件衣服过去拢在她身上,将她从一堆碎瓷片中抱起。 “聂弦音,本王方才差点就走了,那样,你就得一直呆在这缸里,看你怎么办?还是你那一声尖叫叫得好,本王才回来的,你为什么尖叫?” 弦音瞬间小脸就红了,嘀咕道:“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结果......” “结果是什么?” “是一只小蜘蛛。” “你得感谢那只蜘蛛。” “......被我捏死了。” 卞惊寒:“......” 将她放在床榻边地上的厚蒲团上,弦音双手紧紧拢住披在身上的衣服:“王爷先出去,我穿衣服。” “本王帮你穿。” “不要。” “又不是没帮你穿过。” “就是不要。” 恐她受凉,卞惊寒也未坚持,却也未出去,就只是背了身过去:“你快穿吧。” 弦音便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往身上套。 亵裤提上来系腰带的时候才发现穿反了,又脱了重穿,这时蓦地发现亵裤的裆部一块红,她大惊。 连忙拿手去摸自己屁股,入手也是殷红。 她吓得小脸瞬间血色全无,大叫:“卞惊寒,我流血了,孩子掉了,孩子掉了......” 卞惊寒闻言浑身一震,当即转身过来,弦音指着亵裤上的那一块红,急得不行:“你看.....” 然后又摸了一下自己屁股,再拿沾了红的手给卞惊寒看,急得都要跳脚了。 卞惊寒的脸色比她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把抓了她的腕,指尖颤抖地探上去。 眸光微微一敛,犹不相信,他凝神再探。 探完,他又再次瞅了瞅她手里的亵裤,末了,又转身走到那一堆瓷缸的碎片前,蹲下身去看了看。 看完,就一人蹲在那里乐了。 弦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卞惊寒转眸,还止不住笑,黑眸晶亮得如同夏夜的星子。 “聂弦音,这瓷缸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底部被沾染了红色,然后你坐在上面,自然就沾到屁股上了。” 弦音傻眼。 2 第578章 你的自尊呢(1更) 也是到这时弦音才反应过来。 对哦,如果是孩子流掉了,自己肚子多少总归会有些痛吧? 而且,血从那里流出来,又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真是服了她自己。 简直尴了个尬。 不做声,侧过身子连忙穿衣服。 卞惊寒站起来,一个人又忍不住在那里无声地笑了笑。 被弦音一个回头看到。 撇嘴,至于吗? 当即走到他面前,小手一伸:“王爷答应的滑胎药呢。” 卞惊寒弯起唇角,将她的手按下来,伸臂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箍向怀里。 “本王喝了。” “你真喝了?” 当时,她跟神医两人在内室里面,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们大概是知道的,只不过,都是用听的。 当时的情景,她跟神医就是猜测他将滑胎药喝了,却不敢肯定。 竟然是真的。 弦音“扑哧”一声笑出来,低头瞅他下身:“那王爷那里有没有落红啊?” “本王若是也在方才那瓷缸里面坐过,肯定就落红了。”男人回得也快。 弦音:“......” 还取笑她! 不悦地鼓鼓嘴:“我饿了。” 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卞惊寒转眸在厢房里左右看了看,“这里似乎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吃。” “这里肯定没有吃的,神医说早年置下这套房子,就没在这里住过几回。” “嗯,本王出去给你买。” 说完,遂放开了她,作势就要走,却是被弦音猛地一下抱住腰身。 “卞惊寒,孩子要是生下来不好怎么办?” 她虽不懂医,但是,她是一个现代人,她很清楚体内有毒会对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很清楚要优生优育。 但是...... 如这个男人所说,毕竟是她的骨肉,她和他,他们两人的骨肉。 最最重要的,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太想要了。 昨夜他抚了她小腹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直到她睡着,他的大手还轻落在她的腹上,她只知道,在她说出,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的时候,他一定是哭了,只是没让她看到。 像他这样的男人,几时会这样?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的他让她动容,也让她心疼。 所以,今日她才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心里却终究是担心的。 见怀中女子小脸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其声幽幽,卞惊寒同样心生颤抖。 强自抑制住,抬起大手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的,相信本王,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 午国 马车缓缓在太子府前停下。 车夫连忙跳下车放了踏脚凳。 绛色车幔自里面撩开,秦羌弯腰出了马车,并未踩摆好的踏脚凳,直接跃了下去。 抬眸看了看大门门头的牌匾,偌大的“太子府”三字入眼,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关暴室还不到一月而已。 提袍正欲拾阶而上,蓦地听到一声脆响不知从何处传来,似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他本能地回头,循声望去,看到一抹身影从府前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晃过。 黑发白衣,如此熟悉! 他瞳孔一敛,转身就追了上去。 随行的侍从不知其意:“殿下......” “本宫有点事,别跟着!”急急丢下一句,秦羌快步朝刚刚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一直追至一处无人地,终于再次看到那人。 他脚尖一点,飞身而起,从那人头顶飞过,落在那人的面前。 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底,秦羌心口一窒,冷声道:“果然是你!” 厉竹看着他,没做声,欲拾步从他边上过去,却是被他一把攥了胳膊:“怎么又变哑巴了?”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厉竹扬臂,试图甩开他的钳制,未能如愿。 “跟本宫没什么好说的?”秦羌笑,冷笑,“那你跑去太子府门前偷偷看本宫做什么?不仅如此,还这样一副装扮。” 边说,边斜眼瞥了瞥她浑身上下。 厉竹亦回之以冷笑:“我只是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穿回女装而已,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方才在太子府门前,不错,我是去看殿下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殿下在暴室里关那么久,死了没有?死了我好放点鞭炮!” 秦羌闻言,五指一收。 厉竹痛得眉头皱起。 “本宫跟你什么关系?本宫死了,还要你放鞭炮?”秦羌脸色黑沉,咬牙切齿。 虽手臂几乎要被捏断,厉竹依旧接得很快:“仇人关系,恐殿下死了做鬼还来纠缠,所以,放点鞭炮送一送。” “那现在呢?本宫活得好好的,是不是很失望?” 他手臂一挥,一把松开她的胳膊。 厉竹猝不及防,被力道带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跤,好在及时稳住。 揉着自己被他拧痛的手臂,她不紧不慢回道:“的确有些失望,不过,也好在你没死,不然,聂弦音怎么办?她身上的三月离,可是指着从你这儿拿解药。” 秦羌一怔,不意她突然说这个。 何其精明一人,当即就明白过来。 不知怎的,心里的火就更甚了几分:“所以,你今日前来是为了聂弦音?” “本来是。” “什么意思?”秦羌紧随而问。 厉竹瞥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希冀划过。 希冀什么呢? 转眸看向前方,她冷声道:“本来是想过来找你拿三月离的永久解药,后来想想,你这种人,没给我下三月离已是好的,怎么可能会将解药轻易给我?所以,就作罢了。” 秦羌闭眼。 嘴角噙起一丝笑,嘲讽的笑,睁开眼,看向她,笑意愈发扩大:“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是本宫的谁,你想要,本宫就给呀?” 末了,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本宫今日重获自由,心情好,你若跪下来求本宫,本宫或许一高兴就真给了也不一定,你可以试试看。” 厉竹抿着唇,没做声,原本因为长期戴人皮面具,小脸没怎么见光,就白皙得很,此刻更是面薄如纸。 “跪啊,最好跪在那儿,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本宫或许真的就心软了。” 边说,秦羌边扬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石子路。 厉竹凝眸看着他。 半响,忽的开口:“希望你说话算话!” 说完,就朝那块石子路走。 秦羌一怔,眼睫颤了几颤,不意她如此,见她走到那块石子路上,拂裙跪下,他更是惊讶得不行。 心里的那团火却也更加烧得旺盛。 “聂弦音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娘啊?你竟然为了......你的自尊呢?你的底线呢?”秦羌声音转嘶,胸口起伏得厉害。 厉竹背脊笔直地跪在那里,垂眸弯唇:“自尊?底线?我所有的自尊和底线都被你践踏光了,在你面前,我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底线?” “明明都是你自己践踏的!”秦羌愤然将她的声音打断。 相对于他的声嘶力竭,厉竹表现得很冷静,不,应该说,很冷,很静。 默了片刻,将手朝他的方向一伸:“好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跪也跪了,希望殿下能兑现自己的话,将三月离的解药给我。” 话落,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求、恳求殿下兑现自己的话,将三月离的永久解药赐予民女!” 见她俯首叩头,秦羌胸口起伏得如同在拉风箱。 怒极反笑:“请搞搞清楚,本宫方才说的是,或许一高兴就给了也不一定,或许真的就心软了,或许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本宫有可能高兴,也有可能不高兴,而此时此刻,本宫不、高、兴。” “秦羌,你就是一个混蛋!” 厉竹闻言,气得不轻,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头,就朝秦羌砸过来。 秦羌也不躲不避,就任由那石头重重砸在自己的胸前。 一声沉闷之响,可见砸得不轻,厉竹眼波敛了敛,秦羌却依旧一副没事人一样,连眉头没都皱一下,就像那石头是砸在了别人身上。 而且,还笑,带着几分嗜血的残忍笑意:“你说得很对,本宫就是一混蛋。” 说完,拂袖转身,拾步就准备离开。 厉竹从地上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将解药给出来?” 秦羌脚步一顿,回头,嘴角一点一点勾起他惯有的笑意:“过来。” 厉竹一怔。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轻抿了唇瓣,厉竹犹豫了片刻,才拾步朝他走过去。 走到距他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也没再要求她再靠近,自己朝她面前迈了一步,倾身:“三月离解药的配方本宫就放在父皇的枕头里,你不是很会爬龙榻吗?去,去拿。” 厉竹脸色一白,秦羌已直起腰身。 嘴角的笑意敛去,眸色转冷,瞥了她一眼,他再度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秦羌的一个侍从急急寻过来:“殿下,殿下!” “怎么了?”秦羌拧眉。 侍从上前,附在秦羌耳边低语了一番,秦羌面色大变,回头,恶狠狠看向厉竹。 骤然扬手一攥,就抄了厉竹衣领,大力一拽,将其拉至自己跟前:“你竟然跟秦义联起手来骗本宫!” 2 第579章 下场很惨(2末) 厉竹有些意外,愕然看向那个侍从。 秦义暴露了吗? 见她如此反应,秦羌更加确定。 原本他还只是猜测而已。 “果然是你们二人一起。” 厉竹没做声,就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将抄她衣领的姿势改成掐她颈脖,任由自己在他大手的用力下摇摇欲坠。 她甚至感觉自己真的要被他掐死了,窒息感一波一波袭来。 就在她干脆闭了眼睛,随他去的时候,他却又蓦地松开了她。 突然失去支撑的她跌坐在地上,久违的空气回到肺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沉戾的眸中染了一层血色,他忽的咧嘴低低笑出了声。 “厉竹,想必你现在最关心的,是秦义如何了吧?” 厉竹呼吸一滞,抬眼看向他。 他唇角的笑意更浓,扬手指了指边上的那个侍从:“既然他来禀报,就说明秦义已经被本宫的人识破,而且,下场......很惨。” 最后两个字,他是倾身凑到她面前说的,一副幸灾乐祸的邪佞模样。 见厉竹脸色瞬间煞白,就像是被大石碾过,他心中的那团火更像是被浇上了油。 抬手,轻轻拍上厉竹如纸般毫无血色的小脸,他咬着牙:“既然你能将本宫药筑的地址告诉秦义,既然你能让秦义去帮你偷药,你就应该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下场,难道本宫以前没有告诉过你,药筑里有很多很多机关,而且关关都是夺命的设计?哦,对,本宫以前好像是没告诉你......” “秦义到底怎样了?”厉竹红着眼睛瞪着他。 是她,都是她害了秦义。 她回到午国后,想了想,以她跟秦羌如此水深火热的敌对关系,秦羌是绝对不会将解药给她的。 所以,她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她去找了秦义。 今日是秦羌出暴室的日子,她负责过来将他引开,调虎离山。 秦义负责戴上她做的秦羌的人皮面具,扮作秦羌去药筑偷解药。 她也知道,秦义不懂医,找药不容易,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没有找到解药,或者解药配方,能找到三月离的配方也行,有毒药的配方,她也能配置出解药。 秦羌的秘密药筑她知道在哪里,秦羌曾经带她去过,里面有人把守。 秦义对秦羌熟悉,且身形相仿,模仿起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且,今日秦羌正好出暴室回府,把守的人也不会起疑。 可她漏算了机关。 因为她曾经跟他进去的时候,并未看到有任何机关,所以就...... 是她大意了。 “想知道秦义怎样了吗?”秦羌悠然直起腰身,“那就跟本宫走。” 说完,冷然拂袖,带头走在前面。 那个侍从也连忙跟着一起。 走了几步,秦羌回头,见厉竹还坐在地上没起来,他又大步回来,倾身攥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从地上拧起来,拽着就走。 厉竹被拖拽着走了几步,蹙眉,挣扎:“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秦羌也不勉强,松了手,脚步不停,迈得很大。 厉竹只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2 第580章 是个疯子(1更) 秦羌的药筑很隐秘,在太子府的后山,洞穴式的设计,门口被巨石和树木所掩,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 机关在两棵树上,开动机关,巨石移动,里面非常宽敞,别有洞天。 凭退了那个侍从,秦羌走了进去,厉竹紧随其后。 洞壁上燃着火把,洞的最里厢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本没有一丝光线的洞里照得如同外面。 厉竹一进去就看到了对峙的几人,确切的说,是两人对一人。 两人手持长剑,站在那里,一人靠坐在洞壁边、双臂全是血,微微喘息,在其脚边的地上,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静陈。 “秦义。”厉竹脸色一变,快步奔过去。 秦义转眸看到是她,刚准备说什么,又看到了后面缓缓踱着步,面色阴沉的秦羌,便连忙改了口。 “二哥,你来得正好,我就是一时好奇过来玩玩,谁知道你这里竟然还有机关,你看,我的一双手差点就给废了,我想去包扎一下,你的人还不让我走。” 两个手持长剑的看守跟秦羌行礼:“殿下。” 秦羌没做声,薄唇紧紧抿着,扬袖示意二人退下,眸色沉戾。 厉竹已经上前,在检查秦义的伤口。 两只手臂的伤是一样的,像是被旋转的那种利器所伤。 厉竹蹙眉,撕了自己衣袖上的布料开始给他包扎。 秦羌脸色越发难看了,沉声:“来人!” 方才退下的两个看守又返了回来。 秦羌从袖中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其中一人:“去,去宫里禀报皇上,将今日药筑里发生的事如实禀报于他。” 秦义和厉竹闻言,皆震惊。 “你疯了?”厉竹更是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曾经告诉过她,此药筑是秘密修建,外人没几人知道他会医?如今此举岂不是将药筑公诸于世? 最重要的,皇帝若知,定然会怀疑他秘密建此药筑,且隐瞒众人,有什么目的。 “是,本宫就是疯了,本宫在想,若父皇看到,在自己身下承欢过的女人又跟自己的儿子搞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 厉竹脸色一白。 秦义眉心拢起:“二哥,你不要胡说,我心里早就有人了,我只爱我的绵绵,我跟神医纯粹朋友关系,而且,你去告诉父皇,就没有想过,父皇知道了你这秘密之地,会如何猜忌你?” “猜忌就猜忌,反正你不是也知道了这秘密之地吗?这个女人会告诉你,你觉得,就依她当年爬龙榻的那股浪劲儿,她不会告诉父皇?” “够了!”厉竹脸上早已血色全无,连嘴唇都气得发抖发白,将秦义手臂上的布条打了一个结,她起身站起,转眸再度看向秦羌。 “我要是告诉你父皇,还轮得到今时今日你找人去禀报?”厉竹口气灼灼。 秦羌一时语塞。 半响,又冷哼一声:“那你还不是告诉了秦义?” “秦义不会出卖你。”厉竹笃定道。 秦羌听完就笑了,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瞥向秦义。 “是吗?这世上还有谁值得相信吗?” 也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秦义,抑或是问自己。 话落之后,再次示意那个还站在那里没去的看守:“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看守领命作势就要出去,却是被厉竹快步冲到前面拦住:“不许去!” 与此同时,伸手就想夺下对方拿着的秦羌的腰牌。 没有腰牌就进不了宫。 看守也眼疾手快,当即避开。 厉竹再夺。 两人拉拉扯扯纠缠在一起。 看守会武功,其实想甩开厉竹并不难,但是,见秦羌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也不敢造次,厉竹抢,他只能避。 一顿拉扯之下,骤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拉扯的两人终于停了,皆惊错垂眸,朝地上看去。 代表着一国太子身份的和田玉腰牌,赫然被摔成了两半。 看守大惊失色,慌乱看向秦羌,“扑通”一下跪于地。 厉竹亦是没想到如此,长睫颤了又颤,轻抿了唇,站在那里没有动。 秦羌缓步踱至跟前,瞥了两人一眼,倾身。 厉竹以为他是弯腰去拾那碎成两半的腰牌,谁知,他却是将手伸至了她脚后边的地上。 她循着望过去,是一张叠得好好的纸条,他拾起。 他将纸条打开的同时,她猛地反应过来那是她的东西。 是她写的配方,就是秦羌给弦音的那一粒三月离的解药,她研究出来的配方。 应该是方才拉扯时从袖子里掉出来了。 连忙伸手去夺。 秦羌又岂会让她如愿?轻松避开。 “给我!” 秦羌无视,已一边举着,一边在看。 看完又笑了,冷笑,朝她脸上一扔。 所幸只是纸张,落在脸上并无痛意,那张纸砸在脸上,又落到地上。 厉竹弯腰去捡。 “神医果然是神医呀,这就差两味药就能配置成功了。” 边说,他边倾了身凑到厉竹的耳旁:“想知道差的是哪两味药吗?你绝对想不到,也绝对弄不到,因为其中一味......” 故弄玄虚地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是本宫的心头血......” 薄唇轻启,得意地轻声吐息。 他刚准备直起腰身,眼前忽的白袖一晃,下一瞬,巨痛就从胸口传来。 秦羌瞳孔一敛,愕然垂眸。 一柄匕首正刺在自己胸口。 他脸色大白,沉痛抬眼,难以置信看向面前正手握匕首微微薄颤的女人。 “厉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秦义和看守都惊懵了。 “你不是说我绝对弄不到吗?”厉竹红着眼,猛地将匕首拔出,带出一泓鲜血,手哆嗦得厉害,声音亦如她的手。 秦羌脚下一软,趔趄地后退了两步,还是秦义最先反应过来,飞快上前,因为手臂受伤没法扶,他就用自己的身子将秦羌一抵,才稳住秦羌。 看守“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架在厉竹的脖子上。 秦羌面白如纸,喘息着,伸出手指点了自己的几个穴位止血,又颤抖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 闭目调了调息,秦羌这才面色稍稍好看了几许。 看了看厉竹,他轻嗤:“就算你取了本宫的心头血制出了解药,那也只是三月一粒的解药而已,要想彻底解毒,必须拿到永久解药的配方。” 厉竹没做声,扭头看着别处,眼角余光却是总也控制不住朝他胸口的那一抹殷红瞟去。 秦羌用手肘推开好心抵撑着他的秦义,缓步走向洞壁,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息地扬手示意两个看守:“让他们滚蛋!” 两个看守一怔。 撇开秦义这个贬为庶人的皇子擅闯药筑不说,这个女人行刺太子,其罪必诛,就这样放他们走? 不仅两个看守,厉竹也没有想到他会就此作罢,怔了怔,转眸看向他。 两个守卫依旧没有放开厉竹:“殿下!” 秦羌眉目一冷,沉声:“本宫的话听不懂吗?” 两个看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心中不愿,却也没有办法。 主子交代,岂能不从? 只得撤了架在厉竹脖子上的长剑。 秦义见状,拾步就往外走,一副赶快溜之大吉的样子,回头,见厉竹还傻愣在那里,蹙眉低唤了她一声:“神医,快走。” 厉竹这才怔怔回神,看了秦羌一眼,跟在秦义后面。 两人刚走出洞口,就听到秦羌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厉竹,今日本宫之所以放过你,只是因为本宫不想便宜了你,死,太容易了,本宫要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厉竹心口一滞,恍若未闻。 秦羌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有,永久解药的配方就放在本宫跟你说的那个地方,有本事,你去取啊!”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秦羌才身子一颓从洞壁上滑坐下去。 “殿下!”两个看守大惊上前。 秦羌一手捂了心口,一手扬了扬止住两人,微微喘息:“本宫没事,那女人不会武功,刺得并不深。” 末了,又吩咐其中一人:“去将三月离永久解药的配方拿来。” “殿下这是要......” 秦羌微微眯了眸子,一抹决绝从眼底掠过,他启唇,冷冷挤出两字:“进宫。” 这厢,秦义和厉竹出了太子府后山。 秦义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后面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厉竹:“二哥说永久解药的配方在哪里?” “嗯?”厉竹怔怔抬眸,反应过来,“哦,他就是一疯子,疯言疯语,谁知道他放在哪里。” 她没有跟秦义说实情。 因为她觉得,如果秦羌真将配方放在龙枕里面,那他真的就是个疯子! ** 卞惊寒来到城中村的小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秋日的夜,凉而萧瑟,连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被掩没在了云层里,幽幽凄迷。 飞身入院,便看到了屋中的那一抹光亮,他弯了弯唇,在夜色中静站了好一会儿,第一次觉得这平素最寻常的事情,就夜里点个灯而已,竟也能让人心中莫名一动。 然,待他进了屋,看到里面的场景,他就不是心中一动了。 2 第581章 他的定力(2更) 房间的桌上一片狼藉,被涂鸦了什么的纸张铺了一桌,除此之外,柜子盖上、箱子盖上、还有地上,到处都是摊开的纸张。 地上没有铺纸的地方铺的就是蒲团,多个蒲团拼在一起,而某个女人此时正伏在蒲团之上,双膝跪地,头脸和双手胳膊全部都伏贴于地,腹部和腰身腾空,屁股翘得老高,在蠕动爬行,如小猫一般。 “你在做什么?” 弦音一怔,因为太过专注,根本都没有意识到有人站在门口,抬头看向他,眯眼一笑:“来了,我在练瑜伽,猫式的。” “余家?”卞惊寒拧了眉,“是个什么东西?” 弦音刚想解释一下,对方已接着出了声:“不管是个什么东西,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能这样吗?还不快给本王起来!” 见男人声音极其不悦,又想着自己跟他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这现代才有的东西,便将拱起的腰身和屁股一放,改为坐在了蒲团上。 “小兰呢?” “我见没什么事,便让她先去睡了。” 小兰是卞惊寒派过来专门照料她生活起居的,并非是三王府的婢女,但是,很明显,是卞惊寒的人,对他极其忠心,也深得他的信任,对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这些时日,卞惊寒还派了人在外面暗中保护,用卞惊寒的话,她看不到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就在附近,她有危险,他们就会现身。 因此,弦音猜想,除了三王府里的,他应该还有不少自己的力量,只是隐藏得极好。 “这些又是什么?” 卞惊寒指了指晾了一屋的纸。 “哦,这些都是我画的衣服的式样,”弦音收了几张拿在手里,举起来给他看,“我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便想着画点衣服的图样让王爷拿去三王府的成衣作坊,让成衣铺的师傅们挑挑看,能做的就做,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以稍微赚点银子。” 卞惊寒:“......” “本王短了你的用度?”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图样,他问。 “不是不是,”弦音连连摆手,眉眼弯弯道:“其实最主要的是前者啦,就是打发时间,主要是太无聊时间难熬,打发时间啦,但是,付出有回报,才能让人心情愉悦不是,所以,就顺便赚点小钱,王爷想啊,我一愉悦了,我腹中的孩儿就愉悦了,他一愉悦,就长得好啊,王爷花点小钱,既买了这世上别处买不到的成衣图样,获得更多的收益,又让自己的孩儿茁壮成长,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对吧?” 卞惊寒无语。 将手伸给她,将她从蒲团上拉起来,“你呀,反正总有理。” 见他松了口,弦音连忙趁热打铁:“那王爷明日就拿去给成衣作坊的师傅?我也不走后门,就让师傅实事求是挑,能用就用,用不上也没关系。” “嗯。” 对于她的要求,只要不涉及原则,他从来就不会拒绝,何况,他方才看了一眼那图样,似乎还不错。 “王爷真好!”她开心地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啵”了一口。 卞惊寒自然是很受用。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一直觉得女子应该是含蓄的,被动的,而这丫头,在他面前,越来越主动,越来越大胆,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她的性格使然,如此大大咧咧,会不会在别的男人面前,也不知道分寸,但是,他还是很受用。 唇角一勾,指了指自己的嘴:“这里。” 得寸进尺! 弦音斜了他一眼,却还是开心地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唇。 本想着啄一下就放开,谁知对方大手当即扣了她的后脑,直接加深了那个吻。 一直吻得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的身体有了反应,他才不得不将她放开。 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让自己身子更受罪、更受虐。 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要人命,夜夜都在考验他的定力。 “卞彤今日撞柱子自尽。” 弦音震惊。 四公主卞彤,自尽? “为何?” “没死。” 弦音:“.......” 柱子是豆腐做的吧? “上次秦羌说要娶你的事,午国皇帝让秦羌关暴室反省,以此跟父皇表达了他们的诚意,毕竟是两国邦交问题,父皇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便准备两国联姻继续,可卞彤还是死活不愿意嫁,见父皇心意已决,她便以死明志,当着父皇的面,撞了龙吟宫的柱子,婢女及时拉住,才没有酿成惨祸,但是,今日见她,似还是受伤不轻,额头破了,整个脸都肿了。” 这一点,弦音倒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女人的坏,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她还那么烈。 “其实,她跟秦羌倒是挺配的,两人都阴,两人都坏,真做了夫妻,那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不对,应该说,双奸合璧,天下无敌。” 卞惊寒笑。 他就喜欢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喜恶的真性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以及她遇到讨厌的人的时候,嘴里的那些小恶毒。 “那现在呢?她如此一闹,皇上就同意取消婚约了吗?” “没,还僵呢。” “哦。”弦音点点头,突然有些同情起这些生在皇室的人来。 真的只是看着光鲜,命运却从来都不是做主。 “对了,白日的时候,你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孕妇必须要经常见见阳光,但是,出门前,一定要脸上掩块帕子,而且,只能在院子里,不可以出院门,听到没?” “听、到、了!” 晒太阳补钙是吗? 忽的想起什么:“掩帕子还是不安全吧,我有更加安全的秘密武器。” 噔噔噔跑到房中橱子前,她拉门取了个东西,朝卞惊寒一扬。 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神医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这个,当时她手头上也没有现成的,就只有这张她带在身边给自己备用的,说安全第一,还是留给我以防不急之需,我晒太阳的时候,就戴上这个?” 如此自然最好。 卞惊寒点点头:“她倒是细心。” ** 午国,龙腾宫 皇帝批完最后一本折子,阖上,放下手中的朱砂笔。 边上的大监连忙端了茶盏上前双手恭敬呈上。 皇帝接过,掀开杯盖,呷了一口茶水,递还给大监:“让人进来吧。” 大监颔首:“是!” 龙腾宫门口,厉竹静静而立。 大监自里面走出:“皇上让神医进去。” 厉竹颔首:“谢大监。” 终于肯见她了,面圣可真不容易啊。 从买通宫门口的守卫,让其层层通禀,最后至这龙腾宫,她已花了半日,然后,又在这龙腾宫门口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吧。 随着大监进了龙腾宫,见皇帝端坐于龙案后,她跪下行礼。 皇帝扬手示意大监将宫人们都带下去。 待偌大的殿里只剩下两人,皇帝率先开了口,威严淡漠:“找朕何事?” 虽然他的态度意料之中,但是厉竹还是垂眸弯了弯唇,再抬眼。 “也没什么事,就是民女要离开午国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特进宫跟皇上道个别。” 皇帝眸光微敛,“嗯,朕知道了。” 厉竹以为他至少会问问她为何要离开午国,或者问问她将去哪里。 没有,竟都没有。 她抿唇默了默,想起正事,再度开口:“能否让民女再跟皇上请请脉?皇上龙体无恙,民女才会安心在外。” 皇帝没做声,似是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不带一丝情绪地“嗯。” “谢皇上成全!” 厉竹俯首谢恩,之后起了身,行至皇帝跟前,再度跪下。 皇帝伸出手臂于龙案之上,厉竹轻挽袍袖,抬起指尖探上去。 凝神静探。 趁皇帝一个恍神的间隙,她忽的抬起衣袖朝皇帝面上挥了挥。 皇帝目光就定定地凝在了那里。 她飞快起身,快速入了内殿,直奔龙榻,直取枕头。 然后,然后......她就真的找到了枕芯里的叠得极细的纸。 展开一看,竟然真的是配方。 疯子! 秦羌完全疯了! 这可是龙枕啊! 不管是皇帝自己发觉,还是宫人们换枕芯,这都是极易暴露的,一旦暴露,会是什么后果,那个男人就没有想过吗? 就算不知药方是谁的,皇帝也定会彻查。 为了报复她,为了试探她,他已经丧心病狂到将他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吗? 不敢有半分耽搁,将药方快速拢于袖中,她又赶紧回到了龙案前跪下,给皇帝探脉,再对其一扬衣袖,将袖中无色无味的东西朝他鼻尖一撩。 皇帝回过神,她继续探。 “启禀皇上,皇上龙体康健,无任何病恙,这下民女彻底放心了。” “嗯。”皇帝声音与神情一样淡漠。 “那民女就告退了。” “去吧。” 厉竹再次俯首行了个大礼,起身,正欲退下,皇帝忽然开了口:“厉竹,当日,朕答应你的,朕做到了,你答应朕的,可别让朕发现你食了言,否则,后果如何?相信不用朕多说,你也心里清楚。” 2 第582章 骇人消息(3末) 厉竹眼帘一颤,躬身颔首:“请皇上放心,民女时刻谨记。” “嗯,”皇帝扬袖:“退下吧。” 厉竹鞠了鞠,恭敬退了出去。 看着厉竹的身影消失在龙腾宫门口,皇帝眸色一点一点转深。 “胡公公!” 大监手执拂尘,躬身快步而入。 “昨日你说厉竹跟秦羌又见面了?” 大监颔首:“回皇上,是,奴才接到的消息是如此。” “看来,她不老实啊!”皇帝低低一叹,身子朝后面的椅背一靠,透着精光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吟了一瞬:“听说她最近一直去大楚。” “回皇上,是的。” “速速给朕查清楚她在大楚的落脚地。” “是!” 皇帝垂眸,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摩挲。 ** 长长的宫道上,厉竹缓缓走着,思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手就不自觉地探进男式衣袍的斜襟里摸了摸自己身前的一块玉。 指腹摩挲,她略略垂着眸子。 直到蓦地撞上一人。 好在她走得不快,冲击力不大,才没有摔跤,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 慌错抬眼,发现赫然是秦羌,她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对方面色沉戾、眸中风暴更甚,死死攫着她,唇边却是勾着一抹嗜血笑意:“看来,药方拿到了。怎么?走路不看路,是在回味方才龙榻上的翻云覆雨吗?想来必定是了,看你手都情不自禁伸到自己衣服里了,是在回味那里被人摸的快感吧?” 厉竹冷冷地看着他,“疯子!” 回头瞥了一眼龙腾宫的方向,她没有跟他多言,径直越过他的身边朝宫门口的方向走。 说实在的,两人衣袂轻擦的瞬间,她特别怕这个疯子会拉住她。 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戾气,不,应该说杀气,比任何一次都甚都强的杀气。 周身倾散而出。 还好,没有。 他就任由着她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离开,站在那里没有动。 直到她走了很远,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里,只是,没有看她这边,而是微微仰着头,似是在看着天上的什么。 ** 大楚 龙吟宫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双臂搭扶在扶手上,一副闲适之姿。 在他的正前方,卞惊寒撩袍跪下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是单德子去三王府通知他进宫的,说这个男人有急事要见他。 他一路揣测,做了种种假设,却依旧心里没底。 静默了片刻之后,皇帝开了腔:“聂弦音已经跟厉神医走了有些时日了,你就不打算去将人找回来?” 卞惊寒眉心一跳。 一路,他猜测最多的,就是关于那丫头的,也最担心的,是关于那丫头的。 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好在这个问题他已想过,他知道这个男人迟早会问,迟早会要他去将人找回来。 因为真正夜游的人是他,神医将那丫头带回去治,能治什么呢?治治还很有可能会穿帮! 最最重要的,那丫头跟神医一起,患者都在自己身边了,神医就不会再送夜游药过来给他了。 “回父皇,这个问题儿臣考虑过,这也是当日儿臣不同意聂弦音跟神医走的原因,但是,那丫头执意要走,神医也执意要带她走,当时,六弟和李太医也在场,儿臣不敢表现太过,恐引人怀疑。不过,儿臣已有打算,准备以后每月十八之前去一趟午国,请父皇不要担心,儿臣会处理好一切。” 卞惊寒垂眸颔首,不卑不亢、笃定而语。 皇帝也没有让他起来。 手指轻轻敲击在龙椅的扶手上,清脆之声,突兀又明显,一声一声令人心悸。 敲击声止,皇帝再度出声:“还是将人带回来吧。” 卞惊寒眼睫闪了闪,还未回答,对方的声音又继续:“每月都跑午国,也麻烦,而且......” 话没说完忽然就停住了。 卞惊寒等了等,也未等到下文,他心中疑惑,微微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皇帝深深看着他的视线,他忽的呼吸一滞,莫名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朕今日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朕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不知......” 卞惊寒觉得一颗心瞬间就被拧了起来,面上依旧声色不动,甚至还故意露出几分疑惑。 “不知父皇听到什么消息?让父皇一代天子都用了‘骇人’‘匪夷所思’和‘难以置信’这些词?” “消息说,聂弦音那丫头会读心术。” 卞惊寒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口猛地一撞的声音,他愕然震惊。 当然,他愕然震惊的是,这件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怎么会传出这种消息的?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这份表情,因为正常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会愕然震惊的,只是愕然震惊的点不同。 “读心术?聂弦音会读心术?”适时地配上自己的疑问和难以相信。 皇帝眸色深深:“朕也是听说的。” “这世上真有读心术吗?不知父皇从何处听说?平素看那丫头也不像是会读心术的人啊,若会读心术,那该是多厉害的一件事......” “朕从何处听说,你不要管,消息的源头据说是一个县令的妻子,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将聂弦音带回来,会与不会,带回来给朕一瞧便知,若她真会,那就太可怕了,那就说明她才是这世上藏得最深的人。” 卞惊寒呼吸骤紧。 县令的妻子? 张山的妻子吗? “父皇,她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朕知道,所以,朕也没有说,这件事一定是真的,所以,朕才要你先将人带回来。” “是!”卞惊寒颔首,面色不动,心里却早已拧得死紧。 “朕今日召你前来,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皇帝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在观他神色。 “父皇请讲!” “卞彤不愿嫁给午国太子,撞头寻死的事你听说了吧?” 卞惊寒微微一怔,不意他说的是这件事。 2 第583章 既定事实(1更) “回父皇,儿臣听说了。”垂眸颔首,卞惊寒思忖着这个男人跟他说这件事的目的。 将聂弦音找回来,让其嫁给午国? 不会。 且不说聂弦音身份摆在那里,一个下人丫头,如何能嫁给一国太子,就说这件事就是因为秦羌说要娶聂弦音引起的,如果大楚这边真的将聂弦音嫁给秦羌了,岂不是自己被人羞辱了,还去成全对方、如对方所愿? 这种自降身价、自扫颜面的事他这个好面子的父皇绝对做不出来。 那是...... “上次你不是去过午国,午国那边对你评价颇高吗?尤其是午国的七公主,对你更是赞美有加、倾慕已久......” 卞惊寒眉心一跳,如此淡定的人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皇帝的话还在继续:“午国皇帝早有联姻的打算,朕也对午国七公主做了一些了解,人,貌美端庄、性格也是不错,最主要的是一颗心在你身上,所以,朕想......” “父皇。” 卞惊寒将皇帝的话打算,微拢了俊眉。 “怎么?又不愿意?” 皇帝当即语气就沉了,尤其那个“又”字咬得极重。 “请父皇恕罪,儿臣暂时还未有儿女私情之想。” 卞惊寒俯首于地。 一路想了那么多的可能,包括给他赐婚,却独独没有想到是跟他国联姻,且娶的人是秦心柔。 以这个男人多疑的性子,以及最擅制衡和防人坐大的谨慎,联姻只会娶女儿,不会让儿子娶他国公主,看来,此次也是被卞彤的事搞得头大,又没法跟午国交代,正好午国先前有将秦心柔嫁给他之意,便拿他这个儿子来牺牲了。 “儿女私情?”皇帝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既然生在了帝王家,有了常人所没有的光鲜和荣耀,就应当承担这光鲜荣耀背后的义务和责任,儿女私情,对平民百姓来说都是奢侈,何况你们?” 卞惊寒没做声,抿着薄唇。 皇帝瞥了他一眼,龙颜甚是不悦。 “再说了,你说你都多少岁了?没有儿女私情之想,那你成日想什么呢?想国家大事吗?” “儿臣没有。”卞惊寒当即回了。 这次轮到皇帝沉默,凝着他,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老大不小了,以前,朕每次跟你提这个事,你说不愿,朕也随你,那是因为朕想着,不想逼你,迟早你会明白朕的苦心,也会明白自己的责任,可事到如今,你还是没能明白,不仅如此,现在反倒成习惯了,你是不是觉得以前每次朕都依你了,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想怎样就怎样?” “儿臣不敢!” “不敢就好好结了这门亲!”皇帝骤然沉声。 卞惊寒伏地埋首不抬。 皇帝又冷着脸继续道:“朕今日也不是跟你商量,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愤然说完,气氛冷凝到了极致。 “父皇,”卞惊寒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坐在前方龙座上的男人,那个他父亲的男人,“卞彤是你的女儿,儿臣也是你的儿子,为何她的事情要儿臣来承担?她的一生,是一生,儿臣的一生,就不是一生了吗?” 皇帝一怔,不意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抿着唇看着他,一时无话。 “你是哥哥,你也是男人,本来她担当不了的,你就应该替她担当!你们一个不嫁,两个不娶,你们可曾考虑过朕?可曾考虑过大楚?你们要朕怎么办?要大楚如何处理这件事?作为父亲,朕当然希望你们一个一个都幸福,但是,首先,朕是一个皇帝,是这大楚的皇帝,朕要考虑的,朕要顾全的,首先是整个大楚,不是你们!” 卞惊寒眉目几动,没做声。 两人就僵在那里。 皇帝又瞥了瞥他,“朕跟你说白,朕的联姻国书早已写好,今晨已经让使者出发送去午国了,所以,这件事已是既定事实,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罢,就这样了。” 卞惊寒抬眸看向他,眸光一圈一圈敛起。 “不过,”见他如此,皇帝又话锋一转,“看在你孝心可鉴,为了朕的病,也算是呕心沥血的份上,朕会赐你一个其他皇子全都没有过的殊荣,允你一个承诺,答应你一件事情。” 卞惊寒一震。 皇帝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此次这件事除外!” 卞惊寒便没了反应。 “你放心,君无戏言,而且,朕会让单德子书面拟出来,白纸黑字写好,此次这件事不包括在内,还有,你所提之事必须跟江山社稷无关、跟皇位无关,除却这些,其余的,朕都可以答应你。待与午国将这件事商定下来之后,此旨意会跟大婚圣旨一起送到三王府你的手上,应该会很快,所以这几日,你自己安排安排时间,看是先完成大婚,再去午国将聂弦音带回来,还是先去午国将聂弦音带回来,再大婚。” ** 夜,深沉。 厢房里,烛火闪烁。 弦音不时走到窗户旁边朝外瞅。 这些时日,她也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穿秋水。 每日天亮就盼着天黑,天黑就盼着卞惊寒来。 今夜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在忙,平素这个时辰都已经来了。 又不知跑到窗口看了多少次,终于看到了那抹盼望已久的身影落在院子里,她眉目一喜,连忙跑到铜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再左右看看自己身上,然后便站在了厢房的中央。 站的时候,还试了几个姿势,最后以一个最满意的姿势站好,等着男人进来。 卞惊寒一进厢房的门,就看到立在房中一动不动,犹如石雕一般的身影。 “做什么在屋里还戴着神医的面具?”他拾步走过去。 弦音汗。 她故意人皮面具没揭,还学着神医平时习惯的站姿站的,就想逗逗这个男人,没想到人家一眼就给识了出来。 “我都没说话,就被你识破了,真没意思。” 卞惊寒笑:“本王若连你都认不出来,你会更加觉得没意思。” 2 第584章 儿子护身(2更) 弦音想了想,这话似乎没毛病。 不对。 “你到底是认出了是我,还是认出了不是神医?”弦音撕下脸上的面皮,指着他,歪着脑袋认真问道。 大概是话太拗口,卞惊寒反应了一下,挑挑眉:“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着呢,你认出了是我,是因为对我熟悉,而认出了不是神医,是因为对神医熟悉。” 卞惊寒汗。 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自然是认出了你,本王对你何其熟悉,你身上哪里本王没见过?”” “神医的身子你不是也见过?”弦音回得也快,瘪嘴。 卞惊寒:“......” 这件事情...... “咳”他清清嗓子,长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会到现在还吃味儿吧?” 弦音耸耸鼻子,“我就是吃味儿,怎样?” 卞惊寒笑:“吃味儿好,吃味儿有利于身体健康。” “那几时我也给点味儿王爷吃吃。” “那还是算了。” “不是有利于身体健康吗?” “本王已经非常健康了,为了跟你般配,不能再健了。” “切,王爷有我健康?” “本王练武之身啊,有武功护体。” “本姑娘生子之身呢,有儿子护身!” “......好吧,你赢了。” 两人都忍不住笑。 弦音展开双臂抱住男人的腰,小脸贴上他的胸膛,蹭了蹭:“卞惊寒......” “嗯?” “你今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卞惊寒一怔。 差点怀疑她的读心术在他身上也能用了。 “看你面色不好,好像很疲惫......”弦音瓮声道。 卞惊寒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没事,如你所见,就是有点疲惫而已。” “卞惊寒......” “嗯?” “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有我了,不对,你还有孩子,你不再是一个人,有什么事就不要闷在心里一人承担,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上忙,也比一人压在心头强,对吧?” 卞惊寒忽然觉得眼窝微微热了,没做声。 见他沉默,弦音以为他不愿意说。 “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不勉强,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骗我,你不知道,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难......” 卞惊寒心中一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本王知道。” 弦音弯了弯唇,没有多言。 你不知道。 你只知道,我心里的负担是担心孩子因为三月离的毒会不好,你不知道,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就是决定了留在这个时空,就是决定了不再回现代,就是决定了当个不孝女,放弃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既然觉得疲惫,今夜就早点睡吧。” “好。” ** 午国,神医府 敲门声响起。 厉竹继续灌了一口酒,才将酒壶放下,看向门口:“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只笼子,笼子里两只仓鼠,窜来窜去、活蹦乱跳。 “神医要的仓鼠拿来了。” “放桌上吧。” 管家依言照办。 “不知神医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厉竹扬扬手:“下去吧。” 管家颔首,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停住脚,回头:“对了,几个商户都在问,他们进了我们那么多的哮症药,根本没卖出去多少,剩下的那些库药怎么办?” 春末的时候,这个女人预言,说今年夏日会有一场哮症发生,将神医府大半的现银都拿去了购哮症药的药材了,结果,现在已经深秋了,哪哪儿都没听说有大规模的哮症。 厉竹弯唇笑了笑,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庆幸秦羌被关暴室一月,失去了投毒让人染哮症之机,还是惋惜他没投毒,导致她囤制了那么多的药卖不出去? “没事,这种药至少可保质两年,让那些商户继续卖,卖多少是多少,两年后还剩的库药,我神医府全部买回,若他们嫌这样自己的现银压在了上面,那就神医府先收回一半,各自承担一半,都是长期合作的商户,应该都会同意的。” “这样的话,神医府的现银又会所剩不多了。” “没事,银子没了可以赚嘛。” “嗯。” 管家点点头,退了出去,带上门。 厉竹再次提壶呷了一口酒,起身,走向桌边,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米粒大小的褐色药丸,放进仓鼠笼子里。 这是她按照秦羌放在皇帝龙枕里的那个配方配置的解药,她得先在仓鼠身上试试看。 那个男人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如今的他阴狠歹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谁知道他放的是真配方,还是假配方? 又或者,他有没有在配方里做手脚,对人不利?虽说从配方的各个配药来看,并无什么问题,但是,药这种东西,可救人,亦可害人,剂量不同、搭配不同、可是药,亦可是毒。 亲眼看着两只仓鼠食下药丸,她站了一会儿,观察了一番两只仓鼠的反应。 见暂时并未有什么异样,她便回到了矮榻边,继续喝酒。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她竟然趴在矮榻上就这样睡着了。 第一时间想起那两只仓鼠,她转眸看向桌上笼里。 两只仓鼠好好的,依旧上蹿下跳,跟昨夜没什么两样。 她犹不相信,起身上前。 提起笼子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 仓鼠的确是健康的。 这一点,让她稍稍有些意外。 其实,她都做好了配方有问题的心里准备。 他是笃定她不敢进宫、不敢去龙枕里拿吗?还是笃定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她肯定拿不走配方? ** 晨曦初露,三王府 管深快步上了听雨轩二楼:“听佩丫说,王爷找奴才。” “嗯,”卞惊寒“啪”的一声阖上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他:“派人秘密彻查那个县令张山,包括他的妻子,他的一切本王都要知道,查得越细越好、越深越好。” 管深一愣:“就是曾经收留聂弦音的那个县令?” 这个时候查他作甚? 而且,他方才还从他家主子眼里看到了一丝寒芒。 “是,查的时候注意,切忌打草惊蛇。” 2 第585章 折腾他娘(3末) 厉竹背着包袱拉开厢房的门出来,管家正好过来问早膳的问题。 见到一袭白衣素裙、长发飘飘的女子,管家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家主子。 看惯了她的男装,且看惯了她戴面具的那张脸,突然换成女装,揭了面皮,他还真一下子没认出来。 “神医这是......” “我正要找你呢,我要去趟大楚,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神医府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如果实在遇到什么困难,就飞鸽传书给我吧,我到了大楚后,会先联络你,告诉你联络地址和渠道。” 管家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点点头:“好。” 只是...... “出门还是男装方便点吧,女装的话......”出于关心,管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不明白,这么久以来,都那般谨慎小心,在神医府自己的厢房里面,都一直男装呢,这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就做回了自己? 厉竹笑笑:“没事,那副皮囊现在太多人认识了,反倒这张脸新鲜。” 那次在天胜赌馆一闹,很多人都知道她就是厉神医。 在大楚更是,大楚皇帝行宫寿辰那日,秦羌将她神医的身份曝光给众人。 后来,三王府冯将军婚宴那日,她又上戏台解救聂弦音,也是弄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厉神医。 所以,还是做回自己吧。 偶尔能做回自己的时候,就尽量做自己吧,有些人想做真正的自己都不能做呢,比如那丫头。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几日过去。 午国的答复也回得很迅速,毕竟早有此意,而且秦心柔对卞惊寒早已心向往之,所以,对大楚提出的联姻自是赞成得很。 当天下午,大婚的圣旨和那道皇帝的空白口谕一并由单德子亲自送到了三王府。 三王府里一下子就沸腾了。 这女主人来得骤不及防啊! 卞惊寒平静接旨,无悲无喜。 随后,三王府的众人就忙碌了起来,因为婚期很急,就在十日后。 这真是没喜事就没喜事,一有喜事就喜事连连,冯老将军大婚没过多久,他们家王爷的大婚就来了。 ** 夜。 卞惊寒来的时候,弦音正趴在痰盂上面吐得天昏地暗。 他连忙走过去,又是拂背,又是递帕子,又是拿水。 见她吐到最后,没东西吐了,都将黄胆水给呕出来了,卞惊寒真是心疼得厉害。 这几日她一直吃什么吐什么,害喜害得厉害,他都恨不得能替她受。 “药都按顿吃了吗?” “吃了......”弦音呕得小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气喘吁吁,“卞惊寒,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他娘呢,就不知道折腾他娘的后果,就是自己也没有营养吸收吗?” 卞惊寒笑:“这个问题太高深,本王回答不上来,以后等他出来,你自己问问他。” “对了,卞惊寒,我今日画了几张婴儿的衣服图样,你几时拿去让成衣作坊的师傅做出来,虽然我不会女红,不能亲手给小家伙做衣服,但是,我还是想他能穿着我亲自设计的小衣服,记住,一定要让他们用最柔软的料子。” “好。” 2 第586章 她知道吗(1更) 三王府布置一新、张灯结彩。 因为新郎是当今三王爷,新娘是他国尊贵的公主,婚礼的档次自然是按照最高级别去布置,上次冯老将军的大婚已经是非常豪华了,这一次更是应皇帝要求,工部礼部齐上阵,将三王府打造得如同画中宫殿一般,又奢华,又喜气。 以致于厉竹在府外面都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看了看门头上,才确定是三王府。 只是,她这才离开半月,是又有什么喜事了吗? 门口的红灯笼、花彩架、红剪纸,无一不说明这是谁要大婚。 而这样的档次,除了这座府邸的主人,她想不出第二个。 难以置信,她拾级而上,却是被门口的府卫拦住,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神医的装扮。 只得让府卫进去通禀,说自己是神医的朋友,蓦地想起当日行宫之时,为了打消卞鸾对她的想法,卞惊寒说她神医府里有个心仪之人玲珑。 于是,便跟府卫说,自己是神医的朋友玲珑,受神医所托,有事前来找三王爷。 等待府卫进去通禀的间隙,她又忍不住问了另一个府卫,布置得这般喜庆,这是谁要大婚呢? 府卫很开心地说,他家王爷呀,几日后娶午国公主呢。 厉竹就震惊了。 娶午国公主? 得到允许,她被府卫带着进去云随院来到卞惊寒厢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管深和薛富也在外房里,卞惊寒似是在他们交代着什么,三人神色都很严肃。 “她知道吗?”厉竹一进门都未及寒暄,第一句话便问向卞惊寒。 因为碍于管深和薛富在,她没说弦音的名字,就只用了她。 房内三人皆是一怔。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自是已经知道她是厉竹,虽然这张脸、这幅装扮,他不曾见过,但是,他曾经见过卞惊澜画的她的画像,还有,如此问他问题的,除了厉竹,还能有谁? 扬手示意一脸怔愣的管深和薛富出去。 回头见两人都出了门,厉竹上前再问了一遍:“弦音知道吗?” “不知。” 厉竹怔了。 静默了片刻,蹙眉:“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呢?” 卞惊寒便粗略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听到卞彤撞头寻死不愿嫁给秦羌,而大楚皇帝让卞惊寒娶秦心柔,是为了将卞彤和秦羌的婚事退掉,厉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王爷是为了弦音,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么大的事情,弦音迟早会知道的。” 卞惊寒垂眸,默了一瞬,“本王后面会跟她解释。” “这种事情后面解释也没用了吧?王爷娶了别人已经成了事实......” “本王自有安排。” 见他如此,厉竹一个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低低一叹,想起正事。 “对了,三月离的永久解药我拿到了。” 卞惊寒眸色一喜:“这么快?” 很是意外,还以为要很费一番周折呢。 “如何拿到的?” 厉竹微微抿了唇,“秦羌给的。” 卞惊寒再次面露意外,却也只是一瞬,便轻凝了几许眸光睇着她,没做声。 厉竹被看得有些心虚,略略撇开了眼,假装回头看向门口,“弦音还住在我那里吧?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说完,转身作势就要走,却是被卞惊寒喊住:“神医留步!” 厉竹停了下来。 “神医这几日还是不要过去吧,先住在三王府,等大婚结束再过去,毕竟她会读心,很容易从神医眼里得知这件事,她现在太脆弱了......” 说到这里,卞惊寒垂眸弯了弯唇,“应该说,她与本王此刻的感情太脆弱了,外界不利的干扰太多,她留下这个孩子,已实属艰难不易,本王恐她知道这件事后......” 见卞惊寒说得有些艰难,厉竹干脆打断了他的话:“我懂。” 她是真的懂。 外界的纷扰太多,再深的感情也会变得脆弱。 “解药先给本王吧,等大婚之后再给她食也不迟,前几日她刚服了秦羌留下的那一粒解药,暂时不急。” 卞惊寒朝厉竹伸出手。 厉竹怔了怔。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想先确认解药的安全。 对此,她也表示理解。 且不说弦音的事,他向来都是心细谨慎,就说秦羌跟她的关系,他又如何敢轻易相信,这解药没有问题? 微微一笑,自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卞惊寒手心。 ** 这厢,弦音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着伸展运动活动着筋骨。 今天孕吐好了许多,早上吃了不少东西。 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真不假,前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她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躺着,今天吃得下,又不吐了,浑身就来劲了。 因为神医的这个小院是建在城中村的,虽独门独院,却也不偏僻,不远处还是有左邻右舍的,院门前偶尔也会有人经过。 虽然戴着神医的面具,弦音还是很谨慎小心的。 远远地看到有人来,她就会先进屋,如果没有注意到,见人行至院子跟前了,她也会背过身去,尽量不让外人看到。 而且,每日就晒一会儿太阳,其余的时间都不出门的。 ** 这夜,卞惊寒过来的时候,弦音正坐在桌边,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又画衣服图样?” 走过去,自后面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不是,在给孩子取名字呢,我准备男孩想五十个,女孩想五十个,到时候让你从中挑一个。” “是吗?你是有多跟自己过不去啊?” “什么?”弦音没懂,扭过小脸,疑惑看向他。 给孩子取个名字,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 “就你腹中的那点墨水,取一百个名字,不苦吗?你不苦,本王都替你苦。” 弦音汗。 “卞惊寒,你小看我!” 她这点墨水,在现代,她可是靠这点墨水赚钱的人。 “那让本王看看,你都取了些什么清新脱俗、惊世骇俗的名字。” 见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卞惊寒凑过去看。 弦音赶紧翻了一面压在桌上。 “还没取够数呢,等全部取好了,你再看,你放心,清新脱俗的是名,惊世骇俗的只会是姓。” 2 第587章 他逼他的(2更) 一晃又是五日过去,离大婚只剩下五日。 这一日也是新娘子秦心柔出发的日子。 因为从午国到大楚要四日时间,以防路上耽搁,所以提前一日上路,这样就可以确保在大婚当日到三王府举行婚礼。 管深和薛富来到听雨轩二楼的时候,卞惊寒正站在书桌旁边看桌上展开的一张地图。 “王爷,我们的人飞鸽传来消息,说三王妃......” 管深正在禀报,忽的见卞惊寒抬眼,眸光如刀,朝他瞥过来,他呼吸一颤,连忙改口道:“说七公主的送亲队伍已经出发。” 卞惊寒这才将视线收回去,又垂目看向桌上的地图,长指敲了敲其中一个地方:“此处前两日你们弄出来的塌方,没被清障吧?” 问的是薛富。 “回王爷,没有,塌方得那么严重,不好清理,那里又没住的人家,要清也得官府派人,等官府发现路被山体塌方所堵,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奴才也留了人在那里,时刻关注着。” “嗯。”卞惊寒点点头,侧首吩咐管深:“将这个消息也放给张山。” 管深颔首:“是!” 那次这个男人让他彻查张山,当时,他还疑惑,怎么进个宫回来就让他去查这个人了? 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和目的。 前日他将彻查张山的结果跟他汇报。 张山曾经因断案如神风光了一段时间,后又被打回原形、仕途受阻,私下里好像跟几个看似商人,实则是草莽贼寇的人来往甚密。 家中有一妻一妾。 妻子非常彪悍跋扈,张山很怕她,就算她长期卧病在床,张山还是对她言听计从。 这个男人听完就吩咐他去查张山妻子具体得的什么病,现在是什么样一个状况。 他派人查完,告诉这个男人。 张山妻子得的是心疾,很严重的心疾,一直在寻医问药,一直没治好。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在查张山妻子的时候,查到前段时间有人也去找过张山妻子,调查聂弦音,只知是一位皇子,具体是谁,查不出来。 这个男人听完,就危险地眯了眯眸子,说了句:“难怪。” 沉吟片刻,便让他放条消息,不着痕迹地传到张山妻子耳中去。 什么消息? 就是此次午国七公主的嫁妆里面有稳心草。 他虽不懂医,但他也听说过此草,医书上都有记载,很有名,是治疗心疾的良药,却也非常难寻,所以也是罕药。 这个男人让他确保消息传到张山妻子耳中,还让他多派了些人手,将这个消息做真。 当时,他就想,这个男人的目的,应该是让张山去打劫秦心柔。 今日,他就更加肯定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要那般大费周章地弄出个山体塌方,将路堵住,让秦心柔他们走另一条路? “这条路不是也可以打劫吗?而且,前后都没有人家,也很适合张山的人动手。”心中有疑惑,他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走向边上的椅子坐下:“因为我们要站在张山的角度去想,给张山创造便利,危险降到最低,才能确保他会去做这件事。” 伸手指了指地图:“你说的没错,这条路前后都没有人家,但是,这里是大楚的地界,而此路一堵,送亲的队伍就只剩下另一条路来大楚,另一条路的这里......” 边说,又用长指敲了敲地图上的某处。 “这里地理偏僻,更适合出手,最重要的,此处不是午国,也不是大楚,而是另一个边国的地界,其实,基本上是三不管地段,一旦午国公主在这里出事,也不好追究大楚的责任,站在张山的立场,大楚不查,他被怀疑的机率就小,而且,此处也时有各国山贼流寇作案,他只要伪装得好,更加怀疑不到他头上。” 管深点点头,懂了。 “王爷布这一局,最终的目的是,拖延大婚?” “不是。” 管深和薛富皆是一怔,互相看了看。 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传来:“本王的目的,张山死,大婚取消。” 见说话的时候,男人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乍现,两人又都浑身一震, 管深还是不明白:“打劫午国公主,一旦查出,必是死罪,这点奴才知道,但是,想要取消大婚有点难吧?最多就是延误,除非在打劫过程中,七公主......” 死字差点脱口而出,管深紧急改了口:“除非,七公主人没了.......” “那就让人没了。”男人接得不徐不疾,也接得云淡风轻。 两人皆呼吸一滞。 知道这个男人不想娶,也知道这个男人狠,却还是没有想到他竟动了杀意。 对方可是午国公主! “刀剑无眼,谁知道混乱之下会发生些什么呢?”男人徐徐转眸,朝他们二人看过来。 两人都顷刻懂了他的意思。 张山他们的人能除掉那个女人最好,若不能,他们也要“助一臂之力”是吗? “只是,这样,会不会怀疑到王爷头上,张山一旦被抓住,他肯定要说,自己是听说七公主有稳心草,而实际上七公主不是没有吗,会不会就怀疑是被人利用了?” “会。” 卞惊寒薄唇逸出一字。 至少有个人会怀疑,他的父皇。 毕竟前有张山妻子说聂弦音会读心,后有他不想娶秦心柔,他最有动机。 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怀疑就怀疑,就算这次不是他做的,他那个父皇也同样会怀疑他。 见管深和薛富错愕地看着自己,满脸写着,既然会,那还这样做? “他们有证据吗?” 他反问。 而且,就是因为他最有动机,反而会降低被怀疑。 正常人的心态就是,这么明显的事,他为何要去做? 为何就不可能是别人的嫁祸? 比如,那个暗中调查聂弦音的皇子。 毕竟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如此剑指自己的明显之事,他为何要铤而走险去做? 依他父皇那个全天下唯有自己可信,其余人都是骗子的脾性,一定会这样去想。 就让他的那个父皇怀疑一切去吧。 都是他逼他的。 2 第588章 不要等本王(3末) 夜,如期而至。 弦音还在绞尽脑汁想那一百个名字。 不想让卞惊寒那厮看扁了,所以,她一定要取满一百个,九十九个都会落他口实,而且,每个都不能太俗气太失水准。 其实,最主要的,她是真的想给孩子取一个好听、意义又好的,所以,她很用心,一百个名字搞了七八天了还没搞好。 因为婚期临近,府里的事多,卞惊寒来得有些晚。 见弦音竟然还未睡,就有些不悦:“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现在夜里凉,要早点睡早点休息。” 弦音放下笔,将取名字的纸叠好放好,眉眼弯弯黏过去抱住他。 “人家只是想等你嘛。” 娇憨的模样,暖人的话语,让卞惊寒心中一瞬间又软得不行。 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和额头,他揽着她走向床榻,自己在床沿上坐下,将她抱坐在怀里。 “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握了她的腕,长指探上腕上的脉门。 见他每夜过来都不忘给她探脉,弦音也是服气。 调皮地凑到他面前,用自己的小鼻尖去蹭他的鼻尖:“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哪里都很舒服。” 见脉搏正常,卞惊寒撤了手,微微后仰着身子避开她的蹭磨:“别闹,一会儿本王该哪里哪里都不舒服了。” 弦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哪有哪里哪里都不舒服,明明只有一处不舒服。” 边说,边故意夸张地盯着他腰下的那里。 “你害不害臊?”卞惊寒抬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弦音撇嘴:“你做都不害臊,我为什么说说就要害臊?” “那要不,你也做做?”卞惊寒勾起唇角。 “怎么做?” “用手,将本王不舒服的那里,给本王弄舒服。” 弦音汗死:“不要!” 卞惊寒笑,坏坏的。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见他前一瞬还一脸坏笑,忽的就一本正经的样子,弦音怔了怔:“什么事?” 卞惊寒握了她的手,长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嫩的肌肤。 “明日本王要出京师去办一件事,夜里回不来,所以,明夜你不要等本王了,自己早点睡,后日夜里本王再过来。” 明日是大婚之日,虽然这婚接不了,也不会有什么洞房花烛,但是,明日事发,必定会掀起一番风波,一时半会儿,他恐是不好抽身。 “就这事儿?” “嗯,”卞惊寒点头,“就这事儿。” 弦音摇摇头。 抬手学着他最喜欢对她做的一个动作,捏捏他的脸:“你呀,一脸的郑重,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不就是明夜要忙,不过来吗?没事,我保证睡早睡好、精神养饱,你呢,不用担心,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嗯。”卞惊寒将她的手握住拿下来,凑到她面前,亲了亲她的唇角。 “那我们睡吧,明日本王还要早起。” “好。” ** 翌日,是个好日子,大楚三王爷卞惊寒大婚。 也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无风无云。 2 第589章 就只能等(1更) 一大早王府里就热闹得很,喜乐不断、爆竹声声,随处可见腰系红带的下人忙忙碌碌,连内务府都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 用过早膳,卞惊寒就在府门口迎宾了。 客人陆陆续续来,王府门口也是热闹非凡。 “三王爷,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王大人里面请!” “三王爷,恭喜啊!” “谢赵大人,里面请!” 厉竹用过早膳出来,走进被布置得红绸漫天、花团锦簇的前院,就看到那抹站在府门口忙着接待客人的身影。 今日的他一袭剪裁合体的火红喜袍,头顶红带束发,让原本站在任何地方都耀眼的一个人更加得夺人眼目,俊美得不似凡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红衣,想必也是他第一次穿红衣,真的非常非常的与平素不同。 只可惜,有个女人没有看到,更可惜的是,他不是为这个女人而穿。 想到这里,不免心生伤感,她转身,准备回房,却是听到一声大叫:“那谁,给本王站住!” 厉竹一怔,本能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藏青色华服的男人“噔噔噔”气势汹汹朝她而来。 卞惊澜。 她第一反应还有点愣,她就站在这里又没惹着他,怎么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却在下一瞬又猛然惊觉过来,呀,自己这幅装扮! 现在的她可是女装,她曾经这个样子去十一王府骗过此人的香株草。 这茬儿她竟然给忘了。 刚想着对策,对方已行至跟前,似是还不相信,盯着她瞅了瞅,才伸手一把攥了她胳膊。 “总算让本王逮着你了,你这个女骗子!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觊觎三王府的什么东西,想趁今日人多来盗取?” 厉竹笑:“十一爷。” 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有话咱好好说,请十一爷松手,十一爷也说了,人多,被人看到我们这样拉拉扯扯,多不好。” 卞惊澜自然是不会松,冷哼:“本王是男人怕什么,看到就看到,你虽然是个女人,可你不是喜欢送上门,随便进陌生男人的厢房吗,而且还是夜里,这点拉扯算什么,想必也不怕被人看到。” 厉竹汗。 “那夜的事......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你夺了本王的香株草是误会吗?你还害得本王臭了三日,三日不敢出门,是误会吗?” “这个......咳......”厉竹清清嗓子,一时还真想不到该怎么搪塞,“这个......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逼的,请十一爷原谅。” “被逼的?谁逼你的?” “神医,厉神医。” 卞惊澜一怔:“厉神医?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我叫玲珑。” 玲珑?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哦,对,卞惊澜想起在行宫,他跟卞鸾去接他三哥出明宫的时候,似是听他三哥跟厉神医两人提起过。 难怪他们两人身上有着同样的香气。 原来,她是厉神医的女人。 心里莫名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松了她的手臂:“厉神医为何要逼你去抢本王的香株草?” 厉竹揉了揉被他攥得有些疼的胳膊,回道:“其实她也没有逼,只是她正在救一个垂死的病人,那病人需要香株草入药,所以,我就......实在对不起十一爷,我跟十一爷赔礼道歉。” 见厉竹恭敬一鞠,卞惊澜眸光漾了漾。 “那本王身上的臭味呢?也是为了要救垂死的病人吗?” “......那个......那个是香株草跟我当时身上带的一个药发生了作用,其实,我也臭了三日......对不起。” 厉竹又再次一鞠。 卞惊澜凝着她,自是半信半疑。 这段时间想过很多次,千万别让他再遇到这个女人,否则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以雪耻,可没想到今日见着了,大概是她认错态度较好吧,他竟然没下得了手。 张口正准备再说什么,蓦地听到有人唤他:“十一,帮忙接待一下周大人。” 两人循声望去,是卞惊寒。 正带了一位客人进来。 十一瞥了厉竹一眼,只得跑过去招呼客人了。 厉竹跟卞惊寒对视一眼,捕捉到卞惊寒眼里的那一抹兴味,当即知道他是在故意给她解围,便唇角一弯,遥遥朝他抱拳一揖,以示感谢。 卞惊寒又转身去门口迎客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客人就差不多都到了,连皇上皇后都来了,真可谓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礼花漫天,喜乐不断,如上次冯将军大婚时一样,也是戏台高搭,上次唱戏的是请的京师里的戏班子,这次是宫里的司舞房亲自出马。 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这厢院子里,弦音闲适地晒着太阳,微微扬着小脸,看不知何家放的礼花,在阳光下绚烂炸开。 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呢,也不知道哪家办喜事,这礼花一早开始就没断的,排场还真不小。 卞惊寒的事不知道办得如何了?天气这么好,是骑马去的呢,还是坐的马车?是一人去的,还是跟管深一起? 事实上,这厢,卞惊寒还真是在打马出城。 因为按照礼俗,这种远嫁远娶的,新郎官不能亲自登门迎接新娘,就只能等在城外迎接。 他带着一对迎亲人马,也是敲锣打鼓、唢呐连绵,声势浩大地出了城,就候在城外的俪人亭。 此处经常被用做远娶接亲等候之处,此次更是被早已布置里一新,红幡、红绸、红灯笼,地上红地毯,连亭中的石桌石凳上都铺了红布,贴了喜字。 新郎官卞惊寒坐在石桌旁静静饮茶。 众人翘首以待。 按道理,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再一会儿可就是要拜堂行礼的吉时了。 然,就是左等不见人,右等还不见人。 眼见着吉时都过了,依旧没见到人来。 “王爷,七公主还未来,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吧?”随行的一个内务府的管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卞惊寒拢了眉,亦是一脸焦灼:“不知道啊,应该不会吧?本王派人往前去看看。” 说完,便吩咐了两个随行的府卫,先打马前去探探。 三王府这厢,众人亦是全部在等,拜堂的吉时已经过了,却不见迎亲的人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在纷纷猜测着。 皇帝更加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已经派了两次人去城外俪人亭问情况了,回来都说还未接到新娘子。 一直到过了正午,才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大门口。 却只见一身火红的卞惊寒从外面匆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个随从。 并未见新娘。 卞惊寒还未及近前,皇帝就急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卞惊寒低低一叹,俊眉微微凝着,脸色很不好,他摇摇头:“儿臣不知道,一直等到方才,都未见到送亲的队伍,儿臣已经派人前去打探了,儿臣恐父皇以及府中各位客人担心,又恐大家一直等着不开席,现在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了,大家肯定早饿了,开席吧,俪人亭那边儿臣留了人在那里,儿臣一会儿就会返回去。” 皇帝叹出一口气,扬手示意礼仪官:“那便先开席吧!” 如今这种情况,着急也没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 礼仪官一声唱喏:“喜宴开席———” 早已等候多时的下人们手端托盘鱼贯穿梭在席间,开始上菜。 卞惊寒端了杯盏,朗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敬全员一杯酒。 喝完酒,又走了。 继续去俪人亭那里等着接新娘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慢慢西沉,始终不见午国送亲的任何人影。 派了不少人前去打探,打探的距离也越来越长,都说没有看到人。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暗,天色慢慢黑下来,候在俪人亭里的众人依旧没有接到要接的人。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卞惊寒才自石凳上起身。 翻身上马,扬袖示意了几人:“府里皇上皇后,以及所有的客人都还在等着,本王先回府了,你们几个留下来继续等,若有任何消息,立即报告本王!” “是!”几人领命。 待卞惊寒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开,几人便嘀咕开了。 “这叫什么事啊?天都黑了,新娘子还不出现,也太不吉利了。” “是啊,人家说误了吉时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你说,会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吧?” “谁知道啊。” 回答王府,已经开过晚宴了,众人已经用完,坐在那里看戏台上的歌舞表演。 院中所有的红灯笼、风灯,全部都亮了起来,院子里一片亮堂。 喜乐连绵,歌声咿呀,依旧热闹喧嚣。 可很明显,气氛完全变了样。 皇帝脸色很不好,众人亦是无心真看歌舞。 原则上,用过夜宴,除了闹洞房的,宾客是应该告辞回家了,可是新娘子都没来,皇帝又不发话,大家便也不敢轻易离开。 所有人都在那等着。 卞惊寒亦站在那里等着,眉心微拢,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等着。 2 第590章 来了来了(2更) 夜越来越深。 大概是每日有卞惊寒在身边陪着习惯了,突然一个人睡,弦音好不习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侧身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她不禁想着,卞惊寒那厮这个时候是还在看书呢,还是已经睡了? 哎,这古代就是通讯太落后了,连个手机都没有,不然,还可以视个频、微个信的,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没办法,怕太晚睡对孩子不好,她只得数绵羊,数了好久好久,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似是又开始做梦,梦里是炎热的夏天。 骄阳似火。 好热,真的好热! 就像是置身火炉里一般,热得受不了。 她想醒过来,好在有人在推她,很大力地推她:“弦音,弦音......” 她终于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红,火红,不对,是火,入眼都是火,以及小兰慌乱的脸。 “快,快!快离开这里!” 弦音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着熊熊燃烧的木窗、家具,还有一侧的蚊帐,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小兰慌急地拉起她的手臂,直接将她从床上拽下来,她摔在地上,膝盖一痛,她才惊觉,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怎......怎么回事?” 慌乱不堪中,她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烟火呛过来,她连忙捂了自己的口鼻。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要杀你,外面在打斗......”小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烟呛得咳了起来。 弦音大惊,除了大火熊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滋滋声,外面的确有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 “我们快走!” 小兰拉着她就跑,她鞋子都顾不上穿,一根被大火烧断的横梁“嘭”的一声掉下来,好在她们慢一步,横梁就险险砸在她们伸出去的脚边。 弦音吓得魂飞魄散。 让她更绝望的是,门已经被火封了。 火越来越大,因为都是木质家具,火势蔓延得特别快,只片刻的时间,两人就已经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 三王府 众人依旧在等待,因为帝后都未离开。 深秋的夜很凉,王府里面烧了很多炭炉搬出来,每个桌子都放一个,让大家取暖。 除了戏台上那表演了一遍又一遍的歌舞和配乐,场下没有一个人说话。 皇帝脸色非常难看。 卞惊寒亦是绷着一张俊颜。 最后还是他出了声:“父皇,马上子时了,今日即将就要过去了,就到此结束吧,父皇龙体要紧,早些回宫休息,七公主那边儿臣已经派人沿途去接、去打探消息了,有什么情况,儿臣会第一时间跟父皇禀报。” 皇帝闭眼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再睁开眼,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场下众人,见大家都一副倦容,他起身站起,叹出一口气:“好吧。” 扬袖,示意礼仪官宣布喜宴结束。 礼仪官领命上前,刚准备朗声开口,就看到府卫从大门口跑进来:“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七公主来了!” 全场众人一震,卞惊寒瞳孔一敛。 礼仪官的话瞬时停在了嘴边。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果然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自大门口走进来。 男的一袭藏青色华袍。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认识,因为此人上次在冯将军的婚礼上用一道符让鬼魂附身三王府的一个丫头身上,大家记忆犹新。 好像是午国的八王爷。 女的虽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穿红色喜服,却也衣着华丽。 在场的大部分都不认识,却也有几人是见过的,比如卞惊寒、太子卞惊卓,管深,还有薛富,以及见过画像的皇帝。 可不就是午国七公主秦心柔。 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眸,眼梢一掠,瞥了薛富一眼。 薛富眉心一跳,抿了唇。 他知道这个男人看他一眼什么意思,此次之事是由他负责去办的,还以为人早已死了的,谁知竟还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他也搞不清楚什么情况,明明他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怎么会......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卞惊寒匿掉眼中寒芒,拾步迎了上去:“七公主,八王爷,怎么现在才到?” 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男人,终于活着见到这个向往已久,总算要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秦心柔话未语,泪先落,若不是这么多的宾客在,若不是边上秦义在拉她衣袖,她差点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 “此次幸亏八弟有先见之明,说午国来大楚路途遥远,恐路上不安全,临时让一个婢子装扮成我随送亲队伍一起,而八弟则是护送着我随后另外走。被八弟说中了,他们真的遇到了山贼,死的死,伤的伤......” 山贼? 众人大骇,一片哗然。 皇帝亦是惊吓不小:“在哪里遇到了山贼?” 若是在大楚境内,那大楚可脱不了干系,午国肯定要大楚给交代。 “在落儿岭。” 落儿岭? 皇帝面色稍霁。 还好,那是边国地界,非他大楚。 这时,边上的秦义也出了声:“本王赶至的时候,抓到了两个山贼,已经命人送去官府了。” “辛苦了。”卞惊寒命人准备座位。 与此同时,再次眼梢一掠,瞥了眼薛富,薛富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薛富知道他在问被抓的人是张山的人,还是他们的人,他告诉他,他们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想必你们还没吃东西吧?”卞惊寒又吩咐人去准备吃食。 皇帝这时开了口:“吃食稍等一下,趁还是今日的时辰,赶快先将堂拜了,这马上就是明日的光景了。” 秦心柔自然乐意得很,小脸一喜。 卞惊寒眼波敛了敛,面上神色未动,只是有些为难地开口:“公主可带喜服?府里没有准备女式的喜服。” “要什么喜服呀?人在就好!”秦心柔还未说话,皇帝先出了声。 卞惊寒的态度却很坚决。 “父皇,这是儿臣一生中的大事,真正的吉时已经耽误了,现在连拜堂的喜服都不穿,儿臣还是第一次见不穿喜服拜堂的,今日一再不吉利,难道最后一点吉利都不能讨吗?” 一席话问得皇帝哑了口。 ** 这厢夜色下,弦音一边哭,一边没命地疯跑。 明明已经跑了出来,明明已经跑到了大街上,可是她还是感觉大火就像是如影随形一般,将她身心俱烤。 小兰死了,在房梁被烧塌之前的最后一瞬,小兰跟外面的一个暗卫配合,小兰自里面拼尽了所有力气将她抛了出来,外面的那个浑身是血的暗卫拼了最后一口气,将她接住,并及时扑灭她衣服上带起的火。 她得救了。 小兰却没能再出来。 还有那个暗卫,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暗卫...... 兵器交接的声音就响在身后,她只能跑,没命地跑。 其实她脑中早已一片空白,早已不知方向,就凭着本能跑,凭着感觉跑。 一直到熟悉的街景入目,她才知道她跑对了,前面就是三王府。 虽然身后已无人在追,她却依旧不敢做一丝停顿,一直跑到三王府门前,才泪流满面、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可是她又发现不对。 不是三王府。 门口挂着剪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门头花团锦簇,门前的柱子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红绸红幔彩架红幡,一片红入眼,一片大红入眼,就像是方才面前的那一片火海。 这是今日办喜事的那一家呢。 可门头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三个大字“三王府”也同样赤咧咧入眼,她眼帘一颤。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啊? 三王府今日有谁办喜事? 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一种预感,但是,她不相信,她也不愿去相信,更不愿去面对,她在想,上次冯老将军不是也在三王府办的大婚吗?或许此次又是别人呢。 对,肯定是别人。 其实双腿已经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她还是飞快地拾阶而上。 门口两个府卫原本都在探头看王府里面,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来。 “今日是谁大婚?”见他们回头,弦音还未近前就迫不及待,气喘吁吁出声问。 两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同时脸色大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喊出来的:“啊,鬼,鬼,鬼!” 与此同时,拔了腰间的佩刀就朝她砍过来。 弦音大惊,所幸她还没有跑到他们跟前,见他们一顿乱砍而来,她吓得赶紧调头往台阶下逃窜。 也就是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此刻已经不是缩骨的聂弦音了,而是,秦义死去的绵绵。 大概是怕她得隙会反击,两个府卫一直挥舞着大刀追逼乱砍,她只得再次没命地疯跑。 两人一边砍,还一边咒骂:“你个脏东西,不要每次三王府一办喜事你就来,上次老将军你还闹得不够吗?这次王爷大婚,你又来!此时王爷正跟七公主拜堂呢,岂能容你过来破坏?你要找你那个午国八王爷,等一会儿礼成他出了三王府你再去找他本人,不要老跑出来吓其他人,小心我找个道士将你收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2 第591章 才甘心吗(3末) 见弦音一溜烟跑远,两人也不敢紧追,心里终究是有些瘆的,便见好就收,赶紧回了门口。 ** 此时的三王府里面,父子二人还在为新娘的喜服僵持着。 卞惊寒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皇帝抿着唇,脸色不好看,却也未强制下命令,毕竟他也是很信这些的。 今日的吉时错过,他心里同样绞着不痛快。 现在已经是午夜,出去买也不可能,所有的成衣铺肯定都关了门,去宫里取时间又来不及,眼见着马上就是第二天的时辰了。 今日这堂若是拜不成,他又恐生变故,所以,他沉吟了片刻,再度开了口。 “要不这样,你身上外袍中衣里衣不都是大红喜服吗?你将外袍脱了给七公主,让她穿着,你就穿中衣,这总可以吧?” 秦心柔闻言,美眸流转,殷殷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正欲再开口,忽的听到有人大唤:“王爷,王爷......” 他浑身一震,回头。 在场的众人亦是循声望过去。 就看到一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跄跄从大门口进来。 啊! 众人大骇。 卞惊寒脸色一变,快步迎过去:“毛天,怎么了?” 那人却是扑踉一步,没稳住身子,倒在地上,“王爷......出事了......” 就丢下这么一句,那人就浑身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再次大惊。 还未回过神,就看到眼前红衣如火动。 是今日的新郎官,是马上要拜堂的新郎官卞惊寒,飞奔出了大门。 什么情况? 大家完全反应不过来。 皇帝亦是一头雾水。 等着拜堂的秦心柔,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在这紧要的关口,卞惊寒就这样弃她出去了? 最终还是皇帝第一个反应过来,吩咐边上的侍卫:“快跟上三王爷,看出了什么事?” 几个侍卫领命而去。 管深和薛富去扶倒在地上的人:“毛天,毛天......” 厉竹正准备起身上前,发现太医院院正已经过去了,遂做了罢,又想起方才卞惊寒的反应,她眉心一跳,蓦地想到一种可能。 天,不会吧? 当即起身,一刻也不敢耽搁,也快步朝门口而去。 坐于席间的秦义见到厉竹出了门,怔了怔,似是意识过来什么,脸色亦是微微一变,站了起来,也随后出了府。 与秦义同时发现厉竹出去的,还有卞惊澜,他自是也坐不住,跟着一起出去了。 见大家一个一个跟着离开,皇帝也起了身,“去看看!” ** 来到城中村的那处院子时,卞惊寒整个人如遭雷击,忘了动,忘了反应,甚至忘了呼吸。 若不是院子还在,若不是院子的那棵桂花树还在,若不是桂花树上的那个无凳秋千还在,他真的以为自己走错了。 因为除了这些,除了这些还在,其余的都变了样。 房屋已经坍塌,全部成了一片废墟,残黑的废墟。 火已经熄灭,有些地方还冒着烟,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烧焦的气味儿和血腥味。 “聂弦音......” 好一会儿,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第一次没有飞过院墙而入,而是走的大门,脚步虚浮得差点在门槛上扳倒。 院中有尸体,他踩着尸体踉跄来到已经坍塌尽毁的房屋前,哑声唤着、一双眼睛慌乱地搜寻着、脑中空白着...... 连手指尖都在薄颤...... “聂弦音......聂弦音.......”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以及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猩红一点一点爬上眸眼,他开始动手搬那些废墟。 平素他们二人睡的那间厢房的废墟。 这个时辰,她一定睡了,一定睡了。 找床的位置。 估摸着那个位置,他便开始搬挪压在那里的东西。 砖头、烧断烧残的横梁、木头,乱七八糟的废物...... 他飞快地搬着,朝院子里丢,边搬边刨,边刨边喊:“聂弦音,聂弦音......” 因为大火刚灭,许多木头还是烧红的炭,他也不管不顾,就这样徒手去抓,没多久,一双手上的皮全部被烫掉,他也浑然不知。 厉竹赶到的时候,同样被入眼看到的一切震惊了。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是那丫头出事了。 因为只有那丫头,只有那丫头的事,卞惊寒这个处事不惊的男人才会失态,才会惊慌到万年不变的脸色如同一瞬间被马车碾过。 伸手攥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她深深地呼吸,可依旧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眼颤心颤,双腿发着抖,她艰难地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那个发了疯一般在用自己双手刨挖的身影。 “王爷......” 她走过去,其实是想告诉他,这样刨挖没用,可是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竟然想哭。 她知道,这样的时候,她不能给他一丁点这样的情绪,否则,她怕他所有的情绪都压抑隐忍着,被她一感染一触动,就会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那样他会崩溃。 所以,她干脆止了声,变成跟他一起搬。 没多久,又有一人无声地加入了进来。 是秦义。 又没过多久,人影绰绰,火光熊熊。 皇帝和众人都来了,侍卫们还举着火把。 于是,原本凄迷的夜色一下子就亮如白昼。 大家都进了院子。 有人惊呼:“啊!有死人!” 皇帝皱眉,示意刑部侍郎:“看看尸体都是些什么人?” 秦心柔也来了。 见卞惊寒、秦义他们三人在那里忘我地刨挖着,对于他们的到来看也未看一眼,丝毫反应都没,秦心柔开口问向秦义:“八弟,你们在做什么?” 秦义看看卞惊寒,自是不好唐突回答,所以,没做声,手中动作未停。 皇帝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看卞惊寒还在那里疯子一般又搬又丢又甩又刨的,一双手已经烧得发黑,还流着血水,直接将他这个皇帝当空气,他薄唇越抿越紧,脸色也黑到了极致。 “老三,你难道不应该先跟朕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吗?” 卞惊寒猛地直起腰身,将手里的一根横梁重重地往地上一砸,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众人吓了一跳,连皇帝也惊得眼帘一颤。 “你是非要将我逼死你才甘心吗?想要听什么解释呢?我,你的儿子,他爱的女人,此刻就埋在这下面,生死未卜,这解释,可以吗?” 男人几乎嘶吼出声。 2 第592章 她相信不是(1更) 男人嘶吼完,胸口起伏。 世界戛然就静了。 唯有火把燃得噗滋噗滋的声音。 所有人都骇得大气不敢出。 这个男人竟然朝天子发火! 而且,连皇上都未称,也未自称儿臣,用的竟是你我! 还有,什么他爱的女人?他有爱的女人吗?就算他有,今日他可是新郎官,他的新娘子就在面前,他如此这般又置这个新娘子于何地? 人家可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国公主。 疯了! 这个男人是疯了! 在场的,不是皇室中人,就是朝中大臣,都是熟知卞惊寒秉性的人,第一次,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这样,完全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连卞惊澜都吓住了,赶紧过去扯卞惊寒衣袖,示意他姿态放低一点:“三哥......” 便卞惊寒蓦一扬臂挥开,然后,继续去搬那些被大火烧残剩下的废墟。 众人都看着他,又看看皇帝。 皇帝紧紧抿着唇,脸色极度难看。 秦心柔亦是咬着唇瓣,小脸苍白得血色全无,眸子里有水花在晃。 太子卞惊卓上前两步走近皇帝,微微一鞠:“父皇,要不,先让侍卫们帮忙将那些废墟弄开?” 皇帝转眸瞥了卞惊卓一眼,略一沉吟,不悦地“嗯”了一声。 他倒要看看,下面埋的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个儿子忤逆至此! 得到允许,卞惊卓转身就吩咐随行的侍卫:“快,大家都去帮三王爷!” 侍卫们全都上前去搬。 不少官员们见状,也纷纷上前去帮忙。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开了。 两具烧得焦炭一般的尸体入眼。 因为烧得实在彻底,面目全非,身形也萎缩得厉害,几乎就成了炭,所以完全看不出谁是谁,若不是隐约还能看到四肢的结构,都不会被认为是尸体。 一具在房中的位置,一具在房门口的位置。 卞惊寒目眦欲裂。 佝偻着身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所有人都安静着。 良久,又见他缓缓蹲了下去,那样子就像是腹痛佝偻了半天,却还是坚持不住,所以完全蹲下去一般。 他低着头,眉眼亦是低着,大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厉竹别过眼,眼角还是没忍住让清泪流下来。 秦义亦是垂着脑袋,盯着房中的那具尸体,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刑部侍郎打破了沉默:“启禀皇上,这有几具尸体似乎不是我大楚人。” 一句话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卞惊寒身上转移了过来。 “不是大楚人?”皇帝很是意外,微微眯了眸子。 “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穿过耳洞的,在大楚,穿耳洞的,只有女人,男人从不穿耳洞。” 刑部侍郎的话音落下,有四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人秦义,一人秦心柔,一人厉竹,还有一人卞惊卓。 卞惊卓也当即出了声:“儿臣曾去过午国,知道午国有男子穿耳洞的习惯,他们穿耳洞也并非是为了跟女人一样戴耳饰,而是因为他们认为,穿了耳洞,对眼睛好,对眼睛的视力有好处。”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就落到了秦心柔和秦义身上。 包括皇帝。 秦心柔急了:“你们......你们都看着本宫做什么?本宫......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就算这些人穿了耳洞,谁说就一定是午国人,难道就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午国人,难道就不可能是谁买凶杀人,买的是午国的凶而已吗?” 一席话倒也在理。 蹲在那里的卞惊寒骤然起身,大步朝那几具尸体那里走。 经过一个侍卫的身边时,脚步未停,大手却是拔了侍卫腰间的佩剑。 众人一惊,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刚屏了呼吸,就见他长剑如虹,挥向其中一具尸体的左手臂,只一下,就将对方的一只手臂,从肩头到手肘划开。 一枚指头大小的片状物体从尸体被剖开的手臂皮肉里露出来。 这一次,是三人再次变了脸色。 秦义、秦心柔,和厉竹。 有此物就表示此人是午国皇室暗卫! 卞惊寒提着手中血淋淋的长剑,眼梢一掠,朝厉竹瞥过来。 触及到他眼中的那一抹殷红妍艳,那一片寒雪冰霜,那浓浓的愤怒和肃杀,厉竹心口一颤,差点就轻呼出声。 不,不是这样。 她知道,他现在在怀疑秦羌! 秦羌的确值得怀疑,弦音身上的三月离是秦羌下的,他说过秦羌的命,他取定了,她跟秦羌的关系,这里又是她的住宅,等等等等,都直指秦羌。 但是,她知道不是,不,应该说,她相信不是。 如果是秦羌,她又怎么可能能拿到三月离永久解药的配方? 而且,秦羌根本不知道她大楚的住处,也不知道弦音住在她这里。 或许......她知道是谁。 卞惊寒已将视线收了回去,长臂一扬,将手中长剑“唰”的一声插回到侍卫腰间的剑鞘中,倾身,大手拧起那具尸体的衣领,将其往起一提,扬臂一甩。 那具尸体斜斜飞出,在空中掠过一个弧度,一声闷响落在秦心柔的脚边。 “啊!”秦心柔吓得后退了两步,花容失色。 卞惊寒苍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一字一句:“给本王解释一下!” 秦心柔面薄如纸,难以置信:“难道王爷觉得是我所为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连死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啊。 卞惊寒没做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眸子里就像是出了血,红得吓人。 秦心柔吓得不敢多说,几乎要哭了,只得求助地看向秦义。 秦义见状,拾步走了过来。 “三王爷,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所以......” “这些人难道不是你们午国皇室的暗卫吗?”卞惊寒冷声将他的话打断。 秦义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卞惊寒缓缓转身,看向皇帝。 “如果我是你,我就让人将这些尸体送去给午国皇帝!” 皇帝一震。 是在场的所有人一震。 也未等皇帝做出回应,又见卞惊寒再度往废墟那里走,走到其中一具烧焦的尸体旁边,席地坐在了边上。 管深眸色一痛。 平素那般讲究的一个人。 2 第593章 那女人是谁(2末) 皇帝沉着脸静默了好一会儿,吩咐刑部侍郎:“挑两具让人送去给午国,其余的留下放冰室里保存好。” 刑部侍郎领命,带人去做了。 秦心柔看看秦义,又看看那抹独坐在夜色下,只留给众人一个背脊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将尸体送回去午国,她自然是愿意的,她父皇一定会调查清楚,她没做就是没做,可以还她清白、还她公道。 但是,如方才卞惊寒所说,就算不是她,也是她午国皇室的暗卫。 他还会要她吗? 还以为此次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一直向往的男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谁? 到底是谁坏她的好事? 这厢,皇帝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扫了一眼众人:“天都快亮了,大家都散了吧。” 末了,吩咐单德子:“回宫。” 众人跪送。 皇帝转身离开的瞬间,又顿住身子,回头,开口问向那抹独坐的背影:“那女人是谁?” 背影未动,也未回答。 皇帝冷着脸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恍若未闻,也未再多问,薄唇抿紧,转回头,拾步离开的瞬间,又听到男人苍哑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聂弦音。” 皇帝脚步一滞,愕然回头。 不仅他,在场所有听到的人都震住。 包括管深。 所不同的是,大家震惊的是,虽然知道聂弦音是这个男人的通房丫头,可毕竟才十一岁,卞惊寒这样的男人,竟然爱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爱到了如斯地步? 而皇帝除了这份震惊,更多的是惊错,是担心。 那丫头死了,那他的夜游症的药怎么办? “你不是说她跟厉神医一起走了吗?” 皇帝开口,声音亦如这夜里的空气,没有一丝温度。 卞惊寒没做声,厉竹却是眉心一跳,适时地上前一步,对着皇帝一鞠。 “启禀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聂弦音的确跟神医回了午国,也才这两日来的大楚,因为上次被鬼魂附身一事闹得三王府里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她不愿意回王府,所以,神医就让她先住在这里,此处就是神医的房屋,而且......” 说到这里厉竹顿了顿,看了一眼卞惊寒,“而且,王爷也不想让聂弦音知道自己大婚的事,所以......”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看着厉竹,“你是谁?” 厉竹垂眸颔首:“回皇上,民女是神医的未婚妻玲珑。” 人群中的卞鸾听说是玲珑,不由地盯着厉竹上上下下地瞧。 切,一般般嘛,也没比她强多少嘛! “神医人呢?”皇帝又问。 “回皇上,神医有事忙去了。” 皇帝没再多言,神色不明。 待现场清理好,众人散去,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 大家都走了,秦心柔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想过去呆在卞惊寒身边,可她又不敢,这个时候,人家将她当杀人凶手、当仇人看呢。 秦义也伫立在风中没有离开。 半响,过来攥了秦心柔的胳膊,“我们走。” 秦心柔虽不情愿,却又只能依赖秦义一人,毕竟不比在午国,在大楚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的亲人,只有秦义。 “去哪里?回三王府吗?” “回三王府找死?” 秦心柔瘪瘪嘴,不做声。 管深带人将几个三王府暗卫的尸体也收拾走了。 最后,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卞惊寒、厉竹和卞惊澜。 见卞惊寒坐在那里曲了膝盖,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掩面,肩膀在颤,厉竹连忙拉了拉卞惊澜衣袖,示意他走吧。 卞惊澜看了看卞惊寒,不放心。 厉竹干脆就拉了他的手,拽着他出了院子。 卞惊澜刚准备斥责她,便听到院子里男人隐忍悲恸的哭声在静谧的夜里依稀传来。 ** 与此同时的一处桥洞下,弦音蜷缩成一团,冷得直打哆嗦。 耳边一遍一遍回荡的,是那两个府卫的话。 此时王爷正跟七公主拜堂呢...... 拜堂? 她弯弯唇角。 跟七公主拜堂?哪里的七公主? 午国的吗? 不然,为何秦义来了?府卫不是说让她找秦义的话,等大婚礼成之后去找秦义本人吗? 午国七公主......秦心柔。 原来,今日一早礼花就不断,几乎放了一整天,绚烂了大半个京师的天空的礼花,是三王府放的。 也是她傻,其实那个方向,可不就是三王府的方向。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手笔,寻常百姓家谁做得出来? 难怪今夜不过来,洞房花烛、春宵苦短,如何抽得了身? 其实...... 她也清楚,娶秦心柔必定不是他所愿,他必定是逼不得已。 最让她受伤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的欺骗。 他为何要骗她? 那天她已经跟他说得那般清楚明白,让他不要骗她不要骗她,这是她对他唯一的要求,他却还是跟她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 她想,或许他觉得反正她十月怀胎出不了门,不知道外面的事。 待到她孩子生下来了,再知道这件事,跟现在知道这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知道,可能会堕掉孩子,可能会离开他,一旦孩子生下来了再知道,有个孩子牵绊在那里,她不妥协也得妥协。 是这样吗? 大骗子! 枉她那么信任他,枉她不要生她养她的父母,也要跟他在一起,甚至为了他生下这个带着三月离病毒的孩子。 最最讽刺的是,他在拜堂,她在逃命。 若不是小兰,若不是那个她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的暗卫,若不是他们二人以命相护,她此刻早已葬身火海。 是谁? 是谁要这般置她于死地? 她想了想,脑壳儿疼,想要她死的人,似乎不少。 现在怎么办? 她很茫然。 腹中怀着孩子又不能缩骨,现在让她堕掉孩子,她又舍不得,让她做小,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她又绝对做不到。 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一个大骗子!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跟在他身边,真的是危机四伏。 她已经那般谨慎了,还是防不胜防,差点丢了小命。 2 第594章 你想不想(1更) 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 而急中之急是“温”的问题。 因为她实在太冷了,只着一件单薄寝衣的她根本抵御不了这深秋之夜的寒气。 目光四下搜寻,幽幽夜色下,她看到桥洞的最里面似是有谁丢弃的也不知是衣物,还是被褥什么的,挺大一团乱在那里。 撑着身子,她站了起来,酸麻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回去,好在她及时扶住桥洞的洞壁,才堪堪稳住自己。 尼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穿越过来是个乞丐,现在又做回乞丐了。 拖着酸痛的腿,她缓缓朝那团衣物走过去。 还真是一床被褥! 料子看起来很不错,而且似是还挺干净的。 心中一喜,她倾身就去扯。 一下子竟然没拉动。 她又大力扯了一下,谁知被褥里面蓦地响起一道声音:“谁啊?” 弦音吓了一大跳。 在她本能地后退一步的同时,一只手臂从被褥里面伸出来,不耐地将被头朝下一掖,一颗脑袋露出来。 弦音心跳突突,惊魂未定,没想到被褥里面竟然有人。 桥洞下光线不好,能看到是一个女子,眉目看不大清,但能感觉到很年轻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我还以为是谁丢的不要的被褥,就想着拿过来盖一盖,并非有意冒犯。”弦音连忙道歉。 黑暗中也看不到女子的表情,只见她又蓦地将被褥朝上一拉,将自己的脸盖住,裹着被子朝里翻了个身,然后就不动了。 弦音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对方似是并不想搭理自己,好像又睡了过去,鼓鼓嘴,只得又沮丧地回到先前的洞壁边坐下,抱起膝盖蜷缩成一团。 明天白天一定得想个办法找个落脚地,这样饥寒交迫的日子简直就是要她命。 “喂,你是乞丐吗?” 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弦音一怔,将头自膝盖里抬起来循声望去,见女子不知几时已经坐了起来,被褥拢裹在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 乞丐? 她摇摇头:“不是。” 听到说不是,对方似是顿时就来了兴致:“不是?那为何深更半夜在外面?是被家人赶出来了?还是跟我一样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 弦音汗。 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 这种事情,她也就读初中的时候干过一回,当时可把她爸妈急得……差点进了医院。 后来她就再也没这样过。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 好想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见对方似是在等着自己,她回了句:“我没有家人。” 这个时空她的确没有。 “这么惨?” “是啊,”弦音苦涩地弯了弯唇,“所以,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有人跟我闹别扭都没有呢。你一个女孩子家的,离家出走太不安全了,父母肯定很担心,指不定这个时候都找你找疯了。” “他们老喜欢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也肯定是为你好。” “才不是呢,我实在想不出让我进宫去当女史官能给我带来什么好?” 史官? 弦音心口一撞。 “你家人让你当史官?” “是啊,说是朝廷正在推行新制,不少以前只招男子的公职开始招女子了,史官便是其中之一……” “在哪里招?有什么要求?”弦音迫不及待问道。 “不对外招呢,因为是宫里的职,所以很谨慎,只有百官之女才有这个资格,而且,也不是每个百官之女都可以,他们根据画像、年龄、学识、以及一些从旁了解先做第一次选拔,选拔后还要进宫跟着老史官学习锻炼两月,再做最后的选拔,听说最终只要一人,明日一起进宫学习锻炼的有四人。” “哦。” 弦音听完就怏了。 本还想着自己能去试试呢。 穿越前她去见的那个算命神婆不就是说她可能这世是史官,歪曲事实写了梦里那个红衣女人的事,导致她遗臭万年,人家才阴魂不散地纠缠她吗? 若能进宫为史官,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女人。 可是这条件,她哪里有资格? 见她这样,女子喊她:“喂,过来。” 她回过神:“怎么了?” 对方打开被笼朝她示意:“你不冷吗?反正我这让婢女偷偷送过来的被褥够大,分一半给你呗,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不勉强哦。” 弦音冷得都牙齿发颤了,早求之不得呢,怎会拒绝,连忙起身过去,“谢谢。” 掀开被褥一角进去,挨着女子坐下。 被褥里面已经被女子捂得有些温度,一股暖意瞬间将冰冷发僵的身躯包裹住。 从冰窖到温室的感觉,地狱到天堂,弦音差点泪流满面。 “我叫江语倩,你呢?” “我……”弦音犹豫了一下。 原则上人家雪中送炭、分被之恩,她不应该欺骗,但安全第一,她还是没有实言:“我叫聂双双。” 方才此女说过自己是百官之女,她更应谨慎。 “你爹是……” 自入三王府后,她也参加了不少让文武百官带家属女眷的活动,似是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想必是年纪小、未让抛头露面的缘故。 方才隔得远,光线又不好,看不清,如今近距离一看,还真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吧。 “户部侍郎江良。” 弦音点点头,未多说,她只是知道有此人,仅此而已,了解不多。 江语倩忽然碰碰她的胳膊,歪头凑到她的近前:“喂,你无父无母,又无处可去,想不想进宫去做史官?” 弦音一震:“我?” “对了,你识字吗?” 弦音点点头:“识是识,但……” 这种事是想做就能做的吗? 又不是进菜园门,是进宫门。 “就说你想不想吧?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江语倩侧首看着她。 弦音没做声,一时间心里大动得厉害。 想,她自然是想,但是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顾虑。 江语倩忽的想起什么,“不过,有个条件,只能两个月,两个月学习锻炼结束,最终选拔的时候,你必须让自己落选。” 2 第595章?没有她痛(2末) 两个月? 弦音不解地看着她。 江语倩解释道:“因为我不想真的做史官呀,那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这两个月的学习锻炼是没办法,是爹娘逼着要我去的,你可以替我两个月,你不能一直替我呀,这两月你替我的时候,我正好可以跟我的达哥哥出门去边国玩一圈,两月后,你落选出宫,我回家就正好。你若是选拔上了,我岂不是必须跟你换回来做史官去,不然,连家都回不了,这世上总不能出现两个江语倩,对吧?” 原来如此。 弦音咬着唇,思忖。 其实两个月对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为何呢? 因为她现在腹中怀着孩子,目前刚两个月多一点点,两个月以后,也就是四个多月,四个月孩子还小,还不会太显怀,而且又正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就更加看不出了。 如果时间再长,肚子一天大一天,就难保不会被发现了。 所以,两个月刚好,时间也不算短,应该能找到梦里的那个女人。 还有,她前几日刚食过秦羌留下的那一粒三月离的解药,下次的解药还不知道在哪里,对她来说,只有三月时间,不对,现在应该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得留一些时间想办法去弄解药。 所以,两个月挺好,不能再长了。 但是,她还是有很多的顾虑。 毕竟这不是小事。 皇宫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食人的地方,她们这样李代桃僵,就是欺君,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有什么办法?” “我达哥哥的朋友会做面皮,上次就给我做过一张,我只是没有带在身上,明日给你就成,你身形跟我相仿,戴上我的面皮,我再将我的应征令牌给你,绝对没人会怀疑了,宫里又没人见过我,只见过我的画像而已。” 弦音还是觉得江语倩说得太轻巧了。 让她扮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还好,比如,吕言意。 但是,要她扮作别人,还是有着一堆社会关系的人,她感觉不行,太容易穿帮了。 “虽然宫里其他人没见过你,但是,你爹是户部侍郎,他也是经常进宫啊,这世上,最熟悉自己的人,莫过于自己的父母了,我就算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你爹面前,肯定是立现原形,不行,这太冒险了。 虽然,她真的很心动。 但是,理智告诉她,小命更重要。 江语倩笑:“既然我想到这个办法,自然是考虑过了这点,你放心,我比你还怕被识破好吗?你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出了事,就一条命,我可是一大家子人,我不比你紧张啊?” “那你凭什么那般肯定没事?” “因为啊,”江语倩将被褥朝脖子上拢了拢,继续道:“此次锻炼学习有明确规定,四人都是重臣之女,为了公平公正,这两月内,吃住都在宫里,父女不得私自见面,亲人亦不得探视,所以,你没有在他面前现行的机会。” 这样啊。 弦音没做声。 见她还在犹豫,江语倩接着道:“总之,你就放心好了,我爹那个迂腐的榆木疙瘩,一辈子循规蹈矩,有规定的事,他绝对不会逾越,不然,你看,朝廷里一说要招女史官,让百官有女儿的都踊跃报名,不少官员就以自家女儿书法不好啊,或者体弱多病啊,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就他,真的踊跃,都未经过我同意,就将我报了。” “我考虑考虑。” ** 厉竹跟卞惊澜分道扬镳之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折了回去。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那抹倒在废墟之中的身影,紧挨着那具烧焦的尸体残骸而躺,一动不动。 “王爷。”她呼吸一滞,快步上前。 男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都一丝血色都没有。 厉竹瞳孔一敛,第一反应是他死了。 因为完全就是一个死人一样,而且,还不是死了一时半会儿的那种死人。 作为医者,她见多了死人。 见多了各种死相惨不忍睹的死人,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竟然失了直面的勇气。 伸手,指尖颤抖得厉害,屏住了呼吸,她才探到他的鼻尖下面。 凝神探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鼻息撩在她的指尖上。 紧窒的心口一松。 还好,还好。 还活着。 连忙探上他腕上的脉搏,脉象同样微弱到几乎探不出来。 又是凝神探了好久,她才震惊地发现,是寒毒。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毒? 正疑惑间,男人睁开了眼睛,她吓了一跳,男人却是很平静,很平静地看着她,很平静地从地上坐起身来,很平静地转眸,看向他身边的那一具黑焦残骸。 厉竹怔了怔。 她这样撞破他的秘密,他就这样视若无睹? 还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从方才的脉搏来看,他身上的寒毒不是一日两日了,日积月累,已经很深很严重。 而这种寒毒,发作之时,就如同死人一样,可其实,睡死过去只是表象。 这只是外人看到的。 只有中毒者自己知道,在睡死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经历了什么。 是先剥皮抽筋、接着剔骨削肉、最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那种痛、那种折磨、那种摧残,虽然只是中毒者神经感知上的,可因为是感知,是真切的感知,那就像真的经历过一般,真的从人间炼狱里走了一遭出来。 听说中这种寒毒者,一般就两种下场。 一种,疯了,一种,自杀。 并非身体承受不了,而是心里承受不住。 因为身体并未真的经历过什么,可是醒来后的心里,以及每一根神经却永远记得那种剜心般的痛。 “王爷身上为何会有这种毒?” 男人没做声。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知道他此时此刻不想理任何人,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又哑声问了句:“很痛吧?发作的时候......” 以为他会继续无视,却忽然听到他细如蚊呐般的声音低低响在黑夜里。 她辨了辨,才听出来,他说的是:“没有她痛。” 2 第596章 让他们重做(1更) 与此同时,皇宫,龙吟宫 见皇帝回来以后也不睡,就一直黑沉着脸坐在龙案前喝茶,单德子手执拂尘站在旁边,也不敢多言。 多年来,这个男人都有早睡、子时起,丑时喝浓茶批奏章,批完奏章又去睡回笼觉的习惯,好不容易这一两个月突然恢复正常了,怎么又半夜喝起浓茶来了? 几经犹豫,他还是躬身上前:“皇上,龙体要紧,让奴才伺候皇上歇着吧。” 皇帝“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置在龙案上,吓了单德子一跳。 然后,好像还不解气,扬臂一挥,将那杯杯盏扫飞,砸落在地。 “嘭”的一声碎响,杯盏四分五裂,瓷片茶水茶叶溅了一地。 单德子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伺候这个男人多年,他自是知道他为何生气? 为了三王爷卞惊寒。 今夜三王爷的举措实在太过忤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子。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为何当时不发作,回宫后也未发作,现在才发作出来? 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向来杀伐决断、手段雷霆万钧,对待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从未心慈手软过,说实在的,他当时还替三王爷卞惊寒捏一把汗呢,以为纵然不死,也必遭重罚,谁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圣意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够揣测的。 ** 翌日一早,就有官府的人来三王府找秦心柔和秦义姐弟二人,说是打劫午国送亲队伍的劫匪已经招供,真正的元凶张山已缉拿归案。 秦心柔和秦义昨夜之后并未回三王府,官府的人就将这个消息告诉管家管深,让其代为转告。 管深自是第一时间就去跟卞惊寒禀报这件事。 厢房里,卞惊寒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摞小衣服,他一件一件拿起来看,细细看,被烫得脱皮焦黑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衣料的纹路。 “卞惊寒,我今日画了几张婴儿的衣服图样,你几时拿去让成衣作坊的师傅做出来,虽然我不会女红,不能亲手给小家伙做衣服,但是,我还是想他能穿着我亲自设计的小衣服,记住,一定要让他们用最柔软的料子。” 眉心一蹙,他沉声唤道:“管深!” 管深正好快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男人叫他,特别意外,因为自昨夜之后,这个男人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奴才在!” 疾步进了屋。 男人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本王已经跟他们很明确地交代过,一定要用最好最柔软的料子,这料子这么硬,怎么穿?” 语气很不悦,脸色也很不善,话落,还“啪”的一声将其拍在桌面上。 管深怔了怔,看向男人拍在桌上,比男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一件小衣服,再次愣了又愣。 这些是前日成衣作坊的管事送过来的,当时,他还在想呢,按照这个男人的计划,大婚不是最终会婚不成吗?怎么就做这些婴儿的小衣服? 经过昨夜之事,他才明白过来,这些小衣服是为聂弦音那丫头腹中的孩子准备的。 可是,他们不是都没了吗? 衣料是硬是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没人穿了。 心中一痛,为那丫头,更为这个男人。 “王爷……” “让他们重做!” 管深看着他,本还想说些劝慰之话,可嘴唇动了半天,却找不到该说什么,只得颔首领命:“是!” 想起张山的事,便将官府的话复述了一遍。 男人并无多大反应。 也是,张山的事本就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秦心柔还活着,更意料之外的,是聂弦音竟然死了。 ** 半上午的时候,张山的妻子突然登门造访,求见卞惊寒。 管深以为卞惊寒肯定不会见,出乎意料的,卞惊寒让他将人带进来。 见到卞惊寒,张山妻子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说她有个关于聂弦音的大秘密,特来告诉他,作为交换,希望他能说服新娶的王妃,放张山一马。 卞惊寒听完就嗤了,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死人的秘密本王不感兴趣,也没人会感兴趣。 另一句:本王没有王妃。 张山妻子走后,卞惊寒一脸寒意,管深听到他说:“此女想去陪张山,本王成全她。” 末了,又听到他吩咐:“将那道空白圣旨拿过来。” 管深领命取了。 卞惊寒接过,在桌上展开。 泼墨挥毫,在明黄布帛上疾书,落下一句,然后将卷轴一卷,递给他:“送进宫。” 管深起先以为他是想请旨处死张山妻子,后又想,那样做,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别人此次张山事件就是被他设计吗? 好在不是。 他看到他写的是:【午国必须交出杀聂弦音的真凶,儿臣要亲手处置。】 要亲手手刃真凶,替聂弦音报仇,这个他明白,也早已料到这个男人会这样做。 因为,聂弦音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跟随他多年,昨夜那样的他,他从未见过。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那种挫败,那种颓废、那种悲恸和绝望,就像是一下子被人击垮了,又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所有生机,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会寻死,或者谋反。 真的,那一刻他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 所以,他很清楚,就算大楚皇帝这边不要求午国这样做,这个男人也一定会自己杀去午国亲手处理这件事。 他不明白的是,这跟“成全”张山妻子的关系在哪里。 忍不住就问了。 还以为男人不会说。 没想到他开了口:“午国皇室的暗卫杀了聂弦音,午国得给大楚一个交代,而秦心柔一伙被劫,虽然发生在边国,但是,是张山所为,张山是大楚人,大楚也得给午国一个交代。” 管深反应了一下他的话,似是懂了。 双方都有理亏之事,这个男人是怕双方会各退一步。 他用这道皇帝亲口承诺的圣旨,就是要跟皇帝表明自己的决心,不让皇帝动给午国让步之念。 而不让步,就必须有所姿态,比如,大楚严惩张山。 如何严惩? 比如,满门抄斩? 大楚一严惩,午国总不能敷衍? 2 第597章 少了一人(2更) 午国,龙腾宫 皇帝坐在龙案前,眉眼低垂,手执朱砂笔,不时在奏折上落下一笔,不时洋洋洒洒写下几句。 大监胡公公自门口快步而入,一脸慌乱急切。 “皇上……” 皇帝自奏折中抬起眼皮,瞥向胡公公:“何事如此慌张?” “皇上,出事了,我们的人飞鸽传书来说,暗卫杀错人了,杀的并非厉竹……” 皇帝的手一顿,手中朱砂笔的笔尖落于奏折的白色宣纸上,一点红墨染上,迅速浸开,一团殷红如血刺目。 “死的是谁?” “死的是大楚三王爷的一个通房丫头,关键是,此丫头深得三王爷宠爱,为此事,三王爷倍受打击,伤心欲绝,而我们派过去的暗卫又被大楚识破了身份,大楚皇帝已派人将暗卫的尸体在送往午国……” 皇帝的脸色瞬间就黑沉了下去。 猛地将手中的朱砂笔朝奏折上重重一扔,怒道:“一群没用的奴才,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笔尖上的红墨溅得桌子上四处都是,皇帝胸口起伏。 胡公公吓得不轻。 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大楚既然做出将暗卫尸体送往午国之举,想必就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肯定要给大楚一个交代……” 皇帝没做声,薄唇抿得死紧。 他自然知道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而且,还不能是敷衍的交代。 可他总不能承认是自己派凶杀人。 真是一群窝囊废! 早知道就应该找江湖杀手处理这件事,而不应该派皇室暗卫。 谁知道一群大内高手,也能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给搞砸。 为今之计…… 只能是找个替罪羔羊了。 “七公主那边什么情况?” “听说没有大婚成,大楚三王爷怀疑此次之事是七公主所为,七公主跟八王爷目前好像也没住三王府,而是住在外面客栈里。” 皇帝点点头,缓缓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 天高云淡、秋阳如橙。 弦音和几个女子一起,在领事嬷嬷的带领下,背着包裹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是的,她最终还是决定代替江语倩进宫了。 虽然她顾虑重重,但是,如江语倩所言,她孑然一身,江语倩一家老小那么多人呢,既然江语倩都敢提出这样做,她还怕什么? 嬷嬷一边走,一边说。 “虽然你们四人都是大家闺秀,进宫也不是做宫女的,而是要做女官,但是,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既然进了宫,就要遵守宫里的规矩,特别是你们日后要做的,主要是妃嫔起居注史官,所以,对宫里的规矩更应该了解透彻。” 妃嫔起居注史官? 弦音有些意外,这一点江语倩可没告诉她。 以她对历史的了解,史官的确分两种,一种,起居注史官,一种史馆史官。 前者记录为主,后者编纂为主。 但是,起居注史官貌似是随侍皇帝左右,记录皇帝的言行与政务得失的。 这记录妃嫔的,她还真真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说是推行新政,还真是新政呢。 也难怪要招收女的。 当然,对她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 大楚第一妃,她的目标可不就是这些妃嫔。 嬷嬷还在说:“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了住宿之后,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教你们,学完规矩,才会有人带你们学有关史官方面的东西。” ** 三王府 看着家丁们将那些好不容易挂上去的红灯笼、红布幔、彩架、花团一一拆下来,管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垂眸看了看手里拿的纸张,他也是犹豫得很,不知道要不要拿去给他家王爷过目? 原则上,这么一大笔开支,是必须那个男人签字,可是,他又怕去刺激他。 拿着在王府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过去云随院给他看看,毕竟死者为大,身后事还是得处理妥当,就怕自己哪里处理不周。 他来到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让他甚是意外的一幕。 男人席地坐在蒲团上,对,不是坐在凳上椅上,而是坐在地上的蒲团上。 在他的腿边,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 是那只叫“姐姐”的猴子。 而男人正在喂那只猴子,还是用自己的手在喂。 不知道是什么吃食,拿在掌心里,任那只猴子拿爪子去抓着,或者直接用嘴去接去舔着。 管深真的有些傻眼。 平素那般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 他知道,寻常时候这个男人虽然对这只猴子没什么敌意,却也绝对不会是喜欢之列,更加不会去碰去喂这些东西。 而且,还似乎喂得特别专注,低垂着眉眼,虽面无表情,可视线一直落在那只猴子的身上,以致于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察觉。 抿了抿唇,他拾步走了进去。 “王爷。” 男人闻声,抬眼看向他。 对上他的视线,他被男人眼中的赤红吓住。 他脚步一滞,男人似是也意识过来,略略将眼撇过去,继续看向在自己脚边蹭蹭挠挠的猴子。 “有事吗?”苍哑出声,他没有再抬眼看他。 管深便又犹豫了。 指尖攥紧手里的纸张,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按照王爷吩咐,奴才拟了一份此次去世的几人的抚恤银两开支单,请王爷确认一下,金额如此分配可不可以?” 说着,管深硬着头皮将手里的那张纸双手递到男人面前。 还以为男人不会接,会跟他说,让他看着办。 谁知道,男人将掌心最后一点吃食耐心地喂给那只猴子之后,拍拍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接过那张纸。 垂目看去。 纸张上,有姓名,有家庭住址,还有初步拟定的抚恤银两的金额。 “所有人都在上面吗?”男人忽然问。 管深怔了怔。 点头:“是,都跟遗身一一对应过的,都在上面了,除了……” “少了一人。”男人抬眼看向他。 因为离得近,又四目相对,这一次管深看清楚了,男人眼里的赤红并非血丝,因为此刻已褪了许多,说明,方才只是红了眼。 2 第598章 绵绵也出现了(3末) 管深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嗯,是少了一人,聂弦音,奴才没写上去。” 他其实不想说那丫头的名字,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提那丫头,所以他说“除了”,然后就没有将话说完,他以为这个男人懂,谁知竟没懂。 这张纸上的人都是有家的,抚恤银两可以送至各家。 他想着,那丫头无父无母无家,不用发放抚恤银两,便没有写在上面,免得这个男人看到伤心。 没想到这个男人那般执意。 说了那丫头的名字,他就紧张地看着男人的脸。 果然看到他的眉心很明显地拧了一下,似是哪里骤然一痛。 “还少了一人。”男人再度看向他。 呃? 管深一怔。 除了聂弦音,还少了一人吗? “不少啊,奴才一一跟遗身对过的,”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毛天,王爷是说毛天吗?他还在昏迷,神医说,无性命之忧,所以,奴才没写在上面。” “不是,”男人又垂目看向手中那张纸,“暗卫一共八人,还有小兰,再加上聂弦音,一起就是十人,除去毛天,除去聂弦音,这张名单上,应该还有八人才对,可现在只有七人。” 男人轻凝着眸光,一个一个扫过上面的名字。 “少了唐丕。”男人抬眼。 管深愣了下。 唐丕也加入了此次行动吗? 他并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个暗卫,因为这些人都是这个男人亲自安排的,他事先毫不知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聂弦音住在那里。 他之所以说没有少,是说,尸体一个也没有少登记。 “没见唐丕尸身呢,按照王爷说的总共有十人的话,那,除了毛天一人幸免,就应该还有九具尸身,除却房间里......” 说到这里管深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除却房间里烧焦的那丫头,房门口烧焦的小兰,院子里应该还有七具尸身,可奴才就只看到六具,唐丕会不会.....” 管深本想说,唐丕会不会跑了,可话还未说出口,男人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当即给予了否定:“不会。” 这八人,包括小兰,这九人的忠心,他绝对相信。 不然,他也不会派他们去保护那丫头。 “应该被压在废墟里了,派人再去仔细找找。” “是!”管深颔首领命。 这个倒真有可能,虽然废墟已经被搬找过了,但是夜里光线不好,而且皇帝让那么多侍卫一起搬找,人太多,难保有人没注意就错过了。 对着男人一鞠,他当即就出门去办这件事了。 管深走后,卞惊寒一人站在那里又久久失了神,直到姐姐过来坐他脚边,扯他袍角,他才回过神来。 垂眸看向扯着自己袍角的小胖猴,他眼角干涩得厉害,缓缓蹲下下去,大手抚了抚胖猴的小脑袋,哑声问道:“是不是也想她了?” 有人说,寒毒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因为它可以让你睡着的时候,经历人间炼狱,醒来后,又让你无形之中被人间炼狱里的那些感知感觉刻骨铭心、纠缠不去。 就如同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一般。 而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寒毒有多可怕,或许是这么多年他习惯了。 他深深地觉得,比起寒毒,今后他的人生,那个女人才是他的魇。 他现在睁眼闭眼,都是那具烧焦的尸体,都是那具烧得面具全非、四肢残缺、皮肉成炭的尸体,都是那具至死还保持着托举姿势的焦黑尸体。 总是禁不住去想,她当时的恐惧和无助,禁不住去想,她当时有多痛、又有多绝望。 每次想起,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在蹂躏他的心脏,那感觉就像是寒毒发作之时,五脏六腑被强行移位时一样,痛到无以复加。 她一直保持着托举姿势,是想推开身上压着的横梁吗?重物?还是...... 想到这里,他忽然瞳孔一敛。 托举?推开? 不对! 她那个姿势不是推开什么东西,手臂抬起的角度,两只手臂一低一高,一只半伸,一只全伸,不是推,这个姿势不是推,而应该是抛,且是甩抛,大力甩抛。 闭眼,他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蓦地,他想到一种可能,陡然睁开眼睛。 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跳踉跄,他大步往外走,他必须搞清楚。 来到前院的时候,看到秦义来了,正在门口让府卫进来通禀。 秦义一个抬眼看到他,便朗声唤道:“三王爷。” 卞惊寒示意府卫让他进来。 两人就在院子里站着,卞惊寒有事要去办,就算没事,也没有打算将其请至客厅以礼相待。 “有事吗?” “本王就是过来看看,王爷有没有查清楚怎么回事,真凶找到没有?打算这件事怎么处理?还娶不娶七姐了?” 秦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卞惊寒一个问题都没回答,朗声喊府卫:“送客!” 秦义:“......” 见两个府卫过来,一副你走不走,不走就拖你走的架势,秦义也不想自讨没趣,忿忿然走了。 见秦义灰溜溜出了门,两个府卫很开心。 “王爷,以后就不要让这个男人进府,他每次来,都没好事情。” “是啊,王爷,感觉他是被鬼缠身了,每次来,都会把鬼带过来,上次冯老将军大婚,他让那个叫绵绵的女鬼附身在聂弦音身上,肯定就是那次,那个女鬼将聂弦音的魂魄勾去的,王爷大婚,这个男人来了,随后不久,那个叫绵绵的女鬼又出现了,结果,当晚聂弦音就出事了不是,所以......” 府卫的话还未说完,就蓦地感觉到手臂一痛,是他家王爷骤然一把抓了他的胳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府卫被他的样子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 不意他会如此激动,一时不知道他要他将哪些话再说一遍。 只得从头说起:“感觉那个午国八王爷是被鬼缠身了,每次来,都......” “你说本王大婚,绵绵也出现了?”男人已迫不及待将他的话打断。 2 第599章 才有希望(1更) 府卫错愕又戒备地看着几乎要将他手臂捏断的男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在三王府做府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印象中的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淡漠如水、沉静如水的模样,几时见过他这般? 见府卫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卞惊寒就火了,急急沉声:“到底是出现过,还是没出现过?” 另一个府卫见这个府卫也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懵了,还是给搞吓着了,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遂连忙帮着回答道:“出现过的。” 卞惊寒浑身一震,心跳踉跄,却依旧不敢相信:“几时?什么情况?快说!仔仔细细地说,不可有一丝遗漏。” 府卫便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就是午国八王爷跟七公主来后不久,那时应该是王爷跟七公主准备拜堂的时候,那个女鬼就出现了,问我们谁在大婚,一副要进府的模样,我们自是不会让她进来,便挥剑将她赶走了......” 卞惊寒高大的身形一晃。 震惊、狂喜。 欣喜若狂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所以,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是吗? 松了府卫手臂,他微微喘息。 做为医者,他都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因为激动导致晕厥或者骤死的人,第一次,第一次他相信了这一点。 因为此时此刻,自己那完全失了频率、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以及骤然紧窒的呼吸,让他这样的练武之身,都有些承受不住,何况常人。 见他脸色泛红、呼吸加重、胸口起伏得厉害,两个府卫吓住。 “王爷......” 两人作势就要扶他,被他扬手止了:“本王没事。” “你们为何不及时禀报?”他转眸问向两人。 两个府卫一怔。 当时正要行礼拜堂,禀报这种事合适吗? 虽然他们没有禀报,但是,他们已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我们将其赶走了,所以.....” “谁让你们赶的?”卞惊寒拧眉沉声。 两个府卫就更是愣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喜的日子,脏东西上门,不赶走,难道就任由它进府? 见两人如此,卞惊寒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不耐出声:“算了算了,去忙吧。” 扬袖示意二人。 然后转身,走到花径边上的石凳上坐下来,强自定了定心神。 粗略梳理了一遍这件事。 所以,她侥幸逃出来之后,来三王府找他,得知他大婚,且被看门的府卫当成鬼赶走? 其实,自得知她出事以后,他不是没存过这种侥幸心里,她还活着,但是,又被他否定了。 因为,他觉得,如果她还活着,不可能不来找他,就算不能以真实的样子现身,以她的聪明和应变能力,一定会想办法通过别的途径。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逃命、他大婚。 她九死一生逃出来找他,却发现他出城办事、夜里不能归不过是个谎言,是用来骗她的谎言,实则是迎娶另一个女人。 她如何还会再找他? 看着院子里下人们将那些大红布幡叠着收起来,卞惊寒深深地呼吸,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各种情绪激荡。 但有一点很肯定,比起她还活着,其他的一切就显得很微小。 只要她还活着。 余生才有希望。 误会可以解释、欺骗可以弥补、心冷了可以再暖、失望了可以再建立信任、躲着不见他,他可以找。 只要她还活着。 从石凳上起身,他吩咐不远处的一个家丁:“去将薛富叫过来。” 她身上怀着孩子,还中着三月离,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 没过多久,管深就回来了,走进云随院的厢房,惊奇地发现卞惊寒竟然在剃须。 自那丫头出事以后,这个男人除了将一身大红的喜服换下来了,脸也未洗、发也未梳,什么也未吃,滴水也未进。 终于醒过来了? “王爷,唐丕的尸身还是没有找到。”对着男人行了个礼,管深面色凝重地禀报。 “没找到就对了。”男人侧首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点弧光。 管深怔了怔,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没找到,就证明唐丕还活着,所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说明此人逃了,这也值得高兴? 正疑惑之际,见男人放下手中的刮须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将唐丕的名字加上去,另外,所有人的抚恤银两都在你拟的那个基础上翻一倍。” 管深有些反应不过来。 抚恤银两他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往多的给了,还要翻一倍? 当然,最不解的是,唐丕不是没找到尸身吗?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做什么要列在上面,还享受抚恤? 男人看着他,半响,才缓声开口:“房间里那具烧焦的尸身是小兰,房门口那具是唐丕。” 管深震惊。 不会吧? “那......那......” 管深激动得都有些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对,”男人微微颔了一下首,“那丫头没有死,少的人是她,生死关头的最后一刻,小兰将她抛出房门,唐丕在门口接住,救了她......” 管深更是惊讶不已。 竟然连这种细节也知道? “那聂弦音人呢?”管深依旧有些不相信。 “不知道,”男人面色微黯,“本王已经派人去找了。记住,这个消息要绝对保密。” 管深反应了一下:“是!” ** 学了一日的坐立行走,回到住所的时候,早已累得腰酸背痛的弦音直接瘫在榻上不想动了。 此次一起进宫学习锻炼的四人住一处,就是下人们睡的那种通铺,不过,条件比下人们好上许多。 “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非要让我进宫做什么史官,这哪是学习锻炼啊,这简直是要人命嘛,下午顶着碗水练站姿的时候,若不是怕连累家人,我真的差点就准备豁出去撂掉算了。” “是啊,一站站那么久,还得昂首挺胸一动不动,我全身都抽筋儿了。” 中部尚书之女秦燕、左相之女韦蓉也是忿忿不平,抱怨得厉害。 只有定远大将军之女宋蓉没事人一样,不声不响,听着大家抱怨,也只是笑笑。 见弦音躺在那里挺尸,秦燕过来将她拖起来:“江妹妹,可不能一回来就躺,得先活动活动,不然,明日你的腿肯定酸痛得不能走路。” 弦音一脸的生无可恋:“不会明日还要这样吧?” “肯定得这样,没听嬷嬷说吗?宫里的这些规矩,得学半个月呢。” 2 第600章 想必很精彩(2末) 用过晚膳,大家就都陆续盥洗上了榻。 弦音第一次觉得床是这么好的一个东西,昨夜几乎未眠,白日又折腾了一天,如今躺在榻上,都恨不得就这样躺到地老天荒、躺死过去。 秦燕和韦蓉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喂,你们听说三王爷的事没?” 弦音心口一撞,本已阖起了眸子,突闻此言,当即睁开了眼。 韦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没听说?昨日大婚呗,迎娶午国的七公主,听说啊,京师名门世家的未婚女子碎了一地的芳心,当然,也包括本姑娘我,哎。” “你就听说这些呀?你爹应该也参加了三王府的喜宴吧?不会不知道啊!” “我爹是参加了,但是不知几时回来的,我睡的时候,他还没回呢,今早进宫急,也未说到这上面来,怎么?还有其他事吗?” “当然,说出来你铁定高兴死。” “是什么是什么?”韦蓉顿时来了兴致,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伏趴,抬起头来。 “三王爷跟那什么午国公主,根本没大婚成。” 弦音浑身一震,甚是意外。 韦蓉亦是错愕,难以置信:“真的?为什么?” “听说,午国公主很晚才到,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本准备行礼拜堂,谁知,出了一桩突发事件。” “什么突发事件?快说快说!”韦蓉急死。 “就是三王爷的一个通房丫头被人放火烧死了......” 弦音眼帘颤了颤。 昨夜他很快就知道了吗? 然后呢? 她竖起耳朵屏息静听。 韦蓉似乎比她还要急切:“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呀?急死个人了。” “放火烧死那通房丫头的凶手是午国皇室的暗卫。” 弦音再次震惊。 午国皇室的暗卫? 韦蓉同样惊错不已:“那.....那这么说来,就是午国公主派人杀的那个通房丫头咯?” “是!反正跟那个什么午国公主脱不了干系,你说,这种情况下,大婚还能进行吗?” “自然是不能进行,”韦蓉瞬时就开心坏了,“呀呀呀”地翻了个身,双脚激动地一顿猛踢被子:“我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弦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声,心里头却是大动得厉害。 百般滋味。 卞惊寒跟秦心柔没大婚成,是出乎她的意外的。 杀她的人是午国皇室的人,也是出乎她的意外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庆幸他没娶成别的女人,悲哀是自己出了事,他才没娶成别的女人。 还有,午国皇室的人,谁要杀她呢? 秦羌? 应该不可能。 她身上还中着他的三月离呢,又没有脱离他的掌控,他若想要她死,直接不给三月离的解药就成,又何必还多此一举再派人来杀她? 秦义? 应该也不可能。 秦义若要她死,冯老将军大婚那日,她缩骨突然失灵,他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又怎会出面救她? 午国皇室中人,除却这两人,还有谁跟她有交集,想置她于死地? 想来想去,她觉得就真的只剩下秦心柔。 ** 卞惊寒亲自在京师了寻了一圈回来,夜已经很深了。 回云随院的时候,正好碰到来云随院寻他的管深。 “王爷,毛天醒了,说有些话要亲口告诉王爷。” 卞惊寒便当即转身去了毛天的厢房。 毛天躺在榻上,很虚弱,见卞惊寒进来,撑着身子作势就要起来,被卞惊寒快步上前按住:“躺着就行。” 并随手屏退了其他人。 “王爷,奴才听说,那帮凶手是午国皇室的暗卫?” 卞惊寒点点头:“嗯。” “他们的目标并非聂弦音。” 卞惊寒一怔:“不是聂弦音?” “嗯,昨夜打斗之时,奴才亲耳听到他们其中一人跟另一人确认,说姓厉的女人在放火的那间厢房的吧?另一人说,在,还说,皇上给他看过画像,绝对不会认错。” 卞惊寒震惊。 姓厉的女人?皇上? 厉竹? 眸光一敛,卞惊寒陡然想起这段时日那丫头戴厉竹面具晒太阳的事。 而且,那个住处本也是厉竹的住处。 所以对方将那丫头认成了厉竹? 如果是这样,倒也是说得通了。 自始至终,他都知道不是秦心柔所为。 虽然秦心柔有些小手腕,却还不至于那般神通广大,知道那丫头的所在,也不至于在自己大婚当日,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 他故意借题发挥赖在她头上,只不过是想让这门联姻婚事彻底作罢。 他怀疑的人是秦羌。 可秦羌身上又存在着疑点。 若秦羌想杀那丫头,厉竹又如何能从他那里拿到三月离的解药? 原来,是午国皇帝要杀厉竹! 原来,罪魁祸首是午国皇帝! 眸中寒芒一敛,卞惊寒跟毛天道了句“好好养伤”,便出了厢房。 “管深。” “奴才在。” “让我们在午国的人想办法传一条小道消息给太子秦羌。” “什么消息?” “午国皇帝要杀厉神医,暗卫认错了人,将聂弦音当成厉神医了,活活烧死了聂弦音。” 管深不知道厉竹是女人,也不知道厉竹跟秦羌的关系,所以,听到这些就完全莫名。 还以为这个消息是假。 聂弦音是女人,且还是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而已,厉神医是男人,暗卫再眼神不好,又岂会将是一个小孩子认错成一个大男人? “为何要编这么个消息给秦羌?” 卞惊寒自是不会跟他去细细解释,这个消息不是编的,是真的,也不会告诉他,秦羌跟厉竹的关系。 只回了句:“因为这父子二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的二人斗起来,想必很精彩。” 管深其实依旧没懂。 ** 卞惊寒一连暗地里寻了五日,几乎将京师每一处都寻遍了,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始终没能找到聂弦音。 虽然,他让薛富带人加大了搜寻的范围,朝京师外去找,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她还在京师,只是躲着不让他找到而已。 第六日的清晨,宫里来人了,说皇帝有旨,让他进宫一趟。 2 第601章 没事人一样(1更) “哎,又是咸菜馒头清粥,好想念我娘亲做的桂花糕和燕窝羹啊!” 看着桌上的早膳,秦燕一脸的嫌弃和无奈。 “可不是,还以为进宫做女官每餐必是山珍海味、琼汁玉浆呢。”韦蓉亦是鼓着嘴,不情不愿地拿起碗筷。 宋蓉笑笑:“我们不是还没做女官吗?现在还是学习锻炼阶段,这种吃食不错了。” “是啊,赶快吃吧,等会儿又是练走又是练站的,不吃可没体力。”弦音筷子都没用,一手拿起个馒头,一手端起粥,直接喝。 见她那样,秦燕跟韦蓉都皱起了秀眉。 韦蓉更是忍不住奚落道:“好歹你也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克扣了你爹的俸禄,让你每日食不果腹呢。” 弦音也不以为意,几口将碗里的清粥喝完,放下碗,眉眼一弯,伸手就探到了韦蓉面前的盘碟里:“韦姐姐不吃对吧?浪费可耻,我替韦姐姐吃了。” 说完,毫不客气地将韦蓉的馒头拿了过来。 “你———”韦蓉气结,本要发作,想了想,又改成了冷哼:“吃吧吃吧,就当本姑娘接济你的,一副饿牢里刚放出来的样子,想来是在侍郎府没吃过什么好的。” 弦音将馒头掰开,咸菜放里面一夹,吃得津津有味:“谢韦姐姐接济。” 其实咸菜馒头粥她也不爱,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吃。 而且,可能是一人吃两人消化,又加上每日体力消耗大,所以,最近她胃口大开,吃嘛嘛香,并不觉得这些东西难吃。 嬷嬷进来的时候,她们刚刚早膳结束。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太史令胡大人跟皇上请示,争取到了一个让你们见习的机会,一会儿会有皇上的起居注史官过来带你们去御书房,见习他如何记录皇上在御书房的一切......” 嬷嬷的话还未说完,秦燕和韦蓉就欢呼雀跃了。 “哇,这么快就可以见习了。” “是啊是啊,最重要的,竟然一见习就面圣,荣耀来得是如此猝不及防!” 相较于秦燕和韦蓉的激动,宋蓉一如既往的安静。 弦音心里已是打起了鼓。 嬷嬷脸一拉,拍了拍桌子:“静一静,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龙颜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们只是见习注史官如何记录、如何做事的,其他的,都跟你们无关。胡大人经过皇上允许,已经命人在御书房里准备了屏风,你们只能站在屏风后面看,不得出声、不得走出、不得有任何冒失行为,一旦触怒了龙颜,后果不用我讲,你们也心里清楚,说不定就是一个死字,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皇上的起居注史官是一位姓殷的中年男子。 她们四人都挎上史官的专用工具,就随着殷史官前往御书房。 史官的专用工具,其实就是文房四宝,只不过,有一个专门装这些东西,且携带方便、取用方便的小挎箱,外加一块记录的时候用来垫纸的写字板。 有了这些东西,不需要桌子,站着也能写,坐着也能写,随时随地都能写。 来到御书房,皇帝不在。 殷史官让她们在屏风后面站好,并让她们一会儿也各自做记录,结束之后,给他看,他也能初步对大家有个了解。 站在屏风后面,弦音想到了在张山县衙时候的情景。 也是这样的屏风。 只不过,那时是屏风上面有个孔,而此刻,是屏风上面有一横条半透明的纱制设计。 隔着这层半透明的纱,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一切,不过,只能是依稀。 没多久,皇帝就来了,外面有宫人行礼的声音。 殷史官迎上去跪拜之前,示意她们也要行礼,就跪于屏风后就可以。 一袭明黄的皇帝走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殷史官,又扬目扫了扫屏风,威严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谢皇上。” 说话的是殷史官。 因为被交代过不能出声,所以,屏风后的四人都默默起身,不敢弄出动静。 皇帝走到书桌前一撩袍角坐下,拿起奏折看,单德子连忙上前给他研墨。 弦音汗。 批个奏折还得被记录在史吗? 再看殷史官。 还真是在奋笔疾书呢,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左右看看三人也在写着,弦音咬唇想了想,执笔在挎箱里的砚台里蘸了蘸墨,也写下一句:皇上批奏折。 就在弦音想着,这种见习,还不如不见习的时候,门口的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三王爷来了。” 卞惊寒? 弦音呼吸一滞,手里的笔一下子没拿住掉在地上。 三人朝她看过来。 好在笔就落在自己脚边,并没有滚到屏风外,她连忙弯腰拾起。 “让他进来。”皇帝放下手中奏折。 透过一片朦胧婆娑,弦音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高大自门口走入,她就不由地紧了呼吸,心跳也跟着徐徐加快。 韦蓉就站在她的左侧,似乎比她还激动,凑在那屏风纱制口拼命瞅,恨不得将那一层阻人视线的布纱给弄破。 卞惊寒撩袍一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低醇如酒的声音响起,皇帝眸光一敛,弦音心口一颤。 其实他们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都是意外。 皇帝意外的是,他还以为这个儿子会是一副颓废灰败、要死不活之姿,毕竟那夜就像是疯子一般、不管不顾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这也没过去几日。 谁知不是。 而弦音意外的,她跟孩子都出事了,从他身上竟然丝毫看不出,他完全就是一个没事人一样。 昨夜她还想着,撇开他骗她那一茬儿不说,他对她的好,以及他对她腹中这个孩子的在意,她是很明确的。 所以,她想,知道她被火烧死了,知道她跟孩子就这样没了,他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她甚至在犹豫,要不要主动传个消息给他,自己还活着? 可现在看来,她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还是他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2 第602章 亲手处置(2更) “起来吧。”皇帝扬袖。 “谢父皇,”卞惊寒起身,“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就上次之事。”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朝桌上一扔,靠向身后的椅背,“毕竟牵扯两国,总得有个了断,午国那边也回信了......” 卞惊寒一怔。 不仅他,屏风后的弦音亦是心口一撞。 是说她被午国皇室暗卫谋杀这件事吗?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见门口的太监又躬身进来,遂问道:“是午国七公主到了吗?” “回皇上,是的。” “让她进来。” 秦心柔也来了? 弦音指尖轻颤,更紧地攥住手中的笔杆。 婆娑光影中,一抹身影自门口盈盈走入,饶是视线模糊,弦音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微微扬起的下颚,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清高和孤傲。 见到卞惊寒在,秦心柔怔了怔,有些意外,瞬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眼圈一红,委屈地看着他。 片刻,才转眸看向皇帝,并未行跪拜大礼,对着皇帝躬身一鞠:“陛下。” “嗯。”皇帝扬袖,示意不要多礼。 “今日让你们前来,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七公主送亲队伍被打劫的那件事,你们应该已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已被判满门抄斩,朕也早已书信通知给了午国皇帝,此时,朕是再明确地跟你们说一遍。” 皇帝说着,瞥了一眼卞惊寒。 卞惊寒眉眼低垂、面色沉静。 屏风后的弦音却是愣了愣。 秦心柔在路上还遭遇了打劫吗? 难怪大婚当日那么晚才到。 只是,满门抄斩...... 这也未免处罚得太重了吧? 当然,对方是一国公主,命比别人的命金贵,被惊吓到了都是罪过。 秦心柔的声音响起:“多谢陛下。” “第二件事,”皇帝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是关于聂弦音被午国皇室暗卫纵火烧死那件事......” 弦音瞳孔微敛,当即屏住了呼吸。 “你们同样也知道的,朕当日就让人将暗卫的尸体送去了午国,昨日傍晚,朕收到了午国陛下的回复。” 卞惊寒和秦心柔都抬眼望向皇帝。 秦心柔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相问:“我父皇怎么说?是不是已调查清楚,我是清白的,此事跟我无关?” 因为激动,语速很快,小脸更是兴奋得染上一层红霞。 她一直没有离开大楚,没有回午国,就是在等这个消息,等她父皇调查真相,还她清白。 她不要被卞惊寒误会,她没有杀他的什么通房丫头,她没有杀就是没有杀。 卞惊寒也轻抿着薄唇等着皇帝继续。 他同样好奇得很,午国老皇帝那个元凶会怎么说? 皇帝垂了垂眸,静默了片刻,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笺,递给身侧的单德子:“给七公主看看。” “是!” 单德子刚拿在手上,秦心柔就急切上前几步,将信笺接了过去。 快速打开。 熟悉的字迹入眼,秦心柔眸光一敛,小脸一点一点失了血色,将一封并不长的信看完,一张小脸早已如同被大石碾过,煞白得吓人。 她怔怔抬眸,眸中蕴上一层血红,摇头,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父皇不可能这样说,他肯定会调查清楚,凶手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 皇帝拢眉,瞥了一眼卞惊寒,又看了看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的殷史官,考虑到只秦心柔一人看了信,他开口将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午国陛下信上说,他甚是痛心和失望,没想到七公主会做出如此行径,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失职,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事已至此,他也无颜开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七公主他就交由我们大楚处置,无论大楚如何处置,他都没有异议。” 弦音震惊。 卞惊寒也震惊。 只不过,弦音震惊的是,秦心柔可是午国皇帝的女儿,午国皇帝这是大义灭亲吗?还是惧怕大楚,必须如此给大楚一个交代? 而卞惊寒震惊的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午国皇帝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替罪羔羊。 其实,很明显,大楚满门抄斩了张山,这姿态这决心就表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纵火烧死聂弦音的凶手,换句话说,大楚一定会要此人死! 这种情况下,午国皇帝竟然还推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卞惊寒心中冷笑,有些滋味不明。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谁都不能幸免。 秦心柔整个人有些恍惚,拿着那封信薄颤着,依旧无法接受这一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不会的,我父皇不会这般轻易就相信是我所为,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弃了我,不会,不会的,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皇帝弯了弯唇:“七公主难道觉得是朕伪造的信函不成?信函是真是假,七公主应该心里有数,贵国陛下的字迹七公主难道不识?而且,这可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又不是随便处置一个阿猫阿狗,七公主贵为公主,这种信函朕敢轻易伪造吗?” 秦心柔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手攥着那封信,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为什么? 为什么不好好调查就那般轻易下结论? 就不知道这样她会死吗?她可是他的女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隐忍已久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皇帝又再度开口,这次是对卞惊寒说的:“你不是跟朕要求,午国必须交出真凶,你要亲手处置吗?现在午国交出来了,朕就兑现对你的承诺,将她交给你,你亲手处置吧。” 虽然午国说随便他们大楚处置,绝无异议,但毕竟是一国公主,他这边多少有几分顾虑。 他想了想,交给他这个儿子处置是最好的方式。 一来,是他这个儿子自己要求的,他正好遂他愿,后面他还得靠他拿夜游症的药不是。 二来,很显然,他这个儿子一定会杀了此人,如此一来,就算他这个儿子跟午国来往密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午国也绝对不会借势给他。 2 第603章 将心比心(3末) 闻见皇帝此言,秦心柔恍惚回神,手里的信笺掉在地上,“扑通”一下屈膝跪在卞惊寒脚边,小手抓住卞惊寒的袍角,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仰着小脸,声泪俱下:“王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卞惊寒垂目,并未看她,视线却是落在她紧攥着他袍角的手上,眉心轻蹙,清冷淡漠地后退了一步。 滑凉的衣料自秦心柔的手中脱掉。 秦心柔想再抓,却是被卞惊寒再度往边上走了两步避开。 “此事是由你午国调查的,连你父皇都已下定论,你觉得还有狡辩的必要吗?”卞惊寒的声音跟他的态度一样冷。 秦心柔泪流满面,哽咽:“真的不是我.....” 卞惊寒却不愿再听。 不仅他,皇帝也有些不耐。 转眸问向殷史官:“今日之事都记录下来了吗?” 殷史官连忙停了手中笔,恭敬颔首:“回皇上,都记录下来了。” “嗯,”皇帝点头,“要详尽如实地记录下来,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是!”殷史官鞠身。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帝王让他们史官在场的目的,不仅可以做个见证,也能记录在案,以此告诉他人或者后人事情原委,免得被人妄加揣测,或者以此做文章,或者以此诟病他这个皇帝。 毕竟对方是一国公主,要处死一个他国公主可不是小事。 “好了,朕龙吟宫还有事,人,朕就交给你了。”皇帝看了一眼卞惊寒,自椅子上起身。 “是!”卞惊寒颔首:“请父皇让侍卫将她押至三王府,儿臣要将她带到聂弦音被烧死的地方,以她的项上人头和鲜血祭聂弦音。” 秦心柔闻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皇帝眼波动了动,并未有多少惊讶。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会这样做。 不惜将自己的空白圣旨都用上了,就是为了不让他在这件事上跟午国做出让步,又如何会放过这个女人? 朝门口朗声唤道:“来人!” 两侍卫闻声而入。 “替三王爷将此人押送去三王府!” 两侍卫领命上前。 秦心柔吓得不行,一边哭,一边朝卞惊寒面前跪爬:“王爷,王爷......” 卞惊寒冷抿了薄唇,完全不为所动。 却是吩咐两侍卫:“劳烦送到三王府交给管深,本王还要去八公主那里有点事。” “是!” 两侍卫擒住秦心柔的双臂,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皇帝离开。 卞惊寒和殷史官跪送。 当然,屏风后的四人也行了跪礼。 待卞惊寒也离开了御书房,四人还跪在那里怔怔回不过神。 直到殷史官过来唤她们,她们才纷纷缓过来。 “啊啊啊啊,三王爷太迷人了,对一个通房丫头都如此有情有义,哪怕对方是尊贵的一国公主,在他眼里也什么都不是,方才你们看到没有,他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什么七公主?” 回过神来的韦蓉直接犯起了花痴。 秦燕亦是禁不住芳心大动:“是啊,特别是那句‘儿臣要将她带到聂弦音被烧死的地方,以她的项上人头和鲜血祭聂弦音’,简直了!” 韦蓉兴奋点头:“对对对,我都有些羡慕嫉妒那通房丫头了,能得这样的男人的宠爱,死也值得。” 弦音抿着唇,一声未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来的感觉。 殷史官不悦皱眉。 未出阁的大姑娘公然谈论这样的话题,说出这样的话语,他自是听不下去的。 “别忘了你们入宫是做什么来了?你们记录的呢?都给我看看。” 结果,就宋蓉写得比较认真,基本上一面纸写完了,秦燕第二,写了半张纸。 韦蓉跟弦音都只有一句话,且是相同的一句话。 【皇上批奏折。】 殷史官摇摇头,对她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将自己记录的给她们看。 好几张纸。 张张满满当当。 四人叹为观止。 “我回去整理一下后,会拿给你们每个人看看,看看我的,再对比对比自己的,你们就会学到不少东西,至少有个初步的了解,知道大概该怎么记,记哪些?” “谢殷史官!” 殷史官回史馆,她们回自己的住处。 弦音想了一路,纠结了一路,天人交战了一路。 回到住处还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告诉卞惊寒自己还活着? 虽然,她真的很生气、也很在意他骗了她。 但是,将心比心,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而且,她以前也骗过他很多事。 所以,要不要主动找他呢? 要不要找呢? 不管怎么说,人家为了给她报仇,都要手刃一国公主,她若非要说自己不动容,那肯定自欺欺人。 而且,想起曾经她想打掉腹中的孩子,他都难过成那样,如今,她跟孩子双双遇难,他肯定打击不小,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也只是他擅隐藏情绪。 当机立断,她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都往外跑?江妹妹又是去哪里?”院子里,秦燕正在洗砚台。 “有点事,一会儿就回,若要集合,帮我跟嬷嬷说一声,我很快就回,谢谢。” 弦音一溜烟出了院门。 方才那个男人说,他去卞鸾那里有点事,应该这时还没有出宫吧。 宫里人多眼杂,大明大白去找肯定不妥,她还无所谓,主要是不能给江语倩惹什么麻烦。 想了想,她决定,就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他出宫的必经之地等他就好了。 所幸皇宫她现在也熟。 她等在一处偏僻的花径旁,花树正好比较高,可以将人很好的掩住。 而从卞鸾的宫到出宫,无论是从大路走,还是从小路走,必经过此地,两条路都在她的视线中。 心中急切地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见到人。 就在她想着他会不会已经出宫了、准备放弃回住处的时候,蓦地又看到他的身影映入眼帘。 虽隔得有些远,她还是一眼识出。 墨袍轻荡、脚步翩跹,正朝着这条花径走过来。 她退到花树的后面,心跳踉跄地等在那里。 2 第604章 最不喜的(1更) 是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是谁,还是试探一下他,看他认不认得出来? 还记得那时在城中村的时候,她戴着神医的面具,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那时容易猜,会出现在那间房子里的人,只有她和神医,如今,他可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也万万想不到她会出现在宫里面,所以,只要她不说话,她觉得他可能还真的认不出来。 就在她在那里坏心地盘算着就如此先捉弄他一下的时候,她一个探头,见他步履从容稳健,离自己已没有多远。 竟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史官服,还抬手正了正发髻,呼出一口气,打算拾步走出花树,可刚迈出前脚,就蓦地听到一声脆嫩娇软的声音传来:“三王爷。” 弦音呼吸一滞,连忙顿了脚。 声音几分熟悉。 她微微探了脑袋望过去,便看到一抹跟她一样装扮的身影站在了卞惊寒面前。 韦蓉! 她几时也出来等在这里了? 蓦地想起她出住所院门的时候,秦燕说,怎么都往外跑? 原来是说韦蓉。 弦音眼帘颤了颤,将脑袋缩了回来。 可下一瞬,又禁不住探出去窥望。 因为韦蓉跟她一样,个子不高,特别在高大的卞惊寒面前,所以,就算韦蓉站在卞惊寒前面,也未能挡住卞惊寒的脸,她看到卞惊寒微愣了一下,开口:“姑娘有事?” “嗯,我叫韦蓉,父......父亲是左相韦明远,我......” 韦蓉是背对着她这边的,她看不到韦蓉的表情,但是,从她结巴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她此刻的紧张和激动。 果然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一样,韦蓉平素那般伶牙俐齿话唠的一个人,在卞惊寒面前就...... 相反,卞惊寒面上却无多少表情,除了一两分不太明显的疑惑。 等了片刻韦蓉,大概见她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来,便开了口:“韦姑娘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三王爷的事我......我也听说了,嗯,就是......那个,我想跟王爷说,请王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相信王爷这么好的男人,上天一定会厚待的......还有,我......我是见习女史官,方才在御书房,王爷的表现我都看到了,我.....” “抱歉,本王还得急着回去处理方才姑娘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件事,所以,告辞。” 韦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淡然如水的声音打断。 韦蓉一怔。 卞惊寒拾步准备走。 经过韦蓉身边时,韦蓉一激动,忽的伸手拉住了他玄黑墨袍的袍袖。 卞惊寒脚步停住,徐徐转眸,看向那只抓住他袍袖的纤纤玉手,并未看玉手的主人,脸色较方才的淡如秋水,明显清冷了几分。 韦蓉正心跳扑通、脑中想着自己该说什么,并未注意到这些,小手不仅未松,反而生怕那衣料太滑脱手,故攥得更紧。 “既然方才御书房里的一切姑娘都看到了,姑娘就应该知道本王平素最不喜什么。”卞惊寒声音微凉,开了口。 与此同时,弦音也看不下去了,准备拾步过去。 反正卞惊寒识出了她,又不会当着韦蓉的面揭穿她。 可当她刚从花树后走出来,就蓦地看到花径的另一头一人一猴朝卞惊寒这边过来。 弦音眸光一敛。 姐姐! 冯老将军! 迈出去的步子不得不又收了回来。 而且,突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她赶紧调头穿过花树丛,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姐姐熟悉她身上气味,肯定会黏她,如此一来,她可能就会暴露。 让卞惊寒知道了没关系,韦蓉跟冯老将军可不能知道。 李代桃僵这种事可是欺君,欺君是死罪,不仅她,还有江语倩一家。 所以,今日就算了吧,以后机会多的是。 她回到住所不一会儿,韦蓉就回来了。 显然受到了打击,韦蓉整个人怏怏的,以致于午膳都没怎么吃,弦音又一个人吃了两份红烧肉。 “喂,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今日也都在御书房,你们发现三王爷最不喜什么了吗?” 韦蓉一直在想着那个男人的话,当时还未来得及知道答案,就被突然出现的冯老将军给打断了。 秦燕想了想:“不喜别人欺负他的人吧,不然,说实在的,一个身份低贱的通房丫头而已,死就死了,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找他国讨回公道吗?” 韦蓉点点头:“秦姐姐所言极是,只不过,我觉得,他跟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没有欺负他的人。 “宋姐姐觉得呢?”韦蓉又问宋蓉。 宋蓉歉意地笑了笑,摇头:“不知道。” “就知道你会说不知道,江妹妹呢?江妹妹说说看。”韦蓉又问弦音。 弦音抿唇思忖了片刻,一本正经走过去在她面前,拂裙一坐。 “其实,不瞒各位姐姐,我有个挚友特别特别喜欢三王爷,对三王爷那叫一个研究透彻、知根知底,每次跟她见面,她就跟我说三王爷,以致于我对三王爷也了解颇多。” 韦蓉一听,眼睛都亮了,激动地拉了她的手:“江妹妹深藏不露啊,快说快说!” 弦音不好意思地眉眼一弯,甚是难为情地开口:“但我有一个条件,不知能不能提?” “提!尽管提!”韦蓉豪气得很。 “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其实,我这个人吧,也没什么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食量有点大,所以.....” 韦蓉一听就懂了:“这好办,以后每餐我的饭菜都分一半给你,反正这里的伙食我也吃不习惯,而且,你也看到了,霞妃娘娘是我姨母,每隔一两日就会命人给我送好吃的吃食过来,以后,我也分给你一半,如何?” 弦音当即拍板:“成交!” “那你快说呀,三王爷最不喜什么?” “他呀,他有洁癖,最不喜被人触碰,比如投怀送抱,比如碰他身上任何地方,还比如,拉他袍角或拉他衣袖,他通通都极度厌恶。” 2 第605章 被救走了(2更) 韦蓉听完,一拍自己的腿,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当时我就是脑子一热,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才说这句话的,难怪啊!” 末了,双手攥了弦音胳膊,如同看到亲人一般:“果然江妹妹对三王爷了解颇深啊。” 忽的又想起什么,眉心一皱:“可是,不让人触碰,那......那......那岂不是不能跟他亲密?” 终究是是未出阁的小丫头,饶是胆子再大,说到这里亦是红了脸。 其实,她想说,岂不是不能跟他亲热的,说不出口,便改成了亲密。 “那那个被烧死的通房丫头也不能吗?那他们如何通房的?” 弦音:“......” “咳咳”清清嗓子,弦音讳莫如深道:“所以,要先走进他的心,而且在跟他保持距离的情况下走进他的心,听说,那通房丫头就是甚得他心,才被另眼相待。” 韦蓉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保持距离的情况下走进他的心,既然保持距离,又如何能走进他的心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弦音摊摊手,“我要知道,我那个挚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得偿所愿,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这样就算没走进他的心,也至少不会让他厌恶,不厌恶才会慢慢生好感,一开始就生厌了,就基本上没什么戏了,凡事一步一步慢慢来,对吧?” 韦蓉想了想,甚是认同地点点头:“嗯,江妹妹说的有道理。” ** 城中村,秦心柔被管深和薛富推搡着进了院子。 院中的废墟原本就乱,后来又被管深带人翻过一遍找唐丕,所以更加一片狼藉。 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渍,虽然已经干涸,却也因为干成了黑褐色,更加让人的心里发瘆。 秦心柔发髻歪乱、小脸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见卞惊寒拾步从院门口进来,她就像是溺水在汪洋中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知道,那只是稻草,不是舟船、不是浮木,她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王爷,王爷,真的不是我,请王爷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不是凶手,那些皇室暗卫并不是受我所派,真的不是我,王爷......” 卞惊寒恍若未闻,墨袍轻荡,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秦心柔怔怔看着他,眼泪淌了一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卞惊寒在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秦心柔发现,他依旧是那样龙章凤姿、风华绝代、让人心生向往,却也是那样心硬如石、凉薄无情、让人看之心颤。 其实这几日她也一直在想,就算他对她无心,可她怀揣着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他也不应该那么狠吧? 他是真的狠。 见他墨袖一动,“唰”的拔出腰间长剑,秦心柔笑了。 笑得泪流满面:“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喜欢上王爷.....” “你最错的,是投错了胎。” 卞惊寒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随后响起,秦心柔一怔,还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竟出了声。 只是,她没有听明白。 投错了胎? 应该投男胎吗? 就在她怔愣之际,眼前寒芒一闪,面前的男人扬臂,长剑如虹,剑锋折射着下午的阳光,她闭起了眼,为那刺目的光,也为他这个举措。 就在她做好了赴死的心里准备之际,忽的传来“铛”的一声脆响。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还听到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她陡然睁开眼。 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好几个黑衣人正在跟卞惊寒主仆三人打斗。 什么情况? 是来救她的吗? 她愕然、难以置信......然后,狂喜。 来人皆黑衣黑裤黑布蒙面,看不到脸,她不知道是什么人,她只知道,有人来救她了,有人来救她了! “公主快跑!记住一点,千万不要回午国皇宫!” 其中一黑衣人边跟卞惊寒痴缠打斗,边朝她大声嚷道。 秦心柔回过神,见黑衣人人多,卞惊寒就三人,已被黑衣人纠缠上,无法分身,连忙飞快地往院子外面跑。 一刻都不敢停顿,她没命地疯跑。 ** 傍晚的时候,结束了坐立行走训练的弦音又躺在榻上挺尸,秦燕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 “喂,你们知道吗?那谁被人救走了!” “那谁是谁呀?”韦蓉也是累得动也不想动,连声音都懒懒的。 “就是那个午国七公主秦什么柔啊!” 秦燕话落,三人皆是一震。 “谁?” “被人救走了?” 弦音和韦蓉同时震惊出声。 “午国七公主,就是那个纵火烧死三王爷通房丫头的那个,听说是三王爷将其带到那通房丫头烧死的地方,准备动手,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黑衣人,将人救走了,现在三王爷又进宫来了,在跟皇上说这件事。” 弦音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蹙眉坐了起来。 秦心柔居然被人给救走了! 她的仇,特别是小兰的仇,还有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暗卫的仇,岂不是没报成? 而且,她不知道那夜卞惊寒总共派了多少暗卫在,除了小兰和拼尽全力接住她的那个暗卫,还有没有人遇难,她只知道,当时空气中除了焦味就是血腥。 过去了那么多天,她现在只要想起,鼻子里充斥的还是那一股浓郁的血腥。 血帐血偿、天经地义,秦心柔必须付出代价! 怎么就被救走了呢? 掌事的嬷嬷自门口进来:“殷史官上午说,这个时候,他的记录可整理好,你们谁去史馆取一下?” “我去!”弦音自告奋勇从床榻上下来。 ** 弦音故意绕了一圈,因为她想经过龙吟宫的前面。 远远地便看到龙吟宫门前的台阶下面,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她眼波敛了敛,是管深。 看来,是在等龙吟宫里正在面圣的卞惊寒。 好像手臂受伤了,打着白色的绷带,他还不时抬起手臂垂眼去看。 弦音略一沉吟,拾步走了过去。 2 第606章 她很失望(3更) 缓步走着,她一直看着管深。 管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头看了看龙吟宫门口,又转过头来。 弦音走近,他便无意识地看了看弦音。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弦音凝眸凝神,快速自他眼里读出一条心里。 【王爷怎么还不出来,不会被那个精明的皇上发现人是他们故意放走的吧?】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跌跤。 什么情况? 人是他们故意放走的,是什么意思? 犹不相信,她脚下未停,边走,边再度看向管深。 管深却并未看她这边,而是垂眼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弦音一直经过他身边都有些缓不过神,走过去以后,她还回头看他。 大概是有所感,他将视线从自己伤臂上抬起,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再次对上,她又从他的眼里读出一条心里。 【田大那小子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做戏都将人手臂伤成这样!】 弦音瞳孔一敛,将头收回来,一时间觉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她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所以,救走秦心柔的黑衣人,其实也是卞惊寒的人是吗? 一边做出要杀的假象,一边派出人来救人,其实就是一出监守自盗的戏码是吗? 还真是费尽心机呢。 她还在想呢,卞惊寒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想要在他的手里将人救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就算对方人多,可秦心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想要杀掉,只需一根银针、一道掌风,反正对他来说,肯定不难。 弦音弯唇摇头。 她还以为他真的要杀秦心柔替她报仇呢,却原来......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放秦心柔逃走? 当然,她知道,这里面应该跟情爱无关。 就算秦心柔对他有情,他应该对秦心柔无爱。 他到底出于什么动机,或许跟谁有什么交易,或许还谁的什么人情,又或许其他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他的认知里,至少,她惨死,他们的孩子惨死,小兰惨死,那个暗卫惨死,秦心柔身上背负着这么多条人命,就算再有原因、再有动机,他也不应该轻易将人放走! 抬头望了望天,她深深地呼吸。 那一刻,她忽然好庆幸,庆幸上午的时候,韦蓉先她一步拦住了他,庆幸冯老将军和姐姐的及时出现。 这样的他,她很失望。 ** 终于看到卞惊寒从龙吟宫里走出来,管深眸光一喜,迎了上去。 “王爷。”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快步拾阶而下。 直到走出龙吟宫很远,走到宽阔的宫道上,管深看看四下无人,才又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有没有怀疑王爷?” “没有,他不会怀疑的。”卞惊寒淡然笃定道。 他那个父皇坚信他会杀了秦心柔。 “王爷为何要这样做?” 这一点管深最为不解。 就算聂弦音那丫头还活着,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死了那么多人,而且,凶手也是午国皇室的暗卫,秦心柔身为午国公主,就算不是真凶,此事也是她午国干的。 最最重要的,他了解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良善之人。 一个当初都要让秦心柔死在半路上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将她放走? 卞惊寒侧首看了看他,并未言,又扬目看了看前方,眼梢一掠瞥了眼左右,才淡声开口。 “原因很简单,一,将这个烫手山芋再甩给午国老皇帝。他想找个替罪羔羊就此作罢,本王偏不如他所愿,本王已让父皇再修书给他,秦心柔被人救走,他身为午国天子,要再给大楚一个交代,看他还能怎么说。” “二,秦心柔因为此事差点丧命,她回去后定然会调查真相,她也并非蠢笨之人,想必很快就能发现问题,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秦羌应该已经让午国老皇帝头痛了,再加上这个女儿,看他如何焦头烂额?” “三,还记得上次大楚有人跟午国秦羌勾结,盗走御书房里的边防图和医书,陷害十一王爷那件事吗?” “奴才记得。” “大楚这边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不是,此次之事,上午才决定处置秦心柔,下午执行之时,就有人前来将人救走,消息知道得如何之快,动作也如此之迅速,不可能是午国那边的人,父皇就一定会怀疑是大楚这边有人跟午国勾结,帮其救人,就让父皇怀疑去吧,或许他那边的信息比本王知道的多,当初的那个人指不定就给揪出来了。” 原来如此啊。 管深点点头。 所以,纵火的真正凶手是午国皇帝是吗? 那这个男人让他找人传递给秦羌的消息是真的? “还是王爷英明!” 的确,杀一个秦心柔太容易,可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就算现在放了秦心柔,秦心柔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若真凶是午国皇帝,秦心柔想查他,对方又岂会轻易让她查?父女二人势必是一场战争,且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他们只需隔山观虎斗就好。 ** 取了殷史官的记录,弦音便回了住所。 大家传着看。 弦音心情很郁结,晚膳也没吃,就睡了。 可没睡多久就饿醒了。 但是,已经过了晚膳的点,大家都在盥洗准备上榻休息。 弦音想找点吃的,见韦蓉趴在桌上画画涂涂的,不知在做什么,手边上放着一碟桂花糕,便披了衣服起身下榻,笑眯眯偎了过去。 “韦姐姐还不睡,做什么呢?” 韦蓉皱着小眉头,也未抬眼瞧她,忙着画画涂涂,“想帮姨母画一张衣服的图样。” 弦音在她边上坐下来,看着那盘桂花糕,就像是才发现一般:“呀,这又是你姨母给你送过来的?” 韦蓉这才抬头看了看,“嗯,夜里送过来的,正好,将你的那一半拿去吧。” 就等这句话了,弦音心道。 “那我就客气了哈。” 拿起一片就吃。 其实她以前也是一个吃货,不过,以前能挨饿,现在怀着孩子,特别挨不住,一饿就非常难受。 【继续翻页,下一更一起发的】 2 第607章 迟早成猪(4更) 边吃,边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边吃,一边喝,一边看韦蓉画衣服的图样。 “宫里不是有专门的尚衣局给那些娘娘做衣服吗?怎么要你画图样?” “哎,”韦蓉叹气,“夜里给我送桂花糕来的邱嬷嬷说,姨母这几日一直在为三日后的立冬宫宴穿什么发愁,说是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她宫里了,上次是哪个妃子就是穿了一件与众不同的衣袍,让皇上重新注意到了自己,当夜就召此人侍寝了,姨母也想如此,我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帮姨母分忧。” “原来是这样。” 弦音咀嚼着嘴里的糕点,心里却也禁不住微微一叹。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 只有这些人知道,花团锦簇、尊贵光鲜的背后,是有多少孤独和凄冷的堆砌。 佳丽三千,皇帝一人,多少人独守空房,多少人望眼欲穿,多少人就这样蹉跎至老? 挖空心思、方法用尽,也不过是想那个男人能看到自己,能分一点雨露给自己。 “要不,我帮你试试?” 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里,或许身为一个女人,对霞妃这种女人的一个同情,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一直吃霞妃送过来的东西,心底多少存着一份感激,反正,她就是开口了。 “你?”韦蓉甚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她,摇摇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将手里的糕点一口塞入嘴中,弦音拍拍手中的糕点沫儿,“机会只有一次哈,过期不侯!” 她朝她伸出手。 韦蓉想想,反正试试就试试,也无伤大雅,而且,如果画个鬼画符出来,她还可以取笑一番。 遂将手里的笔递给她,并重新给她铺了一张宣纸。 弦音抿唇想了想,落笔。 她画了一张电视上看到的唐朝宫廷里的那种嫔妃华袍,不过,考虑到唐风开放,大楚保守,所以,她改了领口。 就是外袍穿里面,外面再配一件抹胸式样的长裙,锦带是系于胸口位置的,而不是系于腰间的那种,在大楚,她还从未见人穿过。 然后,一双手臂上再配一条挽纱。 大功告成。 她将图样朝韦蓉面前一推。 韦蓉就傻了眼。 “哇,江妹妹,看不出啊,你竟然会这一手!” “怎么样?好看吗?”弦音继续吃桂花糕。 “好看是极好看的,只是,这算不算奇装异服呀?穿出去能行吗?” “不奇装异服怎能吸引皇上注意呢?再说了,这浑身上下有哪里不妥吗?密不透风的,又不暴露,只是款式新颖而已,其余的都跟其他的华袍没什么两样。” 韦蓉一番考虑之后,点头:“好,果断这样,明日一早就给姨母送过去。” 伸个懒腰,准备吃片桂花糕,赫然发现碟子已空。 韦蓉汗。 “江妹妹,你这么能吃,怎么也没见你长肉啊?” 弦音难为情地笑笑:“长的,都长腰腹上了。” 韦蓉瞅瞅她:“还好,我要是像你这么能吃,肯定会胖得跟个猪一样。” “啊......”水足糕饱,弦音就打起了哈欠,起身:“我先去睡了。” “去吧去吧,又能吃又能睡,迟早成猪。”韦蓉一脸嫌弃。 ** 三日后,立冬宫宴在未央宫前面大摆。 因为卞惊书被禁足了三月,所以原本自行宫回来有个七王府的桂花赏花会,今年就没有举行,以致于此次宫宴,就是自行宫后的第一次宫宴,故皇帝要求,大摆。 参加人员除了帝后、王爷公主、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也都在出席之列。 只可惜,除了韦蓉因为她姨母跟史馆那边打了招呼,可以跟记录宫宴的史官一起参加之外,弦音、秦燕、宋蓉她们三人都不能参加。 半上午的时候,参加人员就陆陆续续到了。 美酒飘香、茶香袅袅、瓜果糕点、蜜饯糖脯,应有尽有,人们三五成群,两三结伴,说着笑着、品着茗聊着天,好不热闹。 只有卞惊寒一人独坐在那里静静饮茶。 卞惊澜过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无趣得很,又找别人聊天去了。 韦蓉跟史官站在席边的位置,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只端杯喝茶都好看得让人心痒的男人。 他那般孤寂落寞,她好想过去给他慰藉。 可是想起江语倩跟她说的话,她又不敢再造次,只能远远地看着。 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地来。 霞妃出现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包括卞惊寒。 大家都看向她身上的那一套华丽裙袍。 月白色的底、淡蓝色的花,有些像大家手里的青花瓷盏,主要是衣服的样式,平素穿在外面的长袍穿在了里面,外面一条长裙拦胸以下,对,拦胸,不是拦腰,胸前锦带系个蝴蝶结,余下长短飘逸垂下,手臂同色同花的挽纱轻揽,飘拂于地。 让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又不失华丽尊贵,拦胸的设计让女人玲珑身姿尽显,而领口依旧是保守的设计,所以又不会让人觉得招摇过分,手臂的挽纱,是真的纱,白底的纱,坠着淡蓝色的小花的纱,又让人显得飘逸超凡。 很多人惊艳,不少妃嫔红了眼,卞惊寒眸光骤然一敛,端着杯盏的大手一晃,差点将里面的茶水撒泼出来。 他猛地自座位上起身。 霞妃笑容满面地跟一些人打招呼。 卞惊寒拾步走了过去。 霞妃一个抬眼看到他,自是也连忙跟他寒暄:“三王爷。” “霞妃娘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卞惊寒勾起唇角回道。 末了,又似不经意地接着道:“娘娘这身也是出自尚衣局吗?” 能听到卞惊寒这种从不开金口赞美女人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霞妃自是喜不自禁。 “三王爷说笑了,岁月不饶人,本宫怎还能受得起光彩照人四字?若真要说出挑,怕也只是本宫的这身衣服出挑。” “娘娘谦虚了,衣服只是用来配人的,娘娘今日身上这套衣服就跟娘娘很配,看样子,尚衣局来了新师傅?” “不是,衣服是尚衣局做的,但是图样不是出自尚衣局。” 2 第608章 姑娘的吗(5末) 卞惊寒很随意地“哦?”了一声。 又听得霞妃接着道:“图样是本宫自己画的,交由尚衣局做的。” “娘娘自己画的?”卞惊寒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见霞妃含笑点头,他亦勾起唇角,“娘娘委实心灵手巧。” 说完,又有人过来打招呼,他点头回应,眸色却一点一点转深。 霞妃春风满面地又去了别桌,他不免又多瞥了几眼她身上的那件华服。 韦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卞惊寒,自是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心念一动,她侧首跟边上史官道:“我去跟姨母打声招呼,很快就回来。” 皇帝还未来,大家都在自由活动,她这样的要求,史官自是应允,“去吧。” 韦蓉便朝霞妃迎过去。 “姨母今日真好看,艳压群芳啊。” 霞妃心情大好,拉了她的手,凑到她的面前低声道:“你帮了姨母大忙,姨母日后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韦蓉笑,娇嗔道:“姨母跟我说这见外话作甚?对了,方才三王爷也是称赞姨母美吧?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不夸常人,淡漠清冷之性,他说姨母美,那姨母就是真的美!” 霞妃闻言更是开心得几乎要溢出来。 “瞧你这张小嘴就会寻姨母开心。” “不是,三王爷方才跟姨母在一起那么久,难道不是说这个吗?”韦蓉一脸无辜。 霞妃含笑点头,“是,他是说这个,不过,对他来说,还真是太阳打西边起来了,委实难得呢。” “那说明姨母是真美啊,所以,姨母就尽管放心吧,等会儿皇上来了,铁定会眼睛看直了。” “嘿,你这丫头,说话也没个遮拦。” 韦蓉笑着跑开。 穿过宾客,准备回到史官那里,她故意从卞惊寒的身边路过。 她其实期盼着他能认出她的,毕竟那日她专门拦住他,跟他做过自我介绍。 她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天生丽质,而且,就冲她是当今左相之女,她觉得,他也应该记住她。 然而,没有。 他没有认出她来,完全陌生人一样。 她有些受伤和失望,然后,她又打算假装不小心撞上他,后一想,他不喜人触碰,所以就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从他的边上经过。 衣袂轻擦的瞬间,她将袖中的那张衣服原样图纸扔在了地上,落在了他的脚边。 因为觉得这件衣服的设计真的很特别、很惊艳,所以,给姨母的图样是她照着原图样临摹的,原图样还在她手上。 恐卞惊寒不知道那是那套衣服的图样,她扔的时候,还特意将原本叠好的纸张打开了。 果然,男人垂目看到了地上的那张图样。 眼角余光,她清楚地看到男人脸色一变。 弯腰拾起的同时,男人迫不及待唤她:“姑娘,且慢!”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韦蓉就等着这一刻。 她脚步一停,回头。 男人转身看向她,稍显急切地看向她,凝目看向她,看向她的脸。 片刻,视线又将她从头到脚略一盘旋,朝她扬了扬手中图纸,薄唇轻启,他问:“姑娘的吗?” 2 第609章 是江语倩(1更) 有那么一瞬间,韦蓉又生出失望来,就算方才两人擦肩而过,他没有识出她来,如今这样面对面了,他竟然还没有认出她吗? 姑娘? 难道就不能称呼一声韦姑娘? 不过,也只一瞬,她就调整了过来,毕竟,她已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并成功让他喊住了她。 小脸忙堆起一丝讶异,然后是恍悟,最后是满含感谢的笑意:“是我的,几时掉了竟也不自知,多谢三王爷。” 说完,纤纤小手伸过去就准备接,想起他不喜让人触碰,又连忙改成手掌摊开朝上,等待对方将图纸放她掌心上的姿势。 卞惊寒却并未立即给她,而是拿在手里又垂目看了看图纸右下角的那一点笔尖点上去的黑墨。 男人看着图纸,韦蓉看着男人。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如此仔细地看这个男人,她发现,比平素见的、比她印象中的样子还要让人心动。 男人徐徐抬眼,她连忙将视线收回,匆匆垂了眉目。 “姑娘的大作?”男人再度出声。 见男人没有将图纸还给她的意思,韦蓉只得先将伸在半空中都伸得有些发酸的手臂收了回来,美眸流转,瞥了一眼远处的霞妃,红着小脸点点头:“嗯,让三王爷见笑了。” 男人眼底蕴着一抹深邃,却又晶亮点点,就像是深潭映着璀星,深不见底,却又波光潋滟,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饰。 “姑娘是史馆的人?” 韦蓉的心中再度腾起一抹失望来,看来,他是真的没有记住她。 “嗯,那日我跟三王爷介绍过自己的,我姓韦,现在在宫里做见习女史官。” 男人点点头,扬目,扫了一眼周遭,也不知是看什么,后又将视线收了回来:“姑娘不知道后宫的娘娘争芳斗艳,最不喜跟别人穿一样的衣服吗?特别是在皇上面前。” 韦蓉一震。 没听懂他的意思。 “三王爷何出此言?” 男人又扬目看了看入口处,“本王前日在云妃娘娘处似乎也看到了这样一张图纸,本王想,云妃娘娘应该也是为了今日宫宴准备的衣袍吧,试想一下,如果一会儿云妃娘娘也穿了一套跟霞妃娘娘一样的衣袍前来,会是怎样一番情境?” 韦蓉毕竟年小,又生在将相人家,从未经历过什么事,一听当即就慌了,小脸煞白。 卞惊寒自是将她的这些反应都看在眼里,适时地补了一句:“如此一来,皇上或许也会有想法,还以为两位娘娘故意的呢,互相争斗比攀。” 韦蓉早已吓得不行,慌乱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霞妃,又紧张地看了看入口。 好在云妃还未来。 “姑娘糊涂啊,怎能将同样图纸同时给两位娘娘呢?” “不是,我没有,”韦蓉摇头,心里早已失去了主张,“其实这图样不是我画的,是江语倩画的,我不知道云妃娘娘那里怎么会也有......” 现在怎么办? 趁云妃还没来,让她姨母赶快回去换掉吗? 2 第610章 能耐不小(2更) 可是来得及吗? 若一会儿皇上来了怎么办? 而且她姨母已经风头出尽,大家都见过她穿这身,突然回去换一身,然后云妃又穿同样的一身,还是不妥吧? 就在韦蓉快速慌乱地想着各种对策之时,又忽然听到对面的男人道:“不对。” “什么?”她看向男人。 男人垂目看着手里的图纸,“本王在云妃娘娘那里看到的跟这个不一样,本王方才没注意,云妃娘娘那张整衣是穿在外面的,这个整衣在里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韦蓉:“......” 不一样? 两位娘娘的并不一样? 真是汗哒哒啊。 韦蓉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颗心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说实在的,是他,是这个男人,若是换做别人,她真的要发火的,看没看清楚、搞没搞清楚就在那瞎说! 差点没将她给吓死! 男人将图纸递还给她,深目看了她一眼,韦蓉只觉得两颊一热,不是羞的,而是烧的,难为情的。 早知道她就不说这是江语倩画的了,起先明明说是自己画的,结果,一听到出问题了,就说是别人画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男人会不会瞧不起她了?会不会觉得她贪功,又没有担当? 将图纸收起揣进袖中,她咬了咬唇:“若三王爷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就......” “去吧。”她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就已经出声将她打断,且比她还迫不及待地先转身走了。 留下她一人站在那儿心里百般不是个滋味儿。 今日真是丢脸。 卞惊寒穿过众人往外走,大步流星。 江语倩? 姓江? 户部侍郎江良之女吗? 能耐不小啊! 难怪他京师都找遍了,京师附近也都几乎找了个底朝天,就差上天入地了,就是遍寻不见,连一丝一毫关于她的线索都没有。 原来,是跑进了宫里。 心潮澎湃地疾走了好一段路,他才脚步一停,蓦地意识过来,无召外臣王爷是不能进女官住处的。 抬手抚了抚因为激动有些发晕发疼的额,他站在那里强自定了定心神,少顷,只得转身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端了杯盏喝水。 只浅啜了一口,他又将杯盏放下起身。 来到席间的一人面前,“秦尚书。” 中部尚书秦征见到是卞惊寒,连忙自座位上起身:“三王爷。” “秦尚书最近似是消瘦憔悴了不少。” 有吗? 秦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因为私底下他是这个男人的人,所以,以为对方是有什么秘密之话要跟自己说,便左右看了看,见他这一席其他人也未来,便略略朝男人倾了倾身。 “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没有,”男人当即否认,“本王只是先前听说秦尚书的女儿进宫见习女史官了,就想着秦尚书是不是思女心切,才会如此憔悴不堪,所以,就过来提醒一下秦尚书,正好今日宫宴,秦尚书可以跟皇上请示一下,让令爱过来见上一面不是。” 秦征愣了愣。 很是意外。 几时这个男人关心起这些小事琐事来了? 而且,他还真没思女心切,秦燕那丫头刁蛮任性,送进宫学学规矩、敛敛性子,是好事,也是他将其送进宫的初衷。 “多谢王爷关心,其实下官也才十日不到没见到小女,所以......也还好,而且,她们学习锻炼的两个月里,是不许私自与家人见面的。” 男人脸色便微微清冷了几分。 “秦尚书非要本王把话说明白吗?秦尚书难道没有看到左相的女儿今日来宫宴了吗?” 男人边说,边挑起眼梢,瞥了一眼远处站在史官边上的韦蓉。 继续道:“同为朝廷重臣,左相的女儿可以,秦尚书、宋将军、江侍郎你们三人的女儿就也可以,当然,规定不是不能私自见面吗?所以,秦尚书大可以跟父皇说,趁那么多人在,让令爱过来露个面,自己看一眼就可以,看,并非真正目的,争的,只是那个味儿,懂吗?”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秦尚书还未来得及说自己懂了。 毕竟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为官多年,其实,这个男人问那句“秦尚书难道没有看到左相的女儿今日来宫宴了吗”时,他就懂了。 这些年左相一直处处跟他作对,他也没少给左相使绊子,对,争的就是那口气。 ** 难得不用练习坐立行走、不用学规矩,弦音便搬了椅子,坐在住所的院子里晒太阳。 小太监过来传旨的时候,她正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听到说,要去未央宫宫宴,送给各自的父亲见上一面,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知女莫若父,分分钟露陷穿帮怎么办? 这也是她一点都不羡慕韦蓉能去参加的原因。 其实,难得一次所有妃嫔都参加的宫宴,或许红衣女人就在其中,能去现场,自是求之不得,但是,就是考虑到江语倩的亲爹也在场,她还是觉得安全第一,其余的事慢慢再来。 可现在...... 秦燕和宋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雀跃不已。 弦音想到装病,后一想,若是装病,只会更加让江语倩的父亲担心,就会更加想办法来见自己。 路上,她忍不住问过来传口谕的小太监:“不是说见习期间,不得与亲人见面吗?” “嗯,你们只是过去送给自己父亲看一眼而已,并非真正见面。” 这样啊! 弦音高拧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只送给对方看看,应该还好。 三人随着小太监是从宫宴的侧后边进去的,里面宫宴正在进行,弦乐声声、丝竹切切,一片推杯置盏,好不热闹。 小太监让她们三人就站在后面稍等,他前去通禀。 弦音站在那里微微抿着唇,小手攥紧了史官服的袖襟,心里绷着一根弦,面色强自镇定。 恍惚间,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 她本能地循着望过去。 是坐于席间的卞惊寒侧首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呼吸一滞。 2 第611章 随本王来(3末) 第一反应是将视线撇开,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妥,自己现在是江语倩呢,而且,隔着有些距离,她难道还怕他识出不成? 不能此地无银、自乱阵脚。 遂大大方方地跟他对视了一瞬,然后再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地转眸望向别处。 望向别处她又觉不妥,她是不是应该看江语倩的父亲江良?因为左右两边秦燕和宋蓉已都是探头探脑在找各自的爹。 可她不认识江语倩的父亲江良啊! 遂干脆垂了眼看向自己的脚尖。 忽的听到旁边的秦燕特别开心激动地低声道:“三王爷过来了。” 弦音心口一撞,抬眼,果然就看到卞惊寒已经自席间出来,墨袍轻荡,步履从容地朝她们这边走。 弦音顿时就紧了呼吸。 他过来做什么? 难道认出了她? 不会不会,不可能! 他的意识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而她现在是在皇宫,且还是高官重臣的女儿,未有任何动作,未开口说一个字,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认出她,那他就是一个神! 这般一想,心下就安定了许多。 她强自镇定的间隙,卞惊寒也已快行至跟前,秦燕和宋蓉都娇羞满面地颔首跟他打招呼:“三王爷。” 她也连忙跟着一起颔了颔首。 大概是见她只颔首,不吭声,卞惊寒脚步顿了顿,朝她看过来。 “江侍郎的女儿?”他忽的开口。 弦音眼帘一颤,再度颔了颔首。 “你跟本王认识吗?”他又问。 弦音怔了怔。 何出此言? 她有什么反常或者过激举措吗? 没有啊。 她甚至都没有怎么看他。 摇摇头,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本王见你招呼都不愿意跟本王打,话都不愿跟本王说,还以为你跟本王认识,对本王有什么意见呢。” 弦音:“......” 也太能以为了吧。 还有,这是他吗? 一贯的清冷孤傲哪里去了,怎么变得这般婆妈了? 强迫自己勾起一抹微笑,依旧是摇摇头。 既没有口技能变音,又不像神医有药物能让自己变音,她只能不做声。 好在卞惊寒也没有再多做纠缠和停留,拾步从她们边上走过去,吩咐她们后面的一个宫女:“本王的筷子掉地上脏了,去给本王重新取一副干净的来。” “是!”宫女领命而去。 他又转身从她们的身边经过,回到席间自己的座位上。 弦音心里汗了汗。 原来他过来是让她们后面的宫女取筷子。 席间穿梭的布菜的宫女也不少啊,用得着专门亲自跑一趟吗? 那厢,小太监也跟皇帝通禀好了,皇帝让他直接通知几位当事人就行,反正就只是看一眼,不用打断宫宴。 小太监便下了席间一个一个通知。 被通知到的,就会转过身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弦音终于见到了江语倩的父亲江良。 虽然以前不认识,但是江语倩跟江良长得太像,以致于江良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当即就知道了是他。 她朝他笑笑扬扬手。 随后,小太监又过来了,说已经见面完毕,她们可以回住所去了。 就在她们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人喊住。 赫然是卞惊寒。 他再度从座位上起身,却并不是来她们这边,而是拾步朝前面皇帝那厢走去。 “父皇,正好几个见习女史官都在,儿臣有件事要跟她们处理一下,能否借父皇的三思殿一用?” 皇帝不明其意。 “你跟她们能有什么事要处理?” “那日有宫人在御书房的屏风后拾捡到一张纸,上面鬼画符一般写了些关于儿臣的胡言乱语,儿臣本不想计较,可今日见她们正好都在,就想了解了解此事,也算是教教她们规矩。” 皇帝怔了怔,自是知道他说的那日,就是处置秦心柔那日。 “胡言乱语?什么胡言乱语?” 卞惊寒干咳了一声:“这个父皇还是不要问了,儿臣都说不出口,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皇帝听完竟笑了。 也大概猜到了是些什么话。 “三思殿反正空着,你想用就用,只是,她们都还是些小丫头,想必都是些没过大脑的玩笑话,而且......”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微微前倾,压低了几分声音:“而且,她们也不是一般的宫女,都是重臣之后,所以......” “儿臣有分寸,请父皇放心,儿臣若真计较,当日拿到那张纸就追究了,也不至于拖至今日才提,儿臣只是想了解清楚是她们当中的谁做的,另外,警示警示她们而已。” 皇帝点点头:“嗯。” 卞惊寒抱拳颔首:“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皇帝扬扬袖。 这厢,弦音三人只知道卞惊寒在跟皇帝请示什么,因为现场太过嘈杂热闹,且离得比较远,两人的声音也不大,具体说些什么一个字都未听到。 请示完,卞惊寒就朝她们这边走来。 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脚步也未停,“走,去三思殿,你们一起不是有四人吗?还有一人也叫上。” 说完带头走在了前面。 三人皆怔了怔。 三思殿? 去三思殿做什么? 这个地方弦音并不陌生,那次从午国回来,这个男人被皇帝罚跪思过,就是在三思殿里,她还央求十一带她进宫来看过他,给他送过衣袍。 三人互相看了看,皆莫名。 秦燕赶紧去喊了韦蓉。 一行四人就跟在了卞惊寒的后面。 大概是听到了后面她们在犯着嘀咕,卞惊寒回头瞥了她们一眼,言明了事由。 “你们在御书房见习那日,有宫人在屏风后拾到了一张纸,是你们史馆的专用纸,上面写了些侮辱本王的话,本王现在就是想要查清楚,是你们中的谁所为。” 啊? 侮辱他的话? 有人写吗? 那日殷史官还检查了她们的记录,好像没看到有人写这些吧? 当然,或许偷偷写了,未予人知。 到了三思殿,卞惊寒示意韦蓉、秦燕和宋蓉三人先等在外面,并吩咐了门口的守卫和太监看着她们,然后瞥了眼弦音,沉声。 “你,随本王来,本王要一个一个单独审、单独看字迹。” 2 第612章 热烈又急切(1更)【求月票】 弦音一震。 为何她是第一个? 看了看其他三人,又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看向卞惊寒,虽没问出声,但那意思很明显。 我吗? 卞惊寒又面沉如水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一个一个来,谁也少不了。” 弦音咬着唇,欲哭无泪。 知道一个一个来,可为什么她就是第一个? 她的脸上写着坏人两字吗? 见她在那里磨蹭,韦蓉跟秦燕推了推她:“快去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言下之意好像此次的事是她干的,她做贼心虚一般。 哎。 弦音心乱如麻,却也没有办法。 见卞惊寒进了大殿旁边的一间偏室的门,她闭眼调了调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现在有两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 一,她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露馅儿。 二,她不能让他认笔迹,一写字也露馅儿。 可是,他要审要问,要对字迹,这两点她都逃不掉啊。 怎么办? 她慢慢吞吞走进偏室,就发现他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待她走入,他就顺手关上了门。 门栓落上的声音响起,她一震,回头。 见他果然拴上了门。 做什么? 单独审,她理解,关上门审,她也可以理解,还将门栓得那么牢,她就不能理解了。 慌乱疑惑地看向他。 他却并没有看她,门栓好后,径直转身走向屋里的一张桌旁撩袍坐下。 然后指了指桌对面,示意她坐过去。 轻抿了唇瓣,弦音缓步上前。 拂裙坐了下去,心里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得厉害。 男人看着她,漆黑如墨的深瞳里映着她的样子,好一会儿没做声。 弦音也不敢长久与他对视,只得撇了视线假装看屋中陈列摆设。 好半响,男人才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朝她面前一推。 “随便写一句话。” 果然逃不掉。 弦音看向桌上的笔墨纸砚,轻轻咬了下唇,心念电转。 右手写字他肯定认识。 要命的是,她左手写的字他也曾见过,当时在午国要变成吕言意,让聂弦音留言离开的时候,她就是左手写的。 而且,一个史官是一个左撇子,且左撇子写出来的字还如同鸡脚爬一样,说得过去吗? 显然说不过去。 见她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桌上,一动不动,男人再度出了声:“是要本王帮你研墨吗?” 弦音这才回过神,连忙将砚台拿到自己面前,在墨盅里取了一枚墨锭,放在砚池里,发现没有水。 大概是这里不常有人用,所以没有备用的清水,弦音环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没有水如何研墨? 她只得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她,自然是将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怎么了?”他问。 明知故问! 弦音心里有点恼。 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砚池。 他却似乎没懂:“什么?” 弦音心知肚明,他这是在逼她开口说话。 便抬手掩了自己嘴,侧头扭到一边,咳了起来:“咳咳咳......” 咳得满脸通红,面皮都遮不住,才止住,然后朝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意思,她喉咙不舒服,不便说话。 男人也甚是理解地点点头。 “咳得那么厉害,可是染了风寒?本王正好略通医术,不妨顺便给江姑娘瞧一瞧。” 边说,边优雅地朝她伸出手。 弦音吓得手里的墨条都掉了,赶紧将胳膊缩了。 她知道他是要替她探脉。 如何能让他探? 她腹中怀着孩子呢。 一探岂不是就探出她的喜脉? 而江语倩还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呢,后果不堪设想。 见她慌乱至此,男人一脸疑惑:“怎么?江姑娘不相信本王的医术?” 弦音摇摇头。 男人似是蓦地想起什么,恍悟过来:“哦,江姑娘是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吧?”” 弦音顺势点头。 男人便也不勉强,静默片刻。 “那这样,本王就不探你脉了,你张嘴让本王就这样看看你的喉咙就成,看看有没有肿,如果没肿,每日的饭食吃清淡点就好,如果肿了,就得服药了。” 边说,边起身站了起来。 见对方都站起来了,一副要给她看的样子,反正逃不过,而且不用探脉,只是看看喉咙,且他自己也说了,可能肿也可能不肿,就算看到她喉咙没肿,也不会怀疑什么,她便依言微微张了樱桃朱唇。 男人倾身凑近,看向她的嘴。 一颗心跳得厉害,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盈上她的面,钻入她的呼吸里面。 眼颤心也颤,放在腿上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抓住自己衣袖的袖襟,一点一点攥紧。 不敢看他,只敢低敛着眉眼,视线就落在他光洁的下巴和颈脖处。 唇上蓦地一热,又撤离,弦音怔怔回神,惊错地发现,竟然是男人突然亲了她一下。 浑身一僵,她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看向近在咫尺的俊脸。 男人亦深目看着她。 彼此的眸子绞在一起。 弦音心跳踉跄间,忽的意识到,正常人的反应,这个时候应该扇对方一耳光。 可放在腿上的手还没抬起来,后脑就是一重,是男人的大手骤然扣了上去,将她的脑袋朝自己面前一捞,下一瞬,唇上再次一热,属于男人独有的馥郁阳刚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弦音感觉到自己脑子里一嗡,心里面也有什么东西“嘣”的一下断掉的声音。 什么情况? 这个男人竟然又吻她! 一瞬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她却是一个都抓不住。 是识出她了吗? 不可能啊。 可若没有识出她,现在这个举措什么意思?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猝不及防,她僵坐在桌子的这头,忘了反应,男人站在桌子的那头,倾着身子,大手扣着她的脑袋,歪着头亲吻着她。 吻得热烈又急切。 就像是隐忍了很久,又像是急于表达什么。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弦音才惊觉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男人黑眸炽暗地看着她,喘息得厉害,片刻,忽的哑声开口:“聂弦音......” 2 第613章 身子入怀(2更) 弦音同样喘得厉害,原本准备抬手擦一下被他吻得麻痛的唇,突闻他这么一句,浑身一震,手就僵在了嘴边。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 或者只是怀疑,现在在试探? 所以,现在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能开口。 而男人苍哑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弦音心口一撞。 如果说方才怀疑自己听错了,怀疑他只是试探,那么此时这一句,已经明明白白地说明,他就是识出了她。 他就是知道她是聂弦音!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识出的她,也不知道他是几识出的她,她只知道,至少方才他让她张嘴看喉咙,就是骗她的。 眸中的震惊渐渐褪掉,一抹怒意和清冷蕴上瞳眼,她忽的自座位上起身,扭头就走。 男人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绕过桌子,大步上前,长手长脚,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住,“别走。” 弦音甩了一下他的手,没甩掉。 大手如同铁钳一般。 “那日骗你是本王不对,本王可以解释......” 解释? 弦音扭头看向他。 “解释什么?解释王爷不是骗我,那日王爷的确是出城办事去了,当日也回不来,三王府大婚的那个人不是王爷?” 久违的声音入耳,卞惊寒呼吸都颤了。 虽然她口气灼灼,虽然她言语奚落。 “能听到你说话,真好。” 她一直不做声,他知道,她是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但是,他又担心,是不是因为那夜大火,被烟火所呛,喉咙里受了伤。 弦音长睫颤了颤,见他答非所问,觉得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便也不想跟他再多做纠缠,再次想挣脱他的手,却依旧未能如愿。 “请王爷放开我,我的胳膊都要被王爷捏断了。” 男人当即松了手。 弦音又继续拾步往门口走。 被男人再次一堵墙一般堵在了前面。 “不许走!你知道现在单独见你有多不容易吗?” 弦音怔了怔,也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了,还是想多了,竟从他依旧强势霸道的口气中,隐隐听出了几丝低声下气。 她抬头看向他。 他抿了抿薄唇,又开口道:“现在是在宫里,你又是女官,想单独见你,真的很难,本王费尽心机。” 所以,将她们四个人带到这三思殿来,查什么侮辱诽谤,只是他找的理由和借口? 那就说明在方才的宫宴上,他就识出了她。 也只能是那个时候识出来的,自进宫至今日,她跟他打照面也就是方才宫宴那唯一的一次。 只是,她如此谨慎小心,自认为算滴水不漏,他是如何识出来的?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那日本王骗你,是因为本王觉得跟秦心柔大婚那件事不会发生,谁知,突生变故......” 变故? 弦音弯了弯唇:“所以,王爷也承认自己是骗了我?” 男人一时哑了口。 的确,骗就是骗了,纵有千般借口万般理由,还是骗了。 “本王跟你道歉,”他握了她的手,“对不起。” 刚拿在掌心,下一瞬就被她抽了出来。 “没关系。”她回得也快。 然后就准备越过他的身边往外走。 他长臂一捞,自她身后将她抱住:“别走。” 熟悉的身子入怀,他只觉得胸腔震荡得厉害。 这些天他一直一直在找她,也一直一直在想,与她再相见再重逢的情景,独独没有想到是在此情此境下。 在看到霞妃身上衣服的那一刻,他有多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当时,他还不敢确定。 他只是见过她曾经画的衣服图样里有类似这种外衣内穿的设计,也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霞妃的这件是出自她手。 所以,他激动着,也紧张着,生怕是自己的空欢喜一场。 直到看到姓韦的那女子故意落下的衣服图样,他才终于确定。 对她的画风,他是多少有些熟悉的,最最重要的,是她每次图纸画完最后一笔,都习惯将笔尖在纸张的右下角一点。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嗜好,但是,他知道,因为他早就发现,她画的每一张图纸,右下角那里必定都有一个黑点。 今日这一张亦是。 惊喜就是这样来得猝不及防,他第一次觉得,上天对他不薄。 那么快就让他发现她还活着,那么快就让他找到了她。 双臂箍在她的腰间,大手握上她的腕,指尖轻颤,探上她的脉门。 那一抹明显的喜脉入手,他指尖更加抖了。 闭眼,深深地呼吸。 所有的缺失在那一刻都变得完整,那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无以名状。 她没事。 他们的孩子也没事。 其实,他已做了坏的打算,毕竟她死里逃生,那样恶劣的险境,她能活,已属不易,他并不敢奢望太多。 还有,他骗了她,曾经她都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伤心气愤之下,做出什么举措来,他也觉得可能。 没想到,喜脉还在,他们的孩子还在。 饶是进宫了这般是非之地,她依旧让孩子好好的,已然说明了她的心。 “聂弦音,你会原谅本王的,对吧?” 唇瓣轻贴着她的耳珠,他嘶声相问。 弦音微微僵了颈脖。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凭什么觉得他骗了她,一句对不起,她就会原谅他? 凭什么觉得他放过了杀害小兰和暗卫的凶手秦心柔,她就会原谅他? “并不会。”将他的手臂掰开,她听到自己如是说。 然后,再次准备离开,却被他抢了先。 这一次他没有再拉她拦她抱她,而是抢先走在了她的前面:“你若执意要走,本王就直接将你带回三王府!” 弦音难以置信。 “你威胁我?” 将她带回三王府,就等于告诉众人她不是江语倩。 “你可以试试。”男人拉开了门。 弦音气结。 胸口起伏了片刻,看了看等在大殿门口的三人,大概是听到了开门声,三人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咬牙:“王爷到底想要怎样?” 男人扬袖指了指方才他们坐的那张桌子:“你坐回去,让本王将今日这件事查清楚。” 尼玛! 被人胁迫,弦音英雄气短。 只得转身走回到桌旁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而男人则是出了门,吩咐一个太监:“将本王的腰牌拿去三王府给管深,那日在御书房拾到的字条本王就放在听雨轩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让他拿了亲自送进宫里,要快!” 太监领命而去。 弦音却是莫名得很。 难道当日她们四人中真有人写了侮辱他的话? 他方才说为了单独见她,他费尽心机,她还以为此次调查只是幌子呢。 可现在看这个样子,又似是确有此事。 “所以,三位姑娘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如果站累了,可以搬凳子坐一会儿,抱歉。” 男人低醇的嗓音再度响在外面。 三人也是没办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外殿中搬了椅子坐下。 男人又返身进了弦音的这间偏室。 关门、栓门。 走回到她对面的位子撩袍坐下来,看着她。 弦音不做声,他也不说话。 两厢沉默了好久,弦音心里也是汗哒哒。 在管深送那什么纸条过来之前,他们难道就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 反正正腰酸背疼,她便索性双臂一枕,趴伏在桌上休息。 或许是怀孕后人就是嗜睡,又或者是他在边上,她整个人感觉到了安定,枕着手臂趴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她惺惺松松睁开眼,就看到男人不知几时起了身,就如同方才吻她时那样,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倾着身子,大手落在她的侧脸上,似是正在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 她怔怔看着他。 “醒了?”他将手撤回。 弦音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袍。 而对面的男人只穿着中衣。 她坐起身子,披在肩上的外袍滑下,她取下来,递还给他:“谢谢。” 男人没有接。 “你披着吧,刚醒就脱,容易着凉。” 弦音便直接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男人正欲再说什么,门口蓦地传来“叩叩叩”敲门声。 “王爷。” 是管深的声音。 男人举步过去开了门。 管深进来。 男人又顺手将门关上,拴好。 “王爷,奴才......” 管深正准备说,没有找到他说的那什么字条,因为听雨轩的书桌只有两个抽屉,怎么会在第三个抽屉里? 可刚开口,就被男人出声打断:“去桌边坐着,本王有些事情要问。” 管深这才看到坐在那里的弦音。 管深并不识她,不过,见她身上的穿着,知道她应该是女官,便朝弦音颔了颔首算是招呼。 弦音亦是点了点头。 “坐。”男人又朝他扬了扬袖。 管深怔了怔,没有动。 因为他发现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个凳子女子坐着了,就只剩下一个凳子了,且还是主位,他如果坐了,这个男人坐哪里? “本王的话你听不懂吗?”男人蹙眉。 管深便连忙走到弦音的对面,可还是不敢坐。 “奴......奴才坐了,王爷坐哪里?” “本王喜欢站着。”男人沉脸沉声。 2 第614章 本王热(3末) 管深冷汗涔涔。 好吧。 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目光瞥见面前桌上男人的衣袍,这才意识到男人身上只着了中衣,因为都是黑的,方才也没注意到。 已经立冬的天,虽然称不上寒冷,却也绝对称得上凉,眉心微拢,他伸手将衣袍拿起来:“王爷的衣袍是怎么了吗?” 脏了?破了?打湿了? 正准备拧起来看,男人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已响了起来:“本王热,不愿穿。” 热? 管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抬眼看男人,既未出汗,又不见脸红的,哪有一点热的症状? 好吧,他是主子,他说热,那便热吧,就像他说他喜欢站着一样。 他现在关心的是,紧急让他进宫,还安排在这个主座上坐着,到底是意欲何为? 弦音就坐在管深正对面,自是将他的心里尽收眼底。 其实,她也想知道这个男人将他搞过来做什么? 男人就长身玉立在桌头的那一方,伸手指了指她,跟管深介绍道:“女史官江姑娘,奉皇上之命,跟本王,以及你,了解一些情况。” 弦音怔了怔,不意他这样说。 她奉皇上之命跟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明明是他跟皇上请示,调查她们好吗? 虽知他胡编乱造,却也没有揭穿他,一来,不知他是何用意,准备静观其变,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依旧不能开口啊,一开口就是吕言意的声音。 对面的管深一听到此介绍,顿时就紧张了。 史官?奉皇上之命? 难道皇上知道了他们的什么事吗? 还要载入史册? 神情紧绷地看着男人。 男人启唇,再度开口:“江姑娘想知道,本王大婚那日,七公主秦心柔姗姗来迟、深夜才到,跟本王有没有关系?” 管深一震,转眸看向弦音。 看来,皇上是真的怀疑他们家王爷了。 他又想起那日在听雨轩,这个男人跟他和薛富设计安排这件事时的情景。 当时,他就有过这个担心,担心皇帝会怀疑到他们头上,男人说,对方没有证据。 紧张地瞥了一眼男人,他又看向弦音,十分谨慎地开口:“怎么会跟王爷有关系呢?这件事不是已经查明了吗?是张山伙同劫匪打劫了迎亲队伍,才致使七公主来晚的。” 男人挑挑眉尖,似是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接着他的话道:“是已查明,现在的情况是,江姑娘想知道,张山等人的打劫跟本王有没有关系?换句话说,他们怀疑是本王一箭双雕,设计了张山,想借张山之手让秦心柔死,再借朝廷之手,让张山死?” 管深闻言,脸色就微微白了,不过,很快,他就强自让面色恢复如常。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都已了结了,皇帝这边还在查。 而且,还怀疑得这么准确。 若不是秦义李代桃僵,让婢女扮作秦心柔,没让秦心柔随送亲队伍一起,可不就是一箭双雕,秦心柔死在路上,张山因杀公主之罪被朝廷处死。 感觉到对面的女子盯着自己,管深恐自己半天不语,引其怀疑,遂连忙敛了思绪,回道:“你们想多了,王爷怎么可能会参与这样的事情?反正,在下是没有看出来,王爷跟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男人唇角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光,附和道:“是啊,本王跟张山和秦心柔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 2 第615章 高(1更)【求月票】 管深见状,也连忙跟着道:“可不是,王爷跟张山平素都未有往来,做什么要陷害人家?” 说到这里,管深想起张山被囚那日,张山的那个悍妻还来过三王府,说要以聂弦音那丫头的秘密换取这个男人救张山。 那女人也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那时聂弦音已经出事了,拿一个死人的秘密来做交换,也亏她想得出。 而且,在这之前,听说有皇子去找过这个女人调查聂弦音。 他在想,说许,这就是他家主子要张山死的原因吧。 眉心一跳,皇上不会知道张山妻子来过三王府吧? 不过,知道也无碍,也无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江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管深的吗?”男人骤然开口,黑眸如曜,看着弦音。 弦音没理他。 到了这时,她当然已明白过来这个男人让管深过来的用意。 是想通过她的读心术,通过管深的心里,来让她知道事情的缘由经过。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聪明,方才任由着她睡觉,也未强行跟她解释一句。 因为他知道,管深的一句心里,胜过他解释十句。 嘴巴能骗人,心里不会。 而且,他是当事人,话从他的嘴里出来可信度低,而从别人那里,就完全不一样,何况,那个别人,还是老实的榆木疙瘩管深。 他问的也相当有技巧。 没有暴露她是聂弦音,也没有暴露她会读心术,而且,也没有丝毫引导管深之意,不仅没有引导,甚至还反其道行之。 如此一来,他不仅让她知道了他想让她知道的,还试探了管深的忠心,且不会让她觉得管深的心里有任何水分。 实在是高啊! 就在她在心里叹服之际,男人又转眸问向管深:“对了,江姑娘方才还问过本王,秦心柔被人救走,是不是本王所为?” 管深呼吸一滞,愕然看向弦音。 下一瞬又意识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连忙敛去脸上情绪。 看着面前这个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的少女,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既然是前来了解情况的,为何一直不出声,是故作神秘吗?还是故作高深?又或者是在心里战术,在静观其变?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女一定不一般,一定不简单,不然,看她最多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年纪那么轻的一个小丫头,就被皇上委以如此重任,来亲审他家王爷。 弦音自是将管深的这些心里都尽收眼底,一个没忍住,差点喷了,连忙侧首,以手掩住口鼻,咳嗽了起来。 某个男人也是微微黑了脸:“管深,本王问你话呢,你不回答盯着人家姑娘看做什么,看把江姑娘吓得.......” 管深一骇,连忙解释:“在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姑娘莫要误会。” 弦音咳完,朝他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 男人却是忍不住踢了踢桌脚,声音也沉了几分:“秦心柔被救走,是不是本王所为?” 问管深。 管深吓得赶紧回道:“当然不是!” 男人自是对他的答案是满意的,却是又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弦音。 “本王突然发现,江姑娘的两个问题是矛盾的,前面怀疑是本王想借张山之手杀了秦心柔,后又怀疑本王放走秦心柔,秦心柔杀了本王的通房丫头,杀了本王的多个暗卫,本王将她千刀万剐都来不及,为何要放走她?” 听到这里,管深连忙附和道:“是啊,当初皇上让王爷娶午国七公主的时候,赐了一道空白圣旨给王爷,王爷还用了这道空白圣旨,就是要午国交出真凶,王爷要亲手处置,王爷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他真没想到皇帝连这个也怀疑了。 那日,这个男人从龙吟宫出来,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这个男人不是非常笃定,这件事皇帝不会怀疑吗? 难道皇帝也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纵火一事并非秦心柔所为,而是午国皇帝想要杀厉神医,真正的凶手是午国皇帝,而秦心柔只不过是午国皇帝舍弃的替罪羔羊,所以才觉得他家王爷将秦心柔放走了? 皇帝如此精明,怀疑这怀疑那,而且都还怀疑到了点子上,这种还真不无可能。 那皇帝是不是也会怀疑他家王爷将秦心柔放走的目的? 毕竟前面那般执意要杀秦心柔,甚至不惜用上那张如此难得的空白圣旨,就算知道真凶不是她,她也是午国皇帝的女儿,就这样将人放了,不符合常理,皇帝难保不会起疑吧? 好在这个男人的目的,主要是再度逼午国皇帝交出真凶、给出交代,也让秦心柔回去跟午国皇帝斗,午国皇室内部斗得越厉害,对大楚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吧? 管深不知这一切是卞惊寒故意,还以为是真的,心里自然是紧张得很,也慌乱得很,所以,活动得特别厉害。 而看到这一切心理活动的弦音是震惊的、意外的,难以置信的,所以,心念也同样晃动得厉害。 纵火之人竟然不是秦心柔,杀死小兰和暗卫的凶手竟然是午国皇帝,他的目标竟然是神医。 她想起自己每日戴着神医的面具晒太阳,本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这么做,谁知道,反而是因为这个引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关于大婚那日的事,关于张山、秦心柔等等的安排,也就是今日,她才知道,被满门抄斩的人是张山。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下子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接受不过来,得消化消化。 见她坐在那里恍恍惚惚、怔怔懵懵的,男人唤了她一声。 见她依旧没反应,男人倾身,长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江姑娘,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弦音愣愣看向他,又看向管深,摇了摇头。 男人深目看了她一眼,唇角一点弧光若有似无,他转眸看向管深,示意他:“你可以走了。” 轮到管深怔了。 这就可以走了? 那什么听雨轩书桌第三个抽屉的那张纸是什么意思呢? 见他未动,男人挑眉:“怎么?想留下来?” 管深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告退。 2 第616章 很贪恋(2更)【求月票】 管深走在前面,弦音当即也起了身,紧随其后。 男人一怔,不意她如此,唤道:“江姑娘。” 弦音回身对他快速鞠了一鞠,脚下不停,继续跟在管深后面。 男人拾步的同时,思忖着理由欲阻拦,管深已经拉开了门,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也谢了的三人见状,都自椅子上起身,一个一个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终于看到了曙光一样,欣喜。 管深出了大殿的门。 弦音朝她们三人跑过去,无视偏室门口脸色微黑的男人。 弦音一过去,三人就围了她。 “怎么那么久啊?我都快坐成石像了。” “是啊,查些什么呀?” 因为顾忌到男人就在不远处的门口,她们也不敢大声,就小声地咕哝着。 弦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韦姑娘,过来。” 韦蓉一听,轮到自己了,可激动了,碍于男人就在那看着,她也不好欢呼雀跃,可瞬间红透的小脸,以及潋滟发光的眼波,无不显示着她的兴奋和紧张。 抿了抿唇,她跟弦音她们三人道:“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秦燕将她一推。 她脚下一踉跄,差点摔跤。 见韦蓉已经往偏室走,男人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地瞥了一眼弦音,转身入了室内。 韦蓉走到门口,还红着脸回头看向她们,秦燕举起双手,调皮地朝她做了一个两食指相碰亲昵的动作。 韦蓉脸又一红,嗔了她一眼,就拾步进了偏室。 门关上。 看着这一切,弦音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她赶着跟管深出来,是想要先静一静而已,她得消化消化方才从管深那里得到的那么多信息,她也没有心里准备跟他单独相处。 “江妹妹,到底查什么呀?”秦燕问她。 弦音心里乱得很,特别不想回答,可是又不得不敷衍。 “就查那日谁写了三王爷的坏话,其实我在里面那么长时间,主要是等三王府那个管家,没问多少,而且三王爷交代,出来不许跟你们详说,以免大家有时间想对策替自己开脱。” 秦燕汗。 不过,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们也不好再多问,多问了会让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肇事者。 弦音落得了清静,就坐在那里整个理了一遍从管深那里得到的信息。 其实,除了凶手不是秦心柔,而是午国皇帝,要杀的人不是她,而是神医,这点让她很震惊之外,还有让她更意外的是,卞惊寒竟然想要秦心柔和张山的命。 秦心柔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未曾对他们做过什么大是大非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女人耍了些小心机,也是因为对他有情,想成为他的女人而已,可他,却对她动了杀机。 还有张山,不管怎么说,她曾经受他收留,就算他是要用她的读心术帮自己,但也是大家各取所需。 竟然也落得个满门抄斩。 当然,从管深的心里不难看出,张山应该是将她会读心术的秘密透露了出去,卞惊寒才想要除掉他。 反正,她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前不是没觉得这个男人狠,却没想到他如此狠,狠到让人害怕。 又在那里思绪纷乱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发现韦蓉竟然还没出来。 她就搞不懂了,查她的时间久,那是因为既要等管深,又要管深去想这些事,让她了解这些事,可做什么韦蓉也要那么久? 又不是真有人写了什么侮辱之话!既然是假查,不应该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就成吗? 那应该很快才对呀。 怎就这半天呢? 而且关着门,不对,拴着门。 孤男寡女的,韦蓉又特别热情奔放...... 她不悦地盯着那扇门,想象着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 原则上说,她那日跟韦蓉明确讲过,卞惊寒最不喜别人触碰,所以,应该还好。 应该还好吧? 偏室里,韦蓉坐于桌前,手执毛笔,笔尖在墨锭上刷了又刷、舐了又舐,再拿到宣纸上落笔写。 可因为没有水,就是干墨,根本不显,写一笔就得重新去刷,有时一笔都写不完整。 男人坐在她对面,大手把弄着桌上的一个笔架,低敛着眉目,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韦蓉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俊颜。 她发现,就这样谁也不说话的一个静处,已是让她的心中如同小鹿在撞。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很贪恋,就像是一对夫妻在一间房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又相互做着相濡以沫的陪伴。 她甚至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原本可以让外面的宫人送点水进来研墨的,远比现在这样干刷要快得多,但是,男人没有提出来,她就更不会提。 慢就慢,她巴不得,正好有理由拖延,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她也终于明白方才江语倩为何那么久了。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人放了手中笔架,看向她。 她呼吸一滞,连忙假装认真写。 虽然只是让她随便写一句话,可是没有墨,她就才写出三个半字。 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她面前的宣纸,又侧首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双手朝桌面上闲闲一撑,起身。 韦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假装全神贯注写字。 男人自位子上走出,然后走出离桌子两步远,偏头看桌底,忽的开口:“你脚下那是什么?老鼠吗?” 韦蓉闻言,吓得弹跳而起,尖叫出声:“啊——” 因为那声音实在不小,外面三人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还是听到了,秦燕和宋蓉皆是一怔,弦音更是噌然而起。 秦燕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看到眼前身影一晃,弦音已经大步流星朝偏室而去。 “韦姐姐你没事吧?” 弦音急切地伸手推偏室的门,本只是想试试,不行就敲门,谁知,门并没有栓,一推就将门推得洞开。 她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扑栽进去,好在扑踉两步,及时稳住。 2 第617章 小醋坛子(3末)【求月票】 屋中的一幕当即入眼。 男人长身玉立在屋中,韦蓉花容失色地躲在他身后...... 什么情况? 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虽然两人也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是,韦蓉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在男人背后,就差抱住他腰了,是几个意思? 因为她的贸然闯入,屋中男女也都转眸朝她看过来。 弦音脑中木了一下,想了想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走出去,替他们带上门? 尼玛,那不是她风格。 装受惊、装柔弱是吧? 她径直走了过去:“是我,那日掉在御书房屏风后面的那张纸是我写的,王爷不用查了。” 韦蓉震惊。 男人亦露出些些微愕的表情。 深目看了她一眼,又眼梢一掠看向门口。 弦音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是随着她后面过来的秦燕和宋蓉。 两人也甚是意外地看着她。 弦音收了目光,再度看向男人:“既然是我所为,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请王爷放她们回去,我任王爷责罚。” 男人漆黑深瞳凝了她片刻,朝门口两人扬扬袖,又扭头示意身后的韦蓉:“你也没事了。” 本是一句好话,表示你已洗脱嫌疑、你是清白的,可韦蓉生生听出了几分赶她走的意思。 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办法,看了弦音一眼,不情不愿地挪着脚往外走。 边走边回头,疑惑看向桌底。 桌底当然已没有了老鼠。 她方才弹跳起身躲到男人身后就未见到老鼠。 这样的动静,老鼠还在才怪。 只是,这间屋子空荡得几乎什么都没有,整个三思殿也没有放任何吃的东西,怎么会有老鼠跑进来? 男人转眸看向门口,见三人都离开后,才再度收回视线瞥向弦音。 原本对她的冲动认罪,心里绞着一些不悦的,可看到面前的小女人一副英勇赴死、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又禁不住动了动眉尖。 低低一叹,“这本就是一件没有的事,你跑出来顶什么罪?你可知道,带你们来这三思殿调查,是经过父皇的,所以,调查的结果,势必要知会一下他,本王原打算说没查出来,此事作罢,现在好了,你这个英雄当着三人的面自己蹦出来了。” 弦音冷着小脸,斜瞥了他一眼,“既然是一件没有的事,盘问个人怎么一副要盘问到地老天荒的节奏?按照王爷的速度,四个人盘问完,怕是要在这三思殿过夜了,我是为王爷好,见王爷日理万机的,干脆承认了,替王爷节约时间。” 气鼓鼓说完,弦音转身往门口走。 男人勾了勾唇角,明明是一番冷嘲热讽的话,他听来却是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他本就是故意的,目的,已然达到。 小醋坛子! 只是,这小醋坛子有些醋过了头,眼下得想个对策才行。 见弦音径直朝门口走,他大步追上:“做什么去?” 弦音脚步不停:“王爷不是说,要去知会皇上一声吗?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就去。” 男人闻言,一把攥了她手臂,将她拉回了屋,并关上了门。 “你以为皇上是你爹啊?知会一声就完事了?” 弦音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皇上不是你爹吗?而且,真是我爹江良,我还不敢去见呢。” 男人:“......” 见男人被自己堵得无语,弦音心头的气顿时就消了不少。 拍了拍他的手臂,正欲让他拿开,身后门板骤然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三王爷,皇上让奴才过来看看,三王爷的事处理完了没?” 门内两人皆是一怔。 是皇帝身边的随侍大太监单德子的声音。 男人眸光微敛,刚准备回:“马上就好”,弦音已先他一步出了声:“处理完了。” 男人一震,想要捂她嘴阻止都来不及。 单德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处理完了,就随老奴去龙吟宫给皇上回复一声吧。”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薄唇抿紧,冷了她一眼,回道:“好。” 末了,又快速倾身,凑到她的耳旁,许是恐一门之隔的单德子听到,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珠上。 弦音呼吸一颤,就听到他声音极冷、语速极快、音量极低地开了口。 “皇上喜怒无常、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切记谨慎谨慎再谨慎,等会儿去了龙吟宫,你什么都不要说,一切由本王来。” 话落,也未等她反应,就拉开了门。 单德子等在门外。 男人唇角轻勾:“没想到这等小事还劳父皇挂念。” 单德子朝男人躬身行了个礼,同样笑道:“皇上也是一时想起来,顺便问了问老奴,老奴听说王爷一个一个轮流在盘问,还未结束,便如此回了皇上,皇上才说让奴才来问问情况。” 男人扬了扬眉,没做声,带头走在了前面。 单德子又看看弦音。 弦音朝他躬了躬身,然后就拾步跟在了男人后面。 龙吟宫里,皇帝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 卞惊寒撩袍一跪:“儿臣拜见父皇。” 弦音也跪在了卞惊寒的后面。 皇帝从奏折里面抬起头,看向他们二人,不徐不疾将手中的朱砂笔放到笔架上,缓声开口:“什么情况?” 不敢抬眼直视他的心里,弦音揣摩了一下他的语气。 还好,并无怒气。 大概是因为她是重臣之女吧。 其实,方才来的时候,她也从单德子的眼里读到了,皇帝之所以让他前去看看,就是因为见卞惊寒审她们审那么长时间,担心卞惊寒对她们这些重臣之女做得太过。 果然,有好的出身就是好啊。 这也让她觉得自己想到的一个办法绝对可行。 故,见前面卞惊寒出声:“回父皇......” 她同时朗声开口:“回皇上,那张纸条是小女子写的!” 男人似是不意她会打断她的话,回头瞥了她一眼,当然,她知道,那是警告。 皇帝“哦?”了一声,“你父亲是?” “回皇上话,小女子父亲是户部侍郎江良。”弦音声音清脆响亮。 2 第618章 两日史官(1更)【求月票】 皇帝又“哦”了声,威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许是生在官宦人家从小听着朝堂之事长大,初次面圣明显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无知无畏。 而这份无知无畏竟有些愉悦到了皇帝,毕竟平素看多了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女子。 “你可知妄议皇子是何罪?”皇帝开口问弦音。 “父皇......”弦音还未开口,卞惊寒先出了声。 却是当即被皇帝打断:“朕问的是这丫头!” 卞惊寒抿了唇,眉目微凝。 弦音脆声开口道:“回皇上,小女子并没有妄议,妄议是跟人议论,小女子谁都没有说,只是自己一人写在纸上而已。” 皇帝点点头,“就算没有妄议,胡言乱语侮辱皇子也是大罪。” 卞惊寒脸色微微一变,弦音的声音已紧随而起。 “小女子并没有侮辱三王爷,小女子只是写了自己所猜所想罢了,其实,到此时此刻......” 说到这里,弦音顿了顿,微微垂了小脑袋,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怯意,又带着几分不服气地嘟囔道:“到此时此刻,小女子依旧不觉得自己是胡言乱语......” 卞惊寒低垂着眉目,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意欲何为。 明明在三思殿的时候,他已经交代过她,过来龙吟宫,不要说话由他来说,可她一再抢话。 虽说她平素胆子也不小,却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此刻又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便没有做声,拧着一颗心静观其变。 弦音这般一说,皇帝挑了兴致:“哦?你都写了三王爷什么?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有理。” 卞惊寒又回头瞥了弦音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担忧只有自己知。 弦音也未看他,径直回向皇帝:“小女子就......就写了一句:三王爷食阴阳草、练奇功。” 卞惊寒眼波骤凝,深目看了她一眼,将头收回。 皇帝亦是怔了一下,稍显意外。 “你可知阴阳草是什么东西,食了阴阳草又会有什么后果,就如此说三王爷?” “回皇上,小女子就是知道才这样写的,传闻阴阳草长在坟头之地,每日食它,可驱百病、可解百毒,可使内功突飞猛进、无人能敌,同时,也有两个弊病,一个,长期食用,会让自己变成阴阳人,极度反感异性的触碰,另一个,必须长期食用,一日不食,便会走火入魔。” 弦音一口气说完,觉得应该没有遗漏什么。 这可是在神医府的时候,听那些下人说的,似乎大家都知道,应该不是什么罕闻。 虽没有读皇帝的心里,可看其反应,明显也是知道此草的。 卞惊寒会医就更不用说了。 “你为何说三王爷食了此草?”皇帝又问。 “因为那日在御书房,小女子看到午国七公主几次想要抓三王爷的袍角,都被三王爷避开了,似是很厌恶被触碰的样子,而且,之前,小女子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三王爷的传闻,传闻他就是不喜人触碰,尤其是女人的触碰,所以小女子就......就猜测他可能是食了江湖上传闻的阴阳草......” 皇帝听闻就笑了。 “就因为这个就说三王爷食阴阳草?” 弦音睁着大眼睛,满脸无辜懵懂:“症状完全吻合的呀。” 皇帝再次被她的样子愉悦到了。 抬手扶额:“到底还是个天真的小丫头。” “不是,皇上,”弦音一听急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虽说小女子只是猜测,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对吧?三王爷也不能证明自己没有食这草啊!” “本王为何要食这草?”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寒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扭头怼向她,“让自己变成一个阴阳人?” 不男不女、双性人称之为阴阳人。 “因为可驱百病、可解百毒、可使内功突飞猛进不是?”弦音回得也快。 见卞惊寒面露愠意,弦音连忙跟皇上请示:“皇上,要不这样,就让小女子做三王爷一日的起居注史官,随侍一旁,全天记录,如此一来,既可证三王爷清白,又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若三王爷的确没服阴阳草,小女子甘愿受罚。” 卞惊寒眸光一敛,这才明白过来她做这一切的用意。 心中大动。 他当即回道:“别说一日,两日本王也敢让你记录,阴阳草一日不食便会走火入魔,你且看本王会不会走火入魔?” 末了,他又对着皇帝俯首一鞠:“事关儿臣清誉,请父皇下令,就按照江姑娘所说,让其做儿臣一日起居注史官。” 弦音一副不服气、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也抱拳颔首:“请皇上成全。” 皇帝将身子朝椅背上一靠,没有做声。 静默了半响,“也罢,就当是一次实习锻炼,只不过男女有别,终是有些不妥,好在你是史官,自己注意些分寸,应该也不会惹人嫌话......” 又沉吟了片刻,皇帝接着道:“这样吧,两日,你且做三王爷两日起居注史官,两日后的这个时辰,将你做的起居记录送到这里给朕。” “是!”弦音脆声颔首。 “谢父皇。”卞惊寒亦是鞠身。 对他这个父皇来说,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吧。 将起居记录送过来给他看。 ** 出了龙吟宫,弦音先回住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韦蓉、秦燕、宋蓉围过来,还以为她要被赶出宫,听说她被罚去三王府做三王爷两日的起居注史官,韦蓉和秦燕都眼红得不行。 特别是韦蓉,简直羡慕嫉妒到了极致,在屋子里暴走,不停地说,为何此等好事落不到我头上? 背了个小包袱,弦音就随卞惊寒出了宫。 一路卞惊寒走前,她走后,两厢无话。 出了宫门上马车,因为只有一辆,卞惊寒坐于车内,她坐马车外面,依旧未做任何交流。 到了三王府,卞惊寒一声未吭径直回了云随院,她默默跟在后面。 见他入了厢房,她也随后进去。 她前脚刚迈过门槛,他就猛然转身,伸手将她往里一扯,“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2 第619章 他就失控了(2更)【求月票】 弦音猝不及防,肩上的包袱落地,身子被他扯得直直扑进他的怀里,还未站稳,男人有力的双臂就将她紧紧抱住。 “聂弦音......” 沙哑一声,似轻唤、似低叹。 让弦音心口一颤。 刚准备抬头看他,却是被他箍得不能动弹:“别动。” 弦音便没能如愿。 他抱着她,双臂铁钳一般,紧紧地,就像是要将她扣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也不做声,就沉默地抱着她,下颚抵在她的发顶上面。 弦音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被他这样紧裹着,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窒息,她拿手拍着他的后背提醒,他才不舍地缓缓将她放开。 却还是一双大手落在她的肩上,垂目深凝着她。 “聂弦音。” 弦音长睫轻颤,最受不了他这样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唤她名字了。 似乎能将她整颗心都化掉。 说来也是奇怪,很多人都唤她弦音,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可这三个字从他的嘴里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莫名让她觉得心动和心安。 男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来到她的脸颊边缘。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弦音连忙抬手将他的手按住。 却是被男人反手裹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臂放下来,“屋里只有你我,将面皮揭了,我不想看别人的脸,我想看你。” 男人声音很轻,沙哑磁性,带着几分强势霸道,也带着几分低哄诱导。 弦音心尖一抖,为他的声音,也为他的话语。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没有用本王,而用的是我。 带着一丝不确定,她抬眼看向他。 男人便再次一手托了她下巴,一手来到她的脸颊边上。 这一次,弦音没有阻止,“你轻点......” “嗯。” 长指指腹摩挲片刻,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的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揭下来。 扬手一抛。 弦音吓住:“别!我还要用呢。” 然,面皮已经脱手,只不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稳稳地落在房中的桌上。 虚惊一场,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男人笑:“你不是说我食了阴阳草、练了奇功吗?有奇功的人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地将东西抛扔在桌上。” 弦音:“......” 也就是这一刻,她终于肯定,他真的是没有自称本王,用的是我。 男人的大手再度捧起她的脸。 凝目看着她,指腹轻轻揩着面皮留在她脸颊上的点点胶印。 魂牵梦萦的眉目入眼,他揩着揩着,视线就有些热烫起来。 特别是因为他擦拭的动作可能弄得她有点不舒服,她微微嘟着嘴,那小巧的唇瓣泛着粉色的光泽,就像是诱人采撷的樱桃,他喉结滚动,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大手一把扣了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弦音“唔”了一声,脚下一软,他的另一只大手适时地来到她的后腰,将她的身子稳住,按向自己。 在唇瓣上辗转缱绻片刻,他就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长舌钻入她的口中,纠缠上她的,吸吮、汲取。 方才在三思殿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假意给她看喉咙,突然亲她一下,本是想逗吓逗吓她,并未想那么快揭穿她,谁知,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只一下,就让他想要得到更多,然后,他就失控了。 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独处的机会,他又何须再忍。 男人的吻急切热烈,让弦音完全招架不住,好在她的头她的身都被他托着,不然,她连站立都站立不住。 起先,她只是被动地承受着,随着男人的呼吸不断灌入她的呼吸,钻入她的体内,直达她的心底深处,她终于也不再压抑,展开一双胳膊抱住他的腰,笨拙却又积极地回应着他。 其实,这段时间未见,她又何尝不想他不渴望着他,只是因为他的刻意欺骗,她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感。 如今事情原委她已知晓,虽然他依旧是骗了,但她觉得这已经不是什么必须上纲上线、必须生气计较的存在。 他为她做得够多了,何必矫情地抓住那么一点不放? 每一步,他都走得艰难,她知道。 她不能一味的苛求,一味的索取,一味的要求他这样、要求他那样。 所以,她才故意跟皇帝说字条是自己写的,故意编出那样的内容,她也是想给她和他创造独处的机会。 难得得到这个女人如此热烈的回应,卞惊寒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粗噶着呼吸,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舌根、汲取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寸芬芳,将她吻抵在门板后面。 弦音亦是娇喘吁吁、哼哼唧唧,忘情地任他带着纠缠。 发髻歪了、衣服乱了,也不管不顾。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大,为了方便,卞惊寒一边吻住她不放,一边将她抱起了起来,骑在自己的腰上抵压在门板后面。 防止自己掉下来,弦音一双手臂攀上他的肩,箍住的颈脖,吊在他的身上。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唇舌相厮的声音,很大响,两人也喘得厉害,呼吸交错,一声急促过一声。 以前两人不是没吻过,但是,第一次如此疯狂,弦音被吻得七荤八素中,想到了抵死缠绵这个词。 真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生怕以后再也吻不到她一般。 带着拆吃入腹的狠,也带着不知餍足的沉沦。 也第一次吻那么久,久到弦音觉得自己的舌根整个麻了,麻得发痛,然后自己几乎都不能呼吸了,胸腔痛,肺也痛,男人才停下来。 两额相抵,两人都喘着粗气,两人的胸腔都起伏如风箱。 “聂弦音,告诉我,以后不会再私自离开我......” 因为喘得厉害,让他原本就沙哑的声音越发的苍黯,逸在她的鼻尖之处,就像不是他的声音。 弦音眼睫颤了颤,还未做出回应,又听到他接着道:“以后不管对我有什么误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算账,可以生我气,可以打我骂我,找我把话说清楚,也不许这样躲着不见我。” 2 第620章 你要做什么(3末)【求月票】 “我没有躲着不见你,那夜我来过三王府找你,你正在大婚,我被府卫当成了鬼驱赶......” 说到这里弦音依旧觉得有些委屈和难过。 男人怜惜地亲了亲了她的鼻尖:“嗯,我知道,听府卫说过,我也因此知道你还活着。” 弦音一怔。 他早就知道她还活着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江语倩是我?” 男人讳莫如深地弯了弯唇:“你猜。” “我猜不出啊,我觉得自己够谨慎够滴水不漏了。” “第一眼看到霞妃身上的衣袍,我就怀疑是你的杰作,后又看到那个叫什么韦蓉的掉的这套衣袍的设计图样,就很确定出自你的手。” 弦音很意外,没想到是从这里暴露的。 “为什么?我又没有署名。” “因为那衣袍的样式是你的风格,最重要的,那张图样,右下角有一点黑墨,应该是你每次画完很习惯拿笔在那个地方点一下,反正我看你画的所有图样那处都有一点黑墨,我也由此肯定是你。” 弦音震惊。 有吗? 她有这个习惯吗? 想了想,似是还真有。 一时间心念晃动得厉害,没想到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这个男人却那般清楚。 果然心细如尘啊! “现在换我问你了,你怎么会变成江良的女儿,还进了宫?” 弦音便将那夜在桥洞下遇到江语倩的事粗略跟这个男人说了下。 当然,她没说自己是为了找梦里的一个红衣女人。 只说,自己当时急于找个落脚地,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就进了宫,反正就两月,两月后她负责落选,江语倩回来。 男人低叹。 本想告诉她最危险的地方,还是最危险的地方,俗话只是误导而已,可又见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而且,一想到那夜她的无助和绝望,一句责备她的话,他都说不出来。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 抱着她就走向内室,将她放在内室的矮榻上坐着,他转身走向壁橱,自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 拧开瓶盖,倒出一粒药丸,走过来递给她:“赶快吃了。” 弦音怔了怔,伸手疑惑接过:“什么?” “三月离的永久解药,食了就再也不用每三月食一次解药了。” 男人边说,边转身走去桌边提壶倒了一杯水回来。 弦音震惊。 完全难以置信:“哪里来的?” “神医给的,我确认过,没问题,放心服下吧。” “哦。”弦音点点头。 一直困扰、一直苦恼的解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将药丸送入口中,接过男人手中的杯盏,喝了一口水,将药丸咽下。 只觉得压在心里头的一个大石也随之落了地。 “神医呢?” “不知道,在你出事第二天就走了。”男人将她手里的杯盏接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弦音皱眉,很是担心。 “你怎么没让她呆在三王府啊?她知不知道午国皇帝要杀她呀?那老皇帝既然要置她于死地,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来第二次,她又不会武功,如何自保?” “待我知道凶手是午国皇帝,目标是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不过,我后来一想她的反应,她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些,而且,此次事情被我闹大,午国皇帝为了自己开脱,让秦心柔做了替罪羔羊,做出秦心柔就是要杀你的假象,所以,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对神医下手,不然,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这一次的真相,而我大楚还在等着他给交代呢。” 弦音点点头,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可心里头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好了,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怀着孩子,在宫里面,衣食住行,一切能行吗?” “其他还好,就是......”弦音仰着小脸嘻嘻一笑:“就是饿得特别快,好在霞妃一直给韦蓉送吃的,韦蓉跟我有笔交易在,她每次必须分一半吃的给我,所以,我就还好啦。” “难怪丰腴了几分,”男人瞥了她一眼,转身去桌边,将桌上的一盘杏花糕端了过来,随口问道:“什么交易?” 弦音也不客气,捻起一片杏花糕就吃。 “就女孩子家之间的交易,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问了。” 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她们的交易是他,她负责告诉韦蓉,她所了解的他的一切,韦蓉分一半吃食给她。 “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人给你送吃的,别再乱吃别人的东西。”男人撩袍在她旁边坐下。 “我那不是乱吃,我是饥不择食。” 男人剜了她一眼:“那不就是乱吃。” 呃。 好吧,好像是一个意思。 吃了一块,她又吃第二块,男人便起身将杏花糕的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每次不要吃太多,少吃多餐。” 坐回来的时候,见她吃得糕沫儿嘴角下巴上到处都是,抬手替她揩了揩。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揩着揩着,头和身子就逼将了过来,作势就要亲她,把弦音吓得赶紧往旁边挪。 “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男人依旧在逼近,声音磁性暧昧。 弦音长睫轻颤,一直退到了床头,退无可退了,就一双美目戒备地看着他。 “聂弦音.......” 男人彻底逼到了她的面前,大手握了她没有拿杏花糕的那只手,然后,引着她的手探到了自己的袍角里面。 当隔着衣料碰到了那一抹坚硬,弦音才惊觉过来他在做什么,触电一般,赶紧将手抽出,另一手里的杏花糕也掉在榻上,而她嘴里还未吞咽下去的杏花糕也将她一下子呛住,她咳了起来。 男人蹙眉,大手连忙抚拍上她的背,帮她顺气。 又起身将床头柜上她方才服解药时剩下的大半杯水端过来给她。 弦音止了咳,端起杯盏喝了好几口,小脸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臊的,通红。 还以为会就此作罢。 谁知将她手里的杯盏接过去放好之后,他又倾身逼了过来,哑声问:“聂弦音,你就一点都不想吗?” 2 第621章 都化成了火(1更)【求月票】 “想什么?” 弦音问完就反应了过来。 艾玛,这个男人....... 一张原本就通红的小脸更是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一样,烫得都快破了,她窘得拿一双小手掩了面,瓮声道:“你怎么什么话都问?” “因为我们什么事都做啊。” 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大手握了她的一对皓腕,将她的手自脸上拿开。 “真的一点都不想吗?” 弦音:“......” 怎么还问呀? “不想。”她索性回道。 “可我想。”他长臂一捞,扣住了她的腰身。 弦音连忙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卞惊寒,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快三个月了,没事,而且,我有分寸......” 男人声音沙哑磁性,温柔万分,落在她腰身上的大手已经在隔着衣料不规矩地摸着揉着捏着。 弦音觉得痒,僵硬了身子,想躲,却是如何躲得开,没办法,她只得攥住他手腕,强行将他的手拿到前面来。 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大手的掌心。 有些地方脱了皮、有些地方生了红红的新肉、有的地方还结着痂,虽然已基本上看不到伤,但是从那斑驳一片不难看出曾经伤得有多重。 印象中,这已是他第二次将手心伤成这样,而且,看样子,这次也是烫的。 心中一疼,她抬眼问他:“怎么伤的?” 男人垂了眉目,看向自己的手。 “自残的。”抬眸回她。 弦音汗。 她自是不信。 男人又贴了上来,这次直接双臂一裹,将她抱了起来,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然后,她就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某一处抵在她的臀上。 她面红耳赤地赶紧挪了挪屁股。 “别动。”男人皱眉,眉目之间都是隐忍。 弦音当即吓得不敢动了。 下一瞬,男人大手便托了她的后脑,将她朝自己面前一扣,倾身将她吻住。 不同于方才门里的那吻来得急切凶猛,这次男人吻得很温柔。 一点一点吮着她的唇瓣,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如和风细雨,缠绵悱恻。 大概是在这方面很少见到他如此柔情的一面,弦音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被春日柔软的柳枝轻轻刷拂过心湖的湖面,一层一层的涟漪荡开。 那份感觉不似汹涌波涛来得强烈,却远比惊涛骇浪来得持久,那涟漪涤荡过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每根神经、每个细胞,让她的身子变得异常敏感,感官也变得敏锐起来。 来自唇上的刺激,以及落在他后脑和腰背上大手的温度,让她觉得整个人都烫起来,呼吸变得不畅,她难耐地嘤咛一声微张了小口。 男人顺势将舌尖送了进去。 一番需索缱绻,男人落在她后腰上的大手来到前面,滑进她的衣襟,直接伸到了她的里衣里面。 烙铁一般的温度,加上薄茧和疤痂的微砺刺激,让弦音身子一阵薄颤。 偏生男人的手还不规矩,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游走,甚至挤进了她的兜衣,让她更是颤栗连连。 特别是那处被男人的大手一把握住,她就像是突然被火焰击中,差点从他腿上跌落下去,好在男人的另一只手还在托着她。 恐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她只得双臂紧紧缠住男人的颈脖。 男人对她的反应似是很满意,喘息地放开她的唇,笑了笑。 “大了不少。” 弦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脑子里早已浑噩一片,也未过大脑,当即回道:“怀了孩子,自然要大些,后面还要大呢。” 男人挑挑眉尖,点头:“哦,是吗?” 黑眸里尽是坏笑和意味深长。 弦音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羞赧得很,赶紧趴去他的肩头,埋首在他的肩窝里面,不看他。 男人低低笑出声来。 大手重重一捏。 弦音“啊”的惊叫一声,将头抬起来。 他便顺势略略一侧脸,就衔上了她已经被他吻得有些肿的唇瓣。 这一次没有过多的缱绻停留,舌尖直接长驱直入,钻入了她的口中,需索搅动。 大手更是直接摸索着解开了她兜衣的带子,原本裹绑得紧紧的兜衣一松,他的大手就迫不及待地为所欲为。 弦音有些受不住,身子发软,一直难耐地往后仰,男人便带着她一旋身,将她放倒在矮榻上面。 吻住她不放,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不让自己完全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依旧继续在上衣里面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火热在身体里乱窜,弦音哼哼唧唧,小手攥紧他身上的衣袍,毫无招架之力。 感觉到她已情动,他起身快速褪掉身上的衣服,又开始迫不及待地替她解着衣衫。 原本就对这个女人的身子没有抵抗力,在城中村的时候,每夜相拥而眠,什么都不能做,对他来说,夜夜都是煎熬。 后又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以为他们阴阳相隔,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再后来,虽然欣喜地知道她还活着,可是依旧见不到她,他在找她,一直在找。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好不容易相认,好不容易在一起,他就觉得所有的狂喜激动,所有的相思成灾,在这一刻都化成了火,要将他的身和心全都焚烧殆尽的欲念之火 可女官服的设计与普通衣服不同,他搞了半响没找到里面交叠的暗扣。 见他蹙着眉,额头上根根青筋突起,弦音也忍不住想笑,想来若不是顾及到是女官服,大概早就直接撕了。 她主动自己脱了。 当两人不着片缕,男人再次将她从榻上抱起来,又变回自己坐在榻边,她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她知道,这样不会压迫到她的腹,不会伤到孩子。 “卞惊寒,这样真的没事吗......”弦音很紧张。 男人吻着她的鼻翼唇角,“没事。” 并跟她保证:“我就进去一点点。” 又抱着她一顿亲吻温存之后,感觉到她的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才托起她的腰,将自己缓缓送了进去。 弦音难以自抑地叫出了声,紧紧攀上他的背。 2 第622章 他会疯(2末)【求月票】 虽然已经足够润滑,可她还是几乎承受不住。 而且,她是有多天真,才相信这个男人“我就进去一点点”的保证。 明明...... 男人托举着她的腰,深猛一袭,她又倒抽一口凉气,叫出了声。 明明他恨不得自己也进去好吗? 虽然她在上面,可她根本不会动,也完全没有力气动,能做的,只有抱着他的头颈,趴在他的肩头叫喘,瘫成了一团水。 整个过程都是他在出力。 就连结束以后,也是他帮她清理的身体。 清理完之后,他又抱着她躺着,明明经过一场酣战之后两人都大汗淋漓、两人都热得不行,可他就是抱着她不撒手,还时不时亲着她冒汗的额头、脸颊、鼻翼唇角,也不嫌脏。 弦音窝在他的怀里,好半天都未能彻底平定自己的喘息。 “聂弦音......” 男人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还在温存着她潮汐后的空乏。 “嗯?” 她闭着眼睛,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就懒懒地鼻子里发出一个音。 “让你这样跟着我,委屈你了。” 男人同样鼻音浓重,声音哑哑的,越发显得磁性低醇、摄人心魂。 弦音弯了弯唇,依旧懒洋洋地不想睁眼,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做声,却是展开双臂同样将他紧紧抱住。 暂时没名没分,她不在乎,也并不觉得委屈。 暂时偷偷摸摸、不能见光、不能示人,她也不在乎,同样不觉得委屈。 因为她知道有太多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非她所愿,也非他所愿,这些她都清楚。 只要,他的心里有她,且,只有她。 “卞惊寒......” “嗯?” 弦音睁开眼,翻了个身,抬起小脑袋,趴在他胸口看着他:“以后不许再娶别人,迫不得已也不行,假装娶也不行......” 其实,她是带着一些小性子说这话的,只是故意这么一说而已,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反应。 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梁,满口应允:“好。” 她自是不信的。 就像她知道有太多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一样,她同样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这个男人能决定的。 “若皇上再给你赐婚怎么办?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呢。” “嗯,”男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弦音汗,“那你还想都不想,就说好?” “虽然是个大问题,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对应。” 弦音一怔:“什么办法?” “我就效仿卞彤,寻死。” 弦音:“.....” 知道男人是在逗她,她小嘴一撅,不悦地躺了下去。 男人笑,将她捞进怀里:“放心了,出了你的这件事、秦心柔的这件事,父皇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给我赐婚的。” 管深过来敲门的时候,两人还在榻上温存,竟不知天已经擦黑,都到了晚膳的时辰。 “知道了,需要传膳的时候,本王再叫你。” 两人起身下榻。 男人捻亮了屋里的烛火。 待弦音整理好,戴上面皮,男人去开门,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没想到,管深竟还等在门口。 男人和弦音一怔。 看到弦音,管深亦是一怔。 他听下人说,下午他家王爷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身后带着一名女子,他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今日在三思殿里奉皇上之命审他和他家王爷的那个女史官。 姓什么来着? 哦,对,姓江。 “江姑娘。”他朝弦音颔了颔首,主动打了声招呼,心里泛起疑惑的同时,不禁担忧起来。 难道还是为查他家王爷而来? 弦音亦是笑笑点点头。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难道在三王府的这两日,她在管深面前就装哑巴? 见管深盯着弦音看,男人的脸就黑了,沉声开口:“饭菜早就凉了吧,还不去给本王换些热的过来。” “是。”管深领命而去。 男人又唤住他:“再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江姑娘,炖份鸡汤,或者大骨汤,皇上命江姑娘这两日在三王府做本王的起居注史官,三王府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管深一愣。 起居注史官? 不是只有帝王才有起居注史官吗? 现在王爷也有了吗? 还是,只是以起居注史官之名,行监视调查他家王爷之实? 肯定是。 眉心微拧,他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我现在终于明白,管深那么呆萌,王爷为何还会让他当三王府的管家,且对他那么信任了?” 看着管深出了云随院的门,弦音就忍不住开了口。 男人瞥了她一眼:“这个问题,你以前不是问过我吗?我记得我跟你说,我要的是管家,不是要谋士。” “嗯,”弦音点点头,“事实证明,他是真的对你很忠心,方才他都在替你担心,我是来查你的,我突然觉得,我们这样骗人家,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错,我们这样才是对他厚道,如果告诉他,你是聂弦音,他会疯。” 男人转身回房。 弦音:“......” 不过,她一想,还真有可能。 还记得在行宫的时候,得知她会读心术时,他一宿未睡,顶着双熊猫眼,见到她就像是见到鬼一般的样子。 若知道她会缩骨、会变身,是吕言意,还是那个叫绵绵的女鬼,没死,然后又变成了江语倩,他不疯才怪。 既然是起居注史官,总得做做样子,而且,两日后,还得将起居记录交给皇帝,所以,回房她就摆了文房四宝,研墨。 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只睃了一眼,因为外面天色已暗,她也没看真切,就见有人手里拿着东西进来,她还以为是管深,又觉得不对,再度回头看了一眼。 赫然发现是佩丫。 手里端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开得正艳的芙蓉花。 弦音眸光一喜,本能地就准备拾步迎过去。 迈出一步,又连忙顿住。 佩丫看了看她,对她微微颔了颔首,然后,将那个花瓶放在了房中的桌上。 这时,卞惊寒正好从内室里面出来。 佩丫便红着脸跟卞惊寒行了个礼:“王爷。” 2 第623章 我很无辜(1更)【求月票】 卞惊寒瞥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弦音。 见弦音一副很想上前跟佩丫说话,又不能上前的样子,转眸问向佩丫:“有事吗?” 佩丫低着头,不敢看卞惊寒。 “奴......奴婢......奴婢见前院花园里的芙蓉花......开得......开得正好,便想着摘......摘一些装瓶里摆王爷房里,希望......希望王爷能心情好点。” 佩丫说完,咬唇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太差劲了。 她虽鼓足了勇气,而且私下里已经将这句话练习了多次,可是,见到这个男人,还是紧张得要命。 而她一紧张,就会结巴。 卞惊寒怔了怔,有些意外她的举措,眼梢轻掠,扫了眼桌上,这才看到那一瓶修剪精致的芙蓉花。 眼波微动,瞥向弦音。 弦音低头研墨。 卞惊寒示意佩丫:“拿走吧,本王不喜这些东西。” 佩丫抿了唇,并未照做,看了看那瓶她修剪了一下午的芙蓉花,又看了一眼男人,眉眼垂下,解释道:“其实......其实,奴婢之所以这样做,是......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卞惊寒眸色微深。 佩丫看了看低垂着眉眼研墨的弦音,有些犹豫。 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宫里派来的起居注史官,只是一个外人,而且就算听到了她说的,也没有关系,遂又接着道:“其实,奴婢......奴婢是在帮弦音完成......未了的心愿。” 卞惊寒一怔。 弦音研墨的手也微微一顿,转眸看向佩丫。 佩丫的声音还在继续:“弦音曾经......曾经跟奴婢说,等......等院中的芙蓉花开了,每日挑拣几朵插于花瓶内......摆......摆放在王爷的......厢房里,王爷......王爷一定会很喜欢,如......如今,芙蓉花开了,弦音却......却不在了,所以......所以,奴婢就......就想着帮她去完成这个未了的心愿......以后每日给王爷送花过来,这也是奴婢......奴婢能为弦音做的最......最后一件事了,奴婢......奴婢还以为王爷不会拒绝,却不想......” 佩丫的话没有说完,垂了脑袋,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弦音。 卞惊寒瞥向弦音。 弦音神色如常,继续回头研墨。 卞惊寒再度转眸看向佩丫,薄唇轻启,“拿走吧,本王说了,本王不喜这些东西。” 虽声音依旧不大,却较方才明显多了几分凉意。 佩丫眼睫颤了颤,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只得颔首:“是!” 走向桌边,将那瓶芙蓉花拿起,对着卞惊寒略略鞠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佩丫走后,屋里便只剩下了卞惊寒和弦音。 见弦音依旧埋头在那里研墨,一声不吭,卞惊寒唇角轻勾,拾步走过去。 刚走到近前,还未开口,弦音忽然转身,手里研墨的墨条举起就对着他的脸上一摁。 男人俊美如俦的侧脸上瞬间就被印上一团黑墨。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男人一怔。 弦音剜了他一眼,气鼓鼓转过去继续研墨。 男人反应了一下,了然过来,也不生气,也未立即去揩,挑挑眉:“我很无辜。” 弦音回头,小脸满是不悦地瞪着他:“你哪里无辜了?你就是一祸水,惹得一堆女人为你疯狂,上到一国公主,下到一府下人,中间还什么重臣之女、奶娘之女,这些就算了,佩丫是我在三王府唯一的朋友,唯一信任的朋友,结果......结果,也被你迷了心智,学会了骗人。” 弦音说得义愤填膺,气得不轻。 气得都红了眼睛。 男人原本对她的反应很受用,忽然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眸光一敛,不意她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情绪。 连忙握了她的手,哄劝:“她们都是一厢情愿,我根本不为所动,方才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所奖赏呢。我又不像你会读心,纵然不能读心,我也识出了佩丫的谎言,故意搬出你、借你的名义试图接近我的谎言,而且,我还非常明确地拒绝了她,其实,若不是看你俩关系好,我对她存了一分客气,我的态度可远不止这样。我这表现难道还不可圈可点吗?” 弦音轻嗤:“可圈可点,可圈可点得很,所以我就在你的脸上点一下啊,谁让你长得这样一张祸水脸。” 男人佯叹:“哎,好无辜。” 弦音瞥了他一眼,心里头的气早已消弭了不少。 其实,她知道,自己并非是真的生气,而是难过。 佩丫是她自认为除了神医之外,最好的朋友。 她从未跟佩丫说过什么芙蓉花的事,佩丫却利用她们二人的关系,借她之名,来骗这个男人。 这还不是她最气的。 毕竟爱一个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亲近,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佩丫也没有骗什么原则性的方面。 所以,对此,她姑且表示理解。 她不能理解的、伤心难过的,是佩丫的心里。 在她编织那个替她完成未了心愿的借口之时,她清楚地看到眼中的心里。 【都是下人,弦音能走进他的心,我为何就不可以?我又不比弦音差,我缺的是机会,还缺弦音身上的活泼勇敢,其实,说得好听,是活泼勇敢,说得不好听,还不就是主动送上门,如今,那丫头终于不在了,机会来了。】 她尤其难过最后两句。 原来,她这个好朋友的死,是她的机会。 见她依旧闷闷不乐的,卞惊寒欲再开口,见门口管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便没做声。 “王爷,这些饭菜奴才让厨房都重新热过。” 管深上前,一个抬眼便看到男人白璧的脸颊上一大块四四方方的黑墨印,他惊讶得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 又瞥见姓江的女子在研墨,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这女人将墨弄到他家主子脸上,就是他家主子主动将墨弄到自己脸上。 不管哪一种,这都奇怪得很啊。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他家主子的做派啊。 疑惑地扫了一眼两人,他走到桌边,将托盘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好,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 【继续翻页,第二更一起发的】 2 第624章 像你的女儿(2更)【求月票】 想了想,想起来是曾经在听雨轩的二楼,他家主子教聂弦音那丫头识字的时候,他也见到过这一幕。 所不同的是,那次,他家主子被黑墨弄脏的地方是鼻子,而聂弦音那丫头是额头上一块。 这次他家主子脸颊上污了一块,姓江的女子脸上并没有。 将饭菜摆好,卞惊寒示意他退下,并让他催一下厨房江姑娘的吃食,他便带着满腹狐疑退了出去。 管深走后,卞惊寒关了门,走到桌边撩袍坐下。 “饿不饿?不然,你先跟我一起吃一点,等会儿你的炖汤好了,再吃?” 弦音瞅了瞅他的饭菜,摇头。 “不要,你这太清淡了,我现在重口味。” 说到这里,她放了手中墨条,来到他对面的桌边坐下,“卞惊寒,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男人一怔,不意她突然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也未做一丝思忖,回道:“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最喜欢呢?”弦音眸光殷殷,又充满好奇,看着他。 “都最喜欢啊。” “最只能是其中之一,你必须挑一个。”弦音锲而不舍。 说完,又撇撇嘴,自顾自道:“肯定是儿子。” 封建社会,不就是最重男轻女吗? 谁知道,男人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道:“女儿吧,长得像你的女儿。” 弦音怔了怔,有些意外。 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感觉应该就是女儿,酸儿辣女,怀了她之后,我尤其喜欢吃辣的。” 男人正执了筷子准备夹菜,闻言,手微微一顿:“那敢情好啊!” “可是,这种又不一定准,万一生的是个儿子怎么办?”弦音面露纠结苦恼。 男人汗。 顺手夹起一片清炒山药送到她的唇边。 “你觉得这是应该担心的问题吗?儿子女儿都好。” 弦音张嘴将那片山药接过,咀嚼。 “不是,我是都好啊,这还不是怕你不喜欢。” “我不是说了吗?都喜欢,而且,一辈子那么长,又不是只生一个,儿子女儿我都要,且,多多益善。” 弦音汗。 “滚!” 尼玛,当她是母猪啊。 男人低低笑,又夹起一片什么菜送到她的唇边。 她再度张嘴接过。 “卞惊寒,你那脸上的墨要不要擦一下?方才管深进来肯定看到了。” “是你弄的,一会儿你替我洗。” 弦音没理他,起身拿了笔墨纸砚,又坐了回来。 “我先将你今日的起居记录一下,免得拖到最后任务太重,而且,有些可能会忘记了,最重要的,指不定宫里突然来个人,比如皇上,比如一些好事王爷,突然杀来三王府要看记录,我一字都未写,那就玩完了。” 男人手执玉筷,优雅地拨弄着饭菜,抬眸深目看了她一眼。 没做声,心念却是晃动得厉害。 小迷糊、马大哈,终于知道谨慎了。 管深端着新做的饭菜和炖汤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王爷和女子面对而坐,他家王爷优雅地用着晚膳,姓江的女子专注地做着记录。 端着托盘上前,将托盘里的碗碟一一摆在桌上的空地方。 然后,他就有两个惊奇发现。 一个,他家王爷面前的盘碟几乎都见了底,包括那碗米饭。 他可是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胃口如此好过,平素不管什么菜,剩下一半或者三分之一都是常态。 另一个,因为他就站在女子的边上布菜,所以,女子正在做的记录多多少少就入了眼。 尤其是对自己的名字特别敏感,不免就多留意了几眼。 他看到,上面写着,管深管家端着晚膳站在门口,托盘里四个盘子,两个碗,一双玉筷,一个瓷勺,还有一个筷枕,盘子是白底兰花的玉瓷盘,碗印有花好月圆图案,并镶有金边,两个碗,一碗装的是米饭,一碗装的不知道是什么汤,反正白白的,四个盘子里,一个装的是小炒肉片,一个装的是黑木耳炒山药,另外两个不知道是什么菜,一个很红,一个很绿,所有的饭菜都一丝热气都没...... 管深真是汗哒哒。 就差没记录米饭有多少粒,每盘菜有几片几块了。 要这样无巨细吗? 那是不是上恭房如厕也要记? 几时进的恭房如厕,几时从恭房出来,是小解,还是大解,小解尿量多不多,大解是便秘还是通顺? 弦音正好一个抬头,恰对上管深垂目看向她的眼。 于是乎,就将他的这一条心里读入眸中。 “噗!”她当即就喷了。 好在对面的男人已经晚膳用好,又好在她当即意识过来,赶紧别过脸用两声咳嗽掩饰了自己的喷笑。 一直憋到管深走了,她才忍不住大笑出来。 “管深又想什么了?” 瞧她那样,卞惊寒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弦音便笑着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讲了一遍。 卞惊寒正好给她舀了一碗汤,差点撒泼出来,嘴角抽了又抽,无语得厉害。 ** 午国,龙腾宫 皇帝站于房中,张着双臂,随侍大太监胡公公恭敬地给他脱着身上的龙袍。 望着殿中龙案上跳动的烛火,皇帝的脸色很不好。 “七公主还没有一点消息吗?” “回皇上,派出去的人还在找,暂时还没有找到,七公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皇帝抬手捏了捏有些隐痛的眉心。 “朕发现,朕养的都是一群饭桶,杀个人能杀错,找个人也找不到!” 胡公公没做声,大气不敢出。 龙袍脱下,皇帝转身走向龙榻,胡公公挂好龙袍,欲上前给他脱龙靴,外面突然传来大宫女采荷急急的禀报声。 “启禀皇上,慈安宫的乾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突然晕倒了,人事不知。” 皇帝一怔,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胡公公见状,连忙取了龙袍和披风追上去:“皇上,夜里凉,先将衣服穿上!” “召太医了吗?”皇帝接过披风自己披上,问乾嬷嬷。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太医院找了。” 乾嬷嬷话未回完,皇帝已带头走在了前面。 2 第625章 因为珍贵所以睡(3更)【求月票】 慈安宫里,太医已经到了,老太后躺在凤榻上,太医正跪于榻边请脉,慈安宫的宫人们都起了,候在一旁。 见皇帝进来,众人连忙行礼,皇帝扬袖,脚下步子未停,径直走向凤榻。 太医也欲起身行礼,更是直接被他抬手止了:“太后怎么样了?” 太医抬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撩袍跪下:“回皇上,太后似是风邪入体,又似是中毒之症......” 众人惊错。 皇帝更是脸色一变,当即皱了眉:“什么叫似是风邪入体,又似是中毒之症?到底是风邪,还是中毒?” 太医吓得俯首于地:“微臣.....微臣也不能确定......” 皇帝瞬时就怒了,一脚踢在太医身上:“连这个都不能确定,要你何用?” 末了,又愤然转身,沉声吩咐胡公公:“将今夜当值的太医都叫过来!” “是!”胡公公领命而去。 不多时,太医院三个当值的太医就随胡公公赶了过来。 一番探脉下来,与同先前的那个太医一样,三人都跪了。 因为三人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可能是风邪,也可能是中毒。 皇帝听完勃然大怒,将面前的桌子都掀了。 四个太医吓得不行,宫女太监亦是跪了一地,人人自危。 其中一太医提议道:可以用银针刺穴让太后醒来,看能不能从太后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其他三太医附和。 皇帝允了。 太医施针片刻,太后果然醒了。 皇帝连忙近前:“母后,到底怎么回事?白日宫宴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夜里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 太后见到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哀家还不是被你气的。” 皇帝眸光微敛,扫了一眼众人,脸色也非常不好:“今日宫宴之上惹母后生气,的确是儿臣不对,不过,太医说,母后不是邪风入体,就是中毒了。” 太后浑身一震,愕然转眸。 “中毒?”太后难以置信。 皇帝点点头:“目前太医是这样怀疑。” “中的什么毒?”太后的脸白得就像一张纸。 “目前还不知,许只是邪风入体。” 太后听完就激动了,挣扎着就想坐起来,乾嬷嬷和两个宫女上前作势就要扶,被太医止了:“请太后娘娘暂时不要动,以防真是中毒了加快毒素蔓延。” 太后闻言就更加激动了。 一把抓了皇帝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想哀家死,给哀家下的毒?” 皇帝听完这话也激动了。 “儿臣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今日哀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你大吵,你对哀家记恨在心,所以.....” “你是儿臣的母后!” “那又怎样?你把哀家当过母后吗?你没执政之前,哀家为你呕心沥血,你一执政,就将哀家架空,对,是你,肯定是你对哀家做了什么手脚,让哀家中的毒。” 皇帝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也是他一听说这个女人晕倒不省人事,就赶紧来了慈安宫的原因。 他就是怕她出事,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关心这个母亲,而是因为这个时候出事,肯定会引人猜疑,对他不利。 今日宫宴,这个女人提出要恢复老八秦义的王爷身份,他不同意,两人当众大吵了一架。 白日刚闹了不愉快,夜里就出事,世人肯定会以为是他所为。 果然,她自己现在就是这样以为的。 “母后无凭无据就这样冤枉儿臣,可曾考虑过儿臣的处境?若母后非要这样妄言,那儿臣还怀疑是母后自己故意中毒,以此来诬陷儿臣呢。” “你——”太后气结。 眼见着这母子二人又要吵起来,其中一个老太医冒死开了口:“皇上、太后娘娘,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查出太后娘娘病因,治好娘娘。” “朕难道不知道吗?可是你们都是一群废物!”皇帝正有气没处撒,怒道。 他当然知道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这个女人有事。 可是现在连是风邪,还是中毒都不知道。 “你们打算怎么办?”他问向四太医。 四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当代表开了口:“启禀皇上,臣等才疏学浅,有负圣望,恳请皇上原谅!臣四人一致觉得,此疑难病症,一般医者肯定都同臣等一样,看不出来。不过,有一个人定能有办法。” “谁?快说!” “厉神医。” ** 弦音将锦巾放在铜盆里浸湿,再拧掉水,拧成七八成干,转身。 示意高她一大截的男人:“稍微低一点。” 男人便微微倾了倾身。 弦音也稍稍踮了踮脚尖,一手扶住他光洁的下巴,一手拿着锦巾轻轻擦拭着他侧脸上的那一块黑墨。 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沐浴都沐浴好了,脸上的这块黑污还在,非要她亲手帮他擦。 因为停留在脸上时间太长,墨渍早已干透,不是特别容易擦掉,可毕竟是脸上的肌肤,恐伤到他,弦音也不敢太用力,只得轻轻地、耐心地给他擦拭着。 她就搞不懂了,他一直保持着倾着身,伸着脸的姿势,不应该是很累吗?可他愣是一脸享受之姿,黑眸一直凝在她的脸上,眸光映着烛火,潋滟生姿。 终于将墨渍擦掉,他一把接过她手里的锦巾,扬手一扔,扔在铜盆里面,也不收拾,拉着她的手就往床榻边走。 见他一副甚是急切的样子,弦音不知他意欲何为:“做什么?” “睡觉。” “这个时辰就睡觉会不会有点早?” “哪里早?府里的人都早就睡了,而且,你在王府就两日,这两日太珍贵了,我恨不得这两日全都是夜里,我们就睡两日。” 弦音:“......” 请原谅她无法理解,因为珍贵,所以睡的逻辑。 难道不应该是,因为只有珍贵的两日,所以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吗? “晚膳过后你不是专门让人在外房给我铺了床?我去外房睡就好。” “你觉得可能吗?想都别想!那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 男人已迫不及待地帮她脱掉了鞋袜,将她抱上了榻。 2 第626章 我从后面来(4末)【求月票】 弦音真拿这个男人没办法。 明明他们下午已经躺了很长时间好吗? 两人睡好、将被子盖好,他将她抱入怀中的那一刻,她清楚地听到他低低发出一声似满足、又似无奈的叹息。 就像是被牵扯到了最敏感的神经,弦音也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知道他为何会发出那么一声轻叹。 这世上普通男女、普通夫妻的相拥而眠,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事一件。 这般一想,她的心里也不免微微一叹。 如在城中村的每个夜里一样,他一只手臂穿过她的颈脖下面拥住她,另一只手就轻落在她的腹上面。 熟悉的怀抱,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呼吸里满满充斥的都是他独有的气息,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吧,她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脑袋在他胸口动了动,蹭了蹭,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卞惊寒......” “嗯?” “你丑时寒毒发作,我需要记录在案吗?” “你若想告诉父皇,你我同榻而眠,你就记录在案。” 弦音汗。 想想也是,她只是记录他的起居,又不是全天候不睡觉守在他边上。 他睡了,她也睡了,所以,他寒毒发作,她不知道才正常。 “卞惊寒......” “嗯?” “我若是想你了,想见你怎么办?” 这古代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通讯了,太落后太落后。 似是有些意外她问出这样的话,男人挪了挪脑袋,垂目看着她。 弦音便仰起小脸,承接了他的目光。 她又不是古代扭捏的女子,既然两人都这种关系了,口是心非不属于她。 男人顺势低凑过来亲了她的唇一下。 “我会去见你。” “你们不能私自见女官吧?” “嗯。” “那你如何见我?” “总能有办法,今日看到韦蓉掉的那张图纸,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不是也让你们四人来了宫宴上,我想单独与你相处,不是也将你带到了三思殿,还有现在,我们甚至都睡在一起,对吧?只要我们想,就一定有办法办到。” 原来她们去宫宴,说是送给自己的父亲看一眼,也是他促成的。 弦音又将小脑袋枕回到他的胸口上:“好吧,有你这个套路王在,我就只管等着就成。” “套路王?什么意思?” “就是.....”弦音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在路上设个套儿,等着对方钻,然后特别擅长做这件事的人,就是王,故,叫套路王。” “从书上看到的?” “嗯,不过,书名忘了。” 因为下午实在是太累了,而且孕妇本就瞌睡多,在宫里,晚上没事也睡得早,所以没多久,她就困了。 “聂弦音......” “嗯......”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男人低头,薄唇吮着她的耳珠,亲吻逗弄了一会儿,又亲上她的脸颊,然后用嘴拱蹭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弦音被弄得有些痒,微微蹙了小眉头,闭眼不睁,瞌睡真是来到眼睛边了:“别闹......” “你睡,我从后面来。”边说,男人边将她抱翻过身。 2 第627章 那就不睡(1更)【求月票】 弦音迷迷糊糊的,未太在意他的这句话,他抱着她让她翻身,她也没有多动,就任由他将她的身子侧过去,脸朝里、背朝他而躺。 直到他将她的寝衣撩高,解了她兜衣的带子,自己滚烫的身子贴上她的背,大手来到前面,攀握住她那一处的时候,她才怔怔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困得眼睛完全睁不开,她皱眉抱怨地嘟囔了一声,伸手握住他的腕,不让他乱动。 可她那点力度,哪是他的对手,片刻便让他挣脱,大手继续在她的身上为所欲为。 与此同时,他又埋首在她的颈脖,不停亲吻着她的耳珠、颈脖、香肩。 弦音有些不悦,拿手肘撞了撞他抵在她身后的身子:“困死了,别动了......” “你不需要动,你睡就好,我来......” 男人黯哑的声音就咬着她的耳珠逸出,魅惑又性感,他边说,边在被褥下摸索着褪掉了她的亵裤。 直到他长指来到她的下面,刺激得她一阵惊颤,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唔”,她扭过头,怨念地看他:“你怎么......精力那么旺盛呀?” “还好,三成都还没有用到,要顾及你是一个孕妇,没办法。” 男人回得大言不惭,因为她回头看他的动作,他便顺势啄了她的唇。 弦音:“......” 三成都没有用力到..... 那若是将余下的七成精力都用上,岂不是要将她榨干,她还有活路? “睡吧,好不好?嗯?”她水眸惺忪迷离地看着他,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 原本就生得倾城,又加上这样一副懵懂娇憨的模样,再配上她鼻音浓重的软糯一声“嗯”,男人觉得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抓挠过一般,奇痒难耐,身体里的那团火更是如同被浇了灯油一般,越撩越旺。 “乖,你睡.....” 他亲吻着她,以头拱着她的脸,将她的脸蹭拱回去,火热的身子更紧地贴上她的背。 弦音汗得不行。 “你那样,我如何能睡啊?” “嗯,那就不睡。” 男人接得也快,双手一刻也不闲着,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 弦音被他撩得身子也热起来,便没再阻拦。 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阻拦也没用。 他又抱着她纠缠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她的身子已经准备好,他才缓缓送入,将她结结实实占据。 **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弦音睁开眼,发现男人还躺在她的边上,一双手臂环抱着她,眼睛阖着,似是还在睡。 她有些意外,因为跟他睡一起的日子,从来都是他先起,基本上她睁开眼,他就已经不在身边了,这次醒过来还在,她着实没有想到。 侧首看了看外面天色,她在想,她要不要先起来,免得管深或者府里的人多想,平素这个时辰,可是这个男人在听雨轩看书的时辰。 在男人怀里微微一动,她就感觉到浑身的酸痛。 尼玛,她是一个孕妇,还这般不知节制地欺负她,她恨不得踢他一脚。 踢自然是没踢,他一双手臂箍着她,她根本施展不了,可还是牙痒痒的,见男人的俊颜就近在眼前,她刚准备张嘴咬他的下巴一下,谁知却是被对方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弦音猝不及防,一声惊呼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好一顿需索,男人才将她放开。 弦音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原来你没有睡着在装睡,骗子!” 男人低低笑,大手扣了她的脑袋,将她的头摁贴向自己,又发出一声昨夜上到榻上时那种轻叹。 “你今日不看书吗?”弦音窝在他的怀里,也懒得动。 “在你的记录里,我看了。” 弦音怔了一下就懂了。 是让她写进去。 “嗯,今日王爷有什么安排?” 总不能真的在榻上躺一天吧? “带你去三王府的商铺看看,难保没有父皇的眼线,我平素做些什么,就如常做些什么。” 弦音点点头。 是的,安全第一。 一旦有个什么闪失,牵扯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人,还有江语倩,还有江良,还有三王府,还有侍郎府。 男人先起床,她撑着身子后起来。 一切收拾妥当,打开门,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院子里管深正在跟几个洗衣的下人在交代着什么,回头见卞惊寒从外房里出来,便连忙迎了过来。 见弦音站在卞惊寒身后,管深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复杂。 “请问王爷,是现在传早膳吗?” “不用了,本王出去吃。”说完带头走在了前面。 弦音背着一个小包袱走在后面,包袱里是文房四宝。 管深怔了怔,下意识地去看外房里昨夜临时让下人铺的床榻。 榻上被褥叠得好好的,床单上几乎没有什么褶皱,就如同昨夜刚铺上去的时候一样。 他眉心一跳。 这时,男人也顿了脚步回头。 “上次你是不是说府里花匠房里的一个下人回老家了?” 管深闻声转眸,神色带着几分愕然和慌张,一下子没注意到男人问了什么,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 “回王爷,是。” “让佩丫去补这个缺。” 管深一怔。 不仅他,弦音亦是。 佩丫虽是下人,却也不是普通的下人,是这云随院的大婢女,整个三王府下人好几百,大婢女也就只有两个了,一个奶娘院子里的琳琅,一个就是佩丫。 而且,花匠房的下人都是做些粗活,翻土、施肥、栽种、培育、除草、修剪花枝,这些统统都是他们的范畴。 让一个大婢女,还是他云随院的大婢女去做这个? 佩丫是犯了什么错吗? 因为佩丫跟聂弦音那丫头的关系,平素这个男人对佩丫不错的呀,而且佩丫这人怕事,平素也谨慎得很,怎么就? “请问王爷怎会如此安排?”心中好奇,管深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了。 “因为她花枝修剪得不错。”男人面色平静地回道。 弦音汗。 可她此时又不好说什么。 男人再度转过身去之前,忽的又想起什么,吩咐管深:“将你方才看到的,处理一下。” 2 第628章 使美男计(2更)【求月票】 管深愣了愣? 他看到的,处理一下? 待卞惊寒和弦音沿着走廊走远,管深才蓦地反应过来。 哎呀,床榻。 对,方才这个男人回头的时候,他正在看外房里给姓江的女人新铺的那个床榻。 让他处理一下? 是去将床单弄点褶皱出来,做出夜里被人睡过的样子吗? 他震惊。 震惊这个男人竟然连他看到什么、疑惑什么、在想什么都知道,更震惊昨夜那个姓江的女人真的没在此床榻上睡! 那她睡哪里? 跟男人一起睡的? 管深惊得下颚都要掉下来。 这厢,两人走出了云随院,见四下无人,弦音便忍不住开了口:“佩丫的事,是不是有些......” 比起秦心柔、李襄韵那些人,佩丫真的不算什么了,只是借用了一下她这个死人的名义而已。 而且,谁让这个男人优秀呢,对他这样的男人动心,也实在是很正常。 “怎么了?觉得重了?”男人问她。 弦音咬唇点点头。 毕竟是她的好朋友,曾经也帮过她不少。 男人看了她一眼,亦点点头:“行,那就让她做我的贴身随侍婢女吧。” 弦音:“......” 男人挑了挑眉尖,轻拢袍袖,负手而行:“这两个,你挑一个吧。” 弦音汗了汗,只得不做声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一日过去,用过午膳,弦音就准备要回宫了。 卞惊寒将她洋洋洒洒做的好几页纸的记录整个又看了一遍,确认无任何不妥才放心。 弦音慵懒地歪靠在软椅上,卞惊寒在帮她收拾。 一边收拾,一边跟她一一做着交代。 “在宫里一切都要小心谨慎,遇事你能躲则躲,切莫强出头。” “如果遇到什么凶险困境,我又不在,你们史馆里面殷史官是我的人,可以找他,后宫里,可以找云妃,她也会帮你,若是跟身体或者孩子有关的,太医院里的苏太医是我的人,还有前庭里面......” 弦音靠在那里看着男人,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插,一颗心却是大动得厉害。 不仅仅因为他事无巨细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更因为他竟然将这些都告诉了她。 这些可都是一个皇子最隐晦的秘密。 他就不怕她说出去吗? 就那般信任她? 自软椅上起身,她拾步走过去,张开双臂从后面将他的腰身轻轻抱住。 “卞惊寒,我决定了,我不回去了.....” 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她幽幽开口。 男人一怔。 以为她说的“不回去”,是指“不回宫”,微微抿了唇,裹了她的手,将她自身后拉到了面前。 “我知道你不想回宫,我又何尝想让你回去?只是.....” 弦音眼帘颤了颤,意识到这个男人误会了她的意思,其实,方才她也是情之所至、脱口而出,她说的,不回去,是指不回现代去了。 遂连忙点头,将话茬儿接了过来:“嗯嗯,我懂的,我只是舍不得你,不想跟你分开而已。” 这句话自然是极度愉悦到了男人,大手捧起她的脸,低头狠狠嘬吮了一番她的唇。 谁知一顿纠缠,他还不满足,抱起她就往床榻边走。 弦音自是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一时吓住:“卞惊寒,你够了哈,我没有时间了,而且,我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 前夜他说,他只用了三成精力,她是完全彻底的相信了。 前夜、昨夜,他可没少折腾。 现在她马上就准备出发了,他竟然又...... 男人可不听她的,抱着她坐在床榻边上,迫不及待地将她的亵裤褪到了膝盖处,又撩开自己的衣摆,拉低自己的亵裤。 其他衣服都没有脱,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又要了她一次。 当眼前有烟花炸开,她趴在男人的肩窝里抖做一团,她气喘吁吁地想,幸亏只有两日,若再多些时日,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男人让管深安排了马车,他跟管深一起将她送到了府门口。 马车缓缓走起来的那一刻,她突然觉的很不舍很不舍,刚准备撩开一侧的窗幔再看看男人,前方的门帘忽然自外面被人撩起。 正是他。 他一边随马车的前行缓缓退着脚下的步子,一边将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塞给她。 “若遇紧急情况,我说的那些人也不能帮你,你就将这烟火放了,我看到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说完,门帘便放了下来,他朝侧边让开,马车也跑得快了起来。 弦音怔怔垂眸。 手心里是一枚笔杆粗细的烟花。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连忙转身,撩开窗幔朝外看,看到他已经返了身,顺着三王府门前的石阶而上。 这厢,管深站在门口,自是将自己王爷追车打帘别佳人的一幕都看在眼里。 两人一起回府的时候,他犹豫再三,几次想开口,几次忍住,不敢说。 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侧首瞥他:“想说什么就说!” 他这才鼓了勇气问出了心中疑惑:“王爷对那江姑娘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化解眼前皇上怀疑王爷、让其记录王爷、调查王爷的危机?” 男人怔了一下,有些些意外,旋即,唇角微微一翘:“你的意思是本王在使美男计、利用江姑娘的感情化解此次危机?” “奴才不敢!”管深连忙否认。 心里的声音却是,是的,奴才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他了解他,他这样冷情冷性凉薄的男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见上一面就喜欢上人家? 何况他还有聂弦音,虽然还没有找到。 所以,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他跟那姓江的女子迅速打得火热的原因。 唯有这一个理由。 其实,这个理由,他也是怀疑和不确定的。 毕竟,这个男人也不是会为了安危出卖自己感情的人。 所以,他才疑惑不解啊啊啊啊。 男人也未生气,垂眸静默了片刻,忽的抬眸开口:“因为,她是聂弦音。” 说完就走了。 留下管深一人站在那里汗得不行。 他家王爷几时也学会逗他、寻他开心了? 不回答就不回答嘛,编这种滑稽可笑、鬼都不信的谎来骗他作甚? 2 第629章 肯定是旧识(3末)【求月票】 龙吟宫 弦音毕恭毕敬跪于殿前,皇帝端坐于龙案边,垂目看着手里拿的一叠白纸黑字。 单德子手执拂尘,立于一旁。 没人说话。 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弦音虽面色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面有多紧张,掩于袍袖下的一双手心更是汗湿一片。 她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她还以为他会粗略看看,或者就只看看前面,毕竟全部都是一些毫无价值的琐事,而且啰嗦冗长。 却没想到他这般专注仔细地在看。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她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快酸痛得不是她的了,皇帝才终于将那几页纸看完,置于龙案上。 “还觉得三王爷食了阴阳草吗?” 弦音摇摇头:“是小女子误会三王爷了,回宫之前,小女子已跟三王爷致歉。都是小女子的错,是小女子自以为是,请皇上责罚!” 说完,弦音俯首于地。 皇帝垂目看着她,片刻之后,扬袖。 “罢了,就当是给你做女史官上的第一课吧,史官执笔,不同常人执笔,一落就是真言,就是历史,笔下可生花,笔下亦可生砒霜,全在史官一支笔,所以,切记,落笔需谨慎,不可胡言、不可乱语、不可对不起你手中的那支笔!” 艾玛,弦音眼帘颤了颤。 若不是知道这老家伙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突闻这一番话,她都要对他黑转粉了。 “是!皇上圣明,金口玉言、句句真理,小女子一定时刻谨记于心,时刻以此为则!” “嗯,退下吧。” 弦音总算松了一口气。 ** 春兰酒家 厉竹独坐窗边,面前的桌上一盘刀切牛肉,一盘花生米。 空酒壶有两。 提壶倒酒,执起杯盏,仰脖一口饮尽。 一股辛辣入喉,直直顺着食道,窜入腹中,五脏六腑就像是着了火,她皱眉,两颊沱红。 伸手执起酒壶,正欲再倒,却是突然被一只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手一把按住。 酒壶被对方接下。 她抬眸。 秦义。 微微一怔,她醉意醺然地看看左右,又环顾了一圈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义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没做声,回头吩咐小二上了一个空杯盏。 提壶倒酒,端起杯盏亦是仰脖一口饮尽。 再提壶将杯盏倒满,这才抬眸看向她,问了她同样一个问题:“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厉竹垂眸弯了弯唇,伸出手晃晃悠悠指了指隔壁:“你难道没看到,隔壁是赌场?” 秦义看着她,微微抿了唇,端起自己面前的杯盏,跟厉竹的杯盏碰了碰,又一口喝光。 厉竹端了杯盏,有些端不住,酒水从杯盏里撒泼出来不少,“我回答你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专程来找你的。”秦义再次提壶倒酒。 厉竹已经带着几分迷离的眸光滞了滞。 找她? 受皇命来杀她的吗? “找我做什么?”将手里的杯盏送到唇边,她蹙眉啜了一口。 “问你一个问题。” 厉竹一怔,有些意外。 “问问题?什么问题?” 秦义垂眸静默,也不知是在思忖,还是在犹豫,片刻之后才抬眼开口。 “你是医者,你说,如果一个人失忆了,除了性情会变、生活习惯会变、体质会不会变?比如,曾经对什么东西过敏,又比如曾经吃什么东西,身体会有不良反应,失忆后,还会这样吗?” 厉竹将手里的杯盏放于桌上,以手撑了撑脑袋。 “原则上失忆,性情和习惯可能会变,体质应该不会变,因为前两者取决于人的想法和意识,而体质就是体质,是人的身体,跟失忆不失忆无关。当然,也不排除个别情况,比如,对什么东西过敏,是因为心里导致的原因,虽然体现在身体上,可却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这种,或许失忆之后,这方面的心里问题没了,体质也是可能会改变的,由本对什么过敏,或者本吃什么东西,身体有不良反应,变成不过敏,无不良反应。” 秦义汗。 “这不等于没说嘛。” 厉竹不服气:“我明明说了一大堆,口都说干了。” 秦义提壶倒酒,又饮了一杯。 厉竹只手撑着脑袋,阖着眼睛一副想要睡觉的模样:“是谁?是谁失忆以后体质也变了吗?” 问完,忽然又睁开眼:“聂弦音吗?” 秦义一震。 不意她猜了出来。 眼波闪了闪,在犹豫着要不要否认。 厉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冯老将军大婚那日,在三王府,弦音缩骨失败,你紧急救场,我就知道,你们以前肯定是旧识。” 厉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否认,反而此地无银、做贼心虚了。 便索性承认了:“嗯,我们以前认识,现在的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性情、习惯,全然变了,就连曾经绝对不吃的,吃了会过敏的东西,现在也吃了,且吃后毫无不良反应。” 曾经的她一丁点辣的都不吃,只要稍微吃点辣的,就满脸满身的红疹,而她现在不仅吃辣的,还可以吃特别辣的,无任何问题。 所以,他才怀疑,她已不是她,怀疑她根本不是失忆,而是另外一人。 怀疑是哪个同样会读心术和缩骨术的人,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冒名顶替了她。 故,他尽量跟她保持着距离。 但是,冯将军大婚当日,他亲眼看到了她缩骨失败,他又迷茫了。 这世上有人不仅正好会读心术和缩骨术,而且还缩骨前跟她缩骨前长得一样,缩骨后也跟她缩骨后长得一样吗? 如果缩骨前和缩骨后不同时段出现,还有可能易容,可那日,众目睽睽,缩骨前后的样子都出现了,他都看得真切,跟她都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这种情况在同一个人身上完全可能发生,对吗?”他再次跟厉竹确认。 “嗯,”厉竹将手自额头上拿开,勉强坐直了起来,却还是摇摇晃晃厉害,“我方才说了,可能她失忆前吃什么过敏,是因为心里原因导致,失忆后这方面的心里问题没有了,所以才没事,当然,我并不确定,我也只是说可能,到底是怎样,还得对当事人进行深入的了解才知道,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厉竹眼睛当即就红了。 端起杯盏就猛喝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一口呛住,她侧首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就咳出了眼泪。 是她,是她连累了那丫头! 人家的目标本是她。 是她害死了那丫头! 2 第630章 她没死(1更)【求月票】 见她咳得半天止不住,秦义起身,伸手拍拂她的背,帮她顺气。 “谢谢。”厉竹示意不用,自袖中掏了帕子,揩了揩脸上的泪湿。 秦义复又坐回去,看着她。 沉默了半响,终是开口:“她没死。” 厉竹浑身一震,愕然抬眸。 “谁?”犹不相信,“你说谁没死?” “那丫头。” “弦音?”厉竹仍旧不敢相信。 “嗯。”秦义点点头。 “真的吗?”厉竹当即眸色一喜,“确定吗?” “确定,那夜烧焦的那具尸体,不是她。” 厉竹激动得手里的帕子都掉地上了,她弯腰拾起,难掩心中喜悦:“你如何知道的?” 秦义便没做声了。 他那夜就知道,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识出来不是她。 “因为练缩骨术,她的骨骼是跟常人不同的。” 厉竹怔了一下,有些意外。 倒不是意外弦音的骨骼与常人有异,毕竟她是医者,对此她还是能理解的。 她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知道这个,也意外,他既然知道,那那夜就应该知道死的不是那丫头,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便多问。 心里头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千斤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三王爷知道吗?知道她还活着吗?” 那个男人那夜那般伤心,如果知道那丫头还活着,不得高兴死。 秦义眸光微闪,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卞惊寒应该已经知道她还活着,前几日听说在秘密派人找她。” 厉竹又“哦”。 知道就好,知道那丫头还活着,卞惊寒就一定会找到。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吸吸鼻子,提壶给秦义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的杯盏添满。 举杯笑道:“来,为了那丫头还活着,咱们干一杯。” 说完,也不等秦义回应,就以袍袖掩杯,仰脖,一口饮尽。 看了她一眼,秦义也一口将杯盏里的酒水喝光。 厉竹又提壶,颤颤巍巍给两人的杯盏倒上。 “接下来你准备回三王府吗?还是回午国?又或是继续待在这里?” 秦义问她。 厉竹面色又黯淡了下去,垂眸摇了摇头。 “不知道......” 多国她都置有房产,处处她都有家,可她又好像没有家,哪儿哪儿都不是她的家。 三王府她是不能回了,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午国她也是不想回了,于她,那里是个伤心地。 秦羌在那里,要她死的那个人也在那里。 头又开始痛,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呢?”她问秦义。 秦义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去找一些答案吧......” 端起杯盏,又是一杯见底。 见厉竹又撑着脑袋,一副酒已醺然、不舒服的样子,秦义抿了抿唇。 “你是一个女人,不要再这样成天出入赌馆、酒馆、江湖上四处跑了,又不会武功,很危险。” “危险?”厉竹低低笑,摇摇欲坠,一张脸都是醉酒的潮红。 她早已不惧什么危险了。 就算她不出入赌馆、酒馆、不四处跑,那个人要杀她还不是会杀她。 都能派人跑到大楚来找到她在大楚的房子。 “对了,听说秦心柔被人救走了,她回午国了吗?” “没有,不知道去了哪里,父皇也在派人找她,都未找到。” 厉竹弯了弯唇。 找她? 也是想要杀了她吧? 杀她这个女儿不成,错杀了别人,事情败露,又让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做替死鬼,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这些年,她一直遵守诺言,他却还是容不得她。 她是他的女儿啊! 一个九五之尊,能容得下家国天下,就那么容不得她一个女儿吗? “来,喝酒!” 将手自额头上拿开,她摇摇晃晃举起酒杯。 秦义亦端起杯盏。 “好,今日就舍命陪君子!” ** 秦羌找到春兰酒楼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靠窗的桌上趴伏着两人,一个是秦义,一个就是厉竹。 桌上一片狼藉,牛肉和花生米撒泼得到处都是,酒壶好几个,横的、竖的、都是空的。 秦义的手里还拿着空杯盏,喉咙里哼哼囔囔的,似是很痛苦。 而厉竹的杯盏落在脚边的地上,整个人已经沉醉不醒,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完全不省人事。 秦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站在桌边,沉怒地看着两人。 良久,才大手一把攥了厉竹的胳膊,将她从座位上扯起来,毫不怜香惜玉。 厉竹没有知觉,依旧眼睛紧闭,身子软软的没有支撑,眼见着,就要撞到桌边上去,秦羌长臂拦腰一揽,接住她的身子。 放了一锭银子于桌上秦义的头边,他就这样捞挟着厉竹出了酒楼。 回到客栈的厢房,他将厉竹朝床榻上一扔。 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厉竹的腰身和后脑重重撞在床板上,大概是撞痛了,厉竹虽未醒来,却还是蹙起了眉心,嘴里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秦羌黑着脸站在床榻边上,一身寒气。 这个女人是找死吗? 也不易容、也不乔装,就这个样子招摇过市、跑酒楼去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就不知道有人要取她性命吗? 就算不知道,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如此行径,不怕有危险吗? 而且,跟秦义孤男寡女,喝得烂醉如泥,简直...... 秦羌胸口起伏,气结得不行,一个倾身就抄了她的衣领,将她的身子攥起。 厉竹依旧没有醒,眉心却是皱得更紧了些,嘴里含糊骂了一句。 秦羌仔细辨了辨,竟然是:“秦羌,你这个混蛋!” 秦羌眼帘一颤,脸色越发难看了。 低头就咬上她的唇。 用力,心头蕴着一抹狠。 有血腥逸出。 他依旧没有松口。 直到有咸湿流入嘴里,他才微微一震,放开她,大手松了她的衣领,她又重重跌回榻上。 她竟哭了。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醒。 秦羌抬起手背揩了一下自己唇角的血渍,眸中阴霾聚集,若黑云压境、直欲摧城。 他蓦地转身,走到桌边,提了桌上的茶壶,大步回到榻边,伸臂,将壶里面的茶水倒出来浇淋在厉竹的脸上。 2 第631章 一世缠(2更)【求月票】 茶水早已凉透,哗啦啦淋上脸,厉竹皱眉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这份感觉,可无论她如何摇头,扭动,秦羌只要稍稍移动一下茶壶,就能追随而至。 厉竹难受地哼囔,终于再也受不住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婆娑光影,一点一点由模糊变得清晰。 男人熟悉的身影入眼,厉竹瞳孔一敛,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酒也醒了一大半。 “还以为死了呢。”男人站在床榻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厉竹打了一个寒颤。 不仅是因为他的声音,更因为身上的凉意。 环顾了一圈屋内,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 见自己上衣,特别是衣领处的衣料全部打湿,被褥上也是水,还有自己的脸上,她抬手抹了一把,也都是水,再看男人手上提着的茶壶,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他做了什么。 唇上有刺痛传来,她抬手抚了抚,指尖碰到唇瓣上的破皮,她痛得瞳孔一敛轻嘶。 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跟秦义在春兰酒楼喝酒,怎么会在陌生的厢房里醒过来?而且,醒来看到的不是秦义,而是秦羌? 看屋中摆设,应该是客栈,她挪了身子准备下榻,直接将某个男人当空气无视。 见她下了榻就准备走,男人眉心一拧,沉声:“你去哪里?” 厉竹没有理他,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却是被长手长脚的男人只一伸手就给攥了手臂,往回一拽。 厉竹猝不及防,又加上他用了大力,瘦削的身子被扯得往后一踉,差点撞在床沿上。 “你要怎样?” 厉竹也火了。 她的那个父亲想要杀她,不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又见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吗? 其实,她见他,真的只是为了三月离的解药,她那个父亲可能以为她忘了自己的承诺。 要说,她的皇帝父亲还真有些杞人忧天。 就算没有那个承诺,她也断然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什么男女情感上的瓜葛。 自当年她的皇帝父亲亲口告诉她,她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兄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所以,当皇帝父亲提出,要跟她做一笔交易的时候,她答应了。 交易的内容是,他立面前的这个男人为太子,而她负责跟他演一出戏,目的,是为了让这个男人对她彻底死心。 所以,才有了她爬龙榻,而让这个男人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她知道,其实,她的这个父亲如此安排,说白,就是不想认她这个女儿。 如果认了,他们是亲兄妹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面前的这个男人死心! 又何须如此处心积虑地做戏? 他就是不想认她,不想认她这个女儿。 好在她也不在乎。 如果公主的头衔,加上女人的名声,能换得这个男人的一个太子之位,她愿意。 反正这么多年她也没有父亲,反正她跟他是兄妹,也不可能在一起。 “别以为本宫想来找你!若不是奉了皇命,本宫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男人骤然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 皇命? 厉竹怔了怔。 她那个皇帝父亲的命令? 不可能! 皇帝唯恐他们见面,唯恐他对她避之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让他来找她? 哦,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让他来亲手杀了她。 这般想着,她便没做声了,站在那里也不再走,等着。 秦羌瞥了瞥她,因为她的上衣被茶水淋湿,特别是领口处,尽数贴在身上,衣料就显得有些透明,不仅勾勒出几分曲线,还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兜衣。 秦羌眸色微微一暗,转身,将手里的茶壶放到桌上,冷声开口:“皇上有旨,让你进宫给老太后看病。” 看病? 厉竹很是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杀她,是让她进宫看病? 所以,现在又用得着她了是吗? “太后得了什么病?” “若太医们知道她得了什么病,本宫又何须来找你?”秦羌冷嗤反问。 厉竹也不以为意,唇角一勾:“殿下也不知道吗?” “本宫又不是医者,就算本宫知道她中了‘一世缠’,本宫也不会说。” 厉竹浑身一震,愕然瞪大眼。 一世缠?! 这......这个毒,是她发明的,只有他们两人会制,江湖上并没有。 “你下的?”她难以置信。 连殿下二字都顾不上称呼了。 秦羌唇角冷冷一勾,没做声。 其实不问,答案也很明显,这世上,此毒,除了她会,就只有他会。 厉竹摇头,不可以思议地看着他,也不可理喻地看着他:“她是你的皇祖母,是你的奶奶!你怎么就下得了手?你为何要这样做?” 相对于她的痛心疾首,秦羌完全不以为然,很无谓地摊摊手。 “谁让她要恢复秦义的王爷身份?让本宫不痛快者,别说是本宫的皇祖母,就是本宫的父皇,本宫照样不会心慈手软。” 厉竹身子一晃,害怕地看着他,也陌生地看着他。 除了害怕和陌生,眸中更多的是沉痛,失望的沉痛。 当年的那个阳光少年,真的已经彻底死了,在歧途的路上,这个男人已越走越远。 秦羌别过眼,微微眯了眸子看向窗外不知哪里。 片刻,将视线收回。 “那便启程吧,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厉竹还在这件事上缓不过来。 “你不是也会解吗?为何自己不解?” 秦羌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本宫下的毒,本宫再去给她解了?你当本宫小孩子过家家?” “可是若我进宫,我定能将她解了,你岂不是还是白下?” 秦羌没做声。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凉声开口:“那不正好如你所愿吗?” 厉竹一愣。 他的意思,他的毒白下、白忙活,是她喜闻乐见的是吗? 微微失神的当口,秦羌已拔腿朝门口走去。 厉竹抿唇沉吟了片刻,拾步跟了上去。 只是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此毒之所以叫一世缠,是因为一旦中此毒,就会被缠一生,这名字当时还是他们二人一起取的。 中毒者每年会发作一次,解毒者每年要制作解药一次,且每年的解药还不同,需根据中毒者头一年发作时的症状来配置下一年的解药。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给老太后治? 2 第632章 没了情分(3末)【求月票】 她可不想回那虎狼之地。 去解一次还无所谓,要一直套牢,她不愿意。 快步追上去,她拉了秦羌袖襟:“等一下!” 秦羌脚步一滞,高大的身形也微微有些僵住,垂目,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袖襟上的纤白素手,眼波轻动,再抬眸看向素手的主人时,已是满目清冷,甚至带着一抹厌恶。 厉竹连忙松了手。 感觉到他的憎恶,她又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几分距离:“请殿下回去跟皇上说,没有找到我。” 秦羌怔了怔,似是有些意外她如此。 挑眼斜睨着她:“你让本宫欺君?” 厉竹本想回他,欺君的事你做得少吗? 后又想此时此刻,自己毕竟是有求于他。 遂回道:“这只是殿下一句话的事。” “本宫为什么要帮你?”秦羌侧过身来睇着她,唇角勾着一抹讥诮弧度。 厉竹便哑了口。 是啊,他为何要帮她? 轻轻咬了唇,正好咬到唇瓣的破皮处,痛得她瞳孔一敛,轻嘶出声。 今日的酒喝得真有些多了,醉得连嘴巴在哪里伤的都毫无印象。 想来不是哪里磕的,就是自己咬的。 因为吃痛,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了抚。 秦羌眼波一动,转眸看向别处。 厉竹还在想,如果说,让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可以吗? 显然不行,以往的那么一点情分早在彼此的憎恶中消失殆尽,至少,他对她早已没了情分,只有恨,与厌。 而且他接下来的话,也证明她幸亏没有说这句,不然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他说:“入了宫又有了上龙榻的机会,说不定日后本宫还得尊称你一声娘娘呢,做什么要逃避?”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她却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嗜血红丝和淬了冰的寒意。 厉竹便不想再跟他多说了。 因为根本没法跟他好好说话。 每次每次都如此。 遂干脆带头走在了前面。 秦羌自背后凝了她一会儿,面色很不善,拾步跟上。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大型双马拉马车。 见秦羌出来,车夫连忙从车架上跳下,搬踏脚凳摆好。 秦羌经过厉竹的身边,兀自踩凳上车。 厉竹站在那里微微抿了唇,不知道要不要上去。 只有一辆马车。 直到男人沉冷的声音自车厢里透帘而出:“你如果觉得自己步行也能跟得上的话,大可不必上来,反正不想同车的,不仅仅你,本宫比你更甚。” 厉竹:“......” 步行怎么可能跟得上两匹马? 不过,既然他那么不愿跟她同车,她也不会不要脸皮地非要上。 她可以另租一辆马车不是。 正欲走开去找出租的马车,却是听到男人寒如风霜的声音再度响起:“厉竹,本宫很忙,没有时间陪你在这儿耗!” 厉竹怔了怔。 也当即做出了回应:“那就请殿下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午国。” 车厢里便没了声音。 这时,边上的车夫开了口,是对着厉竹的,且还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快点上车吧,我们要在天黑前过风马镇,时间很赶,不然,天一黑,风马镇的浮木桥就会收了,就得等明日。” 厉竹有些犹豫,见车夫一脸急色,她便心一横,硬着头皮踩着踏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男人坐在一方小桌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好在车厢很大很宽敞,她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小桌上除了放了书籍,还摆了茶壶和杯盏,以及一盘糕点和一盘剥好的榴莲。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那盘榴莲上,他忽的从书中抬眸,看向她。 “本宫都没有嫌弃你的腋味,你莫不是还嫌弃这榴莲味不成?” 厉竹有些猝不及防他说出这样的话。 眼睫颤了又颤。 她的脸上写了嫌弃吗? 没做声,她扭了头去看窗外。 却又听得他继续嗤了一声:“想想父皇还真是下得去口,也不怕被熏死!” 厉竹一直别着脸,没理他。 眼圈却是忍不住微微红了。 想想这世上之事,还真是讽刺。 她是能治百病、解百毒、起死回生的神医,却医不自医,不能治好自己的腋味症。 一个女人,身上有这种怪味,一直是她特别在意、特别不能忍受、也特别敏感的地方。 她方法用尽,始终不行,没想到,最终还是他偷到的那本大楚的医书,她按照上面所写药方配置,才得以将自己的腋味治好。 还有,榴莲。 她以前的确是不吃的,是嫌弃的。 可是,那是以前,她早就尝试着吃了,而且,也早已习惯了那味道,甚至可以说,喜欢上了那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别样味道。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跟他说的,也没必要跟他说。 又两厢沉默了好久,男人放了手中书,再度朝她看过来。 “听说,聂弦音被我午国皇室的暗卫放火烧死了?” 厉竹微微一怔,不意他突然提这件事,回头瞥了他一眼。 未答。 男人唇角一勾,“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好朋友在你的房子里莫名被人烧死了,你就这反应?你就从未认真想过吗?” 厉竹再度回了头:“殿下想说什么?” “本宫不想说什么,本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最好长点心,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厉竹一震。 这个男人知道了什么吗? 眼波漾了漾,她回道:“多谢殿下提醒。” “别以为本宫是关心你,本宫先前就跟你说过了,死,太过容易,也太便宜你了。” 厉竹脸色白了白。 所以,他要她活着,然后生不如死是吗? 没再做声,她将头再度扭开,看向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微微失了神。 ** 大楚 “江妹妹,好江妹妹,再跟我说点三王爷的事嘛。”韦蓉一直缠着弦音讲自己在三王府的经历,所有关于卞惊寒的一切,她都要听。 弦音被缠得没办法,而且吃人家的嘴软,她只得半真半假、将能说的,跟她说,不能说的,就胡诌乱编一些跟她说。 2 第633章 怕他拒绝(1更)【求月票】 夜,三王府。 卞惊寒坐于灯下看了会儿书,有些静不下心。 他发现,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才两日的时间而已,竟已经习惯了这间内室里有她,突然一个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侧首看了看墙角的时漏,便合了书起身,来到窗边。 推了窗门,一道冷风夹着寒夜的湿气猛然灌入,吹得他墨发一阵飞扬。 虽然还未进入寒冬,但是夜很黑,寥寥无几的星子也黯淡无光。 空气中传来衣袂簌簌的声响,一道黑影悄然落在窗前。 是他的暗卫。 黑影对着他微微一鞠:“王爷。” “是有何发现吗?” “嗯,”来人点头,“王爷让属下秘密监视的十一王府的那个婢女丹丹,她今日偷偷去南郊见了一人。” 卞惊寒眸光一敛。 终于去见了吗? 自当日在冷宫听到皇后跟丹丹说的话之后,他就派人暗中监视那个丹丹,试图通过丹丹找到皇后口中的那个还恨着她、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身子越来越不好的“他”。 可丹丹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想来应该是皇后见被人发现了,素芳虽被处死,可终究心里不踏实,安全起见,让丹丹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三个月过去了,大概是觉得已经安全了,这才敢去见人。 “南郊的何处?见了何人?” “南郊的牛头村,独门独院的茅草屋,因为丹丹是进屋见人的,那人也未出屋,属下没看到人,也不敢近前,恐被对方发现,不过,很确定的是,是个男人,从声音听,应该有些岁数了,似是病得不轻,一直在咳嗽。” 卞惊寒点点头,微微眯了凤目。 “知道了,继续监视丹丹,有情况来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 没有人半夜骚扰,弦音一觉睡到大天亮。 其余三人都已经起了,秦燕和宋蓉在洗漱,韦蓉坐在桌前埋头苦干。 弦音起身,才发现她在缝一只鞋子。 鞋子很大,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 “送给三王爷的?”弦音穿衣下榻。 韦蓉忙得都顾不上回答,秦燕出了声:“除了他,还能有谁的?废寝忘食的,说是一定要在今日送给人家。” 弦音一愣。 她其实就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还真是送给卞惊寒的。 “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为何非要在今日送给三王爷?”弦音不动声色问道。 韦蓉穿针引线,忙得头也未回:“马上就好了,等我好了再跟你细说。” 弦音怔了怔,挑挑眉:“哦,好。” 便也去打水洗漱去了。 洗脸的时候,宋蓉正好泼了水过来放铜盆,大概见她以手指沾一点点水在洗眼睛,面露狐疑地问她:“江妹妹洗脸只洗眼睛吗?” 弦音一震,自是连忙否认:“不是,我......我是先洗眼睛,再洗脸,据说,这样的话......眼睛会很明亮。” 边说,弦音边拧了帕子擦脸。 “哦,”宋蓉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她这样了,就像是生怕自己的脸碰了水一样。 待宋蓉走后,弦音大吁了一口气,赶紧拿手摸自己的脸。 方才热帕子一擦,没将人皮面具擦出什么褶皱来吧? 确认一切完好,她才出了洗漱房。 这厢,韦蓉的靴子终于大功告成了,几分开心、几分炫耀地拿给她们看。 弦音拿在手里,心里有些滋味不明。 靴子做得还真不错,白底黑面,厚厚的、软软的,里面缝了棉花,看起来就特别暖和、特别养脚。 没想到韦蓉这厮女红竟然这么好。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古代女子这些都是必修课。 唯有她不会。 “鞋子可不同于其他东西,大了小了都不能穿,你怎么知道三王爷的脚寸?”弦音甚是好奇地问韦蓉。 虽然跟这个女人讲了不少卞惊寒的事,这个她可没有跟她说过,何况,她也不知道。 韦蓉便神秘兮兮地拉了她出门。 来到院子里,见四下无人,她才笑眯眯开口:“我托人在尚衣局弄到的三王爷的脚寸,他们上朝穿的朝靴就是出自尚衣局的,所以那里有记录。” 弦音怔了怔,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厉害! “还有,江妹妹能帮我一个忙吗?”韦蓉握了她的手,“帮我将这双靴子送给三王爷。” “我?”弦音惊讶,指了指自己。 “嗯,”韦蓉点点头,咬了唇,脸上染上几分红霞:“我......我不敢亲自给,怕他拒绝,所以.....好妹妹,你就再帮我这个忙,帮我给他,好不好?” 边说,边晃着弦音的胳膊央求。 弦音拧眉:“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也没有机会给啊,宫里女官与外臣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不然,如此好的一个见那个男人的机会,她肯定求之不得啊。 “我跟江妹妹一起去,我负责放风,江妹妹负责送靴子,不会有事的。” “可靴子那么大的一个东西,拿着太打眼了。” “这个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也是为何我必须今日将靴子送给他的原因。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今日早朝过后,众王爷和百官会去尚衣局领冬衣、冬鞋,据说是前段时间凌云国进贡了一批上好的蚕丝棉,皇上让尚衣局用这些轻薄又保暖的蚕丝棉做成冬衣和靴子发放给大家,到时候三王爷肯定要拿这些东西的,多拿我这一双靴子不会引人注意的。” 真真用心良苦啊! 弦音委实自叹不如。 好吧。 ** 花径上,卞惊寒拧着一个包袱缓缓前行。 韦蓉和弦音躲在一棵花树后左顾右盼。 确认无人,韦蓉将弦音一推:“快去。” 弦音扑踉两步,差点摔跤。 稳住身子,她又做贼一般看了看左右,赶紧抱着怀里的靴子朝男人跑过去。 韦蓉收了身子,心跳踉跄地再次躲于树后,然后,又警惕地看着四周。 其实,让江语倩帮忙给,除了不好意思、怕对方当面拒绝外,她也怕被人发现。 拖上江语倩,就算被发现,也是两个人,一个左相,加一个户部侍郎,分量就重许多,责罚时肯定会有所考量。 **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的哈】 2 第634章 占她便宜(2更)【求月票】 卞惊寒正边走边想事情,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眸光一敛,回过神。 聂弦音! 眸色一喜的同时,也甚是意外。 转眸看了看左右,他正欲大步迎上去,弦音边跑边紧急投来的一个警示的眼神。 只怔了一瞬,他就步子恢复如常,不徐不疾、稳健从容。 弦音片刻便跑到了他跟前,气喘吁吁站定。 他微微拧眉。 弦音用唇语说道:韦蓉在看着我们。 “江姑娘。”他便适时开了口,微微颔了颔首。 “三王爷。”弦音亦略略一鞠。 “找本王有事?” 边问,边徐徐扬目,瞥了一眼不远处,花树后的女子微微探了个脑袋正看着他们这边。 弦音便打开怀里抱着的一件披风,将靴子拿出来,朝他手里一塞:“送给王爷的。” 卞惊寒一怔,有些意外,眸光瞬间被点亮,就像是坠入了夏日的星子,他抬眸看向她。 感觉到他可能误会了,弦音连忙补充道:“是韦蓉韦姐姐托我转交给王爷的。” 果然,男人晶亮的眸光剥落得很快,瞬时恢复如常般深邃沉静。 他垂目看向手里的软靴。 弦音看着他。 如此一份深情厚意摆在面前,看他如何反应? 以为男人会拒绝。 毕竟,他本就是一个女人勿近的禁欲系生物,当然,这里的女人指的是除了她以外的别人,也正是他的这一点,深深地打动着她。 而且,拒绝的理由很好找。 比如,今日刚发了冬靴,脚只有一双,根本穿不过来。 然,让她意外的是,男人出口的竟然是:“如此有心,那本王试试?” 弦音当即冷了小脸。 皮笑肉不笑:“好。” 男人便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倾身试鞋。 尼玛,还真试呢。 弦音木桩一般杵立在他前方。 “好像有点小,快帮个忙。”男人抬头看她。 弦音翻翻白眼,小就脱下来嘛,做什么还要强行穿,甚至还让她帮忙拔! 心中不悦,并未太表现出来,她不情不愿地蹲下身,伸手跟他一起拔后跟。 男人的大手忽然就覆了过来,裹了她的手背,她心尖一抖,吓得不轻。 刚想挣脱,突然意识到不能反应过大,而且,她蹲下去的身子完全可以挡住韦蓉的视线。 男人捏了她手一下。 她红着脸剜了男人一眼。 男人唇角翘了翘,将她的手放开:“多谢江姑娘!” 弦音面红心跳地起身站起来。 忽的听到“嘶”的一声,她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的声音紧随而起:“呀,靴子真的小了,被本王的脚一下子就给撑爆、撑脱线了。” 男人将靴子脱下,将自己原本的靴子穿好,直起腰身,将手里的那只靴子递给弦音看。 弦音汗。 还真的被撑脱线了。 鞋头的地方,已面是面、底是底了。 这缝的线也太不经用了吧? 不过,小了好啊! 对她来说,小了最好,小了他就不用收了。 可人家看着呢,戏得做足。 “那现在怎么办?” 弦音眉心微拢,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 男人将那双靴子塞回到她手中。 “拿回去再缝一缝,用鞋拔子塞一塞应该可以。” 弦音:“......” 还要啊? 好吧。 将靴子又拢于披风里,再抬眼看了看男人,虽然心中不舍,可也没有再呆的理由,遂提出了告辞。 正欲转身离开,却是被男人喊住:“等等。” 弦音顿住脚步,转眸看向他。 “江姑娘头上沾了山茶花的花瓣,回去被人看到,岂不是知道来了此处?宫里就这里有山茶花。” 男人声音朗朗,如五月山间徐徐拉开的清风,低醇磁性。 弦音怔了怔,这条花径的两旁的确是山茶花,而此时又逢山茶花的花期。 她抬手拂了拂头上。 男人摇了摇头:“没掉。” 弦音又在发髻上抚了抚。 男人又道:“还在,不是那里。” 弦音想起等会儿可以让韦蓉帮她弄掉,便准备开口说没事,男人却是已跨前一步行至跟前,然后抬起大手,落向她的头。 与此同时,忽然道了句:“那边是不是皇后娘娘?” 弦音呼吸一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就在她扭头,以及花树下的韦蓉也闻声扭头的那一个瞬间,男人快速倾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弦音惊错回眸。 男人已直起腰身,后退一步:“好了,弄掉了。” 黑眸里噙着一丝坏笑。 弦音眉目几动,长睫颤了又颤。 也就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这个男人套路了一把。 还说呢,他看过去的那个方向只有几个宫女走过,哪里有什么皇后娘娘? 敢情是分散她和韦蓉的注意力,要占她的便宜啊。 当然,这便宜占得她喜欢。 唇上他的温度似乎还在,她脸蛋红红,心猿意马得厉害。 “江姑娘若无其他事,本王就先行告辞了。” 男人深目看了她一眼,拾起地上的包袱,拾步离开。 弦音怔了一瞬,抱着披风也往回走,韦蓉从花树后绕出来。 “方才你都听到了吧?”弦音问韦蓉。 韦蓉怏怏地点点头,伸手打开披风看了看那只脱线的靴子,又将披风拢上,跟她并肩而行。 “怎么会小了呢?” “看来尚衣局记录的尺寸也不对啊。” “可是,不应该啊,那他的朝靴岂不是也穿不了,还有今日发的冬靴,岂不是也小了?” “难道是我托付在尚衣局帮我看记录的那个人搞错了?” 韦蓉一路犯着嘀咕。 “不管了,等我重新缝好,江妹妹再帮我送给他哈。” 又让她帮忙? 也就是这一刻,弦音幡然觉得,这靴子莫不是并不小,而是男人故意扯脱线的,目的是下一次机会? ** 午国皇宫,慈安宫 服了厉竹的解药,太后没多久就感觉好了许多。 一屋子的人,皇帝太子,几个王爷公主都在。 收拾完药箱,厉竹便提出了告辞。 反正具体情况她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下次再服解药,是一年后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眸色有些深,眼角余光瞥了瞥一旁的秦羌,朝厉竹扬袖:“去吧,有劳神医了。” 2 第635章 坏了好事(3末)【求月票】 厉竹走后,各王爷公主也相继告退,包括秦羌。 皇帝跟老太后说了几句安慰和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也起身回龙吟宫了。 路上,皇帝问随侍大监胡公公:“这件事你怎么看?觉得这毒是谁下的?” 胡公公诚惶诚恐:“奴才不敢妄言。” “朕准你妄言!” 胡公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冷汗涔涔开口:“奴才并不知是何人下的毒,但是,这毒如此稀奇,想来也不是一般人能下的,一般人怕是听都没听说过此毒吧,比如奴才,奴才也是闻所未闻,今日才知道。”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所以,你的意思是厉竹下的?” 胡公公一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如此稀奇的毒,厉神医肯定有,但是,她没有下毒的机会呀,她又不在宫里,如何能对太后娘娘下毒?” “嗯,”皇帝点点头,脚步不停,“朕也是这么认为,那么......” 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声音略低了几分:“你觉得太子呢?会不会是他?” 胡公公就更不敢瞎说了,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回道:“太子殿下倒是有机会下毒,但是,也有几个疑问,殿下的毒从何而来?最重要的,他下毒的动机是什么,太后娘娘可是殿下的皇祖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奴才觉得殿下应该做不出来。” 皇帝微微拢了眉,抬手捏了捏眉心,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太子会不会知道朕要杀厉竹,所以对太后下毒?” 胡公公大骇:“应该......不会吧?奴才还是那句话,太后娘娘是殿下的皇祖母呢,而且,殿下怎么可能会知道皇上要杀神医?当日去大楚执行任务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再者,神医还活得好好的不是,毫发无伤,压根没牵扯到。” “嗯。”皇帝再度点了点头。 理儿是那个理儿,他也知道。 只是,秦心柔不知所踪,大楚等着他给予交代,厉竹没杀成,如今又搞个太后中毒出来...... 他委实头疼得很。 而且,不知为何,他就是隐约觉得,太后的毒就是跟秦羌有关。 他跟太后宫宴之上大吵,众人都看在眼里,此时,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世人免不得怀疑是他所为。 所以为了撇清嫌疑,太后中毒,他必定想法设法去救。 如此一来,他就需要厉竹,需要厉竹给太后解毒。 而且,不管怎么说,太后是他的生身母亲,吵架归吵架,他也应该做不出为了杀一个厉竹,不去考虑以后再无人能给太后解毒,任由太后中毒身亡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唇角冷冷一勾。 他的这个儿子还真是高估了他的孝心,哦,不,是低估了一个帝王的狠。 只是如今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中毒真的是秦羌所为,就说明秦羌的确是知道了他要杀厉竹。 那如果他再对厉竹下手,他的这个儿子会不会对他不利? 既然连自己的亲奶奶都能下手,逼急了他,难保他还会顾及父子情面。 倒不是怕他,而是怕将事情闹大,一旦闹大,会牵扯不少,对他不利。 所以,他还是不能再轻易对厉竹下手,是吗? 好乱! ** 出了宫门,厉竹正张望着附近有没有出租的马车。 秦羌冷笑着上前:“父皇没有让你单独留下来,是不是很失望?” 厉竹怔了怔,小脸微微发白的同时,亦唇角一勾回头:“我怎么觉得,失望的是殿下?” “本宫为何失望?” “因为我坏了殿下的好事,将殿下下的毒给解了。” 或许这个男人以为,以他们曾经的情分,以她曾经对他的感情,她入宫以后会说,自己对老太后的毒也没办法。 很可惜,她没能如他所愿。 那可是他亲奶奶,她不能任由着他作孽。 “坏了本宫的好事?”秦羌嗤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厉竹以为他还有下文,谁知,他就是这么反问一句,没再说任何其他。 而她正好看到前方似是有一辆出租的马车,拔腿便跑了过去。 看着厉竹跑开的背影,秦羌唇角冷笑一点一点敛起,失神了一瞬,忽的又垂眸弯了弯唇。 几分自嘲,几分落寞。 扬臂,招了招手,候在宫门口马车边上的侍从快步过来。 “请问殿下有何吩咐?” 秦羌扫了扫左右,压低声音快速吩咐道:“找几人悄悄跟着厉神医,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是!” ** 回到四人的住所,弦音还在回味方才卞惊寒借让她帮忙拔鞋为由偷偷捏她手,又借替她摘头上花瓣为由偷吻她的情景。 这个男人真坏! 撩得她半天还在耳热心跳。 韦蓉已马不停蹄地在修那只脱线的靴子。 秦燕从外面兴冲冲跑进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什么?快说快说!”虽然忙着缝鞋子,韦蓉还是迫不及待的第一人。 “凌云国的那个著名的、诸国皆知的、叫贾布里的史官你们都听说过了吧?” 韦蓉点点头:“嗯,因为要进宫考史官,所以特意了解了一些史官方面的,知道此人。” 连通常情况下都沉默内向的宋蓉也甚是难得地接了话:“嗯,听说此人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年轻时,曾在四国做过史官,编纂著作了一本《四国志》闻名遐迩。” 弦音只能听着,入宫前,她可没有做这方面的功课,更未听说过此人。 宋蓉说完,秦燕激动地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方才我听领事嬷嬷说,明日,这位著名的、叱咤众国史官界的贾布里史官.....” “他要来?”见秦燕一直卖关子,韦蓉直接将他的话打断,“能走得动吗?都九十多岁的人了。” “不是不是!”秦燕直摇头,“是这位著名的贾布里史官的关门弟子要来,入宫给我们授课一月呢,最重要的,听说啊,此人很年轻,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秦燕说得满眼桃花、一脸迷醉,末了,伸手朝韦蓉一指,正色道:“先说好,你已经有三王爷了,不许跟我抢。” 2 第636章 出事了(1更)【求月票】 因为下午那个贾布里大史的关门弟子就会到了,所以,上午她们也没有学规矩,掌事嬷嬷让她们清扫史馆里专门用来给她们上课的一间课室。 秦燕忙得特别起劲,上蹦下蹿的,恨不得一双脚都用上,从未如此勤快过,还专门跑去采了这个季节开的鲜花回来,插在瓶子里,一瓶芙蓉花、一瓶山茶花,摆在课室里。 用过午膳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开始收拾自己。 因为都穿的是见习女官服,所以,也没法在衣服上别出心裁、与众不同了,秦燕就各种倒腾自己的妆容和发饰。 发髻盘了拆,拆了盘,簪花和金步摇也是随身带进宫的全部都摆出来了,一个一个插着试。 韦蓉和宋蓉也是对镜描眉、点朱唇。 弦音不想表现有异、引人猜疑,所以也跟着一起对镜梳妆。 宋蓉描眉的间隙,瞥了瞥不远处对着镜子抹唇脂的弦音,继续执起螺黛将自己的眉尾描细。 “嬷嬷说,此人姓沐,我们一会儿是叫他沐公子呢,还是叫他沐史官,还是叫他沐大史?” 秦燕边扑粉边开口询问大家。 韦蓉笑:“我觉得,你叫沐大哥最合适。” 秦燕斜眼嗔她,粉面含春:“难道你叫你的三王爷叫寒哥哥?” 韦蓉撇撇嘴,刚准备说话,门口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袭黑袍如墨的身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啊! 屋内四人一惊。 当看清来人的眉眼,四人更是错愕。 三王爷卞惊寒! 更让几人惊错的是,他的样子。 眉目痛苦,一只手捂着自己另一只手臂,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冒出,进来后,亦是顾不上看她们几个,视线快速睃巡屋内,似是想要找能藏身之地。 四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错愕地坐在那里。 “吧嗒”,是韦蓉手里的胭脂跌落在梳妆台上的声音。 弦音手里的唇脂红纸亦是没有拿住,飘落于地。 有千百个念头一刹那从脑子里蜂拥而过,心,瞬间慌乱到了极致。 出事了! 是做什么被发现了吗?现在在被禁卫追杀? 那厢,韦蓉怔怔低呼:“三王爷......” 作势就要起身,却有人比她更快。 是弦音。 她自座位上站起,如离弦之箭一般跑过去,慌急之中甚至带翻了自己坐的椅凳。 “跟我来!” 拉起对方的手就准备出门。 “去哪里?”卞惊寒声音微哑,似是在隐忍着疼痛。 弦音眸光一敛,微微变了脸色。 “这里是女官住所,外臣不得擅入......” “三王爷,快,躲到这里面来。”弦音的话还未说完,韦蓉就紧急出了声。 并快速打开了一个壁橱。 卞惊寒飞快地将手自弦音手里抽出,黑影一晃,闪身而入。 韦蓉又以极快的速度关上壁橱的门。 就在这时,就听到外面院子里有脚步声纷沓而至。 再下一瞬,几个持剑的侍卫就入了屋。 紧随几个侍卫身后而入的,是一抹明黄身影。 皇帝! 屋中四人全都变了脸色,大骇着纷纷起身跪地。 弦音就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更是第一时间就跪了下去。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为首的一个侍卫率先开口,声音冷厉。 无人答。 屋中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有反应,侍卫再度不耐地出了声:“问你们话呢?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四人依然勾着头不做声。 侍卫欲再说什么,被皇帝扬袖止了。 然后,凌厉目光一扫四人,威严开口:“都先平身!” 四人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拂袖转身,拾步出门:“都到院子里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很不好地挪步出门。 韦蓉咬唇,担忧地朝紧闭的壁橱门看了一眼,心中慌乱到了顶点。 院中,四人排排站。 持剑侍卫林立两旁。 皇帝负手立于正前方,扬目扫过四人,吩咐一旁侍卫:“去,去取纸和笔来,四份,给她们每人一份。” 侍卫领命而去。 很快就拿了纸笔回来,还有研好的墨。 每人发一份。 待发放完毕,皇帝再度出声:“还是方才那个问题,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你们不必当着大家的面回答朕,只需各自将回答写于纸上就行,快写吧。” 四人又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得纷纷动笔。 过了一会儿,见大家纷纷停了笔,皇帝示意一旁侍卫收起来。 侍卫将四人写好的纸张收好后,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执起,垂目看去。 一张一张看。 脸色一点一点沉。 四张看完,他扬起手里的纸,唇角冷冷一勾:“你们倒是很统一啊,都没看到是吗?好!” 皇帝点点头:“很好!既然都没看到,那朕就让人搜,如果搜出来什么,那你们现在所写的就都是欺君!” “所以,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实回答朕,不然,一旦欺君的罪名成立,就谁也救不了你们!” “可知欺君之罪会如何处置?那可不是你们一个人掉脑袋的事,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九族!” 皇帝沉声落下,一人“扑通”一声跪于地。 “皇上,小女子见过。”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都朝她看过来。 是弦音。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你见过?几时见过?在哪里见过?” 弦音跪在那里,垂眸颔首。 “回皇上,是,小女子见过,就在不久前,三王爷......”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边上“扑通扑通”几声。 是三人全都跪了下来。 “回皇上,小女子也见过!” “回皇上,小女子也见过!” “回皇上,小女子亦见过!” 看着齐刷刷跪着的四人,皇帝“嗯”了一声,拿纸的那一只手一指,指向弦音:“把话说完!” 弦音颔首。 “方才我们正在屋里梳妆,三王爷突然闯了进来,胳膊上好像受了伤,在出血,我们四人都吓住了,考虑到女官住所,外臣不得擅入,否则就是大罪,小女子连忙上前准备将三王爷拉出去,但是,他没有听小女子的......” 韦蓉一震,苍白着小脸看向她,生怕她说出是自己将人藏起来的。 “那他现在人呢?”皇帝追问。 “他......”弦音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深深呼吸了一下,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这才开口:“他就在屋里的壁橱里。” 韦蓉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将她说出来。 皇帝听完,眸光微敛,又问其他三人:“是这样吗?” 三人早已吓得不轻,连连点头。 皇帝示意侍卫。 侍卫会意,领命进了屋。 不消片刻,就将藏身于壁橱里的卞惊寒带了出来。 四人都勾着头不敢看。 特别是韦蓉,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又怕又慌又难过又无可奈何。 一双小手紧紧绞着身前的衣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喜欢的男人今日必定是难逃一死了。 就在几人以为,皇帝和侍卫们会带着卞惊寒离开的时候,皇帝突然出了声:“沐大史对几人的表现可还满意?” 沐大史! 几人呼吸一滞,愕然抬头。 就看到“三王爷卞惊寒”正小心翼翼将脸上的面皮揭掉,随后又脱掉身上手臂染血的墨袍,露出里面一袭月白色锦袍。 陌生的眉目入眼,几人震惊。 原来,不是三王爷卞惊寒! 原来,手臂受伤亦是假! 原来,是那个要来给她们授课一月的沐大史! 所以,方才.......方才只是在做戏? 几人错愕得回不过神来。 男子眉眼一弯,并未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对着皇帝抱拳一揖,:“多谢陛下屈尊陪沐某演这出戏。” 末了,便转眸看向并排跪的四个女子,含笑扬袖:“大家都起来吧,让大家受惊了!” 四人从地上起身。 男子又继续接着道:“鄙人先做个自我介绍,鄙人姓沐,沐浴的沐,单名一个辰字,日月星辰的辰,沐辰,很荣幸能来到贵国跟大家一起探讨学习如何做一名史官。” “方才,只是鄙人对你们进行的一个小测试,因为鄙人的师傅一直教导鄙人,一个史官,必须具备的品德,诚实、正直、实事求是、刚正不阿,鄙人也深以为然。鄙人就想着,在你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看你们身上是否具备这些品德,有,自是极好,没有,现在竖立还来得及,希望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能相处愉快!” 男人声如朗风,沁人心脾。 果然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见四人都怔在那里,男人又搓了搓手,双手合十交握道:“哦,对了,你们肯定有疑问,为何我会扮作三王爷?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因为拿来测试的这个人必须是有权势之人,你们才会有所顾忌,随便一个太监宫女,你们肯定不会包庇,还有最重要的,不久前我在龙吟宫见过三王爷,有过一番相处,对其声音和行为举止有所了解,所以,我便经陛下同意,扮作了三王爷。” 【本章三千字,下章亦会三千字,晚上十点来刷哈,求月票】 2 第637章 风流倜傥(2末)【求月票】 原来如此。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韦蓉,更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皇帝也出了声:“只是,一番测试下来,你们的表现让朕堪忧啊,天子当前,你们一个一个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都说没看到,都敢欺君,若是别人问,岂不是更加听不到真话?好在你们还知道顾及家族亲人的生死,迷途知返,不然,朕今日还真的可能会让你们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皇帝沉声说完,沐辰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含笑接道:“其实,陛下应该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她们四人都还是未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到底,还只是一张白纸而已,而人之初性本善,她们都说没看到,是因为心存善良,并未多想事态的严重,以及撒谎的后果,只要我们稍加引导,让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身为一个史官,又应该如何做,在她们这张白纸上画上一些东西,她们就一定会改变、成长。陛下也不希望一上来就看到她们冷血无情的样子,对吧?” 一番话让皇帝没了脾气。 “以后就有劳沐大史了。” 沐辰微微颔首:“应该的。” “朕现在带沐大史去史馆见其他史馆。” “好。” 皇帝拂袖转身,沐辰看了看排排站的四人,拾步跟上皇帝。 四人拂裙跪地:“恭送皇上。” 待一行人出了院子,秦燕第一个叫起来:“啊啊啊,那风姿、那谈吐,你们有没有觉得简直如同谪仙降世?” 韦蓉笑:“看起来似乎真的不错哦,一表人才、能言善辩、关键是,人还温润随和,总体来说,不错不错,只是比三王爷差一点点而已。” 秦燕汗,拿嘴龇她:“是,就你家三王爷好!不过,说到这里,韦妹妹,方才你的表现,真的让人好生敬佩呢,只可惜啊,三王爷没有看到这一幕,如果看到你那般毫不犹豫地过去拉开壁橱的门,说,让他藏那里,他肯定感动死!” 听到这样的话,韦蓉当然高兴了,红光满面,一半娇羞、一半兴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大家也很好啊,都写的‘没有看到’,我还生怕你们谁出卖我呢......” 秦燕顿时就嗤了,瞥了弦音一眼,阴阳怪气道:“是很好,只是有些人啊,立场不坚定,一吓骨头就软了。其实,我不仅好奇,三王爷看到韦妹妹的表现会作何反应,我更加好奇,三王爷若看到自己被出卖得如此彻底,又会作何感想?” 大家自是知道她说的弦音,都看了看弦音,眼神复杂。 韦蓉示意秦燕不要说,“算了,我们不是也都承认了吗?” “我们承认,还不是因为她承认了!她一承认,就证明我们仨说谎,我们才不得不跟着承认的不是吗?” 弦音抿了唇,没做声。 韦蓉就拉了拉秦燕的手:“好了好了,这次不是做戏测试吗?又不是真的!江妹妹带头承认,大家跟着承认,正好躲过一劫,没有欺君啊。” 秦燕很不悦。 “是!这次是假的!正好歪打正着了!可是韦妹妹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呢,若是真的,三王爷就会被揪出,必死无疑,而韦妹妹作为私藏三王爷的帮凶,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韦妹妹就没想过这些吗?” 韦蓉面色一滞,看向弦音。 宋蓉也看了看弦音,没说话。 弦音很想辩解。 尼玛,她是因为知道是假的,才故意承认的好不好? 其实,刚开始她也以为是真的,以为就是卞惊寒,当时真的是,要多慌乱有多慌乱,起身跑过去拉对方出门,是想带他去别的地方躲。 屋里除了壁橱,再无其他藏身之地,而且,当着四双眼睛的面,如何藏? 她想起屋后面的假山有不少石洞,想带他去那里。 可是,在她拉上他手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不对。 对方的手也大而宽厚,可握住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不对。 她惊觉不是他! 本还想看对方眼睛读他心里,可韦蓉已经喊人过去壁橱了,她就只得作罢。 后来,皇帝来了。 她从皇帝的眼中读出了这一切。 读出了这只是一场戏、一场测试,卞惊寒是假,是沐大史所扮。 虽已识出是局,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在纸张上写的时候,她读了读其他三人的心思,见大家都写的没有看到,她也跟着一起写了这个。 后来皇帝说会灭满门、诛九族,她才就势承认说,自己看到了。 明明她是在救大家,却还被这样误会。 这世上最悲催的,不是被人误会了,自己百口莫辩,而是压根就不能开口辩。 因为读心术不能与人知。 抿了唇,她一声未吭,转身进了屋。 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她听到秦燕的声音再度传来:“反正这种人要离远一点,太可怕了。” ** 下午去课室上课,众人再次见到了沐辰。 沐辰并未急着授课,而是让大家一个一个详细地介绍自己。 用他的话说,是为了加深了解,毕竟以前不认识。 所幸江语倩已将家庭成员,以及家里的情况,都跟她说过了。 所以,也没有什么困难。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沐辰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 可又想不出他们几时见过? 而且,她通过他的眼睛读他的心里,也只能读出其他的,并没有这方面的收获。 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陌生人。 也是,她现在是江语倩,又不是聂弦音,能从他的眼里读出什么故人的消息来呢?自然是陌生人。 下了课,时辰还早,弦音没有立即回住所。 因为有规定,她们开始正常受训了,就可以进史馆的史料阁看资料了。 她想看看有没有关于大楚第一妃的记载。 而且,回住所也定然要接受她们不善的眼光,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出示了自己见习女史官的腰牌,守门的便让她进了史料阁。 进去以后,她就震惊地发现,这史料阁比皇帝的御书房只大不小啊。 也是一排排的书架,一层一层,上面都整齐地摆着一卷一卷的资料。 大楚第一妃,大楚第一妃...... 弦音心里默念着,眼花缭乱,不知该从何找起。 她仰着脸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找着。 忽的视线被架子最上层的一本什么后妃史给吸引了过去。 不知如何找,她就只能先挑带妃字的找。 后退两步,她跳起来看书名,跳了几次才看清楚,是《景康后妃史》。 如今大楚皇帝年号为建隆,先帝的年号好像是景康。 伸手,她试图去取那本史书,发现根本够不着。 她左右看了看也未见有踏脚凳,便只得踮起脚尖。 还够不着。 拼命地踮起脚尖,最大限度地...... 就在她吃力地去够,依旧还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到了架子上,去拿那本书。 弦音一怔,本能地回头转身,因为踮起的脚跟来不及放下,转身的幅度又太大,她直直撞向紧贴着她取书的男人胸口上。 男人许是想避开她相撞,快速地后退了好几步,而她根本稳不住自己,就朝前栽扑过去。 大概是恐她栽到地上,男人又紧急上前几步,展臂。 弦音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就去抓他的手臂。 她抓住他手臂的同时,他臂膀一弯,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总算没有摔倒,弦音庆幸不已,白着小脸,微微喘息。 还好,还好。 如果栽扑到地上,腹部势必着地,那还了得? 弦音刚准备言谢,对方先出了声。 “没想到江姑娘看起来清清瘦瘦的,还以为会杨柳细腰、盈盈不堪一握,却不曾想,还挺有肉感的。” 男人带着几分调笑的话音落下,大手在她后腰上逗弄一捏。 弦音大骇,触电一般弹离开来。 惊慌失措地避开几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没......没想到沐......沐大史是这样的人!” 弦音又惊又吓,话都说不清楚了。 男人却似乎很不以为然,耸耸肩、呶呶嘴,“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风流倜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世人如此形容我吗?” 弦音眼帘颤了颤,刚想凝眸去看对方的心里,见他蓦地又拾步朝她面前走,她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背抵住了书架,退无可退。 男人潇洒地扬了扬手里的那本史书:“你不是要拿这本书吗?” 话落,停住脚步,将书递给她。 弦音看了看他,伸手去接。 谁知指尖刚碰到书,男人又蓦地将手一缩。 弦音就接了个空。 汗。 弦音气结。 对方却似心情大好,笑得魅惑。 弦音也不准备要那书了。 转身就准备离开这只有他们二人的是非之地。 谁知刚走了几步,屁股上传来“啪”的一声,不重不轻,她瞳孔一敛,惊错回头,赫然是男人拿手里的书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弦音晕死。 怒火朝脑门上一窜,她刚想发飙,对方已非常快速地将手里的那本书朝她的衣领里一插,然后,扬长而去。 2 第638章 果然是她(1更)【求月票】 若不是对方跑得快,弦音真的差点就破口大骂了。 这哪里是风流,这明明是下.流好吗? 竟然将书插在她前面的领口里面,幸亏这古代的兜衣还比较严实,不然,岂不是...... 愤愤将书从身前的斜襟衣领里面拿出来,她真是气得肝都疼。 ** 这头,沐辰大步流星,走得极快。 果然是她! 自当日失火出事,知道她没死,他就派了人秘密在找她,同时,也派了人秘密关注卞惊寒。 得知卞惊寒也派了人秘密找她,他就知道,卞惊寒也已发现当日那具烧焦的尸体不是她了。 可是最近几日,那些派出去秘密找人的人都被卞惊寒撤回来了,他就猜想,卞惊寒定然是已经找到她了。 可是,她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卞惊寒频繁接触过的女人,也就只有这个叫江语倩的见习女史官。 而且,也就是这个女史官在三王府做起居注史官那日,卞惊寒撤回的那些找人的人。 他怀疑这个江语倩就是她,可他又觉得不可能。 江语倩是大楚重臣的女儿,她怎么会成为她呢? 为了确认,他才不得不绑了正好前来大楚给她们授课的凌云国的大史官沐辰,用沐辰的身份进了大楚皇宫。 如果说先前他跟大楚皇帝合演的那一出戏,他已经基本确认是她,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完全确认是她了。 那般清瘦的一人,腰腹却圆润丰腴,那是怀着身孕才有的症状。 还有,他方才故意将书插入她衣领的时候,特意看了她的锁骨。 长期缩骨的人,两根缩骨经常要交错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导致即使恢复正常不缩骨,两根肋骨也会稍有高低。 她的便是如此。 所以,确定是她无疑。 现在,他要确认的,是失忆后的她,为何完全变了一个人? 是真如厉竹所言,她还是她,以前吃辣过敏,如今吃辣没事,只是因为以前有心里上的原因,还是,她真的已经不是她了? ** 听雨轩二楼 卞惊寒倚窗而坐,垂目看着手里的书,长指不时翻过一页。 可看了几页又觉得心头微躁,强自抑了抑没能抑制住,便干脆“啪”的一声将书合上。 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他叹息了一声,靠向身后的椅背。 今日在龙吟宫,他跟正好前来面圣的凌云国的大史官有过一面之缘。 叫什么来着。 对,沐辰。 对方是应他父皇之邀,来大楚给聂弦音她们几人授课的。 明明只是授课而已,而且,也不是给聂弦音一人授课,为何他就那般不放心呢?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城府极深、很不简单! 想想自己也是好笑,似乎聂弦音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他都觉得有问题。 “王爷。” 管深快步进来。 “宫里有消息吗?” “嗯,听说此大史很有风格、很不一般,一开始就来了个突袭,给那几个见习女史官上了很有意思的一课,听说皇上很是支持此人,对此人夸赞有加。” 2 第639章 净是甜蜜(2更) 弦音去史书的管理掌事那里做了登记,将这本书借回住所看。 回住所不久,就有宫女送了玉露羹前来,说是云妃娘娘念她们几人年纪小,又首次离家那么久,特赏赐每人一碗玉露羹。 秦燕跟韦蓉就议论开了。 “听说,云妃娘娘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几时关心起我们来了?” “是啊,听说,她连皇上的事都不上心呢,抛头露面的时候也少,宫宴什么的,也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不像其他娘娘,就盼着宫宴上能见皇上一眼、使出浑身解数地表现。” “嗯,没想到这样人淡如菊的一个人竟然惦记着我们,真是让人意外又感动啊。” 弦音没做声。 坐在桌边,一边吃着玉露羹,一边翻看着那本史书。 她知道,云妃赐玉露羹,定然是卞惊寒的意思。 赐给她一人太打眼,故四人都赐了而已。 不过,要说这云妃吧,她还真是久闻其名,一直未见其人。 记得第一次在县衙见到卞惊寒,他就是因为云妃的事而去的,当时,被皇上误会他跟云妃有染。 她其实有那么一丢丢好奇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两人衣衫不整让人撞见? ** 傍晚的时候,又有宫人前来通知,说是皇上在未央宫设宴给沐大史接风,沐大史提出让她们四人也一同赴宴,皇上准了。 韦蓉当即就迫不及待跟宫人打听,三王爷参不参加? 对方说,参加的,宫宴就是皇上皇后,太子以及诸王爷参加,百官不参加。 韦蓉听完开心地蹦了好久。 然后,几人又是好一顿梳妆打扮。 当然,韦蓉是为卞惊寒,秦燕是为沐辰,宋蓉嘛,不声不响的,她也没怎么关注,大概跟她一样,随大流。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小激动的,同韦蓉的原因一样,因为可以看到卞惊寒。 只是,她又有些忐忑,那样的场合,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出什么岔子。 一行四人来到未央宫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到了。 太子卞惊卓、二王爷卞惊平,六王爷卞惊安,十一卞惊澜,连久未露面的七王爷卞惊书也来了。 卞惊寒还未到。 宫人将她们带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等待。 没多久,卞惊寒就来了。 当时,弦音正捧着杯盏喝水,边上秦燕用手肘撞韦蓉胳膊:“来了来了”,她才转眸望向门口。 卞惊寒墨袍轻荡、从容而入,一进门就凤目微微一扬,朝她们这边瞥了一眼,与她的眼神在空中略一纠缠,便收了视线,转而看向太子和几个王爷那边,并步履稳健地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寒暄去了。 韦蓉激动了。 “喂,他方才是不是在看我?是不是在看我?” 秦燕点头:“好像是呢。” 韦蓉就捧了如同小鹿乱撞的心口,面红耳赤起来。 弦音静静饮茶,对于韦蓉会如此,其实她是非常理解的,因为,她的视线也禁不住一直在卞惊寒那边盘旋,卞惊寒时不时不动声色地跟她对上一眼,她的心中就净是甜蜜。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皇后就来了。 沐辰是跟随帝后一起来的。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宫宴开始。 2 第640章 砸杯子发飙(3末) 皇帝举杯,众人附迎。 弦音她们四个女孩子喝的是茶水。 全员共饮一杯之后,沐辰又单独敬了帝后二人一杯。 饮完,沐辰就转眸看了看她们四人。 末了,又朝前方的皇帝一鞠。 “启禀陛下,在我凌云国,凡拜师者皆需摆拜师酒,酒毕师徒关系才正式确立,沐某今日之所以跟陛下申请,让她们四位也参加宫宴,就是想,干脆借陛下这奢华宴席,让四人行完这拜师礼,免得还要另摆拜师酒。” 弦音呼吸一滞。 不会吧? 她这幅身体可是对酒水过敏的。 还记得当日在午国秦义府里,就是喝了一点点醪糟酒酿,结果就...... 而且,她还怀着孩子呢。 下意识地看向卞惊寒,见他也朝她深目看了一眼。 弦音抿了唇,知道他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个在担心。 希望她们四人可以以茶代酒吧。 前方皇帝听完沐辰所言,自是应允。 “还是沐大史想得周到,一切按照贵国规矩办。” 话落,示意弦音她们四人身后的宫女:“给她们的酒水斟上。” 以茶代酒的希望落空,弦音顿时就慌了。 完了。 正不知该怎办,边上的韦蓉红着脸起身,怯怯开口道:“启禀皇上、大史,小女子......小女子从未饮过酒,不会饮酒。” 弦音心头微微一松。 艾玛,简直是贵人啊。 可这种侥幸心里还未维持多久,就听到沐辰紧随其后开了口:“没关系,就稍稍喝一点点。” 说完,示意正提壶上前的宫女:“每人稍微倒一点,差不多杯盏的三分之一就好了。” 韦蓉闻言微微抿了唇,又坐了回去。 弦音汗。 所以,这酒还是要喝吗? 别说三分之一了,以上次的经验,感觉一口都是不行的。 宫女已经上前,将她们杯盏里的茶水倒了,换成酒水。 听着那酒水淅淅沥沥撞在杯盏里的声音,弦音一颗心越拧越紧、越提越高。 就在这时,一道低醇的男声骤然响起:“俗话说,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沐大史如今是在我大楚,为何还要行凌云国之礼?我大楚可没有拜师酒一俗。” 弦音心口一撞。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对,就是卞惊寒。 卞惊寒的声音未停,依旧不徐不疾接着道:“她们还都是些未出阁的大姑娘,出身名门,平素家教严格,想必父母不会让她们沾酒,韦姑娘都说了自己不会,若强行饮下,醉酒了怎么办?当然,本王所说的醉酒,是指酒后失态,大庭广众,酒后失态,让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日后还如何见人?”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韦蓉更是激动得差点要从座位上掉下来。 天啊!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她说话、给她解围! 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啊! 天神莅临也不过如此吧? 弦音桌下的小手微微攥了袖襟,面上神色不动。 见大家的表情都是同意卞惊寒所说的,皇帝也适时开了口:“三王爷所言的确不无道理,沐大史以为呢?” 弦音知道此时皇帝会这样说。 毕竟他是一个要强、要面子的帝王,卞惊寒的话摆在那里,来我大楚,为何要行他国的规矩? 而对方是客,且是他邀请过来的,他也不好一言断之。 所以,他用了这样一个征询的语气。 沐辰还没有回答,坐于卞惊寒边上的十一卞惊澜起了身:“要不,就让她们四人以茶代酒吧。”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此法不错。 弦音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既遵守了凌云国的规矩,又没有完全遵守凌云国的规矩,这样两国双方都好看。 就在大家以为沐辰会顺势而下,同意这个建议的时候,却听得他轻笑了一声。 然后道:“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沐某是凌云国人,自是要遵守凌云的规矩,莫说来贵国,沐某走遍天下亦是如此,而且,沐某是史官,史官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真’字,一笔书真言,一笔记真史,既然叫拜师酒,自然就必须是真酒,为何要以茶代酒?那岂不是成了拜师茶?” 众人汗。 弦音无语。 尼玛,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卞惊寒也笑了:“所以,大史的意思,大史只遵守自国的规矩,他国的就不管了?而且,在大史的眼里,一个女子的清誉,没有大史追求的‘真’重要?” “当然,”沐辰毫不客气回道,“‘真’是身为一个史官最最基本、也最必须具备的品质,今日沐某也以此给四位姑娘上过一课,想必四位姑娘对这个字应该理解深刻吧?” 沐辰的话音乍落,卞惊寒骤然扬臂,手中的青铜杯盏被掷出,重重砸在殿中的汉白玉石地面上,发出“当啷”一声令人心悸的重响。 所有人震住。 包括沐辰,包括皇帝。 亦包括弦音。 他这是......砸杯子发飙了? 宫宴之上,天子之前? 就在所有人大骇之际,卞惊寒已冷声开了口:“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本王倒有些问题想问大史了。” 沐辰看着他。 卞惊寒自座位上走出来,“听说,今日大史给她们上的第一课,是扮作本王,且还是本王做了忤逆之事,带伤潜逃,潜入她们四位女子的住所躲避,对吧?” 弦音眸光微敛。 这个男人会知道此事,她并不意外,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在,而且皇帝也没有要求大家保密不外传。 她意外的是,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且,还扔杯子了! 担忧地看向皇帝,很是为卞惊寒捏了一把汗。 皇帝眉目敛起,没做声。 她却是正好读到了皇帝的一条心里。 【此人的确有些恃才傲物、清高自大,不把大楚放在眼里,身为天子,亦是主动邀请他之人,不好出面,更不能撕破脸,有人闹闹也好,挫挫锐气。】 弦音高高提起的一颗心也微微放了下来。 这厢,韦蓉可是更激动了。 指尖都要将手里的一方丝绢绞烂了。 原本她还想,自己今日表现如此好,就像秦燕说的,如果这个男人知道了,肯定感动死,她该如何让他知道呢。 如今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啊啊啊。 沐辰也不否认:“是!” 卞惊寒就垂眸笑了,笑笑之后,抬眸复看向他:“请问大史如此做,跟本王商量过吗?大史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本王造成的不好影响?幸亏她们四人都选择了包庇,最终又都坦白了实情,如果其中一人或者两人包庇,让别人会怎么想,让父皇会怎么想,是不是说明,此女跟本王的关系匪浅,又或者,是不是说明本王跟此女的父亲关系不一般?诸如此等等等等,很多问题。既然大史追求的是真,又为何以一个假的本王去试探他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对于卞惊寒灼灼逼问,沐辰也未表现出丝毫怯惧。 对着前方的皇帝略一抱拳:“沐某是征得陛下同意的。” 皇帝敛眸。 卞惊寒接得也快:“那是因为大史是客,这是父皇的待客之道,也是我大楚的待客之道!”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弦音发现皇帝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只是,很快匿去。 卞惊寒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大楚待客如此,大史作为大楚请来的客人,为何就不能以为客之道来予以回馈呢?” 一席话问得沐辰哑了口。 “够了,老三!”皇帝适时怒了! “沐大史是朕请来的客人,岂能容你如此放肆?还不快给朕滚回座位上去!” 卞惊寒面露丝丝不服气,可还是对着皇帝颔了颔首。 皇帝脸色很难看,一直看着卞惊寒回到位子上坐下,这才转眸看向沐辰,面色转霁:“三王爷莽撞无知,沐大史莫要往心里去,继续,拜师酒继续吧!” 说完,扬手示意弦音她们四人。 弦音刚放下的一颗心又瞬间拧了起来。 晕死,搞到最后还是要喝? 见边上三人都端了杯盏,她也只得伸手过去。 就在她边端边想着一会儿含在嘴里,再趁人不备吐在帕子上的时候,沐辰突然出声道:“罢了,沐某只是带你们一月,也不是什么真师傅,诸位且以茶代酒吧。” 众人一怔。 弦音只觉得一颗心真是大起大落。 不过,好在化险为夷。 宫人们又重新给她们换茶水。 四人举杯相敬。 沐辰端着杯盏,亦对着她们举了举,然后拢袖仰脖一口饮尽。 朝四人亮了亮空杯盏,他瞥了弦音一眼,撩袍坐下,垂目。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真的要她们喝酒。 确切地说,他并非真的要她喝酒。 他并不想她出事、并不想她暴露,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他记得那日在他府上,她喝了点醪糟酒酿,后来卞惊寒将她带走的时候,卞惊寒抱着她,她昏睡着,当时,卞惊寒跟他说,她是醉酒体质。 这一点,他以前并不知。 他只知她对辣的过敏,并不知她对酒也过敏。 今日他故意如此,不仅想看看她的反应,也想看看卞惊寒的反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他们两人反应做什么? 又不能试探出她是不是还是她,也不能证明她是不是已经不是她。 那他这般做什么? 是心里绞着一股气吗?还是因为不甘?又或者是带着一些报复? 刚刚他才想起来,就算她不是醉酒体质,她腹中还怀有孩子呢,她同样不会喝酒,卞惊寒也同样不会让她喝酒。 他顿觉索然无味。 ** 好在接下来挺顺利,一直到宫宴结束,都未发生什么不快。 散场起身的那一刻,弦音真真大松了一口气。 每次参加这种的场合,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提着十二分的担心,一场下来,身心俱疲。 从座位上离开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卞惊寒,卞惊寒亦快速度了个眼色给她,然后大手探进袖中掏出锦帕,一时没拿好,锦帕掉在地上,他弯腰拾起。 弦音怔了怔,有些懵,边缓缓离席,边揣摩他的意思。 很显然,他在告诉她什么。 可是,告诉她什么呢? 嘤嘤嘤,为毛她的读心术就独独在他身上没用呢? 出了未央宫的门,她还在想这件事,一个不经意地回头,发现他跟卞惊澜,还有卞惊平就走在她的后面。 她忽的眸光一亮,如醍醐灌顶。 将双手拿到前面,她继续脚步如常,不动声色自袖中掏出丝绢掉在地上,佯装浑然不觉,依旧脚下不停。 果然,下一刻便传来了他的声音:“江姑娘,东西掉了。” 她顿住脚步,回头。 就看到他弯腰将丝绢拾起来,然后举步走向她,将丝绢递给她。 “多谢三王爷。” 她伸手接过。 感觉到丝绢里面有一粒硬物,她眸光微微一漾,面上也未表现出来,攥住,拢进袖中。 再对着他一鞠,并对着跟他一起的卞惊澜和卞惊平也微微一鞠,这才转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他跟卞惊澜说:“前些时日,得了些解酒药,不是酒后的那种,是喝之前放在酒里,酒性全无,十一弟要不要?算了,你好像也没什么应酬,感觉也派不上用场。” ** 回到住所,见其余三人还未回,弦音连忙将丝绢拿出来,小心翼翼在掌心摊开。 原来硬物是一粒白色的小药丸。 药丸? 她又想了想最后他跟卞惊澜说的那话。 其实,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所以,这粒小药丸是解酒药?给她再有紧急的时候用? 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想来,如果今夜沐辰执意要让她们喝,他肯定会想办法,将这粒药丸弄到她的杯子里吧? 五指一收,将那粒药丸紧紧攥在掌心,她弯了弯唇。 这时,秦燕跟韦蓉也回来了。 韦蓉还沉浸在卞惊寒今夜的表现中,恍恍惚惚、絮絮叨叨的。 “完了,今夜我肯定睡不着,肯定要失眠了......他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这么血性、这么优秀、这么迷人?他怒摔杯盏的样子,简直......” 【本章四千字】 2 第641章 她已不是她(1更) 三人盥洗的时候,宋蓉才回来。 秦燕问她做什么去了,宋蓉说自己肚子疼上了一趟恭房,大家也没有在意。 因为天气凉,盥洗结束,一个一个上榻了。 弦音一时没有睡意,又坐在灯下,翻开那本《景康后妃史》看。 其实,她也没有指望能在这本书上找到什么大楚第一妃,毕竟,这已经是先帝时期的事情了,所以,她看得很潦草。 直到视线忽然被其中一页的文字吸引了过去。 这段文字记录的是先帝的一位兰婕妤,原本温婉娴静,一次落水被救起之后性情大变,变得活泼好动、行为不端、举止怪异,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还能唱奇怪的歌,可对自己的过往经历忘得一干二净,一向以一手好字闻名后宫的她,甚至连毛笔字都不会写,还怪笔不好,说自己只会写钢笔字。 艾玛,弦音瞳孔一敛,钢笔字! 钢笔不是现代才有的吗? 所以,所以,所以此人肯定跟她一样,是有人穿越过来穿在了她的身上? 弦音特别激动,是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不,比那还要激动。 她赶紧往下看。 太医说这位兰婕妤是因为落水得了失心疯,而一位得道法师说,兰婕妤的体内有了另一个灵魂,不论哪一种,都是被人当成了异类。 先帝也不再踏足她的寝宫。 后来她自己跑去了龙吟宫,请求先帝放她出宫,先帝不允,她便忤逆先帝,和先帝争吵了起来,先帝盛怒之下宠幸了她。 看到盛怒之下宠幸了她,弦音心里也是够够的。 尼玛,既然盛怒,还宠幸? 果然男人就是靠那方面占有女人,来表示自己征服了女人吗? 她接着往下看。 此人因此怀上了龙胎,怀孕期间还几次三番地想要堕掉腹中孩子,未果,也曾多次试着想逃出宫去,也未果。 十月期满,诞下龙嗣,龙嗣平安,此人却突然没了气息,心跳脉象全无。 众人以为她殁了,正准备给她料理后事,却不想她又突然诈尸醒来,只是,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当初落水之后的这一段经历,且,又恢复了当初温婉娴静的性情。 靠! 读到这里,弦音一掌拍在桌上。 震得桌上的一杯茶水都撒泼出来,溅在书上,也震得已躺在榻上的三人都抬起头看她。 弦音连忙赔笑脸:“抱歉,抱歉,看书看激动了,你们无视,继续睡,快睡!” 赶紧拿袖襟将书页上的茶水拂去。 所以,最后,穿越的那人又穿回现代去了? 如何穿回去的? 因为生孩子吗?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一圈,所以,生死一瞬间的那一刻,穿回去的? 弦音摸摸自己的小腹,一颗心无法平静了。 关于兰婕妤的记载并不多,很显然,兰婕妤原本的灵魂还在的,所以,穿在她身上的人穿回现代了,原本的她就回来了。 那她呢? 她这幅身子正主的灵魂还在吗? 以前,她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和穿越电视,如果原主灵魂在的,多少应该有些原主的记忆残片什么的,她是一丁点都没有。 所以,她怀疑,她的这幅身子的正主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生孩子真能穿回现代吗? 不知为何,曾经那般想要穿回去,如今看到这个,她反而生出一些恐惧。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决定留下来的。 ** 因为揣着心事,弦音睡得很不踏实,一直被梦魇所缠。 迷迷糊糊翻个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压到了什么东西,似是人的手,她睁开眼,惺忪间发现宋蓉站在床榻边,正将手抽回去。 还未等她开口,宋蓉已先小声解释:“不好意思,碰到你了,我宫宴上吃坏了肚子,已经起了三次夜去恭房了。” 因为她们睡的是通铺,宋蓉就挨着她边上,起床下榻,会碰到她也很正常,她也经常踩到她们的腿啊胳膊什么的,所以,弦音也没有多想。 迷迷糊糊瓮声道:“夜里凉,披件衣服。” “嗯。” ** 早上起来早忘了这个小插曲。 因为她满脑子都是《景康后妃史》上看到的那段文字。 如果这位兰婕妤还在人世,她肯定会想办法去先帝遗妃居住的太妃所见一下对方的,只可惜史书上记载,这位兰婕妤诞下龙嗣五年后也去世了,所以她也再无其他信息。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 沐辰很中规中矩地教她们,也没有再为难她。 将那本《景康后妃史》看完,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弦音便送去史料阁还了。 从史料阁掌事那里得知所有史料都有目录的,她便塞了点银子给掌事,让他帮她查一下,有没有大楚第一妃这样的目录。 管理掌事帮她查了很久,结果让她很失望,没有。 所以,她也没有再借其他的史书了,怏怏地回了住所。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既然出现在她梦中的女人,一定是跟她有交集的,史书里的女人都已经成为历史了,怎么可能会是大楚第一妃? 弦音刚离开史料阁,另一抹身影就出现了。 是沐辰,对,也就是秦义。 他似是正好路过,又似是很不经意地问史料阁掌事:“方才好像是江姑娘,她来做什么?” 掌事自是如实回答:“江姑娘来还书,然后,还让在下查一查史料阁里有没有大楚第一妃的史书?” “大楚第一妃?”秦义面露疑惑,静默了片刻,“她还的是什么书?” “是这本。”掌事将弦音刚还过来的那本《景康后妃史》递给秦义。 秦义伸手接过,垂眸看了看。 “原来是这本。” 这不就是那日他替她从书架最上层取下来的那本吗? 竟然看了那么多天。 “能借给沐某看看吗?”他问掌事。 “当然可以。” “多谢。”秦义将书卷了卷,拢进袖中,“对了,她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见掌事愣了愣,秦义又连忙解释:“是这样,沐某正在试图深入地了解她们四人,然后因材施教,毕竟只有一月时间,很紧,希望她们能最大程度地学到东西。” 掌事了然,点点头,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说什么,就在下查完目录,告诉她,没有大楚第一妃的时候,她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没有也正常,应该在现在的宫里,或者还没出现。’” ** 回屋,关门。 在桌旁坐下,秦义自袖袋里掏出那本《景康后妃史》翻了翻。 因为中间有两页纸特别硬轴,所以很容易就翻到了那页。 应该是被打湿过,从书页上水渍的颜色来看,似是茶渍。 下意识的,他就凝目看起此页的内容来。 白纸黑字一字一字入眼,他的眸光也一点一点敛紧。 一口气看完,他又再一字不漏地看了第二遍。 看完之后,他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久久不能平静。 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浮出来,似乎他一直搞不懂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是那样让人匪夷所思,又是那样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所以,她真的已经不是原本的她了是吗? ** 夜,三王府。 卞惊寒长身玉立在云随院的院中,因为身着黑袍,将他几乎与这一片浓浓夜色融于一体。 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一抹黑影从天而降,翩然落于他的身后。 “王爷。” 卞惊寒转身,面对着来人。 来人再度出声:“今日那个丹丹又去南郊会了那人,给那人送了很多吃食。” 卞惊寒“嗯”了声,“继续盯住她,不要打草惊蛇。” “王爷为何还不行动?” “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最大程度上打击到皇后母子几人的机会。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派人去查一下从凌云国来的那个叫沐辰的史官,查仔细一点。” “是!” 黑影领命而去。 卞惊寒又一人在夜风中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拾步回屋。 ** 韦蓉每日看一遍给卞惊寒的那双鞋子,感觉鞋拔子塞了几日好像并没有大多少,她又决定重新做一双,做一双脚寸大点的,所以不上课、不学规矩的闲暇时间又忙得不亦乐乎。 秦燕就变着法子地往沐大史那里跑,一会儿问个自己没有搞懂的史官上的问题啊,一会儿送瓶插花什么的过去。 宋蓉依旧是存在感最低的,不声不响,也没做什么。 弦音空下来的时间就基本上用来挺尸了。 孕妇易累,她要多休息。 这一日授完课,秦义从皇帝那里请示到了出宫手谕,说自己要出宫去买一些书,顺便逛一逛大楚的繁华京师。 皇帝本是让宫人作陪的,被秦义拒绝了,说自己一人独来独往惯了,有人跟着不爽利,皇帝便也没有坚持。 独自一人出了宫,秦义再三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便直奔京师十里街的云翔书铺。 进了书铺,挑了几本书,等书铺里买书的两个客人离开了,便闪身进了一间偏房。 2 第642章 这张不用(2末) 刚在偏房坐下,书铺的一个伙计就紧随而入,并快速关上了房门。 “八爷。” “前几日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回八爷,找到了,已经在回京师的路上,预计这两日便可到了。” “嗯,那我两日后过来带人,切记不可泄露我们身份。” “是,八爷请放心!” 秦义伸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移到自己面前,吩咐伙计:“去,将信鸽取来,要两只。” “是!”伙计领命而去。 秦义自墨盅里取出一粒墨锭放于砚池里,倒了些许清水,轻挽袍袖手执墨条缓缓磨了起来。 展纸铺开,笔尖蘸墨,略作沉吟,便落笔于纸上。 【二哥,我此时在外被一些琐事所缠,不能回来,我得了一味厉竹曾经一直在找的药,已经托人带回午国了,恐药会失效,必须尽快给她,可考虑到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腋味之症,而且一般人也见不到她,故无法假手于人,想来想去,只能麻烦二哥了,可若二哥送给她,我又担心,她未必会收,所以,能不能麻烦二哥扮作我送去给她?药我会安排人送去太子府给二哥,谢谢二哥!对了,为了得这味药,我可是花了大力气,二哥别忘了怎么着也得跟厉竹至少要五百两银子哦,我回来便来太子府取哈。】 伙计捧着两只信鸽而入。 秦义将字条裁小,缓缓卷成一个袖珍小纸管,绑于信鸽的一条腿上,交于伙计:“放了吧。” “是!” 伙计开窗放鸽。 秦义又写了一张给午国自己的人,让其将药送去太子府,也让伙计绑于另一只鸽子腿上放了。 见秦义又铺了纸执笔写第三张,伙计上前:“请问八爷,还需要再准备一只信鸽吗?” “这张不用。” 笔尖蘸墨,正欲落于纸上,见伙计站在边上未走,他又提笔顿住,眼梢一掠瞥向对方。 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鞠了身:“若八爷没有其他吩咐,那小的告退。” “嗯。” 伙计出了偏房,并带上房门,秦义这才落笔于纸上。 写完一张,执起看了看,又自袖袋里掏出一张白纸黑字,将两张对了对,觉得不满意,吹了火折子将其点着烧掉。 重新再写。 再对,还不满意,再度烧掉。 反复写了好几张之后,才总算满意了,待墨渍干透,缓缓折起,拢于袖中。 起身,拿了桌上方才挑的那几本书,出了门。 ** 翌日一早,秦羌就收到秦义的飞鸽传书了。 中午便有人将一味治疗腋味的草药送了过来。 秦羌坐于桌边,看着桌上摆着的这两样东西,哦,不,应该是三样东西。 随草药一起送来的,还有秦义的一张人皮面具。 伸手,一手执起草药,一手执起面皮。 把弄,再把弄。 从晨曦初露,到日上三竿,从日上三竿,到日头当空,从日头当空,到夕阳西斜,从夕阳西斜,到天色擦黑,直至彻底黑透。 秦羌都未挪过身,下人送过来的午膳和晚膳都摆在那里没有动。 连灯都未点。 又是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他终于五指一收,攥住那味药草和那张面皮,从座位上起身。 2 第643章 不能许你后位(1更) 冬日的夜,人们都睡得早,几乎无人的街道,秦羌打马而行,披风被夜风鼓起,猎猎作响。 离神医府还有挺长一段距离,他就扯了缰绳,让马儿停下,他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系于路边的一棵树上,便拾步前行。 来到神医府门前,他并未立即敲门。 夜风中他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脚尖一点,飞身跃上高高的院墙。 黑暗中立马就有了暗流涌动。 他知道,那是以为有人来袭准备现身的暗卫,对着黑暗处,他做了个手势,那股暗流便迅速隐匿。 他身轻如燕、步履如风,快速在屋檐和琉璃瓦上悄无声息地疾走。 然后在一处停住,翩然跃下,稳稳落于院中。 视线所对的那间厢房里还亮着灯,他眼波一动,抿着薄唇又静默了片刻,才拾步上了走廊。 站在厢房门口,他犹豫片刻,抬手再次抚了抚脸上面皮,确认万无一失,才捏了几分呼吸,轻轻叩门。 他停下好一会儿,都没得到里面的回应,就在他想着人是不是不在的时候,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含含糊糊的询问:“谁呀?” 他闭了闭眼,调息,自是不会忘了用口技:“秦义。” 还以为对方会过来开门,却又是半响没了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索性推了推门,不知是因为时辰还早,还是因为忘了,门栓竟然没有栓,他一推就推开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一眼就看到坐在灯下喝酒的女人。 女人也闻声颤颤巍巍看向门口,醉眼迷离,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有些惊讶:“秦义?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说着,还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旧舌头僵硬吐字不清。 “你怎么大夜里的喝酒?”秦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拾步走过去,脚下有些重,语气有些沉。 女人笑,一张小脸都是酒后的绯色,“喝酒还讲时间的吗?” “那也不应该这样酗酒!”行至跟前,他在桌旁站定,垂目看着她,面皮下的脸有些黑,目光也很不善。 几次见她都在喝酒。 这世上有几个女子像这个女人一样,醉生梦死? 若不是此刻自己是秦义,他差点就要问她,是因为不得志吗?是因为爬了龙榻却没有得到皇帝给的任何名分、任何荣华,所以借酒浇愁吗? 女人抬起头,朝他扬了扬手中酒壶:“你要喝吗?” “不要。”秦羌断然拒绝,走到她对面,撩袍坐下。 见他不喝,厉竹也不勉强,唇角一弯,提壶自己饮了一口,忽的想起什么:“对了,有事吗?” 将酒壶放下,她问他。 秦羌看了她一眼,自袖中掏出那枚草药,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你不是一直在找这味药吗?我偶得,便给你送过来。” 厉竹醉眼惺忪地瞅了瞅,轻笑出声:“早就不需要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秦羌一怔:“不需要了?为何?” 厉竹脸色更红了,除了醉酒,也染了一些难为情,“我的腋味之症已经好了。” 秦羌有些意外。 几时好的? 曾经那般方法用尽都没好,又是如何好的? 是因为他让人偷的大楚的那本医书吗?可是,那时在大楚的行宫,她不是告诉他,那本书她一拿到就扔了吗? “自己医好的?”他略带试探地开口。 厉竹点点头,没有多说。 虽然她喝得有些多,头有些痛,脑子有些不灵光,但是,她意识还是有的,她很清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她自是不会在秦义面前说是秦羌偷了一本医书给她,她按照上面的方子医好的。 见她不愿意说的样子,秦羌也不好勉强,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给太后治病一年只需要一次,他想知道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去哪里,还是如这段时间一样,一直在神医府呆着? 厉竹有些疑惑,抬眼看向他。 这个问题前段时日在春兰酒家,他似乎已经问过她,怎么又问? 见她如此反应,秦羌有些心虚,连忙转眸去看屋里的陈设,视线被床头柜上的一盘吃残剩没多少的榴莲吸引了过去。 瞳孔微微敛起,他转眸问向她:“你不是不吃榴莲的吗?” 厉竹以手撑了撑脑袋,“你怎么知道我不吃榴莲?” 秦羌一怔。 对,他现在是秦羌,不是秦义。 只是,这个秦义不知道吗? 他心里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我不是连你有腋味之症都知道?”他不答反问,语气有些冷,细听之下,其实还有一些咬牙切齿。 当然,这些已经有六七分醉的厉竹是没有听出来的。 其实,他何止咬牙切齿,在今晨看到秦义飞鸽传书上的内容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种当面掐死她的冲动。 她有腋味之症,她都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还是他自己无意中发现的,她也一直擦药,掩盖腋味,旁人一般很难察觉。 这般隐秘又私密的事情,秦义竟然也知道。 这怎么能不让他光火? 没做过亲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知道? 想到这里,他噌然起身,吓了厉竹一跳。 “怎么了?”厉竹一脸疑惑和醺然。 秦羌强自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才忍住没让自己发作出来。 “没事,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做而已。” 见秦羌复又坐了下去,厉竹就下起了逐客令:“既然有事没做,就快去做吧,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合适,以后要找我,就白日里找吧,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你怕被人说闲话吗?”秦羌当即回了一句,心里却是冷哼不已。 “怕啊,”厉竹只手撑着头,有些摇摇欲坠,“最怕我们这种清白得就如同小葱拌豆腐,却要被人说成不堪的关系。” 秦羌微微一怔。 厉竹却是已经晃悠悠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厢房的门。 其实,世人的眼光她又何曾在意过,她不想的,只是不愿某个男人再增加误会而已。 “谢谢你的药。”将门拉得洞开,她朝秦羌微微笑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请。 秦羌坐在那里未动,见夜风从洞开的门口灌入,女人只着一套里衣和中衣,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冷颤,他才起身站起。 拾步走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就问了一句:“你真的吃榴莲了吗?” “是啊,几时你也吃吃看,挺好吃的。”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听到她如是说。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秦羌失神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屋里蓦地烛火一暗,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走入院中,提起轻功飞身而起。 ** 大楚,皇宫 秦义随嬷嬷一起踏进弦音她们几人住所的时候,几人正在用早膳。 见桌上除了稀粥馒头之外,竟然还有燕窝,秦义啧啧道:“大楚果然财大气粗,连见习女官的早膳都能吃上燕窝......” 埋头用膳的几人这才看到他和掌事嬷嬷,连忙起身打招呼。 他扬袖示意大家坐:“沐某前日去买了些书,这两日看了看,觉得很不错,就送过来给大家,你们闲暇之余可以看看,对日后的史官工作应该会有些裨益。” 说完,就将手里的几本书交给身侧的掌事嬷嬷,让她分发。 并继续感叹道:“贵国宫中之人的待遇真的很不错。” 几人就笑了,秦燕自是第一个满面桃花地解释:“这燕窝哪是宫里派的吃食?宫里怎么可能会派如此贵重的吃食?是云妃娘娘派人过来赏的,云妃娘娘为人低调谦卑,对我们是真心好,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让人过来赏赐吃食了。” 秦义眸光微微敛起,笑道:“原来如此啊,沐某还说呢,若是这待遇,那世人还不得挤破脑袋也要入宫来。” ** 用过午膳,见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云妃便来到院子里散着步。 她鲜少出门,基本上都只是在自己宫里的院子转转,院子不小,花树也种了不少,亭台楼阁、假山小池也都有,也无需出去逛。 正欲进凉亭小坐,随侍的玉嬷嬷快步前来,对着她一鞠:“娘娘。” 警惕地环顾了一圈,见左右无人,才将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塞入她的手中,低声道:“这是方才一个小太监送过来的,说是三王爷给娘娘的。” 云妃眸光一动,垂眸看向自己手心。 是一张字条。 折了很多折,折得很细。 稍稍有些意外,虽外臣无召不得入后宫,他来见她很难,可他也鲜少与她字条来往,除非遇紧急之事。 微微抿了朱唇,她抬眼看向玉嬷嬷。 玉嬷嬷颔首告退。 当只剩自己一人,她霓裳轻动、裙尾轻曳,拾步上了凉亭。 在凉亭护栏边的长椅上坐下,水眸流转,瞥了瞥四周,这才再度看向掌心。 葱白纤细的指尖缓缓将纸团展开。 白纸黑字入眼。 是他的笔迹。 【帮我照顾好江语倩,她有两项本领日后对我有大襄助,虽不能许你后位,但大楚第一妃的位子现在就可承诺于你。】 2 第644章 她不信(2末) 将字条上的内容读完,她瞳孔一缩,玉手攥紧字条,抬眸看向四周,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 也有些不敢相信。 她又再度垂眸,缓缓摊开掌心,指尖将字条再捻起来,再看。 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敢确定字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她犹不相信。 或许是因为这惊喜实在来得太突然,她毫无心里准备,又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从未对她有过这方面的暗示,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是她一人悄悄藏了这份心而已,还或许是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她觉得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的人。 所以,她怀疑字条是假,是别人写的。 可是,字迹又是他的。 而且,还提到让她照顾江语倩,上次,他已让他的人带口信关照了此事,这些别人不知道吧? 将信将疑,她将字条叠起,拢进袖中。 不管是真是假,她什么都不动、静观其变总不会错。 不回信、不约见面,一切如常,就算是有人故意写的,也陷害不到他和她吧? 只是...... 她还是有些好奇,字条上说,那个女子有两项本领日后对他有大襄助,是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呢,让他以后位相待? 略一沉吟,她自长椅上起了身,唤道:“玉嬷嬷。” 没多久,玉嬷嬷就躬身前来:“请问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让人送过来的紫葡萄还有吧?” “回娘娘,还有很多呢,娘娘都没怎么吃。” “嗯,”云妃长裙曳动,缓缓从凉亭走出,“提上,随本宫去史馆一趟。” 玉嬷嬷一怔,“娘娘也一起去吗?” “是啊,不可以吗?”云妃反问。 “可以可以,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玉嬷嬷汗哒哒,她只是见这个女人平素真的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主动提出外出,有些吃惊罢了。 云妃和玉嬷嬷来到史馆她们几个见习女官的住所时,弦音几人刚用完午膳正在小憩。 韦蓉在捣腾她给卞惊寒的鞋子,秦燕在梳头,宋蓉娴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弦音正在提壶倒水喝。 突然见一个衣着华丽、妆容精致、气质高洁的年轻女子迈过门槛进来,四人都愣了愣。 四人都未见过云妃,都不认识,互相看了看,皆不知来者何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迎上去。 还是看到女子身后的玉嬷嬷,玉嬷嬷给她们送过甘露羹和燕窝羹,她们认识,才隐约猜测此女是云妃,却也不敢肯定,因为实在太年轻了。 不确定,便也不敢贸然称呼。 好在玉嬷嬷先开了口:“姑娘们,云妃娘娘亲自给你们送紫葡萄来了。” 还真是云妃! 几人一怔,弦音心头微微一撞。 大家赶紧上前行礼迎接:“见过云妃娘娘!” 弦音随众人一起行礼的同时,禁不住微微抬起眼梢偷偷打量起这个早闻其人、第一次见其人的女人来。 今日的她穿了一套浅黄色的云锦蔷薇襦裙,原本五官就生得极好,又加上精心地上过妆,显得整张脸精致完美,无可挑剔。 其实,此女长得好看,她是意料之中的。 让她意外的是,此女竟如此年轻。 看起来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免礼,”云妃优雅扬袖,示意众人起来,美眸流转、顾盼生辉,扫过四人,“本宫昨日得皇上赏赐了一些葡萄,一人吃不了,又恐久放会坏那就浪费了,便想着拿过来给大家分着食掉。” 示意玉嬷嬷。 玉嬷嬷便提着一小竹篓葡萄上前。 “谢云妃娘娘。”几人谢恩。 秦燕站在最前面,就双手承下了竹篓。 云妃莞尔一笑:“没事,本宫也是看你们年纪小,难得离开父母身边,来到这深宫受训,想必会不习惯,也多少要吃些苦头,能体恤便体恤一二。” 说完,扬目环顾了一圈住所里的摆设,最后又将视线落在几人脸上,笑道:“只是是左相、尚书、侍郎、将军之女,却不知谁是谁?” “回娘娘,小女子秦燕。”秦燕第一个自我介绍,并回头示意站在最后弦音倒茶。 弦音会意,走去桌边提壶倒水。 这厢,韦蓉紧接着秦燕道:“回娘娘,小女子韦蓉。” “回娘娘,小女子宋蓉。” 云妃一一含笑颔首。 弦音倒了一杯水也走过去:“回娘娘,小女子江语倩。” 末了,将手里的杯盏双手呈上:“娘娘请用茶。” 云妃并未立即接,而是轻凝了几分眸光打量着她,弦音正好抬头,便撞上她的视线。 【这就是三爷让我照顾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一眼惊艳的那种人,身上到底有哪两项本领对他称帝有大襄助呢,值得他不得不以后位相待,而对自己只许大楚第一妃的诺言?不过,身为他父皇的妃子,若再成为他的女人,也不可能当皇后了,大楚第一妃已是莫大殊荣,不然,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嘭”的一声,是弦音手里的杯盏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云妃一震回神,几人大骇。 弦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并躬身去拾捡地上已经被摔成两半的杯盏。 云妃弯唇:“没事。” “小女子再给娘娘换一杯。”弦音捧着碎片转身,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不用,本宫这就回去了,你们一会儿就要开始授课了吧?本宫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就示意玉嬷嬷。 玉嬷嬷上前,虚虚扶了她的手臂。 “娘娘慢走!”大家躬身相送。 待云妃走后,秦燕和韦蓉又叽叽喳喳开了。 宋蓉提了葡萄去洗。 “哇,没想到云妃娘娘那么年轻呢。” “是啊,我是曾经听父亲说过,云妃是所有嫔妃中最年轻的,却也没有想到看起来似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难怪会体恤我们离家之苦,因为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啊,却已在这深宫生活了几年。” 韦蓉一个回头,见弦音怔怔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是被刚刚不小心摔掉了杯盏吓住了,唤她:“江妹妹,江妹妹。” 弦音这才回过神。 “嗯?” “你发什么呆啊?云妃娘娘又没怪罪你!” 弦音牵了牵唇角,没做声。 她发呆不是因为杯子没拿住,而是因为方才从云妃眼里看到的那条心里,而杯子之所以没拿住,也是因为被这条心里所震惊。 什么都可以骗人,一个人的心里是不会骗人的吧? 所以,她那般苦苦找寻的大楚第一妃,她那般费尽心机寻找的人,就是云妃是么? 曾经她想了无数个这个大楚第一妃的女人,为何会如此恨自己的理由,都站不住脚,都被她推翻。 如今这般一想,倒是说得通了。 皆因为卞惊寒。 皆因为都爱卞惊寒。 只有因爱生出来的恨,才会恨得如此入骨,才会恨得如此阴魂不散。 太可怕了。 还有,从云妃方才的心里来看,她的秘密,卞惊寒都告诉她了,虽然没有言明读心术和缩骨术,却已告诉她,她会两个本领,且这两项本领,对他日后称帝有大襄助。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所有的情,都是因为她拥有这两项本领吗? 不,她不相信! 虽然她不能读卞惊寒的心,但是,情爱这东西,凭的不都是感觉吗? 她明明感觉的,就是他的真心。 对,他不是那种会为了称帝连自己感情都出卖的人,他不是! 可是,他为何要告诉云妃她会两项本领,这是她的秘密,为何要告诉云妃? 还有,为何要许诺给云妃大楚第一妃的位置? 为何要许这样的诺言? 心乱如麻,她理不清,完全理不清。 不行,她一定要亲口问问他,明日早朝之后,她就等在路上问问他,她一定要听他亲口说,没有得到他亲口证实之前,一切她都不信。 对,她不信! ** 下午上了一堂课,弦音一直处在神游状态,也没听到讲的是什么。 她只希望时间快点,快点过去,快点到明天,明天他进宫上朝,她就可以见到他问他了。 几次她都恨不得去找殷史官,让殷史官通知他进宫来,她迫不及待想搞清楚,可又想到他没有进宫的理由,且容易暴露她跟他的关系,以及他跟殷史官的关系。 所以,她就作罢了。 虽然,度日如年,她还是等,等到明日早上。 堂课上完,沐大史又说要出宫去买些书,并让她随着一起。 她本来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后一想,出了宫,将书买了,她可以提出来去买点其他东西,去三王府的铺子里买,卞惊寒经常去名下的商铺查探,指不定运气好就给碰上了呢。 而且,出去转转,时间也会过得快点,心里装着事,闷在住所里,她估计得疯。 两人一起出了宫,因为各怀心事,也未有多少交谈。 这样也好,她都不想开口说话。 出了宫,就是繁华京城,也没有乘马车,两人就是步行。 沐大史带她去了离皇宫较近的十里街上的云翔书铺。 ** 【今天更新结束,虽然两章,却也是六千字哈,另外,孩纸们莫急,真相会揭晓滴哈,么么哒】 2 第645章 你已经错过了(1更) 翌日清晨,早朝还没有散,皇后就盛装盛容等在了金銮殿侧边皇帝专用通道的门口。 早朝一结束,皇帝刚出门,她就一脸激动和兴奋地迎了上去。 “皇上,皇上,御花园竟然有一棵梅花已经开了,且开了一树,煞是好看!” 皇帝怔了怔。 “皇后那般急切,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个?” “回皇上,正是!”皇后脸上的激动不减,开心道:“若是再过一月,臣妾定然不会因为这个来叨扰皇上,可现在,还没有到梅开的时候呢,竟然就有一株已经独领风骚先开了,且还开得那么旺,这可是祥瑞之兆啊!” 皇帝脚步微微一顿。 “经皇后这么一说,朕才意识到,这才刚立冬不久呢,今年这么早就有梅花开了?” “是啊,所以臣妾才赶来通禀皇上,请皇上一起去赏梅,臣妾也已让人去各宫请其他妹妹们了,此等祥瑞好事,越多人见证越是吉利,正好刚下朝,要不,皇上也让那些臣子们一起?” 皇帝最是信这些迷信风水以及兆运之说,只略一沉吟,便点点头:“就依皇后吧。” 末了,扬袖示意一旁的单德子前去金銮殿门口知会众人。 ** 因为是君、臣、后宫一起参加的大盛会,且又是天降祥瑞,所以定是要被记入史册的。 史馆里的史官基本上都出动了,四个见习的女史官也被临时通知一起参加。 众人聚集御花园。 御花园里专门有个小梅园,里面种梅树不少。 一踏进梅园,便能看到梅林中那一棵开得旺盛的红梅。 众人纷纷赞叹,花美兆头好,这般早早开了花,且一树花开呢,往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皇帝听到这些自是很愉悦。 一些溜须拍马之辈见状,就各种使出浑身解数赋诗作词抒发情怀。 卞惊寒亦站在赏梅的人群中,静静而听,唇角一点微弧浅浅,偶尔眼梢一掠,瞥向不远处的那几个见习女史官。 当然,主要是看其中一人。 沐辰正在跟她们交代着什么,四人一脸认真,频频点头。 云妃也甚是难得的参加了,同皇后以及众妃嫔站一起。 仰着小脸赏梅的同时,眼角余光一直瞟向人群中那抹黑衣如墨的身影。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字条的事情,可是人多眼杂,根本没有机会。 皇帝多疑,最重要的,对他们二人早已嫌隙在心,所以,为了避嫌,他们在人前早已不做任何交集,连话都不说了。 而且,四个见习女史官一直跟着她们,记录她们的一言一行,她也无法脱身。 特别是江语倩在,她也不能妄动。 毕竟只有一棵梅花,众人赋诗作词赞叹完就差不多欣赏完了。 好在皇后已让内务府紧急出动,将御花园里摆好了矮几小凳、瓜果茶点,故梅花一赏完,众人可以落座晒太阳品香茗。 晨曦万丈、天气晴好。 皇帝也心情大好。 龙颜大悦,下面的臣子王爷,以及后宫嫔妃们自是也跟着开心。 众人有说有笑,边品着热茶,边吃着糕点,气氛一时甚是融洽。 皇后戴着长长玳瑁指甲套的手指捻起一块芙蓉糕,送到朱唇边,咬了一小口,不动声色间,看了一眼席间的户部侍郎江良,又眼梢一掠,瞥了瞥王爷席里面的六王爷卞惊安。 末了,又转眸,看了看立于后面做着记录的四个见习女史官,目光在弦音的脸上略一盘旋,再睇向边上的宋蓉。 宋蓉迎上她的视线,朝她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皇后眼波微敛,将眸光收回,对着身侧的皇帝璀然一笑道:“皇上,臣妾见今日大家都心情甚好,臣妾也跟着高兴,为了给大家助兴,臣妾刚刚安排了一个节目。” 皇帝一听,自是惊喜不小,眉梢一挑:“哦?还有节目?皇后当真是有心了,不知什么节目?” 众人一听有节目,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一个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皇后这边。 皇后讳莫如深地浅笑,回头,扬手一指身后背着史官工具箱,正一手执纸板、一手执毛笔做着记录的四人。 “四位姑娘站到前面来。” 四人一怔,当然,其中三人是真的一怔,宋蓉是装出来的一怔。 其实一怔的,还不止她们四人,还有席间的卞惊寒。 微微抿了薄唇,他轻凝了几分眸光,看着前方,不知皇后意欲何为。 这厢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依言走到了前面,又按照皇后的示意一字站定。 随后皇后开了口:“皇上,诸位,这四人中,有一人是戴了面皮的,请皇上和大家猜猜看,是哪一人?” 一语落下,几人震惊。 一人是卞惊寒。 与他来说,就像是惊雷一声在耳边炸响,一向处变不惊的人甚至都惊错得变了脸色。 另外就是当事的四人,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有就是四人的父亲,亦是都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他人女儿,心中做着种种猜测。 其余的人,包括皇帝,都兴致很不错,没想到是如此节目,倒是有意思得紧。 在皇帝的示意下,众人开始猜。 边上有人记录。 到时候答案揭晓,猜对者有奖。 大家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左边第一个。” “第三个。” “最右边的那个。” “.......”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卞惊寒却是薄唇越抿越紧,握着杯盏的大手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杯盏在他的手中都变了形。 很显然,皇后就是故意的。 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江语倩是假。 紧窒着呼吸,他凝眸看向场上的弦音。 见她一双手紧紧攥着身前用来记录的宣纸板,低垂着眉目,浑身绷得直直的、紧紧的,他眸色一痛,将视线移开。 她一定吓坏了。 不行,得阻止,得赶快阻止。 他闭眼,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前方,皇帝示意揭晓答案,皇后也未直接说是谁,故意卖了个关子,吩咐随侍大宫女翠儿上前,一个一个检查四人的脸来揭晓。 这样揭晓悬念感就更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场鸦雀无声。 秦燕站第一个。 翠儿检查了一番,摇摇头,不是。 “哎!” 场下猜测是秦燕的人一阵失望的唉声叹气。 弦音站第二个。 翠儿上前。 全场再次静谧。 皇后扫了一眼在翠儿手下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发颤的女子,又扫了一眼席间的卞惊安和江良。 江良啊江良,怪就怪你不识时务,不为太子所用,不为书儿所用,偏偏要是卞惊安的人。 不然,得知你用个带面皮的假货来顶替你女儿入宫,本宫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怨不得本宫,是你自己站错了队。 今日便是你江良的死期! 你一死,卞惊安等于就失了一大助力。 本宫早就看卞惊安不顺眼了,上次行宫,书儿被罚,就是拜卞惊安所赐,此仇不报,本宫枉为皇后。 眸底凝起一抹阴笑,很快匿去,她声色不动,看着翠儿仔细检查着对方的脸,并伸出手指去摩挲对方脸颊的边缘。 这厢,卞惊寒还未想到良策,睁开眼见已经在检查弦音的脸了,只觉得浑身的血直直往脑门子里一涌,他猛地一下自座位上站起。 他的声音和翠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父皇!” “不是。” 卞惊寒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后同样震惊不已,同样以为自己听错了。 众人却是循声转眸,都看向卞惊寒,不知他突然站出来,突然喊皇帝意欲何为。 皇帝亦是睇着他:“老三,何事?” 卞惊寒还沉浸在翠儿说弦音不是那个戴面皮的人的震惊中回不过神。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明显这是皇后的一个局,就是为了揭露弦音戴面皮。 检查的这个翠儿是皇后的随侍大宫女,也是她的人。 原则上不是应该直接将弦音的面皮揭下来示众吗? 为何又说弦音没戴面皮? 是面皮太隐蔽,翠儿没发现? 不,不可能,再隐蔽的面皮在贴合的边缘都是能看出来的,何况,皇后她们本就是有的放矢,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呢? 所以是什么情况? 是皇后临时改了决定? 也不会,她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人,不出手便已,一出手必想置人于死地。 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要真的揭穿弦音,只是想吓唬吓唬江良,给他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江语倩的秘密,以此希望江良能受此威胁,日后为她所用? 好像就只有这一个解释。 看来,一会儿他得找江良谈谈,江良对此事还一无所知呢。 他已经派人去找江语倩了,这两日应该就会有消息,没想到人还没找到,就先出了这事。 “老三,老三.......” 皇帝再度出声,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父皇。” 皇帝拧眉:“你到底何事?” “启禀父皇,儿臣是想说,儿臣还没猜呢,儿臣现在猜,还做不做数?” 原来是因为这个。 场下不少人嘀咕开了,都已经揭晓两个答案了,这个时候再猜,胜算那么大,不公平吧? 皇帝扬袖,示意他坐下:“没办法,你已经错过了,你就自己心里猜吧,不做记录,不做数。” 卞惊寒面露些些失望,也未多说,依言坐了回去。 【本章三千字】 2 第646章 不是他的聂弦音(2末) 皇后犹不相信,看了看翠儿,翠儿微微抿了唇,几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 千真万确没有面皮。 皇后面色一冷,凌厉眸光又瞥向站于最后一个的宋蓉。 宋蓉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一点都不比她少。 因为她是亲眼见证者,皇后还只是听她所说而已,她可是亲眼看到江语倩戴了面皮。 她几次撞见江语倩洗脸的时候,脸都不打湿,就洗洗眼睛,拿帕子拭脸都不敢用力,她就怀疑有问题。 然后,江语倩的皮肤也是,盥洗前跟盥洗后一点差别都没有。 所以,那日夜里,她趁江语倩睡着了,偷偷起来检查过她的脸,她清楚地看到江语倩的脸颊边缘有细小的褶皱,有贴合的痕迹,她还拿手拨了拨,非常确定是戴了一张面皮。 此刻怎么会没有呢? 皇后肯定会怪她办事不力! 最重要的,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更当着皇帝的面,此事该如何收场? 对上皇后冷厉的目光,她吓得小脸发白、六神无主。 第三个是韦蓉。 自然也没有面皮。 当翠儿说韦蓉也不是的时候,场下再次传来一片哗然。 因为,答案已经出来了。 第四个都不用查了,总共四人,前三人不是,那肯定就是第四个了。 猜宋蓉的一些人都开心不已。 皇帝示意宋蓉:“将面皮撕下来给朕瞧瞧!” 皇后呼吸一滞。 宋蓉原本就发白的小脸更是血色全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娘娘给我的面皮我......我不小心弄丢了,方才四处找也未找到......” 没办法,不能将皇后供出来,只能自己来背这个锅了。 众人错愕。 连皇帝亦是怔住。 “所以,你也没有戴面皮?”皇帝问宋蓉。 毕竟年纪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宋蓉吓得不行,身子抖如筛糠,语不成句:“回......回皇上,是......是的,我将面皮弄丢了。” 场下一片唏嘘。 大家猜来猜去猜得那么起劲,结果,根本没人戴面皮? 这不是耍大家玩吗? 见宋蓉将责任揽了过去,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也适时出声:“丫头啊丫头,既然面皮掉了,本宫让你们上前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本宫啊,现在才说,浪费了皇上和大家多少时间,你知不知道?” 宋蓉连忙磕头:“都是我的错,请皇上恕罪,请娘娘恕罪!” 皇后叹气。 皇帝垂目看着宋蓉:“你叫什么名字?” 宋蓉头都不敢抬:“回......回皇上说,小女子......叫,叫宋蓉。” 宋蓉? 皇帝扬目,瞥了一眼坐于席间面色凝重的定远大将军宋将军。 微微敛目,扬袖示意宋蓉:“起来吧,念你也不是有意,朕暂且饶过你这次,下次再不要这样丢三落四了,出了问题要提前说!” 宋蓉闻言大喜,感激涕零地俯首于地:“谢皇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人悄悄离开了。 那便是沐辰沐大史,也就是秦义。 秦义健步如飞、走得极快。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卞惊寒只是太过慌急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卞惊寒对聂弦音的了解,肯定没多久就会发现江语倩不是聂弦音。 所以,他必须赶快撤、赶快离开,所幸他有皇帝的出宫手谕,随时可以出宫,无人拦阻。 是的,方才场上的江语倩,就是真的江语倩本人。 是他换的。 他让人将江语倩寻了回来,昨日带聂弦音出宫去买书,就将两人对换了,将聂弦音留在了宫外,将真正的江语倩带回了宫。 他很庆幸昨日就换了,不然,今日就中了皇后的奸计。 没想到那丫头早就暴露了还不自知,皇后今日之举明显就是为了揭穿她布的局,若昨日他没将她跟江语倩换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算误打误撞,救了那丫头一命。 不,不仅仅是救了那丫头一命,还救了很多人的命,比如,卞惊寒,比如江语倩一家。 他们会感谢他吗? 江语倩一家可能会,卞惊寒肯定不会。 若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卞惊寒怕是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会谢他? ** 这厢,一场闹剧也总算结束。 既然皇帝恕了宋蓉的罪,皇后便连忙示意四人退下去。 卞惊寒坐于席间,越想越觉得不对。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闹剧似乎皇后自己也措手不及呢,完全不像是一个布局、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轻凝了眸光,他看向场上。 场上的四人已经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站好。 他一瞬不瞬看着弦音。 看着她站在那里,看着她微微抿了唇,看着她侧首瞥了宋蓉一眼,看着她端起纸板、执起笔开始记录。 他瞳孔一敛。 不是聂弦音! 不是他的聂弦音! 神态不是、拿笔姿势不是、落笔的样子也不是! 而且,自始至终,她都未朝他这边看过一眼! 刚刚经历那么大的一场变故,虽然最终有惊无险,可毕竟大惊过,原则上,她早就应该看向他了。 现在想来,不仅仅此时,自今日来御花园,她就没有跟他对视过一眼。 所以,此人是真正的江语倩? 是了,一定是她! 这样翠儿检查面皮没有检查出来才说得通。 那聂弦音呢? 几时换掉的? 为何没告诉他? 心里有太多疑问,也有太多着急和担心,他甚至都等不及赏花会散。 好在发生了方才那件事,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没多久皇帝便提出梅已赏过,到此结束,各自回府。 出了御花园,卞惊寒也顾不上避嫌,顾不上众人会怎么看,直接喊住了江语倩:“江姑娘请留步。” 江语倩是跟韦蓉一起走的,听到他的声音,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都回头看向他。 “三王爷有事吗?”江语倩一脸疑惑地开了口。 沙哑如破絮的声音让卞惊寒一震。 “你的声音......” 其实一问出口,他就知道原因了。 定然是用了药,不然,她的声音跟聂弦音的声音不同,势必露馅。 “哦,昨日出宫吹了冷风,受了点风寒,喉咙就变成这样了。”江语倩解释。 韦蓉见卞惊寒看也未看她一眼,连忙插话道:“是啊,江妹妹昨日下午回来就这样了,吃了药,今日也没见怎么好转呢。” 卞惊寒这才瞥了韦蓉一眼。 韦蓉顿时面若桃花。 卞惊寒的视线却并未在她的脸上停留,当即又转了回去,看向江语倩:“可否借一步说话?” 韦蓉和江语倩皆是一怔。 互相看了看。 韦蓉刚刚绯红的小脸瞬时就变得有些白,江语倩点点头,眼里有疑惑,也有紧张。 卞惊寒拾步往一旁的凉亭走。 江语倩犹豫了一下,抿了唇,跟上。 韦蓉站在那里又莫名、又不甘,最后气得脚一跺,气鼓鼓离开。 凉亭里本有石桌石凳,卞惊寒没坐,江语倩自是也不好坐。 她刚一站定,卞惊寒就问道:“假扮你的那个人呢?” 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兜圈子,他直接开门见山。 聂弦音跟他说过,自己并未告诉过江语倩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他也没有提名。 江语倩脸色霎时就变了。 “王......王爷怎么知道?” “你就告诉本王,此刻,她人在哪里?” 江语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卞惊寒俊眉一皱,脸色和语气瞬间就蕴了一抹厉色,“你们两人交换的,你如何会不知道?” 见江语倩似是被自己的样子给吓住了,他又不得不按捺了几分急切和不悦。 默了一瞬,他接着道:“是昨日下午换的吧?在宫外换的?” 方才她说她是昨日下午出宫染的风寒,想来是那个时候。 江语倩点点头:“嗯,是昨日下午换的,但是,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没有打上照面。” “没打上照面怎么换?”卞惊寒自是不信,蓦地逼近一步,面若寒霜,“再不跟本王说实话,信不信本王去跟皇上揭发,你李代桃僵,让别人替你入宫,别以为现在你们换回来,你就安全了,本王随便找几个证据就能坐实你的欺君大罪,或许你不知道,那位江姑娘前段时间去三王府做了本王两日的起居注史官,本王手上可是握有证据的。” 江语倩吓得不轻,小脸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我真的没有骗王爷......我......” 卞惊寒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睇着她。 见对方似乎并不像是在撒谎,他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快说!”他骤然沉声,吓得江语倩打了个哆嗦,“到底怎么回事?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 江语倩又慌又怕,有些犹豫。 见男人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闪,她再次心口一颤,只得缓缓开了口。 “我想出去玩,不想进宫,所以才让人代,不过,我只是让人代我两月,两月甄选,她落选就好......” 卞惊寒哪还听得进去这些,一掌拍在身侧的石桌上:“说重点!” 石桌震得一晃。 江语倩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 【今天更新毕哈,虽然是两章,依旧是六千字,么么】 2 第647章 到底是谁(1更) “我......我原本在周镇玩的,并未打算立即回来,因为......因为两月时间还没到,然后那夜,那夜有两个男人突然闯进我的房间,强行将我带回了京师......” 江语倩声音都在抖。 卞惊寒眉目敛起:“然后呢?” “然后,他们先将我带到了京师十里街的云翔书铺,我见到了沐......沐大史,是他给了我见习女官的女官服,还给我吃了会让嗓音苍哑的药,然后就......就带我入宫了,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沐辰?”卞惊寒凤眸眯起。 “嗯,”江语倩点头,“就是他。” 江语倩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卞惊寒直接从凉亭的护栏上跃了下去,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疾步上了宫道。 卞惊寒健步如飞直奔史馆。 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沐辰带走聂弦音做什么? 专门去外地将江语倩找回来,换了聂弦音是何目的? 是知道皇后今日的局吗? 不,应该不是。 梅花昨夜才开,今日赏梅定然也是皇后临时起意,他怎么可能知道今日皇后有局? 一个凌云国来的史官,跟聂弦音又不熟,为何要做这些? 而且,他又是如何知道江语倩和聂弦音李代桃僵这个秘密? 此人到底是谁?到底有何居心? 卞惊寒来到史馆的时候,史馆里的人也都刚从御花园回来。 沐辰不在。 问众人,众人都说没有看到他。 他又直接杀去了沐辰的住所。 房间里亦没人。 环顾了一圈屋内,见书桌上摆了不少书,想起江语倩说的云翔书铺,他拾步走过去,快速拿起几本书看了看。 都是一些有关史官的书。 还有一本比较陈旧的、印有大楚史料阁印鉴的史书,他瞅了一眼,《景康后妃史》。 将书放下,他飞快转身准备再出门寻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蓦地顿住。 沐辰看后妃史做什么,且还是先帝时期的? 当即又转了身,回到桌边,将那本《景康后妃史》拿起,一卷,拢进袖中,再疾步出门。 问了史馆外面的侍卫。 说自早上出门去御花园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沐大史回来。 卞惊寒又顺着史馆去御花园的路寻了一遍,未果。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在御花园,他看到过沐辰的。 问御花园外面的侍卫。 说赏花会还未散,沐大史就离开了御花园。 卞惊寒便赶紧出宫。 果然,问守宫门的侍卫,侍卫说,沐大史出宫有一会儿了。 见卞惊寒出来,三王府的车夫连忙拉了马车迎了过来。 卞惊寒话都顾不上跟他多说,直接三下两下卸了车厢车架,将马腾出来,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留下车夫站在那里,看着被卸掉的车厢和车架子一脸莫名,不知发生了何事。 卞惊寒打马直奔十里街。 十里街并不远,他又骑了马,顷刻就到了。 看到云翔书铺的牌匾,他拉了缰绳,还未等马儿完全停下,便已经翻身下马,也顾不上系马,直接将缰绳一扔,就快步入了书铺。 让他意外的是,书铺是开门迎客的状态,但是书铺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别说客人,连掌柜伙计都不见,只有书。 卞惊寒瞳孔一敛,一颗心就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有些呼吸不过来。 快步寻进了书铺的偏房。 亦没有人。 还有一间耳房,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人去楼空? 不,人去了,楼没有空,书都在,说明也是临时起的意,走得匆忙。 站在空无一人的书铺里,卞惊寒茫然四顾。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接下来该往哪里去找? 蓦地想起什么,他又快步出了门,书铺的对面是一家成衣店,左邻是一家首饰店,右舍是一家卖糕点的。 他一家一家问,有没有看到书铺里的人去哪里了? 皆说街上人来人往,没有注意。 他又问几家,书铺里都有些什么人、长什么样? 众人描述来描述去,就知道是两个男人,一个掌柜,一个伙计,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来岁,其余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心中乱作一团。 冷静,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至少,对方不会是要聂弦音的性命。 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不然,不会那般大费周章,直接揭穿她冒名顶替江语倩的身份,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那,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卞惊寒一回到三王府,管深就迎了上来。 “王爷......” “上次让人调查沐辰可有消息回来?”卞惊寒快步进门,先管深一步急急出了声。 “奴才正要跟王爷禀报此事,我们的人刚刚送消息过来说,沐辰已经回凌云国了,听说好像是在大楚遭遇绑架被关,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不敢再在大楚呆,就回了国,已经回国有几日了,那,我们宫里的那个沐大史是谁?” 卞惊寒脚步顿了顿。 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此沐辰并非真正的沐辰,是另有其人,而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对方是用的绑架这种方式顶替的。 这个假沐辰到底是谁? 此人不仅认识聂弦音,还知道聂弦音在那夜的那场大火中幸存,甚至还知道她冒名顶替了江语倩入宫! 这个只有他和聂弦音两人知道的事情,此人都知道。 有这样的人吗? 太不可思议了。 是谁? 到底是谁? 一定是他们身边的人,或者说,一定是他们熟悉的人。 他一个一个想,一个一个排除。 排除来排除去,似乎也没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一个人。 他又进了一次宫,找了殷史官。 让殷史官找了江语倩。 让江语倩看看住所里那丫头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也没有,那丫头什么都没带,随身衣物都没带,可见事先也并不知情。 他又再次去了一趟云翔书铺。 从铺堂里的书,到偏房耳房里的一切,细细再检查了一遍,甚至墙壁地面都敲击了一遍,想看看是不是有暗室,或者密道。 都没有。 2 第648章 神魂颠倒的女人(2更) 那个假沐辰到底是自己就是主使呢?还是受命于人,身后还有主子? 如果身后有主子的话...... 卞惊寒又将皇室里可能会对聂弦音下手的人逐一排查了一遍。 不可能是他父皇。 他父皇若知道江语倩就是聂弦音,绝对不是这种反应。 也不可能是皇后。 若是皇后,就不会出现今日御花园里的那一场设计。 是卞惊卓吗? 应该也不是卞惊卓和卞惊书,他们都是皇后的亲儿子,一直是拧成一股力,皇后今日所举,事先肯定告诉过卞惊卓,若是卞惊卓昨日已将人换掉了,定会阻止皇后今日的这一局。 是卞惊安? 卞惊安发现聂弦音就是那个在行宫里自己一见钟情、从此魂牵梦萦的人,所以将她换走,金屋藏娇? 可他是如何发现的呢?如何发现江语倩是聂弦音的呢? 卞惊寒吩咐管深:“去跟我们安排在六王府的人了解一下六王爷最近几日的行踪,立即回来禀报于本王,越详尽越好。” 管深领命而去。 他又想了想卞彤。 应该也不是。 卞彤若知道江语倩是聂弦音,只可能揭穿,置聂弦音死地,不会大费周章去换人,她没有将聂弦音换去的理由。 分析完皇室的,他又排查身边的、以及他跟聂弦音都认识的人。 厉竹肯定不会。 会是秦羌吗? 或者秦义? 这两人都知道聂弦音会缩骨,而且,他深深地觉得秦义应该还知道聂弦音会读心,所以,这两人是不是比他方才怀疑的大楚皇室里的几人更有可能? 因为他们两人有动机,将聂弦音换走为自己所用? 当然,卞惊安也有动机。 得到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便是卞惊安的动机。 所以,他首先得确认是不是卞惊安做的,若不是,他就亲自去午国一趟。 其实,除这些人以外,他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也是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干的,而此人却熟知聂弦音。 聂弦音不记得以前的事,只有近一年的记忆,她失忆前经历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他无从得知。 但是,任何一个人活了十几二十年,都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定然要经历很多人和事。 特别是她又会缩骨,又会读心,拥有如此两项超强本领的人,经历肯定不会一般。 会是她的故人带走了她吗? 如果是,那恐怕就真的难找了。 ** 弦音幽幽醒转,缓缓睁开眼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她躺在那里,看着头顶上方的白色蚊帐好一会儿都没有思想,也没有动。 直到视线和意识都越来越清明,她才一个激灵,陡然坐起。 入眼是陌生的一切。 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摆设...... 不是她们见习女官的住所! 这是哪里? 脑中回想起她睡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 她记得她随沐辰进了一家云翔书铺,她挑书的时候,沐辰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捂捂手、暖暖身子,她就喝了一口,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显然,她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心中大骇,连忙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女官服不见了,只穿着里衣和中衣,她更是大变了脸色。 艾玛,不会...... 不会被沐辰那什么了吧? 就冲那日在史料阁,他又掐她腰,又掀她衣领的孟浪举措,他绝对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感觉感觉了下面,她还走了几步。 见并无任何感觉,不像是被人动过,她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 那沐辰将她迷晕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做什么? 她想开门出去看看,却赫然发现门自外面落了锁。 她大力推了推。 根本推不开。 她又拍门板,大叫。 也无人应。 她就彻底慌了。 转身来到窗边,想从窗户出去,却发现窗门也打不开,从外面被钉死了。 尼玛,什么意思? 囚禁她? 囚禁她做什么? 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 窗门紧闭,屋里所有的光线都来自屋顶透明的琉璃瓦,琉璃瓦有好几块,所以屋里的光线极好。 看阳光如此明亮,以及屋中的投影,应该是正午的光景。 正午? 她呼吸一滞。 她可是下午出的宫,现在正午,那岂不是说明已经过了一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竟睡了那么久? 关键是她一夜未归,江语倩那边怎么交代?完了,岂不是要连累江语倩一家了? 不行,得出去,得想办法出去。 怎么出去呢?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在房中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是不是在大楚京师? 外面听不到什么声音,定然不是闹市,且还很偏僻。 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喊破了喉咙,怕是也没有人来救她,方才她喊了那么久,丁点回应都没。 看屋中摆设,家具物件一应俱全,家具都是高档的黄梨木所制,做工也是非常精良,物件也都是极其奢华,还有被褥床单软枕,都是上好的料子,锦被锦单锦枕,上面的刺绣绣花精致考究,可见主人身份不一般,也富贵了得。 将她关在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绑架她威胁江良? 跟江良谋财,或者谋其他? 毕竟在众人的眼里,她是江良的女儿江语倩。 不对,她惊觉过来一件事,脸上似乎没有平时贴面皮时的那种僵硬感了,她抬手抚脸。 果然! 没有面皮! 她快步跑到房中的梳妆台前,铜镜里眉目如画的女子入眼,可不就是她原本的脸。 她眉心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她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沐辰知道她不是江语倩了?那......那......那江语倩怎么办? 这远比她一夜没有回宫要严重得多,这可是欺君大罪,要被灭满门的。 又慌又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出去。 关在这里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也不知道,只有出去了才能想办法对应。 蓦地,她眸光一亮,想起了一样东西。 对,烟花! ** 【继续翻页,第三更一起发的哈】 2 第649章 一个故人(3末) 赶紧伸手探进里衣袖袋里去掏。 还在。 她也庆幸自己随身带着,恐被人发现,她一直揣在里衣的袖袋里。 当初卞惊寒给她的时候,跟她说,若遇危急情况,联系不到其他人,就将此枚烟花放了,他看到后就会赶来。 将烟花掏出,她攥在手里,有些小激动。 可是没激动多久,她就发现不行。 烟花必须放出去,放到空中,卞惊寒才可能看到,屋里门窗紧闭,她朝哪里放?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一个密闭的盒子,她如何放? 快速思忖着对策,她抬头望了望屋顶。 屋顶很高,屋里任何一样东西垫脚,哪怕是椅子摞在桌子上,她踩上去也肯定够不着,不然,她就可以从屋顶爬出去了。 怎么办? 忽的,她发现壁橱那边的墙角上靠着一根长长的鸡毛掸子,就是将鸡毛掸子绑在一根细长的小竹竿上面,想来应该是搞房梁的卫生所用的。 她眸色一喜,快步过去。 虽然竹竿真的很细,但是,她觉得戳掉一块瓦片应该没问题。 将烟花放在一旁,她双手握起竹竿,将其最大限度地举高,离屋顶还差一截。 她又搬了椅子站在上面,还是不行。 她就站到了桌子上面。 终于可以够着了。 唯恐瓦片戳掉会砸到自己,她先下来揭了榻上的床单,裹在头上,将自己保护好,这才再度爬上桌,举起竹竿去戳瓦片。 竹竿太细,她又握在最底端,头端就很不好着力,她锲而不舍,终于戳开了一块。 光亮透过被戳开的洞穴而入,她欣喜不已,继续。 第二片瓦片直接掉了下来,她赶紧一避,瓦片砸在她脚下的桌上。 再戳。 三片,四片...... 终于将屋顶戳出桌面那般大一块出来。 实在戳不动了,脖子仰得太酸太痛了,一双手臂亦是,沉重得举不起来,想想这般大应该够了,她便停了下来。 从桌上下来,她将烟花摆在桌子正中央,对着屋顶的露天部分,吹着火折子,将烟花的引点着。 烟花“呲”的一声冲天而起,弦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烟花不偏不倚从露天的地方而出,她才心口一松。 一直绷紧的神经和心弦突然一放松,她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 伸手扶住桌角稳住自己的同时,她惊觉过来一件事。 怎么没听到响声? 这烟花在空中不炸开的吗? 还是她在屋里没听到? 正疑惑间,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她呼吸一滞,转眸看过去。 厚实的房门自外面被人推开,一抹身影拾步而入。 正是沐辰。 他反手关门,她快步上前。 “你将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秦义没有立即回答她,手指敲了敲门板,外面又传来落锁的声音。 弦音汗。 外面还有随从? 秦义扬目看向屋内。 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瓦片的碎屑,他抬眸,看向屋顶那一块露天的大洞,眸光微敛,然后才眼梢一掠,瞥向她:“给谁报信?” 边说,边朝她伸出一只手,确切地说,是伸出一只拳头。 血肉模糊的拳头,还有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掉,拳头里紧握着的,赫然是她刚放出去的那一枚烟花。 弦音瞳孔一敛,脸色大变:“你......” 这个男人竟然徒手拦截了这枚烟花。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将视线从他受伤的拳头上离开,她凝眸看进他的眼。 他却突然拾步,经过她的身边,往房里面走。 “你是给卞惊寒传信吗?” 弦音心口一撞,震惊转眸,难以置信看向他的背影。 竟然这个也知道? 知道她不是江语倩,知道她是戴了面皮的聂弦音,还知道她跟卞惊寒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 秦义走到屋中的桌边坐下,将手里的烟花残骸扔掉,撕了自己衣袍的一截袍角开始包扎受伤的手。 弦音走过去,又追问了一遍:“你不是凌云国的史官沐辰吧?你到底是谁?” 因为对方低垂着眉眼,她也无法读到他的心里,她就等着他回答。 秦义垂目缓缓缠着自己的手,不徐不疾道:“我是你的一个故人,你放心,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故人? 弦音眼帘一颤。 她没有故人。 有故人也是这幅身子原主的故人。 “你将我囚禁于此,是为了我好?”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份好,也无法相信这份好。 “是,你可知道,宋蓉已经发现你不是江语倩,发现你是戴了面皮的,并将此告诉了皇后,就在今日清晨,皇后以让众人赏梅为由,准备当众揭穿你,若不是我将真正的江语倩寻回,跟你做了交换,你想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有多少人会因此毙命,你,江语倩,江语倩一家,甚至好会殃及到卞惊寒。” 弦音震惊,震惊宋蓉皇后做的事,也震惊江语倩竟已回。 见他说到最后抬眼朝她看过来,她连忙抓住机会凝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没骗她。 他的心里告诉她的确发生了这件事。 弦音怔了怔,心口微微一松。 至少江语倩回来了,她没有连累到她,没有连累到她一家。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宋蓉竟是皇后的人。 想起她曾经在盥洗的时候问过她为何只洗眼睛,还有那次半夜她醒来,发现宋蓉在她床边,手在她的脸下,应该就是那时发现的吧? 她会读心术,竟然也没有发现这些! 是她大意了。 她一直觉得一起的三人都是未谙世事的小姑娘,简单单纯,爱与恨都写在脸上,就像韦蓉,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卞惊寒,就像秦燕,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也从来不掩饰,哪怕对她的不满,她们也从不避讳,就当着她的面数落和说风凉话挖苦,没有什么弯弯肠子。 所以,她也未刻意去读过她们的心里。 终究是她将人心想得太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了皇后的阴谋,所以将江语倩跟我换了回来?这些你大可以明确告诉我,而且,换便换了,你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弦音又问。 2 第650章 生的也是他的孩子(1更) 男人继续低头去包扎自己的手去了。 半响,才开口道:“这里安全,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一直变故不断吗?你怀着孩子,你总不希望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对现在的你来说,没有什么比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更重要了,放心,等你生完孩子,我便放你出去。” 弦音再度震惊到不行。 这个男人竟然连她怀了孩子都知道!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另外,他的意思是,要将她一直关到生孩子? “你有没有搞错?”弦音简直难以置信,“我生孩子还早呢,还有好几个月。” “好几个月也只是几月,又不是几年。”男人眉眼不抬。 弦音无语到了极致。 “那我谢谢你的好心,只不过,这是我个人的事,安全也好,危险也罢,总得按照我的自愿来。” 在这一间屋里呆几个月,无异于坐牢,她可受不了。 男人轻嗤:“你是舍不得卞惊寒吧?” 弦音没做声。 舍不舍得这也是她个人的事,跟他无关。 男人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不咸不淡道:“人家对你可没那么真心,你以为他真爱你,他心中另有她人,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有过人的本领,能助他荣登帝位......” “你胡说!”弦音小脸煞白。 昨日最困扰她、最让她郁闷的,莫过于她从云妃眼里看到的那条心里了。 如今又被这个男人提起,她瞬间就被激怒了,气得身心俱抖。 不可能,她不信! 强自镇定,弦音咬牙道:“若要我相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将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男人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继续低垂着眉眼,将自己受伤的手又缠了两道布条,才徐徐抬起眼帘,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弦音凝进他的瞳。 “卞惊寒有心中所爱,对你好,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对他的大业能有襄助!”男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摔跤。 她从他眼里看到的,便是他嘴里所说的。 所以,他没有撒谎?他说的是真的? 不! 不是! “你既然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江语倩是我,还知道卞惊寒跟我的关系,甚至知道我怀了孩子,你肯定也知道我的过人本领是什么,所以,就算我看着你的眼睛,也不一定能读到你真实的心里,你完全可以在与我对视的那一刻,让自己想什么,让自己不想什么,换句话说,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心里,让你的心里想的,都是你主观希望我看到的东西。” 对,就是这样。 读心术,只能读出对方的心里,却并不能辨别那一刻的心里是真是假。 这也是在宫里史馆相处了那么多天,她都没发现他认识她的原因。 还记得他第一次授课,她就觉得他似曾相识,可他的眼神心里给她的感觉就是,她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现在跟她说,他是她的故人,还是一个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的故人! 简直可笑。 秦义眸光微闪,垂下眼。 并未狡辩,也未多说。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弦音轻嗤:“什么没有办法,因为我说对了对吧?” “没事,你可以继续怀揣着对卞惊寒的憧憬,没人阻拦你,反正你生的也是他的孩子。” “放我出去!” “不可能,”男人用自己的牙齿和只手配合,将布条的最后打了一个结,“你必须在这里呆到生完孩子,到时随.....” 他的话还未说完,弦音突然冲上前伸手就抓他的脸。 既然不是真的沐辰,就一定戴着面皮。 她倒要看看,这张面皮后面是怎样的一张脸,是谁的脸? 虽然她这一下来得突然,想攻其不备,可对方是有武功之人,反应也只在瞬间,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脸,下一瞬就被他眼疾手快挥开。 大概是恐她继续纠缠,他自座位上站起来。 “你到底是谁?”弦音气喘吁吁。 “你不是失忆了吗?就算告诉你我是谁,你也不认识。” “那我也要知道!” “如果我说,我是你师弟,你信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黑眸深深睇向她。 弦音一怔,连忙承接了他的视线。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读他心里也没什么卵用,反正他能控制。 只不过,这一句,她为毛隐隐觉得,像是真的呢? 因为他对她太熟悉了,而且,就算知道她会读心术,就算会在跟她对视的时候,故意控制好自己的心里,可是,是人总有分心的时候,总有开小差的时候,总有一不小心暴露心思的时候,他没有,完全滴水不漏。 就这就说明,他不仅对她了解,对她的读心术了解,还对如何避开她的读心术,有很深的了解。 弦音瞥了瞥他,走到边上的一张软椅上坐下。 方才戳瓦片已是累得不行,如今又站了那么久,她有些站不住了。 “那你跟我说说,我是谁,我们的师傅是谁?以前都发生过些什么事?还有,我又经历了什么变故,我为何会失忆了?” 其实,她还想问,这幅身子的主人为何会死? 男人举步朝门口走:“都是陈年旧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而且,既然老天安排你失忆,想必自有它的安排,你不知道也好。” 弦音:“......” 这叫什么话? 分明就是不想告诉她! “我不愿意被关在这里,我要出去!” 管她师弟也好,师妹也罢,都跟她无关,她现在只想出去。 卞惊寒肯定不知道她跟江语倩已经换了,也不知道会对江语倩做出什么举措,会不会惹出什么纠复、引起什么风波? 就算知道她跟江语倩换了,她突然失踪不见了,他也肯定会担心着急,一定会四处找她。 不行,她一定要出去! 这般想着,她也自座位上起身,拾步跟上朝门口而去的男人。 男人突然顿住脚,她差点撞到男人身上,连忙刹住,却不料太过慌急,脚下一绊,差点跌倒,男人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 【继续翻页,第二更一起发滴】 2 第651章 男人竟微微红了耳朵(2更) 身子被稳住,弦音心有余悸抬头,发现男人竟微微红了耳朵。 她怔了怔。 说时迟那时快,她再次突然伸手,一爪抓向他的脸。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他一手要扶着她,又或者她出手比第一次更快,还真让她抓着了。 只不过,因为面皮贴得太紧,而她又是胡乱一抓,所以只是将面皮抓出了很大的一块褶皱,并没有抓下来。 她试图再抓一次的时候,对方就握住了她的腕。 倒也没有责备她,只是抿着薄唇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然后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至房中,按在软椅上坐下:“不想腹中的孩子有事,不想动了胎气,你就安生点。” 说完,松了她的手,转身再次走向门口,长指敲了敲门板,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男人拉开门。 弦音猛地从软椅上起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男人闪身而出,并极快地带上了门。 落锁的声音的传来,弦音颓废地朝门后一靠,郁闷到了极致。 其实,她知道,如果这个男人不放她,就算刚刚她冲出去了也跑不了,她又不会武功,还怀着孩子,他抓住她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办? 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 秦义出来便朝前院走,随从落完锁也拾步跟了上去。 秦义脚步一顿,回头吩咐:“松土,安排一个会做饭的婆子过来,不能是我们的人,在外面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谁。” 那丫头会读心术,虽从他这里读不出什么,但难保从旁人眼里读出。 “是!” 秦义又继续拾步朝前走。 “她的吃食一定要好,营养要跟上,另外,去成衣店给她买几身衣服回来,里里外外的都要,料子,也捡好的挑。” “是!”松土亦步亦趋地跟着。 “对了,还有,去弄些新瓦过来,她那间房子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给她补好,以防下雨漏水。” “是!” 松土一一回应,见秦义终于不说了,他便忍不住开口问了:“八爷,我们真要将她这样一直关到生产?” 秦义回头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他也不想强硬去关,他也想她心甘情愿呆到生产,可是,她根本不听他的,就连他的挑拨她都不信。 为了让她离开卞惊寒,他甚至利用她的读心术设了个局。 那日,他从史料阁掌事那里得知她在找大楚第一妃,便想着可以加以利用,帮她制造出这么个人来,挑拨她和卞惊寒的关系。 正好,他从掌事嬷嬷那里获悉,一向不问世事的云妃,竟破天荒地经常给她们四人送吃食,而且还是大补的吃食。 云妃向来人淡如菊,与她们四人的父亲也无一人有交集,却会做出如此之举,他就怀疑,云妃定是受人所托。 能受谁所托?当然是卞惊寒。 所以,他就将大楚第一妃的人选放在了云妃头上。 他模仿卞惊寒的笔迹,给云妃写了一张字条,在字条中,他提到了两个关键的东西,一个大楚第一妃,一个这丫头有两项过人的本领。 他想过,不论云妃跟卞惊寒是什么关系,不论她对卞惊寒有没有情,就一个正常人的心里,听到有两项过人的本领,还对帝业有大襄助,定然好奇。 一好奇就肯定会想着去见见此人。 这丫头会读心,见了面必定能从她的眼中读出字条的内容。 退一万步说,就算云妃没有去看这丫头,反正他也没有损失什么。 听嬷嬷说,云妃去了。 可是这些似乎对她没有任何用,她依旧相信卞惊寒,依旧想要回卞惊寒身边去。 他就只能关她了。 “小的斗胆问一句,八爷为何要将她关到生产,是想要她腹中的孩子吗?” “不是。” 秦义就回了两字,没再多说。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想要找回绵绵。 如果真如《景康后妃史》上记载的那样,生孩子便能让附着的灵魂离开,原本的灵魂归窍,那她生完孩子,绵绵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 三王府 管深前去云随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从云随院出来的卞惊寒。 “启禀王爷,王爷吩咐奴才收拾的,奴才都收拾好了,王爷真要去午国吗?” “嗯。”卞惊寒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这几日他已经查明,不是卞惊安。 “那王爷几时出发?” “等本王进宫请示了父皇,回来便出发吧。” “皇上会同意吗?”管深表示怀疑。 突然让他收拾,说自己要去午国一趟,他都莫名得很,何况皇帝。 “会同意的。”卞惊寒淡声道。 他的理由很简单,去午国找神医,他的皇帝父亲就必定会同意。 夜游症的药可是马上又要满一月了。 卞惊寒刚出大门,便看到一辆马车在府门口缓缓停下,门帘掀开处,一人肩背着个小包袱从马车里走出。 厉竹。 眸光微微一敛,卞惊寒拾步迎过去。 “神医。” 厉竹正在付车夫银子,闻声回头,见到卞惊寒,弯唇一笑:“王爷。” 付完银子,厉竹便朝卞惊寒走过去。 “我是来给王爷送药的。” 卞惊寒自然知道,她送的正是他父皇的夜游症的药。 “本王还准备去午国一趟呢,没想到神医就亲自送来了。”卞惊寒朝厉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拾阶而上,往府里走。 “何须王爷跑,我每月都记着呢,会准时送过来的。” “有劳神医费心了,本王也不是专程去取药,还有别的事......” “哦?公务?”两人边走边聊。 “不是,私事。” 厉竹一怔,疑惑地看了看他,没有多问。 卞惊寒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终是决定跟厉竹实话实说。 便将那夜大火后,聂弦音还活着,到顶替别人入宫做见习女史官,再到被人突然换走失踪,粗略说了一遍。 “本王怀疑是秦羌,或者秦义所为。” 神医听完,很是震惊,没想到那丫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 “应该不是秦义,那时他人在午国呢,我们见过面,他去我府上给我送草药。” 2 第652章 也不想等了(3末) 不是秦义? 卞惊寒怔了怔。 其实在他心里,比起秦羌,他更怀疑的是秦义呢。 因为秦羌只知聂弦音缩骨,并不知读心,秦义却是既知聂弦音会缩骨,又知她会读心,而且,前者是聂弦音主动告诉的,后者是自己知道的。 最重要的,很显然,在聂弦音同他去午国之前,秦羌是不认识聂弦音的,而,秦义与她应该老早就相识。 如今看来,是他怀疑错了? “秦羌呢?会不会是他?” 厉竹没做声。 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秦羌,连自己祖母都能下毒的一个人,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而且他曾经也给那丫头下过三月离不是。 只是,她又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而且,心底深处,她不希望是他吧。 “不知道。”她摇摇头。 “所以本王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午国。”卞惊寒眉目之间蕴上一层厉色。 厉竹眸光微闪:“要不......我回去先帮王爷打探一下吧。” 卞惊寒没做声,转眸看了她一眼,不亲自去,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厉竹当然清楚他的担忧。 “请王爷放心,如果真的是秦羌带走了弦音,我保证将弦音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当初三月离的解药我不是也拿到了不是吗?” 厉竹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未免有些满。 但是,她同样知道,此时,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说,她只有百分之百保证、完全确保,他才可能相信她,让她去。 她并不是怕他亲自去找弦音,弦音失踪,她同样着急,她同样希望尽快找到人,她只是担心,他就这样杀去午国找秦羌,两人必定会经历一场恶斗。 前有给弦音下三月离的旧账未算,这新账又来了,这个男人定然不会放过秦羌,曾经,他就跟她说过,秦羌的命,他取定了。 而且,她也了解秦羌。 秦羌那人是疯子,一旦将他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搞不好,最后人没救成,还落得两败俱伤。 所以,还是她去吧。 此事是不是秦羌所为,也还未定不是。 大概是见她一个从来不会将话说足的人都起了这种誓,卞惊寒有些犹豫。 思忖再三,终是松了口:“好,那就有劳神医了,神医回午国了解之后,不论什么情况,都先飞鸽传书给本王,本王等不得。” “嗯,王爷放心。” 厉竹将夜游症的药交于卞惊寒,便折身返了,连府门都未进。 卞惊寒拾步回府。 管深一见,人不是要进宫吗?怎么又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王爷。” “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放回去吧。” 管深一怔,“不去午国了?” “暂时不去,等几日。” 等厉竹消息。 若确定是秦羌,他再去也不迟。 其实,他准备立马动身去午国,主要是因为怀疑秦义,如今厉竹说不是秦义,他便可以缓几日。 因为,秦羌的可能性,他也觉得不大。 秦羌的动机是什么呢? 若想聂弦音为自己所用,厉竹当初就不会那么轻易能拿到三月离的永久解药吧? 而且三日后,是一年一度去太庙拜祭的日子,他得利用这日做一件事。 原本他一直蛰伏,想等时机,等能将卞惊卓母子三人一起端掉的时机,如今,他不想等了,就算卞惊卓不除,他也要先除掉皇后。 此次若不是聂弦音跟江语倩已换,皇后设计的御花园赏梅那一局,后果不堪设想,聂弦音必死无疑。 就算此刻将聂弦音寻回来,她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也不能名正言顺呆在他身边,总有一些讨厌的人向她伸出毒手。 想要护她无虞,就得一个一个彻底拔掉这些毒手。 他不能等,也不想等了。 ** 厢房里,弦音坐在桌边,只手撑着脑袋,只手拿着竹筷,面色惨淡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 尼玛,在皇宫里,每日青菜馒头,总觉得没吃饱,总觉得不够吃。 如今虽然称不上山珍海味,却也是有鱼有肉、有荤有素、生活极好,她却没了胃口,每顿吃不了多少。 她要出去啊! 其实,她要出去不仅仅是不想坐牢,不想卞惊寒担心着急,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从那《景康后妃史》上看到的,若生孩子真的能穿回去,那,孩子怎么办?卞惊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怎么办? 可这几日她方法用尽,都没用。 那日见有人在屋顶上重新盖瓦,将那破洞补起来,她就拿那竹竿再戳。 人家盖上,她戳掉,人家再盖好,她又再戳破。 结果,那个戴着沐辰面皮,自称是她师弟的故人来了,直接将那根竹竿没收了。 后来,她又装病,躺床上,难受得鬼哭狼嚎。 故人师弟带了个大夫来,很明显,大夫是他自己人,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大夫直接戳穿了她是装的。 故人师弟便警告她: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下次你真的病了,我也不相信,导致无人救你。 她也想过绝食,可就绝了一顿,因为对方直接无视。 坏人活得逍遥自在,她可不能自虐,更不能让腹中的孩子有事,只得此法作罢。 其实,要说待遇,除了囚禁,没有自由之外,其他倒是挺好的。 不仅吃得好喝得好,还穿得好,用得好,每日早上洗脸的水都有人准备好,晚上沐浴的水也有人准备好。 只是她逃不了。 平时门都落锁,老婆子送东西进来时,门口一左一右就会有两人把守。 她从老婆子的眼里,以及门口把守两人的眼里都没能看出对方的身份。 麻蛋,简直老奸巨猾啊! 这种人是她师弟?简直委屈他了好不好? 没有办法,她就只能等了。 希望卞惊寒能早点找到她。 卞惊寒应该在找她吧? 虽然对这个故人师弟,她是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云妃的那条心里,她还是耿耿于怀到现在。 这个男人懂她的读心术,可有心为之,云妃并不知啊。 所以,见到卞惊寒,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2 第653章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1更) 三日后的京城繁华热闹。 并非是因为这一日天气晴好,适合赶集,而是因为这一日是一年一度的皇家去太庙拜祭之日,所以万人空巷,全都挤在了皇家队伍要经过的几条主干道的两旁,就是为了一睹龙颜和皇家风采。 马路两旁都拉起了警戒黄绸,不让任何人入到马路上来,还有皇室侍卫在前开路清道。 皇家队伍浩浩荡荡走在后面。 除了帝后乘坐龙辇凤辇外,因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公主们乘坐的也是鸾轿,而太子王爷们全都骑马。 虽然帘幔垂下,看不到帝后风姿,欣赏不到公主尊贵容颜,但是,看那些王爷们一个一个意气风发、龙章凤姿,众人也是大饱了眼福。 特别是京师那些未出阁的世家女子,更是一片芳心大动。 队伍原本有条不紊地往前走着,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突然滑到了路中央。 大概是围观的人太多太挤,轮椅轮子一时失控,将路边警戒的黄绸带都给弄断了,直直滑到了马路上。 不知来者何人,侍卫举起兵器戒备。 男子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慌乱 双手推动着轮椅的轮子就想赶紧往路边上退,也不知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还是因为慌怕,脑袋几乎都要勾到了自己裤裆里面。 可侍卫们岂会轻易放过他这个来历不明的擅入者,而且还举止可疑,便团团将其围住。 队伍停下,圣驾自是就被惊扰到。 “怎么回事?”皇帝问跟在龙辇边上的单德子。 “回皇上,好像是有个男人突然闯到路上来。” 皇帝面色不悦,伸手撩开龙辇的明黄门幔。 与此同时,坐于凤辇里的皇后亦是打起彩幔探头出来看发生了何事。 还有原本行于龙辇凤辇后面的太子王爷们,直接打马上前,查看究竟。 而这厢,几个侍卫命令男人抬起头来。 男人不愿。 侍卫们愠怒,多把大刀就架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颈脖处都划出了口子,男人才不得不抬起头来,一张脸暴露在侍卫们面前,也暴露在太子王爷们面前,皇帝和皇后自然是也看到了。 太子卞惊卓呼吸一滞。 七王爷卞惊书错愕得如同见了鬼一般。 其余王爷亦是惊得目瞪口呆。 皇后脸色煞白如纸,慌乱地一把放下帘幔,心跳突突、脑中空白,犹不相信,又打开帘幔再看。 男人熟悉的眉目入眼,她目眦欲裂,坐都坐不住,差点一头从凤辇上栽下去。 皇帝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同样大变了脸色。 只不过,皇后是变白,他是变黑,黑如锅底,眼底的阴霾和风暴亦是瞬间风起云涌起来。 紧紧抿着薄唇,胸口起伏再三,他才吩咐外面的单德子去将人带过来。 后面凤辇里,皇后早已慌得乱了阵脚。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男人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恨她专门来报复她的吗?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书儿跟他长了一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大家只要看到这张脸,就什么都知道了。 听到前面皇帝吩咐单德子去带人,她吓得连滚带爬从凤辇上下来,跌跌撞撞来到龙辇前面,“扑通”一声对着皇帝跪下。 “皇上......” 想求饶,却不知怎么开口,因为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和理由来解释为何卞惊书长得跟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皇帝面色黑沉,眸光如刀,打在她的身上,那狠戾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她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男人已被侍卫推了过来。 来到皇帝面前时,两个侍卫将男人从轮椅上拧下来,扔在地上。 男人腿脚不方便,跪都跪不了,就保持着被侍卫扔下来歪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 皇帝凝目睇着男人,眸中如同暴风雨前夕的黑云越聚越多,越凝越深,直欲摧城。 忽的眼梢一掠,瞥向卞惊书。 早已如同遭遇雷击、脑中一片空白的卞惊书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七哥。” 离卞惊书最近的十一卞惊澜吓得赶紧下马去扶。 太子卞惊卓脸色也很难看。 卞惊寒亦是跟众人一样,一脸惊错莫名,眸底划过一抹深邃。 这厢,皇帝终于开了口:“告诉朕实话,你是不是为了陷害七王爷,才故意做了这张跟七王爷一模一样的脸?只要你说实话,朕便可饶你不死!” 男人一怔,没想到皇帝会如此。 皇后亦是难以置信抬眸,看向皇帝,眼底染起一丝希望。 男人垂眸静默。 显然,他今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昨日,他的侄女丹丹又前去他南郊的茅庐探望他,并告诉他,皇后患了重病,近段时间一直在咳血,无多少时日了,可为了能最后见他一面,皇后隐瞒了自己的病情,照常参加今日的皇家太庙拜祭,希望到时能在路上看上他一眼。 所以,他来了,就算腿脚不方便,他也来了。 哪怕他恨这个女人,恨她背弃年少时两人的承诺,毅然嫁给了权势,恨她既然已经嫁人了,还来招惹他,还对他下药爬上了他的榻,美其名曰,将自己的身子给他,补偿对他的亏欠。 那肮脏的身子,他不稀罕,可是药力下的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事后,他搬家了,不再见她,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丹丹带给他的。 他知道,她生了个儿子,是他的;他知道,他们的儿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方才,他明明将轮椅的轮子刹好的,且他反复确认过,却不知几时被人悄悄将刹拉开了,而他浑然不觉,所以,人群一挤,他才被挤到了路上,或许是被人故意推的也未定。 这是一个局。 他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局。 昨日的丹丹可能是假,是别人所冒,他当时就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丹丹说完事情就走,从未如此匆忙。 ** 【为了加快节奏,这种情节素子就简单写过哈,两千字搞定。】 2 第654章 竟然还......还碰了他那里(2末) 一番思忖权衡下来,男人开了口。 “草民的一双脚因为七王爷的嚣张跋扈所废,草民心中愤恨,却因对方是王爷而无处申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找高人将小人的脸换成七王爷一模一样,来引起皇上注意和报复七王爷。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方才说了,只要草民说实话,就饶草民不死,草民现在句句属实,请皇上恕罪!” 男人说完,俯首于地磕头。 他的脚自然不是因为卞惊书的原因,是多年的寒疾致的残。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所言有多牵强。 但是,他必须这样讲。 因为皇帝的话已经在引导他,引导他这样讲。 毕竟万民当前,当今皇后跟别的男人有染,甚至还生了孩子,他这个身为天子的丈夫却被蒙在鼓里,还替人养儿二十年,这是奇耻大辱,让天下人笑话的奇耻大辱。 所以,为了天子颜面,他必须这样讲。 他肯定是难逃一死了,只希望皇帝能看在他如此配合的份上,绕过她们母子二人。 见男人已承认自己是陷害,皇帝也没有多言,扬袖吩咐侍卫:“祭拜的时辰不能误,先将人带下去关进天牢!” 侍卫领命,将男人拖走。 皇后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瞥了她一眼,“起吧。” “谢皇上。”皇后磕头谢恩,感激涕零,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双腿跪麻的缘故,脚下一软,差点摔跤,还是边上的婢女翠儿连忙上前将其搀住,才没有跌倒。 回了凤辇坐下,一颗心却是再也平静不了。 卞惊书亦是上了马,可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副担惊受怕、失魂落魄的模样。 队伍继续出发,一场闹剧就那般轻松简单地给解决了。 可围观众人不知道的是,当日太庙祭拜完回宫后,皇后就被打入了冷宫,七王爷卞惊书被贬为庶人,发配去了外地,永世不得踏入京城。 而那个男人自然是死在了天牢,据说是天子卞惊卓亲手所杀。 传闻卞惊卓为了皇室声誉,大义灭亲,甚至请旨处死自己的亲生母亲皇后,以及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卞惊书。 皇帝考虑到皇后娘家人在朝堂上的势力,才留了他们母子二人性命。 ** 午国 厉竹重新挟了挟腋下的一捆扫把,抬头望了望太子府门头上的牌匾,强自敛了敛心神,这才拾步走进去。 “水灵,扫帚买回来了?”门口的守卫跟她打招呼。 她含笑点头。 刚进门就碰到管家:“水灵,将扫帚放到后面杂物间去。” 她依旧是含笑点头。 是的,她现在是冒名顶替了一个叫水灵的婢女。 据她这两日在太子府外面观察,她发现,这个叫水灵的婢女是个哑女,不知是因为哑女不懂拒绝,而是因为她手脚麻利、为人勤快,大家都喜欢让她跑腿,特别是出府这种远距离的跑腿,都喜欢让她去办。 她便做了一张水灵的面皮,对她用了点药让她昏睡,她则替她回了太子府。 因为她知道,如果以她厉竹的身份前来,秦羌除了挖苦讽刺,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为了一探虚实、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私扣弦音,扮作别人混进府中,是唯一的办法。 挟紧了腋下的扫帚,她顺着院中的石子路往前走,心里正思忖想着,该如何知道后面的杂物间在哪里呢,忽然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喂,你过来!” 厉竹脚下一滞。 秦羌。 也未回头,她只顿了一瞬,继续拾步往前走。 “喂,喊你呢,聋了吗?”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厉竹这才不得不停住脚,假装疑惑回头,循声望过去。 秦羌就坐在不远处草坪上的石桌旁,似是在一人下着棋。 此时正看着她这边。 她左右瞧了瞧,无人,这才确定是叫自己,连忙放了手里的大捆扫帚,拾步走过去。 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地七上八下起来,虽然她此刻是水灵。 见她上前,秦羌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桌上的棋局,吩咐她:“给本宫上杯茶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厉竹心口松了松,对他微微一鞠表示领命,转身朝走廊的方向走。 方才她看到了走廊的不远处有个茶水间,门口有字。 在茶水间里倒了茶水,她端着托盘回到院中。 走到他近前,她将托盘里的杯盏端出,小心翼翼放在石桌上。 秦腔也未抬眼,眉宇微微拧着,似是在思忖棋路。 她刚一放下,他就凭着感觉伸手过来端,她的手差点都没来得及撤离,紧急拿开的同时,差点带翻了杯盏。 他抬眼朝她看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连忙垂眸颔首以示歉意。 他收了视线,端杯喝茶。 只小啜了一口,就俊眉一皱,“啪”的一声将杯盖盖上,又“啪”的一声置在石桌上:“怎么那么凉?” 凉吗? 厉竹怔了怔,她方才倒的时候,先倒了几滴于手背上试过温度的。 好吧。 对着男人鞠了鞠身,她将杯盏收回到托盘里,转身去换。 可换了一杯回来,男人这次连喝都未喝,只端起来就又扔回去了,“这么烫让本宫怎么喝?” 厉竹简直无语到了极致。 方才说太凉,现在说太烫,还真难伺候! 若不是要查弦音的事,她真想直接一杯茶倒他脸上。 忍了忍,她端起杯盏,放回托盘,准备再去给他换。 却是被他制止了:“换来换去,还让不让本宫喝了?替本宫将它吹凉!” 吹凉? 厉竹眼帘颤了颤,怎么吹? 吹冷风吗? 也是,天气冷,摊一摊很快就会凉的。 她将杯盖拿开,让茶水在那晾着,她等在一旁。 男人沉了脸:“听不懂人话吗?吹!本宫让你吹凉!” 厉竹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让她用嘴将茶水吹凉。 心里汗得不行。 觉得这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他是太子,她是一介下人,就不怕她吹得口水进去了?堂堂太子,身子矜贵,就不怕她有个什么病? 见男人面色不善、眉目凌厉,她告诉自己再忍。 将杯盏端起,也没有放到唇边,而是放得比较远,她象征性地吹着。 男人又垂眸下棋。 一手执白,一手执黑。 厉竹一边吹着气,一边看着石桌上的棋面。 他一向精通棋艺,没想到又登峰造极了不少。 “好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转眸问她。 她眼波动了动,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有喝,只能凭手触杯盏外壁的温度。 应该好了。 她又点点头。 “喂本宫喝。”男人淡声道。 厉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喂......喂他喝? 大概是意识到她的反应,男人朝她摊了摊一双执着白子黑子的手,“没看到本宫双手都被占了吗?” 厉竹再一次生出想将手里的茶水泼他脸上的冲动。 一只手执一粒黑子,一只手执一粒白子,放回棋子盅里便是了,那也叫被占了?就那般一刻都不能耽搁? 她真是同情太子府的下人,有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混蛋主子,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吧? 见男人盯着她。 恐被他发现什么,她连忙将手里的杯盏递过去,送到他的唇边。 他黑眸深深,睇着她,微微凑近杯盏,启唇,衔上杯盏的杯口,厉竹将手抬了抬,略略倾斜杯盏,将杯里的茶水倒进他的口中。 本是很小心的,动作也很慢,可男人却还是蓦地被呛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扭头咳嗽,厉竹猝不及防,手一抖,杯盏里的茶水就撒泼了出来,好巧不巧,全部在男人的身上。 厉竹吓住,自己是个哑巴又不能道歉,连忙将杯盏放在石桌上,掏了帕子想去替男人揩袍子。 男人又骤然起身,大概是想抖掉袍子上的水,她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原本他坐着,就是胸口的位置,因为他的起身,就变成了腰腹下面的位置,所以,她执帕子的手,就直直落在他的———裆部。 且,是某个部位上。 厉竹自是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大骇中差点惊呼出声,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见男人也变了脸色,厉竹赶紧跪了下去。 自己泼他一身水已是罪过,竟然还......还碰了他那里,虽然隔着衣料。 耳热心跳,她抬眼睨他。 以为他定然会对自己一番责难,谁知,他喉结上下一动,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留下她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没缓过神。 ** 晚膳过后,厉竹佯装洒扫,观察着整个太子府。 见十多个婢女下人全都提着水桶,桶里装着热水,顺着九折回廊往前走,她知道那是秦羌要沐浴了。 听说太子府中并无温泉,但是,建府之时,却是仿温泉池建了个沐浴房,只不过,沐浴的水全部都要人为去烧。 虽然太子府的设计并非出自秦羌之手,而是来自工部,且是经过皇帝审批的,但是,秦羌完全可以不用这个沐浴房的。 竟然如此浪费。 不过于她来说,正好。 他去沐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房,她就可以去他房中找找看能否有什么线索。 继续洒扫。 见秦羌从厢房里出来,进了沐浴房,她左右看看无人,赶紧拿着扫帚一起推门进了秦羌厢房。 若被人撞到,她就假装清扫。 厢房里亮着烛火,倒省了她不少事,免得还得为光线的问题发愁。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厢房,也是那种外房中房内室三进式的设计,只是屋中陈设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虽件件奢侈考究,可整体很简约,并没有那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感觉。 她在外房里看了看,并未有什么发现,又在中房里打探了一番,也没有,便进了内室。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她便开始抽抽屉看,开柜子看。 在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一堆杂物间,她蓦地看到了一坨揉成一团的东西。 她眸光微微一敛。 材质她很熟悉,她经常做。 对,就是面皮。 一看那就是一张被揉成一团弃掉的面皮。 她拿了出来。 放在桌上,手指快速拨弄,因为有胶,被如此一揉,几乎都黏在了一起,所以,很难弄开。 她花了很长时间,额头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才勉强将那张面皮给摊开。 虽然还有不少褶皱,虽然被破坏,厉竹还是一眼就识出了面皮是仿谁做的。 秦义! 她瞳孔微敛,拿了面皮比贴在脸上,对着铜镜看了看。 对,就是秦义! 秦羌为何会用秦义的面皮? 是顶着秦义的身份去做什么坏事了吗?或者说,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勾当,推到了秦义的头上是吗?又或者,就是故意设计陷害秦义什么? 垂目看着手里的面皮,她心中滋味不明。 曾经他们也是最好的兄弟,如今竟变得这般面目全非。 不,面目全非的,只有秦羌一人。 他变了,其他人才变了,其他人跟他的关系才变了,秦义是,她亦是。 “怎么?跑来本宫房里睹物思人了吗?” 男人冰冷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厉竹吓了一跳,慌错回头。 便看到秦羌只着一件单薄寝衣,长身玉立在内室的门口,目光沉沉,瞥着她。 厉竹眼帘颤了又颤,本想赶紧装作水灵下跪致歉,可蓦地想起他的话。 跑来他的房里睹物思人? 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摩挲的秦义的面皮。 睹物思人? 她惊觉过来,他明显已知道她是谁。 几时知道的? 刚刚?还是下午让她伺候茶水的时候? 当然,此时这个也不重要了。 既然已被他识破,她便也没有再装的必要。 朝他举了举手中秦义的面皮,她问他:“殿下为何会有这个?看面皮的样子,是用过的,不知殿下用它做什么?” 她冷着脸,口气灼灼。 ** 【本章四千字,所以今天六千字更新毕哈,榴莲和厉竹的部分,只有跟主线有关的才会在正文写哈,其余关于他们两人的会在番外另开,想看他们的,请莫急,莫催,等番外哈,不想看他们的,也请莫急,正文没有多少她们的,写的都是对主线发展有作用的哈,爱你们,群么么~~】 2 第655章 你若敢乱来(1更) 秦羌笑,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宫?此时此刻,你自己都戴着别人的面皮,你不觉问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厉竹一时被堵得哑了口。 无言以对了半响,才冷声回道:“我......我至少没有戴这个面皮做伤天害理的事!” 秦羌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可唇角的笑意却越是放大。 “你倒是说说看,本宫戴着你手里的那张面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厉竹自是说不出来。 但她绝对相信,他总不可能戴着秦义的面皮去做好事。 秦羌缓步走近。 厉竹发现他刚沐浴完的头发还未干,滴滴答答在往下淌着水珠,身上本就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发丝上的水滴下来,将寝衣的衣领肩膀处打湿了一片,在这样的冬夜里,她看着都冷,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在距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所以,你易容乔装潜入本宫房里,是替他兴师问罪,还是替他讨回公道来了?” 厉竹反应了一下他的话,眸光一敛:“所以,你是真的以他的名义做了什么?” 难道是带走弦音? 是了,若是他,弦音自是不会跟他走,毕竟在弦音眼里,他是下裂迟、下三月离的大魔头,可若是秦义就不同了,最危难的时候,秦义还救过弦音,弦音对他自是没有戒备。 秦羌不语,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可在此时此刻的厉竹看来,沉默,就是默认。 “果然,”厉竹手里的面皮掉在地上,她看着秦羌,轻轻摇头,有些痛心疾首,“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到底有何目的?你图什么?你到底想要怎样?” 一连四个问句,最后一个厉竹几乎是嘶吼出声。 秦羌“嗤”的轻笑出声。 特别好笑地看着她,特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觉得她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 他做什么了吗? 她见到他做什么了吗? 若说他真做的,也就是派了人秘密跟踪她、秘密保护她而已。 她在神医府,他的人在神医府,她前几日去大楚,他的人跟着去大楚,她回来,他的人一起回来,她这两日在太子府外面秘密转悠,他的人就陪着她转悠,她用药弄晕了他太子府的婢女,戴了婢女的面皮来太子府,他的人还在待命。 其余的,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厉竹,我是杀你爹了,还是杀你娘了,又或者是奸了你,还是奸了你妹?” 厉竹微微一怔。 这是他自当上太子以来,第一次对她没有用本宫自称,或许是一时忘了,也或许是一时顺口,还或许是一时气过了头。 可他的话让她更气,她扬手就朝他甩了一巴掌。 他也没有避。 “啪”的一声清脆,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脸上,他甚至被她扇得头微微一偏。 “羞辱我就羞辱我,我爹娘犯着你了吗?”厉竹胸口起伏,气得满脸通红,面皮都遮不住。 秦羌缓缓抬手抚向自己的脸。 白璧的脸颊上,指印很明显。 厉竹自己都感觉到了手扇酸麻了,何况他? 秦羌边抚着脸,边嘴角一斜,勾出一抹邪佞嗜血的笑意,拾步朝她逼近。 厉竹眸光颤了颤,本能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羞辱你就羞辱你吗?本宫成全你!” 说着,一把攥了她的手臂,将她的身子一推,就将她变成了背过身去的姿势。 猝不及防的她朝前扑踉一步,前面是书桌,她的脚尖踢在方才抽开,还没关上的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把手上,痛得她瞳孔一敛。 可此时她却顾不上痛,侧身就准备闪开,却是被秦羌一拉又扯了回来,并贴上她的背,将她禁锢在自己和书桌之间。 厉竹脑海里蓦地跃出那夜在大楚行宫的明宫,他也是这样将她抵在桌子和自己之间,将她全身剥光的情景,一时慌了神。 “秦羌,我可是随身带了多种毒,你若敢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羌轻嗤,薄唇附在她的耳边,缓缓吐息:“你知道的,本宫对毒最感兴趣了,那就让本宫见识见识厉神医的毒,开开眼。” 边说,边伸出一只手臂捞了她的腰身抱住,朝自己怀里一扣。 厉竹被勒得“啊”了一声。 挣扎。 自是挣脱不开。 厉竹羞愤难当,早知道就应该真藏些毒于身上的,才不至于如此毫无反抗之力,又完全无计可施。 垂眸看向横在自己腰腹上的胳膊,她忽的眸光一动,猛地将身子往下一沉,低头、张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动作突然,又一气呵成。 秦羌被咬得瞳孔一敛,也没有立即将手臂抽开,就任由着她咬着。 厉竹闭眼、用力,再睁眼,因为她是半蹲矮下去的姿势,又低着头咬他的手臂,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就正好能看到那个抽开未阖的抽屉。 抽屉里一张字条映入眼帘,因为字条被裁得很小,且皱皱巴巴的,而且抽屉里乱七八糟的物品太多,方才她只注意面皮了,没有注意到那张字条。 如今这个角度,倒是正好将字条上的内容看到。 一字一字入眼。 【二哥,我此时在外被一些琐事所缠,不能回来,我得了一味厉竹曾经一直在找的药,已经托人带回午国了,恐药会失效,必须尽快给她,可考虑到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腋味之症,而且一般人也见不到她,故无法假手于人,想来想去,只能麻烦二哥了,可若二哥送给她,我又担心,她未必会收,所以,能不能麻烦二哥扮作我送去给她......】 厉竹瞳孔剧烈一缩。 虽然后面的内容因为字条一角被折看不到了,但是,看到的这些已然...... 震惊又意外。 她松嘴放了他的手臂,压根酸麻,好半响没合拢嘴,缓缓扭回头去,她难以置信看着他,艰难开口:“那夜......给我送药的人是你?” 秦羌怔了怔,不意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面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有些闪躲,本能的,他就想否认。 可他的视线闪躲左右看的时候,蓦地也看到了那个抽开的抽屉,以及抽屉里的那张他未丢掉的字条,他眸光微微一顿。 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唇角一斜道:“你以为本宫想去见你?若不是秦义求本宫帮忙,本宫打死都不会踏足神医府!现在是不是特别庆幸,那夜没有对本宫投怀送抱?” 厉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咬牙:“是,非常庆幸!” 然后趁他不备,身子一旋,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出来,快步往门口走。 或许,错了,方向错了? 不是他,是秦义? 是秦义带走了弦音? 如果真是秦义,那他的心机也委实太可怕了。 不仅利用了秦羌,还利用了她,甚至利用了卞惊寒和她的关系,知道卞惊寒会相信她的话,便设计了这么一出,让她以为他在午国,让她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她必须立即去确认这件事! 见她突然就走,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秦羌皱眉沉声:“去哪里?” 厉竹这才顿了脚,回头,“我同殿下一样,若不是有事,打死我也不会踏足太子府,如今事情我已明了,自是不会再多留一刻。” 秦羌一怔,厉竹已出了内室的门。 也未去追,他站在那里反应了一下她的话。 前面一句是他方才说她的话,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在意的重点,是她后面一句话。 如今事已明了? 什么事已明了? 那夜送药的是他还是秦义这件事吗? 不,肯定不是。 在太子府前面观察了两日,还迷晕了他太子府的婢女,甚至做了对方的面皮,李代桃僵潜入他的府中,肯定不是因为要确认这种事情。 是什么呢? 取了一件披风披上,他拾步出了门,外面夜色幽幽,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抬手拊掌,黑影闻声落下。 “让几个一直跟着她的人继续跟着她,还有,查一查她这几日在处理什么事?另外,派人去查一下八王爷这段时间的行踪。” “是!” ** 大楚,三王府 厢房里,卞惊寒立于桌边,将八角灯罩取下,执起竹签拨了拨燃得呲呲的灯芯。 屋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复又将灯罩罩上,他望着那跳跃的烛火,微微失神。 那丫头还没有消息。 如今虽然皇后跟卞惊书倒了,但是太子卞惊卓还在,而且,通过这次卞惊卓的反应,说明他远不是他平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润。 为了避嫌不替亲生母亲、亲弟弟求情也就罢了,还主动请旨处死,这是一个温润的人做的事吗? 什么大义灭亲?不过是为了撇清自己、表决心而已。 弯唇摇了摇头,他撩袍坐在灯下,执起那本《景康后妃史》。 这些时日,一直在想着找那丫头,又忙着设计扳倒皇后,这本书都丢在抽屉里好久了,今夜他才想起来。 他对这些后宫之事并不感兴趣,何况还是先帝时期的事,只是,因为是出现在那个假沐辰的厢房里,他就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2 第656章 一身两魂(2更) 随手翻了翻,他准备粗略看一遍写的是什么,再从第一页细细看起。 一翻自然就翻到了纸张很硬,且页面很不平整的那页。 书页上一大滩淡黄色的污渍,显然是被茶水淋湿过。 他微凝了眸光看去。 在看到【会说奇怪的话,会唱奇怪的歌】时,他眼波一滞。 继续往下看。 一口气将那页的记录看完,他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深深地呼吸,完全变了脸色。 这兰婕妤的症状......怎么跟聂弦音,那般相似? 同样失忆,同样会说奇怪的话,同样会唱奇怪的歌,同样行为大胆、言行举止不受礼数所束...... 一身两魂? 两个人?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他不信! 这定然是当时的史官自己杜撰的,一定是。 然而,或许是牵扯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所以,他又不得不凝了几分隐忧。 如果,如果这上面记录的是真的。 那,如今她跟兰婕妤一样怀孕了,一样要生孩子,会不会一样在生完孩子就...... 不,没有如果。 他不敢做这个假设。 但是,有一个答案却是渐渐浮出脑海,慢慢变得清晰。 那个假沐辰就是因为这个带走了聂弦音? 所以,果如他当初的猜测一样,他最怕、最担心的那种猜测一样,是她的故人、失忆前的故人带走了她? 疲惫地阖上书,他双手掩面,以一双手掌上下摩挲了一遍自己的脸,将手拿开,他的身子朝后面椅背上一靠。 并非他不相信厉竹,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秦义的可能性很大呢? 秦义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他的绵绵吗? ** 翌日一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管深,让其飞鸽传书给午国他们自己的人,让他们速速去查秦义。 下午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厉竹的飞鸽传书。 厉竹告诉他,此事不是秦羌所为,她怀疑是秦义所为,只不过,秦义不在府中,府里的人也不知他人在何处。 卞惊寒看完就不淡定了。 果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果然是秦义! 虽然厉竹用了怀疑二字,并没有肯定,但是,他们两人都这样觉得,就说明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而且,他一直觉得秦义不简单,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不是很会,是极度会。 一般人他相处一二,就算不能完全知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也定能看破几分,可这个男人,滴水不漏,每一面似乎都是假,每一面又似乎都是真。 这样的人,一旦躲起来,想找到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当即又让管深再飞鸽传书给午国他们的人,让大家在午国全力寻找秦义。 而大楚这边,他也派了大量暗卫去寻找。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边的人都没能找到秦义的行踪,秦义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般,一丝痕迹都没有。 卞惊寒心里的焦虑也越来越重,倒不是担心聂弦音的安危,这一点他很确定,秦义是不会对聂弦音不利的,否则,冯将军大婚那日,聂弦音当众缩骨失败,秦义就不会出面替聂弦音解困。 他担心的是,若那《景康后妃史》上写的是真的,那...... 所以,他必须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找到聂弦音。 思来想去,他想到一计! 他飞鸽传书给厉竹,请她帮忙,让她这段时间找个地方暂住,不要来大楚,也不要住在午国的神医府,总之不要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然后,他进宫见皇帝。 他跟皇帝说,厉神医跟秦义一起失踪了,不知被秦义带去了哪里,他怀疑厉神医凶多吉少,所以,必须尽快逼出秦义。 他请皇帝写国书给午国,说秦心柔逃跑一事,午国迟迟没有交人,也没有给答复,大楚准备派他过去催谈此事,并点名要跟八王爷秦义谈。 他想过了,午国不会让一个贬为庶人的皇子代表皇室跟他谈的,定然会恢复秦义的王爷身份。 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子,会藏得如此之深,只可能是在韬光养晦。 而韬光养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一个龙座。 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想要最终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龙座,首先,也是最基本的,必须恢复王爷身份。 他认为这是秦义非常需要的。 午国皇帝也如他想的一样,派了人四处去找秦义,并散了消息出来说,让其回宫受封,恢复其身份。 他也专程去了一趟午国。 然而,他没想到,这样的诱惑,恢复身份这样的诱惑,都没能让秦义动心出现。 他自己也在午国找了一圈,亦没有找到人,不得不返回了大楚。 让他的人继续找,一寸一寸地找、掘地三尺地找。 ** 而这厢的弦音亦是度日如年。 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一天显怀,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尽快逃出去,却又毫无办法。 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是一个下雪的清晨。 她激动了好久。 第一次觉得这间房子里不是她一个人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胎动也越来越频繁。 经常,她就坐在暖炉边,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圆鼓鼓的肚皮,看着腹中的小调皮动来动去,将她的肚皮这里撑起来一下,那里凸起来一块,很是有趣。 只可惜,卞惊寒没有看到这些。 她常常想,他那么喜欢这个孩子,他那么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若是他看到这些,会是怎样的反应,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说些什么? 肯定会高兴坏了吧? 刚开始关进来的那些日子,她方法用尽都没能逃出去,她甚至动了堕掉这个孩子的想法。 那个故人师弟不是说,等她生下孩子就给她自由吗?堕下,也等于生下了,虽然是死胎。 而且堕下孩子,也就不会出现兰婕妤那种生孩子穿回现代的可能。 但是,她终究做不出。 她不忍心,她舍不得。 现在唯一期盼的是,卞惊寒能找到她,能尽快找到她,能在她未生产前找到她。 可是,卞惊寒,你为何还不来呀? 2 第657章 这得感谢你爹(3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冬去春来,天气一天暖和一天,弦音也已大肚如箩。 始终未能等来卞惊寒。 她不知道卞惊寒是没有找她,还是找了找没有找到,就放弃了,又或者是一直在找,只是找不到她? 她宁愿相信是后者。 可是她又说服不了自己,以卞惊寒的能力,怎么会找了那么几个月还找不到这里? 那日她是下午在云翔书铺喝茶晕过去的,醒来后就在这里,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正午,也就是说,她昏迷的时间就只有一夜加半上午。 一夜加半上午的时间,就算用马车,也跑不了多远。 何况,这个冒充沐辰的男人早上还在皇宫里参加了皇后的赏梅会,然后来到的这里。 由此说明,此处还在大楚京师,而且,离皇宫不远。 屋顶透明的琉璃瓦可以看到天,说明不是山洞地窖什么的地方,就是正常房屋。 这样的地方卞惊寒会找不到? 这一日,她的那个故人师弟给她送吃食进来,有些心灰意冷的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她。 因为这么几个月,她问了他很多问题,他不是不回答,就是敷衍。 谁知,这一次他竟然回她了。 “一个你想不到,卞惊寒也想不到,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 弦音一怔。 她想不到还可以理解,卞惊寒也想不到,大家都想不到?有这种地方吗? “皇帝的一处行宫。” 弦音震惊。 “哪个皇帝?”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傻了。 既然还在京师,既然离皇宫不远,自然就是大楚的皇帝,难道别国的皇帝还跑到大楚的京师建行宫不成? 之所以她第一反应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皇帝的地盘呢,他怎么敢? 似是了然她的疑惑,男人笑:“这得感谢你爹。” “我爹?” 弦音越听越糊涂了。 她有爹吗? “江语倩的爹。” 弦音很是意外,“江良?” “嗯,那日皇后的赏梅会结束,我等在了他回府的路上,将江语倩让你李代桃僵的事跟他说了,这可是欺君大罪,我以此为要挟,让他速速帮我寻一处隐蔽的住处,条件要好,不能远,重点的是,谁也找不到。” “他是掌管着全大楚土地、户口和赋役的户部侍郎,这种事不难办到,他便告诉了我这里,他说这里原本有几棵特别珍稀的紫枫树,每年秋天,紫枫的叶子全变紫了,皇帝就会来此观赏紫叶,所以在此地建了一座别院,以供每年观赏的时候休息住,只可惜,后来那几棵紫枫树都被虫蛀了,死了,皇帝就没再来过了,但是,依旧留了一个老婆子洒扫,以及两个家丁看院。” 听到这里,弦音懂了。 “所以,你将那个老婆子和那两个家丁都杀了,换成了自己的人。” 老婆子做饭,照顾日常起居,两个家丁守在门口。 男人挑挑眉:“说对了一半,换的人也不完全算自己的人,至少,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好吧。 弦音无语了。 难怪屋中一切如此奢华,原来是皇帝的住处。 难怪卞惊寒找不到她。 他肯定想不到她在皇帝的住所,他也肯定不会去查皇帝的住所,就算查,老婆子在、家丁在,她又被完全关了禁闭,也查不出什么。 2 第658章 你是叫绵绵吗(1更) 卞惊寒每日都会看一遍黄历,真的是板着指头过日子。 一日一日、一月一月都找不到人,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急切和惶恐,除了他自己。 她是七月初来的最后一次月事,七月十八皇帝寿辰那日怀上的,算一算生产期不是四月底就是五月初的样子。 如今都已经二月底了,让他如何不慌不急? 可她跟秦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能找的地方他全派人找了,都没有一丁点他们的消息。 ** 弦音站在厢房里,仰着脸望着透明琉璃瓦里的那一块天空。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正是和风送暖的季节,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春意。 自那日得知自己所处之地后,她知道不是卞惊寒没有找她,而是找不到她,她就不抱希望了,她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平安将孩子生下来,而自己又不会穿越回现代去。 虽然,这些不是由她控制的,但是,她想,一般都是在生死边缘才会穿越,那她至少要尽大可能的让自己在生产时平安。 所以,一满了七个月,她感觉到孩子是头朝上的胎位,她就天天锻炼,躺在床上,一双腿翘高倒立靠在床边的墙上。 慢慢的,小家伙就倒过来了。 还有吃食方面,她也很注意。 前期,她是随心所欲,见什么吃什么,她的那个故人师弟虽然关了她,但是,生活起居方面对她极好,她的膳食都是很不错的,营养也非常充足,可是就是因为营养太充足,大鱼大肉的,她的肚子也长得特别快。 后期,她就控制了,每顿在确保营养跟得上的前提下,不再多吃油腻食物,以蔬菜为主,适当地吃些荤,以及适当地喝些补汤。 另外,她也没有一直躺着,虽然肚子大特别吃力,但是,她还是保证每日走路的步数,房间也够大,她就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 这一日,她又在房间里走动,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痛,她以为是自己运动量太大动了胎气,连忙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痛感就过去了,她正准备起身,那种痛意又来了,她坐在那里直喘息,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要生了吧? 可是,她才七个多月啊,妊娠周期不是应该九个月零十天的吗? 尼玛,不会是要早产吧? 她吓得赶紧大叫:“来人啊,我要生了,我肚子痛,我要生了,快给我找大夫......” 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听到弦音如此叫嚷,自是也不敢耽搁,一个继续守在门口,一个连忙去通知秦义。 不多时秦义就来了,开门进来看到弦音坐在那里痛得脸色发白,赶紧将她扶到床上躺着。 又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不像是装的,才嘱咐她先忍一忍,他去找大夫和稳婆,很快回来。 此时弦音的阵痛也越来越明显,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她终于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要早产生了。 陡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又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坐于桌边,她研墨、铺纸、执笔、留言。 对,自己给自己留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真的跟先帝的兰婕妤一样,她必须有所准备,有所交代。 【你好,你是叫绵绵吗?只听一人这样叫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久,都没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聂弦音,来自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空,穿在了你的身上,很感谢在这里你的身子给了我二次生命。此时情况有些复杂,无法与你一一细说,我只能大概给你留几句言。请原谅我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并生下了这个孩子,恳求你看在他(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的份上,能将这个孩子帮我送给孩子的父亲让其抚养,孩子的父亲是大楚三王爷卞惊寒,万分感谢......】 因为肚子越来越痛,她也没法多写,就草草写了这么几句,不通顺都顾不上。 将信折了折,放在了自己里衣的袖袋里,重新爬到床榻上躺好。 她的故人师弟没多久就回来了,带回了一个稳婆、一个大夫。 稳婆让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剪刀,以及烛火,还有姜片。 然后说,等。 等她羊水破、等宫门开。 弦音躺在床上,一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强自忍受着腹部一阵一阵往下坠的那种疼痛。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她,心里的那种恐慌和害怕比疼痛更加厉害。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 如果真穿回去了,如果真穿回去了怎么办? 她的这个孩子怎么办? 卞惊寒又不在身边,她的这个故人师弟会将孩子送去给卞惊寒吗? 就算送给了卞惊寒,这个孩子以后也是没妈的孩子了,卞惊寒毕竟是一个男人,再疼爱这个孩子,也不是母爱。 而且,在外人看来,这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卞惊寒能跟世人公开他和这个孩子父子或者父女的身份吗? 还是跟她这个母亲一样,也只是一个隐秘的存在,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另外,卞惊寒毕竟是一个王爷,就算他不愿意,皇帝也不会让他一直单身一人,以后肯定还是要让他娶亲的,那也就是要给他们的孩子找个后母。 后母会对这个孩子好吗? 肯定不好。 她想,各种想,各种胡思乱想,各种折磨煎熬...... 直到阵痛的间隔越来越密集,就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将她席卷,她才顾不上去想。 她痛得大汗淋漓,她痛得哭了起来。 她让稳婆快点帮她接生。 可稳婆看完她的肚子和下身,说,还没,再等等,羊水还没破呢,宫门也才开了一指头。 她就只得再忍受着一浪盖过一浪的巨痛,等着,等着孩子的降临,也等着自己未知命运的降临。 随着巨痛越来越强,她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混混沌沌。 趁自己还有意识,趁自己还是自己,她赶紧让稳婆将候在门口的她的那个故人师弟叫进来。 2 第659章 你能发誓吗(2更) 秦义刚一走到床边,她就抓了他的手。 “既然......既然你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好,那能不能答应......答应我,若我......若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将这个孩子送到......送到卞惊寒的身边......” 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得吃力艰难。 秦义亦是垂目看着她,半响没做声。 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嗯。” “你保证,不......你发誓。” 虽然发誓也不过是上嘴皮跟下嘴皮一对,说一句话而已,根本没有任何保障,但是,对于现在的弦音来说,她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必须紧紧抓住。 就算写了信给绵绵,但是,绵绵一个弱女子,若这个男人横加阻拦,绵绵也难办,她必须尽可能地让他做出承诺和保证。 而且,她也想以此试探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意欲何为? 他的目的到底是她,还是这个孩子? 见他不做声,她又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催了句:“你......你能发誓吗......” 男人“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将孩子送还给卞惊寒。” 弦音睁着红红的眸子,凝着他的眼,就算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是真是假,是不是刻意为之,她还是想看清他此刻的想法。 似没有骗她。 她只能姑且相信。 所以,他的目的是她,不是这个孩子是吗? 一颗心微微放下,她松开他的手,本想说一句谢谢的,后又想今日种种,都是他一手造成,她为何要跟他说谢谢? 他担不起这两字。 稳婆催男人出去。 男人并没有理会稳婆,又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甚至抬手抚了一下她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发顶,虽只是极快的一下,她还是感觉到了。 “我就在外面,大夫也在外面,别怕......” 虽然觉得“别怕”二字从他的嘴里出来有点讽刺,但是弦音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转身,拾步出门,并将房门带上。 稳婆过来再掀了她的被褥,检查她的肚子和下面。 “婆婆......可以生了吗?” 弦音痛得已经分不清是小腹痛,还是哪里痛了,只觉得全身都痛,四肢百骸都痛。 今日之前,她一直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生,而此时此刻,她却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 并不仅仅是她快受不住这痛,她更受不了的,是这种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的恐惧和煎熬。 而且,她还特别担心自己痛得太久了会痛晕过去。 她不能晕。 “快了,已经开了两指宽了,姑娘再忍耐忍耐......” 稳婆却还是让她等。 不知又痛了多久,弦音觉得自己全身都被车轮碾过了一般,才听到稳婆的声音传来:“羊水破了,要生了要生了!” 原本照顾她的那个老婆子在边上打副手帮忙。 稳婆将被褥整个都掀掉,让她分开腿,曲起膝盖。 “姑娘,听我的指挥,开始用力,用力往下挣.,就跟平素解大手的时候那样.....” 末了又吩咐边上的老婆子将剪刀放到烛火上烧一烧消好毒给她。 弦音其实已经听不到多少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们的声音一会儿在眼前,一会儿又飘渺得像是在遥远的天边。 她只知道用力。 用力往下挣。 连稳婆让她歇一歇,保存体力的时候,她还在用力挣。 大汗淋漓地挣,泪流满面地挣。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快点生下来,趁她没有晕过去之前生下来,趁她还有意识的时候生下来,越耗对她越不利,越拖体力只会越不支。 她真的不能晕,无论是痛晕,还是累晕,都不能。 她甚至主动要求稳婆放一片参片她嘴里含着。 不像现代可以挂氧气,在古代没有什么身体补给,她见电视上古代女子生孩子的时候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稳婆也让准备了,她就主动要了。 “姑娘,用力,再用点力.......” 稳婆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一直在她的耳边盘旋,时近时远,时清晰时模糊。 明明床没有动,可头上方的帐顶在晃,一直在晃,眼前亦是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漆黑一团,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溺于海水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只得拼命用力往下挣的同时,也拼命睁着眼睛。 目眦欲裂,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双手臂举过头顶,十指紧紧攥着床头上的横木,方便自己用力。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会早产,所以指甲也没有剪,虽并不长,却也承受不住如此大力地抓攥,十指指甲早已绷断,有的还出了血,她也浑然不觉。 因为大痛的地方太多了,指尖的那一点痛完全被覆盖。 “快,再用力,已经看到头了,再用大点力,对,用力!” 弦音第一次让自己闭了眼,然后拼尽全力,大叫着往下一挣:“啊———” 眼前一暗,紧随着她凄厉的痛叫之后,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那一声就像是星光划过永夜,就像是黎明照亮黑暗,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那一声而变得明亮。 紧接着便是稳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姑娘,是个.....” 稳婆的声音还未落下,“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自外面猛地一把推开,男人的身影快步而入。 照顾弦音的那个老婆子连忙拉了被褥将弦音的身子盖上。 稳婆抱着啼哭的小不点迎过去:“恭喜公子,是位千金......” 男人却看也未看稳婆手里的孩子一眼,甚至都未看稳婆一眼,径直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急急来到床边,看向床榻上的女人。 榻上女人浑身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脸色苍白,更如被大石碾过一般,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双目阖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滴,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像是睡过去了,又像是晕过去了,还像是...... 男人眼颤心颤,就连缓缓伸出的手,亦是颤抖得厉害。 长指探向她的鼻尖。 2 第660章 所以真的是绵绵?(3末) 长指与鼻尖轻触的瞬间,鼻尖的体温还在,然,似是没了气息。 秦义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 跟《景康后妃史》上描述的那个兰婕妤的症状一模一样! 一时间面色大动。 眸中亦是各种情绪激烈涌过。 许是太过激动了,激动到难以自持,他哑声喃喃:“绵绵,真的是你要回来了吗?你会原谅我吗?” 然后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大概是惊喜早到了两个月,来得太快了,来得太突然了,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对了,自己方才只是触上她的鼻尖,就惊得将手收了回来,是真的没了气息吗? 是真的没了吧? 他再次伸出手探向她的鼻下。 蓦地想起《景康后妃史》上兰婕妤是生完孩子后,突然没了气息,心跳脉象也全无。 对,心跳和脉象! 刚准备收手去确认女子的心跳,却突然感觉到一抹温热轻撩在他的指尖上,他呼吸一滞。 有的。 有气息的! 明明一息尚存! 所以...... 他惊错地想,是她其实一直都有气息,第一次是他没有探出来就收手了,还是第一次他探的时候,她的确没了气息,只是此刻突然活过来了,就如同记录里的兰婕妤诈尸一样? 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那就真的是绵绵回来了。 他一阵激动。 可如果是前者...... 就在他站在那里心念大动地做着猜测的时候,女子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骤紧了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地看着她、期待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敢做声,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女子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半睁半眯着一双惺忪的眼,迷离地看着上方的帐顶,好一会儿似乎才缓过神,然后茫然侧首。 自是就看到了站在床榻边上的他。 四目相对,他亦是眼睛一眨不敢眨。 女子眼帘却是狠狠颤了一下。 撇开眼,环视屋内,她冷声开口:“这是哪里?我没死吗?” 她甚至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没能如愿,便眉心一皱,作罢。 秦义的心里打着鼓。 激烈地打着鼓,咚、咚、咚,一声一声,强烈地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所以,她现在是......绵绵?还是聂弦音? 是绵绵对吗? 因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眼帘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又问他这是哪里,最主要的,她问,她没死吗?且,还是冷声问他的。 犹不相信,他开口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依旧戴着沐辰的面皮,继续口技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若是聂弦音是不知道他是谁的,这几个月都不知道他是谁,可,若是绵绵..... 女子轻嗤,亦像是冷笑,并未看他,且还缓缓阖上了眼睛,似是疲惫虚弱至极,又似是不想理他。 秦义还以为她不会回答,却又听到她不咸不淡开了口:“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秦义!” 秦义心口一撞,脚下发软地朝后趔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所以,所以真的是绵绵? 激动、狂喜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若不是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他差点就激动地脱口唤她绵绵了。 听到啼哭的他浑身一震,有些回过神来。 而听到婴儿哭声的女子亦是睁开了眼睛,疑惑地探起头,循声望去。 眼中尽是懵懂和莫名。 看到两个老婆子在给一个小不点的婴儿洗澡,她更是一脸的错愕。 正欲开口问,似是又看到秦义在边上,顿时小脸一拉,也不问了,继续闭眼躺着。 秦义站在那里,看着她。 心中风起云涌,各种情绪激荡。 女子躺在那里,闭眼不睁,一动不动。 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好一会儿,秦义忽然转身,大步朝门口走。 不行,他要暴走了,太过震惊、太过激动,他要静静。 说实在的,虽然早已做了心里准备,送走聂弦音,迎绵绵回来,可她真的回来了,他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毕竟,他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她不理他,不愿见他,他完全可以理解。 大夫跟稳婆过来告辞。 他掏了银两给两人,稳婆收了,大夫不要,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他坚持要给,说,毕竟跑了一趟,也辛苦了。 大夫这才感激收下。 可两人前脚离开,后脚他就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示意隐在暗处的他的人。 此二人不能留。 又在外面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了一些,他才再度回房。 房间里,女子似是在跟老婆子争吵,虽然很虚弱,可听得出是在发脾气。 “怎么了?”他皱眉上前。 见他进来,女子又嫌恶地阖上了眼。 秦义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得问老婆子:“怎么回事?” 老婆子怀抱着襁褓,很委屈:“我说孩子是她的,她问我在开什么玩笑,我说是她刚生的,不然,她为何躺在床上,为何那般虚弱?她说,那是因为她受了重伤,她还说,如果说她死了,她可能还会信一点,说她生了个孩子,打死她也不信,反正,反正就是......” 老婆子也有些激动,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秦义眉目几动,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略略垂眸,看向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孩。 孩子已经睡着了,因为早产的缘故,好小好小,一张小脸都没有他的巴掌大,尤其裹在厚厚的襁褓里面,更是显得小得可怜。 那般小倒还看不出长相,也不知道像她,还是像卞惊寒? 心里面涌起一份不快,他眼梢一掠,瞥了眼床上的女子。 见她依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他转眸示意老婆子:“将小家伙放到她边上睡着,出去吧,让她先休息休息。” 老婆子领命,上前,小心翼翼地掀了被褥的一角,将襁褓挨着女子轻轻放好,又掩上被褥,然后对着秦义鞠了鞠身,退了出去。 秦义立在床边,看着榻上一个熟睡,一个装睡的母女二人,静默了很久,才微微一叹:“你先好好休息,我让老婆子给你熬补汤。”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孩纸们,本章仔细看哈,仔细看】 2 第661章 你不回避?(1更) 秦义再次进屋是半个时辰后,因为婴儿嘹亮不止的啼哭声。 开了门进来,便看到榻上的女子已经坐了起来,披着衣服靠坐在床头,边上襁褓里的婴儿一直在哭,她也不管不顾,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在她面前的被褥上展铺着一封信。 秦义心生疑惑,拾步走过去,看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进来也无任何反应,便伸手去拿那封信。 女子也没有抢夺和阻拦,就任由了他拿起信,依旧坐在那里就像是失了灵魂。 白纸黑字入眼。 【你好,你是叫绵绵吗?只听一人这样叫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久,都没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聂弦音,来自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空,穿在了你的身上,很感谢在这里你的身子给了我二次生命。此时情况有些复杂,无法与你一一细说,我只能大概给你留几句言。请原谅我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并生下了这个孩子,恳求你看在他(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的份上,能将这个孩子帮我送给孩子的父亲让其抚养,孩子的父亲是大楚三王爷卞惊寒,万分感谢......】 秦义眸光一敛,很是意外,没想到聂弦音会留下这封信。 他转眸看向房中的桌子,桌上砚台里还有残墨,墨已经干涸。 看来的确是生孩子之前写的,不是刚刚。 垂眸,他微微一叹,将信放回到了被褥上。 “所以,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真的是我生的?”女子突然抬眸看向他,问。 秦义眼波微动,有些意外她主动跟自己说话。 “嗯。”点点头,他低廉着眉眼,视线落在还在啼哭的婴儿身上。 其实,他也想过,孩子一生下来就让人抱走,不让她知道自己生过孩子。 但是,他又觉得,生没生过孩子,她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受了如此大创,她肯定自己也会知道,所以,恐适得其反,让她认为他在欺骗她,就干脆将孩子留了下来,实事求是。 而且,聂弦音用她的身子那么久,认识了那么多人,难保日后她不会见到这些人,曾经的这段经历也定是瞒不住的。 还以为她会继续问他,关于信上所写的聂弦音的事、卞惊寒的事、孩子的事,然而,并没有。 她依旧坐在那里,定定望着自己身上的被褥,一副缓不过神来、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样子。 这时老婆子端了一托盘吃食进来。 有产后大补汤,有米饭,有小菜。 进门就听到小家伙嗓子都哭哑了,连忙上前:“姑娘,小娃儿是饿了,快喂点奶给小娃儿。” 女子怔怔回神,看了老婆子一眼,又垂眸瞥了一眼襁褓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婴儿,依旧不为所动。 老婆子低低一叹,心道,就从未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嘴唇动了动,还想再劝,却见一旁的男人冷了脸,便也不敢再多说。 “那姑娘自己吃点东西吧。” 老婆子双手端着托盘呈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冷着小脸看了看托盘里的吃食,目光触及到那两个小菜的时候,顿了顿,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并未说什么,只伸手端起了饭菜边上的一大盅补汤。 也没有用汤勺,直接捧着送到唇边小喝了一口,见温度不烫,便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将瓷盅放回托盘里,她朝老婆子道:“吃饱了。” 老婆子一愣,这饭菜都未动呢,抬眸看了看男人,见男人面无表情,她也没有多说,就“哦”了一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这个男人方才去厨房,示意她做小菜的时候稍微放点辣椒,她说,刚生过孩子的产妇不宜吃辣的,男人就不悦了,说,让你放你就放,哪那么多废话? 没办法,她就只能放了。 好在这姑娘也没吃。 厢房里,秦义瞥了眼老婆子出门的背影,转眸温声问女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让老婆子给你弄?” 女子没理他,再次执起被褥上的那封信看。 看完那封信,又侧首看身边襁褓里的还在啼哭的婴儿。 再又转眸回来看信。 似是还在那份震惊中没有走出来。 秦义也被小家伙的哭闹不止搞得有些烦躁,敛着情绪,轻声道:“其实,聂弦音生孩子之前也跟我说过,让我将孩子送给卞惊寒,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将孩子送去三王......” 说着,秦义眼底掠过一抹深色,点点寒芒一闪。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子不冷不热打断:“信上并未提你,信上只求我帮忙。” 秦义便一时哑了口。 信上自然不会提他,聂弦音还不知道他是秦义呢。 静默了片刻,他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女子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襁褓里的婴儿,掀开被褥,将她抱了起来:“打算先喂饱她、让她不哭,哭死了谁负责?” 秦义怔了怔,不意她如此。 其实,他问的是大的打算,是关于孩子去留的打算,而不是眼前的打算。 不过,她的担心也可以理解,这小家伙锲而不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也深深地觉得,哭闭气过去还真不是不可能。 女子已经笨拙地将襁褓里的婴儿横抱在了怀里,抬起眼皮看他:“你不回避?” 秦义这才略显尴尬地回过神,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女子也未回头看他,就背对着门口坐在那里,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垂目看向怀里襁褓里的 小不点,眼眶瞬间就红了。 可她强自忍住,也不敢哭,偷偷抬起眼角,借着额头碎发的遮掩,微微仰头,睨向屋顶的亮瓦,确定那里也没人,她才一下子泪崩。 却也不敢哭出声,只是任泪水悄无声息地淌了一脸。 她颤抖地伸出指尖,轻轻揩了揩小不点脸上的泪水,将她放在自己兜里放好,双手伸到衣服里背到身后解了兜衣的带子。 再一手笨拙地将襁褓抱起,一手撩起自己一侧的衣袍和兜衣。 2 第662章 她还是聂弦音(2更) 小家伙果然是饿了,小嘴儿一碰到她那里就本能地叼住,瞬间止了哭,哼哧哼哧就吸了起来,小身子却因为哭得太久的缘故,还在一抽一抽的。 弦音心疼得要死。 是的,她还是聂弦音,不是绵绵。 之所以假扮成绵绵,是她的权宜之计。 她一直搞不懂她的这个故人师弟将她从宫里换出,囚禁她到底是何目的,直到今日她生之前。 他答应她会将孩子送给卞惊寒,说明他的目的,是她,而不是这个孩子。 可既然是她,不是孩子,为何非要囚禁到孩子生呢? 这就不由地让她想起了那本《景康后妃史》。 她在想,会不会他也看过,又或许他听说过兰婕妤的故事? 他又是她的故人师弟,熟知她的一切,一个故人,想要趁她生孩子,让其变回这幅身子的原主,完全说得过去。 也是彼时彼刻,她唯一觉得说得过去的。 不过,她也仅仅只是如此怀疑。 既然怀疑,她就想确认。 她故意一生下孩子就假装昏死,跟先帝的兰婕妤一模一样,反正也的确虚脱了,比较容易装。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探到了她的鼻尖,那一瞬她立即屏住了呼吸。 其实他这个举措,还不能说明什么。 只是,或许他太激动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得意忘形,对,他太得意了,就忘了形,竟然出了声。 虽然只是喃喃,可压根就没有昏迷的她,自是听得真切。 他说:绵绵,真的是你要回来了吗?你会原谅我吗? 这一句话信息量很大。 首先,他叫她绵绵。 说明,的确是她的故人。 这里,她想到了秦义,秦义叫过她绵绵,不过,若是这幅身子原主的名字就叫绵绵,所有她的故人都会如此唤她。 其次,真的是你要回来了吗? 说明,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幅身子的主人回来。 第三,你会原谅我吗? 说明,此人以前一定做过对不起绵绵的事,还不是一般的小事,不然不会那么紧张,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脱口而出。 感觉到对方又在探自己的鼻息,她不会武功,又不会龟息大法,装不了多久,而且,他肯定还会探她的脉搏和心跳,所以,她干脆假装醒了,反正书上只说兰婕妤先死了,大家准备后事的时候,又诈了尸醒了,并未写明中间是多长时间。 她醒来也并未立即去看他,而是假装惺忪、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一个人正常的反应,然后再忽然侧首,趁对方不备。 果然,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过激动,又或许没有想到她突然扭脸,他眼里的心事根本来不及藏匿,也来不及改成去想其他希望她看到的东西。 他当时想的是:是后者、是后者,请老天保佑是后者,如果是前者,如果还是聂弦音,那他秦义不仅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也就是那一刻,她彻底知道了他是秦义。 这个男人真的藏得太深了。 他说自己是她的故人,她都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 太可怕了! 恐被他发现自己读出了他的心事,她当即就转了眼。 为了确认她是聂弦音,还是绵绵,对方问她可知他是谁,她自然就直接报了名字,秦义。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聂弦音是不知道他是谁的。 此人实在太过精明狡诈,她又恐自己多表现反而会露馅,所以,干脆冷脸对他、不理他。 原因是他前面的那一句:你会原谅我吗? 既然做了对不起绵绵的事,她这种反应既正常又安全。 对小家伙冷淡,她也是迫不得已,她得将戏做足。 其实,小家伙哭了那么久,每一声都像是刀割在她的心上,早已经被她哭得肝肠寸断,但是她忍着,强忍着。 只有这样,她们母女才安全,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还有,方才老婆子送过来的吃食,除了补汤和米饭,两个小菜都是用辣椒炒的,虽然她喜欢吃辣的,但是,她刚刚生完孩子,就弄辣的她吃,这未免有点...... 老婆子是过来人,不可能不知道刚生产的产妇不宜吃辣的,却还是给她炒了这样的菜,这就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 安全第一,她没吃。 当然,这里的安全,不仅仅是因为起了疑、恐有诈,还因为刚生完孩子,的确不适合吃辣的,母乳喂养,对小家伙也不好。 只喝了汤,她跟老婆子说自己饱了,老婆子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秦义。 她都不用特意去看老婆子的心里,她都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 是秦义示意老婆子如此放辣的。 为何? 知道她爱辣的,所以投她所好? 当然不可能,但凡是为了她好,就绝对不会让她一个虚弱至极的产妇空腹吃这样的辣食。 只可能是试探! 她陡然想起那次在三王府,他给辣鱼仔给她吃,然后他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那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今想来,那时他就发现她不是绵绵了吧? 所以,绵绵不吃辣的,是吗? 面对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男人,她真的要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处处小心。 一个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他识破。 哎,好艰难。 她倒还没什么,只是可怜了这小家伙。 真的好小哦。 小脑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小得很可爱,也小得让人心疼。 那样弱小,又那样充满生机。 也不知道长得像她,还是像卞惊寒?这个时候完全看不出。 可能是刚生的缘故,奶水似乎不多,小家伙吸得很用力,吸得她那里痛得不行,她又将她换了一边喂。 不知道卞惊寒知道自己有了女儿会作何反应? 记得那时她问他,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他就说想要女儿。 如愿以偿,可造化弄人,他竟没有亲眼看到小家伙的出生,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父亲。 当务之急,她要做好两件事,养好身子,护好孩子,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2 第663章 她真的赌对了(3末) 三王府 薛富踏进厢房的时候,卞惊寒正双手撑在桌边,倾身看着桌上铺开的一张大地图。 那是整个大楚的地图。 卞惊寒眉宇轻皱,看得专注。 “王爷。”薛富对着他一鞠。 卞惊寒徐徐抬起眼,看向他,然后拿起桌上的地图,折了折递给他。 “现在整个大楚没有找过的地方就剩下皇上和先帝的几处行宫了,全国各地一共十一处,本本王已经在地图上做了标注,赶快派人去查,切记,一定要隐秘,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薛富领命而去。 卞惊寒抬手捏了捏眉心,低低一叹,转身,略显疲惫地倚在桌边上,双手环抱胳膊,面色凝重。 离她预产只剩下一个月了。 ** 这厢,弦音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 终于月子坐满,她的身体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个月,秦义依旧没少对她进行试探,她反正对他就是保持着爱理不理的冷态度,不多做交流,恐自己露短,毕竟她没有绵绵的记忆。 秦义还问她,是不是准备按照聂弦音给她留的那张字条上所写的,将孩子送给卞惊寒? 说,如果她要送,他陪她去,只要她戴张面具易好容就行,否则被卞惊寒发现是她,恐会被当成聂弦音不好脱身。 她知道,这也是他的试探。 看她是不是想联系卞惊寒,想通知卞惊寒? 她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生的孩子,为何要送给别人? 何况一月下来,她们已处出了感情,她要自己养。 ** 秦义进门的时候,弦音穿戴整齐,抱着小家伙准备出门。 “去哪里?” “消失了那么久,又在床上躺了一月,自是要去街上逛逛,给自己买几件新衣,也给孩子买几件,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了,而且,马上天气也要热了,对了,借点银子我吧。” 弦音一手抱着襁褓,一手伸向他。 秦义自是不同意。 “衣服我可以让人去帮你买。” 弦音定然也不会轻易作罢,“衣服只有试了才合身......” “你身子还未痊愈......” “我已经出了月子,而且,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 “还是别去了,安全第一。”秦义轻揽了她的肩带着她往房里走。 弦音自是很不高兴,当即冷了脸,回到房中的桌边坐下,又不再理他了。 秦义在边上站了一会儿,自知没趣,又不愿答应她的要求,便默然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就要出门,弦音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秦义,你不会要关我一辈子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将那个什么聂弦音带到此处生孩子,将我找回来呢?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吗?还是你觉得你当日害我送命,自己没有错?关吧关吧,最好让我再死一次.......” 秦义果然顿住了脚,且背脊微僵,有些机械地回头,脸色明显发白。 弦音眸光微敛。 所以,她赌对了是吗? 其实,还是因为那日他的那句:你能原谅我吗? 她才想到这样赌的。 而且,从这一月看下来,她一直都是冷脸,他却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刻意地纵容她,和讨她欢心。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心情的复杂,除了对她的试探和怀疑外,她也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内疚和无措。 能让他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有内疚和无措之感,他肯定是做了很对不起很对不起绵绵的事。 而这件事就是他的一个心病,一个心结。 不然,以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那般轻易相信《景康后妃传》上记录的就是真的?又怎么会不顾后果、孤注一掷,将怀着卞惊寒孩子的她带到这里囚禁? 他豁出去了,他到了偏执的地步。 他就是要绵绵活回来。 所以,她猜测,他对不起绵绵的那件事,就是———绵绵的死,跟他有关。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反正脱不了干系。 从他此刻的反应来看,是了,就是这样。 “当日的事,其实......”他吞了一口唾液,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明显有些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局促。 “已经不重要了!”弦音适时地冷声打断他的话。 然后,她就不再多说一字,也不再理睬他,起身将襁褓里的小家伙放回到床上去,准备脱鞋也上榻。 秦义站在门口看着她。 良久。 她都脱掉外衣躺下去了,他忽然拾步朝她这边走,就像是终于下了一个多么大的决心、终于做了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好吧,我陪你去。” 弦音心中一喜,面上却继续不动声色地躺了下去。 看来,她真的赌对了。 其实,赌对了,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会让他更加相信,她就是绵绵。 因为聂弦音不可能知道绵绵是怎么死的。 见她没反应,秦义来到榻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不生气了,快起来,外面天气正好不错,出去走走也好。” 弦音依旧不理他,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脊。 “不去是吧?行,不去我去,我跟小宝宝去......” 边说,边伸手作势要将被褥里的小家伙抱起来,一双眸子睨着她的反应。 弦音还是不为所动。 秦义便有些没辙了。 站在床边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弦音回头,见他依旧杵站在那里,沉默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脑袋站在那里。 感觉到她的动静,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朝她伸出手。 弦音凝了他片刻,并未将手给他,又将头扭回了里侧,静默了片刻,撑着身子坐起来。 秦义眸色一喜,连忙取了她的外衣递给她。 弦音披衣下榻。 秦义又倾身提了床榻边地上她的鞋子,将原本鞋尖朝里变成鞋尖朝外摆好。 弦音将衣鞋穿好,返身去抱小家伙,秦义忽的想起什么:“稍等一下。” 然后快步出了门。 再回来,手里就多了两张面皮,一张递给她:“安全第一,戴上这个吧,我也得换一张。” 不能以秦义的脸示人,沐辰的也不行。 ** 【嘤嘤嘤,传说素顶着锅盖求原谅,明天一定见,一定,否则不用孩纸们动手,素子自挂东南枝】 2 第664章 我抱一会儿吧(1更) 两人弄好,秦义再三确认万无一失,才带头走在了前面。 弦音将怀中襁褓的风帽拉起来,给小家伙整个遮住,紧随其后出了门。 明媚的春光兜头打下来,弦音一下子还被晃到了眼,脚步一滞停下那里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拾步跟上去。 和风煦暖、空中都是草绿花香和清新的泥土气息,她深深地呼吸、贪婪地呼吸。 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跟劫后逢生的感觉,真的是一样一样的,恍如隔世、新生了一般。 果然是皇帝的住处,就是不一般,虽然不大,就类似一户人家,但是,该有的全有,还有很宽敞的前院,院中种了不少花,姹紫嫣红开得正艳。 走到院中的时候,她看到秦义拊了一下掌。 她知道,他定然是朝藏匿于暗处的他的人在下指示,让他们跟着是吗? 他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做这个动作,大概也是告诉她,四处都是他的人,别有什么想法。 微微抿了抿唇,她没做声。 出了院门,她才发现这行宫是建在一处山坳里,不过,从院门到山脚都已铺了较宽的、足够马车行驶的路。 其实,离山脚并不远,步行也没多久,但秦义还是让人准备了马车。 弦音感觉到刚上马车屁股还未坐热,就到了京城街上。 因为秦义也与她同车,所以路上她也没四处观察,不过,很显然,她猜测的没错,就在京师,且离皇宫很近。 到了街上,他们就下了马车步行。 京城的繁华每日都一样,何况还是这么明媚的春日,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接踵摩肩。 “你抱了一路了,我来抱会儿吧。” 秦义伸手。 弦音便很大方地将小家伙给了他。 她跟着一起,他定然也不会对小家伙怎样。 “你刚出月子也不适合太过劳累,我们就将你要买的东西买了便回去。” 见她东瞅瞅西看看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秦义提醒道。 她没做声,目光被路边一个卖小狗的吸引,连忙扯了扯秦义的袍袖:“我想买一只小狗回去养,到时候,还可以给宝宝作伴。” 她想买,秦义自然是没意见,只手抱着小家伙,另一手掏了袖中的钱袋给她。 她蹲在路边挑,秦义抱着小家伙站在边上等。 卖狗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弦音挑好久挑了一只,掏了银子付给对方,牵着小狗绳子起身。 “等等!”秦义突然出声。 当然,不是让她,而是让那个卖狗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怔,抬头看向秦义。 秦义眸色微深,一直盯着小伙子的手:“摊开掌心让我看看,你收了她多少银子?” 小伙子一脸莫名其妙和无辜:“五两啊,说好的五两,对吧?” 边说,边摊了手给秦义看。 掌心上可不就是五两银子。 秦义微微抿了唇便没再做声。 弦音看着这一幕,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心知肚明,这个男人哪里是要看对方收了她多少银子,是怀疑她给银子对方的时候,还给了别的东西,比如,小字条之类的,对吧? 冷了小脸,不予理会,她牵着小狗往前走。 秦义自知有些理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拾步跟上。 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家成衣店。 “就这家进去看看吧。”秦义建议。 弦音瞅了瞅马路对面,扬手指了指:“去对面那家吧,那家隔壁是卖银器的,我想顺便给宝宝买一对银镯。” “嗯。”秦义点点头。 横穿马路的时候,秦义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护着弦音,弦音牵着小狗。 先进的是银器店。 “请问二位需要买什么?发饰、项圈、手镯、耳环、银碗、银勺、银筷,本店都有。”掌柜热情招呼。 “我想给宝宝买一对银镯,有吗?她这么大宝宝戴的。” 弦音将小狗的绳子递给秦义,准备将秦义手里的小家伙接过来。 “有的,不用看不用看,”掌柜的示意她,不需要看宝宝的手腕,“这种小宝宝戴的镯子,我们做的都是既可以收缩,也可以放大的,所以无论宝宝手腕大小都能戴。” 说着,便从橱窗里拿了几幅花样不同的镯子让她挑。 弦音便没将小家伙接过来,依旧让秦义抱着。 她仔细挑了一副:“多少钱?” “八两银子。” 弦音从钱袋里掏了银子递给掌柜,拿了那副手镯转身,陡然想起什么,问向秦义:“对了,你要不要看看他手里收了我多少银子?” 秦义面色一阵不自然。 见他未动,也未提出要对方摊手,弦音转身往外走:“不看就去隔壁挑衣服了。” ** 此时的二王府正热闹非凡。 因为二王爷卞惊平的第三个儿子今日满月,办满月酒。 王爷公主们都来了,文武百官亦都来祝贺,帝王也会亲临,只是暂时未到。 卞惊平抱着小家伙出来跟大家见面,作为小家伙的亲叔叔亲姑姑们,这些王爷公主们自是免不了要给见面礼。 卞惊寒送了一个长命锁。 看着小家伙粉雕玉琢糯米团子一般,卞惊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还有一月,还有一月他的糯米团子也要出世了。 可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 弦音和秦义踏进成衣店的时候,店里生意正好,男女老少客人不少,挑衣的、试衣的络绎不绝,掌柜和伙计都有些招呼不过来。 见秦义又抱着孩子,又牵着小狗,弦音伸手将小家伙接过来:“我抱一会儿吧。” 没有伙计顾得上来招呼她,她就抱着小家伙自己挑看了起来。 三面墙上挂的都是成衣,柜台上也是叠好的成衣,屋中央的衣架上还挂了很多,有男有女,颜色各异、款式各异,琳琅满目。 因为衣架的成衣挂得比较高,成衣又多,很是阻碍视线,弦音穿梭其中,一晃就不见了人。 秦义脸色一变,连忙跟过去,见她在,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始终确保她在他的视线之内。 2 第665章 竟然敢耍他(2末) 见一个客人抱着一个襁褓从身边经过往门口走,他眸光一紧:“等等!” 客人一怔,回头。 这厢,弦音也闻声望去。 秦义拾步走向客人,什么话都未说,直接伸手掀了对方怀里襁褓的一角看里面的孩子。 客人吓住,双臂一收,将襁褓抱紧,戒备又愠怒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 秦义淡声道。 转身,见弦音冷着小脸看着他,他面露些些尴尬,瞥了眼她怀里的襁褓,又转眸看向别处,轻轻咳了咳。 弦音没理他,收了视线,继续挑成衣。 这个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她,是以为方才那人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孩子是吗? 弦音微微拢了眉心。 终于有伙计过来招呼她了。 她便指了指墙上的一套衣裙,衣架上的两套,让伙计都取下来,她试试看。 另外还让伙计取了一套小衣裙。 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赶紧抱了晃哄。 可小家伙似乎还哭来劲了,一声高过一声,啼哭不止,怎么晃都不行。 不少客人都朝她们看过来。 “怎么了?”秦义牵着小狗皱眉近前。 弦音掀开盖在小家伙脸上的风帽看了看,“应该是饿了。” 抬眸四下环顾,想找一个能喂奶的地方。 正好伙计取了成衣要给她,她便问伙计:“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小娃儿饿了,想喂点奶给她?” “原本试衣室可以,不过,这时候客人多,几个试衣室都不够用,”伙计想了想,“会客室应该可以,请稍等,我先去看看有人在用没?” “好的,有劳。” 伙计一溜烟进了里厢,片刻就回来了,“刚好没人用,请随我来。” 弦音抱着小家伙跟在伙计后面。 秦义牵着小狗寸步不离地跟在弦音后面。 在一处厢房前停下,伙计躬身朝弦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是这间,有窗帘的,夫人将窗帘拉上就可以了。” “行,谢谢。” 伙计交代完便离开了。 弦音拾步进去,刚准备关门,秦义牵着小狗紧随其后进来,弦音便没关,就站在那里。 秦义进屋后环顾了屋内一圈。 因为是会客室,所以摆设很简单,就是一个长形茶几,两张太师椅,两张太妃椅,还有几张软椅,及几个矮座。 再就是一个书架,架子上除了一些书,还有一些瓷器饰件,一些小盆栽。 其余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将屋里看个干净。 秦义又走到窗边看了看。 毕竟是商户,窗户不是普通人家的那种整窗,而是那种防盗窃的菱形格子窗。 这种就算缩骨,也出不去。 秦义彻底放了心,回头,见弦音站在那里看着他,而她怀中的小家伙还在“哇哇”哭个不停,他面露微窘:“你快喂吧。” 说完,拉了小狗疾步出门,并帮她将门带上。 弦音快速拴上门栓。 ** 秦义就站在门口等着。 外面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试衣间就在附近,进进出出的客人也是吵闹不堪,秦义皱了皱眉。 房里面小家伙的啼哭声总算是止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未见房里的人开门出来。 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他抬手敲了敲门。 “绵绵,好了吗?” 无人应。 他脸色一变,“嘭”的一声将门撞开,厢房里,坐着喂奶的女子吓得赶紧放下衣服,扭头看向他。 秦义不意如此,有些尴尬,“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没答应你,你就要破门而入吗?秦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在怕什么?” 弦音将襁褓的风帽拉好,从座位上站起来。 秦义没做声。 无言以对。 弦音抱着襁褓往外走,他微抿了唇跟上。 方才招呼她的那个伙计见他们出来,连忙迎过来:“好了?” 并将方才她让拿下来的四套衣服放在边上的柜台上,示意她:“夫人请稍等,试衣室现在都有人。” “要不,我还去方才的那个会客室试吧,反正暂时空着。”弦音提议。 伙计自然说好。 弦音转身便将怀里的襁褓给了秦义,拾起柜台上的衣服,进了里厢。 秦义本想着,反正孩子在他手里抱着呢,不用跟过去也没事,可想着,她试完指不定要让他帮忙看看说说意见,毕竟会客室里也没铜镜,所以,还是抱着孩子、牵着小狗跟了过去。 弦音关门试衣。 他还是站在门口。 与方才不同的,是他怀里多了一个孩子。 这就让他的心比方才安定不少。 又是等了好半响,没见人出来。 他估摸着,就算三套衣服都试,还有那一套小的缩骨后试,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够了。 “绵绵,好了吗?” 同方才一模一样,无人应。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这次他不敢贸然撞门而入了。 而且,门栓方才已经被他撞坏了,现在的门应该只是关着,一推就能推开。 略一思忖,他决定先打声招呼。 “绵绵,我进来了!” 说完,等了一瞬,他便推开门。 屋中赫然空无一人。 他呼吸一滞,震惊又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 蓦地想起什么,他伸手掀开怀中襁褓的风帽。 瞳孔剧烈一敛。 襁褓里一堆衣物,哪里有孩子? 秦义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很难看,连面皮都遮盖不住。 这个女人竟然敢耍他! 是他大意了,加上周边的环境也太吵,不然,襁褓就在他自己的怀里,没有人的呼吸,没有人的心跳,他怎么会觉察不出来? 一把扔了襁褓,小狗的狗绳子也丢了,他冲进厢房,来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果然,木质菱形格子窗被破了一个大洞。 切口很平整,应该是很锋利的刀或者很锋利的剑所为。 所以,她是被人救走的? 她还有同伙? 这怎么可能? 他一路跟着她,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之人。 到底是谁? 是谁救走了她们母女二人? 他也顾不上多想,当务之急是赶快将人抓回来。 好在他还带了不少人在外面。 ** 热闹喧嚣的街道上,弦音穿梭在人群中。 原本她打算就缓缓走着,掩在路人当中,一个回头见到不少男人已经穿梭在人群中找人,想来就是秦义的人,她便也不敢耽搁,只得跑起来。 只是她现在是缩骨的状态,小短腿跑不快。 没办法,她只有缩骨才能从窗户的那个洞出来。 秦义此刻肯定气疯了吧? 一定没想到她会逃。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很庆幸自己早上写了张字条带在身上备用。 她想着既然是逛街,指不定就能逛到三王府名下的商铺,指不定就能将字条用上,指不定就能凭字条脱困。 只是,她不知道会逛到哪个商铺,遇到谁,所以,她的字条写得很大概。 【我是三王爷的人,我怀里的孩子是三王爷一直在找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们都被人挟持了,请设法救我们,要隐蔽,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对方人很多。若有困难,就不要救我,请帮忙救下孩子,送去三王府。若还是有困难,就请告诉三王爷,我们被困在曾经有紫枫的行宫。】 小狗是她故意买的,付钱给对方的时候,她故意握着拳头,将银两塞到对方的掌心。 秦义自然就起疑了。 要对方摊开手心看。 然而,除了银两,她并没有给任何其他的东西给对方。 这就让秦义多少有点尴尬。 没有去他提出来的那家成衣店,而是去了马路对面的这家,是因为马路对面的这家成衣店隔壁是古今银器铺,而古今银器铺正是三王府名下的。 她给小家伙买了一对银镯,付银子给古掌柜的时候,将那张字条塞给了他。 她故意问秦义:要不要看看古掌柜手里收了她多少银子? 经历了前面的尴尬,而且她又说这样的话,一般人定然不好意思再看,也定然觉得她不会做什么手脚,毕竟他前面有过检查的举措。 然后,她出门的时候,跟秦义说,不看就去隔壁挑衣服了。 其实,她是说给古掌柜听的,告诉他,自己在隔壁。 小家伙突然啼哭是她掐的。 没办法,她必须这样做。 她不知道古掌柜有没有行动,是什么样的行动,但她知道,她至少要甩开秦义,要制造母女独处的机会,万一古掌柜行动呢? 她必须配合那个万一,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试衣也能撇开秦义,但是孩子她没法抱着一起,上厕所也能撇开,同样无法带着孩子,唯有喂奶,唯有喂奶,可以撇开秦义,还能名正言顺带着小家伙。 说实在的,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但是,古掌柜却相当的给力,远比她想象的给力。 她拴了会客室的门,去拉窗户的窗帘的时候,就看到古掌柜正在后院里探头探脑。 她连忙示意他。 好在古代的窗户都是木制的,古掌柜随身携带着长剑。 从古掌柜挥剑削木的手法和速度,以及几乎没有多少声响的动静看,必定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安全第一,弦音并没有一起逃走,而是先将孩子交给了他,让他赶快送去三王府,自己随后再逃出来。 她有她的考虑,她不见了,秦义必定很快就会发现,而且她们两人一起,目标太大,秦义的人又多,太容易就被抓住。 她可以先留下来,掩人耳目,骗住秦义,给古掌柜送走孩子争取足够的时间。 所以,其实,喂完奶,孩子就被古掌柜带走了,她抱的,只是包裹孩子的襁褓。 从此刻秦义那么快就发现她逃走的情况来看,她幸亏先将孩子送走了,不然,两人都逃不掉。 秦义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也快速穿梭在人群中往这边追赶。 她拼命疯跑。 一边疯跑,一边想,她肯定跑不过他们的,他们人高腿长,最重要的,还会轻功,她不能这样跟他们硬拼,她得先找个地儿躲一躲。 而且,这条街离三王府很远。 当初以江语倩的身份呆在卞惊寒身边做起居注史官的那两日,卞惊寒带她来过这条街上的几个商号,她记得,车程都不短。 不过...... 她陡然想起,二王府倒是离这儿不远,就是这条街相邻的一条街。 去二王府吗? 对,去二王府! 就算现在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长久,还是可能会被找到,必须找个有庇护的安全之地。 二王爷卞惊平人也不坏,跟卞惊寒的关系虽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比卞惊卓、卞惊书、卞惊安那些人强。 而且,自己此时又不是绵绵,不是女鬼,是聂弦音,充其量只是在那场大火中大难不死而已。 当机立断,她一个闪身,跑进了边上的一个小巷子。 穿过小巷子就是相邻的那条街。 ** 此时的二王府正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大家围坐桌边,三五成群喝茶聊天。 不知谁喊了句:“快快快,皇上的龙辇就要到了,大家快出门迎驾!” 众人便都起了身,一起朝府门口走。 出了府门,果真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豪华车辇,正朝这边驶来。 卞惊平满面春风,走在前面,众人随后,全都拾阶而下,准备恭迎圣驾。 车辇行至跟前,还未停下来。 大家就全都跪了下去。 卞惊寒也跪于其中。 薛富急急而来,没想到正遇上接驾,见帝后还未下车,赶紧疾步跑到卞惊寒边上,飞速跪下。 卞惊寒见是他,眸光一敛,急声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薛富点点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才附到卞惊寒耳边,小声道:“在紫枫山行宫......”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卞惊寒猛然起了身,他吓得赶紧伸手将其又拽跪下来,都顾不上主仆尊卑。 “人不在。” 卞惊寒一震:“人呢?” “我们的人去的......” 薛富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两道声音陡然响起。 一道是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另一道是慌急的女声:“二王爷,救命,二王爷救命啊!” 卞惊寒呼吸一滞,震惊转眸。 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小身影直直从马路对面冲过来。 ** 【艾玛,终于见到了,哈哈,本章四千字,两章一起六千字,今天的更新毕哈,明天加更】 2 第666章 哭得像个泪人(1更) 身影跑得飞快,没命一般往二王府的府门口冲,嘴里还在嚷着:“救命......” 可刚冲过马路,喉咙的声音却是又戛然而止,她这时才惊觉过来,竟然那么多人! 府门口竟然跪了那么多人! 所有人都惊错地望着她! 她气喘吁吁,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里的难道身影,那道她魂牵梦萦、期盼和渴望了几个月的男人身影。 四目相对,他陡然站起,她再次拾步。 他墨袍轻荡,穿过跪着的众人,脚步微踉,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她亦如同离弦之箭,直直朝对方跑过去。 他刚一走近,就被她脚下刹也刹不住地冲入怀里。 “卞惊寒......” 三字哽咽逸出,她眼里的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江河,夺眶漫出。 她箍着他的腰。 因为她的身高,他微微倾了身子,双臂包裹住她,一寸一寸收紧,一颗心也一寸一寸窒息。 他没做声,薄唇抿起,眉目却是几动。 弦音埋首于他的身前。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混入她的呼吸,直达到胸腔、到心田,她觉得几个月以来所有的恐惧、不安、害怕、紧张、委屈和苦难,以及所有的相思成灾,都在那一刻一触即发,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管不顾那么多人在,那么多人看着。 卞惊寒一颗心又疼又颤,不知如何安慰,唯有更紧地抱住她,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抚。 他每日都在想她这几月在经历什么,过得怎样,可他却永远想象不到她真正经历了什么,就像他做梦也没想到,她此时此刻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不是大肚如箩,不是吕言意,不是绵绵,只是缩了骨的聂弦音、逃命的聂弦音。 方才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听到她喊救命的那一刻,他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横穿马路,他都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是她。 直到熟悉的身子入怀的那一刻,他才敢确定,是她。 是她回来了。 从未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样嚎啕、这样肆无忌惮过。 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头。 抬眸,眸色转厉,他朝她来时的那条路的方向望去。 并未有什么发现。 已经逃了,是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在单德子的搀扶下,从龙辇出来的皇帝。 所有人都看着一大一小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那个早已在大火中丧生、被烧成焦炭的丫头死而复生,哭得像个泪人。 到底什么情况? 皇帝“咳咳”了两声,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赶紧接驾。 “恭迎父皇(皇上)!” 听到大家的山呼声,弦音浑身一震,猛地从卞惊寒怀里抬起头,惊错转眸。 一袭明黄身影入眼,她呼吸一滞。 皇帝竟然也在! 对,方才大家都是跪着的,能让这些人跪的,可不就是皇帝! 方才那般慌急,竟没意识到。 感觉到她的慌乱,卞惊寒握了握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牵着她,就在原地跪了下去。 弦音抬袖揩了一把脸上的泪,吸吸鼻子,跪在了卞惊寒旁边。 心里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幸亏缩了骨,幸亏撕了面皮,幸亏是聂弦音。 “都起来吧。”皇帝扬袖。 “谢父皇(皇上)!” 众人纷纷起身,卞惊寒站起来的同时,将弦音也扶了起来。 身为主人的卞惊平,连忙躬身迎皇帝进府。 皇帝却没有动,而是眼梢一掠,威严凌厉的目光朝弦音投过来。 “说说怎么回事?” 弦音眼帘颤了颤,脑子转得飞快。 要不要实话实说,就说自己被秦义所囚? 反正当初纵火要杀她的那些人是午国皇室暗卫,秦义是午国八王爷,也对得上,这口锅就让秦义来背,是他纵火、杀人、绑架、囚禁? 可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跟卞惊寒有仇,想用她来威胁卞惊寒? 不对,起初不是要直接将她杀掉吗?不可能是绑架威胁! 因为她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他要杀人灭口? 绑架囚禁也是因为这个? 还是不行,这样说,可能会造成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 彻底将秦义逼急。 都说狗急都会跳墙呢,何况这个男人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旦被逼上绝路,肯定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疯狂。 而要命的是,他知道她的一切。 包括她的读心,包括她的缩骨,包括她跟卞惊寒的一切,包括她的欺君...... 他若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可不仅仅是她一人的性命,还有卞惊寒的,还有他们的孩子,甚至整个三王府。 而且,她一直隐隐觉得,这幅身子主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可这个身份,她自己不知,秦义知。 她不知道这个身份会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毕竟原主就是死于非命。 所以,为了自保,暂时不能说出秦义。 她的逃走已是将他激怒,不能再将他逼上绝境。 大概是见她半天不语,皇帝又沉声开了口:“朕问你话呢!” “启禀父皇,聂弦音明显是惊吓过度,难免一时还缓不过来,请父皇恕罪。” 出声的是边上的卞惊寒。 弦音转眸看向他,依旧眼眶红红。 卞惊寒眼波微动,朝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弦音长睫颤了颤,收了视线,反应了一下。 是让她别怕,还是让她别说? 不说不行啊,皇帝在等着。 略一沉吟,她颔首回道:“回皇上,那日大火奴婢被人所救之后,那人就一直囚禁着奴婢,今日奴婢是偷偷逃出来的,方才奴婢喊着二王爷救命,就是因为他们在后面追杀奴婢......” 场上一片哗然。 “救你,又囚禁你?为何?是何人所为?”皇帝微微眯了凤目。 弦音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那人一直戴着面具。” “你被关了那么久,你什么都不知?” 皇帝显然不信。 弦音不知该如何回答,边上卞惊寒适时出了声:“启禀父皇,这件事儿臣一定会彻查清楚,届时定当详尽禀于父皇。” 2 第667章 他这件事也挺急的呀(2更) 皇帝瞥了卞惊寒一眼,没有做声。 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进府。 众人纷纷随后跟着。 弦音红着眼睛看了看卞惊寒,卞惊寒亦垂目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勾,抬起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走,我们也进去。” 心中想要跟她独处的急切,只有他知道,急切地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恨不得现在就立即带她回府,但是,不行,得先喝完卞惊平儿子的满月酒。 弦音被他牵着,跟着他一起,迈着已经跑得酸痛的腿走了几步,还有些后怕地回头看了看。 见她如此,卞惊寒也停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手,“别怕,没事了。” 弦音点点头,随他一起进了府。 远处一酒肆的屋顶上,一人隐于高悬的广告布幡之后,扬目看着二王府门前的一切,脸色铁青,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忽的抬臂,一拳砸在挂布幡的柱子上,“喀嚓”一声,偌大的柱子生生折成两段。 ** 原则上说,就算弦音是卞惊寒的通房丫头,却也仅仅是个丫头,还是下人,所以,应该是没有入席资格的。 但是,卞惊寒直接将她牵到了桌旁挨着自己坐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最重要的,皇帝也只是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地看了几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其他人就更加不用放屁了。 大家的视线一直在他们两人身上盘旋,弦音想跟卞惊寒说话都不能说,只能埋头吃。 卞惊寒一直往她碗里夹菜。 她负责吃。 好在宴席很顺利地结束了,并未发生什么变故。 众人恭送走皇帝,也都纷纷告辞。 弦音跟卞惊寒一起上了马车。 还未坐定,就被他捞去了怀里。 “聂弦音......”他捧着她的脸,凝着她,亲吻她的鼻翼唇角,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面,深深地呼吸,“我到处找你,到处找不到你,怎么也找不到你......” 弦音没有做声,一双手臂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她知道,她就知道是这样。 耳鬓厮磨,他用头将她的脸拱起来,找寻着她的唇,吻上。 熟悉的气息缠入口中的那一刻,他眼角干涩,索性闭起了眼睛。 加深了那个吻,狠狠汲取了一番她的气息,直到她透不过气来,他才缓缓将她放开,微红了眼睛:“吃了不少苦吧?” 弦音喘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她如此,卞惊寒又眸色一痛,将她搂紧,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那句“孩子呢”他始终不敢问出口。 也不敢直接问她都经历了什么,怕她要将经历的苦难再回忆一遍,怕揭她伤疤,怕在她的疤上撒盐,怕她痛。 也怕自己痛。 很显然,孩子肯定是没了。 预产期还有一月呢。 她能缩骨,能跑得如此飞快,说明,孩子还不是近日没的,早就没了吧? 是怎样没的? 她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他想知道,很想知道,却又不想让她说。 “卞惊寒......” “嗯?” “我先休息一下,就一下下,再跟你细说哈......” 弦音靠在他的怀里,眼睛都闭上了,有气无力。 她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这几月都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是她一个人在面对,所以,她得时刻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清醒的状态,一个戒备的状态,一个战斗的状态。 今天更是,一个上午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提着一颗心、绷着全身的神经,后来,又是疯跑逃命。 一双腿,酸痛得已经不是她的了。 如今,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整个人骤然一放松,她才感觉到了疲惫,那种从心到身,乃至灵魂的疲惫。 卞惊寒“嗯”,刚想说让她躺好一点,躺舒服一点,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快得惊人地睡着了。 看到她这样,他真的心疼得要命。 拉过马车里的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马车在三王府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他抬手撩了车幔,车夫正欲说话,被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车夫立马噤了声。 见他怀里的人儿正熟睡,车夫连忙帮他打了帘子,他连薄毯带人一起抱住,弯腰下了马车,拾阶而上。 大概是听到他回来了,他一进府门,管深就快步迎了过来,一脸急色,人还未到,就先开了腔:“王爷......” 卞惊寒朝他狠瞥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管深一怔,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个人呢。 闭嘴的同时,也顿了脚。 卞惊寒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从他面前经过。 当怀中人熟悉的眉眼入目,管深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 聂弦音! 虽然这个男人跟他说过,聂弦音没有死,但是,他一直是将信将疑的,就这样突然回来了,他还真是意外得很。 以致于愣在那里忘了反应,等男人走得老远了,才想起自己要跟男人禀报的正事。 不过,男人不让他说话呢,怕吵着那丫头。 可是,他这件事也挺急的呀。 人家古今银器铺的古掌柜还等在前厅呢,带了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来,说这个婴儿是他家王爷一直在找的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要亲手将其交给王爷,其余也没有多说,说是要跟王爷当面说。 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小娃儿中间还饿得“哇哇”直哭,一堆下人婢女轮流抱着哄都没用,最后还是让府中的朱婶去唤了她刚处在哺乳期的儿媳过来给小娃儿喂了一趟奶,小家伙才消停。 其实,他很想问古掌柜是不是搞错了,又不好意思问。 只听说过他家王爷找聂弦音,找吕言意,还真从未听说过找一个婴儿,还一直在找的,还什么很重要的人。 不过,作为一个下人,作为一个管家,他又不能擅自做主,替主人瞎做决定,他的本分是负责禀报。 所以,还是要去禀报的吧? 待他将那丫头放榻上睡了,他就可以跟他说了吧。 人家古掌柜也是等得心急如焚呢。 这般想着,他便也拾步朝云随院而去。 2 第668章 为何不早说?(3更) 卞惊寒直接将弦音抱进了内室,走到床榻边,将其轻轻放到榻上,再帮她脱了鞋子,拉了薄毯盖好,并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熟睡的人儿丝毫不知,睡得极为香沉。 可见有多欠眠。 他心中微微一叹,直起腰身,就站在床榻边看着她。 这时,外面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 听得出来带了几分犹豫和几分刻意压低。 卞惊寒皱眉,既然犹豫,既然知道刻意压低声音,就不能有点眼力,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扰他? 有时候,他还真心烦这块榆木疙瘩。 看,没听到他回应,还不知道作罢,还在继续:“王爷,王爷.......” 简直了! 卞惊寒转身大步往出走。 见他出来,管深眸色一喜,拾步作势就要迎上来:“王爷,那个......” “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有什么事就不能等会儿再说吗?”卞惊寒已沉声将他的话打断。 呃。 管深只得打住。 见男人蹙眉说完就转了身,又准备回房,管深头皮一硬,还是再度开了口:“是古今银器铺的古掌柜,他......” “有什么事让他跟你说,或者明日再来!” 卞惊寒头也未回,再一次没有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径直入了内室。 留下管深站在那里怔了怔,又是委屈,又是无奈。 只得作罢。 管深回到前厅,已经续了几次茶水的古掌柜眸光一亮,连忙起身:“是王爷回来了吗?他怎么说?” 管深一脸的沮丧和不好意思。 点点头:“回是回来了,只是......王爷有些忙,他说,让古掌柜有何事就跟小的说,或者明日再来......” “明日?”古掌柜一听急了,“明日怎么可以?” 那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有没有脱身?而且,这小娃儿他也不能带回去啊,且不说,会不会被那帮奸人再掳去,单说他家里的那个小心眼的夫人,他若说是别人的,她铁定不会信,铁定会以为是他在外面跟哪个女人生的,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纠复? 再说,这小娃儿还得有人带、还得喂奶不是。 虽然他在这里等了好久,但是,都是那些下人们在帮他抱、帮他哄,他一个大男人也做不了这事。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劳烦管家将这个字条送给王爷,看看王爷怎么说。” 管深一听,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还去? 人家已经明显很不悦了,他还要去打扰人家? “古掌柜,您看,王爷是真的很忙,要不......” “古某这件事也真的很紧急,很重要!就劳烦管家再跑一趟了,古某不胜感激!” 管深真是汗哒哒。 好吧。 他收了字条,再度硬着头皮前往云随院。 ** 内室里,卞惊寒坐在榻边的凳子,看着榻上熟睡的女子,想了很多。 他想,等会儿她醒了,他该如何说,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 其实,孩子没了,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要那个孩子。 但是,她的平安更重要。 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他们以后还可以再有,还可以有很多很多。 一会儿,就这样跟她说? 孩子那么大了才没,她的身体应该受到了很大的重创吧? 心中一疼,他抬手准备去探她腕上的脉门,看看她的身体状况,外面再度传来管深的声音:“王爷......” 卞惊寒闭眼。 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且还锲而不舍:“王爷,奴才是真的有急事。” 卞惊寒只得收了手,愤然起身,转身往外走。 “急事急事,方才本王都说了,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有什么急事必须现在立马处理不可?” 管深吓得不轻,却还是将古掌柜给他的字条双手呈上:“古掌柜说,王爷看了这张字条就会明白,他还说,他的这件事也是非常紧急,非常重要的。” 管深鼓着十二分勇气,将古掌柜的话强调了一遍,然后偷睨男人脸色。 卞惊寒轻嗤:“非常紧急非常重要?是银器铺接了个大单,还是银器铺要破产倒闭了?” 末了,又吩咐管深:“字条你看吧,你看着处理便好了。” 管深汗。 他看? 好吧。 见男人又转身往里屋走,他赶紧打开字条念了起来。 “我是三王爷的人,我怀里的孩子是三王爷一直在找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们都被人挟持了......” 卞惊寒脚步一顿,回头。 见他有了反应,管深连忙继续。 “请设法救我们,要隐蔽,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对方人很多。若有困难,就不要救我,请帮忙救下孩子,送去三王府。若还是有困难,就请告诉三王爷,我们被困在曾经有紫枫的行宫。” 管深刚一口气读完,眼前突然黑影一晃,手里的字条已经被人夺了去。 是去而复返的男人。 卞惊寒夺过字条就凝眸看去。 熟悉的字迹入眼,他呼吸一滞。 重新将字条上的内容快速过了一遍,他愕然抬眸,难以置信。 然后,狂喜。 “古掌柜人呢?在哪里?” 话还未问完,人已经旋风一般出了门。 管深反应不过来,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直到已经出门的男人回头,又不耐地问了一遍:“人在哪里?” 他才回过神,连忙拾步跟了上去:“回王爷,在前厅。” 男人剜了他一眼,斥他:“为何不早说?” 然后疾步而去。 管深:“......” 他倒是想早说啊,可他老人家给过他说话的机会了吗? 卞惊寒赶到前厅的时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又在嗷嗷哭着,一个婢女抱着,几个婢女在哄,等得焦急的古掌柜在厅里面走来走去。 卞惊寒站在门口,看着里厢婢女怀抱里的襁褓,一颗心早已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古掌柜一个抬眸,蓦地看到门口的身影,眸光一喜,连忙迎上来:“王爷。” 卞惊寒亦拾步迈过门槛,却是没有理他,径直经过他的身边,直直朝小娃儿的方向而去。 连几个婢女跟他行礼打招呼也没有反应,黑眸的的眼底紧紧锁在那襁褓里哭得可怜的小娃儿身上。 2 第669章 他,得偿所愿了(4末) 大家都看着他。 他却只凝着小家伙。 然后,缓缓伸出手,伸出双手。 几个婢女一怔,尤其是那个正抱着小家伙的婢女,更是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看了看卞惊寒,又转眸看向边上几个婢女。 这个男人,是要亲自抱这个娃儿吗? 几个婢女也不敢确定,毕竟这种举措不属于这个男人,这不是他作风,平素他的衣袍都不容许别人碰一指头,他会来抱一个哭得一脸狼藉的小娃娃? 见卞惊寒已经将手伸到了襁褓上,抱孩子的那个婢女才敢相信这一点。 连忙将小家伙给了他。 他双手接过,很笨拙地接过,也非常小心翼翼地接过。 那是她们这些下人从未见过的卞惊寒。 神奇的是,他一抱过去,刚刚还嗷嗷哭得起劲的小家伙,突然就不哭了,眼泪巴萨地看着他。 几个婢女就忍不住小声惊叹了。 卞惊寒自己也很意外,原本就大动的心念更加晃得厉害。 他抱着小家伙,不对,与其说是抱着,不如说是端着,一双手臂僵硬地架着,一动也不敢动,就像是端着什么珍宝,生怕自己手臂一动,就要将其掉在地上了一般。 他垂眸看着,一瞬不瞬。 小家伙也看着他。 父女二人就这样大眼看着小眼。 看着看着,卞惊寒的眼睛红了,小家伙一双被泪水洗过的小眼睛反而又黑又亮。 好小。 真的好小。 小脸还没有他手掌大呢。 是因为早产的原因吗? 皮肤倒是很好,没有初生儿的那种褶皱和黑红,很白皙,很光滑,吹弹即破、粉团儿似的。 虽然眉眼都没有张开,看不出像谁,但是隐约间还是能感觉到些些聂弦音的神韵在。 “男孩女孩?”他突然开口,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小家伙一分。 几个婢女一时都未反应过来,还是古掌柜反应快,连忙回道:“女娃儿。” 卞惊寒唇角一勾,突然觉得人生在那一刻骤然圆满。 他,得偿所愿了。 女娃儿。 难怪神韵似她。 “古掌柜。”他再度开口,依旧是凝着小家伙说的。 “在,”古掌柜连忙上前,“王爷。” 是总算看到他了,还是总算想起他了? 卞惊寒目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薄唇轻启:“下月伊始,你每月的月钱翻一倍。” 古掌柜一震,难以置信。 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一铺掌柜,本身月钱就不低,翻一倍数目可不小啊。 又见对方说这话的时候,看也未看自己,他就更加不敢相信了。 “请......请问王爷是说在下吗?” “这前厅,还有第二个古掌柜吗?” 古掌柜闻言一怔,旋即大喜,激动得差点没站稳,赶忙躬身谢恩:“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几个婢女纷纷跟古掌柜道喜,毕竟一起呆了不短时间,也算认识了。 “恭喜古掌柜。” “恭喜古掌柜。” 卞惊寒唇角轻勾:“你们几个也有。” 正好,这时管深进来,卞惊寒便吩咐他:“她们几个每人赏十两银子。” 管深一震。 几个婢女闻言,差点喜疯。 十两银子,她们一个月的月钱都没有十两银子呢。 一个一个感激涕零、开心不已:“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管深一脸懵逼,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要这样大加赏赐? 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他进来,看到他亲自抱着孩子,他就已经惊悚了。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他在那里七想八想时,又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 “管深,尽快找几个信得过、并且靠谱的乳娘,带过来让本王亲自挑。” 管深再次怔了怔,颔首:“是!” “另外,让成衣作坊的掌事,下午来府里一趟。” 管深再次领命:“是!” 卞惊寒交代完,便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往门口走,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径直出了前厅。 卞惊寒一走,古掌柜也喜笑颜开地告辞了。 然后,前厅就沸腾了,几个婢女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天啊,还以为不是我们家王爷。” “是啊,王爷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你们不知道,刚刚看到王爷抱那娃儿,我真的好想笑,又不敢笑,那姿势,一看就是从未抱过孩子,那哪里是抱孩子啊,像是端着一满盆水,生怕水溢出来一般。” “可不是,就王爷那姿势,手臂抬那么高,还得保持平衡不动,估计半个时辰,那胳膊就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不仅胳膊,脖子、背,估计都要不行。” “哈哈,人家是练武之人,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对了,你们说,那孩子是谁啊?会是谁的孩子?王爷这般珍视。” “不知道。” “喂,你们说,会不会是王爷自己的?” 管深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声道:“你们还要不要那十两赏银了?” “要要要,当然要。” “要就闭嘴,随我去账房领。” ** 一回到厢房,卞惊寒就忍不住去亲小家伙的脸蛋。 滑嫩的触感,淡淡的奶香入鼻,他觉得一颗心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也不知是被他亲痒了,还是以为他的举措是在逗她,小家伙竟对着他笑了。 他便对着她咧着的、还流着口水的小嘴啄上去。 小家伙便笑得更欢了。 边笑,还边手舞足蹈的。 上天对他真的不薄。 这是自上次得知聂弦音没有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之后,他再一次这般感叹。 “小东西,你跟你娘的命一样硬呢。” 又是三月离,又是大火,又是劫持,聂弦音自怀上她,一直在遭罪。 好在,她平安,她也平安,她们母女都平安。 ** 弦音一个激灵醒过来,陡然翻身坐起,吓了坐在床边凳子上正在翻书的卞惊寒一跳。 “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黄昏时分。” 弦音汗。 她就准备睡一下的,一下下的,怎么一下子睡得那么沉,睡了那么久? 一把抓了卞惊寒手臂:“孩子!有没有人送孩子来三王府?就是那个古今银器铺的掌柜,他、他有没有送孩子来?” 2 第670章 会不会离开我(1更) “什么孩子?”卞惊寒一脸疑惑。 弦音小脸瞬间血色全无。 “没有吗?” 卞惊寒摇摇头。 弦音脑中一嗡,喃喃道:“完了,天都黄昏了,还没有送过来,那......肯定出事了!” 再次一把抓了卞惊寒的手,急急道:“孩子,我们的孩子......我让古今银器铺的掌柜帮忙送过来的......怎么办......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送来......” 弦音急得语无伦次,慌乱地掀被下床。 却是被卞惊寒唇角一勾,大手按了双肩,将她按坐回榻上,然后朝她努努嘴。 弦音一怔,循着他努嘴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她的边上,紧挨着她的边上,一个襁褓静躺,襁褓里粉团似的小人儿睡得香甜。 “思涵!” 差点喜极而泣,她一把将襁褓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用自己的脸去贴小家伙的脸。 “思......han?”卞惊寒扬扬眉尖。 “怎么了?不好听吗?”弦音将小家伙又放回去睡着,回头拿眼剜他。 古掌柜已经将孩子送过来了,他竟然还那样吓她,就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多着急吗? 卞惊寒唇角一勾:“好听,我心甚悦。” 弦音汗。 “你不会以为是你卞惊寒的寒吧?不是哦,是内涵的涵,涵养的涵。” 虽然,她当时的本意就是因为太过思念他,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想用的也是他的那个“寒”,但是,考虑到,一来,父女都用一个字不好,二来,毕竟是个女孩子,用那个“寒”也不大好,就用了谐音的“涵”。 虽然取了,也只敢心里叫叫,没人的时候叫叫,生怕秦义听到,从而发现她不是绵绵。 闻见她这样说,卞惊寒也不失望,再次挑了挑眉:“没事,反正叫出来,就那么个音,谁管什么han。” 弦音:“......” 这人还真是......自恋得很。 “不过,”卞惊寒话锋一转,“思涵就做小名吧,我的女儿,大名得由我这个当爹的来取。” 弦音汗。 这是什么封建思想? 谁说名字必须当爹的取? 见她撇嘴,卞惊寒也不解释。 他总不好跟她说,是因为这个名字让他有些难为情吧,思他想他,放心里就好了,让全世人都知道,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也已经想好了,就叫煜泱,煜字,一有火焰之意,二表盛大,还有照耀的意思,我的名字太过冷气了,火能给人温暖,希望她能做个温暖和被温暖的人,日为阳光,希望她心向阳光,乐观、积极、向上,也希望她一生都被阳光所照,无困苦无寒冬,而泱,有广大无涯之意,海纳百川、上善若水,希望她能胸怀宽广、人生也盛大宽广,另外,煜字,又是火,又是日,恐她火太旺,泱字有水,正好调和一二,能刚能柔,当是女子典范。” 弦音听得目瞪口呆。 尼玛,取个名字还有这么多讲究。 好吧,她闭嘴。 幸亏当日的一百个名字没有给他看,不然,岂不是要被他笑话? 不过,那一百字也都白起了,没有派上用场。 “是秦义吗?”男人突然问。 弦音一怔。 虽有一些些意外,却也没有太震惊。 他这样的男人,能查到是秦义所为也正常。 点点头:“是他。” 然后便将事情经过前前后后粗略说了一遍。 卞惊寒微微敛了眸光,眸色转寒:“他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 弦音突然就卡壳了。 难道告诉他,自己是穿越的,是另一个灵魂,秦义是为了要找回这幅身子原本的主人? 这......这样说,会不会吓到他? 不对,应该说,这样说,他会信吗? “因为,我不是失忆了吗?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还是看到的,说我可能并非真的失忆,而是另一个灵魂,不是真正的我,然后说,生孩子便可以将附身的灵魂赶走,将真正的我召回来,所以,就将我挟走了,关到生孩子。” 她终究没有敢将自己是穿越的事说出来。 卞惊寒没做声。 果然。 那日他看到那本《景康后妃史》上关于蓝婕妤的那段,他就怀疑秦义是此目的,果然。 好在,她还是她。 还是他的聂弦音。 握了她的手裹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 “是我不好,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弦音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角微潮,唇角一弯,笑道:“也没有受苦,秦义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想来,失忆前我们的关系应该很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召我回来。”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蓦地感觉到手背一重,是男人骤然用力攥了她一下。 弦音莫名,抬眸看他,见他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才意识过来自己哪句话让他不悦了。 所以,他吃味了? “聂弦音。”男人突然唤她。 “嗯?” 男人抬眸,凝着她:“哪一天你恢复记忆了,会不会离开我?” 弦音怔了怔。 果然是吃味了。 还想多了。 其实想想吧,他也没有想多,换谁都会这样想。 只不过,她不是失忆,也就没有恢复记忆一说,所以,根本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不会。”她斩钉截铁笃定道。 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男人面色当即就转霁不少。 弦音却是陡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你跟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要求她一心一意,自己却是一颗红心多种准备,她可不干! “什么怎么回事?”卞惊寒莫名,不意她这个时候提起云妃。 弦音便将当日在宫里的时候,云妃去见习女官的住处给她们送葡萄时,她从云妃眼里读出来的心里,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卞惊寒甚是震惊。 “没有,我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也未跟她说过你会什么本领,只是让她关照你一二。” 说完,他微微眯了眸子,“此事若不是她故意为之,就是有人从中作祟,我会立马去查清楚。” 不论是云妃所为,还是有人作祟,这件事都很严重。 竟然知道得那么多! 2 第671章 本王的女儿(2更) “真的没有吗?”弦音斜眼看着他。 “没有。”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那你们当初为何会被皇上撞见衣衫不整、还被其怀疑你们两人有染?” 弦音决定一次性将话问清楚。 现在她可是孩子都给他生了,名分什么的,她可以不在乎,但是,至少,心,要干净,问这些问题,她觉得并不过分。 “因为要见你呀。”男人回得也快,黑曜一般的眸子璀亮潋滟。 “什么?” 如此答非所问,弦音自是听不明白。 男人遂给她解释:“如果不是我跟云妃衣衫不整,怎会被父皇怀疑有染?如果父皇不怀疑,又怎会让十一陪我一起去县衙找张山?如果不去找张山,又怎会遇见你?” 弦音汗。 这逻辑也是逆天了。 “敢情是我的错?不对,敢情我还得感谢你们二人衣衫不整了,因为你们这样,我才得以与你相见,是这个意思吗?” 男人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若这样理解也行。” 弦音气得翻白眼。 并不是气他的话,而是气他这种胡扯敷衍、不想正面回答的态度。 男人便乐了。 “逗你的!当日,我们是为了掩饰另一件事,不得已而为之。” 男人没有具体说是为了什么事,弦音便也没有再追问。 其实,她大概猜想的也是如此。 这时,小家伙也醒了,“哇哇”直哭。 她才想起,一天没给她喂奶了。 赶紧将襁褓抱起来。 抱起来之后,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缩着骨呢。 转眸问男人:“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套大衣服?” 男人又用嘴努努床头边。 弦音循着看过去,就看到床头柜上已经摆好了一摞叠好的衣衫。 上衣、长裙、兜衣、亵裤齐全。 真是好速度啊! 似乎就等着她这一刻一样。 弦音嗔了他一眼:“那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 “做什么要回避?” “我要换衣服,还要喂奶。” “这些当着我的面不能做吗?” 男人边质疑,边起身。 弦音还以为他起身回避的,谁知他伸手将她怀里“嗷嗷”哭得起劲的小家伙接了过去。 “快点,没看到小东西饿得都等不及了,哭得这样可怜。” 说完,就抱着小家伙在床榻边缓缓走动、轻轻晃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好吧。 弦音也是头疼。 赶紧就着身上盖的薄毯脱衣服,飞快脱完,就平躺了下去,恢复自己原本的大小,然后拉过床头柜上的衣服在薄被下快速穿上。 “好了,给孩子给我吧。” 其实,小家伙在他的走动晃悠中,已经止了哭,正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滴溜溜地瞅着男人看呢。 男人就得意得很,且,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感觉,她真是特别喜欢我这个爹呢,每次我一抱,她就不哭了,下午的时候,在前厅也是,那么多人都没有哄住,一到我手上,服服帖帖、乖得很。” “切!”弦音撇嘴,心里却是甜蜜和欢喜的。 或许这就是血缘吧,不然为何会说,这世上最割不断的便是骨肉亲情。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爸妈,心里一阵黯然难过。 男人将孩子给了她,复又坐回了床边。 弦音汗。 这是不仅不回避,还要盯着她喂奶的节奏吗? “卞惊寒,你够了啊!”弦音忍无可忍。 男人笑,坏坏的,伸手拿了一本书,翻,“我看我的书,你喂你的奶。” 见他一本正经看书去了,弦音撩起自己一侧的上衣,给小家伙喂起来。 “你以前说,生了孩子会更大,果不其然。” 男人骤然出声。 弦音抬眸。 见他哪里在看书?正看着小家伙哼哧哼哧吮吸她那里。 弦音也真是无语了。 随手拿起手边她方才换下来的小衣服扔到他脸上。 男人低低笑,将衣服自脸上拿下来。 “对了,卞惊寒,让厨房烧些鱼汤,或者排骨炖黄豆,我要发发奶,奶水太少了。” “没关系,已经替小东西找好了乳娘,不然,你以为她真那么乖,一天都没吃还睡得那么好?” 弦音很是意外。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吃过乳娘的奶了?” “嗯。” 弦音汗哒哒:“你的速度真快啊!” “必须的。” 弦音想起一件正事:“卞惊寒,你打算如何安置这孩子?” 不似大人,这么点小娃儿哭闹随性,根本是藏不住的,而且,乳娘都请进府了,更是不可能瞒住大家。 “本王的女儿,郡主,你想要怎样安置?” “直接说她是你的女儿?”弦音震惊,很是意外。 “对啊,不可吗?” 当然不可啊! 她就是不敢贸然说小家伙是他的女儿,所以,给古掌柜的那张字条上,才只说,是这个男人一直在找的很重要的人。 “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女儿,你跟谁的女儿,还有,皇上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又会不会对思涵不利?” “放心好了,这些我都想过了,我就说这是我跟吕言意的女儿,反正吕言意也真实存在过,当初去午国,不少人见过,也有不少人知道,那时还那么多杀手追杀过我们不是,都知道有吕言意这人。如今,吕言意已经难产不在了。我了解父皇,通常这种情况,他只会对吕言意不利,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毕竟是皇室血脉,而且,是个女孩,他不会怎样,再说,我也定然不会让他怎样。只是,委屈你了,暂时不能承认你是孩子的娘,否则,怕你会有危险。你现在做聂弦音最安全,父皇的夜游还指着你做幌子。” 弦音点点头。 好吧。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给孩子带来危险。 男人弯了弯唇角:“我已亏欠你太多,不想再亏欠我们的孩子,我想给她最好的,也希望她能如她的名字一样,一直都生活在阳光下,不想将她藏藏掩掩。” 弦音一时心绪大动。 看着他,再次点了点头。 他想的,又何尝不是她所想。 她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没名没分见不得光。 2 第672章 保证夜里再来(3末) 果然是在乳娘那里吃过了,小家伙没吃多少就又睡着了。 弦音将她的小嘴撤开,上衣弄下来。 “卞惊寒,你给咱思涵探脉检查一下,怎么一天到晚那么能睡,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卞惊寒汗。 “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么能睡的,像她这样刚满月的,每日睡八九个时辰都是寻常,不少还睡十个时辰以上的。” 是吗? 只知道刚出生的孩子能睡,却不知道那么能睡啊。 睡十个时辰,就是睡二十个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睡二十小时,也太...... 见她好像还是不放心,卞惊寒弯唇:“放心好了,早替她检查过了。” 好吧。 弦音将小家伙放边上躺好,掖好薄毯,见窗外天色不早,已到了掌灯时分,想着一会儿该用晚膳了,便掀了薄毯准备下床。 却是再次被卞惊寒起身按住肩。 “怎么了?” 弦音刚疑惑问出口,唇就被他一个倾身衔住。 与此同时,大手一捞,扣在她的后脑上,然后,便加深了那个吻。 弦音猝不及防,因为原本是什么都没有靠地坐在床上的姿势,被他这样一记深吻下来,她完全无所依附,身子就被迫地往后仰。 不想被他吻倒在床上,她就只得双手攥紧他的袍子,攀上他的背,攀住他的肩。 可他只再次倾身朝她面前一逼,就还是将她吻倒在了床上。 弦音连忙拿手拍他后颈,示意他将她放开。 又狠狠需索了一番,他才粗噶着气息将长舌从她的口中撤离,薄唇却还是轻贴在她的唇瓣上。 “怎么了?”他哑声问她,声音在两人相贴的唇间逸出。 弦音微微僵硬着身子,亦是气喘吁吁:“让......让你适可而止,怕你走火入魔......” 她其实想说擦枪走火的,一说说成了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卞惊寒弯唇,“半年未见你了,积压了那么久的火再不走一走,那才真的会让人入魔好不好?” 因为两人唇贴着唇,弦音不用看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角弯起的弧度。 感觉到他作势又要吻下来,她连忙伸手抵在他的胸口上。 “不是,我这才刚出月子呢。” “我看你恢复得很好。” 弦音汗。 他这句的意思是,检查过她的脉搏,她整体恢复得很好,还是检查过她那里,那里恢复得很好? “你......” “我轻一点。”男人接得也快。 弦音:“......” 才不信呢。 还记得上次,他跟她保证,说自己就进去一点点,结果,那哪叫一点点,那是恨不得自己都进去。 “马上要用晚膳了。” “做完再用。” “......天一会儿不就黑了吗?用过晚膳不就要睡觉了,到时候再......” 她现在澡都没洗,上午逃命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可男人显然等不及了。 大手已顺着她的衣摆探到了里面。 因为方才喂奶,她的兜衣带子未系,上衣和兜衣都形同虚设,所以,他就轻轻松松握上了她的柔软。 弦音被捏得浑身一颤。 也吓得不轻,抽着凉气:“别......方才思涵只吃了一侧,我又一天未喂,这一侧有些胀,你别......别将奶水捏出来了。” 男人被她的话逗乐了,低低笑,带着一丝坏。 “既然胀,那就更要捏出来,不然,胀回去了就没奶水了。” 薄唇贴着她的唇瓣暧昧吐息,略带薄茧的大手继续胡作非为,一阵揉捻。 弦音又汗又颤。 大概是如他所说,太久没在一起了,又或者是生过孩子后她,身子变得更加的敏感,反正她觉得被他一阵揉捻,自己就像是被火焰击中了一般。 那种感觉强烈得无以名状、也难以自抑。 她喘息求饶,话都说不清楚了:“卞惊寒......夜里再来......好不好?” “好,答应你,保证夜里再来。” 男人做着承诺,却并没有将她放开,低头亲吻着她的颈脖耳畔。 甚至开始脱她的衣服。 弦音晕死。 气喘吁吁嗔他:“你怎么出尔反尔?刚刚不是说夜里再来?” “哪里出尔反尔?夜里再来,跟现在来,一点都不矛盾。” 弦音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被他套路了。 汗。 看来,现在是非来不可了。 真是猴急。 她其实也是怕他嫌她身上的汗味。 既然他不嫌弃...... 她伸出手臂缠上他的颈脖。 这个举措无异于邀请和鼓励,男人微微一怔,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看了看她,深瞳里跳动的火热和炽烈就像是下一刻要喷薄出来。 他当即直起腰身,快速脱掉了自己的衣袍,又两三下剥掉了她身上的最后另层遮挡。 高大的身子倾轧而下。 滚烫的身子贴上,弦音一阵心惊,他却不给她任何思考时间,再度将她吻住。 且很快就加深了那个吻。 就像是隐忍了很久,就像是渴望了很久,他很是迫不及待。 急切而疯狂。 他重重吻住她,贪婪汲取着她唇齿间的芬芳。 大手在她的玲珑曲线上流连,辗转。 弦音也非常投入地回应着他。 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又何尝不渴望他? 虽然,相对于男人,女人在欲念方面并没有那么强,但是,因为对方是他,是她爱的他。 所以,她喜欢跟他做一切事情。 包括拥抱、亲吻,还有.......这个。 火热在体内乱窜,了无所依,她也希望得到更多。 他打开她的双腿的下一瞬,她主动翘起两腿,圈夹上他的腰身。 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就抵在她的那里。 她动了动身子蹭了蹭。 他喉结一颤,正欲沉身进入,边上襁褓里的小家伙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两人皆身子一僵。 对视。 都汗得不行。 还真会挑时间,早不醒晚不醒这个时候醒! 男人准备无视。 这都箭在弦上了,紧急收弓那是要人命的。 正打算继续送入,谁知小家伙哭得一声比一声高亢嘹亮,就像是谁打了她一样。 弦音推了推他,让他下去。 男人抬手捂额,一副很无语,很头痛的样子。 只得起身,嘴里忿忿不平:“我看这小东西就是故意的。” 2 第673章 聂弦音,你够了啊(1更) 弦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扯了件衣服草草拢在身上,将小家伙抱起来。 感觉到襁褓下热热湿湿的,“呀,尿尿了。” 转眸问床边男人:“有干净的棉布吗?如果没有,干净的棉布衣服也行,撕了救救急。” 早上出门不敢露出半分要逃的迹象,什么都没有带。 男人将亵裤的腰带系上,走到墙边一个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尿布。 弦音眼波微动。 她才睡一觉的时间,他竟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见他走回来的时候,下面那里还小帐篷撑得高高的,她又忍不住憋笑。 将小家伙放在怀里,打开襁褓。 刚一将湿透的尿布从裆下扯出来,小家伙就止了哭。 “难怪哭得就像是跟谁比赛似的,这小东西身上就不能湿,每次一尿,哪怕就几滴,也必须立马给她换尿布,不然,就哭给你看。” 弦音嘴里抱怨着,满脸满眼看不到一丝怨气。 忽的想起什么,斜眼瞥男人,撇嘴:“还不是遗传了你,你说一个大小便还不能自控的小屁孩还洁癖个什么洁癖?” 男人垂眸弯唇,没做声。 “哎,裤子也湿了,还有襁褓,都得换,有吗?” “当然。” 男人将尿布放床上,又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个崭新的襁褓,和一摞小衣服,回来放她面前。 “下午已经让成衣作坊的掌事回去做女娃儿的衣服了,这些小衣服是当初你画的图样做的那些,你看穿哪件?” 男人说着,又将床头柜上灯盏点亮。 弦音看着那一摞小衣服,怔了怔,没想到他还真让人做了。 伸手摸了摸,拿了条料子柔软的棉布小裤:“就这条了,其余的都放起来吧。” 男人又将小衣服都放回柜子里去。 然后,就站在床边看她给小家伙换尿布,不时搭一下手,帮着给小家伙提一下裤子啊,扯扯小裤腿,递尿布、递襁褓。 两人将小家伙搞好,外面管深已经在问要不要传晚膳? “传吧。”男人朗声回道。 看来只能夜里再继续了。 管深端着托盘将晚膳送过来的时候,两人也已经穿戴整齐。 弦音自是又恢复了缩骨的样子,抱着小家伙,一家三口出了内室,来到外房。 管深看了看她,又瞅了瞅她怀里吧嗒吧嗒吮着自己小手指的小不点,转身将托盘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在桌上摆好。 心里其实一堆的疑问,却又不敢多看弦音,就怕被她看穿心事。 “让乳娘过来将孩子抱去。”卞惊寒吩咐他。 他颔首:“是!” 因为乳娘就安排住在卞惊寒的云随院里,所以片刻就来了,对着卞惊寒行礼:“王爷。” 不认识弦音,就对着她微笑颔了颔首。 自她一进来,弦音就打量着她,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妇人,很温婉老实的样子。 “将小郡主抱下去吧,夜里就跟你睡。”卞惊寒吩咐她。 弦音一听急了,张嘴就准备反对,蓦地意识过来不妥,只得先作罢。 妇人颔首,诚惶诚恐:“是!” 末了,就过来弦音面前伸手接孩子。 小家伙似是不乐意的样子,直往弦音怀里蹭。 妇人笑着轻哄:“来来来,小郡主乖哈,我们去玩好玩的,明日再来找来找姐姐玩,让姐姐抱,好不好?” 姐姐? 弦音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却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两声。 卞惊寒亦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两下。 妇人将小家伙从弦音手里接过去。 大概是下午吃过人家奶的缘故,小家伙也算乖,没哭。 妇人就抱着孩子,再次对着卞惊寒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弦音可是不高兴了,小嘴儿撅得老高,愤愤地走到桌旁坐下,一脸的怨念。 “我竟然成了姐姐。” 卞惊寒轻笑,撩袍坐在她对面。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人家说你是姐姐,也正常。” 弦音还是不悦:“不能叫娘亲,叫个小姨、姑姑什么的,也比叫姐姐强啊,这不乱着辈吗?” 男人却不以为然,挑挑眉,伸手将她面前的小瓷碗拿过来,给她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我觉着叫姐姐挺好。” “好什么好呀?这样我跟你的辈分也不对啊,难不成你也想当我爹不成?”弦音执起玉筷,瞪他。 男人再次扬了扬眉尖,夹了片菜送入口中:“你不是曾跟那些下人豪言,会像侍奉亲爹一样侍奉我?” 弦音汗。 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当时,她不是气话嘛,谁让府里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说她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我叫你一声爹,你敢答应吗?”她突然抬眸问他。 这才轮到男人汗了。 “快喝汤吧,再不喝就要凉了,你现在可是吃两个人的东西,冷的凉的,都不能吃,否则,思涵会拉肚子。” 弦音一听,又不爽了:“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关心你的小郡主啊?” 男人也是有些无语。 竟然连自己女儿的醋也要吃。 笑:“自然是关心你们母女啊!” 弦音“切”,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嘟囔道:“再说了,那也不是关心我,我跟她是姐妹。” 说完,还一本正经问面前的男人:“对吧?干爹!” 男人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聂弦音,你够了啊!” “不是,我叫你爹,你占便宜了呀,为何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样子呢?” “爹是能随便叫的吗?” “是不能随便叫,我这不是依着妹妹思涵叫的吗?” “聂弦音,你还没完没了是吗?” “我觉得叫干爹挺好。” “聂弦音......” ** 两人打打闹闹吃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让管深将碗筷收拾下去之后,男人就吩咐云随院的下人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弦音想回致远院看看老将军,笑里藏刀、上屋抽梯,还有“姐姐”,被男人拦了,“老将军跟将军夫人带着两只猴子外出游山玩水去了,其他人,你明日再去见也不迟。” ** 【会有两三章甜蜜,顺带铺垫,不喜的孩纸、嫌节奏慢的孩纸可以跳过哈,么么哒】 2 第674章 他急切又疯狂(2更) 厢房里,弦音在屏风后沐浴,卞惊寒在灯下看书。 坐在浴桶里,浑身被温暖的水包裹,弦音觉得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放松。 她靠在浴桶壁上,头枕着桶沿,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安心。 这段时间以来,别说睡安稳觉,连洗澡都是提心吊胆,跟个打仗似的,速战速决,她总怕秦义会突然进来,又怕屋顶的亮瓦太多,被秦义的那些暗卫看到。 连踏踏实实、安安心心沐个浴都成了奢侈。 大概是没有听到水声,男人唤她:“聂弦音?” 她闭眼不睁,懒洋洋逸出一声鼻音:“嗯”,外面便没多话了。 忽的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男人竟然进了屏风里来。 眸光一敛,她连忙坐起身子,又觉不妥,赶紧又将身子往水里面沉了沉,仅露出一颗小脑袋在水上面,仰目看着他:“我马上就好。” 以为他是见她半天没动静,进来催她的。 男人在浴桶边上倾下身:“我帮你洗。” 弦音一怔,是嫌她慢吗?还是以为她故意磨蹭? “不用,我又不是你女儿那么大,我这么大人了,我自己会洗。” 男人却是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挽了袍袖,伸手捞起水里面的锦巾,然后另一只大手攥了她的胳膊,将她朝自己面前一拉。 弦音汗。 见他手执锦巾,真的一本正经从颈脖开始给她擦洗起来,弦音也没抗拒。 不仅仅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抗拒也抗拒不了,更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很享受被他照顾、被他爱护、被他捧在手心里。 她看着他,透过氤氲水雾,看着他近在咫尺,却又被热气缭得有些许迷蒙的俊脸,依旧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做梦一般。 心念一动,她忽然张开双臂缠上他的颈脖,也没管没顾她身上都是水,会打湿他的衣衫。 男人一怔,显然不意她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举措。 “卞惊寒......”她抱着他的脖子逼近他。 男人停了手中擦洗的动作,低垂着眉目看着她:“怎么了?” 弦音亦看着他,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轻擦上。 “不怎么了.......” 她就是突然想这样,随心而为而已。 男人眉目几动,顺势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鼻尖和嘴角,“别闹,快到水里面去。” 她这样吊在他脖子上的动作,让她上半身全部都离开了水,虽是暖春,可夜里春寒料峭,更是容易染上风寒。 弦音却并未听他的话,依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熟悉的、馥郁的、阳刚的、属于他的气息钻入呼吸,她心神一旖,主动亲了亲他的薄唇。 男人眼底一热,忽然将手里的锦巾扔在水里,长臂一捞,直接依着她的姿势,将她从水里面抱了起来。 “哗啦”一声,水溅得两人身上都是。 他抱起她就出了屏风。 弦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 连忙问他:“还没洗完呢,不洗了吗?” “我见你好像不想洗......” “没有,我只是......只是.......哎呀,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将我放下来。” 他这身可是刚刚在她之前沐浴时才换的。 “没关系,反正都是要脱掉的。” “......” 走到榻边,他并没有将她立即放上去,而是只手抱着她,另一手扯过榻上的一条薄毯,将薄毯甩展开铺于榻,再将她放在薄毯上,然后,抄起薄毯将她一裹。 弦音刚想问他做什么,又见他打开薄毯,将她抱起,扯了薄毯扔在地上,这才将她放到榻上去。 弦音汗。 原来方才是替她擦身上的水湿。 “好冷。”一到榻上,弦音赶紧拉过薄被盖上自己不着片缕的身子。 “别躺,头发还是湿的。” 呃。 弦音只得坐起来。 男人将薄被拢成一垄给她整个包裹住,转身去拿了条干锦巾,给她擦一头湿发。 他这样的男人会替人做这种事,已是稀奇,又如此鲜有的好耐心,弦音怎能不动容? “卞惊寒......” 整个身子都拢在薄被里面,只有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她瓮声唤他。 “嗯?” “其实,你挺有做爹的潜质的,很会照顾人,要不,你就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收我做个义女,你就当养两个女儿好了。” 男人:“......” 这女人还真没完了是吗? 他只是觉得,在她最希望人照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难得在一起,他就很想替她做一些事。 “你如果不怕被人说违背伦常,不怕被浸猪笼,我是无所谓。” 弦音瞬间就被堵得哑了口。 她忘了她是他通房丫头这一茬儿了。 其实,她也就跟他开个玩笑,真让她叫他爹,她才不愿意呢。 “对了,卞惊寒,方才我就想阻止的,不便开口便没说,夜里还是将思涵抱过来睡吧,她一直跟我睡的,我怕她跟别人睡会闹。” “这些总得让她慢慢习惯不是。” “可是......” “放心好了,乳娘的房间就在附近,真闹真有什么事,再抱过来也不迟。” 好吧。 古代的头发长,又没有吹风机,靠干毛巾擦,擦至七八成干,已是过了好久。 弦音刚躺下去,男人就脱了衣鞋上来了。 一上来就将她整个捞进自己怀里,唇就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 弦音“唔”了声,本想先跟他说会儿话的,见他如此猴急,也未扭捏,展臂将他回抱住,积极地给予回应。 可就算积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急切又疯狂,很快,她就在他的攻势下,毫无迎合之力,只得被动地承接着他的攻城略地。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狠狠纠缠着她的舌,翻搅、吮吸,亲得很大声,响起寂静的夜里,暧昧又让人脸红。 直到她觉得自己舌根都被他吸麻了,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小脸憋得通红,他才将她放开,又接着去吻她的眉心,眉尖、眼睛、脸颊,鼻翼唇角...... 火热的唇沿着雪白的玉颈、与众不同又迷人的缩骨,一路往下。 【继续翻页,下一更一起发的】 2 第675章 想不想我(3末) 弦音早已软成了一滩水,在他的唇下薄颤。 “聂弦音,这段时间想不想我?” 细密的吻狂风暴雨一般落在她的身上,每一寸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他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哑声相问。 弦音哪里还顾得上去回答,张着嘴,喘息连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想不想我?”男人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锲而不舍地问,似是必须等她亲口说出那个已经很明显的答案。 “想不想?”他轻轻咬着她的香肩,再三问。 弦音喘着粗气点头。 他看不见。 “嗯......想......” 声音一出,弦音自己都吓住,就像不是自己的,暧昧又嘶哑,比他的更甚。 “想不想我像现在这样......” 炽烈的吻细密在她身上碾过,略带薄茧的大手同时也不放过她的玲珑曲线,游弋、捻动。 弦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浇上了汽油一般,被他一处一处点火,熊熊燃烧起来。 热浪在体内翻腾,却找不到出口,没有出口,就只能不停堆砌、再堆砌,越聚越多。 烈火焚身大抵就是说的她此刻的这种情形吧。 弦音难耐地仰起头,不想再回答他。 这男人就会折磨人。 好在这次男人再相逼。 感觉到男人埋首在她胸前的时候,早已七荤八素的弦音才一个激灵恢复了几分神识,连忙抱住他的头想要阻止。 却根本阻止不住。 当那一粒敏感蓦地被一团火热包裹,弦音如同瞬间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大颤,喉咙里亦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吟叫。 她推他的头,让他不要。 他握住她的手,别到一旁。 舌尖轻触,牙齿轻磨,吸吮...... 怎么可以吸呢? 怎么可以吸? 弦音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她难耐地拱起身子,更紧地贴近他,头往后仰,呼吸粗重得如同拉风箱,喉咙里传来一阵嗞啦声,她羞得无地自容。 用另一手拍他背,软软地拍他背,锲而不舍地拍他背。 他才终于将她那里放开。 然后抬起头看她,凤眸里跳动着浓烈的明火与晦暗,凝进她意乱情迷的眸子,他笑,痞痞的、坏坏的,胸腔亦是起伏得厉害。 “很甜......”他说。 弦音瞪着他,怨念地瞪着他,张着嘴喘息,一张小脸红得就像是要滴出血来。 男人低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随着他长舌的进入,一股奶香盈上她的味蕾,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不,是他疯了。 又是好一番纠缠,他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直到弦音实在被撩得难受到不行,怨念地看着他,主动分开腿,缠上他的腰身,他才唇角勾起一抹微弧,沉身将她占据。 ** 酣畅结束,两人都大汗淋漓。 弦音很想再去洗个澡,或者拿条毛巾擦一擦身子,到处都黏答答的,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就窝在男人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躺了多久,两人粗急的气息才慢慢平复。 “卞惊寒......”有气无力唤他,就像是只慵懒的小猫。 “嗯?” 男人动了动头,垂目看向她。 他特别喜欢她这样软软地、撒娇一般地唤他名字。 每次她这样唤他,他就觉得像是有一只小猫在他心头轻轻挠过一般,微痒难耐。 那里似乎又起了反应。 弦音自是不知这些,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继续懒洋洋地一字一字数豆子一般往外逸:“你跟我说实话,这次跟以往是不是感觉有很大不同......” 卞惊寒怔了怔,不意她问这个。 自然是有很大不同。 他们那么久没见,他们那么久没在一起做这事了,还不仅仅因为这些,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情,他的心境。 前一瞬还在为去哪里找她焦头烂额,她就这样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前一瞬还以为他们的孩子没了,孩子也突然被人送到了三王府,送到了他面前。 他的心情,他大起大落的心情,他狂喜的心情,任何人都无法体会。 大概是见他没有回答,怀里的女人推了推他。 他便“嗯”了一声。 刚嗯完,就感觉到胸前一轻,是女人将原本靠在那里的脑袋移开了,并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然后就是她不悦的嘟囔声响起:“就知道是这样!这世道就是不公平,女人就是命苦,还不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 卞惊寒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哪里跟哪里? 伸手再次将她拢进怀里,唇瓣贴上她的耳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里呀!”女人不悦地撅起嘴,“毕竟孩子是从那里出来的,生过孩子,跟没生过孩子肯定是不一样的,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一定是将这个男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可男人呢,嫌弃生完孩子的女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做那事时跟以前的感觉不同了,这就是男人做的事。” 卞惊寒:“.......”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也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卞惊寒抬手扶额,“你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敢问,什么都问得出口?” “跟你都问不出口,难道只有自问自答的时候,才问得出口?”女人不答反问。 好吧。 卞惊寒竟无言以对。 揽着她的那只手顺势揉了揉她汗湿的发顶,他弯唇道:“如果你问的是这方面的,那我可以告诉你,没变,甚至比以前感觉更好。” 他没骗她,他说的是实话。 虽才一月,但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 一如既往的紧窒惑人。 而且,两人的关系又更进了一层,那种融入对方生命,身心合一的感觉,让他觉得,方才的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他更加满足。 弦音自是不信,“切”了一声,翻过身,背对着他。 卞惊寒轻笑。 真拿这个小女人没办法。 轻轻扳了扳她的肩,没将人扳过来,他就凑了过去,从后面将她抱住,贴上她的背。 弦音不理他。 他的手就开始胡作非为。 感觉到他的那里又惊人地抵在她的下面,弦音吓得不轻:“卞惊寒,你......” 卞惊寒咬着她的耳珠,暧昧吐息:“你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多迷人......” 2 第676章 弄醒你了?(1更)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已经那么长时间一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紫枫行宫厢房的那个帐顶,一下子突然在卞惊寒的床上醒来,依旧让弦音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 身边已经没了人,内室里也不见人。 她动了动,顿觉浑身酸痛。 想起夜里的一幕,脸颊瞬间就滚烫起来。 这幸亏是他顾忌到她刚出月子隐忍着只做了一次,若是寻常,她岂不是要下不了床? 撑着身子准备起来,薄被滑下,她才发现自己依旧什么都没有穿,且...... 全身都是他弄的痕迹! 青青紫紫红红到处都是,她赶紧拉上薄被。 不用想,颈脖上肯定也有。 尼玛,这让她如何见人啊? 好在现在小家伙不用她带。 嘤嘤嘤,裹了薄被,她又躺了下去。 ** 卞惊寒忙完回来,发现床榻上的女人竟然还在睡,且睡得香沉,就如同昨日他从马车上将她抱下来时一样。 本想着将她喊起来用完早膳再睡,却终是不忍心,便任由了她去。 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看到她微微嘟着的明显有些红肿的唇,他又想起昨夜的情景。 昨夜他的确心急了些,可情字入心,欲才会变得没法控制不是吗?数月来的相思之苦、担心之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全部都变成了欲,熟悉的温香软玉在怀,让他如何能忍得住? 没人知道他多想她、多想要她,就像没人知道后半夜他忍得有多辛苦一样,毕竟她刚生完孩子,恐太频繁会伤到她,他不敢多要。 倾身,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转身,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忙。 “卞惊寒......” 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女人鼻音浓重的瓮声低唤。 他回头,见女人半眯着惺忪的睡眼慵懒地看着他。 唇角一弯,他又转身回到榻边,“弄醒你了?” “嗯,被你亲醒了.......” 女人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似撒娇、似怨念,卞惊寒眼底一热,倾身就凑了过去。 被弦音薄被一裹,朝里翻了个身避开。 卞惊寒便也不强求,低低笑,直起身子。 “还睡吗?肚子不饿?” 弦音这才又转回了身,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卞惊寒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巳时三刻。” 弦音在脑子里将其换算了一下北京时间。 巳时三刻,九点四十五分? 也还好嘛,不是太晚。 不过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不睡了,起来。” 嘴里这样说着,人却窝在被子里没有动。 卞惊寒自是知道她是因为身上什么都没有穿,等他走呢,挑挑眉:“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和早膳,你先洗漱,洗漱好了趁热吃。” “嗯。” 卞惊寒走后,弦音又赖了一会儿床,然后才缩骨、起床。 热水和早膳都在外房准备好了,她洗漱完,吃完早膳,就去了思涵乳娘那里。 小家伙正好醒着,乳娘抱着她在玩,见她进来,乳娘连忙跟她打招呼:“聂姑娘。” 昨日后来,她问了府里的人,她们告诉她,这个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是三王爷的通房丫头,叫聂弦音。 弦音也笑着颔首回应。 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小郡主乖吗?” “挺乖的,只要不饿着、不尿着,哭得少。” 弦音点头。 那就好。 “可以给我抱抱吗?”弦音伸出手。 “当然可以。”乳娘将小家伙小心翼翼给她。 毕竟是母女,哪怕她缩了骨,小家伙一到她的怀里就朝她胸口蹭,蹭了蹭大概是没有蹭到奶,就睁着晶亮晶亮的小眼睛看着她,还咧着小嘴笑,笑得弦音一颗心又软又疼。 “郡主好像很喜欢聂姑娘。” 弦音没做声,只弯唇凝着小家伙不放。 “王爷一早也来看过郡主了,抱了好一会儿......”乳娘顿了顿。 弦音听着,倒也不意外,他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她知道。 却又听到乳娘接着道:“昨日的事,对不起啊,我跟聂姑娘道歉。” 弦音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我刚到王府,不了解情况,不知道聂姑娘跟王爷的关系,昨日,说聂姑娘是小郡主的姐姐实在太不妥当,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弦音看进她的眼。 “卞......王爷说你了?” 乳娘没有正面回答:“的确是我欠考虑。” 是的,早上那个男人说她了,虽然说得也没有多重,就说了两句。 一句,“你觉得让郡主叫聂弦音姐姐合适吗?” 一句,“待会儿聂弦音过来看郡主,你跟她道个歉。” 男人走后,她想了想,当时自己脱口一说,还真是不合适。 且不说此女是那个男人的通房丫头,也就是此女是那个男人的女人,辈分上就不应该让郡主叫她姐姐,单说身份,就算她不是他的通房丫头,郡主的身份何其矜贵,也不是随随便便会叫人姐姐的。 是她错了。 弦音自是将她的这些心里都看在眼底。 那个男人这是生怕她叫他干爹吗? 弯了弯唇:“没事,随口一说,无心之失嘛,不用放心上。” “谢聂姑娘体谅。” 抱了一会儿小家伙又睡着了,乳娘抱去睡了,弦音就准备去致远院看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 云随院的院子里有下人在用她发明的那个洗衣桶在洗衣服,见到她,都跟她打招呼。 出了云随院,她就发现,不少人忙忙碌碌,有的在清扫,有的在布置,摆盆栽、挂彩架、挂灯笼。 一问,才知道,明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众人来三王府赏鸢尾花的日子,这几日大家都在忙这个。 弦音怔了怔,昨日她是睡着的状态进府的,并不知道这些。 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赏鸢尾花,她做花童落水,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这一转眼,竟已是一年过去了。 看到大家都这么忙,她想着,等去致远院看了两人后,也找点事做帮帮忙。 刚走到前院,远远地就看到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站着一抹鹅黄色的俏丽身影。 2 第677章 为了一睹此女(2更) 弦音眸光一敛,很是意外。 江语倩! 她怎么会在三王府? 心中疑惑,弦音继续拾步往前走,走了两步才发现,还有一人呢,刚刚被大榕树的树干挡住了,没看到。 身影也很熟悉。 弦音辨了辨,便认了出来。 韦蓉! 她们两个...... 蓦地反应过来,艾玛,不是韦蓉追卞惊寒追到三王府来了吧?依旧让江语倩陪着做幌子? 若是如此,那韦蓉对卞惊寒还真是痴心呢,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远远地看到管深走了过去,跟两人说着什么,边说边指了指前厅的方向。 然后,两人便随管深一起往前厅的方向走。 想来不是卞惊寒此刻在前厅,就是让两人先去前厅等卞惊寒。 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晃晃,蓦地听到有人唤她:“弦音。” 她回头。 赫然是佩丫! 此刻正站在路边的小花圃里,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应该是在给花木除草,见到她回头,面色明显一喜,丢了手中小锄,就朝她跑过来。 一过来就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特别激动:“真的是你!她......她们说你回来了,我还.....还不信,又不敢去云随院看,没想到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真是太好了!” 弦音眼波动了动。 这厮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结巴。 垂眸弯了弯唇,她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点点头:“是啊,活着真好。” “弦音......你不知道,你不在,我......我有多想你......”佩丫说着,眼眶就红了。 弦音凝眸望进她的眼。 【这丫头回来,我就有希望回云随院了,只要跟她搞好关系,对,只要假装跟她搞好关系......】 读着前面心里的时候,弦音还动了几分恻隐,可读到后面,被“假装”二字刺得眼帘一颤,她眸色一痛,别开眼。 “佩丫,那个......我还有点事,有时间我们再聊。” 佩丫一怔,不意她如此。 有些陌生地望着她。 她都快哭了,她却说自己有事,着急离开? 很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好。” 弦音将手自她的手心抽出来,转身拾步离开。 走了很远,心里还有些隐隐作痛。 这就是会读心术的坏处。 其实,这世间事,这世间人,有时又何必要看得那么清楚呢? 到了致远院,就副将一人在,见到她,副将也是很开心,只是,他是一个不善言辞、不善表达的人,但他的心里却尽数落入弦音的眼睛。 弦音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 副将告诉她,上屋抽梯跟笑里藏刀去鸢尾花园帮忙布置去了。 弦音只得折返,走到院门口,又想起回自己厢房看看。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厢房一丝变化都没有,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甚至她的东西都在,钱袋、婢女服,包括曾经卞惊寒不要的,她准备拿去当掉的卞惊寒的外袍,都还在。 看得出来,房间里一直有人在帮她打扫,很清爽,一尘不染。 一人站在房中,缓缓环顾,真的生出一种,时光翩然轻擦,恍如隔世之感。 夜里,回这里来睡吧,毕竟在外人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通房丫头,跟卞惊寒完全吃住在一起,总归不妥。 出了致远院,准备去前院给大家帮忙,走着走着,一双脚就不听使唤了。 江语倩跟韦蓉走了吗?还是还在前厅?见到卞惊寒了吗?找卞惊寒做什么呢?这也有一段时间了,聊什么需要聊那么久? 终是决定前去看看。 因为前厅门和窗都是大开的,所以,一上走廊就可以看到里面。 尼玛,果然还在。 卞惊寒龙章凤姿地坐在主座上,江语倩和韦蓉都美丽端庄、娇俏可人地坐在下方的客座上,不知在说着什么。 弦音心里很不爽。 可让她更不爽的是,自己还什么都做不了,一个通房丫头,连去宣示主权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是江语倩也在,不是卞惊寒和韦蓉孤男寡女。 站在那里一人生了会儿闷气,她转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聂弦音。” 她一震,扭头。 卞惊寒竟然看到了她。 见到她回头,朝她招手:“过来。” 弦音犹豫了一下,缓步走过去,迈过门槛,进了前厅。 江语倩和韦蓉自是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刚刚卞惊寒喊她名字的时候,两人皆是一震,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人。 因为关于当日她被大火烧死,面前的这个男人如何痛不欲生,如何跟皇帝发飙,如何为了给她讨回公道要处死午国公主秦心柔的事,她们可都是听说过的。 尤其是韦蓉。 她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些,羡慕嫉妒那个叫聂弦音的通房丫头的同时,更加深深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重情重义、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说白,她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一睹此女。 因为昨日她父亲参加了二王爷小儿子的满月宴,回来便将二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了。 说此女没死,此女回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一国之君当前,两人抱在一起,此女抱着卞惊寒嚎啕大哭,卞惊寒也不管不顾,带着她入正席落座。 她太好奇了,实在太好奇了。 她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到底是怎样倾国倾城、惊世绝才的女子,能得这个男人如此的另眼相待? 所以,她来三王府了,她去侍郎府喊了江语倩一起,因为毕竟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一人贸然前来,终是不妥。 反正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少让江语倩帮自己忙,两人已算是好朋友。 而且,女史官最终甄选,秦燕和宋蓉被选上,她们两人落选,也算是同病相怜、难姐难妹,出了宫后,就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们找上门的借口是,听说三王府名下成衣店的定制生意已经排到了两三月后,她们想要定制一套衣裙,能不能请三王爷出个面,让她们插个队。 当然,这不是目的,目的是见这个叫聂弦音的女人。 终于见到了。 只是...... 【晚上十点还有一更】 2 第678章 别动手动脚!(3末) 只是,怎么会......会是这样一个女子? 不仅仅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黄毛丫头,姿色最多也只能算中等偏上吧,毕竟五官稚嫩,又不施一丝粉黛,还穿着一套没有任何曲线的普通婢女服,又矮又小。 她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聂弦音吗? 这也太...... 与韦蓉一样,江语倩亦是很意外。 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个怀疑。 怀疑聂弦音会不会就是顶替她进宫做见习女官的那个聂双双。 两人都姓聂呢,最重要的是,皇后让大家赏梅那日,也就是她进宫、聂双双不见的那日,卞惊寒询问她时那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能让他这样的男人失控的人,定然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所以,她才怀疑,两人会不会是同一人? 其实,虽然聂双双顶替了她不短时间,但是,她也并没有怎么看清她的长相。 她们两人总共也就见过两次。 一次就是桥洞下,当时聂双双脏兮兮的,像个乞丐,脸上弄得就像是花猫一般,光线又暗,根本没怎么看清楚。 另一次就是第二日,她送面皮给聂双双,当时,她又掩了块帕子在脸上,所以也没有看真切。 不管聂双双长成什么样子,至少人家的气质在那儿,而且,人家是个大人,肯定不是眼前的这个黄毛丫头聂弦音。 是她想多了。 弦音进来之后,走到厅中央,朝韦蓉和江语倩两人微微颔了颔首。 两人都还沉浸在真人与想象中反差太大的那份震惊中,也顾不上跟她回应。 弦音也不以为意,转眸看向卞惊寒,不知他唤她何事。 见她就立在那里未近前,卞惊寒又朝她伸出手。 弦音怔了怔。 几个意思? 让她到他面前去? 微微抿了唇,她拾步过去,并未将手递给他,他却是主动握了她的腕,然后另一手扬手一指,指了指韦蓉和江语倩两人。 “江姑娘和韦姑娘想定制一套衣裙,王府的成衣店那边排单排至了两三月后,二位姑娘就想着来府里看看,看看本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她们提前一下。” 哦。 弦音点点头。 原来是寻的这个借口。 等等,跟她说这个作甚? 是跟她说清楚情况,恐她误会? 这厢韦蓉和江语倩也怔了,为他的话语,也为他的举措。 特别是韦蓉。 有必要将她们的来意跟一个通房丫头禀报吗? 而且,不是不喜人触碰吗?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确切的说,应该是男人攥着小丫头的腕,韦蓉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端了边上茶几上的杯盏,小啜了一口茶水,依旧没能压下心头的那一份燥意和不甘。 那厢,男人却是再度出了声。 “两位姑娘的来意,本王已然明白,这两日本王一直在忙鸢尾花会的事情,也未去管生意上的事,这样,等鸢尾花会结束,本王跟成衣铺那边了解了解情况,再给二位姑娘答复,如何?” 韦蓉和江语倩自然只能说好。 男人便起了身,大手依旧没有松开弦音的腕。 “二位姑娘是怎么来的?需要本王让人给你们安排马车吗?” 男人问得特别礼貌。 可是,韦蓉和江语倩却都微微尴尬了脸色。 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见他如此,便只能起身告辞。 “多谢三王爷,我们自己乘了马车来的,今日贸然登门,打扰了。” “不会。” 男人言简意赅,似是多说一字都不愿。 两人盈盈落落行了礼,便转身出门。 男人忽的想起什么,对着两人的背影道:“对了,明日鸢尾花会,二位姑娘若是有空,可随左相大人和侍郎大人一起来参加。” 韦蓉听了顿时心中一喜,激动回头:“可以吗?” 男人颔首:“嗯。” 韦蓉瞬间又开心了:“好,谢三王爷邀请,明日一定到。” 说完,便拉着江语倩欢喜地走了。 待两人一离开,弦音就冷了小脸,将自己的手腕自对方大掌中抽出来。 既然当着韦蓉的面,故意拉了她的手,故意解释她们的来意给她听,做什么又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给人希望? 见她一声不吭,扭头就走,男人再度攥了她的腕。 “生气了?” “对!”弦音也不想矫情地否认,她本就是生气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明日鸢尾花会,二位姑娘若是有空,可随左相大人和侍郎大人一起来参加。” 她忿忿地学着他的样子,学着他的口气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人就乐了,被她娇憨的样子逗乐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被她一甩头避开:“别动手动脚!” “我这样自是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邀人家姑娘赏花?若不知道别人的心思还好,你明知道韦蓉对你.....你还......你这就是给人家希望,你知不知道?” 见她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男人一脸愉悦,笑道:“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她吃味的时候,气鼓鼓教训他的样子,他最是受用。 见他如此,弦音气结更甚。 嬉皮笑脸。 她冷哼了一声:“与你相反,我最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说完,作势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跟你实说了吧,明日我要当着父皇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思涵是我女儿这件事。我既有了你这个通房丫头,最重要的,还有了一个女儿,你觉得,韦蓉还会想着来三王府当后娘吗?” 弦音怔住。 没想到他是如此安排的。 “你想好了吗?” 她指的是公布小家伙是他女儿这件事。 “想好了。” 男人口气笃定。 弦音便没再说什么,就“嗯”了一声,既然他想好了,她就只管相信他便是了。 “现在还生气吗?小醋缸。” “谁吃醋了?” “难道是我?” “反正我没有。” “聂弦音,你知道你性格中有个很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优点? 弦音一怔。 我全身都是优点啊! “什么?” “就是生气了就表现出来生气了,且会很明确地让我知道,你生气什么?而不是明明生气了,还要强装作若无其事,然后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面胡思乱想。” 好吧,这也是优点? 这明明是沉不住气好吗? 2 第679章 连你的小指头都不如(1更) 上了马车,韦蓉依旧感觉自己有些飘,不仅仅是因为被卞惊寒邀请了明日来三王府赏花,更因为今日所见的聂弦音其人。 “江妹妹,我们方才见到的当真是那个传说中的聂弦音?” 江语倩自是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 她又何尝没有这种疑问。 “是啊,如果不是跟你一起,如果是我一个人,我还真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就她那样的,怎配得上三王爷?”韦蓉一脸的不解,也一脸的不屑。 “配不配得上,还不是全凭人家三王爷喜欢不喜欢?话说回来,这三王爷的喜好还真是清奇。” 江语倩边说边耸耸肩,对如此奇特的喜好,她也表示不能理解。 看卞惊寒其人,应该是要求比常人都高,一般人都无法入眼才对。 韦蓉可不乐意听这话,皱了秀眉。 “我觉得其中一定有原因,像三王爷这样的男人,不可能会真的喜欢她那种要什么没什么的黄毛丫头的,或许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又或许三王爷不想娶亲,故意用她来掩人耳目,又或许......” 见她在那里做着各种猜测,江语倩听得有些不耐,“这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韦蓉有些沮丧,叹出一口气。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就算是有利益关系,能利益大过跟她吗?她父亲可是一国之相,可这个男人宁愿选择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不愿意跟她多有关系。 这多少让她有点挫败。 见她如此,江语倩弯唇一笑:“你呀,你难道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如果今日我们前来,看到的是一个倾国倾城、天下无双的女子,你就高兴了?虽然,那样会让我们心里好想一点,甘心一点,但是,你却从此再无一丝机会,不是吗?现在这样多好,对方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连你的小指头都不如,你要姿容有姿容,要才情有才情,最重要的,你有多光鲜的身份,以你这样的条件,再看那丫头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击败她,轻轻松松,一定是迟早的事。” 韦蓉一听,水眸顿时就亮了。 “对哦,江妹妹言之有理。” “你看,明日不是都邀请我们来赏花吗?你说像三王爷那样的男人,会随随便便邀人赏花吗?” “不会。”韦蓉眉眼弯弯,笑得像朵花儿。 “所以,”江语倩拍拍她的手背,“不要泄气,就聂弦音那样的,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她顶破天也就一通房丫头,连夫人的名分都不可能有,就更别说王妃之位了,就算三王爷愿意,皇上还不答应呢,对吧?” “对对对,江妹妹说得对。” ** 弦音想去给大家帮忙,被卞惊寒阻止了。 “你才出月子,还是回房歇着吧,这些事不需要你做。” 弦音闻言就嘀咕开了:“哦,你也知道我才出月子啊?再累也没有你让我累好吗?” 卞惊寒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低低笑,邪邪的、坏坏的,倾身凑到她的耳边吹着热气:“所以,你就更应该去歇着,养精蓄锐。” 前面一句弦音听着还正常,后面一句...... “你用词不当吧?” “很当,养精蓄锐,以备再战。” 弦音:“......” ** 虽然按照卞惊寒的意思,弦音回了他的厢房去休息,但是,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最重要的,她都已经被关了那么个月,难得恢复自由了,可不愿意再闷在屋里,所以,等卞惊寒出门去忙了,她就也出了门,直奔鸢尾花园找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二人。 见到她,两人可开心了,一人抱着她转了一圈,一人拉着她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三人一起布置桌椅,有说有笑。 弦音也从两人的口中知道了不少事。 最让她震惊的是,皇后被打入冷宫了,七王爷卞惊书被贬外地,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这些,卞惊寒还未来得及跟她说。 她很是唏嘘。 皇后曾经那般风光无限的一人,自己贵为一国之母,儿子卞惊卓又是当朝太子,地位可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有那个卞惊书,曾经仗着自己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也是各种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也无人能奈他何。 怎么就..... 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只知其结果,并不知个中详尽。 夜里跟卞惊寒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弦音就说起了这事儿。 卞惊寒就粗略大概地跟她说了说,并跟她说,一切都是自己所为。 弦音并不意外。 其实白日听上屋抽梯和笑里藏刀一说,她就觉得是他。 她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这种事难保卞惊卓不会查出来,一旦知道是他所为,怕是要对他不利。 卞惊寒垂眸弯了弯唇,说,就算他没有做这件事,卞惊卓也会对他不利。 弦音想想也是,以前还觉得卞惊卓这个人很温润的,没想到会做出请旨杀了皇后和卞惊书的事。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弟弟都下得了手,何况对卞惊寒。 用过晚膳,卞惊寒让乳娘将小家伙送了过来,屏退了乳娘,一家三口在内室呆了好久。 小家伙也争气,没有睡,就睁着滴溜溜的小眼睛,一会儿看看卞惊寒,一会儿看看弦音。 两人也是一人抱,一人逗弄,甚是温馨快乐。 “卞惊寒,这小东西长大了更爱你呢,不爱我。” “你就知道?” “你看她一直啃自己拇指呢,我们那里说,啃拇指爱父亲,啃食指爱母亲。” 卞惊寒自是很受用,一脸得色,“你们那里是哪里?” 弦音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口。 只得搪塞:“不知道,就潜意识里吧,脱口就这样说了。” 好在卞惊寒只深目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问。 虽然有乳娘,但弦音还是希望小家伙能吃自己的奶水,见其也玩累了,就恢复了身子,喂了喂她,让她睡了过去。 弦音提出回致远院。 卞惊寒自是不同意。 弦音坚持。 卞惊寒没有办法,只得松口:“行,今夜我就让小东西陪我睡吧,反正她这么小,应该也不会踢被子,不然,我还得担心丑时我寒毒发作,她会踢掉被子着凉。” 弦音咬牙。 卞惊寒,算你狠。 她回致远院又不可能将小家伙带过去睡。 2 第680章 是在羞辱她(2更) 最后,自然是小家伙没有陪卞惊寒睡,而弦音却睡在了他那里。 恐他如白日所说的再战,弦音上榻就背对着他装睡,可卞惊寒又岂会让她如愿,扳过她的身子,按在怀里含住她的小嘴,撬开她的唇齿,勾着她的丁香小舌,纠缠亲吻。 不过,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吻着她的唇舌细细密密辗转。 弦音知道,他是顾及她的身子,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渴望和隐忍,所以,越发觉得心动和沉沦,沉沦在他铺天盖地席卷过来的气息中,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翌日清晨,弦音没有再睡懒觉,虽然卞惊寒让她多睡儿,但是,她还是在他起来后就也起了。 今日可是赏花会的日子,虽然她不像卞惊寒要去府门口迎宾接待,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但是,府里众人都那么忙,她也不好意思闲着,得去帮忙。 找了管深派活儿,管深哪敢? 可她坚持,管深没有办法,就让她去鸢尾花园,有客人落座,给客人上茶。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处处鸟语花香,看着满园的鸢尾花争芳斗艳,弦音也觉得心情大好。 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她就笑容满面地去给对方奉茶。 府门口卞惊寒带着如意苑的大婢女琳琅,还有云随院佩丫之后新提起来的大婢女春玉,以及薛富、毛天一起迎宾。 今日的他非常罕见地穿了一身银灰色衣袍,因为料子上乘,所以光泽度特别好,让他原本站在哪里都特别闪耀的人看起来更加抢眼、更加卓尔不凡,衣袍裁剪得特别合体,衣襟和袖边都绣着细小的花纹,做工精美、低调奢华,举手投足间,矜贵和高洁的气质尽显。 前来的宾客中有女眷的,都免不了多看他几眼,有未出阁的小姑娘,更是一个一个面若桃花偷偷瞧。 韦蓉是跟其父亲左相韦明远一起到的。 两人下了马车,卞惊寒客气相迎。 “左相大人,韦姑娘,欢迎,里面请。” 韦蓉的心里早已如同小鹿在撞,眼角眉梢涌动的爱意藏也藏不住,奈何韦明远在前,还有那么多人在旁,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只是粉面含春地垂眸颔首,眼角余光偷睨,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们前脚进了府门,后脚江语倩跟其父亲户部侍郎江良就到了。 “韦姐姐。” “江妹妹。” ** 江良、韦明远、韦蓉、江语倩一行几人在薛富的带领下进了鸢尾花园,当即就有三王府的婢女迎过去。 薛富告知婢女一行人身份,婢女行礼,然后就带领他们几人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 薛富继续返回前面去迎客。 一行人落座,韦蓉跟韦明远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江语倩去前面的鸢尾花丛中说少女间的私房话去了。 弦音给韦明远和江良上完茶,就听到有人唤她:“聂弦音。” 她循声望过去。 是站在不远处花丛里的韦蓉。 弦音怔了怔,不知韦蓉突然喊她做什么,见对方看着自己,似乎等着她前去,她犹豫了一瞬,才拾步走过去。 她知道,肯定没好事,但是,这是在三王府,那么多人在,想必韦蓉也不敢太造次。 待她近前,韦蓉吩咐她:“有些渴了,给我和江妹妹倒杯茶过来吧。” 上门是客,她依言照办。 倒了两杯茶水,用托盘端着送过去。 “二位姑娘请慢用。” 因为旁边没有桌几,她就无需将杯盏端出来了,就只端着托盘送到两人面前。 江语倩先伸手端了一杯,韦蓉瞥了她一眼,伸手去端另一杯。 因为没来得及跟韦蓉对视,弦音一时不知她意欲何为。 不过,作为写了多部宫斗剧的她来说,她想,无非就是端杯盏的时候,没端住,杯盏掉下来砸到她,或者砸到自己赖给她,要不就是喝一口嫌茶水太烫,或者太凉,故意找她茬儿,最没风度的,就是一气之下将茶水泼她脸上。 几种她都做了心里准备,甚至想好了对策。 然,让她意外的是,并没有。 她以为的几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韦蓉端起杯盏小啜了一口茶水,非常稳当地将杯盏放回到了她手中的托盘上。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些小诧异。 可,就在她准备端着托盘告辞的时候,韦蓉却是又朱唇轻启,出声了:“你这泡茶端茶的功夫还真不错,想必天天练吧,不容易啊,得赏。” 说着,竟是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枚发簪放在了托盘里。 然后倨傲地睨着她:“拿去吧。” 弦音汗。 尼玛,这是不按套路出牌是吗? 弦音又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对方是在羞辱她,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呢。 垂目看向托盘里的簪子。 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她该如何反应呢? 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收下? 毕竟这份赏赐对于一个下人来说,真的很贵重呢。 又或者,十分硬气地拒绝? 说自己不缺这些。 第一种不是她作风,第二种更不是她作风。 眼角余光瞧见薛富正好送客人前来鸢尾花园,她心念一动,朗声唤他:“薛富大哥。” 薛富闻声前来。 弦音便含笑开口道:“韦姑娘大方,送了我一枚贵重的发簪,我不收吧,却之不恭,收吧,又受之有愧,所以,我想,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三王府给各位前来赏花的宾客准备的纪念回礼是鸢尾花的玉扳是吗?能不能到时送韦姑娘两枚?” 薛富自是听明白了发生了何事,也听明白了弦音的用意。 回得也快,且恭敬:“你提的,哪有不可以的,我回头会跟发回礼的人交代好。” “嗯,”弦音点点头,“有劳。” 薛富转身走了。 弦音也朝韦蓉和江语倩躬了躬身告辞:“再次谢谢韦姑娘。” 谢完也走了,留下韦蓉气得小脸白一块青一块,一把抓了江语倩的手,“她......她什么意思?” 完全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她故意以主子的身份打赏,她竟然以三王府的名义回礼! 最让她气愤的是,那个叫什么薛什么富的下人,能陪在卞惊寒身边一起迎宾,想必在下人中身份不低,竟然还如此听话。 2 第681章 孩子的娘就在现场(3更) 弦音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韦蓉气得小脸发白的样子。 伸手将托盘里的那枚发簪拿起来,看了看。 金为簪、玉为柄、宝石串花、以钻镶嵌,做工精良,且还有京城的首饰招牌店宝玉轩的标记,一看就值不少银子,就算拿去当铺当掉,应该也能当出两枚今日的回礼玉扳的价钱。 甚是满意地拢入袖中,她继续给客人上茶去。 宾客陆陆续续地来,六王爷卞惊安和二王爷卞惊平是一起来的。 弦音给他们二人上茶的时候,感觉到卞惊安看向自己的眼神蕴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她呼吸没来由地一颤,想要凝神去看他眼睛读他心里,对方又跟卞惊平说什么事去了,似是那一眼只是她的幻觉。 接着又有客人来,她又忙去上茶,就也没将这事儿放心上。 没多久,太子卞惊卓也来了,大家都起身行礼打招呼。 弦音发现,他明显憔悴了不少,一贯的温润如玉中稍稍透着几丝阴郁。 紧接着十一卞惊澜、卞彤、卞鸾,所有的王爷公主都来了。 皇帝最后来。 所有人都到府门口去迎接。 恭迎至鸢尾花园,再纷纷落座。 瓜果飘香、茶香袅袅,微风拂过,带起阵阵鸢尾花的香气,鸢尾花园里一派热闹景象。 管深也带着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过来候在一旁。 弦音发现那做花童的小男孩还是去年跟她一起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叫莫亮的小男孩。 还记得当时,这小男孩跟她说,等他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就赎她出去,不让她在三王府做下人了。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唇。 真是小孩! 莫亮一站定就四下环顾搜寻,正好也看到了她,眸光一喜,连忙朝她挥了挥手。 弦音有些意外,还以为小孩子嘛,过目就忘,没想到一年未见,他竟然还认得她,遂也笑着挥挥手以示回应。 此次赏花会是在三王府进行,所以,在皇帝宣布赏花会开始之前,按照惯例,三王府的主人三王爷要先说几句开场白的,比如欢迎大家之类的客套之词。 就在众人等着这一幕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见了三王爷,明明刚才恭迎圣驾的时候,是他带头一起的。 就在大家疑惑之际,又见三王爷从鸢尾花园的门口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里依稀可见一个婴儿的小脸。 所有人一怔。 什么情况? 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状况。 韦蓉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不对,应该说,大家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抱着一个孩子,姿势非常笨拙僵硬、却又非常谨慎小心地抱着一个孩子,走进来,走进所有人的视线,走向场中的正前方。 然后对着坐在主座上的皇帝跪下来。 场下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弦音抿了唇,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襟,一颗心高高提起,她也跟众人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上的卞惊寒。 皇帝凤眸轻凝,视线锁着卞惊寒和他怀里的襁褓,没有做声,似是在等着卞惊寒开口。 “父皇,在赏花会开始之前,儿臣想要跟父皇禀报一件事。” 卞惊寒出了声,全场众人更是声息全无,凝神静听。 皇帝“嗯”了一声,没过多表情,亦无过多情绪。 “儿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儿臣有个女儿......” 此话一落,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震惊,包括韦蓉、包括江语倩,也包括帝王。 不少人甚至交头接耳、低低议论起来。 “不是娶亲都没娶吗?哪里来的女儿?” “是亲生女儿,还是领养的女儿?” “跟谁生的女儿?” “是友人托孤吗?还是跟外面那些......” 一时间场下嗡嗡声四起。 皇帝皱眉,凌厉眸光一扫场下,扬袖。 众人噤声,场下顿时又静谧下来。 皇帝示意卞惊寒继续。 卞惊寒便接着道:“儿臣此刻怀里所抱的,便是儿臣的女儿。孩子的母亲叫吕言意,是儿臣当日去午国的路上认识的,她跟儿臣同路,所以我们便结伴而行,我们一起被杀手追杀,一起住山洞,一起住同一家客栈,一次醉酒,儿臣与她有了夫妻之实,第二天她就自己离开了,我们也没再联系,直到不久前,她托人将这个孩子送到三王府给儿臣,儿臣才知道,她怀了儿臣的骨肉,并生下了这个孩子,而她自己却难产而死。” 啊! 众人再次震惊。 不仅仅今日前来的宾客震惊,连三王府的家丁婢女们也甚是震惊。 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他们家王爷的女儿,是小郡主,却不知道孩子的娘是谁。 竟然已经过世。 韦蓉苍白着小脸,轻轻摇头,无法相信,也完全接受不过来。 弦音的呼吸又滞紧了几分。 她想看看皇帝的心里,可他一直垂目看着跪着的卞惊寒,她根本无法看。 一颗心忐忑不安。 皇帝许久没做声。 沉默了好长时间之后,才开口问卞惊寒:“确定是你的女儿吗?” 皇帝问的这句话,其实在场的不少人也有这个疑问。 毕竟皇室血脉呢,多么矜贵,虽然只是个女儿,可也是郡主不是吗? 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谋得这个矜贵的身份,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而故意作假,随便弄个孩童来假冒。 “确定,儿臣做的事,儿臣记得,而且,儿臣也已跟这个孩子滴血认亲,确定是儿臣的女儿无疑。” 卞惊寒一字一句回得坚决笃定。 皇帝才“嗯”了一声。 众人自然也不再怀疑。 毕竟替别人养孩子的事,这世上没人愿意做吧,何况卞惊寒又不是傻子,精明如他,早已想办法确认也正常。 “将孩子抱于朕看看。” “是。”卞惊寒从地上起身,抱着怀中襁褓上前。 皇帝倾身瞅了瞅,小家伙正好醒着,啃着手指,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朝皇帝看。 “嗯,确有几分似你小时候,多大了?”皇帝问。 “回父皇,一个多月。” 卞惊寒早已算过时间,时间可以对得上。 去行宫避暑比在午国晚差不多两月,而这个孩子又刚好早产了两月,时间堪堪对得上。 皇帝又“嗯”了一声,“有点小,太瘦了。” 卞惊寒微微一叹:“是啊,女孩本来骨架就小,生下来又没了母亲,没有母乳,受了些苦,所以......儿臣已请了乳娘,以后会好生照料。” 皇帝点点头。 睨着皇帝的反应,弦音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松开紧紧攥住袖襟的手,她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卞惊寒转身,准备将孩子交于一旁的乳娘,却听得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父皇,三哥在说谎!”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一震。 弦音心口一撞,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 众人循声望去,包括皇帝。 说话之人是六王爷卞惊安。 只见他从席间站起来,也拾步走向场中。 大家都看着他,弦音刚刚放下的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种未知的恐惧、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泛出来,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卞惊寒面色沉静,眸光里噙着几分疑惑,看着缓缓走至跟前的卞惊安。 “六弟在说什么?” “我说,三、哥、在、撒、谎!”卞惊安一字一顿。 卞惊寒轻勾了唇角:“六弟何出此言?” 这次,卞惊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看向主座上的皇帝,对其抱拳一鞠。 “父皇,这个孩子的确是三哥的女儿不假,但是,孩子的娘,却不是三哥所说的吕什么意,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此人也未难产而死,此时此刻还活得好好的。” 啊! 就如同方才卞惊寒说自己有个女儿时一样,全场再度一片哗然。 卞惊寒面色依旧沉静,却是微微抿起了薄唇。 这厢弦音早已吓得变了脸色,双腿发软。 不过,她强自让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皱眉,声音也明显沉了几分,“孩子的娘到底是谁?” 卞惊寒正欲开口回答,却是被卞惊安抢了先:“她就在我们面前。” 众人再次震惊不已。 弦音只觉得脑中一白,耳边嗡鸣,一颗心慌乱到了顶点。 “谁?”皇帝追问。 卞惊安自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双手呈给了皇帝。 与此同时,回道:“此人不仅就在我们面前,此人还是个异类,非魔即妖。” 啊! 全场惊错。 皇帝同样变了脸色。 异类?非魔即妖? 眸色沉沉看着卞惊安,带着几分狐疑,他伸手将他呈上的东西接过。 是一张字条。 缓缓捻开。 弦音呼吸一滞,小脸血色全无。 字条! 难道......难道是她生产前写给绵绵的那张字条? 她记得被关的那些日子她一直装在里衣袖袋里的,难道掉了?是了,是掉了,她回到三王府之后就没见到过那张字条,因为没有想起这件事就也根本没有注意到。 【本章三千字】 2 第682章 聂弦音是个妖孽(4末) 皇帝垂眸,看向手中字条。 一字一字入眼,他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你好,你是叫绵绵吗?只听一人这样叫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久,都没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聂弦音,来自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空,穿在了你的身上,很感谢在这里你的身子给了我二次生命。此时情况有些复杂,无法与你一一细说,我只能大概给你留几句言。请原谅我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并生下了这个孩子,恳求你看在他(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的份上,能将这个孩子帮我送给孩子的父亲让其抚养,孩子的父亲是大楚三王爷卞惊寒,万分感谢......】 一字一字落下,一字一字如惊雷。 骇人听闻。 闻所未闻! 众人惊愕又难以置信。 全场一片骚动。 就连卞惊寒都愕然转眸,朝弦音看过来。 弦音小脸苍白如纸,脑中也早已一片白茫茫。 她看着卞惊寒,自是知道他为何愕然。 在紫枫行宫的所有事,她几乎都跟他讲了,唯有这一件,唯有写这张字条,她没有讲。 因为里面牵扯到穿越,她没法讲。 所以,此刻,他也猝不及防了是吗? 怎么办? 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凝过来,她微微低垂了眼睑,心乱如麻、脑中纷乱。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皇帝重新看了第二遍那张字条,才缓缓将视线从字条上移开。 占用身体,来自另一个世界,穿在了你的身上,二次生命,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 薄唇,越抿越紧。 他扬目看向那个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如同白大石碾过一般,低垂着眉眼的小丫头。 所以,这张字条的意思,聂弦音,是个妖孽? 这个妖孽还跟他的儿子,当朝三王爷,生了个女儿是吗? 弦音怔怔抬眸,正好对上皇帝骇人的眼神,她眼睫一颤,恍惚间,感觉到边上有谁的目光深凝,她循着望过去,就看到卞惊寒。 卞惊寒几不可察地将头朝边上微微一指。 弦音愣了愣,本就混沌一片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卞惊寒收了视线,拖在襁褓下面的一只手微微一用力,怀中小家伙“哇”的哭起来。 他抱着晃了晃,就转身走到一旁交给乳娘,薛富站在乳娘的身边,卞惊寒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用低到几乎是唇语的音量快速道:“快对着聂弦音心里想,否认写过这张字条,后面的事交给本王。” 说完便转了身。 薛富懵了懵。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快对着聂弦音心里想,否认写过这张字条,后面的事交给本王? 其实,他并不太明白男人让他做什么,或者说,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是,情况如此紧急,也容不得他去多想多揣摩,只得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 对着聂弦音,他就扬目朝聂弦音看过去。 心里去想,他就想。 【否认写过这张字条,后面的事交给本王。】 2 第683章 每一条都没有活路(1更) 弦音从薛富眼里读出这条心里,怔怔收回视线。 刚刚她还不知道卞惊寒什么意思,一听小家伙突然哭了,她就知道了,循着他将孩子转身给乳娘的举措看过去,便看到了乳娘边上的薛富朝她望过来。 这厢皇帝也沉沉出了声:“聂弦音,你还有什么说的?” 弦音敛了心神,拾步走过去,拂裙对着皇帝一跪:“回皇上,这张字条不是奴婢写的,奴婢从未写过这样的字条。” 一语一出,众人又是怔住。 没写? 不是她写的? 那是谁写的? 六王爷故意栽赃陷害? 大家又都纷纷看向卞惊安。 卞惊安轻嗤:“你以为你否认抵赖就可以了吗?” 弦音也不理他,对着皇帝俯首一拜:“奴婢的的确确没有写过这张字条,请皇上明鉴!” 抬起头时,小脸上一脸的坚决和笃定。 卞惊安眸光闪了闪,毕竟这张字条不是自己亲自所得,而是江良给他的,心里多少起了一两分虚意。 眼角余光睃了睃席间的江良。 江良一直看着场上,自然就看到了卞惊安的举措。 他朝他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眼神肯定。 当日皇后让众人赏梅,玩了个让大家猜四个见习女官谁戴面皮的游戏,当时,他真以为就是一游戏,后来出宫回府的路上,被那个叫沐辰的史官所拦,他才知道,皇后此举是针对他女儿江语倩,也就是针对他的。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他女儿江语倩竟然让人假冒入宫,自己跑外面游玩,他震惊又气愤,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幸亏人已换了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叫沐辰的史官便以此事威胁他,让他给找一处隐蔽居所,要众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说自己有大用处。 他想了想,便想到了皇帝的紫枫行宫,没了紫枫,皇帝便再也没有去过,因是帝王行宫,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前往。 而这个沐辰,还让他每日准备新鲜食材,放在一指定处,他每日派自己的人来取。 前日他安排的送食材的人回来跟他说,对方没有来将食材取走。 昨日又是,他的人回来又说,食材依然还在。 他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紫枫行宫了,于是,下午的时候,他一人偷偷前去看了看。 果然,人去楼空。 对方并未留下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显然撤走前,已特意清理过,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过,在一间厢房的床底,他还是发现了这张字条,对方遗落的字条,想必是被床脚所掩,挡住了视线,以致于清理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他被字条上的内容所撼。 难怪二王爷卞惊平儿子满月之日,聂弦音会大喊着救命出现,看来,这段时间以来,她是被那个叫沐辰的人所囚是吗? 囚禁期间,甚至生下了孩子? 他很震惊。 而他更震惊的是,字条上另外的内容。 来自另一个世界,占用身体,以及孩子的父亲是三王爷卞惊寒。 他想起这段时间,卞惊安正在为如何打击卞惊寒、如何除掉卞惊寒在苦恼,他便将这张字条交给了他。 当然,他只是告诉卞惊安这张字条来源绝对可靠,绝对真实,并未告诉他,自己女儿李代桃僵欺君之事,也未告诉他自己被人胁迫的事。 毕竟是自己致命的短柄,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就算他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也要有所保留。 卞惊安收到江良十分肯定的示意后,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对着皇帝再次抱拳一鞠:“父皇,这丫头在抵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叫聂弦音,这世上有几个聂弦音?且还跟三哥有关系的聂弦音?” 一声轻笑紧随着他落下的话音响起。 是卞惊寒。 “既然是聂弦音所写,怎么会在六弟的手上?请问六弟从何处得来这张字条?” 卞惊安面色微微滞了滞,当即回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字条上的内容,以及三哥撒谎欺君!” 卞惊寒也不恼,反问:“就凭这张字条?” “怎么?这张字条还不够吗?这张字条上的内容,可是句句重料,句句骇人听闻,是不是这丫头所写,三哥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丫头抵赖更不算,得由事实说了算。” 卞惊安唇角轻勾,不紧不慢。 江良是他的人,也深得他信任,既然江良肯定这张字条是真,那他今日就一定能扳掉卞惊寒。 他父皇是如此相信这些鬼神乱力的人,如此忌讳这些东西,又岂会不除? 不管聂弦音是不是妖孽,这张字条反正将她定为了妖孽,而卞惊寒还跟这个妖孽,生了个女儿,且还因此撒谎欺君。 每一条都没有活路。 其实想想,卞惊寒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事,但是,生在帝王家,就是这样的无奈。 想得帝位,就得狠。 特别是前段时间,他查出,当日皇后被废、卞惊书被贬,跟卞惊寒脱不了干系,他就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或许卞惊寒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他得先下手为强! 正好天赐良机,他怎能不紧紧抓住? 除掉卞惊寒,就等于除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再对付太子卞惊卓,他就轻松了。 虽然卞惊卓的太子之位依旧屹立不倒,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后之事对其影响不小,不管怎么说,皇后是其母,卞惊书是其弟。 “不知六弟所说的事实是什么?”卞惊寒再度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老六,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皇帝也明显表现出了不耐。 众人亦是,急切得不行。 卞惊安对着皇帝略一颔首:“儿臣遵旨。” 末了又转眸看了看卞惊寒和弦音,继续道:“其实,想要证明这张字条是不是出自这丫头之手,很简单。” “对笔迹吗?”皇帝问。 卞惊安摇头:“可以对笔迹,但是,他们肯定会说,笔迹可以作假,笔迹也的确可以作假。” “那是什么?快说!”皇帝皱眉沉声。 2 第684章 他已完胜(2更) 卞惊安鞠身。 “回父皇,方法有很多种,一,让嬷嬷检查聂弦音的身体,有无生育,很容易就能检查出来,二,依旧是让嬷嬷检查聂弦音身体,孩子才一月多点,奶水必定没有回去,亦可让嬷嬷检查之,三,滴血认亲,将小郡主和聂弦音滴血认亲,三哥会医术,难保不会做什么手脚,所以,这一项,必须是在大家的面前,而且,由父皇派自己的人来验。” 卞惊安说完,众人纷纷点头。 弦音觉得自己一颗心完全跳到了嘴里面,幸亏她此刻是跪着的,如果是站着,必定站不住了。 这任何一项都不能验啊。 任何一项一验,她都会死翘翘。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最后一项是不科学的,亲子的血是不一定相融的,但是,相融的机率却是很大啊。 而且,只要前两项一验,她已是绝境。 “六弟不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吗?”卞惊寒出了声,“六弟说,聂弦音是妖孽,一个妖孽能让你检查出来这些东西吗?” 卞惊安轻笑:“三哥敢吗?敢按照我所说的,让聂弦音去验吗?” 卞惊寒也不惧,面色不改,回道:“自然是敢,只是,我就是想问一下,六弟提出如此要求,是不是说明,六弟心里很清楚,聂弦音就是一普通女子,并非妖孽?” 卞惊安没有立即回答,其实,是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卞惊寒给绕进去了呢? 卞惊寒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所以,那张字条是假?是有人陷害聂弦音的?对吗?” 卞惊安皱眉,扬臂一挥:“三哥别在这里跟我饶口舌!就说三哥敢不敢让聂弦音去验吧!” 管她妖孽不妖孽呢,只要聂弦音是孩子的娘,卞惊寒就是欺君! “老三!”皇帝也开了口。 弦音已经汗流浃背。 手心里也是一手心的汗湿。 卞惊寒垂目,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更似是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徐徐转眸看向卞惊安,深目看着卞惊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卞惊安。 四目相对,卞惊安缓缓勾起唇角。 他以为他这是在跟他求情,在跟他告饶。 心里其实已然开了花,可天子当前,他又不好太表现出来,只得尽可能地敛起自己的得色。 见他如此,卞惊寒垂眸弯了弯唇,收了视线,看向前面的帝王,撩袍跪在弦音的边上。 “儿臣原本有许多顾及,所以,儿臣也做了许多隐忍,既然六弟逼人至此,那儿臣今日也豁出去了,将所有事都抖出来,请父皇做主!” 众人一震。 皇帝眸光微微敛起,卞惊安转眸看向卞惊寒。 什么叫将所有事都抖出来? 心虚地快速思忖,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捏在卞惊寒的手上? 似乎没有。 一颗心放下,他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卞惊寒,看着他为了不让聂弦音去验,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所有人都看着卞惊寒。 弦音亦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能用什么办法破这个死局,她想不到,她觉得没有任何办法。 卞惊寒再度开腔:“不错,聂弦音的确是孩子的娘!” 一语落下,场下又是一片哗然。 皇帝震惊。 弦音亦震惊。 这个男人竟然......竟然....... 就连卞惊安都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爽快地承认下来。 心里的得意更浓了,都不需要他浪费口舌了。 他已完胜。 卞惊寒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皇帝扬目,众人再度静谧下来。 “但是,儿臣并没有欺骗父皇,因为,聂弦音就是吕言意,吕言意也是聂弦音,这一点六弟可以作证。” 众人惊错。 弦音瞳孔一敛。 卞惊安更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什么?什么我可以作证?三哥又胡说什么?” 卞惊寒轻哼,转眸冷冷睇向他:“六弟做过什么,六弟心里不清楚吗?你可知道,若不是顾手足情义,我,早已杀了你!” 声音亦如他的眸光一样冷,就像是淬了冰,特别是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卞惊安浑身一颤。 全场众人亦是大骇。 皇帝脸色越发沉冷,抿着唇看着卞惊寒,其声沉沉,从喉咙深处出来:“把话说清楚!” 卞惊安一脸莫名地看着卞惊寒。 卞惊寒声音继续:“启禀父皇,前段时间,聂弦音不是失踪了吗?二哥的儿子满月那日,聂弦音突然大喊着救命出现,父皇不是让儿臣去调查此事吗?儿臣已然查清楚,其实聂弦音自己也知道是谁人所为,但是,她有诸多顾忌,只能说自己不知,儿臣也一样,这两日都在纠结,要不要如实跟父皇禀报真相。” “是谁?”皇帝沉声。 卞惊寒扬手一指,直直指向卞惊安:“就是他!就是六弟!是六弟囚禁了聂弦音!” 啊! 全场震惊。 皇帝亦是露出吃惊之色。 卞惊安自己更是脸色一变,惊得下颚都要掉下来。 “三哥,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囚禁了聂弦音?我为什么要囚禁聂弦音?” 卞惊安气得不轻,嘴唇都在抖。 卞惊寒冷哼:“为什么要囚禁聂弦音?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卞惊安气结更甚,“你把话说明白,我做过的事,我认,我没有做过的事,你也别想诬陷我!” “你放心,我不像你,若想陷害你,你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我只是实事求是!我有证据,还有多个证人。” 多个? 众人惊讶。 卞惊安气得脸色铁青:“证据呢?证人呢?在哪里?” 气归气,可他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行!”卞惊寒点点头,转眸吩咐管深:“本王内室的橱子里,有几套女式襦裙,速去拿一套过来。” 管深怔了怔。 内室吗? 他能进吗?这不是破了规矩? 不对,规矩是没有他的指示不能擅入。 现在是他指示他进的。 飞快领命而去。 所有人都等着。 管深不多时便回来了。 卞惊寒又环顾左右,起身,将边上桅杆上的一块很大很厚实的彩幔取下来,示意几个婢女拉围成圈。 然后示意弦音过去。 【继续翻页,下一更一起发的】 2 第685章 垂涎她的美貌(3末) 弦音看了看帝王,见帝王没做声,便从地上起来,拾步走过去。 卞惊寒将管深取来的那一套襦裙递到弦音手里:“进去恢复你原本的样子。” 弦音咬唇,有些犹豫。 将缩骨术示人,这样真的好吗? 会不会...... 意识到她的担心,卞惊寒握了她的腕:“别怕,有我在。” 弦音发现,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句话,或者一个握手,或者一个拥抱,都能瞬间让她的心安定。 “嗯。”她点点头。 他在,她不怕,虽然,她知道,他是真的豁出去了。 拿了衣服钻入婢女们拉围起来的彩幔屏障,她换衣,不再缩骨,变成自己原本的模样。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不知道卞惊寒意欲何为,也不知道聂弦音在做什么。 当那抹身着浅黄色襦裙的曼妙身影,从彩幔交合的边缘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都惊错、都目瞪口呆了。 包括宾客,包括三王府的人。 连皇帝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江语倩瞳孔一圈一圈缩起,脸色大变。 韦蓉跟卞惊安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卞惊寒示意几个婢女。 婢女便撤了彩幔。 彩幔围住的地上,只剩下弦音换下的婢女服,哪里有人? 所以,这是在变戏法吗? 众人都惊得回不过神。 卞惊寒指指已恢复大人模样的弦音:“她就是聂弦音,既非妖,亦非魔,是人,只不过,她会缩骨术,相信在场的不少人听说过此术吧,她会。” 缩骨术? 大家依旧错愕不已。 一众惊错的目光都落在那抹浅黄色的身影身上。 眸如星辰、唇如丹樱,秀眉如远黛,俏鼻如玉葱...... 好一脸倾城色,好一身婀娜姿。 只是,怎么会? 怎么会? 韦蓉摇头,目眦欲裂,比方才卞惊寒说自己有一女儿时更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 不,不可能,聂弦音那么平庸,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绝色女子? 江语倩却是另一番心惊。 她心跳突突地想,是她吗?聂双双?顶替她入宫的那个聂双双? 难怪啊难怪! 难怪当日卞惊寒那样的不淡定。 而卞惊安已是完全怔怔回不过神,三魂七魄早已被勾得出窍,所剩无几。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翻遍行宫的女人,一直找寻的女人,一直魂牵梦萦的女人,竟然、竟然是聂弦音! 不,他不信。 了然大家的怀疑,卞惊寒再度示意弦音:“你当着大家的面,再缩骨回去。” 弦音颔首。 全场瞬时四寂。 立正正好,闭眼,调息,展臂,弦音凭着感觉用力一并,瞬间就变成了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啊! 现场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 在众人惊错的目光中,弦音又再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场下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不少人想起了那一次冯老将军大婚,这个女人在戏台上好像也突然变大过,当时,午国的八王爷说是鬼附身。 所以,也是缩骨的原因是吗? 皇帝沉目看着这一切。 卞惊寒转身,对着皇帝一鞠:“父皇,聂弦音只是会缩骨术,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若她是妖魔鬼怪,又岂会常陷危险之中?今日又岂会被六弟陷害?而且,又岂会被人囚禁了那么久不能逃出来?当然,关于这一点,父皇可以请任何法师鉴定!” “还有,关于缩骨术,也有不少书上有记载的,缩骨的人,掌心的手纹是与人不同的,锁骨亦是,这些都可以给聂弦音证明。至于,聂弦音为何一直不以真身示人,而长期缩骨,那是因为,可能是当初练习缩骨的时候出了点状况,缩骨的情况下,她能讲话的,可是一旦恢复,她就会失语,成了哑巴。” 哑巴? 众人唏嘘。 难怪,如此倾城之姿,却不示人,要以个黄毛丫头的样子行走于世上,原来,现在这样不能说话。 弦音抿了抿唇。 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 她方才还在担心,自己不会口技,又没有凑手的变音药,她不能说话呀,一开口,皇帝,还有在场的不少人就能听出她是曾经的“江语倩”啊! 皇帝没有做声。 见其一直沉默,卞惊寒又将话题回到了卞惊安身上。 “这就是六弟囚禁聂弦音的原因!” “什么?”卞惊安这才回过神。 “你垂涎吕言意的美貌,你囚禁她,你将她囚禁在父皇紫枫山的行宫里数月,你想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却又怕她恨你,所以,你先关着她,你想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后再将其变成你的女人!她侥幸逃脱,你恼羞成怒,才利用她的缩骨术做文章,故意写了那张字条,诬陷她是妖孽,来陷害她,陷害我!” 卞惊寒字字如风、字字如刀,又快又狠,一字不停、一口气说完,直直逼向卞惊安。 “你胡说!”卞惊安自是不承认,可是,心里却已慌乱。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卞惊寒当即就反驳了回去,“当初在行宫,你见过吕言意一回,就垂涎上她的美貌,为她神魂颠倒,可有此事?” “我......” 卞惊安刚要回答,卞惊寒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不要否认,当时我们所有的兄弟姐妹可是都知道,你画了她的画像,你让人找遍整个行宫,就是为了将这个女人找出来,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话落,卞惊寒蓦地转身,问向席间:“太子殿下、二哥、十一弟、四妹、八妹,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们可是不少人见过六弟找人的画像的,我有没有冤枉六弟?” 几人皆没有吭声。 这样的时候,没有吭声,就是默认。 卞惊安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我......你......原来......原来你说的多个证人,就是他们,就算.....就算如此又怎样?只能证明我喜欢这个女人,我想找到这个女人,而已,凭什么说我囚禁她,还囚禁在父皇的紫枫行宫里?” 卞惊寒沉声:“我还没说完呢,我方才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问,你为何要囚禁聂弦音吗?我说的就是你的动机,兄弟姐妹们证明的,也只是你有这个动机而已。至于,你囚禁聂弦音,我自然是另有证人,江侍郎,对吧?” 卞惊寒转身,看向席间的江良。 【今天更新毕】 2 第686章 是他陷害儿臣(1更) 江良一震。 问他吗? 什么意思?为何突然问他? 难道知道是他告诉那个沐辰紫枫行宫这个地儿的? 还是知道卞惊安的那张字条是他给的? 不对,这个男人的意思,是说他是证人?证明聂弦音是被卞惊安所囚的证人? 为何说他是证人? 是因为他跟卞惊安走得近,觉得他肯定知道卞惊安的所作所为? 这件事情卞惊安还真没跟他说,而且,看那个沐辰,并不像是卞惊安所扮,显然是这个男人倒打一耙。 退一万步说,就算沐辰是卞惊安,就算这件事是卞惊安干的,他跟卞惊安什么关系,也断然不会出面做这个证人。 正欲表明态度,说不知卞惊寒在说什么,又骤闻卞惊寒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不仅江侍郎可以作证,江姑娘也可以作证。” 江良到嘴边的话就停在了喉咙里,莫名转眸,看向身侧的女儿。 她也可以作证? 不仅他,全场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江语倩的身上。 江语倩面薄如纸。 见自己的父亲蹙眉盯着她,一副“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慌乱的江语倩只得硬着头皮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聂弦音......聂弦音就是顶替我入宫的那人......” 江良呼吸一滞,瞬时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看向她。 江语倩咬唇低下头。 其实,她也早已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真的只是一时贪玩,又不想入宫,才会做出此事,结果自己被人害得倒了嗓子,到现在还是苍哑的不说,如今又闹出这等纠复。 江良脸色很不好看,低声斥她:“怎么不早说?” 若他知道事情是这样的,肯定不会将那张字条给卞惊安的。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是聂弦音......” 江语倩也很委屈。 不过,她是应该早些将卞惊寒知道此事告诉他的,在宫里的时候,见习女史官不得私自见亲人,她没有机会说,出宫了,她又怕被他骂,见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也没有说。 江良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他真恨不得扇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一巴掌。 现在,现在搞得他里外不是人、骑马难下! 心中百折千回,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卞惊寒明摆着就是拿这件事在威胁他! 他该怎么做? 如果他背叛卞惊安,帮他,帮他作证,作证一切都是卞惊安所为,那卞惊安就完了。 抢掠妇女、囚人孕妇、最主要的,还是偷偷囚于皇帝的行宫,且,还设计陷害卞惊寒。 如此一来,就会忤逆罪、欺君罪、谋害手足皇子罪,几罪并发。 卞惊安就真的完了。 可如果不帮卞惊寒作证,那就是卞惊寒可能会完。 而一旦这个男人因为他的不帮被逼到绝路,定然不会放过他,一定会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他女儿也已经不在宫里,不在做女官,但是,若想证明当日的那个江语倩是假,还是很容易。 毕竟总共两个月,一个多月都是假的,只要对一对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事,他女儿就肯定穿帮。 还有,他记得皇帝跟他夸过她,夸她聪明伶俐,跟她说话,他龙心大悦什么的。 所以,只要这个聂弦音一开口,想必皇帝就能识出来。 也就是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为何是“哑女”的原因。 是因为这件事吗? 保全自己,也保全他女儿? 或者说,保全三王府,也保全他的侍郎府? 所以,现在,他跟卞惊寒才是命运绑在一起了吗?一损俱损? 想想这些年跟着卞惊安也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不过都是卞惊安授意,而且,绝对没有欺君这样的事。 所以,就算卞惊安将他所做之事抖出来,他最多是丢官,不至于死罪,不至于满门抄斩。 再说,卞惊安也不一定会抖,因为桩桩都是他授意,桩桩都跟他自己有关,他抖他,也等于自爆。 所以,他现在应该...... 他飞快地做着各种权衡。 大概是见他半天没有回应,皇帝出声了,只不过是问卞惊寒:“老三的意思,江良可以证明聂弦音是被老六所掳?” 卞惊寒颔首:“正是。”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睇向江良:“三王爷所言是真的吗?” 问完,又补了一句:“朕,要听实话!” 江良吓得赶紧从位子上起来,快步走向场上。 卞惊安看着江良。 是所有人都看着江良。 因为江良跟卞惊安走得近,也不是什么秘密,换句话说,大家都知道江良是卞惊安的人,让他作证,这就未免有点玄。 江良瞥了卞惊安一眼,抿了唇,撩袍跪下,对着皇帝叩首行了个大礼:“启禀皇上,微臣.....微臣的确听六王爷亲口这样说过,说自己将聂弦音关在皇上的紫枫行宫,还说那里紫枫没有了,皇上也再未踏足,所以,很安全,三王爷肯定想不到,也不会找到那里去......” “江良!”卞惊安脸色煞白,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胸口起伏,“你.....你胡说什么?” 江良终是心虚,也不敢看他,目不斜视继续道:“六王爷是在微臣的书房跟微臣说这件事的,当时,小女正好过来书房,在门口,也亲耳听到了此事。” 大家惊错,齐刷刷朝江语倩看过去,包括皇帝。 江语倩点点头。 卞惊安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完全难以相信,完全回不过神,片刻之后,才嘶吼出声:“胡说,你们都胡说......” 末了,又“扑通”一下朝皇帝跪下:“父皇,不是儿臣做的,儿臣没有,不要相信他们,是他们联手起来陷害儿臣,对,是他陷害儿臣,父皇手里的那张字条就是他给儿臣的,就是江良给儿臣的,是他陷害儿臣.....” “六王爷,事到如今,您还要将事情推到微臣头上吗?这些年,你还没推够吗?” “江良,你!没想到你是这样一只白眼狼!” “微臣只是实事求是,皇上说要听实话,微臣不敢欺君。” “你放屁,你那是实话吗?你就是在欺君,你......” “够了!”皇帝沉声将争吵的两人打断。 2 第687章 像剜了他的心一样(2更) 两人都噤了声。 卞惊安忽的又想起什么,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道:“对了,那个女人不是哑巴,在行宫的时候,还跟我说过话,不信,可以问十一弟,当时,十一弟也碰到的.....” 话没有说完就戛然顿住,因为说到此处的时候,他又绝望地意识到,卞惊澜也是卞惊寒的人。 “父皇,反正儿臣是无辜的,儿臣......” “闭嘴!”皇帝再度沉声呵斥。 卞惊安便没了声音。 全场四寂,一个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脸色黑沉,紧紧抿了唇,闭眼,鼻腔深深呼出一口气。 “来人!” 随驾的两带刀侍卫上前。 “将六王爷带下去,带回宫,先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卞惊安一听,吓得魂飞魄散:“父皇,儿臣冤枉,真的不是儿臣所为,儿臣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沉声:“这件事朕会彻查清楚!” 话落,再吩咐另外两个侍卫:“去,去紫枫行宫,看看什么情况!” 两侍卫领命而去。 卞惊安还在急急磕头:“请父皇明察,请父皇一定要明察......” 皇帝皱眉扬袖:“带下去!” 两个侍卫连挟带拖,将卞惊安带走,老远还能听到卞惊安声嘶力竭、鬼哭狼嚎的叫嚷喊冤声。 一直到声音远去,彻底听不到了,皇帝才扬目看向场下众人,凌厉威严的目光在弦音身上略一盘旋,再瞥向卞惊寒和江良。 全场雅雀无声。 皇帝又垂眸沉默。 神色莫测、情绪不明。 好半响,双手一拍软椅的椅把起身:“时辰已过,今日的赏花会就到此为止吧,单德子,摆驾回宫!” 众人一怔,就这样结束了? 卞惊寒微微抿了唇,眸色微深。 “是!”大太监单德子一甩拂尘上前,朗声唱喏:“皇上起驾回宫———” 众人纷纷站起、离座行跪礼。 “恭送皇上(父皇)!” 皇帝拂袖转身,经过弦音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垂眸瞥了她一眼,继续拾步离开。 一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纷纷起身。 江良看了看卞惊寒,见卞惊寒没理他,兀自拂着袍角上的灰尘,一副也没有打算理他的样子,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多谢三王爷保全小女。” 卞惊寒这才眼梢轻掠,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江侍郎莫要谢得太早,能否保全还未定不是吗?” 江良一怔。 这时,宾客们纷纷过来告辞,卞惊寒便又笑脸送客去了。 江良站在那里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是说皇帝还在查这件事吗? 其实有他这个证人在,卞惊安再翻案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皇帝也很清楚,他跟卞惊安的关系,更知道,他不是卞惊寒的人,应该不会帮卞惊寒作伪证。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还在查,万一卞惊安还有翻身的可能呢,一旦卞惊安翻身,他这种背叛之人,又岂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必须再落实锤,将卞惊安的罪名彻底坐实,是吗? 那得好好想想了。 好在他了解那个沐辰将聂弦音囚禁的始末,也了解卞惊安的一切,要想做点文章,总能想到办法。 所有宾客经过弦音的身边时,都会打量她一番,多看她几眼。 韦蓉和江语倩两人甚至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宾客或欣赏、或艳羡、或好奇、或叹息的目光,唯有她们二人是气鼓鼓的。 所不同的是,韦蓉气的是自己,自己的不甘、自己的嫉妒、自己为何没有这个女人的倾城之姿、自己以后跟卞惊寒的彻底没戏。 而江语倩气的是,这个女人当初竟然骗她,没有跟她说实话,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叫聂双双。 气归气,碍于双方都在边上,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弦音反正是哑巴,也无需回应,只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含笑静静欣赏着她们眼中波涛汹涌的心里。 两人盯了她好一会儿,双双被各自的父亲喊了离开。 待宾客散去,十一跑过来,围着弦音转了几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打量她。 “哇,聂弦音,你能耐啊,人家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这是大大隐啊,野也不知,市也不知,朝中众人亦不知,厉害!” 十一边说,边朝她竖起大拇指。 “难怪那日以为你被大火烧死了,三哥难过成那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跟父皇干起来了,后来还哭了,本王还在想呢,你一黄毛丫头,就算深得三哥喜爱,也不至于让三哥那样的男人,肝肠寸断成那样吧,就像是剜了他的心一样,原来,竟是个倾城色啊!” 十一边说,边“啧啧”,依旧觉得惊奇得不得了。 弦音弯唇,朝卞惊澜伸出手。 卞惊澜怔了怔:“做什么?” 弦音扬扬眉,示意他将手给她。 卞惊澜反应过来,疑惑照做。 弦音便摊开他的手掌,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你不要将你三哥说得好像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一样。】 卞惊澜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何况三哥还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卞惊澜边说,边还一瞬不瞬打量着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满眼新奇。 “也难怪当初在行宫,六哥就差没将行宫翻个底儿朝天了,就是找不到你,啧啧,”忽的想起什么,“对了,你是真的不缩骨就不能说话吗?” 方才他六哥说,在行宫时他们两人说过话的,他没有什么印象了。 弦音将他的心里尽收眼底,安全第一,她还是点点头。 再次以指尖在他掌心写道:【六王爷瞎说,我并没有说话,不然,我撞到十一爷,为何道歉都没道歉就跑了......】 弦音还在写着,突然一只银色衣袖伸了过来,从两人的手下方往上一挥,“啪”的一声打在卞惊澜的手背上。 卞惊澜吃痛“哎唷”一声。 弦音亦是一怔。 二人转眸,便看到面色不善的卞惊寒。 伸手将弦音往自己边上一扯,卞惊寒冷眼瞥着卞惊澜:“做什么?” 卞惊澜汗。 “她不是不能说话吗?所以,就在我手上写给我看呀。” “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卞惊寒面色不改,问。 卞惊澜:“......” 他是真的无语。 他们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也是朋友好吗? 而且,他过来的时候,他可不在说话,是聂弦音在他手里写东西,是聂弦音跟他说好吗?他要将他们的两手打开,也应该是从上往下拍吧,聂弦音的手在上面,他的手摊开在下面,他竟然为了不让聂弦音受痛,特意从下面往上打他的手。 聂弦音是血肉之躯,他也是血肉之躯,聂弦音会痛,他也会痛好吗? 哪有这样重色轻弟的? “三哥,我怎么觉得,聂弦音不以真面目示人,长期缩骨,并不是因为不缩骨会哑,而是因为三哥不让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不缩骨,三哥不放心啊,会觉得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敌人。” 卞惊寒冷了他一眼,“你是吗?” “我当然不是。” “你难道不是男人之一?”卞惊寒说完,带着弦音就离开了。 卞惊澜:“......” 什么意思? 说他不是男人? 不是,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反而用他的话将他给绕进去了。 他问,你是吗?是敌人吗? 他应该如何回答? 说不是,那他就不是男人。 说是,那他就是敌人。 好绕! 好晕! ** 回云随院的路上,见周边没人,弦音便忍不住开了口:“卞惊寒,你也太夸张了吧,我跟十一......” “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手心写字!”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打断。 呃。 弦音本想回他两句,看了看他,见他一脸正色,丝毫笑意都无,便抿了抿唇,没再接话。 到了云随院的门口,卞惊寒停住脚,牵着她的手,转身面向她。 “你先回,我进宫一趟。” 弦音一怔。 皇帝刚走,就要进宫? “是因为今日这件事吗?” 虽然有惊无险,事情已经解决了,可她总觉得不放心、不踏实。 “嗯,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去跟父皇解释几句,方才人多,有些话不便讲。” 弦音点点头。 见他不想多说,她便也不多问。 卞惊寒弯唇抬手,非常流畅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脸,转身走了。 弦音汗。 她缩骨的时候,他喜欢捏她的脸就算了,她都是大人了,他还捏她的脸。 心里却是甜蜜得紧,一层一层涟漪荡开,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径中,她才拾步入了云随院。 前院,管深正在吩咐下人们将摆着装饰的盆栽搬回花圃,一个转眸见卞惊寒健步而来,并唤他:“管深。” 他连忙放了手中的活儿,迎过去,“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将那个小铜箱取来。” 管深一愣,不知他这个时候要那做什么,“王爷这是......” “进宫面圣。” 【本章三千字哈】 2 第688章 换一个恩典(3末) 龙吟宫 皇帝坐于龙案前,垂眸看着桌上的字条。 ......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久,都没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聂弦音,来自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空,穿在了你的身上,很感谢在这里你的身子给了我二次生命...... ......请原谅我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并生下了这个孩子...... 单德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殿中静谧得厉害,他便大气也不敢喘。 这个男人自从三王府回来就坐在这里看着这张字条了,没移过身,也没说过一句话,一直石雕一般坐在那里,垂目看着,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若不是他站在边上,能看到他眼睛没有闭上,都几乎要以为他是睡着了。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守门的小太监躬身进来。 单德子便连忙迎了上去,“何事?” “三王爷在外面求见。” 三王爷? 单德子一怔,这不是刚从三王府回来不久吗? 转身,鞠腰来到龙案前,对着坐在龙案后盯着字条一动不动的男人禀报道:“皇上,三王爷求见。” 男人似乎这才怔怔回过神,抬起眼,“什么?” “三王爷求见,人此刻就在外面。” 男人愣了一下,伸手将桌上的字条不徐不疾收起来,淡声道:“宣吧。” ** 卞惊寒进来的时候,皇帝正随手拿了桌上的一本奏折在看,一个抬眸,见卞惊寒手里端着一个小铜箱,瞳孔敛了敛,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身子朝后面龙椅的椅背一靠,扬目看着他。 卞惊寒走到龙案前,双膝曲下跪地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睇着他,眸色深深。 “谢父皇。” 卞惊寒起身站起,一双手还是毕恭毕敬地端着那个铜箱。 “有事吗?”皇帝问。 “嗯。”卞惊寒点点头。 上前两步,将手里的小铜箱放在皇帝面前的龙案上,再后退到原本所站的位置,再次撩袍跪了下去。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什么意思?” “这个小箱子是当年母妃去世的时候交给儿臣的,母妃跟儿臣说,这里面装着一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东西,是父皇给的,箱子的钥匙在父皇这里,让儿臣一定要妥善保管好箱子,不能道于外人知,不能丢失,不能让别人夺去,待儿臣过完二十五岁生辰,便可以问父皇讨要开箱的钥匙。母妃还跟儿臣说,如果实在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也可以将这个箱子还于父皇,换父皇一个恩典。” 皇帝睇着他,神色不明,“所以你现在是......” “儿臣现在便将此箱还于父皇,希望能求换父皇一个恩典。” “那么,你现在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了?”皇帝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清淡反问。 卞惊寒垂了垂眸子,没做声。 皇帝瞥了他一眼,扬袖指了指面前的小铜箱:“你可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问完,却又没等卞惊寒回答,继续道:“你想换朕什么恩典?” 2 第689章 儿臣的女人活着(1更) “儿臣想保聂弦音一命,求父皇能饶过她,还有,儿臣想给她一个名分,毕竟她是儿臣女儿的母亲,儿臣不想自己的女儿因为出身被世人诟病,恳求父皇成全!” 卞惊寒俯首一拜。 皇帝睇着他,静默了片刻,才挑挑眉尖启唇:“朕有说过要杀她吗?” 卞惊寒缓缓抬起头,微抿了薄唇,也不惧,将心里话实话实说了出来:“父皇是没说过要杀她,但是,父皇也没说过,不杀她,儿臣就想求父皇的不杀之恩。” 他了解他的这个父亲,以聂弦音毫无背景的出身,一个下人、一个通房丫头的出身,他断然不会留她。 而他一个帝王,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想要杀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留女杀母的事绝对做得出来。 他不能赌,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聂弦音是这个男人夜游的幌子,这个男人就不会杀她上。 聂弦音失踪了这么多月,他依旧帮他弄到了药,换句话说,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聂弦音已失去非留不可的意义。 他必须确保。 “你且说说看,朕为何要杀她?”皇帝不徐不疾,又将问题抛给了他。 卞惊寒眉目轻敛。 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各种传言,因为你太信鬼神乱力,因为你杀人从来也不需要理由...... 对她不利的原因太多了。 当然,他不会这么讲。 “因为我们犯下的错误,儿臣今日说,儿臣女儿的亲娘已难产而死,实则她还活着,虽然儿臣并非有意欺骗父皇,儿臣只是有诸多顾忌,只是想保全,但是,欺君就是欺君,再有缘由、再迫不得已,也是欺君。” “还有聂弦音,她一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长期缩骨,面圣的时候亦是,虽然,她并非刻意隐瞒,同样有不得已而必须如此的原因,但是,也同样是欺君。这些错误,儿臣和她都已经深深地意识到,所以,儿臣才进宫来求得父皇原谅。” 卞惊寒说完,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一手执盏,一手执盖,掀盖准备喝,发现茶已温吞,又将杯盏朝边上一放,唤:“单德子。” 单德子见状,连忙上前,端了杯盏:“奴才这就去给皇上换一杯。” 待单德子出了龙吟宫内殿,皇帝才徐徐开口:“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过不去的坎儿,所以,你就拿这小铜箱来换?” “是!”卞惊寒颔首。 皇帝点点头。 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铜箱:“可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儿臣不知。” “不知就拿来换?” “儿臣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儿臣知道,一定是分量很重的东西,不然,母妃也不会同儿臣那样讲。” “看来你没明白朕的意思,朕的意思是,既然不知里面具体是什么,却又深知是分量极重的东西,你就这般轻易拿来交换?换句话说,如果,如果这里面装的东西,比你想交换的,更贵重百倍千倍,你还要拿来交换吗?” 卞惊寒垂眸颔首:“是!” 未做一分犹疑思索。 “在儿臣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儿臣活着、儿臣的女人活着、儿臣的女儿活着。” 皇帝怔了怔,不意他如此回答,微微敛了眸光,唇瓣轻抿。 一时未做声。 沉默了片刻,皇帝坐起身,将手朝那个小铜箱上一搭,深深呼出一口气:“好,朕承诺对聂弦音不究、不杀,但是,以她的身份,朕没法让你给她名分,否则,于理不合,你一人带头,后面大家肯定有样学样,那岂不是要乱了礼法,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儿臣有一想法。” “讲!” ** 单德子端着新茶进来的时候,龙吟宫里只剩下皇帝一人了,卞惊寒已经离开。 偷偷睨了睨皇帝脸色,他端着托盘躬身上前。 他隐约觉得皇帝让他去换茶,有部分原因,也是想将他支开,他便故意在茶水间里等了半响,听小太监说卞惊寒已经离开了,他才进来。 “皇上,请用。” 将茶盏自托盘里端出,放在皇帝手边的桌上。 皇帝回过神,将视线从铜箱子上移开,瞥了他一眼,“去将朕放龙扳的小木匣拿来。” 单德子怔了怔,瞄了一眼皇帝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龙扳不是正戴在手上吗?取木匣作甚? 也不敢妄自揣测,主子吩咐,他照做便是。 去专门放饰件的抽屉里取了放龙扳的空匣子,拿回来交给皇帝。 皇帝扬手,示意他退下。 他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单德子离开了内殿,皇帝才打开那个朱漆小木匣,拿掉里面的明黄垫布,再取掉木匣下方的一块垫板。 夹层里一枚铜黄钥匙静陈。 他将其捻起,拿在手上看了看,伸手将方才卞惊寒拿来的那个小铜箱朝自己面前一移,以匙开锁。 大概是年数已久的缘故,铜锁有些锈掉,锁孔转动不是特别顺滑,但还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 取下锁,放置一边,他打开铜箱箱盖。 箱子里面一枚卷轴映入眼帘。 他伸手拿出,徐徐展开。 卷轴的布帛因为时间太长的缘故显得有些褪色陈旧,但是,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却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其实也没有几个字,只有一句话。 【大楚建隆十六年,废太子、立新储,新储为三子卞惊寒。】 微微眯了眸子,他不禁想起当初写下此话时的情景。 那时他刚登大宝,天下初定,面对朝中各方势力,皇位岌岌可危,皇后娘家势力,也就是当朝右相一族,成为了他当时最大的倚仗。 没想到一晃,竟十四年过去了。 所以,这样的东西,他那个儿子也不在乎是吗?也要拿来交换聂弦音那丫头一命和一名分是吗? 可他那个儿子是否知道,就这一张布帛,就这一句话,就这一个承诺,当初他母妃是以怎样的代价才换来的? 也好。 如此也好。 他拾起桌上的一个火折子,吹着。 2 第690章 是不是因为我这幅身子(2更) 卞惊寒回来的时候,弦音正在云随院的院子里帮下人们修理那个木质洗衣机,因为时间长了,木齿轮卡了。 几个下人围在一旁,看得专注,其实,并非看弦音如何修的,而是在看弦音。 真的是好美的女子。 本就眉目倾城,又着一身特别显肤色显嫩的浅黄,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一样明媚照人。 此刻的她又高挽袍袖,露出一大截洁白的皓腕,倾身伏在桶里捣鼓着,小脸上都是专注,额前的一缕碎发被清风吹得轻轻浮动,说不出的迷人。 几人都看着她,自然就没有看到拾步走过来的卞惊寒。 直到卞惊寒也倾身凑过去看弦音到底在弄什么的时候,大家才惊觉过来。 连忙行礼:“王爷。” 与此同时,弦音也蓦地感觉到有人逼近,猛一抬头,差点撞到卞惊寒脸上,所幸对方眼快,动作也快,当即直起腰身,才险险避开。 见到是他,弦音眉眼一喜,刚想说“你回来了”,蓦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哑巴,连忙闭了嘴。 见她欲言又止、紧急刹车的娇憨模样,卞惊寒弯了弯唇。 伸手攥了她的腕,将她的衣袖放了下来,牵着她便走,“这种事情让工匠弄就好了。” 弦音示意他自己可以弄好,却是被他直接无视掉了。 转眸吩咐几个下人:“去找胡木匠过来看看。” ** 一入厢房,卞惊寒就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拥住。 弦音一怔。 隐约觉得他心中有事。 也未抬头,就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进宫处理的事情不顺利?” “没有,很顺利。”卞惊寒缓缓将她放开。 她抬头望进他的眼。 这样的时候,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对他也能用读心术。 他亦看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拉了她的手:“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弦音撇嘴,还神秘兮兮卖关子呢。 两人并肩走在府中,引来不少下人驻足远望。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大概就是形容他们这样的吧? 正在花圃中劳作的佩丫自是也在遥望之列。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黄毛丫头,那个她一直觉得毛都没长全的小黄毛丫头,竟然是如此绝色。 也难怪,难怪彩珠不是她的对手,素芳不是她的对手,府里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初是她自不量力了,还以为都是下人,她至少比那小丫头更像个女人,她就有希望,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卞惊寒带着弦音朝府门口走,并吩咐管深准备马车。 管深其实整个人还有些飘。 特别是看到弦音的时候,他就有些连路都不会走了,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却不想还是同手同脚起来,听到身后的弦音“噗嗤”一笑,他甚至差点摔跤。 他今日已经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来接受这件事。 聂弦音是吕言意,吕言意是绵绵,绵绵就是聂弦音。 他想起了去午国时的种种,关于聂弦音的种种,关于吕言意的种种,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家王爷早就知道两人是同一人。 只有他傻乎乎地,为聂弦音打抱不平、对吕言意仇视愤慨。 所以,这个女人,不仅会读心,还会缩骨? 太让人震惊,也太让人害怕了。 ** 快到府门口的时候,碰到从外面回来的薛富。 “王爷。”见到卞惊寒,薛富就快步迎了过来。 “什么情况?” “听说禁卫在紫枫行宫里并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知道里面有人住过,连屋顶瓦片都重新修葺过,不过,他们却在山下的一处密洞里发现了一担已经坏掉的食材,在那批食材里面,有一小包已经烂掉的荔枝,在大楚,这个季节是吃不到荔枝的,买也是买不到的,前段时间,南国使臣过来拜访皇上的时候,有给皇上带了一些过来,因为不多,当时,皇上就只赐了一些给正好进宫请安的六王爷,所以......六王爷此次是人证物证俱全。” 卞惊寒听完,没有多少表情,只点点头,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果然是老奸巨猾,江良这心思动得蛮快,手脚也快。 示意薛富去忙,卞惊寒便带着弦音出了府。 府门口守门的两个府卫见到弦音,全都一脸的难为情和尴尬。 弦音没做声,却是将他们的心里尽收眼底。 当日卞惊寒跟秦心柔大婚,她从火场逃出来,就是这两人将她当成了鬼,拿刀砍她将她赶走。 其实,不怪他们,弦音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 上了马车,弦音主动坐在了卞惊寒的旁边,并挽着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马车徐徐走起来。 “卞惊寒,问你个问题。” “嗯。” “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这幅身子?” 卞惊寒微微一怔,侧首看向她。 “为何这样问?” 弦音抿了抿唇,幽幽道:“因为这幅身子长得好看呀,脸美、身材美,哪儿哪儿都美。” 卞惊寒将视线转过去,眸色微深。 却是唇角一勾笑道:“有你这样大言不惭的吗?” “我是说正经的,你没看到,方才我随你出门,一路走过来,我看到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样,都是‘难怪王爷对这丫头如此上心,如此与众不同,原来,她是如此绝色佳人’,上午的时候,十一爷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在想,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 “聂弦音。”男人忽的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嗯?”弦音一怔,将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抬起来,转眸看向他。 “你难道忘了,你是什么时候才让我看到你长成这样的?是在行宫的时候吧,我们因为假水痘住进明宫,那时,你才让我看到你干干净净的脸吧?而不是用胭脂将自己的半边脸和下巴都涂满了红斑,可就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不是吗?” 男人说得一本正经。 弦音怔怔想了想,好像是如此。 “所以,还有疑问吗?”男人问她。 【继续翻页,下一更一起发的】 2 第691章 他是自己看到了(3末) “没有了。”弦音眉眼一弯,复又将小脑袋枕回到他的肩窝里面。 男人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所以,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跟你这幅皮囊无关。” 弦音听得很开心,扭头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嘻嘻笑道:“信你了。” 男人自是很受用,展臂就揽了她。 “卞惊寒,不用缩骨的感觉真好,虽然,在外人面前不能讲话,但是,还是很高兴,感觉做回了自己。” 男人浅浅一笑。 “我也很高兴,至少走在一起,不会让人觉得我们是父女,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弦音闻言,忍俊不禁。 想起今日的事,又低低一叹:“只是,今日太险了。” 她知道,他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不得不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事,都过去了。”男人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这样也好,除了他们走在一起,他不再有那种带着女儿的罪恶感,外界对她的威胁也会少很多。 小孩子,谁都想欺负一把,就连佩丫那种老实本分的人,都会觉得不甘,都会动了肖想。 最重要的,再去对付那些知道她缩骨的人,他就不要顾忌那么多。 比如秦羌,比如秦义,缩骨是秘密的时候,就是短柄,握在别人的手上,缩骨成了世人皆知的事,那就没有任何威胁的价值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弦音窝在卞惊寒的怀里都快要睡着了。 惺惺松松睁开眼,“到了?” “嗯。” 一起下了马车,弦音才赫然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墓地,到处都是坟墓。 不对,不能叫墓地,因为每个陵墓修建得极其奢华的,且占地广袤。 所以,皇陵? 卞惊寒拉着她手带着她往前走。 经过一处小房子前,房子里还有一人跑出来跟卞惊寒行礼:“三王爷。” 卞惊寒扬手止了对方,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方才那人是守陵的吗?” “嗯。” 一直走到一处陵墓前停下。 弦音看了看墓碑上的字,不知用的是什么体,龙飞凤舞的,她一个字都没认出来,不过,她心里已经大概猜出了是谁。 果然,听到了边上的卞惊寒哑声唤了声:“母妃。” 然后,便撩袍跪了下去。 弦音赶紧也拂裙跪在他旁边。 “儿臣今日前来,是特意带她来见母妃的。” 卞惊寒转眸看向弦音,再次握了她的手,复又转眸看向墓碑。 “她叫聂弦音,是儿臣爱的女人。” 弦音呼吸一颤,这样的介绍让她猝不及防啊。 心跳得好快,瞬间“扑通扑通”起来。 “对了,儿臣做爹了,母妃做祖母了,是个女孩,小名叫思涵,大名煜泱,现在还太小了,等她稍微大点,儿臣会带她一起来见母妃。她,就是思涵的娘,是母妃的儿媳,父皇已经答应儿臣,让儿臣娶她了,娶她为妃,母妃,你也会祝福儿臣的对吗?” 弦音浑身一震,愕然转眸。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帝已经答应他了?答应他娶她,娶她为妃? 这怎么可能? “我......我一个下人......这样......” 完全难以置信,弦音有些语无伦次。 卞惊寒转眸看向她,“我跟父皇说,让冯老将军收你为义女,父皇同意了。” 弦音怔了怔。 所以,之前他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所以,她就可以以将军之女的身份嫁给他做王妃是吗? 弦音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见她愣愣看着他,他弯唇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老将军会同意的,他跟将军夫人都膝下无儿无女,将军对你又甚是喜爱,只要我提出,他一定允,现在就只等他们夫妻二人游玩回来。” 弦音摇摇头。 她不是担心这个。 她只是觉得难以相信,觉得蹊跷,老皇帝怎么可能会同意? 出了今日这样的事,她甚至担心老皇帝会杀了她,他又怎么会同意这些? 是卞惊寒跟他做了什么交易吗? 蓦地想起方才出府前卞惊寒让管深准备马车时,她从管深眼里看到的那条心理。 【咦,带着铜箱子入宫,怎么没将铜箱子带回来?】 所以...... 她瞳孔一敛:“卞惊寒,你是不是将你的那个铜箱子给皇上了?” 卞惊寒稍显意外,意外她怎么会知道,不过,旋即就明白了过来,定然是从管深的眼里看到的。 便也不否定,点点头,“嗯。” 弦音当即就激动了:“所以,你用那个跟皇上交换,换你娶我,给我名分?” “不行吗?”相较于她的激动,卞惊寒一脸平静。 “那里面是什么?”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刚到王府的时候,那个箱子是藏在鸢尾园的湖底的,因此,她的背上还挨了一刀。 后来,他对她还几番试探,看她会不会将此箱子说出去。 而且,他还明确告诉过她,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关乎他的命运的东西。 再后来,就被藏于垂花石拱门的青砖里面。 如此藏匿,如此在意,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如他所说,关于他命运的东西。 卞惊寒却是摇摇头:“不知道,我只负责保管箱子,钥匙在父皇那里,我打不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母妃当初告诉我,关键时候,可以用来换父皇恩典。” 卞惊寒说得云淡风轻,撇开视线,看向前面的陵墓。 弦音看着他的侧脸。 自是不信。 “你当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卞惊寒略略垂了眉眼,“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张两年后废太子,立他为储的圣旨么。 他知道。 当然,并非他母妃告诉他的。 他母妃的确只告诉他今日在龙吟宫里,他跟他父皇说的那些。 他是自己看到了。 这张圣旨还没被放进箱子之前,他就看到了,当年,他九岁。 他也并非是有意偷看,而是无意中看到的。 因为那日,他父皇写这张圣旨的那日,他,就在桌子底下,就在桌幔委地的桌子底下。 十四年过去了,再想起来还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 2 第692章 像个畜生一样(1更) 那日,之所以会藏在桌子底下,他也并非故意,他是想偷他母妃的还魂丹。 当时,他乳娘的儿子病重,药石无医,他想起他母妃有一颗还魂丹,是他父皇赐的,便想着偷去给他。 没想到他父皇跟他母妃突然进来,他就只得躲到了桌子底下。 那日,他在桌底待了一整夜,除了丑时寒毒发作的半个时辰昏死过去,不知道他父皇跟他母妃发生了什么,其余时间,他都是清醒的。 他第一次看到他母妃哭,不对,不应该说看到,在桌底下被桌布所掩,什么都看不到,应该说听到。 他寒毒醒来就听到他母妃在哭,嘤嘤嘤哭得很小声、很小心翼翼、很隐忍,似是极力想让自己哭得寂静无声,却还是发出了声音。 他听到他父皇在跟他母妃说着对不起,说去拿药箱给他母妃上药。 上完药,他听到他父皇来到桌边写东西,并将写的东西念给他母妃听。 【大楚建隆十六年,废太子、立新储,新储为三子卞惊寒。】 他听到他父皇还说,明日会将此旨装入一特制铜箱,铜箱他母妃保管,开箱钥匙他自己保管,待他二十五岁时,会将钥匙给他。 他听到他母妃哭着谢恩。 那时他小,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认知里,他一直觉得他母妃是他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因为几乎每夜都会来,就算先去了皇后或者别的嫔妃那里,召了她们侍寝,却也从不留宿,一定会来他母妃的寝宫,然后宿在他母妃这里。 所以,他从未多想,见他父皇连这种承诺,连二十五岁立他为储君的承诺都给了他母妃,他就更不会多想,那夜他以为,他真的以为,他父皇只是不小心哪里伤到了他母妃,只是不小心而已。 直到第二年,他母妃服毒去世。 对,他母妃是服毒去世的,并非是他父皇赐的毒,而是自己服毒自尽。 服毒前,他母妃没有任何症状,依旧浅笑嫣嫣,只是将他叫到了面前,跟他说了两件事。 一件,道歉,连着跟他说了好几个,孩子,对不起。 另一件,就是将铜箱给了他,说里面装着一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他父皇给的,箱子的钥匙在他父皇手上,让他一定要妥善保管好箱子,藏好,不能道于外人知,不能丢失,不能让别人夺去,待他过完二十五岁生辰,便可以问他父皇讨要开箱的钥匙。如果,还未到那日,却实在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也可以将这个箱子还于他父皇,换他父皇一个恩典。 他隐隐觉得不对。 他追问他母妃,为何要跟他说对不起?铜箱她替他保管就好,为何现在就将铜箱给他? 他母妃依旧笑着,笑得很美,说,孩子,母妃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他没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看到了他母妃凄美笑容下,眼底深处的恐惧和绝望,他逼问他母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母妃说他的团扇放在外殿了,让他先去帮她取来,她再跟他细说。 他便飞快地去取了,飞快地回了内殿。 可是,只是内殿到外殿,再从外殿到内殿的这么个距离、这么个刹那,就好像时光颠倒了乾坤,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母妃已经落了气,唇角流着黑红黑红的浓血,倒在榻边的地上。 他手中的团扇跌落于地。 后来,他父皇来了,太医来了,太医说,他母妃是死于服毒自尽,剧毒。 再后来,他父皇让人将他母妃入殓、下葬、入皇陵。 原则上,嫔妃殁,只要不是冷宫嫔妃,都会风光大葬,何况生前还是帝王的宠妃,就更加会厚葬。 但是,他母妃全部从简。 匆忙入殓、匆忙下葬、匆忙入皇陵,低调入殓、低调下葬、低调入皇陵。 宫里的人都说,因为他母妃死于自尽,死得不光彩,传出去有损皇室名声,所以如此。 只有他知道,不是。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入殓的时候,他就躲在白绫的后面。 他看到了她母妃的遗容,他听到了两个负责入殓的女官的对话,在帮他母妃换寿衣时候的对话。 两人甚至都失控惊呼。 “啊,你看她的手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有旧伤有新伤,痂摞痂,是长期割腕吗?” “不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太可怕了,这么多伤,不是一日所咬吧?” “肯定不是。” 待入殓之后,棺椁盖上,两个女官离开,他才从白绫后出来,他用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棺椁的盖子,他撩起他母妃寿衣的衣袖,便看到了那让两个女官吓得惊呼的胳膊,惨不忍睹的胳膊。 整条胳膊都是,两条胳膊都是。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夏日的,大家都穿着九分袖子的衣裙,他母妃从来都是长袖,且还是那种一直长到手背的长袖。 那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他在桌底下的那夜,他父皇写下密旨的那夜,他父皇对他母妃的伤害,并非不小心。 且,伤害不仅仅只有那一次。 那年,他十岁。 自那以后,他在宫里再也没看到当日替他母妃入殓的那两个女官。 也自那以后,他不再跟他父皇亲近,当然,他父皇也不再跟他这个儿子亲近。 他父皇一直以为,他怨他、怪他,是因为人走茶凉,他没有给他母妃应有的风光大葬,也不再善待他这个儿子,其实,他父皇不知道,他怨恨的,怎是这些? 后来,他开始钻研医书,他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是什么病,会让一个人像个畜生一样去咬另一个人。 他在一本《心神隐晦及心神极端录》上找到了答案。 夫妻床笫之欢时,一方的特殊癖好,以伤害另一方来达到心里和身体的满足。 比如,欢爱时,有人会绑缚与之交合的另一方的手脚,有人会用绳鞭抽打,而他父皇,会咬人。 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直到遇到了身边的这个会读心术的女人,直到她告诉他,他父皇有夜游之症。 他才觉得,夜游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2 第693章 我便不弃(2更) 他记得当初这个女人为了帮他脱困,骗他父皇说,他是为了找神医给他弄治疗夜游的药物时,他父皇问他,是你母妃告诉你的吧。 所以,这世上,除了他父皇自己,他母妃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父皇夜游的人是吗? 所以,他父皇才会每夜宿在他母妃这里,因为他母妃知道这个秘密,可以跟他母妃无所顾忌,甚至伤害,是吗? 所以,铜箱里的那一纸承诺,是他母妃用长期以来的伤痛换来的,是吗?是他父皇对她长期深受其害的一种补偿,是吗? 他甚至深深地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毒,那让他夜夜如同经历人间炼狱一般的寒毒,也跟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他也受不住,毕竟那时他才九岁,他害怕、他恐惧,他觉得生不如死,他哭着问他母妃怎么回事,他母妃让他不要问,说牵扯太多,说知道他痛、知道他苦,但是,慢慢会习惯的,说他会慢慢习惯的。 他的确慢慢习惯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夜,夜复一夜,他都会去经历一遍,都会去地狱走一遭,又怎会不习惯? 垂眸,他弯了弯唇。 边上的弦音见他一直不做声,疑惑地朝他看过来,便看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那似嘲似痛的弧度。 “卞惊寒......”她唤他。 卞惊寒才收回思绪,怔怔回过神,转眸看向她。 却又蓦地意识过来什么,又将视线撇开了过去。 但是,弦音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他眼角的微微潮红。 她没有揭穿他,也没有追问,什么也没有说。 卞惊寒却是出了声,声音有些哑:“母妃,你会理解儿臣、祝福儿臣的,对吧?” 你不会怪儿臣的,不会怪儿臣就这样舍弃了你用伤痛,甚至生命换来的东西,对不对? 是儿臣不孝,作为儿子,当年没有能力保护母妃,甚至对母妃的痛苦一无所知,如今,作为男人,作为父亲,儿臣只想尽一切所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否则,得了皇位又如何?纵有万里河山,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终究是一个人,永远的一个人,最孤独的那个人,他的父皇便是。 弦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一定是在想事情。 就在她在那里做着各种揣测的时候,他裹了她的手,“走吧。” 弦音怔怔看向他,发现他早已恢复如常,面色如常,眸色亦如常。 他起身,将她扶起,转身,正欲带着她离开,弦音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连忙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 双手合一,对着墓碑虔诚一鞠:“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在王爷的身边,只要他不离,我便不弃。” 卞惊寒回头看着她,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她说完,朝他俏皮一笑,对上他的眼眸时,发现他眼睛里亮得就像是夏夜的星子。 两人牵着手一起往回走。 回到王府,卞惊寒去了听雨轩,弦音便去乳娘那里抱小不点去了。 不缩骨、恢复自己的另一个好处便是,想见自己的女儿、想抱自己的女儿,不用再压抑、再藏掖、再找借口了。 想见就见,想抱就抱。 ** 龙吟宫 单德子端着晚膳进来,发现皇帝还坐在那里,也没有批奏折,亦没有看书,就独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晚膳好了,奴才给你端上来了,皇上午膳也没吃多少,龙体要紧。” 单德子端着托盘躬身走到龙案边。 这个男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刺激不小。 从未见他这样过。 “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两个天下吗?”皇帝突然抬头问他。 单德子一怔。 两个天下? 什么两个天下? “奴......奴才愚钝,不太......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就是除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上。”皇帝少有的没生气,还跟他解释了一句。 然,单德子觉得,越解释他越糊涂了。 世道不是只有一个吗? 除非...... “回皇上,奴才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读几句书,以奴才觉得,世道,应该只有一个,而如果非要说多道,奴才就只听说过‘六道’,天道、人间道、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六道轮回,我们所处的世道,应该就是人间道,人间道只有一个,所以,世道应该也只有一个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有人来自其他世道,那必定不是来自天道的仙,就是来自于其他四道的妖魔鬼怪?”皇帝睇着他。 单德子蓦地想起今日赏花会时,六王爷卞惊安给皇帝的那张字条,皇帝回宫后一直盯着看了很久的那张字条。 那个、那个不是已经搞清楚了,是卞惊安写的,故意陷害聂弦音的吗? 难道这个男人还怀疑聂弦音是妖孽?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奴才......奴才其实也不知......” 皇帝冷了他一眼,静默了片刻,忽的自座位上起身:“陪朕出去走走吧。” 话音未落,人已拾步往外走。 单德子一愣:“皇上不先用了晚膳再......” 皇帝理也未理他,径直出了内殿的门,他只得赶紧放了托盘,紧步跟了上去。 外面天色已黑,宫灯都亮了。 皇帝走在前面,单德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皇帝不做声,单德子就也不敢说话,主仆二人沉默地走着。 单德子还以为他会去御花园,或者宫门口的城楼上,因为平素这个男人遇到烦闷之事,通常会去这两个地方。 出乎意料的,今日并没有,走着走着,单德子发现,竟然走到了一处荒废的宫殿门口。 此宫殿并非冷宫,而是听说,先帝时期,曾住过一位疯癫怪异的婕妤,且是被先帝冷落的婕妤,所以,后来,没有妃子愿意再入住,嫌此宫晦气。 皇帝在宫殿前站了好一会儿。 他以为他想进去,见里面漆黑一团,正欲上前询问是否要去准备一个灯笼,皇帝又突然转了身:“回龙吟宫。” 【下更十点哈】 2 第694章 你难道不是个小妖精(3末) 也不知道卞惊寒去忙什么去了,晚膳也没有在府里面用,弦音沐浴之后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就先上榻睡了。 卞惊寒几时回的,几时沐浴的,她统统不知道,直到他脱衣上榻贴过来,她才迷迷糊糊有感觉。 “回来了?”正好瞌睡头来了,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没完全尽醒,就只是凭着感觉,鼻音浓重地嗡嗡了一句,作势又要睡过去。 却是被他一把含住了小嘴。 一番亲吻让她差点窒息,她才彻底醒过来。 “唔,你回了?什么时辰了?” “还早,是你睡得太早了。” 是吗? 弦音微微喘息,朝他怀里挤了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刚准备惬意地阖上眸子,就听到男人的声音骤然响在耳侧:“卞惊安的那张字条是你写的吗?” 弦音一怔,睁开眼睛。 夜里的时候她还在想呢,这个男人为何一直没有问这个,难道他真的以为那是卞惊安为了陷害她,自己杜撰的? 见她未语,卞惊寒亲了亲她的耳垂,又问:“是你写的对吗?” 其实,他不想问的,他想着,既然她不想说,他就也不去道破。 但是,他又很不放心,他怕,他怕万一真如那本史书上记载的先帝的兰婕妤一样,到时候,他去哪里找她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必须搞清楚。 下午他就是去宫里的史馆查有关兰婕妤的所有史料去了,除了那本《景康后妃史》那一段记载,再无任何关于她的记载,连她儿子的都没有。 这并不正常。 原则上说,她一个婕妤,只有那一段记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生的是儿子,是皇子,她儿子应该有记录才对。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的确没有记录,也就是最初的时候,有人指示史官不要记录。 另一种就是,原本有记录,只是后来被人销毁了。 当然,他并不关心这些。 他关心的是,没有再多一点关于兰婕妤的记录,他就无法再多一点了解跟兰婕妤一样情况的她。 所以,他决定,还是直接问她。 弦音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变成跟他面对着面、脸对着脸的姿势。 “卞惊寒,如果我说,那字条是我写的,且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并不是我为了救孩子,或者为了脱身写给谁的,是真的我自己写给自己的,你信吗?” 因为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几乎是鼻尖擦着鼻尖,卞惊寒不好点头,就闭了一下眼,以示点头,“嗯,信。” 若不信,他就根本不会问。 弦音一怔,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他说信,而是意外他不仅信,且脸上无一丝变化的表情。 非常淡然,非常平静。 “那你不怕吗?不怕我真的是妖孽?你看我又是读心,又是缩骨,还占用别人的身子,我......”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小嘴就被男人衔住。 吮了一口,他让两人的额相抵,薄唇贴着她的唇瓣,蹭了蹭,暧昧吐息:“你难道不是个小妖精?” 弦音:“......”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是,我就是妖精,专为吸你阳气而来!” 弦音说完,“嗷”的一声,就对着他薄唇一顿吮吸。 本只想逗他一逗,谁知,她想撤开的时候,对方却是不依了,大手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反客为主,加深了那个吻。 弦音汗。 张嘴刚想说话,对方更是趁势长舌直入,勾住她的小舌,纠缠。 不是,他们还在说正事不是吗? 她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开她。 他完全无视。 狠狠需索了一番。 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才将她放开。 “你难道......难道不想知道......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绵绵和我.......”弦音娇喘吁吁。 男人却是唇角一勾,欺身而上。 “想知道,不过,可以做完再说。” 弦音被他压得“啊”了一声。 “卞惊寒,你真是......” 她实在是有些无语。 “谁让你自己招惹的?既然你要阳气,我主动上交便是!” 说完,低头就覆上她的唇,将她刚要出口的话,连同呼吸一并吞没。 弦音真拿他没有办法。 平时看起来一副女人勿近的禁欲模样,实则,实则,实则就是一闷.骚的禽.兽啊! 精力旺盛、体力惊人。 弦音被他弄得都想求饶了。 实在没有办法了,弦音就夹他,用力地绷紧,去夹他。 却不知道,这样的举措对自己也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两人终于在同一时刻攀上高峰,她叫出了声、他闷哼,让她意外的是,他快速拔了出来,释放在了外面。 他起身下床,取了锦巾过来给她擦拭清理。 她看着他。 他也一直未做声。 直到他将两人都清理干净,重新回到榻上躺下时,见她还凝着他,他才不得不跟她解释。 “虽然你出月子不久,且也在哺乳期,按道理讲,应该不会有孕,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 “所以,你是不想思涵那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懂了。”弦音心里有些不快。 见她垮了小脸,他反而乐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人家说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你怎么比小孩子的脸变得还快?” 弦音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撇嘴,不理他。 他低低一笑,将她扯进怀里:“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因为看了一本书,一本史书,上面记载了先帝的一位婕妤,跟你情况很是相似,她就是在生孩子的时候,又变回了本尊,我就怕,怕你生孩子,也变成了什么绵绵,所以,以后,不会让你再生了。” 弦音震惊。 震惊他竟然也看了那本书,更震惊他已知道了那么多,且想了那么多。 “那我生思涵,不是也没变成绵绵。” “或许是因为早产,所以才没,反正,这种事情不能赌。” 弦音怔了怔。 对哦,思涵是早产的。 这个她倒是没想到过。 “你,难道不关心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占用绵绵的身体?” “关心啊,所以,你现在老老实实、仔仔细细地跟我交代清楚,不许撒谎、不许遗漏。” 2 第695章为了做你的女人(1更) 不许撒谎、不许遗漏? 这强势霸道的语气。 弦音有些汗,不知该从何说起,静默了片刻,才开口。 “我其实也说不大清楚,总之就是,我不是绵绵,我真的叫聂弦音,并非这幅身子叫聂弦音,也并非失忆前的我叫聂弦音,我并没有失忆,我只是不知道在我占用这幅身子之前,这个身子的主人的记忆,也就是绵绵的记忆,所以,我不得不装失忆。” 弦音边说边整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语无伦次。 问面前的男人:“你听懂了吗?” “继续。”男人回了两字。 “我来自另一时空......” “时空是哪里?”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就紧随而问,似是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弦音怔了怔。 男人便解释了一句:“若真有个万一,至少知道去哪里找你。” 这句话在一个现代人看来,其实是有些好笑的,就好比一个小孩子,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将一切想得特别简单一样,但是,对于此时的弦音,却是让她心念大晃,甚至眼窝一热。 卞惊寒,这世上有些地方,不是你知道,你想去,就能去的。 比如,人死后通常所说的天堂,又比如,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去的现代。 当然,她没有说出来,略一思忖,就给他解释时空。 “时空就是......就是......” 可搜肠刮肚了半天,愣是解释不出来。 “哎呀,好难啊!”弦音皱眉抱怨,又咬唇想了想,“就是在这个天下之外的,另一个天下,这样说,你懂吗?当然,不是仙,也非妖魔鬼怪,同样是人,就是另一个人间,这样说呢?是不是好懂一点?” 男人也微微拢了俊眉:“并没有。” 并没有? 并没有好懂一点是吗? 弦音有些沮丧,“其实你不懂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一个现代人,若不是亲身穿越,我都难以理解这一切,何况你一个古人。” “现代人?古人?”男人眉宇凝得更紧了几分。 “嗯,”弦音点头,“就是我来自未来,你是过去,不过,这两个时空又是平行的,哎呀,好像越说越浆糊了。” 弦音急得直挠头,“就是,就是我来的那个地方,比现在的大楚要发达先进无数倍,就好比我设计的那个洗衣桶,在现代都不需要用人去摇着转动,通了电,它自己就会转动,就会洗,还有,现代还有手机,飞鸽传书什么的又慢又落后,手机的话,就是你拿一个,我拿一个,就算你在天涯,我在海角,我们两个也能通话,换句话说,如果在现代,秦义关我的时候,我就一个电话给你,或者发个信息给你,你就知道我在哪里了,更厉害的是,我直接发个定位给你,你就能收到地图,上面会清楚地显示我在哪里,又何至于你如此掘地三尺地找我几个月都找不到......” 弦音就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却见男人听得有些怔懵,她才意识到自己扯得有些远。 说这些只会让这个古人更加凌乱。 遂换了个话题,“根据我从书上看到的,通常穿越分两种,一种魂穿,只是灵魂穿越了,穿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上,另一种就是身穿,就是整个人,包括身体和灵魂一起穿过来了。我是属于前者,魂穿,而据书上记载,通常魂穿,是穿在一个刚刚死去,灵魂离体的人身上,当然,也有两魂都在的情况,但是,很少,那样的情况,就会有两个人的记忆,所以,我觉得,绵绵应该已经死了,因为我没有一丁点她的记忆。” 男人没吭声,就深目看着她。 弦音知道,这些东西要让他真的消化,很难,这也是她为何一直不跟他说的原因。 的确太匪夷所思了。 若换做别人,听到她现在说的这一通,只怕是早已将她当成了疯子。 兰婕妤就是一个例子。 “卞惊寒,你会不会以为我在瞎说?” 男人依旧睇着她,片刻才开口:“若是别人告诉我这些,我会,但是,你,我不会,就像缩骨和读心,本也只是存在于书中的东西,你不是也会?所以,在你身上,一切皆有可能。而且......” 他顿了顿,“就算你瞎说,我也认了。” 弦音一怔。 哎呀呀,干吗说那么让人感动的话呀? “惯会说好听的。”弦音撇撇嘴,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般,不,比吃了蜜还要甜。 “你为何会穿......穿到我们这里来?是想穿就穿吗?还是......必须有什么先决条件?”男人又问。 呃,这个嘛。 弦音在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大楚第一妃吗?因为这个人一直在梦里纠缠她,说因为她自己遗臭万年? 会不会让他更加凌乱? 而且,现在,她也不找这个人了,她不回去了。 “肯定不是想穿就穿,哪有那么简单?定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何穿过来?就眼睛一闭,醒过来就在这幅身子上了,我想,大概是为了寻找千年的缘分吧,为了遇见你,为了做你的女人。” 呀呀呀,情话谁不会讲,他会,她也会好吗。 只是,她的修为没有他强大,不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种话,早已小脸发烧。 男人依旧没做声,也不知信是不信,不过,黑眸却是明显亮了几分,就像是秋日波光粼粼的湖面,潋滟闪动。 良久,“嗯”了一声。 “听来听去,我还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就告诉我,你若像穿到那个先帝婕妤身上的人一样,又穿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如果那样,你就真的找不到我了。”弦音幽幽道。 男人面色一滞,凝着她,深目凝进她的眼,似是想要确定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弦音承接着他的视线,两人的眸子绞在一起。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两厢沉默了好久,男人伸手将她的脑袋朝自己怀里一扣,她听到他低低叹息的声音传来:“所以,不让你再生,是对的。” 2 第696章 什么刺激了他?(2末) 听到那似叹似哑的声音,弦音差点泪崩。 她要如何告诉他,生孩子可能是穿越的媒介之一,而穿越的媒介又何止生孩子? “或许,生孩子根本就穿不回去,那位婕妤并没有穿回去,她只是利用了生孩子这个契机,收敛了心性、隐藏了性情,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是以前的婕妤本人,因为她不想再被人当成妖怪、当成疯子,出宫出不了,回现代回不去,以后的路还长,还得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下去,所以,不得不装成这样,卞惊寒,你说呢?” 她不想他一直生活在惴惴不安中,虽然,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是,很明显,他比她更在意,心里负担更重。 “嗯,这个也有可能,只可惜,那位婕妤已经不在人世,不然,带你过去读一读她的心,就都知道了。” “卞惊寒,你说的这本书我也看了,秦义应该也看过,所以,才会挟持我。书中兰婕妤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应该现在是老王爷了吧?” 卞惊寒低低一叹:“父皇那一辈的老王爷都不在了,传说当年夺嫡已是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位皇叔,这几年也陆续病痛过世了。” “哦。”弦音窝在他的怀里,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在历史的洪流中,人的生命真的微小如尘。 “聂弦音,你在那边有亲人吗?”男人突然问。 “有,”提到这个,弦音就又难过了,鼻子一酸,瓮声道:“有爸爸有妈妈,就是你们这里所说的,爹娘,我的爹娘都在,我突然不见了,他们肯定急死了,肯定满世界的找我,而且,我是魂穿的,我的身体可能在那边已经死了,他们肯定很难过很难过,我......” 说到后面,弦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不说了。 男人眸光微敛,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背,摩挲。 有霸霸有妈妈,有爹有娘,这一点,他其实有点意外。 霸霸这个词,他并不陌生,不是第一次听到。 曾经她噩梦醒来,嘴里叫着的便是“霸霸”,当时,他还在想是谁,是哪个她牵挂的人,原来,是她的父亲。 也难怪,她刚开始一直想堕掉腹中的孩子。 也难怪,她跟他说,你不知道,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难。 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这些,不知道为了他,为了这个孩子,她都舍弃了什么。 “聂弦音......” “嗯?” “我会不会太自私了?将你困在身边,让你不得不抛弃了自己的亲人。” “那你就不要将我困在身边呀,让我穿回现代去。” “那我还是自私吧。” “虚伪!” 男人低低一笑,低头啄上她的唇,一颗心大动得厉害。 聂弦音,我会对你好的。 ** 翌日一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不用上朝了,宫里发生了命案,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单德子被人残忍地杀害了。 之所以说残忍,是因为单德子的尸体一大早被发现在皇宫的一处小树林里时,一双胳膊也生生被人砍掉,不翼而飞。 皇上大受刺激,宣布罢朝一日。 弦音震惊。 皇宫戒备森严,那么多禁卫呢,而且,单德子还是皇帝的随侍大太监,基本上都是随驾一起的,竟然也能被人杀害,还砍走了手臂。 卞惊寒听完却是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弦音问他。 他摇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知道凶手是谁而已。 就是他的那个好父皇、那个大受刺激、宣布罢朝一日的帝王吧?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不是食夜游药的了吗?而且药效也未过一月啊,怎么又发病了? 用过早膳,两人在那逗弄小家伙。 弦音发现,卞惊寒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孩子,早上一起来,就去乳娘那里看一回,夜里睡觉前,也要去乳娘那里看一回,白日只要人在府里,只要不忙,就会让乳娘抱过来,自己亲自抱。 以致于才没两日,他抱娃的姿势,已从最初的笨拙僵硬,变得比她这个做娘的还要娴熟老练。 垂眸看着怀里粉雕玉琢、啃着自己拇指、流着哈喇子,也滴溜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小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家伙,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聂弦音,快来,快看小东西。” 弦音正在旁边叠尿布,听到他蓦地这样叫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快过来,快!” 弦音赶紧放了手中的尿布过去。 “快,快看她在想什么?她一直看着我呢,肯定在想关于我的什么,你快看她眼睛。” 弦音:“......” 那般火急火燎喊她,就为这个? 弦音抿唇一笑,道:“她在想,这是我爹爹吗?哇,我爹爹长得真好看!” “真的吗?”卞惊寒抬头问她。 下一瞬又意识过来:“骗人的吧?她才多大一点,知道怎样的叫好看吗?” 弦音当即就乐了:“自然是骗人的,我精明睿智的王爷,难道还准备信?” 卞惊寒拿眼剜她。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我打诨。” 弦音抬手,学着他平素捏她脸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八好意稀啦,小家伙的心里我读不出的。” “也就是说,你的读心术对婴儿是无用的?” “嗯,”弦音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应该是对有意识、有思想的才行吧,我记得,曾经有三岁多的小孩子,我是可以读的,七八岁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说完,又忍不住笑道:“这么大的小不点有什么好读的呢,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我饿了,我想吃奶了,我想尿尿,我想便便,我想睡觉。” 卞惊寒嘴角抽抽,“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难道不是?那你说还能想什么?” 两人正讨论着如此高深的科学问题时,管深急急前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召王爷即刻入宫。” 两人皆是一怔。 “知道了,本王换身衣服就去。” 卞惊寒将怀里的小家伙给了弦音。 “会是何事呢?”弦音如今对皇帝,对皇宫,都有些怕了,一听,就有点草木皆兵。 “放心,不会有事的。”卞惊寒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转身进屋里厢去换衣服了。 ** 卞惊寒来到龙吟宫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内殿的龙椅上,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恍惚。 卞惊寒都跪地行礼请安了,他才似乎怔怔回过神来。 “起来吧。”扬臂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 然后又扬袖示意殿内的两个宫人:“你们都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的时候,皇帝才将身子朝前微微一倾,拢眉跟他道:“那个夜游的药没有效了,已经压不住朕的病了。”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并没有多少意外。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猜到了他宣他进宫的原因,定然是为了夜游症的药。 “所以,父皇昨夜又梦游了是吗?” 皇帝点点头,面色凝重。 卞惊寒抿唇想了想。 夜游的药算是很成熟的药了,又不是厉竹刚研究出来的新药,已经用了这么多个月了,不可能一直有效,突然这个月就无效了。 应该是他的病情加重了而已,如他自己所说,药已经压不住了。 又想起厉竹曾经跟他说的,以及他自己从医书上看到的,夜游本就是心里上的病症,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会加重。 所以,这个男人昨日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什么刺激了他?他这样的男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刺激到他? 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小铜箱吗? 是因为看到了他母妃用日以继夜的痛苦,以及生命换来的那张一句话圣旨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想到他母妃所承受的不能承受之痛,他的心里就绞起几分怒意。 “所以,单公公是父皇杀的?” 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堪,视人命如蝼蚁草芥,想让谁在这世上消失就让谁消失。 他母妃是,曾经帮他母妃入殓的两个女官是,如今单德子亦是。 这便是大楚爱民如子的帝王。 皇帝怔了怔,有些意外他直接向他问出这样的话来。 换作寻常,他早拍案大怒了,如今,他还得靠他不是,他的夜游还得靠这个儿子。 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朕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只着一身寝衣站在御花园里,而朕如何去的,其间发生了什么,朕都不知道、都不记得,记忆里完全没有单德子。” 是吗? 卞惊寒也没有揭穿他。 就算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记得是不是自己杀了单德子,砍手臂一定是清醒之后做的吧? 夜游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想到去毁掉那可能会暴露自己如畜生一般咬人的证据呢? 皇帝的声音却还在继续:“而且,这件事很蹊跷,朕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御花园,单德子死在小树林,从龙吟宫出发,这两处根本就是两个方向,朕如何做到的?朕知道,你肯定要说,可以先去小树林将人杀了,再去御花园,又或者随便哪里将人杀了,扔去小树林,再去御花园,但是,这需要时间,朕夜游只有半个时辰,做不到这些的,而且,朕的凶器呢,单德子的两只手臂呢,朕都丢到了哪里?” 卞惊寒没做声。 他这是在问他吗? 手臂和凶器扔到了哪里,不是应该问他自己吗? 跟他解释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推卸责任,想告诉他,单德子可能不是他杀的,想说自己没有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想他尽心尽力为他再弄药。 “父皇,让厉神医亲自给父皇诊治吧。”他颔首建议道。 “什么意思?” “儿臣的意思是,让神医给父皇探脉、查看、诊断,找出病症的真正症结所在,方能对症下药,才能治标治本,而不是就泛泛地告诉人家,有夜游之症,让人家弄个夜游之症的药,这样太笼统了,而且,还不是说的父皇有,是说别人有,同病有千种,百人有百样,这样根本不能对症,药效自然是不好。” “你是说,让朕将有夜游之症的事公诸于世?” “不是公诸于世,而是坦诚地告诉神医,让她跟父皇一对一确诊,作为医者,她们有医者之道,而且,神医的为人,儿臣信得过,是不会将这些散布出去的。” 皇帝没做声,微微抿着唇。 许久,扬了扬袖,示意他退下去:“朕想想吧。” 卞惊寒也不再多说,这个男人不相信任何人,又将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不同意让厉竹治疗,完全意料之中。 躬身颔首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又突然自后面响了起来:“老三。” 卞惊寒停住脚,回身,微鞠。 “儿臣在。” 皇帝静默了片刻,才开口:“老六写的那张字条,你怎么看?” 卞惊寒呼吸一滞。 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 神色不动,他回道:“回父皇,那个不是已经查明是六弟陷害聂弦音的?” “朕知道是老六陷害聂弦音,朕问的是......”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又突然顿住,看了看他,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再度朝他扬扬手,“算了,没事,退下吧。” 卞惊寒眉目轻敛,颔首,退了出去。 回宫的路上,一路都在想皇帝想问的到底是什么,皇帝的用意何在。 并未想到答案。 ** 午国 秦义刚踏进府门,八一八二就迎了过来。 “八爷,八爷,你总算回来了。” “是啊,八爷,这段时间八爷都去哪里了?皇上下旨找八爷了都没找到,奴才还以为八爷出什么事了。” 秦义一脚踢在八一身上:“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家爷出事啊?啊?是不是嫌你家爷穷?想换主子了?爷前段时间在外地大病一场,差点就呜呼哀哉了,肯定是被你们这几个奴才给咒的!” 八一八二缩着脑袋,欲哭无泪:“奴才哪敢啊!” “对了,有客人等......” 厉竹就站在院子里,扬目看着秦义从外面进来。 【本章四千字,所以,今天六千字更新毕了哈,明天见,另外,月底了,打滚求月票,快出手,快出手,快出手,哈哈】 2 第697章 害死了绵绵(1更) 秦义一个抬眸自是也看到了厉竹,脚步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瞬,旋即就恢复如常,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笑道:“你是神医,还是神算啊,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厉竹什么都没有说,拾步迎上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将秦义的脸扇得一偏。 八一八二都吓住了。 秦义唇角的笑意也微微僵硬,他转眸看向厉竹。 厉竹冷着脸:“聂弦音是不是你囚的?” 秦义怔了一下,便甚是无谓地耸耸肩,不答反问:“不是大楚六王爷囚的吗?” “是吗?”厉竹摇头轻嗤,“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你利用......” “哟,厉大神医也在啊!”厉竹的话没有说完,一道熟悉的男声骤然自门口响起,将她的话打断。 院中四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 一袭绛紫色华服的秦羌自门口走进来。 见他进来,秦义就笑了:“二哥也是神算吗?” 秦羌唇角轻勾着一抹冷意的弧度,边衣袍轻荡走近,边不徐不疾道:“若是神算,本宫就不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凉凉地瞥了一眼厉竹。 厉竹没做声。 他的言下之意那么明显,她又岂会不明白?若知道她在,他才不会来,是这意思么。 转身作势就要离开,又听得秦羌开了口:“对了,正好大家都在,八弟,你自己问厉神医拿银子吧,那夜,本宫冒充你去送药给她,忘了你字条上写的要跟她拿银子了。” 秦义面色微微一滞,不意秦羌突然提这个,而且还主动承认自己是冒充的。 睃了睃厉竹,见她并无有多少讶色,想必是已知道此事。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否认什么了。 眉眼一弯,他嬉皮笑脸道:“我怎么觉得这银子还是得二哥出呢?” “是么?”秦羌唇角依旧一抹冷弧浅浅:“所以,八弟的意思是,本宫被八弟利用,本宫还得上赶着给八弟送银子,感谢八弟的利用?” 秦义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下一瞬却又再次放开来:“看二哥这话说得,这世上有几人能利用二哥呀,但凡利用到了,那也只可能是二哥自己愿意的不是吗?” 秦羌的脸瞬间就黑了。 “秦义,以后不要再将你的那些小聪明用在本宫的头上,此次,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本宫就放过你,若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你好自为之。” 他放过他,也自有人收拾他! 见他这般,秦义也不悦了。 多日来的委屈、不甘、愤懑、难过、惶惶不安全都一下子涌了上来,他便也没绷住,怒了。 “我这刚回,还没进屋呢,你们就一个一个兴师问罪来了,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们又是打又是骂的?我不就是让你冒充我,给她送了一株草药吗?” 秦义扬手一指,指了指秦羌,又指了指厉竹,胸口起伏得厉害。 声音未停,继续道:“我不就是将聂弦音带到一处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她几月吗?我讨到了什么好吗?什么都没有,于聂弦音、于卞惊寒、于你,还有你,我都是罪人!还有父皇,想必我这个庶人是要做到地老天荒、做到死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秦羌当即回了他一句。 厉竹亦是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陌生地看着他,就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你倒是说得轻巧!带到一处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人家几月?你可知人家怀着身孕,你可知别人有多担心,你可知......” “我只知她害死了绵绵!”秦义猛地扬臂嘶吼,将厉竹的话打断。 厉竹和秦羌皆是一震。 八一八二亦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们不是同一人吗?”厉竹拢眉。 一个是失忆前的,一个是失忆后的。 看来这个男人真是偏执得不轻。 秦义笑,咧着嘴笑,笑得厉竹越发觉得陌生。 “你跟她不是两肋插刀的好友吗?怎么?她没告诉你吗?看来,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而已。” 秦义转身就朝里走。 “我要去换身衣服,进宫见父皇,恕不奉陪了,二位请便!” 话落,人已经上了屋檐边的回廊。 八一八二瞅了瞅厉竹,又瞅了瞅秦羌,再互相看了看,连忙拾步跟上自己的主子。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厉竹和秦羌两人。 厉竹也转身朝大门口走,看也未看秦羌一眼。 刚出大门,随她一起前来、给她赶车的车夫就迎了过来。 “还回神医府吗?还是直接去大楚?” “直接去大楚吧,三王爷飞鸽传书让我去,想必也是有急事。” “好。” 厉竹刚提了袍角,一脚踩上马车的踏脚凳准备上车,就蓦地听到身后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曾经以为聂弦音不是你爹就是你娘,但凡她有点芝麻大的事,你跑得比谁都快,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让你不辞辛劳、不远万里、甘愿奔波、甘之如饴的,其实是聂弦音的男人、大楚三王爷卞惊寒吧?果然不愧姓厉,着实厉害呢,这网撒得够大啊,遍布多国,且每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 厉竹眸光微微一敛。 没有理他,轻抿着唇瓣,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留下秦羌一人站在那里,越想脸色越难看。 ** 竹林深处,茅庐内 李襄韵坐于桌边,猛地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往木桌上一置,杯盏里面的茶水被震得撒泼出来,溅了她一手背,也溅得桌上到处都是。 “黑风,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当初,我让你想办法,你说让我避避、避避,将精力放在发展拥寒门上,我都听你的,现在好了,拥寒门是发展得如日中天了,可他跟别的女人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我将拥寒门发展得再强又有何用?” 一袭青衫的男人就站在她附近的窗边。 一顶青铜面具掩面,故也看不到脸上表情,男人朝她双手比划起来。 【不好意思,今天好忙,接下来的更新十点哈,爱你们】 2 第698章 卞惊寒迟早是你的(2更) 【别急,你是一门之主,还怕斗不过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人?尽管放心吧,这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卞惊寒迟早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黑风一下一下比划着。 李襄韵眼波一漾,自是不太相信,狐疑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黑风没再比划。 ** 厉竹来到大楚,是四日后。 三王府府卫进来通报的时候,卞惊寒不在,弦音听到说她来了,跑得飞快。 若不是顾及到她是男装,弦音差点就冲上去拥抱了。 见到她,厉竹也很开心,毕竟两人真的是好久未见,其间又是波折不断。 两人都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特别是厉竹。 “还以为你真的被大火给烧死了,没想到,你不仅活着,还做了娘亲,连女儿都生了。” “是啊,我自己都没想到,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一个下午都呆在房里面。 弦音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从前至后跟厉竹讲了一遍。 厉竹也讲了讲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 也就是这时,弦音才知道,卞惊寒当初为了逼出秦义,甚至拿秦心柔的事去跟午国皇帝交涉了。 真是方法用尽啊。 厉竹还给她和小家伙母女二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身体。 傍晚的时候,卞惊寒回来了,三人一起用的晚膳。 “实在不好意思,一直让神医两国奔波。” 卞惊寒的确是觉得太麻烦她了,每月要给他送夜游症的药来,前段时间为了配合他,还有家不能回,这次又是他一个飞鸽传书,她就立马来了。 这对于一个早已不出手救人、甚至见死不救的人来说,有多不易,他知道。 厉竹却并不以为意。 “没事,就算王爷这次不飞鸽传书给我,我也会来大楚看弦音的,太长时间没见了。”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在这丫头身上的一堆纠复,其实说到底,跟她脱不了干系。 都是因为她的那个皇帝父亲要杀她,都是那场大火引起的。 若不是那场大火,这丫头又怎么会跑去宫里当见习女官? 若不去当见习女官,又怎么会被秦义掳走? 总之,起因是她。 而且,比起闲着,她更愿意奔波。 闲着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慢,慢到都不觉得自己还活着。 也因此,她好赌、好奔波。 才会是各大赌馆的常客,才会在多国都有自己的房舍。 因为她觉得,赌的时候,就像是人生,大输大赢、大进大出,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是跳动的、是起落的。 而同样,不停地奔波于世,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活着的。 “下午的时候,弦音已经跟我说了,王爷此次让我前来,还是为了皇上的夜游症是吧?” “嗯,”卞惊寒点点头,“这段时间他的病情加重了,神医的那个药已经压制不住,他又开始夜游了。” 卞惊寒将那夜发生的事,以及单德子的死粗略讲了一遍。 “所以,本王跟他建议,让神医给他一对一诊治,只有找出真正的病因、真正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厉竹笑:“他竟然同意了,倒也出乎我的意料,他不是生怕别人知道他有此病吗?” “所以,从本王建议,到他同意,过了整整两日,也就是说,他纠结考虑了两日,才做了这个决定。” 好吧。 厉竹也是无语。 “是明日进宫去给他看吗?” “嗯,他担心本王无事带你入宫会引人猜疑,特意明日安排了一场赏画,说是有几幅字画名作,展示给大家鉴赏鉴赏,太子王爷公主都会参加,本王会带你,还有聂弦音一起,到时候他再借机将我们留下,你帮他检查。” 厉竹真是汗哒哒。 至于吗?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何止是她,弦音听完也是无语到了极致。 “那可以让他来王府啊。” “我也提过,他说,天子无事莅临王府更会引人猜疑,而且猜疑的方向更多。” 好吧。 弦音也是服气! 当即伸手扯了扯卞惊寒衣袖:“话说,我可不可以说句不贤惠的、大不敬的话?” 卞惊寒歪头扬扬眉尖。 意思是自是可以。 “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样子,神医就算有办法,也必须留一手,不能彻底治好他呢,不然,你想啊,一旦他全部痊愈了,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们仨岂不是成了这世上唯三知道他得过此病的人,肯定会被他灭口的。” 卞惊寒弯唇,也未辩解她的话。 “明日先让神医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好。” ** 翌日清晨,一行三人两辆马车就出发了。 到达宫里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到了,比如卞鸾,比如卞惊澜。 两人一看到厉竹来了,都过来打招呼。 有意思的是,两人关心的都不是厉竹,而是那个传说中厉竹的女人“玲珑”。 只不过,卞鸾毕竟女孩子家,问的比较委婉。 “神医怎么没带玲珑姑娘一起来?对了,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叫玲珑姑娘,而应该叫厉夫人了?” 弦音想笑,忍住了。 这小丫头片子不就是想问厉竹跟人家玲珑姑娘成亲没成亲,有没有散,还是不是在一起? 卞惊澜就直接了。 直接找厉竹的麻烦。 “上次碰到玲珑姑娘,她说,她去本王府上骗香株草,是神医的主意,神医一个大男人,让自己的女人去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神医好意思吗?” 这段时间,每每想起那夜,以为聂弦音被人纵火烧死那夜,在城中村,当时他三哥双手掩面在哭,那个女人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出院子的情景,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厉竹有些意外,还以为卞惊澜要兴师问罪,要她还香株草呢,没想到竟是为“玲珑”打抱不平的。 不知该回什么,既然他问好意思吗? 遂只得回道:“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这样做!那要是好意思,你岂不是要让她去杀人放火了?”卞惊澜可不悦了。 好在一会儿众人以及皇帝都来了。 2 第699章 关于她身世(3末) 赏画是在宫里最大的一个凉亭里进行的。 皇帝示意宫人将几轴画作布好挂上。 凉亭里也摆好了矮几和席地坐的厚蒲团,在宫人悬挂布置的间隙,皇帝示意众人先坐。 矮几上有瓜果和糕点。 皇帝说了一两句场面话,欢迎了下厉竹,然后又跟众人闲话了几句家常。 弦音发现,几日不见,他确实明显憔悴了,两鬓甚至有些斑白。 有时候想想,人其实真的很空,汲汲营营一生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就像这个男人,就算拥有如画江山、就算拥有生杀予夺大权,她也没有看到他有过真正会心的笑容。 何苦呢? 还有太子卞惊卓亦是。 大概是受皇后那件事的影响,她发现,他比以前沉默多了,以前虽话也不多,很温润一人,可至少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该表现的时候,也会恰如其分地去表现,可这两次一起,她发现,他话少了很多,一般都是皇上问,他才会回,不再主动去表现。 就算他日后当了帝王,母亲在冷宫、青灯相伴,兄弟在远方,永不相见,他就真的快乐吗? 正暗自感叹着,几个宫女端着托盘过来给他们上茶水。 因为是席地而坐,且每人面前都有个小矮几,所以宫女们上茶也是蹲下去的。 弦音一个抬眸便对上跟自己面对面上茶的宫女的眼。 并非有意对上,正欲无意识地撇开,却又忽的眼帘一颤,再次望过去。 宫女明显也在打量她,只是比较收敛,没有太明目张胆。 然,这样已经足够她读出宫女眼中的心里了。 【这个女人还坐在这里美哉乐哉,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想来那本关于她身世的匿名奏折皇上还没有看,不然,也不会还让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怕是早要了她的项上人头吧,刚刚擦龙案的时候,明明看到那本奏折是打开的,想来应该是皇上正准备看,没来得及,哼,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我更想看看,三王爷知道了她的身世,还会要她吗?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弦音呼吸一滞,伸手接杯盏的时候差点没接住,好在她赶紧两手去接,才没让杯盏掉下来。 一颗心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她想再多看一些宫女的心里,宫女已经起身,退到了后面待命。 这个宫女她认识,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她知道,是皇帝龙吟宫的宫女。 她咬着唇,将宫女方才的心里再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所以,现在的情况下,有人递了一本关于她身世的奏折给皇帝,皇帝还没有来得及看就来这里了,而她的身世十分糟糕,不仅会带来杀身之祸,也会给卞惊寒惹来麻烦,不对,不是惹来麻烦,是也会遭卞惊寒嫌恶,是这样吗? 什么样的身世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大楚皇室的仇人? 其实,长久以来,她也一直在各种猜想这幅身子的身世,可就是没有一点眉目。 但是,有一点她一直很清楚,这幅身子的身世一定不简单。 会缩骨、会读心,死于非命,肯定不简单。 这般想着,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本奏折,那本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她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这时字画都挂好了,皇帝示意众人可以起身去欣赏品鉴了。 弦音一颗心被慌乱不堪和对未知的那种恐惧包裹着、深绞,见众人纷纷离席,皇帝亦是起了身去看字画,她忽的生出一个想法。 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用。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换句话说,就是首先必须要搞清楚她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且要赶在皇帝看到那本奏折之前。 这样,她才能根据奏折上的内容权衡思忖,该如何对应。 “我们也去看吧。”右边的卞惊寒起了身,示意她。 左边的厉竹也站了起来。 弦音点点头,站起,三人走在随着大家一起往前走。 上台阶的时候,弦音碰了碰厉竹的胳膊,快速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几乎是唇语道,“你身上可带昨日你说的那种迷晕药?就是让人短暂昏迷,而且还没有任何记忆的那个迷晕药。” 毕竟没缩骨的她此刻是个哑巴。 厉竹瞅了她一眼,也压低了声音:“带是带了,你要做什么?” 就知道她会带,昨日见她袖袋里瓶瓶罐罐一大堆。 “给我一点,我有用。” 她也不是一定要迷昏谁,就是有备无患,如果龙吟宫没人,她就直接进去。 她看龙吟宫的宫女太监不少都到这凉亭来了,皇帝不在龙吟宫,龙吟宫里指不定是没人的。 那样她就方便了,所以这个时候,正好是个机会,大家都在这边呢。 若龙吟宫里实在有人,自己脱不了身之类的,她就用这药。 “你要做什么?”厉竹又问了她一遍。 “不做什么,你先给我一点。” 这种时候,她哪有时间和心思跟她细说,也不方便细说,她一个哑巴,若是被人看到那还了得。 厉竹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就快速地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以袍袖所掩,不动声色塞到了她的手心。 弦音攥紧,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卞惊寒,微微捂着肚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恭房,示意自己要去上厕所。 “我陪你去。”卞惊寒作势就要跟她一起。 她摇头表示不用。 她比比划划,指指众人,又指指恭房,表示,那么多人在,让人看到多不好,而且,恭房就那么近,她很快就回来。 卞惊寒只得允了。 “快去快回。” 弦音点头,下了凉亭,直奔边上的恭房而去。 到了恭房门口,她借着恭房门挡住凉亭那边的视线,又快速朝龙吟宫的方向走。 远远地看到,龙吟宫门口还是有个太监守在那里的。 环顾了一圈,暂时倒没看到巡视的禁卫,以及其他宫人。 她抿唇略一沉吟,便提裙快速拾阶而上。 2 第700章 是三王府的聂姑娘(1更) 守在龙吟宫门口的那个小太监叫顺六子,见弦音拾阶上来,想来也只能是来面圣的,便主动出了声:“皇上不在呢,在前面凉亭跟太子殿下以及王爷们赏画去了。” “嗯,知道的,”弦音脚步不停,微微笑着,“就是皇上让我来的,替他取样东西。” 昨日厉竹跟她说了,她袖袋里揣着的这迷晕药,不仅可以将人迷晕,还会让对方失去晕倒前半个时辰之内的记忆,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对自己下过药,所以,她便也没有什么顾虑,不仅不用装哑巴,还张口谎话就来。 但是,她不能就在这大门口将人迷晕,太容易让人看到了,得先将人骗进殿里才行。 听说是过来替皇上取东西的,顺六子一怔:“取什么东西?” 顺六子年纪小资历浅,没有跟皇帝随行去过三王府,弦音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后,也没有进过宫,所以,顺六子并不认识她,但是,想着既然出现在宫里,今日又是赏画会,应该是哪个王府的女眷。 今日龙吟宫里除了他,其余的宫女太监都跟随皇帝一起去凉亭了,那么多人呢,取东西怎么不让他们随便谁过来取,而让这个陌生的女人来取?他多少是有些戒备。 “取风披,劳烦公公拿给我吧。”弦音边说,边径直入了内。 顺六子连忙紧步跟上。 弦音走在前面,身影挡住顺六子的视线,快速自袖中掏出那个小瓷瓶,拔出盖子,屏住呼吸返身就朝顺六子脸上扬手一撒。 白色的粉末纷扬。 顺六子张嘴正欲说话,便接个正着,声音还未从喉咙里出来,人就眼睛一闭,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艾玛,神医果然是神医,这迷晕药制得真不是盖的,见效快、药性强! 她赶紧盖了盖子,将药瓶拢回袖袋,直奔内殿。 内殿的龙案上奏折都堆成了小山。 边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笔都未挂回笔架,砚台里的墨也未尽干,想来正与那个宫女所想的一样,皇帝去凉亭前还在批阅奏折。 其实想想,除了一堆的性格毛病之外,这个皇帝还算勤勉的,至少荒淫无度跟他无关、昏庸无能跟他无关。 顾不上多想,她赶紧找那本关于她身世的匿名奏折。 方才那宫女的心里是,已经摊开还未来得及看的,可桌面上并没有摊开的奏折。 想来是谁又收拾了一下,折起来放好了,她又飞快地在那几座“小山”上找。 总共三座小山,想来是已经分了类,比如已批的、待批的、有问题的之类的。 拿了一本,见上面皇帝已经用朱砂笔批过的,她又快速放下,从另一摞上拿一本,果然,这一摞是没有看过的。 可是,也并不是她要找的那本,就一普通的赋税方面的奏折。 没有办法,她只得一本一本往下翻,一本一本打开粗略看一眼。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她心里就有些急了。 难道已经被谁拿走了? 应该不可能啊,那个小太监不是一直守在门口吗?而且,拿走关于她的奏折,等于就是帮她,这种事,除了卞惊寒会做,谁会做? 今日参加赏画的这些人,除了卞惊澜跟卞鸾,怕是都恨不得皇帝早点看到吧,就连那个宫女都迫不及待想看她的下场,何况其他人? 所以...... 她又低头看了看桌底桌周边,恐是掉在了哪里,也没有。 一摞未批过的奏折都快速看完了,都没有找到关于她的奏折,凌乱了一桌,也顾不上收拾,她又开始在另一摞上去找。 找着找着,她忽然眉心一跳。 尼玛,不会是圈套吧? 可是很快,又被她否定,不可能,如果是圈套,那个宫女就必须知道她会读心术,才会故意在她面前去想这些,诱她入瓮。 张山已死,这世上,除了卞惊寒、厉竹、管深、薛富、秦义,没有人知道她会读心术了。 虽然否定了,但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没来由地打起鼓来。 毕竟,毕竟按照那个宫女的心里,这本奏折就是摊开的,应该很好找才对,就算被人收拾了,也不至于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安全第一,她还是不能久留。 赶紧将桌上被翻得一团凌乱的奏折收拾起来,可还没有摞好,就蓦地听到外殿里传来一声惊悚地尖叫:“啊———” 不知是太监,还是宫女,声音尖细刺耳。 弦音心跳一滞,吓得手里的奏折都掉了。 还未做出反应,就听到有人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杀人? 弦音一张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声音来自外殿,这次听清楚了,应该是一个太监,不是方才守门的那个小太监的声音。 所以,是守门的小太监死了?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龙椅上。 果然,果然是个圈套!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躲起来? 脑中一片空白,她慌乱地四下环顾,发现这内殿中竟然躲的地方都没有,连床榻下方都是封死的。 而且,躲,能躲得过吗? 就算有地方藏身,一会儿势必要被搜,一搜还是会被搜出来。 那到时自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可是,现在她也跳到黄河洗不清啊! 就在她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之际,附近巡逻的禁卫已经闻声赶来。 ** 凉亭这厢,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都在边欣赏、边品鉴。 卞惊寒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朝恭房方向不时张望。 那丫头怎么那么久还未回来? 终是不放心,唤了边上的一个宫女,“去那边的那个恭房看看,聂弦音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未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宫女怔了怔,鞠身领命:“是!” 其实,她想说的是,上个恭房能出什么事?那么长时间未出来,肯定是来大的呗! 当然,她不敢讲。 主子吩咐,做奴婢的照办便是。 只是,这心里呀,对那个叫聂弦音的女子很是羡慕嫉妒起来。 宫里都在传言,三王爷爱此女子如命,看来,传闻非虚,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要去找人家。 哎,真是人与人不能比呀,都是下人出身,有人就能被人捧在心尖,而且还是那么俊美无匹、天下无双的男人,而有人,比如她,就只能每日看人脸色过活。 这头,皇帝带着众人看着,一个回头,皇帝见厉竹就在身后,便跟她搭讪起来。 “听老三说,神医对字画方面也颇有研究,府中也收藏了不少名人真迹。” 厉竹弯唇。 她不知道是卞惊寒说过这话,还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故意说的,她只知道,这并非事实。 “皇上过奖了,厉某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哪能谈得上研究?” 皇帝亦是笑:“神医谦虚了。” 厉竹忽然心念一动,上前,与他并排而立,指了指悬挂在自己面前的一副字画的某处。 “皇上,请问这个是什么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厉某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来。” 皇帝也伸手,指向那个字:“这个呢?” “不是,”厉竹摇头,“那个。” “这个?”皇帝又指了指边上一字。 “也不是,这个。”厉竹再次伸手过去指。 两人的手正好碰上,厉竹指尖快速娴熟地探上皇帝手腕上的脉门。 皇帝自是也感觉到了,眼角余光警惕地左右瞥了瞥,见并无人注意,刚想着要不要配合一下,就蓦地听到有人声急急传来:“皇上,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这时,刚探到脉搏的厉竹眸光一敛,欲再探确认,皇帝已将手拿开,转身看向凉亭外急急跑过来的大太监如清。 单德子死后,皇帝便让此人接管了龙吟宫大太监一职。 “何事如此慌张?” “回......回皇上,顺六子被人杀了!” 啊! 所有人震惊。 什么情况? 是说此时此刻、光天化日之下、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有人被杀了? 皇帝自然也是变了脸色。 “在哪里?是何人干的?” “在......在龙吟宫......”如清话都说不清楚了,抬眸看了看卞惊寒,才低头道:“是......是三王府的聂姑娘。” 卞惊寒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如清,完全难以置信,都未等皇帝反应,他先开了口:“你说谁?” 如清不得不再重复了一遍:“就是.....就是跟王爷一起的那位......那位聂姑娘,如今已经被禁卫当场抓住了。” 卞惊寒身子微微一晃。 全场震惊。 皇帝也甚是错愕,待反应过来,便拂袖快速出了凉亭,直直朝龙吟宫而去。 卞惊寒大步紧随其后。 众人也纷纷离开凉亭,朝龙吟宫的方向走。 厉竹也是惊错得不行,那丫头跟她拿迷晕药难道是...... 可她绝对不是会杀人的人啊! 心中忧急,她也蹙眉跟了上去。 身后卞惊澜、卞鸾都唤她。 “神医。” “神医,等等本王,一起走。” 她也顾不上去理会。 一行人经过的时候,那个帮卞惊寒去恭房查看的宫女正好从恭房里出来,刚想跟卞惊寒禀报,恭房里没人,见卞惊寒理也未理她,面色很不好地跟着皇帝大步而去。 ** 【本章三千字,还有三千字要晚上十点了,素子下午要去帮老公布置公司的尾牙哈,爱你们,么么哒】 2 第701章 都是她的自以为(2末) 这厢,弦音也是吓得脑中空白、耳边嗡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在仙居屋客栈的时候,那个叫二虎的伙计突然死在她的厢房里一样,不,比那更甚。 现在可不是客栈,是在宫中,在天子的寝殿中。 她整个人是懵的,禁卫长剑大刀地将她围住,她想出去看看那个小太监是怎么死的都不行,就被困在龙案边上,想伸手将龙案上还未整理好的奏折摞一下也不行,禁卫的长剑就指了过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 完了,这次真的完蛋了。 是谁? 还有谁知道她会读心术? 竟然用这一点来设计她,她真是防不胜防啊! 是她莽撞了。 是她太急躁了。 看到那样的心里,她又慌又怕又急就乱了阵脚。 她以为这世上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会读心术。 她以为既能招来杀身之祸,又会让卞惊寒避她不及,她的身世一定是可怕的。 她以为真的会是什么可怕的身份,让卞惊寒都不得不忌讳的? 她以为皇帝正好在凉亭赏画,龙吟宫的宫女和太监又都倾巢过去凉亭伺候了,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 她以为有了厉竹的迷晕药,只要速战速决,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一个人可以搞定。 她以为…… 都是她的自以为。 现在再想想,她应该先稍稍沉沉的。 她应该告诉卞惊寒的。 她都已经告诉他自己不是绵绵了,就算绵绵是什么可怕的身份,他应该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的,对吧?就算他不得不避讳,那也是外界给予的不得已,而不是他,对吧? 她闭眼,情绪和心情都有些崩溃。 外面脚步声纷沓,她抬眸看向内殿的门,最先进来的是一身明黄的帝王,紧随第二个便是卞惊寒。 在看到卞惊寒的那一刻,弦音差点泪崩。 皇帝停住脚,卞惊寒却未停,径直经过他的身边,朝她直直走过来,并未等皇帝开口,已先出了声:“聂弦音。” 只一声呼唤,让弦音终是没忍住,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摇头,她朝他摇头,她想告诉他,不是她,人不是她杀的。 “别怕。”卞惊寒作势要进禁卫们的包围圈,去到她身边,却是被禁卫们拦住。 皇帝的视线落在弦音面前凌乱了一桌还未来得及摞好的奏折上,脸色很难看。 须臾,眼皮一挑,瞥了弦音一眼,又瞥了瞥还试图过去弦音身边的卞惊寒,面色越发黑沉:“还是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内殿,与此同时,吩咐禁卫:“将人带出来。” 末了又吩咐一旁的太监:“通知刑部,派仵作前来。” 太监领命而去。 弦音抿着唇,在禁卫的带领下也出了内殿,卞惊寒就跟在她的身后。 外殿,顺六子躺在地上。 弦音发现,他所躺的位置、所倒地的姿势,一点未变,方才她用迷晕药将他迷倒时,他就是这样的。 所不同的是,多了一把匕首,在他的胸口多了一把匕首。 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流出来,染红了太监服,也淌了一地。 所以,很明显,是有人进来,趁他昏迷,直接给了他一匕首。 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也难怪她在内殿,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如清,你先说!怎么回事?” 皇帝走到一旁的软椅上,撩袍坐下,抬眸示意人群中的一个太监。 太监躬身走出,跪于地上。 “回皇上,奴才回来准备安排皇上的午膳,一进殿门就看到顺六子倒在血泊中,奴才吓住了,奴才大叫,附近巡逻的禁卫闻声赶过来,就当场抓住了聂姑娘,当时,她正在在皇上内殿的龙案旁,手里拿着奏折,然后......然后,奴才就去前面凉亭禀报给皇上了,奴才知道的,就这些。” 弦音凝眸看着这个叫如清的太监,其实不用读心理也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禁卫们冲进来的时候,她手里的确拿着奏折,她是准备紧急将散乱的奏折摞好,却还是没有来得及。 皇帝没有再多问,静默了片刻,便转眸看向弦音。 “你不是应该在凉亭里鉴赏字画吗?为何会在朕的龙吟宫里?” 声音又冷又沉。 问完,又示意一旁的如清,“拿笔纸给她!” 如清领命,很快便取了笔和纸过来。 弦音眼帘颤了颤,缓缓接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怔怔抬眸,在人群中搜索那个宫女,围观的人太多太挤,各人眉眼撞入视线,没有,她没有看到那个宫女。 看到也没用,她没法实话实说。 读心术不能示人,特别是不能让这个疑心病重、防尽天下人、有被害妄想症的帝王知道。 而她来此处的缘由,是为了偷看身世奏折,更是不能示人。 她该怎么办? 慌乱不堪地略一思忖,她拂裙跪于地上,然后将宣纸铺于地,执笔一笔一划写起来。 【回皇上,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有意识的时候,就在皇上的内殿里。】 没有办法,只得装自己也是无意识的。 “写的什么?”皇帝问边上端着砚台的如清。 如清照着念了一遍。 皇帝轻嗤:“青天白日的,这话朕信?” 弦音垂眸,是啊,如果是夜里,她也可以装个梦游什么的,大白天的,大白天的其实也可以中蛊什么的吧? 只是中蛊不中蛊,太医一探脉就会露馅。 虽然牵强,也别无它法,就只能死咬着这个理由不放了。 【奴婢断不敢撒谎,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如清再念。 “所以,人,是不是你杀的,你也不知道了?”皇帝问。 弦音刚想伏地再写,已有人声响了起来。 “父皇。” 是卞惊寒。 他也撩袍跪在了地上。 “聂弦音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身强体壮的顺六子?” “那顺六子是谁杀的?”皇帝回得也快,直接问向卞惊寒。 卞惊寒微微抿了薄唇,“这显然是一个圈套,引君入瓮、杀人嫁祸、瓮中捉鳖,请父皇明察!” 卞惊寒俯首于地。 这时,刑部的人来了。 穿过围观众人,进来跟皇帝行礼。 皇帝吩咐仵作验尸。 仵作一番观察检验下来,得出了初步结论。 “启禀皇上,初步可以确定,死者是先被迷晕,再被行凶的,致命伤就是在胸口的那一匕首上,属于失血过多死亡,死前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众人皆怔住。 先被迷晕,再被行凶的? 人群中厉竹微微皱眉。 看来那药那丫头真的用了是吗? 弦音亦是咬了唇,心中更是慌乱到了顶点。 卞惊寒同样敛了敛眸眼,缓缓抬起头,面色微凝。 如此一来,他方才的那个质疑就没用了。 果然,皇帝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先迷晕再行凶......所以,老三,你还要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杀不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吗?” 卞惊寒刚欲回应,皇帝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吩咐弦音边上的禁卫:“搜身!” 禁卫领命,七手八脚上前。 弦音大骇。 不仅因为禁卫都是男人,而自己是女人,更因为那瓶迷晕药就在自己袖袋里。 正欲提出抗议,眼前蓦地袖风一晃,高大挺拔的身影黑衣如墨动,几个禁卫就如同巨浪涟漪一般被四散甩开。 与此同时,男人沉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父皇既已答应儿臣,让儿臣娶聂弦音,就算现在大礼未行,那她也终是儿臣既定的王妃,此刻这龙吟殿中,上有几位公主妹妹,下有众嬷嬷宫女,怎么也轮不到让几个男人来搜她的身吧?” 众人震惊。 并非震惊他的举措,的确,他说得不无道理,聂弦音毕竟是他女儿的母亲,被禁卫搜身的确不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大家震惊的是,皇帝竟然已经答应他娶这个女人,且还是王妃之位。 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了解当今天子,他断不可能会同意啊! 这个女人不仅没有任何家庭背景,还只是一个通房丫头。 一个卑贱的下人如何能做三王妃? 这传出去也太…… 不过,现在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大礼定然是行不成了,三王妃定然是做不成了。 因为这个女人能不能活都还未定呢。 几个禁卫征询的目光看向皇帝。 皇帝扬手示意他们退下,“鸾儿,你来搜!” 卞鸾一怔,没想到落到自己头上。 睁着大眼睛懵懂地环顾了一圈众人,又有些害怕地瞅瞅卞惊寒,见对方面无表情,这才慢吞吞挪动着步子,朝弦音而去。 搜之前,还跟弦音怯怯道了句:“对……对不住哈。” 然后便伸手朝弦音的袖袋里掏去。 弦音本能地一避。 因为卞鸾已经打开了她的袖袋,加上她蓦地侧身的力度,一个小瓷瓶从袖袋里甩了出来,“嘭”的一声跌落在汉白玉石地面上。 许是瓷瓶瓶壁较厚、质量较好,竟然也没有摔破,在地上滚了几下,打着转儿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看向那个瓷瓶。 弦音咬唇,手心里早已经满手心的汗湿。 皇帝示意如清。 如清颔首,走过去弯腰将小瓷瓶拾起来,过来毕恭毕敬呈给皇帝。 皇帝没接,“朕又不懂医,给朕有什么用?正好厉神医在,拿去给厉神医看看是不是迷晕药?” 2 第702章 什么眼光嘛(1更) 厉竹微怔,有些意外会让她看。 宫里有太医院,太医院里有太医,宣过来也是很快的事,而她,毕竟跟卞惊寒和聂弦音关系匪浅,原则上,就算她主动提出来要看,他也应该不会让她看才对。 所以,这反其道行之是...... 是试探她吗? 如果她说,不是迷晕药,他再找太医过来确认,揭穿她的包庇谎言,来坐实聂弦音的杀人之罪? 脑中快速一思忖,借着人群所掩,她袍袖轻动,然后拾步从人群中走出,接过如清走过来递给她的小瓷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屏住呼吸,拧开瓷瓶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药粉,眉心微拢,又将瓷瓶盖盖上。 攥于掌心,对着皇帝双手一抱拳。 “启禀陛下,此瓷瓶里的确装的是迷晕药。” 一语落下,全场哗然。 却又听到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迷晕药有多种,这位死者应该不是被此药迷晕。” 众人一怔,哗然声、议论声戛然停止。 弦音也怔了一下,凝眸看向她。 卞惊寒轻抿了薄唇。 皇帝眸光微敛:“神医此话怎讲?” 厉竹举了举手中小瓷瓶:“这瓷瓶中的迷晕药将人迷晕时,昏迷者不是此人这般症状,中此药者虽然昏迷,却应该很痛苦,可此死者面色安宁,就算被人捅了一刀致死,也非常的安宁,应该中的不是同一种迷晕药。” “是吗?”皇帝神色不明。 厉竹没做声,转身,见十一王爷卞惊澜就在近旁,她伸手攥了对方手腕,将其朝自己面前一拉,“得罪了,十一爷。” 话落,便松了手,拧开小瓷瓶的盖子,作势就要将里面的药粉抛洒到卞惊澜的脸上,忽的想起什么,又紧急停住动作。 “不行,十一爷跟三王爷交情甚好,恐被大家说有作弊之嫌,”厉竹兀自说完,又转过身看向皇帝,“陛下,此药对身体无害,请皇上指派一人现场给大家试一下吧。” 卞惊澜汗哒哒,怒目瞪向厉竹。 所以,这厮方才拉他,是想不经他同意,就直接对他用迷晕药? 这厢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如清。 如清也是汗哒哒。 这种差事怎么又落到自己头上啊?虽然对身体没有损害,可这神医不是说,会让人痛苦吗? 天子吩咐,岂能不从?心中虽不乐意,却还得欣然上前。 厉竹便将瓷瓶里的药粉朝如清口鼻上一撒。 如清呛得打了一下喷嚏,下一瞬,便眉头一皱,眸色痛苦地倒向地面。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了一步。 如清倒在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但是,五官却还是痛苦地皱巴在一起。 众人唏嘘。 果然呢,果然与神医方才所言一致,表情与死去的顺六子截然不同。 皇帝没说话。 厉竹盖好瓷瓶,走过来呈给皇帝。 皇帝依旧没做声,伸手将瓷瓶接过,拿在手里垂目端详了片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厉竹又走回到如清身边,自袖中掏出一枚银针,蹲下身,刺向如清颈脖后的一处穴位。 银针取下,如清就睁开了眼睛。 “公公已经没事了,刚刚多有得罪。” 厉竹收针站起。 众人再次一片唏嘘。 如清从地上起来,已完全恢复如常。 沉默良久的皇帝忽然出了声:“朕有些好奇,神医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个跟此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呢?” 皇帝是笑着说的,边说,边指了指案几上刚刚那瓶迷晕药,似是玩笑话,又带着几分认真。 众人愣住,厉竹亦是微微一怔。 言下之意是,怀疑她方才掉包了,怀疑她将聂弦音的那瓶药换下来了是吗? 厉竹弯唇:“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神医能将自己袖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大家看看吗?”皇帝笑容不减,说得婉转,意思却直接。 厉竹还未做出回应,卞惊寒先出了声:“父皇,神医她......是客!” 他故意顿了顿,再咬了几分语气说“是客”二字,他想提醒一下他的这个父皇,人家可是来给他看病的。 皇帝却一副宁愿自己的病不看的样子,反问他:“难道你不好奇吗?” 卞惊寒正欲回答,厉竹的声音先他一步响了起来:“没关系,想必大家都好奇,我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便是。” 见她如此说,想她定是有把握,卞惊寒便没再做声。 厉竹伸手探进袖袋,将里面的小瓶瓶罐罐一样一样都掏了出来,放在边上的一凳子上。 掏完一只衣袖掏另一只。 两只袖袋里的东西掏完,众人发现,小瓷瓶的确有好几个,却没有跟聂弦音的那个一样的。 见皇帝眸光微敛没说话,厉竹又甩了甩自己两只胳膊,表示袖袋里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东西了,不仅如此,她接着又将袍袖挽起来,将外衣、中衣,甚至里衣的袖袋都翻出来给大家看。 见她都做到如此,皇上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了,笑道:“朕只是开个玩笑,神医不必当真。” 厉竹也未接话,低敛着眉眼,将袍袖都一一放了下来。 卞惊澜就站在厉竹的边上,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胳膊皓腕,撇撇嘴。 一个大男人,细胳膊细腿的,跟个女人一样,如此弱不禁风,也不知道玲珑姑娘喜欢这个男人什么? 什么眼光嘛? “所以父皇,聂弦音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肯定是有人知道她身上有迷晕药,便故意将顺六子先迷晕再杀害,目的就是为了证据确凿、将她是凶手坐实,却不知,她身上的迷晕药,跟普通的迷晕药不同。” 说话的是卞惊寒。 全场鸦雀无声,都看向皇帝。 皇帝也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虽然物证证明不了什么,但是,人证在的,聂弦音在朕的内殿被禁卫抓个正着,这是事实,朕会让刑部彻查此事,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聂弦音就脱不了嫌疑,先将人收监吧。” 说完,也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起身站起:“朕也乏了,今日赏画就到此,如清,让人赶快将外殿清理干净。” 话落就拂袖朝内殿而去。 “父皇!”卞惊寒喊了一句,他直接无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中殿门口,卞惊寒也没有再喊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喊了也是没用,这个男人是不可能开恩改变决定的。 当务之急,是查出真相。 “聂姑娘,请吧。” 有了方才搜身的前车之鉴,禁卫也不敢对弦音多有冒犯,并没有钳制她,而是让她自己走。 弦音转身,卞惊寒伸手一把攥了她的腕,重重一握:“别怕,安心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弦音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慌过了头、怕过了头,就不知道慌不知道怕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至少没有被立即处死,还或许是只是囚禁了她,并没有连累到卞惊寒,没有连累到三王府,反正,事到如今,她反而淡定了许多。 卞惊寒松手,她拾步,感激地看了厉竹一眼,她随几个禁卫走出龙吟宫。 众人纷纷离开,刑部几人抬走了顺六子的尸体,如清吩咐宫人们洒扫清理。 厉竹将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揣进袖袋,跟卞惊寒一起也出了龙吟宫。 走下台阶,卞惊寒让厉竹先回府,他得去天牢一趟,单独见一下聂弦音,他得跟聂弦音了解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不然,没法查真相。 厉竹依言先出了宫,卞惊寒去了天牢。 然,并未见到聂弦音。 因为皇帝随即就让人传口谕到了天牢,为了查明真相,也为了聂弦音的安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卞惊寒只得先作罢。 他走出宫门的时候,发现三王府的两辆马车都在,厉竹等在马车的边上。 “不是让神医不用等本王先回府吗?”卞惊寒走过去。 “我并非在等王爷。” “那神医是......” “等别人。” 卞惊寒一怔,刚想问她等谁,就蓦地听得她道:“出来了。” 卞惊寒循着她扬目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抹白衣飘飘的身影从宫门口走出来,赫然是卞惊澜。 “神医在等十一?”卞惊寒微微惊讶。 厉竹“嗯”了一声,朝卞惊澜走过去,那厢卞惊澜也看到了他们,喊了声“三哥,神医”,便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厉竹直直迎上去,不对,应该说,直直扑过去,猛地将卞惊澜抱了个满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所有人惊错。 卞惊澜呼吸一滞,完全僵在了当场。 卞惊寒亦是面露错愕。 两个车夫更是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神医和十一王爷,两个大男人竟然...... “神......神......神医,本王......本王是不是有什么......让......让神医误会了?” 瘦弱的身子在怀,记忆中熟悉的那种淡淡清香盈入鼻尖,卞惊澜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啊。 厉竹没做声,小手却是不动声色探进对方广袖,摸到那个小瓷瓶攥住,将手撤离的同时,也将对方一把推开。 ** 【本章三千字,孩纸们莫急,离大结局就只剩下两个大事件,嗯,没多少了。】 2 第703章 也太......奔放了吧(2末) 如方才扑进他怀里一样,此刻突然被推开,卞惊澜同样毫无心里准备。 于是乎,本就一双脚发软的他,受这般一推,便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膝盖一弯,都差点跌跪于地,好在毕竟有武功的功底在,他紧急稳住,才险险没有摔下去。 “你......你什么意思?”他红着耳根,有些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如此,厉竹笑道:“对不住,厉某就稍稍一推,也没用力,没想到十一爷如此弱不禁风。” 卞惊澜:“......” 说他弱不禁风? 有没有搞错? “到底谁弱不禁风呢?本王......本王只是猝不及防罢了,本王问你,你这是几个意思?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若你是个女人还勉强说得过去,你一个大男人,你让本王的脸往哪里搁?本王跟你说啊,千万别误会什么,也别对本王有想法,本王对男人不感兴趣!” 厉竹更是抿嘴乐了。 “厉某没误会,是十一爷误会了,厉某方才那一抱,是跟十一爷致歉呢,这是我们午国的礼仪。” “致歉?”卞惊澜一怔,“致什么歉?” “方才在龙吟宫,厉某差点在十一爷身上试验那迷晕药,虽然最终没有如此,但是,毕竟起了那个念,所以,还是跟十一爷道个歉,请十一爷大人大量,不要放心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卞惊澜面色稍霁。 只是,这午国的礼仪也太......奔放了吧? 可是,为何他觉得挺喜欢的呢。 “如果......如果对方是女子,也......也这样致歉吗?”心中太好奇了,他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就不能了,”厉竹当即给予了否认,“男女有别。” 好吧。 卞惊澜便没再多问,静默了一瞬,也蓦地快步上前,展臂将厉竹大力抱住。 这次轮到厉竹猝不及防了,甚至在被他一下子扣入怀中,两人胸口猛地相撞的那一刻“啊”的惊呼出声。 不同于方才她去抱他,方才是她主动,是她张开手臂,而他很被动地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一双手都未动,此时是他抱的她,他身形高大,手臂又长,她个子矮小,被他如此大力一裹,几乎就将她整个人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特别陌生和奇怪。 微微蹙眉:“十一爷这是......” “本王也跟你致歉。”卞惊澜并没有松开她,清润如风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 “致什么歉?”厉竹试着推了推,没有推开。 刚想让对方松手,对方蓦地如同方才她推他一样,一把将她推开:“因为本王想看看到底谁弱不禁风?” 卞惊澜毕竟是男人,且有武功,就算没有用内力,如此一推,力度也比方才厉竹的要大,毫无防备的厉竹自是被他也推得趔趄地后退了几步。 人倒是没有摔倒,可是原本攥在手心,还没来得及拢进袖中的那个小瓷瓶就脱手而出,跌落在地上,一声清脆。 厉竹和卞惊澜皆是一怔。 那厢看着两人的卞惊寒,刚想说二人幼稚,话还未出口,就被那一声瓷瓶跌地的声音给打断。 卞惊澜看着地上的小瓷瓶,那跟方才龙吟宫里皇帝放在案几上的,也就是聂弦音的那个小瓷瓶,一抹一样的小瓷瓶,怔懵了一瞬。 忽的明白过来什么,愕然抬眸,难以置信看向厉竹。 厉竹刚准备弯腰去捡,却是被另一个大手先拾了去。 是卞惊寒。 快速将小瓷瓶拢进袖中,卞惊寒警惕地环顾了一圈,见并无人看这边,才放下心来,俊眉微蹙:“你们两人做什么呢?” 卞惊澜还有些回不过神。 “所以,父皇怀疑得没错,神医就是将聂弦音的那瓶药换下来了?所以,顺六子就是被刚刚三哥捡起来的这瓶,也就是聂弦音的迷晕药迷晕的,所以......” “所以,你如果想聂弦音死,你就在这里所以,继续所以!”卞惊寒凉声将他的话打断。 卞惊澜抿唇。 看看卞惊寒,又看看厉竹。 可是不对啊,方才在龙吟宫里,不是她袖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检查过了吗?并没有这个小瓷...... 卞惊澜蓦地眸光一敛,恍然大悟。 “所以......” “还要所以?!”他就刚说了两字,卞惊寒再次沉声打断。 可他正气结呢,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故也没有理会卞惊寒,继续怒目看着厉竹,继续道:“所以,这个小瓷瓶你是藏到了本王的身上,方才说什么拥抱致歉,也不过是为了从本王身上将这个东西拿去而已?!” 厉竹没有否认。 卞惊澜难以置信摇头:“你怎么做到的?” 他回忆了一下方才在龙吟宫的情形。 他们两人的肢体接触,也就一次。 当时,她攥了他手腕,将他拉至面前,准备让他试药,后又说恐被人说自己人作弊又放开了他。 所以,就是那个时候是吗? 那个时候,将这个小瓷瓶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这瓶药意味着什么?如果,如果父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搜身呢?那你是不是要害死本王啊?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卞惊澜指着厉竹,气得手抖。 卞惊寒伸手将他指着厉竹的手臂按了下来,沉声:“神医也是为了救聂弦音,就当三哥欠你一个人情。” 不意卞惊寒这样说,卞惊澜怔了怔。 这说着欠他人情,却用那么不善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意思是嫌他怪他? 随即挺了挺背脊,硬着脖子道:“我.....我也很愿意救聂弦音呀,但是,但是,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厉什么?” 卞惊澜问向厉竹。 他现在是连神医都不想叫了。 还以为厉竹又不理会,谁知厉竹当即就回了:“厉竹。” 厉竹? 卞惊澜汗。 人长得不阳刚也就算了,起个名字就不能起得阳刚点吗? “嗯,厉竹,厉竹至少要跟我打声招呼、让我有个心里准备不是,这是起码的尊重,最重要的,如果我提前知道,父皇要搜身什么的,我也能有对策,对吧?” “嗯,是的,”厉竹没有反应,卞惊寒却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三哥跟你道歉,三哥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示意厉竹:“回吧,这还是宫门口呢。” 厉竹“嗯”了一声,两人朝马车走去。 留下卞惊澜一人站在那里,怔怔没回过神。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 见两人压根没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气恼地自言自语嘟囔起来。 “人家帮了那么个大忙,不说感谢,至少也让人家把话说完再走吧,人家又不是说不该帮藏那个小瓷瓶,人家气的是,被骗!在龙吟宫的时候,情况紧急,来不及,也不方便,没法跟人家打招呼也就算了,那出了宫就不应该骗人家呀,就直接跟人家实话实说,让人家将瓷瓶拿出来不就好了,还搞个什么大拥抱、说什么午国礼仪,致什么歉,最气的,就是这地儿了,将他当猴儿耍呢,骗子,叫什么厉竹厉神医,干脆叫厉骗子、厉神骗好了。” 哎,他摇摇头。 玲珑姑娘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 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蓦地又想起了那个小瓷瓶,他一阵心惊。 聂弦音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可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能杀人的人呀! 这厢,卞惊寒和厉竹一起朝三王府的马车走去。 “今日聂弦音的事,多谢。”卞惊寒先开了口。 厉竹弯唇摇摇头:“不用跟我说这个,我又没有救到她。” “虽然没有救出她,但是,至少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幸亏,你随身带着一模一样的小瓷瓶,且也装的是迷晕药,不然,她就真的铁证如山了。” “是啊,我也很庆幸,本来两种迷晕药,我还准备装两种小瓷瓶的,装的时候手头上正好没有凑手的,就用了一样的瓷瓶,为了区分,我一个装在左手袖袋里,一个装在右手袖袋里。” “为何同时带两种迷晕药?” “一种用在寻常人身上,一种用在坏人身上呀。”厉竹回道。 卞惊寒:“......” 所以,那个迷晕时没痛苦的,用在寻常人身上,迷晕时有痛苦的,用在坏人身上? 好吧,一个经常见死不救的人,还讲这原则? “她是几时跟你拿迷晕药的?” “就赏画的时候。”厉竹便将当时的情景跟他讲了一遍。 卞惊寒敛眸,抿了抿唇,“本王还是得想办法跟她见上一面,彻底搞清楚才行。” “嗯。”厉竹点头。 两人走到了各自的马车旁边,正欲上车,厉竹忽的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要跟王爷说一下,只不过,目前我还不确定,因为当时只是借机探了一下,探得太快,等我想再探的时候,正好那个太监过来禀报龙吟宫弦音的事,就没有探成。” “你是说父皇的脉搏?” “嗯。” 【6000字毕哈】 2 第704章 她震惊得不行(1更) 龙吟宫 皇帝坐在内殿的龙案前,一本一本看过桌面上的奏折,先是未批阅过的,后又将已经批阅好的,也重新一本本看了一遍。 并未见有任何一本跟聂弦音有关,也并未见任何一本跟卞惊寒相关。 “啪”的一声将最后一本奏折掷在龙案上,他抬手捏了捏有些刺痛的眉心,身子疲惫地朝龙椅的椅背上一靠。 视线再次整个扫了一遍桌面上的物件。 除了奏折,便是笔墨纸砚,也无其他物。 那她来龙吟宫,将这龙案桌面上翻得这样一片凌乱,找什么呢? 想得有些头痛,他便闭目养起神来。 闭着闭着就打起了盹,因为是靠坐的姿势,也没有什么支撑,头猛地往下一点,他醒过来。 迷迷糊糊就唤:“单德子!” 唤完才意识到,单德子已经不在了,心中忽的生出一些凄凉,特别是侧首看向内殿的窗,正午白得有些透明的光从窗口斜铺进来,投在地上,那一垄明亮中,有微尘细埃在起舞,他微微眯了眼,心中越发戚然。 真是老了。 低低一叹,他坐起身子,唤:“如清!” 如清手执拂尘躬身进来:“皇上。” “什么时辰?” “回皇上,巳时末,请问要不要给皇上传膳?” “暂时不用,”皇帝自座位上起身,“随朕先去趟天牢吧。” 天牢? 如清一怔,去天牢做什么?见六王爷,还是见上午刚关进去的聂弦音? 只是,那种地方,他一代天子,又何须亲临? 遂小心翼翼地建议:“皇上若有什么事,或者见什么人,可以让天牢那边将人提过来......” 皇帝没有理他,径直拾步朝内殿外走,如清只得快步跟上。 ** 天牢的牢房里,弦音双手抱膝靠坐在墙边,抬头望着墙壁的顶部一小方天窗,一脸黯然,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紫枫行宫被囚禁的日子。 不过,那时可没有性命之忧,如今,却是生死未卜。 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能让皇帝身边的宫女听命于自己,能入龙吟宫杀人,此人定然不是一般人,且还知道她会读心术,是谁呢? 会是皇帝吗? 她记得卞惊寒跟她说过,皇帝问过他,她是不是会读心术,当时也因为这个,他恐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为了一张空白圣旨,答应了娶秦心柔。 所以,是皇帝吗? 他故意安排今日的赏画会,打着让厉竹进宫给他治病的幌子,这样她跟卞惊寒就不会怀疑他,然后,故意让龙吟宫的宫女太监几乎倾巢而出,到凉亭帮忙,给她创造便利条件,让自己宫里的宫女故意在她面前去想那个身世奏折,诱她入瓮? 如果是他,似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是他,一切都顺理成章,而且,他,也最有动机。 若不是卞惊寒以那个小铜箱跟他做交换,他或许早就杀了她,如今,因为有交易在,他便不得不放过。 可他杀她的心仍在,既然明着不能再对她动手,于是就暗着来,故意搞这一出,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地处死她,还能让卞惊寒无话可说? 是这样吗? 就在弦音在那里做着各种猜测,牢房门口传来脚步声,以及开锁的声音,她转眸望去,是天牢看守在开门,在看守的身后,一袭明黄入眼。 弦音眸光一敛,皇帝? 恍神的间隙,牢门开,明黄身影拾步进来,她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连忙将抱膝而坐的姿势改成双膝跪地的姿势。 如清端着厚厚的蒲团软座进来,放在牢房中间比较干爽的地上。 皇帝走过去,一撩龙袍的袍角坐下。 另一个太监又端了笔墨纸砚进来,摊摆在弦音伏地而跪的面前地上。 弦音垂眸颔首,心里却是如同小鼓擂了起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意欲何为。 是要问她问题,还是让她写罪状口供? 皇帝扬袖示意如清和太监退下。 两人领命,躬身退出的同时,顺手带上了牢门,并唤看守一起远远退开。 牢房里便只剩下了皇帝和弦音。 因为觉得他可能就是那个知她会读心术,设计将她送进这天牢的人,弦音也不敢轻易抬眼去看他。 直到皇帝沉默打量了她好久之后开口:“抬起头。” 弦音这才缓缓将脸抬起来,看向他。 见对方凝目攫着自己,她又眼帘一颤,略略撇开。 “到朕前面来,拿上笔墨纸砚。”皇帝又道。 弦音咬了一下下唇,收起摆在面前的笔墨纸砚,也不敢起来,就双膝跪着往前几步,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再将笔墨纸砚放在面前的地上。 又是良久的沉默。 不知道皇帝是在犹豫,还是在想什么,因为只有两人,弦音不敢大眼瞪小眼地去跟他对视读他心里。 终于,皇帝再度出了声:“这个是你写的吧。” 边说,边伸手,将一物放在她面前摊开的空白宣纸上。 弦音一看,赫然是那天卞惊安给他的那张字条,那张她在紫枫行宫生产前写给绵绵的那张字条。 呼吸骤紧,她瞳孔敛了敛。 甚是意外,也甚是慌乱。 意外的是,她以为他过来定然是为了今日龙吟宫之事,没想到开口问的却是这张字条。 而慌乱的是,她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他旧事重提,且,他虽然是用的问句,口气却是非常的肯定。 不知如何回答,她微微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自然就对在了一起。 因为有规矩,不得与天子直接对视,所以弦音赶紧错开了目光,然,就那对视的一瞬,皇帝眼中的一条心里,已然入了她的眼。 弦音怔了怔,有些莫名。 他的心里是:【会跟母嫔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他的母嫔?来自同一个地方? 会跟他的母嫔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皇后之子唤皇后母后,妃子之子唤妃子母妃,妃品以下的女人,比如婕妤,生的皇子,唤自己母嫔。 婕妤? 弦音呼吸一滞,难以置信。 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轰然从她的脑子里掠过,她震惊得不行,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2 第705章 奴婢想跟皇上打开天窗说亮话(2更) 强自压制住,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面的那份震荡。 所以,他就是兰婕妤的儿子是吗? 太意外了! 这真真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若是卞惊寒知道了,也肯定会惊得下巴掉下来吧。 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兰婕妤的儿子! 一个婕妤的儿子如何能称帝?何况在外人眼里,还是一个痴傻疯癫的婕妤! 卞惊寒那次说,当年的夺嫡之争,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可见当年这个男人一定是经历了一番宫廷恶斗、一番血雨腥风、一番生死大战,才拥有了大楚江山。 还有,《景康后妃史》上记载,兰婕妤于生下皇子五年后去世,也就是这个男人五岁就没了母亲? 母亲是疯子,本就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在这等级强烈的后宫之中,在这失势皇子不如狗的皇宫之中,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背负着人生污点的五岁孩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皇坛的? 她不知道,她也很难去想象。 她甚至都无法去想象他怎么活下来的。 也难怪他会如此冷血无情,也难怪他会这般淡漠亲情。 心里面正大动得厉害,忽闻男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弦音蓦地回过神来。 也是服了自己,这种时候,她难道不是应该先想如何让自己脱困,如何回答他的提问?竟然还有些心思去想他的事情去了。 主要是她震惊了,真的太震惊了。 承认,还是不承认,她快速在心里做着权衡。 如果承认,会出现两种结果。 一种,他看在她跟兰婕妤一样的份上,宽待她几分。 另一种,不仅不会宽待,还会治她的欺君之罪,毕竟当日卞惊安拿出字条的时候,她是否认的,否认字条是她写的。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 而如果不承认,就只有一种结果。 就是维持此时此刻的结果,她被关天牢,等候处置。 原则上来说,不承认,维持现在的结果是比较安全的,而承认了,就等于去赌,赌生死两种结果的其中一种。 可是,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她被关天牢,是不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所为。 如果是,维持现状的结果也不是安全的,也横竖是死,因为这个男人既然如此处心积虑设计,就不会让卞惊寒查到真相的,一定会在卞惊寒查到真相之前,处死她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宁愿去赌一把了,承认自己穿越。 所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今日之事是不是这个男人所为。 “你是在考验朕的耐心吗?”见她依旧半响没动静,皇帝又沉沉出声。 弦音眼睫一颤,连忙伸手执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伏地而写。 【请问皇上,奴婢可不可以缩骨回答皇上,这样写太麻烦了。】 写好后,弦音托起宣纸,呈给皇帝看。 皇帝垂眸看了看,又扬目看了她一眼,情绪不明地“嗯”了声。 将宣纸放下,弦音俯首谢恩,随后,便站了起来。 立正、站直、舒展双臂、凝神、闭眼,凭着感觉,她用力一缩。 皇帝一瞬不瞬看着这一切。 看着她原本成人的身子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看着原本非常合身的衣服此刻又大又宽松,空荡地穿在身上就像是道姑服,皇帝虽面色未动,心头却也禁不住微汗。 弦音准备跪地,“谢皇上恩准!” 因为衣服太大太长,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衣摆,结果人还没有跪下去,就“哎呦”一声,直直栽扑于地,摔了个狗啃泥。 皇帝嘴角抽抽。 春日的衣服本就单薄,牢房的地面又冷硬,弦音摔得不轻,痛得龇牙咧嘴,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 见皇帝一脸汗意地看着自己,她连忙忍着痛意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现在可以回答朕了吧?” 弦音抿唇,略一沉吟:“请问皇上能不能先恕奴婢的不敬之罪?” “什么意思?”皇帝没懂。 “奴婢想跟皇上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帝怔了怔,似是不意她如此,稍作静默,点点头,“嗯。” 弦音便开门见山了。 “请问今日这件事是不是皇上所为?” 反正,如果是他所为,自己横竖是死,如果不是他所为,他定然有所反应,她豁出去了。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以为她要回答他问的那个字条的问题,谁知她竟然反过来问自己问题。 而且这问题问得...... 这是怀疑他一堂堂天子,来陷害她一下人丫头吗? “聂弦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帝声音沉沉。 事到如今,弦音反而不惧了。 “回皇上,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先求皇上赦免不敬之罪。” 皇帝沉了脸。 “朕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陷害你?” “因为皇上怀疑奴婢是异类,想处死奴婢。”弦音指了指他问的那张字条。 末了,又紧接着解释道:“奴婢真的不是异类,不是妖魔鬼怪,皇上想啊,如果奴婢是,又怎么会在龙吟宫里被禁卫抓到?奴婢应该神通广大才对,为何会被人设计身陷死局?” 不知道该如何正面回答他,她只能跟他打太极。 “朕有说过你是妖魔鬼怪吗?” “皇上是没说过,但是皇上想让奴婢死,就说明皇上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弦音接得也快。 “聂弦音,你不要帽子乱扣!朕没你想得那么有闲心!现在你只需回答朕的问题,这张字条,是不是你写的?” 弦音赶紧凝眸望进他的眼。 除了恼怒,的确没看出他在撒谎。 这一点让弦音很意外。 如果今日之事,不是这个男人所为,那会是谁呢? 卞惊卓?卞惊平?还是卞彤?又或者是别人? 反正此人今日肯定也在宫里。 还有,既然不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所为,那是不是说明,卞惊寒可以查出真相,那她就有可能不会死,所以,她不需要去赌,不需要去承认字条是自己所写、承认自己穿越? 2 第706章 是我写的(3更) 启唇作势就要否认,弦音却发现自己愣是没说出口。 这世上最简单的,是话语,上嘴唇与下嘴唇一对,话就出来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想撤回来就撤不回来了。 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帝王,如今撒的任何一个谎,后面都可能变成欺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真的还不知道,她跟兰婕妤属于一类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万一是好事呢,此时一否认,想再反悔就不可能了。 尤其自己现在深陷囹圄,前路未卜、生死未卜,这一点后面能不能成为救命的稻草也未定,她不敢轻易浪费掉这个难得的资源啊啊啊啊。 可是,现在皇帝就等着她回答,怎么办? 她怎么回?是承认,还是否认? 卞惊寒又不在身边,连给个主意的人也没有,嘤嘤嘤。 她是真的哭了。 当然,不是因为卞惊寒不在身边,而是她故意的,故意将自己方才摔破皮的膝盖用力地蹭压地面,让自己痛出眼泪来。 见她不回答,忽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皇帝一怔。 眉心微拢,不悦开口:“怎么了?” 弦音抬手抹泪,吸吸小鼻子,红着眼睛哽咽道:“奴婢......奴婢怕......” “怕什么?” “怕死,奴婢怕死.......不对,不是奴婢怕死,是奴婢怕自己死了,小郡主怎么办?她才那么一点点小,就没有了娘,以后的路......以后的路肯定会很苦很艰难,所以,奴婢不想死,皇上,奴婢真的不想死......” 见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皇帝抬手扶额,似是有些头疼。 不是似是,是真的头疼一样,眉头都有些痛苦地皱了起来,眸子微微垂着。 因为他低敛着眉眼,弦音也看不到他的心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见他忽然起身站了起来,沉声:“朕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耗!” 说完,拂袖转身,拾步就走,似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弦音心念一动,快速跪走两步,伸手拉住了他龙袍的袍角:“是我,是我写的。” 情急之下,弦音连“奴婢”二字都忘了讲。 皇帝脚步顿住,回头。 弦音跪在他的脚后边,扬起小脸,眼眶红红道:“是奴婢写的,是当初六王爷囚禁奴婢于紫枫行宫时,生小郡主之前,奴婢写的,奴婢之所以不敢承认,是因为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奴婢怕引来杀人之祸,奴婢怕死,奴婢不想死,不想离开小郡主,不想她那么小就没有娘,不想她......” 弦音的话还未说完,手中蓦地一空,原本攥着的那截滑凉的龙袍袍角被一股外力扯走。 是皇帝突然迈了步子,朝牢门而去。 拉开牢门,走出,消失在牢房门口,自始至终,都未说一个字。 直到天牢看守过来将牢房的门锁上,弦音才心口一松,身子发软地跪坐在自己腿上。 希望自己赌对了,希望他方才是难过,不是生气。 那般急着离开,应该是触到了他的痛处吧? 2 第707章 不是你杀母(4末) 出了天牢,皇帝走得极快。 耳边不停回荡着弦音的声音:“奴婢怕,怕死,奴婢不想死,不想离开小郡主,不想她那么小就没有娘......” 一直在盘旋不去,盘旋着、盘旋着,就与另一个声音合为了一体,不,是变成了另一个声音。 “孩子,母嫔对不起你,这几年不认你、没有善待你、甚至抱你都未抱过一次,母嫔是觉得,这样对你好。母嫔一直是母嫔,一直是你的娘,不是兰婕妤,这几年母嫔装兰婕妤,也只是想在这深宫之中,我们母子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你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母嫔如果真的不认你,母嫔早就逃出宫去了,母嫔整日守着这冰冷的宫殿,就是因为只有在宫里,才能看到你。” “母嫔不想死,不想离开你,不想你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但是,如果母嫔死了,你可以过得更好,那母嫔愿意赴死,你手里端的是什么,母嫔知道,来,药给母嫔吧,母嫔自己喝,记住,是母嫔自尽,不是你杀母,母嫔不希望你今后的人生要去承受这一份不能承受之重......” 皇帝抿紧唇,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如清跟在后面,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跟聂弦音在牢房里谈了什么,只知道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心情很糟糕。 因为脸色非常难看。 像是生气,又不像是生气,很复杂的表情,说不上来。 ** 牢房里,弦音也是怔怔跪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才感觉到一对膝盖的刺痛。 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她坐到那方蒲团软座上,轻轻撩起自己的裤管。 靠,难怪那么痛。 本就摔破了皮,又被自己为了催泪狠命一蹂躏,一双膝盖都伤得不轻。 看来,暂时就还是缩着骨吧,如果这个时候恢复,伤口一撑,更要痛得厉害,也不好痊愈。 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笔墨纸砚,她低低叹。 哎,有文房四宝,却不能给卞惊寒写信。 她是真的很想将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一声,但是,没有可靠的能给她传信的人,她就不能轻易动笔,以免落人于柄。 吃一堑长一智,她绝对不能再冲动行事。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龙吟宫里,他如何查呢? 所以,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卞惊寒那边。 皇帝喜怒无常,随时都可能杀了她,最主要的,如果那个陷害她之人,又弄出个什么实锤来,怎么办? 所以,她也得想办法。 咬唇看着那笔墨纸砚,她蹙眉思忖,忽的眸光一动。 对,从那个宫女下手。 虽然她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她记得她的模样。 再次跪伏于地,她摊纸,泼墨挥毫。 所幸她画功功底不错,很快,一张女子的画像就画好了。 看了看,还算满意,她便一笔一划在边上写了一行字。 【能否恳请皇上帮忙查一下此宫女是谁安排在龙吟宫的棋子?】 ** 【孩纸们,本月就剩明天最后一天了,月票快出手、快出手、出手,哈哈】 2 第708章 事关重大(1更) 写完,待墨迹干透,她折了又折,便大声喊看守。 看守很快就来了。 “何事叫喊?” 透过牢房门柱与门柱之间的间隙,看守盯着弦音看,浑身上下地打量弦音。 当今三王爷的通房丫头会缩骨,可大人可小孩的传闻早就在宫里坊间都传开了,他一直将信将疑,方才皇帝走后,他过来锁牢房的门,看到原本牢里的女人变成了小孩,他才终于相信了。 刚刚她跪坐在地上,背朝牢门,也没有看清,只知道个子小了,如今仔细看看,连长相都发生了变化,他越发觉得神奇。 “看守大哥,这是皇上方才命我写的东西,我写好了,你帮我送去给皇上吧,多谢。” 弦音将折好的信递给他。 听说是皇帝命她写的,看守也不敢耽搁,更不敢关心写的是什么,连忙接了东西就往龙吟宫赶。 ** 因为皇帝方才去过天牢,见过聂弦音,所以,看守将信交到如清的手上时,如清也并没有怀疑,双手捧着信,就躬身来到了内殿。 内殿里,皇帝在用午膳,如清刚进门,就见他手臂一挥,将面前的一碗大补汤扫到地上,“嘭”的一声,瓷碗破碎,汤汁四溅。 如清大惊,赶紧上前:“皇上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烫到?” 皇帝脸色很不好,沉沉看向他。 “以后不要让朕再看到这种颜色的汤!” 如清怔了怔。 他还刚想问呢,是不是汤不好喝,原来竟是汤的颜色问题。 因为里面加了补药,汤呈褐色,很正常的褐色,这也有问题? 虽心中疑惑不浅,可主子交代,他们做奴才的只需照办就是。 “是,奴才一会儿就去吩咐御膳房。” 颔首领命完,便躬身将手里的信呈给皇帝:“皇上,这是聂弦音托天牢看守送过来的,说是皇上命她写的东西。” 他命她写的东西? 皇帝垂目看向如清手中,并没有接,而是吩咐他:“闭眼打开,放在朕面前的桌上。” “是!”如清颔首,自是明白皇帝的用意。 担心信上有毒,又不让他看到信上内容,所以让他如此。 如清闭眼,将信展开,摸索着放在桌上。 然后便转身睁眼去收拾地上的碗片和汤污去了。 皇帝垂目看向那封信。 一个宫女的画像入眼,皇帝眸光敛了敛。 画像下方,一笔一划娟秀小字。 【能否恳请皇上帮忙查一下此宫女是谁安排在龙吟宫的棋子?】 这个宫女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想,想起来,似是叫月禾。 是细作? 瞥了如清一眼,见其无任何异样,他才伸手将字画收起,微微眯了眸子。 一个抬眼,见那个叫月禾的宫女正好端了新鲜的盆栽进来,对着他的方向一鞠,然后走向窗台,将昨日的那盆换掉。 皇帝眼波一动,吩咐如清:“等会儿收拾完,将这个小匣子送去三王府,要亲自交到三王爷手上,事关重大,不得有任何闪失!” 皇帝边说,边伸指敲了敲桌上的一个红木朱漆小方盒。 如清怔了怔:“是!” 他记得那小方盒里面就是一只毛笔啊,三王府刚出了这样的事,还赐笔给三王爷?赐便赐吧,一只毛笔而已,还事关重大? 2 第709章 她的确做了一个大决定(2更) 当如清从三王府回来,已是两个时辰以后。 皇帝正歪靠在龙椅上小憩,如清上前,见其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也不敢打扰,连忙去拿了薄毯过来,打算盖在他身上,刚上前,对方就陡然睁开眼睛,吓了如清一跳。 “皇上怎么又这样睡着了?这样很容易得风寒,皇上一定要注意龙体啊。” 皇帝睡眼惺忪地瞅了瞅他,“唔”了一声坐起身,“回来了?” “是,只不过......”如清将薄毯放在旁边的躺椅上,回身自袖中掏出那枚红木朱漆小方盒,放回到皇帝面前的龙案上。 “奴才到三王府的时候,三王爷不在,听说好像是跟神医出去找什么人去了,皇上有交代,必须亲自交到三王爷手上,所以,奴才也不敢交于别人,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见三王爷还未归,怕皇上担心,奴才便先回来了。” 出去找什么人去了? 皇帝怔了一下,也未多想,“嗯”了声。 反正送小方盒只是一个幌子,没送到便没送到吧。 “路上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如清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回皇上,没有,就只是路过早上办画展的那个凉亭时,遇到月禾在撤拉在凉亭横梁上挂画的那些细绳,她够不着,见奴才正好路过,便喊了奴才去帮了个忙。” 皇帝眼波微动,指指面前的那枚小方盒:“所以,当时,你将它放在哪里?” “奴才就让她帮拿了一下。”如清实话实说。 都是龙吟宫的下人,换句话说,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熟悉得很,而且,就一会会儿的功夫,且在他眼皮底下,所以,他也没有想太多。 如今听皇帝如此一问,他才觉得自己是不是犯错误了,毕竟皇帝交代过,此盒子事关重大。 连忙屈膝一跪,刚准备请罪,又闻皇帝开了口:“龙吟宫宫人们的活儿平素都是你派的吧?是你派月禾去收绳子的吗?” 如清怔了怔,颔首:“回皇上,大部分活儿是奴才派,也有一些是大宫女若水派的,奴才并没有派月禾去做那事,想来应该是若水派的。” 皇帝“嗯”了一声,扬袖示意他起来:“去问一下若水有没有派,若没有,让那个月禾过来见朕!”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皇帝语气明显沉了下去。 ** 弦音躺在牢房地上的稻草上,刚准备睡一会儿,看守就来了,说是奉皇上旨意,带她去龙吟宫面圣。 弦音心里猜,不是因为她穿越的事,就应该是因为那个宫女的事。 赶紧起来,将长出来的裤腿朝上卷了几道,袖管也卷了卷,便随看守一起出了天牢。 ** 龙吟宫内殿 皇帝端坐于龙案后,弦音跪伏于殿中央。 所有宫人都屏退,殿里唯剩他们二人。 “如你所言,那个叫月禾的宫女,的确有问题。”皇帝先开了口。 弦音闻言一喜,“皇上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艾玛,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这才半日时间。 “请问她是谁的人?”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她。 “不知道。” 不、不知道? 弦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那方才还那样说! 所以,方才他那句话的意思,是说,目前只是查出对方有问题,具体是何人棋子还没有查出是吗? 那也没有关系,她相信,以这个男人的手段,只要知道对方有问题了,查出幕后之人,也定然是很快的事。 他如此多疑,如此讨厌背叛,如此爱颜面,别人都将细作安插到他堂堂帝王的龙吟宫里来了,他不尽快揪出才怪。 然,皇帝接下来的话,却是兜头浇了她一盆冷水。 “月禾死了。” 弦音震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了?几时死的?” “不久前。” 弦音简直难以置信。 如此一来,她的事,她的线索,岂不是就彻底断了? “请问皇上,她是如何死的?” “听宫人们说,是失足坠入宫中的碧波湖里淹死的,仵作已在验尸。” 方才他让如清去将人宣过来见他,龙吟宫遍寻不见,宫里亦遍寻不见,后来,有人在碧波湖里发现了她的一只鞋子,经过宫人下水去寻,便寻到了她的尸体,已经咽气。 弦音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方才听到皇帝说月禾的确有问题时,她有多激动,此刻,她就有多失望。 “怎么可能是失足?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碧波湖?这显然是杀人灭口。”弦音义愤填膺。 皇帝扬目睇着她。 “朕此次宣你前来,是想问你,你如何知道月禾有问题?” 弦音垂眸静默,半响,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似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她的确做了一个大决定。 她决定实话实说了。 并非此时一时冲动、一时做的决定,而是自午膳前这个男人从天牢离开,一直到方才,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实话实说,是找到真相、找到真凶最快的办法。 她想过了,就算她此刻不说,卞惊寒或者刑部通过其他方式找到了真相、揪出了真凶,真凶也一定会将她会读心术的事说出来。 与其等到后面被对方反咬,陷自己被动,不如,实话实说,尽快将此人给揪出来。 “皇上,如果,奴婢说,奴婢不仅会缩骨术,还会读心术,皇上信吗?” 皇帝正伸手端杯喝茶,闻言,手里的杯盏“咚”的一声落回到桌面上,他愕然抬眸,明显眸光一敛。 弦音又连忙补充道:“但凡三十五岁以下,三岁以上的人,奴婢只要跟他对视,都能读出他们的心里。” 她深知,心事被人看透看穿,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尤其是他一代帝王,肯定最最忌讳这些,所以,她故意加了个三十五岁以下。 皇帝没做声,看着她,眼里写着怀疑。 略略垂了眉眼,他想起曾经也有小道消息传到他的耳里,说这个女人会读心术,他将信将疑。 后来,见她又是被大火所烧,又是被人长达数月的囚禁,此次又闯出如此大的祸事,他就彻底去除了怀疑。 一个会读心术的人,一个随时实地都能洞察别人心里,永远知道别人在想什么、要做什么的人,还能被大火所烧?还能被人所囚?还能被禁卫所抓? 没想到...... “你当真会读心术?”他依旧不信。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找一个三十五岁以下的人,不论男女,奴婢可以现场证明给皇上看,但是,一定要三十五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的,奴婢是读不出的。” 弦音再次强调了一遍三十五岁。 皇帝朗声唤了如清。 如清闻声而入。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叫个会识字的小宫女进来。” 如清领命而去。 在等小宫女的间隙,皇帝示意弦音:“你背过身去。” 弦音依言照办。 皇帝拿了一张宣纸铺好,泼墨挥毫,快速在宣纸上落下几字。 如清带着小宫女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好收了笔,示意弦音:“转过来吧。” 小宫女行礼。 皇帝示意小宫女:“过来看看朕写的这句话,不要念出来,放在心里,想三遍。” 如清跟小宫女皆莫名,却也不敢多问。 小宫女上前,皇帝也没有将纸张拿起来,就任其还放在桌上,示意小宫女就这样看。 弦音知道,他是恐纸张拿起来,她不小心看到啊,或者纸张透啊,她从反面看到之类的,就像方才写的时候,让她背过身一样,也是怕她通过他的笔动,猜出写的是什么。 真是个心细谨慎的男人。 小宫女歪头看宣纸上的字。 皇帝又吩咐她:“看完就面朝着下面去想。” 小宫女自是全部依言照办。 殿中跪着的弦音,与小宫女对上视线,然后,便朝皇帝点点头。 “好了,你们退下吧。” 皇帝示意如清和小宫女。 两人怔了怔,再次一脸懵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一头雾水地退了出去。 一来到外殿,如清就迫不及待地拉了那个小宫女,好奇不已:“皇上写的什么呀,让你放心里默念三遍?” 小宫女依旧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怔道:“皇上写,午膳的鱼有点咸了。” 如清:“......” 难以置信:“就这个?” 小宫女点点头。 “什么意思呀?”如清表示不懂。 咸了直接跟他说就好了,他跟御膳房说一声便是,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最主要,还是如此隐晦婉转地说出来,这不是皇帝作风啊! 小宫女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难道是什么暗语?” “想什么呢?”如清拿拂尘轻轻敲了一下小宫女的脑袋,“就算暗语也暗不到你头上,难道......难道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能力,看你灵不灵活,知不知道去跟御膳房说一声?还是说就傻啦吧唧地看过就算了?” “有道理!”小宫女甚是认同地点头,朝如清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如公公厉害,深知圣意,那我现在就去御膳房跟他们说一声。” “去吧。” 待小宫女风风火火出了门,如清才一拍脑门,不对呀,午膳也没有鱼啊。 “午膳的鱼有点咸了。”内殿里,弦音一字一字缓缓道。 【本章三千字,孩纸们莫急哈,素子在铺一个事件出来】 2 第710章 那你为何现在又不怀疑了(3末) 皇帝惊讶。 这世上还真有读心之术。 震惊的同时,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撇开,垂眸看向桌上自己写的那张宣纸,“所以,你是读出了月禾的心里,得知她是人家的棋子?” 弦音点头:“嗯,奴婢就是被她陷害的。” 接着,弦音就把早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包括那本不存在的关于她身世的奏折,她都没有隐瞒,都详详细细说了。 反正她的身世怎样,暂时又无人知道,又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她已经告诉了这个男人,自己是穿越,自己跟兰婕妤是一样的人。 除了厉竹掉包了那瓶迷晕药,她没说。 她不能将厉竹拖下水。 她就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说,可能那药用在不同人的身上反应不同。 “所以,陷害你之人,也知道你会读心术?” “是的,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陷害的奴婢。” 皇帝沉默了半响没做声。 因为一直低敛着眉目,弦音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皇上,奴婢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撒谎。” 尼玛,她只差发毒誓了。 “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月禾也死了,没有任何人证明,让朕如何信你?” “找到真凶,找到月禾身后之人,就能还奴婢清白了。” “如何找?” “请恕奴婢斗胆,奴婢觉得此人能在皇上的龙吟宫安插自己的人,甚至能在龙吟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今日参加赏画的也就是皇子和公主们,奴婢觉得,此人应该就在这些人当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的儿子,或者女儿,处心积虑来陷害你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的下人?” 弦音:“......” 静默了片刻,弦音回道:“奴婢一个丫头自然是没有陷害的意义,对方看似是陷害奴婢,实则想要对付的,是三王爷,毕竟,奴婢是三爷的人,奴婢会读心术,多多少少对三爷来说,是助力吧,所以,对方想要除掉奴婢。” “另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让三爷和皇上父子之间生出嫌隙。不瞒皇上说,奴婢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皇上,所以上午皇上去天牢的时候,奴婢才会那样问皇上,毕竟,月禾是皇上龙吟宫的宫女,死的小公公也是龙吟宫的人,赏画也是皇上提出来的,皇上还将宫人都调去了凉亭,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是朕?那你为何现在又不怀疑了?” “就凭皇上没有立即杀奴婢,如皇上早上的时候所说,虽然没有物证,但是人证在,而且奴婢被禁卫抓住是事实,若此事是皇上所为,皇上完全可以那时就下令处死奴婢,还有,在天牢里,那张六王爷给皇上的字条,奴婢承认了是自己所写,皇上也没有处死奴婢,所以,奴婢觉得,一定不是皇上,一定另有其人。” 弦音字字肺腑、句句真挚。 艾玛,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感动到了。 皇帝却不为所动,半响没做声。 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朕还是那句话,任何事情讲究的是证据,且回天牢等着吧,等刑部的调查结果。” 说完,也不等弦音反应,便朗声唤道:“来人!” 如清闻声而入。 “皇上。” “让禁卫将她送回天牢。” “是!”如清出去唤人了。 弦音本还想再说什么,见皇帝已起了身,走到一旁的躺椅上躺了下来,似是很疲惫,她便也没再做声。 两个禁卫进来,弦音从地上站起。 一行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弦音又突然听到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聂弦音。” 弦音停住脚,回头。 皇帝睡卧在躺椅上没有动,甚至双目都是阖着的,沉声:“你们两个先去外殿等着,朕还有问题要问聂弦音。” 两个禁卫自然知道是说自己的,对着皇帝方向皆一颔首,出了门。 弦音便转回了身,面对着他,只是,并没有走回去,依旧还站在门口。 “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人世间,跟朕说说看,那边的情况。” 弦音一怔,不意他留下来是问这个。 见他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她有种,他是故意的感觉。 谨慎如他,大概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读心术对他无用,安全第一,恐自己心事被看出,所以假借躺着休息,实则是避开跟她对视。 “回皇上,那个人间跟这个人间是一样的,只是比这个人间要发达、要先进,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汽车,送信不是信鸽,而是手机......”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景康后妃史》上关于兰婕妤的里面提到了钢笔,便也故意道:“写字用的不是这种需要研墨的毛笔,而是钢笔。” 皇帝躺在那里依旧未动。 “那个人间的人,是每人都会缩骨和读心吗?” 弦音汗。 你家母嫔会吗? “回皇上,不是,那个人间的人都不会,奴婢的缩骨和读心,是这幅身子原本会。” “那你们如果在这个人间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到那个人间去?” 弦音发现,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线有些些刻意的紧绷。 略一思忖,她回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知道,不论是在那个人间,还是在这个人间,奴婢都是人,普通的人,若在这个人间死了,就是死了,虽不知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那个人间,但是,在这个人间,是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她的确不清楚,能不能穿回去,那也必须等她死了才知道。 不对,必须是等她死了,且能穿回去才知道,如果死了,又没有穿回去,完全死翘翘,那她也不知道。 当然,这个男人想了解什么,她其实心里有数。 是想了解兰婕妤在这个时空死了,是不是活在另一个时空对么。 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这么有孝心,她很是意外。 皇帝也没再问了,朝她扬扬袖,示意她出去。 2 第711章 你必须死(1更)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掌灯宫女将龙吟宫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掌到内殿的时候,发现皇帝躺在金丝楠木躺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虎皮薄毯,一动不动,起先,她还以为他睡着了,近前掌起墙边八角灯的时候,才发现他是醒着的,睁着眼睛,望着内殿上方的雕梁画栋,不知道在想什么,宫女赶紧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如清进来问晚膳的事情,皇帝才起了身,就像是终于做了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吩咐如清:“准备一个食盒。” 如清一怔,自是要问他食盒送去哪里? 只有知道食盒是为谁准备的,他才能评估应该让御膳房准备怎样的饭菜。 “给聂弦音。”皇帝回。 如清更是惊讶了。 这聂弦音才关进天牢一日,皇帝已经御驾亲临一次,召对方来龙吟宫一次,如今,又要给人家送吃的? 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多说,赶紧去御膳房准备去了。 当他提着食盒回龙吟宫,大宫女若水带着两个小宫女正在给皇帝正冠整理衣袍。 见他回来,皇帝扬袖示意宫女们退下。 然后示意他:“打开。” 如清怔了怔,依言照办,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皇帝伸手,端起一盘菜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走吧。” 然后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如清更是愣了。 所以,不仅准备吃食,还亲自送去天牢? 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明黄身影已出了内殿,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赶紧提着食盒快步跟上。 ** 天牢里,弦音正盘腿坐在皇帝留下的那块蒲团软座上,手执竹筷扒拉着碗中米汤上面漂浮的几片菜叶,小脸皱得跟个苦瓜似的。 这还没到夏日呢,竟然也能有馊掉的残羹剩汁,哎。 扒拉来扒拉去,愣是觉得胃中作呕,气鼓鼓地筷子一扔,不吃了。 正准备回到那堆枯草上躺下,蓦地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还不止一个人的,她一怔,回头。 天牢里光线本就暗,又是夜里,虽然稀稀落落有些油灯,却亮光小得可怜,饶是如此,明黄还是十分打眼。 皇上? 又来? 正疑惑间,天牢守卫已经将门锁打开,一前一后两抹身影进来,走在前面的,可不就是当今帝王。 弦音眸光一敛,连忙跪地行礼。 皇帝没做声,也未让她免礼,只是回头扬袖示意身后之人。 身后的是随侍大太监如清,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朱漆木盒,。 弦音自是认识那是何物。 所以,这是给她送吃的? 她疑惑地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已经上前来,打开食盒盖,将里面的菜碟往外端的如清。 “吃吧。”皇帝撩袍在那方蒲团软座上坐下来。 弦音又莫名地看看皇帝。 皇帝扬扬袖,示意她:“吃吧,吃完朕有问题要问你。” 弦音这才端起饭碗、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边上的如清心里却是有些汗哒哒。 原来,给对方准备吃食是要问对方问题啊! 只是,有什么问题是需要用吃食来交换的呢,何况他堂堂一帝王,问什么,别人都得回答不是吗?又何况她还是一囚犯,能得天子亲临,已是几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到的殊荣吧。 正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兀自腹议着,蓦地听到一声闷哼声传来,下一瞬便是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之声。 他浑身一震,愕然抬头,便看到小丫头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肚腹,喘息地盯着正襟危坐在蒲团上的帝王,满眸痛苦,满眸难以置信。 如清大骇,同样惊错,同样难以置信。 所以...... 所以,饭菜里有毒? 所以,说什么有问题问对方,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哄骗人家小丫头放心吃的对吗? 可是,怎么会有毒? 饭菜可是他亲自去御膳房让准备的,然后又全程都是他提着的,从未假手于人,怎么会有毒? 蓦地想起他将食盒提回龙吟宫的时候,这个男人让他打开看过的,当时,这个男人还端了一盘菜起来,又放下,所以,所以是那个时候下的对吗? 他为何要这样做? 要想这丫头死,很简单,她本已是戴罪之身,直接下令处死就好,为何还要这样下毒? 显然,小丫头自己也不明白。 只见她目眦欲裂,眉头都痛得皱在了一起,额上大汗淋漓,嘴角已有殷红的血渗出来,她佝偻着身子,喘息:“皇上你......你为何......为何......” 奈何出气多,进气少,“为何”了半天愣是没为何出来。 皇帝凉声将话接了过去:“为何要如此对你是吗?” 弦音没做声,也做不了声,腹中就如同钢刀在铰,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却依旧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血腥充斥了整个口腔,她整个人蜷到了地上,抽搐。 皇帝凉薄的声音继续:“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朕会让你活吗?” “你是异类,你会缩骨,你会读心,朕甚至觉得,也有理由觉得,你还有很多不为朕知的,你可知道,这每一项都不是常人?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是透明的,任何心事都不能隐藏,好的、坏的、肮脏的,都全部被你尽收眼底,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于朕,是危险,于老三,也是危险,你必须死。” “你就安心地去吧,朕答应你,不会为难你的女儿,会让她好好的。你不是来自另一个人间吗?说不定死了,就正好可以回去,你还得感谢朕不是?” 如清站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 他怎么听不懂呢? 什么叫会读心?什么叫站在你面前是透明的,任何心事都不能隐藏?什么叫来自另一个人间? 完全就像是在说胡话一般。 正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忽的听到小丫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啊———” 撕心裂肺。 他心口一颤,然后就看到小丫头的身子瞬间变成了成人,殷红的鲜血更加汹涌地从她的嘴角流出来。 ** 【孩纸们莫急,请听素子慢慢道来哈,所剩无多,本月大结局】 2 第712章 死了就好(2末) 张嘴,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音,随着唇的抖动,反而让原本就止不住的鲜血更是汩汩往下淌。 终于,身子彻底委顿于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了声息。 如清看着这一切,看着地下一大滩殷红,看着女人的死状,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污的死状,只觉得背脊生寒。 静谧,良久的静谧。 皇帝坐在蒲团上一动未动。 皇帝不动,如清便也不敢妄动。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转眸朝他看过来,示意他:“去看看人死了没有?” 如清领命,微微紧了呼吸,小心翼翼上前。 缓缓伸手探于女人的鼻尖下面。 哪还有一丝气息? 如清一阵心惊,薄颤着将手收了回来,对着皇帝一鞠:“回皇上,人,已经没了。” 皇帝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开口,回过神。 “当真没了吗?” 如清再探,且探了不短的时间,末了,又摸向她颈脖处的大脉。 “回皇上,确实没了。” 半响,皇帝点点头,“嗯”了声,随之又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似是疲惫至极,“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啊。” 见皇帝作势就要自蒲团上起身,如清连忙躬身上前伸臂虚虚扶了一下皇帝。 “请问皇上,这尸体要如何处置?” 皇帝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天牢里不是有那种隔离密闭的牢室吗?先将尸体移过去,不要走漏了消息,等朕明日早朝下令赐死,等朕指示,再将她已在牢中服毒自杀的消息散播出去。” 如清怔了怔。 皇帝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细细将他的话咀嚼了一番,除了听懂了,到时对外就说是此女服毒自杀,而不是他下药毒死,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懂。 大概是见他愣在那里,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明白?” 如清颔首,如实回道:“奴才愚钝。” “那朕就告诉你,这个女人必须死,但是,老三,三王爷肯定不会让她死,就算朕下令赐死,也指不定老三做出什么举措来,反了朕这个老子也未定,可如果人已经死了,且还是自尽的,与朕无关,那情况就不同了。” 如清点点头,其实还是似懂非懂。 他懂的是,这个男人的意思,人如果没死,就有各种可能,只有死了,一切才是定局。 他没懂的是,既然想撇清自己,不想担责任,完全可以赐死都不用赐啊,直接将她服毒自尽的消息传出去。 这般想着,他便这样问了。 “皇上大可以不用赐死的,反正......” “因为朕也想借此看看老三的忠心,”他还未说完,皇帝就已经出声了,“明早朕赐死她,比如两日后执行,朕要看看,朕的这个儿子,会不会为了救这个女人真的弑父造反?” 原来如此。 这次如清才算彻底懂了。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首先,这个女人必须死;第二,以防万一,所以先下手为强,让她的死成为定局,第三,故意下令赐死这个女人,缓两日执行,来试探三王爷是否谋逆。 只是,这招棋险啊,万一三王爷真的反了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瞎担心。 既然这个男人如此设计,必定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成竹在胸。 换句话说,如果三王爷此次未反便罢,如果真反了,这个男人必定早屯兵静候,只等瓮中捉鳖,是这样吗? 帝王之术,真真可怕啊! 如清冷汗涔涔,躬身:“奴才这就去找天牢掌事安排密牢。” “嗯。” 将一切悄无声息地处理妥当,主仆二人便出了天牢。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 两人走在空旷广袤的宫道中,一前一后。 如清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拾步跟上皇帝,见对方面色还好,他便问出了口。 “皇上,所以,顺六子真的是聂弦音杀的?” “不是。” 不是? 那也就是聂弦音是被人陷害的? “那......恕奴才斗胆,那皇上此举岂不是遂了凶手的愿,对方想要的,可不就是聂弦音死。” “嗯,朕就是要将计就计,遂了他的愿,看对方接下来到底意欲何为?” 如清点头。 好吧,原来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一阵夜风吹来,透体的凉,如清打了一个寒颤。 刚刚还暖烘烘的,竟然就起风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 看来,要变天了。 ** 翌日清晨,天阴沉沉的。 卞惊寒一身朝服走在皑皑晨雾中,管深迎了过去,见对方眼中布满血丝,怔了怔,才躬身道:“王爷,上朝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卞惊寒脚步未停,“神医今日还要帮本王出去找人,让薛富陪她一起去,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 “还有,”卞惊寒脚步一顿,回头,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跟他道:“本王今日进宫,不知什么情况,你秘密召集好我们的人,等本王指示。” 管深一愣。 与其说一愣,不如说震惊。 召集好我们的人,等本王指示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要举事了吗? 其实,自从跟随这个男人,并得知他在暗中培养各种势力时,他就知道有这一天,也等着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男人似是说得很轻巧,但是,他知道,走出这一步有多难,他一定是经过了煎熬和挣扎,才做的决定。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就是最好的证明。 昨夜一宿未眠吧? 管深颔首,响亮回道:“是!” 卞惊寒转身,准备继续出门,却又再次顿住脚,回头:“切记两点,一,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不得走漏任何风声,二,告诉他们几个头领,一定要等本王指示再动,就算本王身陷困境,本王也会有办法通知到你们,切不可擅做主张、贸然行动!” 管深怔了怔,“是!” 卞惊寒这才敛了眉目,朝服轻荡,拾步出了门。 ** 【亲爱滴们,素子晚上要去参加个聚会,今天就两更哈,请见谅,么么么】 2 第713章 她不该杀吗(1更) 金銮殿 皇帝威严高坐,太子王爷百官分立两边。 三两个臣子启奏了一些赋税改革,以及修建河堤之事,皇帝一一给予了答复。 就在众人以为会如往常一样,就此退朝之际,皇帝突然开了口:“对了,关于三王府丫头聂弦音擅入龙吟宫偷看奏折、杀害龙吟宫太监顺六子一事,证据确凿,朕在此宣布,赐聂弦音斩首之刑,后日午时三刻执行!” 全场震惊。 太子王爷们昨日事发之时都在场的,自是都知道此事,文武百官们虽然昨日没有参加赏画,但是,在龙吟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多少都有些耳闻。 还以为一个丫头,是被人陷害的,听说那丫头也是这样说的,却没有想到还真是她所为。 一个丫头而已,擅入龙吟宫,偷看奏折,那一定会帮别人看的吧? 帮谁看的,不言而喻。 众人纷纷转眸,准备看向三王府的主人,也是那丫头的男人卞惊寒,只见一抹身影已从列队中走出,一撩朝服袍角,对着皇帝跪下。 “儿臣斗胆,请问父皇说的证据确凿,是何证据?” 正是卞惊寒。 “你是在质疑朕吗?”皇帝不答反问。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在想,昨日不是已经证明顺六子所中的迷晕药,并非是聂弦音身上那瓶吗?” “那又怎样呢?她都被禁卫在龙吟宫的内殿里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证据比这个更有力?虽然她身上的那瓶迷晕药不是迷晕顺六子的那瓶,那也不能证明顺六子不是被她迷晕啊?如果她有两种药呢?如果她装另一瓶身上,就是为了故意混淆视线、撇清自己呢?” “父皇也说了,如果,什么是如果?如果只是假设。”卞惊寒也不惧,据理力争,脸色很不好。 “老三,朕的话你听不懂吗?朕说如果,只是在跟你讲这件事的可能性,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是在龙吟宫的内殿里被禁卫抓了个现行,换句话说,就算顺六子没有死,就算她没有杀顺六子,她擅闯朕的寝殿,难道不是死罪?” 卞惊寒一时语塞。 心里也很清楚,这个男人就是要让她死,对吗? “可是父皇答应过儿臣,不杀她的。” 众人皆是一怔。 答应过他,不杀聂弦音? 昨日在场的那些人可是还听说,皇帝还答应他,让他娶聂弦音的? 当时他们还在想,皇帝为何一下子对这个三子那么好?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 果然。 现在才是他的风格! “不错,朕是答应过你不杀聂弦音,但是,你要搞搞清楚,朕答应你的只是她跟老六的那件事,对她不究不杀,而不是无论她做了什么,朕永远都不杀她。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她谋逆造反,朕也不杀她?” 皇帝语气沉沉,俨然已经怒了。 卞惊寒抿紧了薄唇,同样情绪好不到哪里去。 场下其他众人纷纷大气不敢出,鸦雀无声。 “可是昨日那件事聂弦音也是受害者,她......” 卞惊寒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打断:“证据呢?” “证据儿臣一定会查出来,请父皇先收回成命,给儿臣时间,且能让儿臣见聂弦音一面。” “见面做什么?串供吗?”皇帝冷嗤。 见他那个样子,卞惊寒心头也压着一团火:“儿臣要彻底了解情况,才能去调查。” “有什么好了解的?是个什么情况,昨日你也在现场,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卞惊寒朝服袍袖下的大手攥了又攥。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不让他查。 “所以,父皇的意思就是,不管怎样就是要杀她了?”既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那他也顾不得说出来的话好不好听。 “她不该杀吗?”皇帝扬眉反问,口气灼灼,“老三,有些话朕不想言明,因为朕觉得,你应该心中有数,对于她的一切,你应该了解得比朕多吧?她来自哪里,你难道不知?她会些什么,你难道不知?” 卞惊寒眉心一跳。 这个男人的话什么意思? 她来自哪里?她会些什么? 难道......难道他已知道她不是这个人间的人、来自异世?难道他知道她会读心术? 不可能啊。 不对,后者可能会知道,他记得曾经他问过他的,她是不是会读心术。 但是,前者.......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卞惊寒的那张字条? 正心中骇然地想着,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所以,不要妄图给她求情了,这个‘情’,朕是不会给的。” 卞惊寒身子微微一晃。 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是知道了。 难怪,难怪杀意如此坚决。 恍神的瞬间,皇帝已经自座位上起身,“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退朝。”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拾步朝偏门而去。 边上的如清连忙朗声唱喏:“退朝———” 众人跪地:“恭送皇上。” 待皇帝离开好一会儿,众人这才纷纷起身,纷纷看向那个跪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的男人。 这样的神色,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见呢。 还有,皇帝方才的话耐人寻味啊。 来自哪里?会些什么? 难道聂弦音的身世很不一般?难道她身怀绝技? 对,她会缩骨呢,缩骨已经是绝技了,可听皇帝口气,应该不是说的这个,毕竟缩骨已众所周知,而且,当日皇帝也没有动杀意。 所以,除了缩骨,她还会什么过人的该杀的本领是吗? ** 龙吟宫 皇帝刚在内殿的龙案旁坐下,伸手拿了一本奏折准备看,如清便躬身进来了。 “皇上,三王爷在外面求见。” 皇帝拿奏折的手微微一顿,蹙眉:“还锲而不舍了,不见!” “皇上,三王爷说有紧急的事。”如清将卞惊寒跟他说的,如实禀报。 皇帝就“啪”的一声将奏折扔到了桌上,眉宇之间尽是不耐:“他能有什么紧急的事?除了给聂弦音求情,不见。” 如清颔首,刚准备出去回复,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三王爷,三王爷,您不能进去,您不能擅自进去......” 下一刻,一身朝服的男人在几个小太监的阻拦下已出现在内殿的门口。 2 第714章 三王爷反了(2末) “三王爷,三王爷......” 几个小太监欲哭无泪,又不敢太过冒犯,不敢拉扯,只敢伸手相拦,可哪里拦得住? 皇帝挑眼,不悦地双臂胸前一抄,靠向龙座的椅背:“让他进来!” 几个小太监这才作罢,就算不作罢,卞惊寒也已入了内。 “有什么紧急事,快说!”皇帝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都未等卞惊寒走到近前,就先开了口。 卞惊寒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龙案的前面站定,对着皇帝一鞠。 “说!”皇帝皱眉。 卞惊寒这次接话了:“请问父皇确定让儿臣这样说吗?” 皇帝微微一怔,自是很快反应过来卞惊寒的意思是,如清在,门口几个小太监也在。 遂扬了扬袖,示意众人:“都退下。” ** 卞惊澜来到龙吟宫的时候,就看到一众太监和宫女都在外殿,人人面色凝重。 他还未开口说要进去请安,如清已先近前来低声相告:“奴才看十一爷今日就免了吧,三王爷现在在里面了,父子二人好像闹得很不愉快,皇上正在盛怒中......” 如清的话还未说完,卞惊澜就听到里面传来“啪”的一声,似是拍案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皇帝沉怒的声音。 因为内殿的门是关着的,又隔了个中殿,在外殿只能听到里面大的动静,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皇帝的语气很不好。 不过须臾,又听到一阵“哗啦”声响起,像是奏折还是书籍被扫落于地的声音,卞惊澜拢眉,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解救一下他三哥。 “本王每日都来请安的,今日突然不请,不合适,所以,还是劳烦公公去通禀一下。” 话音刚落,如清都还未做出反应,“吱呀”一声内殿厚重的门突然开了。 外殿众人便都循声望去,只见卞惊寒自里面走出来,脸色很不好。 卞惊澜连忙迎了上去:“三哥。” 卞惊寒没理他,恍若未闻、视若无睹,径直出了外殿。 就在众人以为他是离开,却又见他在龙吟宫门口的走廊上撩袍一跪,然后便木桩一般、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众人皆怔住,互相看了看,又瞅瞅卞惊澜。 卞惊澜低低一叹,回头望了望内殿里面。 也不知道这是他那个父皇的意思,让这个男人在外面罚跪,还是这个男人自己的意思,跪在那里以求得他父皇的开恩? 不敢贸然进去求情,他深知他那个父皇的脾气,此时去求情,不仅于事无补,还只会火上浇油。 在那里绞尽脑汁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出了门,来到卞惊寒边上问他,需要自己做什么。 卞惊寒摇摇头:“除了父皇,谁也帮不了我,所以,你切记不要插手。” 好吧。 见他如此说,卞惊澜只得作罢。 的确,他方才不敢进去求情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此时,别人帮忙做什么,只会适得其反。 也不敢在卞惊寒身边呆太久,毕竟他是罚跪之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便起身离开了。 一路心情郁结。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十一爷。” 他脚步一顿,回头。 是一个小太监,正气喘吁吁跑来。 小太监也并不眼生,只是他叫不出名字,忘了是内务府的,还是卞鸾宫里的。 “有事吗?” 小太监一直跑至跟前,对着他躬身行了个礼:“三王爷让奴才转告十一爷,请十一爷帮忙跟他府里的管家说一声,若他夜里子时还未归,定然今日是不会回了,让不要等!” 卞惊澜怔了怔,这就事儿? “知道了。” 心道,没想到三哥一向冷脸冷言的,对府里的下人倒是体贴细心。 ** 三王府 管深不知道第几次来到府门口,翘首张望。 依旧不见他家王爷的踪影。 平时上朝这个时候早回来了。 因为男人早上出门前说了那话,这一日,他都紧绷着一根心弦。 一直不见回来,可见是出事了,但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男人已经明确强调,必须得到他的指示,才可以行动。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十一王爷卞惊澜来了,点名找他,他连忙丢了手中的活,去前院相迎。 “本王前来就是帮你家主人带句话给你的,他说,若他夜里子时还未归,今日肯定是不会回了,让你们不要等。” 管深一震。 子时吗? ** 夜,如期而至。 宫里的宫灯、风灯都相继亮了起来。 龙吟宫门口,宫人们不时进进出出,一会儿给皇帝准备晚膳,一会儿给皇上准备热水。 每个进出的宫人都会朝卞惊寒看上一眼。 自上午开始,他就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也未动过,午膳没用,晚膳也没用,不仅粒米未进,还滴水未喝。 没有皇帝的指示,宫人们连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说,更别说表示关切。 夜,越来越深,整个皇宫也慢慢变得安静,龙吟宫里也不例外。 皇帝有早睡、然后午夜起来批奏折的习惯,所以,沐浴完之后,就寝下了。 宫人们都蹑手蹑脚,走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说话也基本变成了耳语。 虽然白日变了天,阴沉沉的,可一直没有落下雨来。 没有星子的夜,整个天幕就像是被一块见不到边、见不到底的大黑布所罩,看不见一丝微光。 夜,越发深沉。 龙吟宫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宫人们也都寝下了,只留值班的太监和宫女守夜。 静谧的夜,让远处的打更敲梆子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 不用专心去听,都能知道,已是二更的光景。 夜,更加黑了下去,还起了风,吹得四处的风灯摇曳、彩架、布幡霹雳吧啦作响。 夜风透体而过,卞惊寒依然跪在那里如石雕一般。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夜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不仅嘈杂,是无比嘈杂。 有人大叫:“三王爷反了,三王爷的人已经攻破宫门了,要求释放三王爷、释放聂弦音!” 禁卫紧急调集。 皇帝披衣而起。 ** 【孩纸们,素子在回老家的路上,这章是手机码的,不知几时能到家,今天还是两更哈,下周会多更多多更补给大家哈,么么哒】 2 第715章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反了(1更) 卞惊寒瞳孔巨敛,起身站起,望向噪杂的方向。 龙吟宫门口传来动静,他循声侧首,见皇帝出来,他作势就要上前,眼前蓦地寒光一闪,带刀侍卫的长剑已横在了他的颈脖上。 皇帝睇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快步拾阶而下,身上的龙袍都没穿好,腰带都没有系,就散开着披在身上。 如清着急地在后面叫:“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啊?皇上,外面乱,皇上还是待在龙吟宫里安全,皇上......” 的确很乱。 虽然还没有杀到龙吟宫这边来,但是,厮杀的动静很大,隔那么远都能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以及看到那边的光亮,火把熊熊,似是要燃亮了半个夜空。 皇帝一直行至一广袤开阔处,才停住脚步,纵身一跃,飞身上了一处风灯柱子的顶端,迎风而立,扬目远眺着宫门口那边。 见他如此,如清更是吓得不轻,急得在下面仰着头围着柱子直转:“皇上,皇上下来吧,那么高,皇上这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会武功会轻功,可毕竟年纪在那里了,不能比年轻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现在两军交战,万一有个流剑什么的怎么办? 可皇帝又岂会听他的话?恍若未闻。 微微眯着眸子,薄唇紧抿,一瞬不瞬望着远方。 如清见自己嗓子都哑了,皇帝也没有反应,便只得作罢,任由了他去。 好在没多久禁卫统领就来了。 急急从他身边而过,若不是他喊住,对方都未发现皇帝。 仰头见皇帝站那么高,还是一根独柱上面,脚边就是风灯,禁卫统领也是抹了一把冷汗。 “皇上......” “已经拿下了吗?对方似乎人马不少啊!”还未等禁卫统领开口,皇帝负手立于柱上冷然先出了声。 “回皇上,对方的确来势汹汹,不过,好在皇上有先见之明,早已部署好一切,让末将带领禁卫军驻宫内,常将军带军队伏宫外,纵然对方人数不少,却也经不过我们这样里外夹击,如今,对方头目已擒,大部分人也已缴械投降,部分人负隅顽抗,成不了气候,常将军正在收拾他们,恐皇上担忧,让末将前来先禀报宫门口情况。” “嗯,”皇帝翩然从灯柱上飞下,一个旋身,落于禁卫统领面前,拂袖转身:“剩下的事情你们办好。” 话落,拾步就走,边走边吩咐如清:“通知每日上朝的那些人前去金銮殿!” 如清一怔,现在吗? “是,奴才这就马上让人去通知。” 忽的又想起什么,“那三王爷......” “自是更要押去!”皇帝头也未回。 如清又是一怔,为那个咬得不轻的“更”字,颔首领命:“是!” ** 没多久,众人齐聚金銮殿。 平素都是凌晨上朝,这还是头一回午夜急召,所以也没有人敢有一分耽搁。 宫人们将金銮殿里所有的宫灯壁灯都点起,虽是深夜,金銮殿里还是亮如白昼、金碧辉煌。 大家如同寻常一样分立两旁,气氛却与寻常全然不一样,虽然平素也都是肃穆得很,可此时此刻,除了肃穆,更多的是冷凝,整个金銮殿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当中。 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自是都已知道。 都不用听说,进宫的时候,他们在宫门口都已经看到了,虽然那时战事已停、硝烟已散、侍卫宫人们正在收拾,虽然尸体已经被紧急清理掉了,但是,那歪倒的旗帜、那满地还未来得及冲洗掉的血水、那凌乱于城楼和地上的羽箭,还偶有未清理掉的残肢断腿,无一不说明,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卞惊寒竟然反了! 卞惊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反了! 有人震惊,有人惋惜,有人不能理解,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阴笑在心。 当然,大部分都是第一种,惊错。 这幸亏皇帝有先见之明,不然,岂不是要一夜变天? 太可怕了! 皇帝威严高坐正前方,脸上神色不明。 场下众人大气不敢出。 当带刀侍卫长剑相架挟着卞惊寒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于他身上。 皇帝扬目,扫过殿下众人,示意殿边待命的禁卫统领:“将叛贼的头目带上来!” “是!”禁卫统领领命。 众人心中纷纷猜测开了,会是三王府的谁呢? 片刻,殿门口传来动静。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包括卞惊寒,哪怕脖子上横着长剑,他亦是迫不及待地扭头去看。 赫然是一个女人! 虽身上着利落的黑色劲装,但是一头凌乱下来的长发特别打眼,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女人,因为此时是深夜,外面光线极暗,光影偏逆,一时看不到女子的脸。 直到随着她被禁卫钳制着进入金銮殿,走进烛火的光亮中,也走进众人的视线,大家这才彻底看清女子的眉眼。 不少人震惊,也有人不识。 卞惊寒眸光敛紧。 卞惊澜难以置信。 因为女子不是别人,是卞惊寒和卞鸾乳娘的女儿,李襄韵! 女子面色苍白,唇瓣也没多少血色,怔怔看着众人,忽的看到卞惊寒,眸光一亮,下一瞬,又眼圈一红,哑声唤了句:“三爷......” 卞惊寒睇着她,薄唇紧抿。 前方皇帝出了声:“不知大家听说过江湖组织拥寒门没有?” 众人一震。 拥寒门? 大家虽在朝为官,江湖之事涉之不多,但是,这个门派,近几年发展迅速,在场的众人基本都有所耳闻。 “她,便是拥寒门的门主。” 皇帝扬手一指,直直指向李襄韵。 众人再次震惊。 不仅震惊这么个柔弱女子竟然会是拥寒门门主,更震惊今夜帮卞惊寒举事的人竟然是拥寒门的人。 一直还以为拥寒门只是一个江湖帮派,离朝廷很远,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卞惊寒的势力。 这个男人藏得还真够深啊! 其实,想想拥寒门的名字。 拥寒门,拥寒门,拥护卞惊寒,可不就是说明了一切。 2 第716章 真的被人设计了(2更) 禁卫钳制着李襄韵来到殿前。 见其站在那里没有下跪的意思,禁卫推了推她。 她僵硬着身子,就是不跪。 禁卫抬脚就朝她的膝盖弯里踢了一脚,她猝不及防,被踢得整个人朝前一踉,“咚”的一声跌跪于地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袖中甩了出来。 白白的、小小的、毛茸茸的。 是一只小貂儿。 只是,是死的吗?还是假的?怎么会一动不动? 李襄韵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扑上去,将其拾起来。 赫然发现,小貂儿嘴里还有一些褐色残物,嘴角流着一抹黑血,早已没了声息。 李襄韵瞳孔一敛,疑惑,伸手探进自己袖中掏了掏。 错愕、震惊、难以置信! 完全难以置信! 脸色大变、目眦欲裂、胸口起伏,她再次在袖中掏了再掏,又再次拿起那只小貂儿细看。 确定,袖中空无一物,确定,貂儿已亡。 就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李襄韵身子一晃,手中貂儿跌落,而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一般,跌坐在自己腿上。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就像是被车轮碾过,一丝血色都没有。 所以...... 所以...... 她怔怔转眸,看向卞惊寒,眼泪忽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汩汩冒出来,唇瓣薄颤,她哑声低喃:“对......对不起.....,” 所有人都看着她。 只见她忽然看向前方的皇帝,并猛地伏地“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 “皇上,请皇上恕罪,此事跟三王爷无关,民女被人设计了,都是民女的错,都是民女糊涂,民女真的被人设计了......” 那俯首磕头与声泪俱下的样子,与先前那个下跪都不愿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并没有人对此表示同情。 在大家的眼里,觉得她现在突然搞这一出,无非就是见兵变落败,弃卒保车,为了保护主子卞惊寒,自己担下这一切。 皇帝扬目看着她,自是也不信,轻嗤:“你堂堂拥寒门门主,谁能设计于你?” “民女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是黑风,是黑风他.....”李襄韵有些激动,当然,不是激动皇帝不信她,而是激动自己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的真相。 “黑风跟民女说,皇上囚了聂弦音,且已下旨判了她斩首之刑,三王爷求情未果,还被皇上罚以在龙吟宫门口长跪,为救聂弦音,三王爷已动了反心,甚至......甚至已通知王府的人,让他们子时动手。” “黑风知道民女一心为三王爷,一心向往三王爷,便跟民女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王府能有多少人,就算三王爷暗中储备力量,也绝对不是皇上的对手,皇城光禁卫军就有五万,还有常规军,至少十万以上,三王府的府兵跟这些人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可若能得我拥寒门相助,那就不同了,此次若能助三王爷宫变成功,帮其救下聂弦音,三王爷定会对民女刮目相看,且欠下民女一个大大的人情,所以,民女就......就......” 主要是这些年,黑风为她出谋划策、为她鞍前马后、一心一意为她,所以,她深信黑风、依赖黑风,从不疑黑风。 “其实,方才在宫门口,一个三王府的府兵都没有看到时,民女就觉得不对劲了,而且,皇上的禁卫军和常将军的人马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民女前来一样,就等着民女前来送死一样,但是......民女也没有多想......” 她怀疑任何人,也绝对不会怀疑黑风。 “直到方才民女看到这只貂儿,看到这只中毒而亡的貂儿......” 李襄韵垂眸看着地上的那只死貂,神情有些恍惚。 “黑风今日给了民女一粒药丸,说是食用后可以让自己内力成十成百倍地大增,让她举事前食下,因为药效只有一个时辰,方才场面混乱、情况危急,民女一时忘了这个,原本小貂跟药丸民女是分别装在左右两只袖袋里的,刚才打斗之时,将小貂打了出来,民女没有多想,就揣在了那粒药丸一个袖袋里了,然后,然后大家也看到了,貂儿死了,食了那粒药丸中毒死了......” 众人唏嘘。 李襄韵垂眸,摇头苦笑。 如果她没有忘,如果行动前,她食下了药丸,那么,此刻变成尸体的,就是她,是吗? 太可怕了! 如果这一切不是真切地发生在她的眼前,她真的无法相信,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黑风,竟然会要她的命。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拥寒门谋逆坐实,让卞惊寒谋逆坐实,然后杀人灭口,让她中毒身亡,那么,这世上就再无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 李襄韵神情悲伤又愤懑。 众人看在眼里,却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无法理解,也不知道黑风是谁,听得一头雾水。 皇帝没有出声,自是也没有人敢问,就只是听着。 卞惊澜震惊李襄韵的这一切的同时,却也不禁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今日幸亏多了一个心眼。 真的幸亏啊。 那个小太监说他三哥让他带话给管深,他其实并没有起疑,因为那话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若他夜里子时还未归,今日肯定是不会回了,让管深他们不要等。】 让他起疑的是,管深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和表情。 浑身一震、愕然慌乱、又心神不宁、并有些闪躲的表情。 一句普通的话,怎会让管深有如此大的反应,他想想不对劲,想想便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这是一种信号?他三哥在跟管深传递什么信号?举事的信号? 他吓得不轻。 他又想起他三哥跟他说过,除了父皇,谁也帮不了我,这件事, 然后,他又想起在龙吟宫门口,他三哥跟他说过的话。 【除了父皇,谁也帮不了我,所以,你切记不要插手。】 切记? 用如此严重的词,是不想他卷入此次事件中来,对吧?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哪里还坐得住? 这件事有多大,他心里清楚,后果有多严重,他心里也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无回头路可走,所以,他赶紧又入了宫,借给他父皇请安之际,偷偷跟他三哥确认了一下这件事。 2 第717章 黑风是谁(3末) 他三哥说,根本没让人带信,让他速速去三王府转告管深。 才避免了这灭顶之灾。 虽然,现在的形势对他三哥已是非常不利,可如果管深带领三王府众人,与李襄韵的拥寒门一起,那就真的,真的谋逆坐实、铁板钉钉了,那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好险啊好险。 此刻想来,他还是心惊不已。 “黑风是谁?”前方皇帝终于出声,问出了这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众人都看着李襄韵。 李襄韵咬唇,茫然四顾,看向分列两旁的众人,茫然摇头:“民女......民女不知道......” 一语落下,再冷凝的气氛,众人依旧还是压抑不住地发出一片低低的哗然。 不知道是谁? 简直开玩笑。 那般听对方的话,那般信任对方,那般受制于对方,怎么可能会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或许根本就没有黑风这个人吧? 这也让大家更加坚定了这个女人就是胡诌,就是故意杜撰出这一些有的没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卸责任,帮卞惊寒脱困的猜想。 睨着众人的反应,李襄韵垂眸苦笑。 她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她也理解大家为何这样想,她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跟黑风相识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年,她竟然只知道他叫黑风,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被一场大火毁去容貌,所以,一直以一顶青铜面具示人,也是那场大火,让他的喉咙被浓烟所呛,从此变成哑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从她随她父亲一次出镖,无意中救下黑风起,到两人成为朋友,到他帮她建议拥寒门,到一点一点将拥寒门变大,到今日,他们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她竟然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说出来,谁信? 她自己都不信,何况旁人。 皇帝自是也不信,大手一拍龙椅的扶手,冷声斥道:“你把朕的金銮殿当做是什么地方了?听说书的茶楼吗?还是演话本子的戏园子?” 李襄韵吓得俯首磕头:“民女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忽的想起什么,抬起头,“皇上,民女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在这金銮殿之中,他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而且,他如此处心积虑陷害三王爷,应该是朝廷中人。” 众人汗。 这个女人越说越离谱,越做越过分了,不仅试图帮卞惊寒洗清嫌疑,还试图将屎盆子朝他们头上扣。 皇帝也沉沉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朕相信你一个逆贼,去怀疑在站的太子王爷文武百官们?刚刚,带兵杀我侍卫、攻我宫门、试图血洗皇宫的人是谁?” 李襄韵一时哑了口。 气氛再次陷入冷凝。 当事人卞惊寒一直沉默未做声。 忽然,一人开了口:“父皇,或许儿臣可以找出此人。”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震,包括李襄韵。 所有人都转眸看向说话之人,包括皇帝。 说话的是卞惊澜。 他觉得李襄韵应该没有撒谎,毕竟,他也差点着了对方的道儿不是吗? 出列走出,他对着皇帝躬身一鞠,便将今日出宫时遇到那个小太监,小太监说他三哥让他带话给管深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他做了一些保留。 只是讲了前部分,没有讲后部分。 也就是只是讲了小太监让他带话给管深,以及他去三王府将话带到了,到此为止。 后面的,管深的反应呀,他的怀疑啊,他又进宫跟他三哥确认啊,他三哥说自己没有让人带话啊之类的,他统统都没有说。 为何? 因为他不能让他父皇觉得,他三哥的确有了反心,的确做了反的准备,只不过是因为识破了小太监的奸计,不想中计,所以子时没有动手。 他必须让他父皇觉得,他三哥压根就没有反心,管深听到这句话就觉得是一句寻常的话,所以,对方的奸计落了空,子时没有动手。 “其实在刚刚之前,儿臣一直不觉得这件事有何问题,也几乎忘了这件事。还是方才李姑娘说,那个叫黑风的,告诉她,三哥已经有了反心,且已通知王府的人,让他们子时动手,儿臣才突然想起这件事,这个通知,是不是儿臣通知的?” 说到这里,他故意问向卞惊寒:“三哥,你让小太监托我传话了吗?” 卞惊寒摇头。 卞惊澜眸光一敛:“果然,果然对方是想利用我,假传指示给三王府的人,好在三哥并无此心,三王府的人自是就不会往深了去想,就当成寻常一话,才没让对方奸计得逞。” 说完,又对着前方皇帝一鞠:“所以父皇,那个小太监定然就是黑风的人。” “小太监人呢?”皇帝问道。 卞惊澜一想,完了,自己跟李襄韵一样,不知道小太监是谁呢,只知道并不眼生,并不知道姓甚名谁。 好在,他比李襄韵强的地方是,太监都在宫里呢,总能找到他。 “回父皇,儿臣并不知道小太监的名字,不过,儿臣记得他的长相,所以,只要将所有的太监都召集在一起,让儿臣辨认,儿臣一眼便能识出来。” 众人汗。 宫里所有的太监成百上千,全部召集起来一个一个认,那样认到什么时候? 皇帝抬手扶额,示意如清:“将笔墨纸砚拿下去给十一王爷,让他将人画出来。” 卞惊澜一听,此法好。 “还是父皇英明。” 卞惊澜还未画完,边上伺候笔墨的如清就已经认了出来。 “是平二水,八公主宫里的小太监平二水。” 皇帝扬袖,示意门口的两个禁卫:“去八公主宫里将平二水带过来!” “是!”两人领命而去。 就在众人想着,事情会不会真的不是卞惊寒所为,是不是真的有转折、有转机的时候,两个禁卫回来了。 空着手回来,并未带回平二水。 说是平二水不知道去了哪里,八公主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平二水的随身包裹也不见了。 所以,事情又再次陷入了僵局。 李襄韵谋反是事实,而她说的自己是被人设计,毫无根据、毫无证据。 2 第718章 儿臣只想说一句(1更) 卞惊澜略一沉吟,又开了口:“父皇,这就更加说明了有问题,不管他是逃了,还是被人杀人灭口了,都说明他有问题,他有问题,就说明的确是有人在陷害三哥。” 皇帝敛着眉目,气场压得很低。 半响之后,转眸,再度问向李襄韵:“那个黑风有何特征?” 李襄韵咬唇想了想。 “戴着青铜面具,跟民女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装哑巴,没有开口说过话,身高......” 她回头,环顾殿内。 “身形比较高大......” 与殿内的不少人相仿。 “除此之外呢?”皇帝又问。 李襄韵摇头。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 “所以,你要朕如何相信你的话?”皇帝语气沉沉。 面色明显带着不耐,末了,又转眸问向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当事人卞惊寒:“老三,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卞惊寒一直被侍卫以长剑抵着脖子,也不便鞠首。 “儿臣只想说一句,今日跪于龙吟宫外,是儿臣想以跪求情,并非父皇罚儿臣跪,既然儿臣想今夜举事,这是多么重、多么大的一件事,为何儿臣不回府自己组织、自己带领,而是让李襄韵一介女流来做这件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此话在理。 皇帝却似乎并不这样觉得,“或许,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此事若成,你坐享其成,此事若败,你好撇清自己。” 不少人又觉得皇帝说的这种也不是不可能。 卞惊寒垂眸弯唇:“父皇要这样说,那儿臣实在无话可说了。” 皇帝睇着他,没做声。 忽的纷纷边上的如清:“伺候笔墨!” 如清一怔,连忙躬身上前:“请问皇上是要拟旨吗?” 皇帝依旧没吭声。 见他没有否认,如清只得将皇帝面前龙案上的空白明黄卷轴摊开,并帮其准备好笔墨。 心里却忍不住道:这拟旨之事不是都是中书舍做的吗?怎么还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是拟如何处置三王爷谋逆之罪的旨吗? 殿下众人心中亦是纷纷猜测,大部分跟如清的想法一致。 皇帝执笔挥毫、龙飞凤舞。 末了,“啪”的一声将手中笔扔于桌上,将卷轴一推卷起,执起递给如清。 就在众人以为是让如清宣旨的时候,却听得他道:“既然那个平二水是八公主宫里的人,她就也脱不了干系,让她无论如何将人找到!” 如清一怔,众人也怔住。 所以,这圣旨不是下给卞惊寒的,是下给卞鸾的? 好吧。 如清领命,双手接过圣旨,快速而去。 殿中气氛再次陷入冷凝,全场鸦雀无声。 这厢,如清来到卞鸾的宫里。 出了这样的事,不久前还被禁卫过来找过人,卞鸾自是也早起来了,未睡。 听说圣旨道,跪了一地接旨。 如清打开明黄卷轴,准备宣念,龙飞凤舞的字入眼,他瞳孔一敛,刚张的嘴就紧急停住。 这并不是给八公主的圣旨! 而是...... 他震惊不已。 不仅震惊皇上为掩人耳目的此举,更震惊圣旨上的内容。 2 第719章 赫然是聂弦音(2更) 金銮殿 一片静谧。 皇帝也不说话,不下指示,也不宣布散朝,就高坐于龙椅上,眉目沉沉、抿着薄唇,一声未吭。 殿中众人自是也大气不敢出,加上边上的宫人侍卫,将近也有百来号人,几乎声息全无。 大家都不知道皇帝到底意欲何为,当然,除了按照皇帝指示办完事回来的如清。 大概子时末,禁卫统领急急前来,终于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不仅打破了沉默,还几乎让整个金銮殿里炸开了锅。 因为他带来了一样东西。 起先大家还不知道那是何物,只看到以黑色包袱所裹,不少人还以为是谁的头颅。 后一看,禁卫统领呈上之后,大太监接过,转手呈给皇帝,皇帝也接在了手上,大家就当即排除了头颅的可能。 就在大家各自猜着那到底是何物的时候,皇帝扬手一抛,包袱散开,里面的一物落于殿中的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大响。 赫然是一枚青铜面具。 有人震惊,有人变了脸色。 皇帝也当即出了声:“黑风戴的可是这顶面具?李襄韵、太子!” 所有人惊错! 对,惊错,并不是因为皇上的前面半句,黑风戴的是这顶面具,而是惊错于皇帝的后半句。 他问的不仅仅是李襄韵,还问了另一人,太子! 太子? 所以...... 所有人错愕转眸,看向太子卞惊卓,包括李襄韵。 卞惊卓再镇定自若,也绷不住脸上的难以置信和慌错。 强自敛了心神,他撩袍跪下:“儿臣愚钝,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说着,眼角余光再次瞟向殿中地上的那一方青铜面具,心中依旧是无法相信的。 此面具他藏得如此之谨慎,如此之隐秘,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就连府中亲信他都无一人告知,他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假的吗?故意诈他的? 可是这面具也就李襄韵一人见过,谁又能做出如此一模一样以假乱真的出来? 心跳突突、呼吸紧窒,他脑中快速做着思忖。 皇帝沉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方统领,此物是在何处寻得?” 禁卫统领抱拳颔首:“回皇上,末将按照皇上旨意,快马加鞭去了太子府,按旨意上所写,直奔太子殿下书房,在书柜后面夹层的机关里觅得这枚面具。” 全场众人再次震惊。 旨意? 所以,方才皇帝亲笔所拟的那道圣旨根本不是给卞鸾的,而是给这位禁军统领的?不,应该说,是一张搜查太子府书房的圣旨? 因为这样突击去搜,才能让卞惊卓措手不及,无法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如清看着这一切,看着大家一个一个惊愕不已的表情,以及太子卞惊卓的面白如纸,想起方才那一道圣旨。 对,那道圣旨就是下给禁卫统领的,让其快马加鞭去太子府书房,于书柜后面的夹层里取这枚青铜面具。 他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查出这些的?他只知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从那份震惊中缓过来。 太子竟然是李襄韵口中的那个黑风! 当然,最难以置信的人,还是李襄韵。 她凝眸看着卞惊卓,轻轻摇头,“你......你是黑风?” 虽然她已觉得黑风一定在现场的这些人当中,她甚至将现场可疑的人一个一个猜了个遍,却第一个将卞惊卓排除了在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为何?”她哑声问卞惊卓,“你已贵为太子,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这也是所有人疑惑的地方,包括卞惊寒。 已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为何还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去陷害一个王爷? 卞惊卓没有做声,他还沉浸在那份难以置信中。 难以置信他父皇是如何知道他将面具藏于书柜后面的夹层里的? 虽然证据确凿,可他本能地还是想否认。 就在他收了心神,准备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这肯定是谁栽赃陷害之际,殿中忽然响起“唰”的一声,长剑拔出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道身影飞起,再然后就是一道冷喝:“何人?” 所有人一震,全都循声望去。 是皇帝的一名带刀侍卫。 他落于皇帝的龙椅背后,手中长剑直直指着龙椅后方。 众人大惊。 皇帝龙椅的椅背后面有人? 大家惊惧地探头探脑,想一看究竟,奈何龙椅实在太过宽大,尤其是椅背,几乎三面皆是精雕细琢蟠龙腾飞图样的挡板,视线受阻,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大家骇然猜测之际,皇帝也回了头。 只不过,让大家意外的是,皇帝的举措竟然是扬袖示意侍卫将长剑拿开,然后扭头吩咐背后的人,“出来吧。” 一道小身影从龙椅后方走了出来,走进大家的视线。 赫然是聂弦音。 确切地说,是缩了骨的聂弦音。 全场愕然,卞惊寒眉目大动,卞惊卓面色一颓。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难怪他父皇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那枚青铜面具的所藏之处,原来她就藏于龙椅之后。 他想了想,是他父皇问李襄韵黑风的特征时吧,李襄韵说,对方戴青铜面具、长期装哑巴,那时,他心里想了想青铜面具的藏处,并想着安全第一,回府之后,立马就将其毁掉。 是那时吧,是那时他的心事被这个女人窥破,然后悄悄告诉了他父皇是吗? 所以,他父皇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会读心术?甚至接纳了这个女人会读心术? 这怎么可能? 他父皇如此多心多疑、如此谨慎迷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些? 最重要的,一个帝王怎么会接受一个时时刻刻能窥探自己心事的人? 帝王不会,他父皇更不会。 这也是他千算万算,算准了聂弦音不敢跟他父皇实言,而就算实言了,他父皇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原因。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终究是他算错了。 这个女人不仅活得好好的,他父皇甚至还让她藏在了龙椅的背后,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脑海里甚至想到了“垂帘听政”这个词。 2 第720章 不赌也是死(3末) 既然如此,那他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说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他的这个父皇不会再相信。 或许,他父皇早就知道这一切是他所为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是等他的这顶青铜面具的证据。 意识到这一点,他身形一晃,就像是兜头一棒,让本在云端的他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摔得头破血流、摔得心念如灰。 这厢,弦音提着长长大大的裙摆,开心地快步拾阶而下,跑到卞惊寒面前朝他眉眼一弯:“卞......” 惊寒二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在金銮殿上、众目睽睽,连忙紧急改道:“三爷。” 那一声“卞三爷”差点让卞惊寒没绷住。 若不是长剑在脖,他恨不得一把将面前歪着脑袋、笑得如同春日破晓的朝阳一般明媚的小人儿揉进怀里。 小人儿紧接着又笑靥如花地开了口:“侍卫大哥,你的剑是不是可以收了?” 带刀侍卫怔了怔,征询的目光看向前方高座上的帝王,帝王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侍卫便手臂一缩,将横在卞惊寒颈脖上的长剑收起,“唰”的一声插于腰间的剑鞘里。 弦音甚是开心地站在了卞惊寒的边上,紧挨着他的手臂。 两手握。 十指相扣。 跪在不远处的李襄韵看着这一切,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眼底的灰败藏匿都藏匿不住。 众人亦错愕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明明是死囚,明明已被赐斩首之刑,为何不仅好好的,还被皇帝掩于龙座之后,让其上朝听政? 古有垂帘听政,那也只是太后垂帘年幼帝王,从未听说过有帝王让不相干的小毛孩幕后听政的,虽然她并非真的小毛孩,只是缩骨而已,却也绝对没有先例,何况她还是戴罪之身! 弦音不用看大家的心里,都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好不真实,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这件事还得从昨夜皇帝去天牢给她送那顿好吃的说起。 她知道饭菜里有毒,皇帝眼中的心里已经告诉她了。 她不仅知道饭菜有毒,还知道是哪一盘菜有毒,她亦是从皇帝的眼中读出来的。 她也惊错,她也吓得不行,没有办法,她强自让自己镇定,她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卞惊寒不在,她只能靠自己,她快速思忖着该如何自救? 很快,她就发现了疑点,皇帝跟她视线对上的时候,想的是哪一盘菜有毒,而且,只想这个,再无其他关于毒的。 想哪一盘菜有毒,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除了这一条心里,她读不出任何其他关于毒的心里。 比如,正常人既然想了哪盘有毒,不是也会想一想她会不会不食那一盘,他都没有。 这就让她不得不觉得他是在刻意。 而且,他堂堂帝王,想要她死,直接赐死就好了,又何须用这种偷偷下药的方法? 就算不想让外人知,他也可以直接来牢房里赐她毒酒一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还不是得喝。 横竖是死,死了横竖是无人知,他又何须如此麻烦? 她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试探。 试探她说的她的读心术只对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有用,她看不到他的心里。 既然是试探,那就不是真的想要她死,所以,她决定赌了。 那样的情势,不赌也是死。 所以,她每一盘菜都吃了,包括那盘毒菜。 2 第721章 儿臣还会是太子吗(1更)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假死药,她甚至顾不上去想,自己如果真的心跳止、脉搏停会不会灵魂出窍、穿越回现代去,她只知道好痛,五脏六腑都被钢刀铰、都被钝器剜的那种痛,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密室里,看到密室里除了自己,还有皇帝,且只有皇帝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终于取得了他的信任。 其实,今日早朝,现在应该说昨日早朝了,当时,她就在龙椅的后面。 皇帝下旨将她处以斩首之刑时,她透过椅背图案之间的缝隙,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读着大家的心里。 真是各人眉眼、各种心思。 当然,其间的两人最为让她印象深刻。 一人便是卞惊寒,他不知她就在龙椅之后,更不知这只是皇帝之计,他以为皇帝真的要处死她,各种与皇帝求情和力争。 看着他的样子,她恨不得就从龙椅后面出来了,但是,她强自忍住了,她不能冲动,否则皇帝怪罪、前功尽弃。 另一人便是卞惊卓。 她第一次看到他温润的外表下,眼底凝上阴笑的样子,她也看到了他的心里,那让她意外又惊错的心里。 【只要判了聂弦音死刑,卞惊寒必反,就算他不反,本宫也会助他一臂之力,培养李襄韵多年,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她意外的是,没想到幕后黑手是他。 他已是一国太子,将来皇位便是他的,他做什么还要如此害她害卞惊寒? 而让她惊错的是,李襄韵竟然是他的人。 李襄韵是拥寒门门主,那就说明,拥寒门真正的主人是他! 还有,什么叫就算卞惊寒不反,他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很想将这些告诉卞惊寒,很想偷偷传递个消息给他。 虽然皇帝说故意赐她斩首之刑,是将计就计,揪出真正杀死顺六子的凶手,但是,她知道,皇帝的目的不仅仅这一个。 皇帝是想一箭双雕,不仅将计就计,还以此来试探卞惊寒的忠心,看他会不会为了救她而做大逆不道之事。 又加上窥得卞惊卓如此可怕的心里,她更是心焦如焚。 卞惊寒真是四面楚歌,处境太危险了。 但是,她没有机会,没有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全程都在皇帝的视线之下,除了在龙椅之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密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虽不能将消息传给卞惊寒,但是,她可以一五一十将从卞惊卓眼里看到的,告诉皇帝。 至少,后面若真出了什么事,皇帝至少知道李襄韵真正的主人是谁,拥寒门真正的主人是谁。 是他卞惊卓,而不是卞惊寒。 饶是如此,她还是很怕卞惊寒为了她做出冲动之事,毕竟他韬光养晦多年,也有自己储备的力量。 她一直提心吊胆。 好在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也是,精明如他,或许早已参透其中,不然不会一直保持沉默,静观事态发展。 场中众人一个一个还在那份震惊中回不过神。 震惊太子卞惊卓是黑风,是事件的始作俑者,也震惊弦音会被皇帝藏于龙椅之后听政。 有一人冷汗涔涔。 那就是大太监如清。 他常侍帝王身侧,长伴帝王左右,他竟然都不知道聂弦音还活着,明明皇帝已经毒死了她,明明她在他眼皮底下落的气,谁知到头来这一切竟只是假象。 这让他不由地觉得,皇帝对他可能并不信任。 不然,为何没有告诉他这些,不仅没有,他想想天牢里这丫头“中毒身亡”后,皇帝甚至破天荒地跟他说了许多其他。 说自己为何要这样毒死这丫头啊,如何处置这丫头的尸体啊,等等等等,讲得很详尽。 会跟他一个奴才讲这些,这并不是这个男人的作风。 现在想想,是故意的吧? 故意试探他的忠心? 看他会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 好在,他忠心可鉴。 皇帝或许也打消了对他的怀疑,才会将刚刚下给禁卫统领,让其去太子府寻面具的圣旨,放心地交给了他。 虽然皇帝起初对他的不信任,他表示理解,毕竟他接替单德子的大太监一职不久,而且,他去寻月禾,月禾就落湖死了,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前方,大概是见太子卞惊卓半响不出声,既不替自己求情,也不替自己狡辩,一副认定事实、无话可说之态,皇帝开了口:“老五,你为何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疑惑的,刚刚李襄韵也问了,卞惊卓没有回。 弦音也一直不明白这点。 她便也循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卞惊卓。 卞惊卓垂眸弯唇:“为何?儿臣为何这样做,父皇难道不知道吗?” “朕应该知道吗?”皇帝当即反问,“朕只知道,朕对你不薄,你的母后和你的弟弟出了那样的事,朕也没有因此迁怒于你,废掉你的太子之位,你还要怎样?” 卞惊卓闻言,嘴角的笑意不减,反而更加放大了几分。 “是吗?父皇对儿臣真的不薄吗?”他笑问向皇帝,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皇帝面色沉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语气跟脸色一样沉。 “父皇没有废掉儿臣的太子之位,到底是父皇对儿臣不薄,没有因母后的事迁怒儿臣,还是因为废立的日子还未到,还未到建隆十六年?” 皇帝面色明显一滞,深邃的眼底掠过难以置信。 卞惊寒瞳孔微微一敛,眼底同样划过一丝讶然,不过,瞬间就被他敛去,恢复如常。 全场众人自是震惊又莫名。 什么日子未到?什么未到建隆十六年? 难道当今皇帝说过建隆十六年废立太子之位了吗? 皇帝微微眯了凤目,带着几许探究、几许危险,一字一句,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什么意思?” “儿臣没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父皇应该比儿臣更心知肚明,儿臣就想问父皇一句,到了建隆十六年,儿臣还会是太子吗?” 2 第722章 变成一个笑话(2更) “当然是,”皇帝回得笃定,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没有做今日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话,你当然还会是太子。” 卞惊卓便笑了,就像是听得到了一个笑话。 “事到如今,当然是任由了父皇说去。” 皇帝黑着脸:“什么叫任由了朕说去?朕身为天子,一言九鼎,你以为像你一样信口开河吗?” 卞惊卓没做声,一脸毫不掩饰的无语。 甚至轻轻摇头,似是觉得皇帝很不可理喻。 “父皇既然无心将皇位传于儿臣,当初就不应该立儿臣为太子,父皇是想让儿臣变成一个笑话是吗?父皇可曾考虑过儿臣一丝一毫?” 这次轮到皇帝不做声了,紧紧抿着薄唇。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半响,才又听到皇帝的声音响起:“是你自己让这一切变成笑话的!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很清楚,当初立那道圣旨,只有他,跟卞惊寒的母妃知道,连当事人卞惊寒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闻见皇帝这样说,众人皆怔住。 所以,还真有此事? 卞惊卓脸色越发苍白。 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件事,虽然造成今日的局面,皆是由这件事而起,但是,听到皇帝亲口说出、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受不住。 “儿臣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想让儿臣做十六年太子,然后再将儿臣从太子位上拉下来,父皇不觉得自己残忍吗?” 皇帝终于听不下去了,双手一拍龙椅的扶手:“朕是一国皇帝,朕想立谁为太子,就立谁为太子,想废谁就废谁,这是朕的权利,几时轮得到你有异议?何况这件事虚实未定,一切都是变数,你不要听到风就是雨!朕废你了吗?朕有说过废你了吗?这不是你处心积虑残害手足的理由!你不要自己犯了死罪,就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来质问朕!找各种理由来替自己开脱!” 话语沉沉落下,皇帝侧首怒道:“来人!” 两个禁卫上前。 皇帝刚准备让禁卫将人带下去,忽然听到卞惊卓又阴恻恻开了口:“父皇最好想想自己的身体,若这个时候将皇位传于儿臣一切还来得及,否......” “卓儿!休得乱语!” 卞惊卓的话没有说完,就蓦地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急急打断。 众人一震。 出声之人是当今右相,也是太子卞惊卓的母舅,废皇后的哥哥。 权相脸色很不好看,攫着卞惊卓,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卞惊卓只得噤了声。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却是再也收不回来,而且,他的那未说完的半句话信息量很大。 自己都已是阶下囚,竟然还大言不惭让皇帝让位!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什么叫来得及来不及? 显然,皇帝也听到了心里,他神色不明地将身子往龙椅的椅背上微微一靠,扬袖,示意两个禁卫先退下。 然后看向卞惊卓:“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卞惊卓抿了唇,眼角余光斜睨向权相,权相的脸色沉如锅底,胸口也在微微起伏,看得出似是被他气得不轻,他哪里还敢再说? 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确太过莽撞了。 他主要是太过激动、太过不甘了,一时情急,才口无了遮拦,现在想想那话太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说了。 怎么能当着群臣的面说? 应该单独跟他这个父皇交涉才对! “怎么不做声?”皇帝又问他,“刚刚不是中气很足、气焰嚣张得很吗?怎么?现在朕让你说,反倒成哑巴了?” 卞惊卓低敛着眉眼。 好半响,忽然想起什么,扬手一指,直直指向聂弦音:“儿臣是想说,父皇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妖女迷惑?这世上哪有人可大人可小孩,还会一眼看穿别人在想什么?查不出身世,查不到来历,言行举止大胆露.骨、怪异又不循规蹈矩,说奇怪的话,唱奇怪的歌,前有午国太子为了她,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说要娶她,后有六弟为了她,葬送了自己一生前途,还有三哥,三哥更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动不动就忤逆父皇,动不动就跟父皇对着干,她就是一妖女,父皇怎能亲信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妖女祸国,例子比比皆是,例例都是惨痛的教训!儿臣是想说,父皇若此时认清她的庐山真面目,还来得及!” 全场震惊。 并非震惊卞惊卓说出的这一整番话,毕竟他说的大部分,众人都是知道的,大家震惊的是,这个女人还能一眼看穿别人在想什么吗? 不会吧? 可是,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何皇帝会将她掩于龙椅之后听政了,也能解释为何皇帝会知道卞惊卓将青铜面具藏于哪里。 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大家纷纷看向弦音,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也有畏惧。 弦音气结,尼玛,就知道这厮一定会将她推上风口,幸亏她早已跟皇帝坦白这一切,坦白自己会读心,坦白自己是穿越。 张嘴刚想怼他几句,手背一重,是卞惊寒裹着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她不要理他,她便做了罢。 也罢,不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免得有些话越说越多。 反正皇帝已知这一切。 弦音没做声,皇帝开了腔:“不要转移话题!你方才当真是想跟朕说这个吗?聂弦音是老三的女人,并非朕的女人,朕的身体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朕如果没有记错,你方才是让朕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体,对吧?所以,朕就问你一句......朕身上的蛊是不是你们下的?”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众人大骇! 蛊? 皇帝身上有蛊? “朕一直以为,朕是夜游之症,这个病整整困扰了朕十四年,这么多年以来,朕都早睡,丑时之前起批奏折,朕养成这个习惯,只是为了自己在丑时能保持清醒,直到今日,朕才知道,朕不是夜游,朕是中蛊。” 2 第723章 我不能死(3末)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惊错,包括弦音。 弦音惊错的,不仅仅是皇帝的夜游竟是中蛊所致,她还很意外皇帝一直隐晦藏掖的,今日竟然自己这样当众坦然讲出。 她转眸看向卞惊寒。 还以为他会跟她一样震惊,却发现他很平静,可以说,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如此平静的吧,就像是早已知晓这一切一般。 他朝她微微点点头。 她没懂他的意思。 他便将指尖挤入她的手心,在她的掌心不动声色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是厉竹发现的】 弦音一怔,皇帝不是夜游,而是中蛊,是厉竹诊断出来的? 卞惊寒朝她再次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是的,就是在凉亭欣赏字画的时候,厉竹探到了这个男人的脉搏,探到的,虽然厉竹说自己不敢完全确定,因为当时探脉搏的时间太短,但是,却也有七八成把握。 早朝这个男人宣布判聂弦音斩首之刑后,他去龙吟宫找这个男人,一是给聂弦音求情,二就是告诉他中蛊这件事,希望他能让厉竹再次给他确诊。 但是,当时,这个男人并不相信,还狠狠地奚落了他,说他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他不知道,说他是因为想要救聂弦音,故意说他是中了蛊,谁知道跟厉竹两人合谋对他做点什么,然后,用来交换聂弦音。 这个男人甚至还朝他大发脾气,又是拍桌子,又是将桌上的奏折扫到地上,说他为了聂弦音真是无所不用极其,说他休想拿夜游这件事来威胁他,他无所谓,就算公之于众,就算不再给他弄药,他都无所谓。 他很无语,为表自己并未骗他,他才跪到了龙吟宫门口,当然,最主要的私心,还是想要他开恩,绕过聂弦音。 如今看来,这个男人其实是相信他的话的。 所以,在龙吟宫里不信他、奚落他、朝他发火,只是做戏,对吗? 将他彻底逼上绝境,看他会不会反? 他当时就有些这方面的怀疑的。 当然,最应该感激的人,还是十一。 那厮从未像今日这般聪明过,还知道专门进宫来跟他确认一下,不然,或许这个男人再用聂弦音的生死对他强加紧逼一番,他可能就真的豁出去了。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 不对,他心里还有一个大结未解。 也不知道厉竹有没有帮他寻到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微微凝了眉。 这厢,皇帝一直在等着卞惊卓回答。 卞惊卓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最好。 承认吧,那可是荼毒帝王、谋害亲父、罪大恶极之事,不承认吧......这又是他最后一点筹码、最后一根救命草了。 而且这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显然也没打算单独跟他私了。 所以...... 眼角余光瞅了瞅权相,见对方的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致,他便也不敢轻易说什么。 他知道,他母舅是在怪他,怪他沉不住气。 这些年,他不知道跟他母舅提过多少次举事,他母舅一直不同意,一直说时机未到。 他就搞不懂了,怎样的时候才叫时机呢? 在他父皇的步步收政后,他们权家的势力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等他们权家真的一落千丈了才是时机吗? 等到建隆十六年,他彻底被废、卞惊寒登上太子宝座,才是时机吗? 还是等到建隆二十年,他父皇身上的蛊毒彻底发作殡天之日,才是时机? 可是那时卞惊寒已经做太子做了四年了,就算他父皇驾崩,对他一个下台的废太子来说,就是好时机吗? 他不懂。 所以,这次,他没有跟他母舅商量,他甚至都没有让他知道。 所以他母舅才会如此生气。 如今看来,的确是他心急了。 跟他父皇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斗,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垂眸想了想,他决定否认。 “父皇也说了,自己中蛊已长达十四年之久,十四年前,儿臣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对父皇下蛊?父皇也未免太高看儿臣了。” “所以,朕用的是‘你们’,朕问的是,朕身上的蛊是不是你们下的?”皇帝回得也快,不带丝毫情绪。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是明白那个“你们”指的是哪些人。 皇后和权相,对么。 皇后已废,权相在朝。 权相当即就表现出了不悦,直接开口问向皇帝:“皇上的意思这是在怀疑老臣吗?” “朕在问,你们只需如实回答!”皇帝便也转眸看向了他。 声音沉沉。 目光也沉沉。 两个君臣多年的男人,两个曾经互相倚仗的男人,四目相对。 虽然没有硝烟,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是明显感觉到了两人周身倾散出来的冰冷气场。 权相曾经在朝堂的影响,就如同他的姓一样,权势滔天、权倾朝野,这些年,皇帝已经逐步在削弱他的势力,到皇后被废,本就风光不再的权氏一族更是被重创。 “不是。”权相终是率先撇开视线,对这件事予以了否认。 “嗯。”皇帝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低敛着眉眼,似是在思忖,片刻之后,抬眸:“太子卞惊卓教唆拥寒门谋逆,陷害手足,杀死太监顺六子、杀死宫女月禾,废其太子之位,暂且押入天牢,明日一早斩首于午门!” 啊! 斩首? 明日一早? 全场惊错。 卞惊卓和权相更是大变了脸色,尤其是卞惊卓,本就跪坐在自己腿上,听闻此言,身子一晃,整个人似是坐都坐不住了,差点倒在地上。 权相从队列中走出,刚准备撩袍跪下,这厢卞惊卓已经慌乱不堪地急急出了声:“父皇,你不能杀我,我.....我不能死,我如果死了,父皇......父皇身上的蛊毒就再也无解了,如果不食解药,父皇最多还能活六年,因为中了此蛊的人,最多只能活二十年......儿臣的命是小,可父皇......父皇是天子,父皇应该万万岁才对,所以,父皇......” 在生死面前,卞惊卓已经完全失了理智,语无伦次。 权相皱眉,重重闭眼。 2 第724章 是个罪恶的人(1更) 这一席话无异于一记闷雷在殿中炸响,众人闻言大惊。 皇帝还未满五十,且一向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只有六年可活? 皇帝自己亦是瞳孔敛了又敛,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丝毫弧度都没有的冰冷直线,甚至身子都在薄颤。 而卞惊卓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父皇你也不能怪儿臣,这种蛊毒......这种蛊毒,除了潜伏二十年后毒性发作致死,中间一般人都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除非有很重很重心魔的人,才会在中蛊的那个时辰发生夜游,父皇这些年会被夜游所缠,只能说明......只能说明父皇......父皇是个罪恶的人,肯定做过什么亏心事,让父皇良心不安、夜不能寐的亏心事......” “够了!”卞惊卓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厉声打断。 下一瞬,皇帝眸色一痛,张嘴,“噗”的一声,一股殷红的血泉自他的口中喷出来,溅得龙袍,以及身前的地面上都是。 众人惊骇。 “皇上。”如清吓得不轻。 场下也有不少人惊呼。 如清快步上前,作势就要扶皇帝,却是被皇帝扬手止了,微微喘息:“朕没事。” 与此同时,带刀侍卫也已上前,将长剑横在了卞惊卓的颈脖上。 皇帝眸色深沉地睇着他,自袖中掏出一方明黄锦帕,揩了揩嘴角的血沫,缓缓闭眼定神调息。 大家都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对父子用尽心机地对对方。 明眼人都不难看出,方才皇帝是故意判卞惊卓明日一早斩首于午门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卞惊卓,逼其慌乱之下、自乱阵脚,承认下蛊之事。 卞惊卓的确如他所愿,承认了。 可谁知道,卞惊卓也不是省油的灯,看似慌乱之下求情,却没有一句好话,每一句对皇帝来说,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父皇最多还能活六年...... 父皇是个罪恶的人...... 父皇肯定做过亏心事,良心不安、夜不能寐的亏心事...... 大家猜测,应该是中蛊之人不能大动肝火、或者不能受强烈刺激,卞惊卓才故意如此,成功让皇帝血溅龙座。 这就是皇家的亲情吗?这就是皇室的父子之情? 不少人暗暗唏嘘。 而弦音却是被卞惊卓眸里的一条心里吓住。 原本他们是几乎并排的,所以,她是看不到他的心里的,刚刚侍卫拔剑上前的时候,卞惊卓正好侧首,她才得以看到。 正怔怔失神之际,手背上蓦地微微一重,耳边传来卞惊寒的声音:“快到丑时了。” 弦音闻言回神,又听到他已对着前方朗声开了口:“父皇,儿臣有些不舒服,能否去偏殿暂歇片刻?” 皇帝睁开眼,瞥了瞥殿中的时漏,知道他的寒毒,什么也未说,只朝他扬袖挥了挥。 见卞惊寒松了自己的手,往偏殿而去,弦音想起卞惊卓的那条心里,赶紧对着皇帝一鞠,也快步追向偏殿。 一进偏殿,卞惊寒刚想问她怎么也来了,她哪里顾得上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抓了他的手,急急将这事儿说了,生怕丑时一到自己来不及。 “我方才从卞惊卓的眼里看到一条心里,【总算拖到了快丑时,七弟应该已经带着人马到宫门口了吧?】所以,卞惊寒,卞惊卓的意思是不是,真正的宫变还在后面?” 卞惊寒当即就变了脸色。 弦音的声音未停:“我也不知道真假,不知道他是特意想的,跟上次他让月禾一样,故意让我看到,还是事实真的如此?看他当时并没有朝我看,只是朝我这个方面侧了一下首,去看那个持剑架他脖子上的侍卫,我觉得,这条心里应该是真的,而且,他让我故意看到,没有任何意义啊。” 卞惊寒“嗯”了一声,面色凝重,扭头看了看墙角的时漏。 “极有可能是真的,做太子多年,自己的势力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小。今夜,让李襄韵的拥寒门打头阵,是一箭几雕,既可送死,陷害于我,又可一探皇宫到底屯兵多少的虚实,还可让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最重要的,让父皇这边彻底放松了警惕,以为这盘棋就是下到李襄韵这里,如今,禁卫军已撤,常将军的人马也已撤,去两军营通知需要时间,大军集合前来也需要时间,就算每个环节都十万火急不耽搁一分,也至少得半个时辰以上,根本来不及。” 弦音一听,小脸都白了:“那怎么办?皇宫里不是还有禁卫和守卫吗?” “是有,但是最多三千人,”卞惊寒拧眉,“就算我此时传消息回府,让管深带人前来,也来不及,毕竟人马不是在三王府,而是都在郊区待命。” “没想到卞惊卓那么坏,看他被皇上一吓,各种语无伦次、自乱阵脚,我还想呢,难道人在生死面前,就会原形毕露吗,原来都是掩人耳目,让人放松警惕,拖延时间,还让皇上气得吐血,龙体受创。” 卞惊寒抿着薄唇,沉目思忖,又再度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反手握了弦音的手。 “我没有时间了,这件事也没有时间了,你听我说,这样......” ** 金銮殿 太医院院正跪在皇帝的龙座前方,给皇帝请脉。 并未查探出什么,只能查出是气血攻心所致。 皇帝蹙眉,扬手示意院正退下。 看来,只能明日让厉神医探了。 卞惊卓见状,又开了口,只是一改方才怕死求情之态,面色沉静了许多,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弧度。 “父皇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些庸医是看不出来的,这么多年不是都未发现,又怎么可能今夜就能看出什么来,也由此可见,这蛊不是一般人能解的,只要父皇下旨,不追究儿臣此次的罪责,并让儿臣继续坐太子之位,儿臣保证,明日就将解药给父皇,决不食言。” 皇帝沉着脸,根本不想再理他,示意持剑挟着他的那两个侍卫:“将人关去天牢!” “是!”两侍卫领命。 卞惊卓却赖着不走。 “父皇,儿臣是念在我们父子一场,在最后给父皇机会,父皇若按照儿臣所说的这样做,大家都好看,父皇也能安然无恙,可若父皇......” “孽子!”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啪”的一声拍案打断,“别忘了,你的小命还在朕的手上,信不信朕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2 第725章 大招在后面啊(2末) 就在众人以为卞惊卓肯定又会不知所谓地跟皇帝犟嘴,或者回他,他死了,他也别想活,大不了一起死之类的话时,卞惊卓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字:“信。” 他的确信。 当年会立下十六年后废弃他太子之位的旨意,这个男人就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儿子的生死。 枉他曾经得知他母舅给这个男人下了蛊,他还怪过他母舅,也怪过他母后,甚至好长时间不理他们二人。 虽然他母后跟他解释过,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为了确保他将来的皇位,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 因为他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这世上哪有妻子给丈夫下蛊,母亲给父亲下蛊的道理? 可是随着他长大,随着他懂事,随着他学会了宫廷争斗,尤其是当他得知竟然有那么一道秘密圣旨在的时候,他才彻底理解了他母舅和母后,甚至庆幸当初下了蛊。 不,比起庆幸,他更觉得遗憾。 若是他母舅再早几年给这个男人下蛊就好了,中蛊到蛊发要二十年,如果早六年七年下,就可以让这个男人在那道圣旨生效之前就一命呜呼了。 因为他恨啊! 刚才这个男人问他,是如何知道秘密圣旨这件事的,他没有说。 这件事是琳琅告诉他的,琳琅本是他的随侍婢女。 当初,他是大明大白将琳琅赐给卞惊寒的乳母,也就是李襄韵的娘做婢女的,而不是偷偷摸摸安插,所以,卞惊寒也不好拒绝。 毕竟是他的人,卞惊寒虽欣然收下,却提防得很,就让琳琅在其乳母的如意苑服侍,不用过问府中事。 他其实无所谓,他本也没打算让琳琅帮自己做什么,当时,就只是出于太子的仁德,随便那么一赐而已。 谁知,琳琅竟给他带来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 琳琅说是从卞惊寒乳母处得知的,乳母病重,整个人陷入了迷糊,将她当成了李襄韵,跟她说了这件事。 乳母是如何得知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得知了这件事,他是不信的。 他告诉了他的母后和他的母舅,他们两人却是深信不疑,说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卞惊寒母妃在世时,他父皇每夜都宿在卞惊寒母妃的寝宫里,立这样的圣旨完全可能。 他母舅甚至很肯定,说,绝对是真的,因为他了解他父皇,当年立他为太子,不过是因为要倚仗他们权家帮他披荆斩棘。 他当时几欲崩溃。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那一刻他有多难过,他后来就有多不甘,他有多不甘,他就有多恨! 他恨这个男人,他恨卞惊寒。 他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百官的眼里是不孝、是大逆不道! 他不在乎,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是他的这个父亲无情在前,他做儿子的才会无义在后。 而且,历来君者为大,君者为天,君者为一切,只要他做了君王,这些百官他能捏住的捏,捏不住的废,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既然信,你还如此放肆!” 前方皇帝骤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转眸看了看时漏。 已丑时一刻。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应该有宫人慌急前来禀报吧。 唇角略略一斜,卞惊卓没有回应皇帝的话。 皇帝又示意两侍卫。 两侍卫再次钳制着卞惊卓要将其带走。 卞惊卓依旧犟着挣扎:“如果父皇想等会儿七弟杀进来的时候,能以儿臣挡一挡,那就最好让儿臣留在这金銮殿里。” 众人大惊。 不少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情况? 就连权相都一脸震惊。 皇帝更是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对他的反应,卞惊卓很满意,弯了弯唇:“儿臣说,等会儿七弟会来给父皇请安,这许久不见,想必父皇也挺想他的吧?” 众人这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现场一片骚动。 原来这个男人的大招在后面啊! 皇帝脸沉得吓人。 眼梢一掠瞥向禁卫统领。 禁卫统领领命,转身便走,列队中的常将军也出了列,还未有下一步举措,卞惊卓已先悠悠然开了口:“没用的,来得及吗?” 一字一字尾音拖得极长,得意之色尽显。 禁卫统领和常将军对视一眼。 来不及也得拼尽全力不是。 两人都快步跑出了金銮殿。 横在卞惊卓颈脖上的两柄长剑又朝喉咙推近了几分。 卞惊卓也不惧,等着。 大殿中原本就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人人都提起了一颗心,人人自危。 禁卫统领出去不久,就有纷沓的脚步声响在金銮殿的门口,众人还以为卞惊书就杀进来了,皆慌错转眸。 待脚步声的主人们鱼贯而入,才知道是进来保护圣驾的禁卫们。 看着这些禁卫长剑大刀在手,一排护在皇帝龙座之前,两排护在百官周围,门口还有多人罗列把守,百官们才稍稍放了那么一点点心下来。 真的只能是一点点,若对方千军万马,若对方能破了宫门杀到这金銮殿中,这些禁卫也根本不是对手吧? 唯一庆幸的一点,卞惊卓在他们的手上。 还有权相。 皇帝似是也意识到了这点,示意了边上侍卫,两侍卫将手中长剑一转,直直指向了权相。 再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等着这一场未知。 不对,不能说是未知,皇宫这边根本猝不及防,所以...... 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多久,但是对于殿中的众人来说,却是相当的漫长,门口终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是深夜,殿中又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所以,脚步声还未至门口,众人就听到了,且很明显,不是一人,是好几人。 大家呼吸一滞,再度齐齐转眸。 还未看到来人,只听到门口的禁卫长剑“唰唰唰”亮出来,众人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定是卞惊书真的杀过来了。 殿中的禁卫更是一个一个立马提高了警惕,举起兵器戒备。 卞惊卓因为被两柄长剑架在脖子上,无法回头看,但是,看到殿中众人和禁卫的反应,他就已经猜到了是卞惊书来了。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下,他正暗自得意地等着人杀进来,却是听到了另一道脆生生的女声骤然响起:“禁卫大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淡定,淡定,他们是前来谢恩的!” 聂弦音! 卞惊卓瞳孔一敛。 饶是脖子上有长剑在抵,他还是愕然转眸,锋利的剑锋因为他的动作划过他的喉,他痛得眉心一皱。 禁卫将几人拦在了门外,门外夜色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到聂弦音还在叫,朝里厢叫:“皇上,奴婢是聂弦音,请皇上让禁卫大哥放行,没有危险!” 皇帝扬袖,示意禁卫:“让他们进来。” 当卞惊书走进众人视线,众人还是变了脸色,殿里的禁卫依旧保持着戒备状态。 让众人震惊的还有,跟着卞惊书一起的,还有皇后,不对,应该说前皇后。 此人不是应该在冷宫吗? 大家一头雾水。 权相敛眸。 卞惊卓完全难以置信,震惊地看着他们,看着卞惊书和他母后随着聂弦音,以及内务府总管,还有两个小太监,一起走了进来,手无寸铁,毫无杀气地进来。 “七弟、你......” 末了,又看向前皇后:“母后......” 皇帝抿唇凝眸看着这一切,没做声。 弦音对着皇帝一鞠:“皇上,他们母子二人是前来感谢皇上仁慈,不仅放前皇后从冷宫出来,并撤了书公子永世不能踏足京城的禁令,还准许他们母子二人离开皇宫。” 前皇后和卞惊书双双跪地。 前皇后手中拿着一卷明黄卷轴,一看便知是圣旨。 目光触及到那卷卷轴,皇帝微微敛了瞳仁。 “多谢皇上隆恩!” 母子二人叩首谢恩。 卞惊卓双腿一软,差点跌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不能理解地看着这一切,摇头,轻轻摇头,一直摇头,一点一点的灰败从眼底深处透出来。 “七弟,母后,你们......你们竟然......” 前皇后微微抬了头,朝卞惊卓看过来,眉眼痛苦和无奈:“对不起,卓儿......” 她并未多言。 这种时候也不适合多言,而且,有些话也不便讲出来。 她只是自保和保卞惊书而已。 就像当初他们出事,她的这个太子儿子请旨要杀了他们两人,且愿意自己亲自执行时是一样的,只是自保而已。 中蛊一事已经被揭发,她在劫难逃、权氏一族在劫难逃,她只是自保而已。 卞惊卓还在摇头,完全不顾架在项上的剑锋已经将自己的颈脖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母后、七弟......你们被骗了,那圣旨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如果早已经胜券在握,在听说卞惊书要反了的时候,皇帝不会是那种反应。 那种反应明明就是第一次听到的那种震惊和慌乱。 听到说是假的,前皇后和卞惊书浑身一震。 ** 【本章三千字,孩纸们莫急哈,明天就会将这个大情节写过去滴,知道你们不爱看,但是也必须交代清楚哈,群么么哒】 2 第726章 如此冒险一试(1更) 微微一震的,还有弦音。 不错,圣旨的确是假的。 是卞惊寒想出来的办法,好在他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冷宫里的前皇后。 冷宫就在皇宫里,去冷宫不需要多长时间,从冷宫到宫门口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前皇后是卞惊卓的娘,也是卞惊书的娘,她是唯一能给这件事带来转机的人。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要假传圣旨,但是,情况如此危机,时间如此紧迫,调兵根本来不及,去说服皇帝真下旨更没有时间,而皇宫内的禁卫又只有那么多,硬碰硬迎战,只是以卵击石。 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在生死面前,谁都想生,前皇后亦不例外。 当她听到皇帝同意让她出冷宫,甚至放她出宫,她就已经心动了一大半,再听到卞惊书的禁令也撤了,他们母子二人的罪责也不再被追究时,自是彻底动心。 她又从旁顺水推舟、煽风点火,提起了卞惊卓这边已经败露、已经被钳制的事,还有上次卞惊卓请旨赐死他们母子二人的事,以及皇帝已知自己被他们下蛊之事,和大军正在赶来之事。 一直读着前皇后的心里,说服她自是就变得很容易。 终于,对方答应去宫门口劝服卞惊书。 卞惊书本就对上次卞惊卓想要亲手了结他们的事耿耿于怀,又听自己的母亲一劝,权衡一番自是就放弃了。 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前皇后手抖心抖地打开那卷明黄卷轴,看向卷轴的右下角。 果然没有看到皇帝的印鉴,她脸色一白,卷轴自手中跌落,她错愕看向弦音,又转眸看向前方皇帝。 卞惊书也拾起那方卷轴看了看,同样苍白了脸色。 弦音看着皇帝,看着默不作声的皇帝。 想看看他的心里。 奈何他眉目微沉,她看不到。 其实,卞惊寒说用此法的时候,她就提出了异议。 因为她怕,她担心,她就怕他们帮皇帝化解了一场惊变危机,皇帝最终却将前皇后、卞惊书,以及她和卞惊寒一网打尽。 比如现在,只要皇帝说圣旨是假,她跟卞惊寒假传圣旨,她跟卞惊寒就是死罪,而卞惊书跟前皇后只二人前来,无任何襄助,想让禁卫拿下他们两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她觉得,以皇帝的为人不是做不出。 毕竟皇后给他戴了那么一大顶绿帽,卞惊书不是他的儿子,他却帮人家养了那么多年,让其做了那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王爷,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而如果承认此圣旨,等于就放走了这一对带给自己奇耻大辱的母子。 所以...... 但是,卞惊寒说,没有时间了,只能如此冒险一试,这是唯一的办法。 良久的静谧,就在卞惊书愤然转眸看向弦音,张嘴准备说话之际,蓦地听到前方皇帝的声音沉沉响起:“那本来就是朕的旨意,何来有假?只不过时间仓促,没来及印印鉴而已。” 末了,吩咐边上如清:“拿上来。” 2 第727章 就在你面前(2更) 众人震惊。 卞惊卓和权相尤其难以置信。 弦音心口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皇帝扬目朝她看过来,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弦音甚至眼窝子一热。 如清过来将圣旨拿了去,呈给皇帝。 皇帝将其展开,垂目将全文看了一遍,并未多说什么,自袖中掏出一方小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印鉴“啪”的一声按于圣旨的下角。 前皇后和卞惊书再次磕头谢恩。 “多谢皇上!” 卞惊卓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脚下一软,摇摇欲坠。 忽的又想起什么,眸光一狠,咬着牙冷笑道:“就算这样又如何?没了我,父皇也活不成,原本有六年,可方才心魔一动、气血攻心,怕是六年也活不到吧?近几年,解药一直是我在管理,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解药在哪里,母后和母舅都不知道。” 卞惊卓咧着嘴笑,原本五官极为温润的一人,看起来面目狰狞得完全就像是另一人。 皇帝微微抿着薄唇,将手中的明黄卷轴缓缓卷起,交给如清,这才扬目朝卞惊卓看过来。 卞惊卓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迎上他的视线,却见皇帝什么都未说,直接将视线撇开了,问向边上的权相:“什么蛊?” 权相面色滞了滞。 皇帝方才问他的时候,他说他们没有下蛊,这才多久,就直接打脸。 事到如今,一切已然成定局。 心中低叹,他只得如实回答。 “此蛊名为双十蛊,因中蛊到蛊毒发作,会经历二十年,也就是双十,故而得名。”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这盘大棋下得还真够久,二十年,这世上竟然还有潜伏二十年的蛊,而且,潜伏期间,竟然连太医都没探出来。 弦音也不由地感叹,果然神医就是神医,厉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偌大的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没有探出来的脉搏,她一探就发现了问题。 蓦地想起卞惊寒,她转眸看了看殿里的时漏,见差不多已经半个时辰到了,便对着皇帝的方向微微一鞠,悄然退下,去了偏殿。 “解药呢?”这厢,皇帝又问。 “解药......”权相有些犹豫,不知该从何说起。 卞惊卓直接将话接了过去:“解药易找,药引难寻,药引是一种人的血,而此种人罕有得很,并非我危言耸听,用罕有都无法形容他的珍稀。母后和母舅知道的,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是准备了十人,一年不到,就只剩下了三人,第二年,三人也没了,我们只得又重新准备了十人......就这么跟你们说吧,现如今只剩下了一人,且这一人还是我采取了很多方法,绑其双手、捆其双腿、割其舌、将其关于木笼中,才得以保留下来的,你们就说稀有不稀有,这世上还能找得到吗?” 全场又是一片唏嘘和哗然。 皇帝唇瓣越抿越紧,眸色也沉郁得厉害。 只扬目一扫,场下众人顿时吓得四寂。 卞惊卓甚是满意皇帝以及众人的反应,眼底阴笑尽凝,继续道:“听说过寒毒吗?” 似是问皇帝,又似是问大家。 寒毒? 在场的不少人是听说过的,皇帝自是也听说过,眸光一敛,微微震惊。 卞惊卓还在说。 “既然听说过,就应该知道寒毒发作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发作时如同死人一样,可其实,昏死只是别人看到的,而毒发者却是会经历人间炼狱一般的磨难,先剥皮抽筋、接着剔骨削肉、最后是五脏六腑全部移位,所以,传闻,中这种寒毒的人,一般不是自杀了,就是疯了,当然,疯了最后还是会自杀。作为一个亲眼见证者,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传闻都是真的,一点都不言过其实,这也是我为何要将那人绑其双手、捆其双腿、割其舌、常年关在木笼中的原因,就是防止他自杀。” 众人骇然。 所以,双十蛊的解药药引,是中了寒毒之人的血是吗?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之际,卞惊卓直接给出了答案:“父皇解药的药引,可不仅仅是寒毒之人的血就可以了,还必须满足两个非常重要的条件,一,中寒毒的时辰,需要跟中双十蛊的时辰一致,二,寒毒必须在体内生存十年以上的人的血才行,换句话说,就是必须中了寒毒十年还活着,你们说,同时满足这两种条件的,这世上会有吗?绝对没有!所以,我才说,只有我有解药!” 殿中一片倒抽气声和骚动。 难怪这个男人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嚣张,这世上还真不可能有满足他说的那两种条件的人。 皇帝说自己丑时会夜游,卞惊卓说,因为有心魔,才会在中毒的那个时辰发生这种情况。 所以,皇帝是丑时中的双十蛊。 那也就是中寒毒的那人,必须也是丑时中的毒,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不仅如此,且此人必须已经中寒毒中了十年之久,还没有自杀,还活得好好的。 这怎么可能? 如卞惊卓所说,绝对不可能!除非如他一样,十年前就刻意为之!可是皇帝中蛊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还是最近才知道,十年前又怎么可能刻意为之? 众人纷纷看向皇帝。 眼下只能先留卞惊卓性命了吧? 毕竟跟他一条小命比起来,帝王的生死才是大事。 卞惊卓也眉目无惧、势在必得地看着皇帝。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开口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神色不明的皇帝也终于启了唇,准备说话的时候,另一道低沉的男音骤然响了起来。 “谁说这世上就只你那一人?” 众人一震。 愕然转眸,齐齐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从偏殿里出来的卞惊寒。 在他的边上,站着弦音。 两人拾步往殿中走。 众人疑惑,卞惊卓更是莫名。 因心中非常笃定,所以就轻嗤出声:“这世上还有第二人吗?” 他挑着眉尖,看着卞惊寒。 “怎么没有?”卞惊寒亦是回之以轻笑。 “哪儿呢?”卞惊卓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非常夸张的表情,“在哪儿?” “就在你面前。” 2 第728章 这不合理(3末) 面前? 不仅卞惊卓,众人都为之一怔。 卞惊寒一直走到距卞惊卓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卞惊卓疑惑地瞅瞅左右,“我面前,她吗?” 他指了指弦音,虽嘴里这样问,面部表情依旧是不信的。 卞惊寒摇摇头:“站在你面前的,不应该是我吗?” “你?”卞惊卓差点喷了。 “不像吗?”卞惊寒反问。 卞惊卓终是忍不住笑了:“像,像极了,像极了那些中了寒毒不能忍受,被逼疯,然后胡说八道的人。” 奚落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卞惊寒也不以为意,指了指偏殿:“不然,你以为我方才去偏殿做什么?” 卞惊卓这才面色一滞。 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是快到丑时了,这个男人说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去偏殿暂歇,然后现在出来,是..... 他转眸看了看殿中的时漏,半个时辰过去一点点。 他瞳孔一敛,所以,这个男人是因为恐自己丑时寒毒发作会睡死过去,所以去了偏殿? 呼吸骤紧,他依旧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 给他父皇下双十蛊,就只有他,他母妃,以及他母舅知道,就连卞惊书都不知道此事,别人更不可能知道。 既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培植解药。 而且,如果这个男人中了寒毒,不可能还活得如此滋润、如此没事人一样,再者,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连一丝丝关于这方面的风声都没有听到过,这不合理。 他不信! 何止他不信,在场的众人都不信。 可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卞惊寒又不像是一个在这种场合会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天子当前。 难道又是什么计? 就如同方才前皇后和卞惊书的圣旨一样。 大家都是在朝堂摸爬滚打的人,大多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方才那圣旨就是假,是计而已。 所以比起卞惊卓,大家并没有多大反应,一个一个都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 卞惊寒也不想跟卞惊卓多费口舌,转眸对着皇帝抱拳一鞠:“去年夏日在行宫之时,儿臣就已经告诉过父皇,儿臣身中寒毒一事,父皇应该有印象吧?请父皇放心,儿臣体内的寒毒已经有十四年之久,儿臣的血完全可以给父皇做药引,明日让厉神医进宫来再给父皇仔细看看,既然她能探出父皇是中蛊,她就一定能配出解药。” 皇帝眸色深深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卞惊寒知道,他眼中的那一抹深色是什么意思。 是疑惑,是探究吧? 为何他身上会正好中寒毒?为何他会正好是他的解药? 他自己又何尝不疑惑不探究? 那日厉竹告诉他,这个男人十有八九是中蛊,而如果真是中蛊的话,他身上的寒毒就是他的解药,他当时完全震惊了。 他当时甚至怀疑,这个男人身上的蛊是不是他母妃下的。 可他又觉得他母妃不是这种人,他想要搞清楚真相,才想起去找他母妃当年的随侍嬷嬷。 他记得那嬷嬷是在他母妃去世之前的没几日被他母妃赶出宫的,当时,他还问过他母妃,为何将人赶了,因为他觉得人家挺好的,平素也深得他母妃的信任,不像是会让他母妃生点气就赶走的人,他母妃回他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说不定到时候嬷嬷会来找你呢。 所以,他怀疑,这个嬷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母妃当初是故意将人赶走的,实则是保护。 2 第729章 抱着她不撒手(1更) 只可惜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白日厉竹帮他继续在找,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因为怕他父皇会跟他一样,认为是他母妃下的毒,所以,在龙吟宫的时候,他只敢告诉他,他不是夜游,是中蛊,其余并没有多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寒毒就是他的解药,他本就多疑、爱猜忌,他恐他会多想。 好在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心里头的那个结也算解了,是卞惊卓他们一帮人下的毒,跟他母妃无关。 只是为何他会是解药呢? 说明他母妃一开始就知道他父皇不是夜游,而是中蛊,甚至知道如何解他的蛊。 这厢,皇帝示意禁卫将卞惊卓带下去。 卞惊卓整个人还处在懵怔和难以置信当中,嘴里甚至还一直在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还以为自己下了一盘大棋,一盘无懈可击的大棋,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卞惊寒竟然中寒毒也中了十四年之久。 当卞惊卓和权相被禁卫带走,前皇后和卞惊书也被侍卫送出宫,一切风波彻底平息,已是丑时末。 皇帝疲惫扬袖,宣布退朝。 弦音跟卞惊寒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时,还觉得恍恍惚惚的,就像是在做梦。 其实,何止是她,卞惊寒亦是。 一上马车就抱着她不撒手,那样子似是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方才在朝堂之上没有机会,在偏殿里又没有时间,如今终于两人独处了,弦音便粗略将这两日的经历跟卞惊寒讲了一遍。 其实不讲,卞惊寒也已猜了个大概。 “让你受苦了......”卞惊寒心疼不已,尤其是听到她吃下那盘毒菜,吐血晕死过去的时候。 “没事,值得,一时的痛,换来长久的平安,而且,卞惊寒......”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弦音抬起头。 “嗯?” “比起你每夜丑时的痛,我那根本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弦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了。 今夜之前,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身中寒毒,只知道每夜的丑时寒毒发作,只知道发作时会睡死半个时辰,却从来不知,在这半个时辰里,他都经历了什么。 按照卞惊卓说的,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非人的折磨,能活到今时今日已是不易,他却从来都未讲过。 十四年啊! 也就是说,他中寒毒的时候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是如何扛过来的,她真的不敢去想。 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反手想将他抱紧,却因为缩骨胳膊短,圈不住,她干脆起了身,变回了原本的大小,再坐回到他的怀里,将他拥住。 卞惊寒本想说自己没事,他已经习惯了,可见怀里的她明明自己柔弱得不行,却恨不得将高大的他揉进自己身体、给他温暖、给他慰藉的样子,很是受用,便什么都没说,唇角微翘,一颗心满满当当。 弦音也没再说话,睫毛颤抖地阖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也感受着久违的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和他透衫而来的体温。 2 第730章 你尽管剥(2更) 回到府已经是寅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三王府的灯笼风灯却是全都亮着,灯火通明。 管深带着府中众人都等在院子里,听说他们回来了,大家都开心地出门相迎。 弦音有些被这阵仗吓到。 惊讶问卞惊寒:“这么晚了,他们怎么都没睡?” 卞惊寒笑:“王府离皇宫才多远?夜里宫门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就算没听到动静,也一定听说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那倒是。 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众人熟悉的脸,弦音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自己被关也没几日时间。 厉竹从人群中走出,微微笑着朝他们二人走过来,唤她:“弦音。” 弦音差点眼泪流下来。 顾及到那么多人在,她强自敛了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攥了厉竹的胳膊。 毕竟自己是男儿身,厉竹当即反握了她的手,给她探腕上的脉。 见她身子并无异常,这才将她松开。 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府,卞惊寒让大家去睡,大家才散。 厉竹也回了房,回房前跟卞惊寒说,他让找的人找到了,因为他不在,她没有惊动对方,明日一早她带他前去。 弦音本想去看看小思涵,考虑到乳娘已经带着小家伙睡了,便只得先做了罢。 两人回了云随院,下人们送来热水,卞惊寒让她先沐浴,自己还有些善后的事情要跟管深交代。 几日没洗澡,又被关天牢、被囚密室的,身上都馊了,弦音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一番。 一直高度紧绷着神经和心弦,突然一下子整个人放松下来,就觉得又困又累,特别的疲乏。 头发只擦了个半干,她就上了榻,脑袋一落枕,就沉沉睡了过去。 卞惊寒几时回的,几时上的床,她都不知道。 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是因为呼吸不过来,惺惺松松睁开眼,她发现卞惊寒正在吻她。 熟睡被扰醒,她不悦地皱眉,“唔”了一声,想将他推开,却哪里推得开,大概见她醒了,对方反而加深了那个吻。 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抵上她的舌根,好一番纠缠,纠缠得她气喘吁吁起来,瞌睡也醒了一大半。 熟悉的气息灌入呼吸,她也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颈脖,回应着他。 都说男人跟女人是有区别的,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男人在意的是性,女人在意的是情,弦音突然发现,其实,情到浓时,女人跟男人都一样,心底浓烈的爱到了无法表达的地步,似乎将自己热烈地、全身心给对方,就成了最直接、也最本能地表达方式。 如同今日才知道他身上的寒毒给他带来了怎样的身心折磨一样,她也是今日才知道,为了她,这个男人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金銮殿上的众人可能不知道,卞惊卓质问皇帝的那句‘建隆十六年,儿臣还会是太子吗’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从皇帝的眼中读出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曾经藏于三王府鸢尾花园湖底的那个铜箱子,藏于三王府垂花石门青石里面的那个铜箱子,里面装的是一道密旨。 一道建隆十六年,废太子立卞惊寒为储的密旨。 可这样一道可以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密旨,这个男人却用它跟皇帝做了交换。 交换她的平安,以及给她的名分。 虽然她不能读他的心,但是,从卞惊卓的话出,当时在场众人的反应,以及他的反应来看,她已然明了,他其实知道铜箱里装的是什么,知道是密旨,知道密旨上的内容。 纵然知道,他还是这般轻松地拿去换了,甚至还不愿告诉她。 这样的男人,是值得拿命去爱的。 心动,情动。 她攀上他的背,更紧地贴上他。 周遭的温度迅速攀升,两人身上的薄被纠缠之下滑到了地上,两人也不自知。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伸手探进她的兜衣,她也将小手滑进他的衣领。 虽然她已是孩子的母亲,可在男女情事上,她一向是被动的,所以,还很是青涩,根本不知道如何取悦对方,当她的指尖滑过他的后颈,她感觉到他的颤栗,她才似是受到了鼓舞,一双小手肆无忌惮起来。 第一次,他还没有开始脱她的衣服,她就迫不及待去解他里衣的腰带。 卞惊寒似是没想到她如此,放开她的唇,凝目看着她。 弦音被他看得有些无地自容,红着脸朝他怀里挤,撅着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在他心口嘟囔:“看什么看,就只准你剥光我,就不准我剥光你?”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抹了几许苍哑,几许撒娇,几许嗔怪,几许霸气,加上气喘吁吁,说不出的性感魅惑,卞惊寒瞬间觉得原本体内就熊熊燃烧的那团火,就像是被浇上了灯油一般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唇角一勾,他拱吻着她的额,她的脸,将她的头自他的怀中拱起,哑声道:“剥,你尽管剥,乐意之至。” 弦音却不好意思了,继续往他怀里钻。 “你不剥,我可剥了?” 男人咬着她的耳珠,哑声吐息。 见她依旧不动,大手就娴熟地拉开了她腰间的罗带,寝衣散开,他又轻车熟路地来到她的颈脖和后背,解开她兜衣的带子。 待她衣衫尽褪,他又握起她的小手,引着她给自己脱。 弦音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要红破了。 特别是给他脱掉底裤的时候,因为那里已经被高高撑起,很是阻碍,她费了好大劲才将底裤扯下来,小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那里,她手颤心颤,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倒流了。 他翻身而上,倾轧了下来,滚烫的肌肤相贴,让两人都薄颤了身体。 “卞惊寒.......”弦音伸手攀上他的肩,喘息开口。 “嗯?”他低头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这两日没给小家伙喂奶,也顾不上挤,奶水都涨回去了,以后就只能让她吃乳娘的了。” “我看看。” 男人低头,张嘴衔住她那里。 如同被一团火焰瞬间击中,弦音浑身一颤,心里汗得不行。 还以为他会说“没事的”,谁知他竟然来这句。 2 第731章 屡试不爽(3末) 好一顿吸捻逗弄、轻咬厮磨。 弦音难耐地仰起头,身子扭动着,几乎要承受不住,他才将她的那一粒吐出,凑到她的脸前,与她鼻尖相触,坏坏地左右轻磨,哑声暧昧吐息:“真涨回去了。” 弦音早已七荤八素的,体内火热乱窜,哪还听得到他在说什么,直接张嘴咬了他的薄唇一下。 都是他,让她难受得不行! 谁知他顺势将她的唇反咬住,随之就加深了那个吻。 一边狠狠地汲着她口中的气息,一边大手不闲,在她丝绸般的肌肤上游弋探索,抚过她玲珑的曲线,攀上她身前的风景。 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就算已经没了奶水,还是较以前大了不少。 已经情动的身子哪经得起他这样撩拨,弦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断胀大不断胀大的热气球,都快要炸了,却找不到一丝出口。 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张开两腿,圈住他的腰身,双臂攀上他的背,将自己更紧更进一步地送给他。 是因为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自己心里发生了变化,导致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吗?还是因为生过孩子,自己身体的需求变大变强烈了?弦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急切和渴望过,就像是吃了情药一般,就差开口央求他快点给她了。 好在对方也似乎早已按捺不住了,伸手探了探她那里,见她的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便抱了她一只腿,将她的身子打开得更大,腰身一挺,将她结结实实占据。 ** 考虑到弦音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休息,卞惊寒只要了她一次,可一次已经累得她够呛,而且,她才闭上眼,天就亮了。 因为她是枕着卞惊寒的胸口睡的,所以,卞惊寒晨起的时候,虽然动作已经放到了最轻,她还是醒了。 卞惊寒让她再睡会儿。 她本也打算如此,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忽然想起昨夜厉竹说的话。 “你今日要随神医去见什么人吗?” “嗯,以前服侍过我母妃的一个嬷嬷,我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对她,卞惊寒也不隐瞒。 弦音便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不定我的读心术能派上用场。” “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卞惊寒自是不忍,昨夜将她折腾得不轻,然后又连半个时辰都没睡到。 “没事,一会儿马车上可以休息。”弦音扯过衣服就穿。 见她坚持,卞惊寒便随了她的意。 简单地用了些早膳,两辆马车就直奔城郊而去。 弦音上车就枕着卞惊寒的双腿躺下了,马车一摇一晃,又加上男人就在身边,她的一颗心特别安定,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她惺惺松松睁开眼,发现卞惊寒又在吻她。 汗。 刚想推他,他已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吗?”弦音撅嘴,不满地嘟囔。 卞惊寒无辜挑眉:“我只是想告诉你,到了,唤你没反应、推你不见醒,一亲你,你就醒了,我发现这种叫醒方式,屡试不爽。” 弦音:“......” 2 第732章 有一事相询(1更) 下了马车,弦音发现是一处农家小院,矮篱笆围的院墙,院中种有两畦青菜和几株花木,三两鸡鸭在菜地边觅食。 卞惊寒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从马车里提下来,是一匹上好的云锦布,一篮时令水果。 弦音跑在前面推开篱笆门,一行三人入了院子。 正准备开口询问有人吗,就听到“吱呀”一声,一花白头发的老妪端着一木盆从屋里走出,木盆里是几件待洗的衣服。 蓦地瞧见院中三人,老妪脚步一滞,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疑惑地看着他们。 “请问你们是......” “辛嬷嬷。”卞惊寒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闻见这一声呼唤,老妪明显一震,愕然看向卞惊寒,满眼满脸难以置信。 “你是......小主子?” “嗯。”卞惊寒弯唇点头,将手里的礼物一个交给弦音,一个交给厉竹,拾步上前,老妪也转身将手里的木盆放在门口的柴禾堆上,拾步过来,脚下微踉。 卞惊寒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嬷嬷慢点。” 却是被老妪反手抓了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难掩心中激动:“一晃小主子都这么高、这么大了,奴婢都差点认不出了,好吗?小主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见对方老眼里有晶莹在晃,卞惊寒又弯了弯唇,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很好,辛嬷嬷呢?身体怎么样?” “奴婢都一把岁数了,就那样。”老妪笑,指指院中的木桌木椅,示意卞惊寒去坐。 末了,又朝弦音和厉竹道:“坐,都请坐,就是没有好椅凳。” 边说,边上前,拿自己的衣袖揩了揩本已很干净的木椅椅面。 弦音和厉竹走过去,将布匹和果篮放在木桌上。 老妪见状开口:“这是......” “没什么给嬷嬷带的,记得以前嬷嬷做衣服的手艺比尚衣局那些人的手艺都好,所以就给嬷嬷带了些布来......”卞惊寒回道。 “小主子太客气了,这么好的云锦,奴婢穿只会糟蹋了。”老妪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布匹光滑的亮面。 “怎么会?”卞惊寒撩袍坐下。 弦音和厉竹便也坐了下去。 “若小主子不嫌弃,奴婢去给三位泡壶粗茶来?”老妪是征询的语气,因为家里只有自己手工做的很粗糙的茶叶。 卞惊寒笑:“那就有劳嬷嬷了。” 老妪很开心,转身就回屋忙活去了。 看着她的样子,卞惊寒越发肯定了当年她并非真的犯错,而她的母妃也并非真的生气将她赶了。 不一会儿,老妪就提着一个粗糙的瓷茶壶和几个瓷杯出来了。 茶水斟上,清香四溢。 老妪拘谨地立在一边,卞惊寒起身将不远处的一张木椅搬过来,让她一起坐。 老妪推辞了好一会儿,才欠身坐下。 卞惊寒端起杯盏,浅啜了一口茶水,便直接开门见山:“嬷嬷,实不相瞒,本王此次前来,有一事相询,希望嬷嬷能如实相告。” 老妪疑惑看向他。 “本王身上的寒毒是怎么来的?为何会正好是父皇双十蛊的解药?” 卞惊寒话落,老妪脸色一变。 2 第733章 是母妃下的(2更)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卞惊寒:“小......小主子怎......怎么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吗?”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 果然。 果然这位嬷嬷知晓当年之事。 “嗯。”卞惊寒连忙点点头,并将昨夜发生的事粗略大概地说了一下。 老妪十分震惊。 半响才回过神,低低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动了......权氏一族真的倒台了吗?” 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 卞惊寒又补充了一些详尽,她才慢慢相信这个事实。 “所以,皇位终是小主子的,对吗?” “这个.......”卞惊寒轻轻咳了一声,“这个暂时还不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将父皇身上的蛊解了,本王从嬷嬷这里回去,便会进宫去处理这件事,只是,父皇跟本王一样,存在着巨大的疑惑,为何本王正好是他的解药?这显然不是凑巧,也没法凑巧,而是蓄意。” 老妪微微抿了唇,有些犹豫。 卞惊寒转眸看向弦音,弦音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急。 老妪静默了片刻,终于撑腿起身:“小主子请稍等......” 老妪再次回了屋。 好大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特别陈旧的首饰盒,走过来双手递给卞惊寒。 卞惊寒疑惑接过,将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眼波一动,伸手将信拿出,首饰盒放在面前的木桌上,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封信。 上好的宣纸,已经有些发黄,明显这封信年数不短。 熟悉的字迹入眼,卞惊寒瞳孔一缩,尤其是信开头的四个字“寒儿我儿”映入视线,他更是浑身一震,愕然抬眸,难以置信看向老妪。 老妪点点头,缓缓道:“是的,这是当初娘娘写的,写给小主子的,只是那时小主子还小,不适合知道太多事,所以,娘娘让奴婢代为保管,待他日奴婢告诉小主子一切真相时,再将这封信交给小主子。” 卞惊寒看着她微微失神了片刻,再度转眸看向手里的信。 只有一句话。 【寒儿我儿:对不起,母妃让你受苦了,真的对不起。】 又失神了一会儿,卞惊寒怔怔转眸,看向老妪,苍哑着声音艰难开口:“所以.......本王身上的寒毒,是母妃下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弦音和厉竹皆是一震,难以置信。 老妪轻轻咬了唇,低垂了眉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能这样说,娘娘也是没有办法,娘娘是为小主子好,为小主子筹谋才如此。” 卞惊寒没做声,静静等着她继续。 “宫里没有人知道娘娘会医,尤其擅蛊,连皇上都不知道。其实,在皇上夜游的第一日,娘娘就已经从他的脉搏里探出,他是中了蛊,娘娘当时特别震惊,也特别害怕。” “之所以明明知道他是中蛊,却不得不装作不知,娘娘是有好几方面的考虑,第一,娘娘已猜出下蛊之人是谁。当时小主子还小,可能没有多大印象了,皇上初登大宝,倚仗的是权氏一族,权家的势力大得用权倾朝野、权势滔天来形容都有些小了去,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应该说,是所有人之上,天下人之上,因为皇上那时还经常受掣肘于他权家。” “敢对天子下蛊,娘娘想,也只有权氏了。如果娘娘提出来,皇上是中蛊了,没有任何证据,根本无法撼动权家,就算有证据,以那时权家的势力,怕是都能颠倒黑白、只手遮天、安然无事,而自己反而招来不利。” “这是一方面的考虑,其二,此蛊极为罕见,且中蛊的潜伏期长达二十年之久,期间,与正常人无异,连太医都探不出,她贸然提出他是中蛊,恐无人相信,反而惹来麻烦,最重要的,此蛊只有遇心魔,才会导致夜游,那就还得牵扯出皇上的心魔秘密,既是心魔,自是不想为人知,也不愿为人知,何况一代天子,所以娘娘慎之又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此蛊的解药,娘娘没有,这世上也没有。” “为何说这世上没有?因为此蛊的解药不仅必须以寒毒之人的血为药引,此寒毒之人中寒毒还得与中蛊的时辰是一样的,最困难的是,还得中了寒毒十年以上者。换句话说,当时皇上的解药,至少要十年后才有。所以,娘娘也没有贸然提出他是中蛊,因为提出来了,也根本无济于事。” “娘娘想了很多,权家会对皇上下蛊,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大楚江山,当时,其实已经册封八岁都不到的卞惊卓为太子了,显然他们依旧不放心,也足以显现他们的野心和对皇位的势在必得。” “都能对天子下蛊,就表示什么事都做得出,迟早他们都会对娘娘和小主子不利,尤其小主子,所以,娘娘觉得,就算不能将皇上中蛊之事公之于众,自己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做些什么,未雨绸缪,为将来自保。好在此蛊发作要二十年,而寒毒培植需十年,还来得及,皇上在,权家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对小主子不利,可若二十年后,皇上驾崩,太子登基,小主子就必定难逃被除厄运,所以,娘娘觉得,一定不能让对方得逞,皇上一定不能死。” “娘娘先秘密找了两个亲信,让两人中了寒毒,可是,三日不到,两人就自杀了,皆是忍受不了寒毒发作时的折磨。当时权家爪牙耳目遍布朝廷后宫,恐被他们发现,娘娘决定自己来,虽然她深知自己体热,根本不适合,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卞惊寒震惊。 嬷嬷的声音继续:“果然,寒毒极寒,娘娘自幼体热,寒热一冲,不仅没能让寒毒在娘娘体内彻底植入,反而带来了许多恶性反应,最让娘娘不堪忍受的是,发作之时,她就像疯魔了一样,必须自己咬自己手臂,非要咬出血,见血了才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和清醒。” 卞惊寒再度震惊。 2 第734章 娶人家女儿(3末) 不是一般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他母妃的手臂是他父皇咬的,竟然不是,竟然是她自己咬的! 那......那夜,他明明听到他母妃在哭,他父皇跟他母妃说对不起。 感觉到卞惊寒的反应,弦音伸手轻轻握了他的手,她一个局外人听到这些都觉得震撼不已,何况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定然不好受。 卞惊寒垂目看了看她的手,反手将她的小手裹在掌心,握住,没有松开,也没有动。 两人的举措入目,嬷嬷打量了一眼弦音,继续道:“好在皇上也是丑时夜游,夜游之时是毫无意识的,所以也不知娘娘如此举措,一次偶然的机会,皇上夜游之时,抱着娘娘被咬破的手腕吸了一口血,皇上当即从夜游中醒了,娘娘也没想到如此,娘娘跟奴婢说,应该是血里含有寒毒的缘故。所以,此后,娘娘每次咬完自己,都会主动让皇上吸上一口血,如此一来,既可以掩饰自己的疯狂举措,为自己的举措找个完美的理由,又可以让皇上从夜游中醒过来。在皇上的眼里,娘娘手臂上的伤都是为他而咬的,因此,娘娘收获了大量圣宠,皇上夜夜宿在娘娘这里。” 卞惊寒微微抿了唇,没接话。 听到这里,他也明白了那夜他母妃为何会哭,他父皇为何跟她母妃说对不起了。 嬷嬷还在说:“但是,娘娘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她怕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她怕长此以往,自己会穿帮、会被发现,那样前功尽弃,且是欺君之罪,权家也肯定会知道她发现了中蛊一事,必定对娘娘和小主子不利,所以,娘娘那时就做了赴死的准备。” “但是,她放心不下小主子,她一直耿耿于怀皇上的那个蛊,她一直觉得蛊发之日,思来想去,她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那就是给小主子下了寒毒,娘娘说,小主子从小性子就坚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应该能挺过去,她也是没有办法,她一旦撒手走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小主子,与其等到皇上蛊发去世,权家一个一个铲除掉他们这些皇位的威胁者,不如赌一把。” “娘娘说,如果小主子扛下来了,他日太子以及权家以此谋逆,小主子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小主子便是最大的赢家。” 卞惊寒依旧没有做声,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弦音心中唏嘘不已。 她不知道该说卞惊寒母妃对卞惊寒这个儿子太好了,不惜牺牲自己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如此长远,还是应该说她对卞惊寒这个儿子太狠了,自己都承受不了的寒毒,还让儿子去承受,关键是,这个儿子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筹谋。 或许如卞惊寒母妃所言,她是在赌。 但是,她赌的是自己儿子的生死呀,她就不怕卞惊寒跟她一样,无法承受,也去赴死了? 二十年,可能发生的变故很多,谁知道各人的命运会如何? 可是,一旦中了寒毒,会经历什么,要过怎样的人生,却是十分肯定的。 如果是赌,通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去赌前者吗?而卞惊寒的母妃,却是选择了后者。 所以,这种赌,她同样是无法理解的。 当然,或许她没有身在她母妃的那个时期,不知道当时具体是个什么局势,或许他母妃是审时度势做的决定。 毕竟昨夜金銮殿上发生的一切说明,幸亏卞惊寒是皇帝的解药,卞惊卓的计划才彻底落空。 但是...... 嬷嬷的声音还在继续:“给小主子下毒的那一夜,娘娘哭了好久。后来,娘娘观察,小主子一次一次都挺过来了,人变得越来越坚强,娘娘才放心地服毒赴死。” “其实,中间娘娘也后悔过,就是在皇上赐了那道等小主子二十五岁,废太子、立小主子为储的密旨的时候,娘娘跟奴婢说,早知道会有这道圣旨,就不应该给小主子下寒毒了,因为密旨十六年后就生效,而双十蛊要二十年后才发作,就算皇上蛊发,那时小主子已经做了四年的太子了,应该没有什么威胁了,但是,娘娘又说,她有种预感,权家等不了二十年那么久,因为中寒毒满十年便可做解药,她觉得,权家可能十年后就会举事,以解药逼皇上退位,那样的时候,小主子是皇上的解药,就会显得尤为重要。没想到真被娘娘说中了,这才十四年呢。” 卞惊寒沉默地端起杯盏,又浅啜了一口茶水。 大概是泡的时间久,茶叶都泡开了的缘故,入口不似方才那般唇齿留香,甚至还带着一抹苦涩。 嬷嬷深深叹出一口气,“好在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娘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欣慰的。” 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娘娘还跟奴婢说过,待这件事过去,小主子可以去午国找一位姓厉的神医,她肯定能解小主子身上的寒毒。” 卞惊寒端杯盏的手微微一顿,弦音和他都齐齐看向厉竹。 厉竹一脸懵逼。 不是说她的吧? 她能说,她解不了吗? 她若是能解,早就在发现卞惊寒中寒毒的那夜就替他解了,又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 而且,十四年前,她还小毛孩一个呢,卞惊寒的母妃就能预知十四年后的她会成为神医? 肯定搞错了。 忽的,她眸光一敛。 而这厢嬷嬷正好也开了口:“听娘娘说,自己机缘巧合认识了这位神医,两人一见如故,娘娘的医术和蛊就是跟这位神医学的,娘娘甚至还跟对方定下了娃娃亲呢,神医有个女儿,娘娘说,等小主子大了,便娶人家女儿。所以,娘娘说,只要小主子带着这层关系前去,神医一定会想办法解了小主子身上的寒毒的。” 娃娃亲? 弦音心口一滞,又转眸看向卞惊寒。 不是厉竹呢。 此人都有女儿了,而且女儿能跟卞惊寒配对的,那说明对方也应该跟卞惊寒的母妃年纪相仿。 2 第735章 你没毛病吧?(1更) 嬷嬷还在说:“其实,小主子不来找奴婢,奴婢也迟早会去找小主子告知这一切的,奴婢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京师,就是这个原因,奴婢是在等时机,每隔一段时间,奴婢也都会去打听朝中情况。” “让嬷嬷费心了。” 卞惊寒提出给她安排个婢女过来照顾她,被嬷嬷拒绝了,说自己这些年一个人生活惯了,而且自己身体很好,不需要人照顾。 卞惊寒便塞了一叠银票给她,起先她也死活不要,卞惊寒坚持,她才不得不收下。 跟嬷嬷告辞后,三人出了院子,三人都很沉默。 上马车的时候,厉竹终是忍不住先出了声,因为她知道,其实三人都想到了什么情况,她不提,他们两人不好讲罢了。 “嬷嬷口中的那位午国厉神医应该指的是我娘,只不过,她早已离开多年不知去处,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卞惊寒“嗯”了一声,“没事。” 上了马车,弦音就有事了,嘴巴撅得能挂十斤的油壶,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也不挨着卞惊寒坐,也不理他。 卞惊寒瞅瞅她,原本沉闷的心情反而被她愉悦了几分。 也不吭声,径自坐到她边上去,她生气地朝边上一挪,他再逼近,她再挪,他继续跟着挪。 直到挪到了车厢壁,弦音实在无处可挪了,才恨恨地瞪向他,眼圈都红了。 见她动真格的,卞惊寒连忙捧起她的脸,在她撅起的小嘴上啄了两下:“你呀,我跟厉竹的醋你也吃?我们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将心放在这里吧。” 边说,卞惊寒边伸出长指指了指她胸口的位置,顺势还捏了她左胸一把。 弦音猝不及防,被他捏得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 一张脸瞬间红透,她羞恼地打掉他的手,刚准备起身到对面去坐,却是被他长臂一揽,扣于怀中。 “那要不,我现在就跟厉竹说清楚?”说完,作势就要松开她起身。 弦音吓得一把将他拉住:“你没毛病吧?厉竹又没有对你表示什么,你突然跑去跟她说什么说清楚?人家是女孩子,会被你搞得很难堪的。而且,你这样做,她肯定知道是我闹情绪了,以后我们就会很尴尬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影响我们闺蜜情义!” 卞惊寒无辜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深以为是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嗯,听你的,那就不去。” 弦音:“......” 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他套路了一回。 朝他翻了翻白眼:“你就等着我这些话吧?” “哪有?”展臂复又将她揽进怀中。 这次弦音也未反抗,就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没再开口。 其实,她也不是真生他和厉竹的气,她只是心里有些堵,有些闷,有些难过。 似乎身边的每个人,特别是卞惊寒身边的女人,每个人都有不错的出身,都有能匹配他的身份,唯有她,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是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看得重的古代。 最最重要的,他身上的寒毒必须解掉不是。 2 第736章 亲我一下(2更) 她的心思,卞惊寒又岂能不明白? 大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聂弦音,相信我。” 沙哑磁性的嗓音就响在她的耳畔,带着坚定,也带着几分无奈。 弦音心口一颤,在他怀里缓缓抬起头。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 “没有只是。”卞惊寒哑声低头,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平时的霸道强势、贪狠汲取,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如春风细雨,温柔缱绻。 弦音还是很快就气喘吁吁起来,他缓缓将她放开,深眸如曜,凝着她,启唇,灼热暧昧的气息轻撩在她的面门上。 “寒毒,和没有你,我更不能忍受的,是后者。” 字字句句清晰入耳,弦音怔住。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以及他说了什么之后,弦音的一双长睫颤动得特别厉害。 比长睫颤得更甚的是一颗心。 怔怔看了他片刻,她忽然展臂将他的颈脖一圈,跺脚嗔叫道:“哎呀呀,烦死了,卞惊寒,你要不要这么会说情话呀?说得人家都快要哭了。” 很受用她撒娇的样子,卞惊寒唇角一勾:“别哭,我那不是情话,我那是亲身经历之后的肺腑之言。” 弦音心里自是欢喜得紧,丝丝甜蜜就像是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在心底深处荡漾开来,嘴上却是不满地嘟囔着:“哎呀,还说!嘴上是不是抹了蜜呀?” “亲我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干什么?”嘴上虽这样问着,弦音还是很欣然地对着他的薄唇啄了一口。 “甜不甜?甜就是抹了蜜,不甜就是没抹。”卞惊寒问。 弦音汗。 她那不是就一比方嘛,而且,他们两人刚刚才亲过不是。 两人打打闹闹,时间过得也快,没多时就到了三王府。 下了车,也没有进府,卞惊寒征得厉竹同意,准备带她进宫给皇帝诊治,当然,他也很细心地让弦音一起。 弦音知道他的用意,让她一起,尽量避免就只有自己和厉竹的单独行动,是吗? 弦音又不是真的不放心他们二人,所以,没去。 而且,她才不想进宫呢,皇宫那种地方,能不进,最好不进,每次进宫都没好事情。 当然,她不去的理由是自己累。 见她叫累,卞惊寒便也没有坚持,让她回府好好休息。 ** 回到三王府,弦音就直奔乳娘那里去看小思涵。 小家伙正好醒着,她从乳娘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 大概是真的母女连心,小家伙一到她手上,就朝她笑,粉雕玉琢、眉眼弯弯的小模样,让她一颗心瞬间晃动得厉害。 晃得她眼角干涩,晃得她鼻尖发酸。 吸吸鼻子,她问乳娘:“她几时吃过的?” 卞惊寒跟他说,不用装哑巴了,就说厉竹治好了她。 乳娘怔了怔,“回姑娘话,小郡主刚刚吃饱。” “那我先抱去云随院了,一会儿她饿了,我再送过来。” 奶水被涨回去了,她已是自责得厉害,现在自己有时间,她还是希望能多自己带。 ** 龙吟宫 卞惊寒让如清进去内殿通禀的时候,只说了自己求见。 他得先将情况跟他父皇说清楚了,再让厉竹进去探病,不然,这个男人如此多疑谨慎,想必也不会轻易看。 卞惊寒进去的时候,皇帝正躺靠在内殿的躺椅上,似是在小憩。 见卞惊寒进来,才缓缓坐起身。 卞惊寒发现,才几个时辰不见,这个男人似是又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整个人没有什么精气神儿,特别憔悴,也特别颓废。 卞惊寒心口竟微微一疼。 他知道,昨夜的事给他打击不小。 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里上的。 轻拢了眉,他撩袍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微微扬了扬袖,示意他起来。 “父皇,儿臣找到了当年伺候母妃的一个嬷嬷,跟她大概了解了一下当年的情况。” 卞惊寒便将从辛嬷嬷那里听到的粗略大概地跟皇帝禀报了一番。 当然,是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没说。 比如,他母妃如此做的真正动机,又比如,他母妃手臂上伤口的真正来历,他都没有说。 说完,他以为这个男人定然不会轻易信,定然会有不少问题再问他,也定然会让他将辛嬷嬷带过来见他。 所以,跟辛嬷嬷告辞前,他已跟辛嬷嬷做好了交代。 然而,出乎意料的,没有。 皇帝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叹息。 “以前,朕夜游之时,都是你母妃咬自己手臂救朕,没想到,到头来,朕的命还是由她来救,她是一个有着大智慧的女人啊,是朕对不起她,让她承受着不能承受之痛,让她苦不堪言去求死,朕也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备受摧残,让你整整受了十四年的寒毒之苦......” 皇帝显然有些激动,声音异常苍哑,说到最后,甚至失声。 卞惊寒有些怔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从来没有。 在他的眼里,他从来都是那样强势、那样强硬、那样冷漠、那样无情。 他几乎没见过他跟人说对不起,就算说,也丝毫情绪不带,从未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跟他说对不起。 不仅意外,他还很触动。 看来,昨夜的事对这个男人的打击是致命的。 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灰败。 那也是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过的。 “父皇......” 他发现自己也突然找不到语言。 “老三。”皇帝突然唤他。 “儿臣在。” 还以为他要有何吩咐,不料却听到他问:“你想你娘吗?” 卞惊寒一怔。 不意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更不意他用的是娘,而不是母妃。 启唇刚准备回答,却又听到他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是九岁没了娘吧?朕......是五岁。“ 末了,也未等他反应,忽的一声轻笑:“看来,朕真的老了,竟突然有些想自己的娘了......” 卞惊寒再次怔住。 不仅为他说的话,也为他那自嘲又苦涩的轻笑。 那样子,就像是承载了千年的风霜一般,让他觉得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是什么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父皇......” “过来。”皇帝朝他招手。 2 第737章 朕退位,你继位(3末) 卞惊寒不明其意,怔了一下,才拾步上前。 皇帝朝他伸出手。 卞惊寒便更不懂了。 “父皇......” 刚准备开口询问,皇帝直接一把握了他的手。 卞惊寒惊得微微一颤,好在他擅藏匿情绪,旋即便让自己恢复如常。 意识到对方只是想握自己的手时,卞惊寒的心里更是讶异到不行。 虽只是一个牵手的动作,他却从未见到他对哪个儿子做过,谁都没有,他小的时候,他母妃最受宠的时候,他都没有牵过他的手。 所以,他才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才会被他的举措惊到。 皇帝是坐着的,他是站着的,拉着手很奇怪,他便蹲了下来,最后干脆跪了下去,跪在他的脚边。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他,也第一次发现,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会老、也会失败,也想要温暖。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做了一个大胆的举措。 反手握了他的手,并伸了另一只手过来,一双手将他的那一只手裹在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碰这个父亲的手,也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手。 很干,像干枯的树枝一样,根根青筋突起,裹在掌心都有些硌手,掌心的茧子也很厚,看得出,一些茧子是常年拿刀拿剑所致,而一些茧子是常年拿笔所致。 手背上甚至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疤痕很陈旧,想必年数很久。 关于他们那一辈的夺嫡,虽然史书是已无多少记载,有记载的,大都是几个失败的老王爷如何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但是,就冲那场夺嫡,死的死,伤的伤,就不难想象当时的惨烈。 这个男人是如何拼荆斩棘、拼出一条血路一步一步登上宝座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能在夺嫡中胜出,定然不是常人,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父皇,厉神医就在外面,要不要宣她进来给父皇请请脉?父皇放心,她能在只触到父皇脉搏的一瞬就能知道父皇是中蛊,肯定会医好父皇的。父皇知道吗?刚刚儿臣进宫之前,她就只是给聂弦音施了几针,聂弦音不缩骨的时候,也能讲话了,她的医术真的是让儿臣叹为观止。” 皇帝垂眸,似是弯了弯唇,又似是没有,没有做声。 见他如此,卞惊寒作势就准备起身:“儿臣去让她进来。” “朕已经让中书舍在拟旨,朕退位,你继位。” 卞惊寒震惊。 当然,也不信。 他猜到,他会将皇位传于他,但是,不是现在,他以为,目前的情况,他最多只是先立他为太子。 毕竟他五十岁都未到,而且,他有多在意这个皇位,他知道,不可能轻易放手,那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是在试探他,对吗? “父皇,儿臣带神医前来,就是给父皇看病,治蛊,希望父皇龙体早日康健,儿臣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朕有说你非分之想了吗?”皇帝反问。 卞惊寒一时语塞。 皇帝轻叹:“朕老了,也累了,不想管了。” 2 第738章 看不到眼底的悲伤(1更) 说完,皇帝又靠回在了躺椅上,一副甚是疲惫的样子,也尽显老态,明明才五十不到的人,明明昨日之前还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 卞惊寒脑中突然冒出英雄迟暮那样的形容,心中生出一片悲凉。 “父皇......” 皇帝微微半阖了眼,并未将手自他手中拿走。 苍哑的声音却是缓缓逸出来。 “权**佞,给朕下蛊的事定是他的主意,老五当年毕竟年幼,没有这样的心机,所以,朕也已让中书舍拟旨,权相斩首示众,至于老五......就让他跟老六一样吧,留其一条性命,终生幽禁吧。” 或许真的是老了,心境大不如前了,昨夜至此,他一眼也未曾阖过。 想想他这一辈子,汲汲营营了一生、算计筹谋了一生,到头来终是被身边的人算计了个彻底。 想想才觉得悲怆,年幼时孤军奋战、风光时孤家寡人、到最后依旧是众叛亲离。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这样了,当年他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不想再将他的儿子们送上这样的路。 而且,他从卞惊卓的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当年的自己。 自记事到五岁,他一直是处在自卑、被欺负、以及怨恨中度过的。 他的母嫔是个疯子,他是一个疯婕妤的儿子,在宫里,连个小太监小宫女都能欺负他,更别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了,从来当他就是一个小乞丐的存在。 他还没地方诉苦,父皇从未正眼瞧过他,母嫔从未抱过他,伤了无人管、哭了也无人理,所以,他自卑、他怨恨。 怨恨所有欺负他的人,也怨恨对他不闻不问的母嫔。 五岁的时候,他被不能生子的贤妃领养,从此才稍稍改变了一些自己的命运。 可是贤妃跟他说,这世上,任何人都只有一个娘亲,要想彻底变成她的儿子,就得让他母嫔兰婕妤死,贤妃给他一碗毒药,让他亲自端去给他的母嫔。 他的母嫔知道那是毒药,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 他从卞惊卓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不过,他下毒的,是他母嫔,而卞惊卓下蛊的,是他这个父亲,虽然都是背后有人,可自己却都是选择了跟背后的那人站在一起,来对付自己最亲的人。 而从卞惊寒母妃的身上,他又看到了他母嫔的影子。 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甘愿赴死的女人。 只可惜,他当时一心想脱离这个疯子娘,一心想做贤妃的儿子,看不到这些,看不到他母嫔让他将药端给她时眼底的悲伤,看不到他母嫔跟他说临终遗言时心中的不舍,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他慢慢长大,才慢慢理解自己的母嫔,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他心中过不去的恶魇,如卞惊卓所说,心魔,那让他夜夜梦游的心魔。 “老三。”他缓缓睁开眼。 “儿臣在。”卞惊寒还在想他如此处置权相和卞惊卓的用意,被他一唤,回过神来。 “宣厉神医进来吧。” 2 第739章 你好像很有经验(2更) 出宫回府已经是午后。 卞惊寒回到云随院厢房门口的时候,没听到动静,以为弦音在睡觉,便特意放轻了脚步。 走进内室发现并没有。 弦音坐在桌旁,怀里抱着小家伙,小家伙的帽子扔在桌上,桌上还有一小碟金黄色的液体,弦音勾着头,只手抱着小家伙,只手在摩挲着小家伙的头顶。 大概是太过专注,也没有意识到他进来,恐贸然过去,会吓着她们母女二人,他先轻轻“咳”了一声,弦音闻声回头,他才笑着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 “给小家伙去胎垢。” “去胎垢?”卞惊寒怔了怔,近前才发现,小家伙睡着了,桌上金黄色的液体是被用来涂抹在小家伙头上的,他伸手端起小碟,放在鼻下闻了闻。 弦音瞥向他,撇嘴轻嗤:“那么香,你还需要端起来闻吗?” “芝麻油?” “嗯,乳娘说胎垢不能洗,要等它自己掉,不然,会伤了大脑、会成哑巴、会生病受凉,这些都是不科学的。其实去胎垢又不难,用香油将其彻底浸透,待其变软,轻轻梳掉就好了。” “你好像很有经验。”唇角一勾,他将小碟放下。 他虽是个大男人,也没有为人父的经验,但是,人云亦云却是听说过的,一些老人们的确说胎垢是不能洗的,有些医书上也这样记载。 不过,他自然更相信她,因为他也觉得那样说是没有依据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自己没生过孩子,总见过别人生孩子吧?”弦音对他的那句话甚是不满。 什么叫很有经验? 说得好像她不是头胎似的。 “在你那个人间见过吗?”卞惊寒问。 弦音一怔,“嗯。” 的确是在现代看到的。 卞惊寒撩袍在她的边上坐下来,朝她伸出手:“抱累了吧,来,我抱抱。” 弦音也没跟他客气,当即就转手给他了,因为她胳膊确实有些酸了。 卞惊寒将小家伙接过去后,她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和手臂,就又坐了下来,继续用指腹轻轻摩挲小家伙头顶的那一块用香油浸湿的胎垢。 “早就想将这胎垢去了,现在还能戴戴帽子遮住,马上天就热了,帽子摘掉就没东西遮了,你说,原本那么好看的一小娃娃,粉雕玉琢的、眉目如画的、糯米团子似的,可脑袋上顶着这么一块垢,是不是特别影响美观?” “的确。”卞惊寒一边深以为然地点头,一边忍俊不禁。 虽然她也没有自家孩子就是好的夸大其词,他家闺女的确长得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糯米团子似的,但是,不知为何,这几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是特别想笑。 黑眸如曜,噙着笑意看着她,见她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他便腾出一只手来准备帮她,被她用手肘推开:“你别也弄脏了手,我一人就可以了。” 卞惊寒便没再坚持,就看着她弄。 小东西在怀,她在侧,没有危险,没有纷扰,他特别享受这样的时光。 “皇上的蛊神医能解吗?”弦音边弄边问。 “应该能,她已经在配制解药了,可能需要一两日的时间,毕竟要一味药一味药找起来,好在都不是什么罕见的药。” 弦音点点头,“那就好。” 或许是因为皇帝是卞惊寒的父亲,自己带了几分主观的亲人情绪,也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的相处,她越来越发现,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坐拥天下又如何? 也仅仅是拥有天下,除了天下,什么都没有。 想来,昨夜的事对他打击不小吧?不仅仅是宫变,而是被自己的妻子儿子荼蛊十几年不自知,且深受其害,还以为自己是夜游。 “他还好吧?” “不太好。”卞惊寒声音微微黯了几分。 弦音一怔,抬头。 卞惊寒却是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已经跟父皇也说过了,厉竹治好了你的失语症,所以,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有任何顾忌了,至于你的声音跟江语倩一样,你也不用担心,江语倩的嗓子不是被秦义药倒了吗?厉竹说,她可以医好她的喉咙,尽量让她的声音与你的接近,当然,一模一样肯定有难度,但也没有关系,这世上声音相像之人何其多。” “终于不用装哑巴了,”弦音自是很开心,“你不知道,这世上装什么都没装哑巴难受,那是要将人给憋死的。” 卞惊寒笑。 可唇角刚翘起来,笑容又陡然一僵。 一股热意在他的腿上弥漫开来。 “怎么了?”弦音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 “小东西好像尿了。” 边说,他边抱着小家伙起身。 果然,他玄黑华袍的前片袍角一大片湿,甚至还萦萦散出热气,而塞于小家伙裤裆的尿布更是湿透,也是热气腾腾。 弦音汗。 赶紧起身将手上的油擦掉,去橱子里拿干净的小裤和尿布。 小家伙怕湿,尿完就醒了,咧着小嘴就哭,哇哇的嗓门又大。 卞惊寒抱着她一边晃一边哄:“思涵乖,思涵不哭,不哭哈,马上就给你换,娘亲去拿了,马上就给你换,马上就给你换......” 一边哄,又一边跟她道:“你说这小东西才那么一点点,一泡尿怎么那么多?都能架船了。” “哪有那么夸张?”弦音笑,拿了干净的小裤和尿布过来。 夫妻二人又手忙脚乱地给小家伙换裤子换尿布。 “王爷。” 管深的声音响在外房的时候,刚将小家伙的尿布换好,小家伙也止了哭。 大概是吃饱了睡好了,尿也尿爽了,所以,特别开心,哼哧哼哧啃着自己的小手指,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们两人笑。 “何事?”卞惊寒在换衣服。 “如意苑的李夫人想求见王爷。” 弦音一怔。 如意苑的李夫人? 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是李襄韵的母亲,也就是卞惊寒和卞鸾的乳娘。 这个时候想见卞惊寒,想来是为了李襄韵的事。 卞惊寒也静默了片刻,对着外房道:“知道了,本王换身衣服就过去。” 2 第740章 我跟她有关系?(3末) 卞惊寒走后,弦音抱着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小家伙又睡了过去。 她便拿了梳子,轻轻地梳小家伙头顶已经浸透发软的胎垢,一点一点将其梳下来。 梳着梳着,她又想起了皇帝,想起她问卞惊寒,皇帝还好吧,卞惊寒说,不太好。 其实昨夜之前,她被关的那两日,她就发现皇帝的状态不好了。 昨夜之事,应该只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艾玛,皇帝是兰婕妤的儿子这件事,她竟然忘了跟卞惊寒说。 这么个惊天大奇闻,她竟然忘了跟卞惊寒说! 也是一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不小,她才一时忘了说这个,此刻想起来了,她天生急性子,就恨不得跑去如意苑告诉他。 好在没多久卞惊寒就回来了。 脚刚踏进门,她就激动地叫道:“卞惊寒卞惊寒,有个特大特大新闻忘了跟你说。” “什么?” “你知道兰婕妤,就是那本《景康后妃史》里面的那个兰婕妤,跟我一样穿越的那个,她是你的谁吗?”弦音故作神秘地卖起了关子。 “我的谁?”卞惊寒听得有些懵,一头雾水,“我跟她有关系?” “嗯,有关系,很大的关系。”弦音点头。 卞惊寒思忖了一瞬,摇摇头:“不知道。” “就知道你肯定想不到,她是你的———亲祖母,换句话说,就是奶奶,是不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卞惊寒震惊。 “你是说......父皇就是兰婕妤的那个儿子?” “对头!” 卞惊寒难以置信。 想了想今日皇帝跟他说的话,问他想不想他母妃,说自己有些想娘了,说他是九岁失去母妃,自己是五岁。 五岁? 兰婕妤可不就是生下皇子五年后去世! “你是怎么知道的?读了他的心里吗?” “嗯,就是因为读到了这个,我才敢告诉他,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卞惊寒怔了怔。 难怪。 难怪那般迷信的一个人,在卞惊卓说她是妖女的时候,一丁点都不为所动。 “李襄韵她娘找你过去,是不是想让你帮李襄韵求求情?” 卞惊寒回过神:“不是,她是跟我告辞的,说想回自己府去住。想来是因为李襄韵的事,她觉得不好意思再住在三王府里。” 弦音有些意外。 “你同意了?” “嗯,既然她执意,便让她去吧,其实,在我这里,李襄韵是李襄韵,她是她,不过,既然她执意,便让她去吧,如意苑的几个婢女也都给了她。” “嗯,”弦音点点头,“现在想想,卞惊寒,你那时没有收李襄韵的那个拥寒门的令牌真是太明智了,不然,想说自己跟拥寒门没关系都不行。” “其实,我早就怀疑她的拥寒门不简单,她一个女子,没有身份没有背景,也没有出众的能力,怎么可能两三年就建立起这么一个江湖组织?背后一定有人。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卞惊卓。” 弦音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思涵她爹棒棒哒!” ** 【本章过度哈,另外会有两三章甜蜜,然后下一个事件,在收尾哈放心,还有,明天素子要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更新直接下午五点来刷哈,素子就不留言通知了,谢谢你们的理解包容,爱你们,么么哒】 2 第741章 说不出的诱人(1更) 翌日,双十蛊的解药终于制成。 卞惊寒当即便带着厉竹进了宫。 内殿里,皇帝屏退了所有宫人,厉竹以银针刺破卞惊寒指尖,现场取血做药引。 解药弄好后,卞惊寒提出让平素专门负责试吃天子膳食的小太监进来试一下药,被皇帝拒绝了。 其实,皇帝的反应,卞惊寒意料之中。 就算再多疑、再有戒心,事到如今,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他也已没有了加害于他的必要。 他本就身中蛊毒,若想对他不利,直接找理由说解药配不出便可,何须再另下药? 另外,都已经承诺了传帝位给他了,他又何须多此一举? 如此提出来,他只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坦荡,以及按照规矩走。 皇帝食了解药,厉竹便让他平躺了下去,因为蛊虫在体内潜伏了十四年,已经是渗透到了骨髓、深入到了四肢百骸,所以,清蛊定是要经历一番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不多时药效就上来了,皇帝眼睛半睁半合,似是醒着,又似是睡了过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那样子就像是被噩梦所缠,却又醒不过来的状态。 接着,他浑身就开始抽搐,慢慢地,抖动越来越厉害,就像是被雷电一下一下击打一般,又抖又弹。 卞惊寒有些吓住,看向厉竹。 厉竹示意他放心。 没多久,又听到皇帝嘴里叽里咕噜地在说话,不对,应该说是梦呓,因为毫无意识。 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卞惊寒仔细辨了辨,才听出来几分。 似乎听到他在叫母嫔。 “......你在另一个人间还活着吗?” “母嫔......你说你生下孩儿之后,其实......其实还是你......只是装成是以前的兰婕妤,是为了孩儿好,可你知不知道......孩儿一点好都没有讨到......” 卞惊寒眸光一敛。 生下孩儿之后,其实还是你,只是装成是以前的兰婕妤? 呼吸骤紧,他快速回味了一下这句话。 所以,所以,生孩子并不会让人穿越回去?! 心中大喜。 龙榻上,皇帝还在梦呓,似是越来越激动,也似是越来越痛苦,眉头都皱成了一堆,额上更大汗淋漓,已完全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似是在哭诉,可哭诉又没有眼泪,又似是在质问,可质问又看不到生气,能看到的,只有痛苦。 没多长时间,皇帝头上的发丝、身上的龙袍都被大汗打湿,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反应才慢慢减弱,慢慢平息,慢慢恢复安静。 缓缓睁开眼。 “父皇。”卞惊寒上前。 厉竹也近前伸手探脉。 皇帝和卞惊寒都看着她。 厉竹凝神片刻,面色微微一松。 “恭喜皇上,蛊毒已除,接下来多加休息,好好调养,少则数日,至多数月,便可恢复,毕竟蛊虫已在体内多年,多少有些伤害到了脏器,而且刚刚又经历了清蛊这么一场浩劫,元气大伤是必然。” 皇帝虚弱地点点头,脸色苍白得厉害:“有劳神医了。” “父皇,儿臣现在让宫人去准备父皇沐浴的热水?” 见他浑身湿透,无一块干处,卞惊寒征询道。 皇帝艰难地微微抬了抬手,“你们退下吧,朕想先躺一会儿......” 卞惊寒和厉竹互相看了一眼,颔首行礼。 待两人退出内殿,皇帝又轻轻阖上眼。 他方才好像做梦了。 梦到了他的母嫔。 这是自五岁以后,他第一次梦到他母嫔,他母嫔跟他说话了,第一次,不是噩梦。 ** 出宫之后,厉竹便提出了告辞。 虽然没有她娘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她娘是否还在人世,但是,她可以去她娘曾经住过的地方看一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关于寒毒的蛛丝马迹。 卞惊寒派了马车给她,并吩咐薛富一路护送。 回到三王府,他径直回了云随院。 厢房里,弦音坐在桌边,一手轻轻推晃着边上的摇篮,一手拿着笔,在纸上描描画画着什么,嘴里还在轻轻哼唱着小曲儿。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里安静,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卞惊寒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有些不忍打断这特别和谐的一幕。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弦音将那一首,他闻所未闻,却异常好听的小曲儿唱完,才拾步走过去,展臂,自后面轻轻将弦音拥住。 弦音吓了一跳。 熟悉的气息逼近,弦音当即意识到是他,回头,嗔道:“又走路没有声音!” “是你太专注了,”趁她回头撅嘴,卞惊寒顺势啄了一下她的小嘴,转眸看向摇篮里的小不点,“小东西睡得真香。” 弦音侧首看了看,停了手中摇晃,收回手臂,继续执笔于纸上。 “画什么?”卞惊寒抱着她未松,凑近去看,脸颊贴着她的脸颊。 “童车。” “童车?” “嗯,推着走的,等思涵能坐了,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虽然只能都用木质的,但是,应该也还不错。” 卞惊寒垂目看了看她手下还未成型的图,“嗯”了一声。 弦音继续。 淡淡的发香入鼻,卞惊寒略一转眸便看到她专注的侧颜,纤长浓密的长睫低垂着,似扇似蝶,肌肤胜雪,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熟透的苹果,说不出的诱人。 心中一动,他伸手将她手里的笔接了下去。 “以后再画吧,三翻六坐九来爬,小东西要半岁才能坐呢,不急。” 不知他心思,弦音皱眉嚷嚷道:“木工做起来还要时间呢,我都画一半了!” 作势要接回他手中的毛笔,却是被他直接挂回到了笔架上,然后趁她还没反应过来,长臂一捞,将她打横自座位上抱起。 弦音一惊:“你要做什么?” “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弦音莫名,忽的想起什么,“庆祝皇上的毒解了吗?” “不是,庆祝生孩子也不会让你穿回去,所以,你懂的。” 弦音怔住。 2 第742章 任他予取予求(2末) 什么叫你懂的?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还真没懂。 “什么意思?什么生孩子也不会......”猛地反应过来,愕然睁大眼睛,“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卞惊寒抱着她拔起长腿就往床榻边走,“听父皇说的,如你猜测的一样,兰婕妤果然没有再穿回去,只是敛了性子装温婉、装成以前的兰婕妤罢了。” 弦音震惊。 “连这个皇上都跟你说了?” “当然不是。” 卞惊寒将当时情景大概说了一遍。 弦音小脸就黯了下去,大概是深有感触,心底不免浮起一些忧伤。 让一个现代女孩子敛起所有性子去装成另一个人,可见她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 哎,只可惜她现在不在了,不然,她们两人倒是有共同语言,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卞惊寒睨着她的反应,有些莫名。 听到这样的消息,原则上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给思涵生弟弟妹妹了!怎么听完反而垮了脸? “看你似乎不开心,莫非还想着回去不成?” 将弦音放在床榻上,他倾身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垂目看着她。 弦音怔怔回过神,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没有,我只是在同情和心疼你奶奶。” 说完,又眉眼一弯,讨巧道:“好在我遇到的是你,不是你爷爷。” 卞惊寒:“......” 这又是爷爷,又是奶奶的,他听着还真是陌生又别扭。 还有,她这小脑袋瓜都想些什么? 好在我遇到的是你,不是你爷爷。 明明是一句夸他、讨好他的话,他怎么听着那般不是滋味儿呢? 沉淀了片刻情绪,他才唇角一勾:“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一直都知道呀,”弦音接得也快,接完,又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体谅我前天夜里已经被你折腾得散了架,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此时此刻,只是抱我到床上来让我休息睡觉的,我会更念你的好的。” 她又不傻,自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所以,她才故意把话说在前面,她说的也是实情,她是真的还没有恢复过来,身上还酸痛着呢。 卞惊寒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低头就凑了过来,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又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暧昧吐息:“你放心,只要你依了我,我保证,你会更加更加念我的好。” “为什么?” 弦音紧了呼吸,长睫轻颤,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因为也爽了吗? 男人的唇来到了她的耳畔,温热的舌尖刷过她的耳廓,衔住她小巧的耳珠,轻吮、缱绻,沙哑磁性的声音逸出。 “因为,我是医者,作为一个医者,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时候做一场,保证你睡得更沉、休息得更好。” 弦音汗,微僵着脖子,忍受着那一份撩拨,那一份痒意:“对,直接累晕过去,当然睡得更沉。” 男人低低笑。 “好,那便如你所愿。” 话落,偏头,对着她的唇就覆了过来。 弦音:“......” 她哪里所愿了? **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真是说到做到。 弦音真的被他折腾得够呛,虽然没有晕过去那么夸张,但是,到最后,她完全就瘫成了一滩泥,任他予取予求。 他要了她两次,两次都全部释放在了她的里面。 事后,他也没有立即起身,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温存她潮汐后的空乏。 “跟我说实话,弄在里面,你喜欢吗?” 弦音怔了怔,脑子本就还在七荤八素中没有回来,他又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她以为他问的是,她想不想要孩子,想不想避孕? 累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做声。 却听到男人又自顾自道:“我很喜欢,身体很满足,心里也很满足。” 弦音汗。 这种话还要说出来? 这是在交流感受吗? 虽然,她也喜欢他弄在那里,因为往往都是热浪喷洒弥漫的那一瞬间将她彻底抛上顶端的,但是,这种话,她可是说不出口。 ** 傍晚的时候,圣旨下到了三王府。 就是那道关于皇上因为身体原因,需要休养,主动退出皇位,由三王爷卞惊寒继承皇位,待钦天监择黄道吉日便行登基大礼的圣旨。 卞惊寒带领三王府所有人在前院跪接。 待宣旨太监领了赏赐离开后,三王府前院便沸腾了,大家都开心不已。 弦音亦是。 当然,她是开心又意外。 虽然知道此次变故,是卞惊寒救了皇帝,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皇帝就这么轻易地将皇位传给了卞惊寒。 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而与此同时,在天牢,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包括给卞惊寒的那道圣旨,皇帝同时下了四道圣旨。 还有三道,一道给卞惊卓的,一道给权相,一道给李襄韵。 后两者都判了斩首之刑。 而卞惊卓,则是终身监禁。 圣旨是皇帝的随侍大太监如清去大牢宣的,按照规矩,还带上了史官。 毕竟,他们三人,一人是太子,一人是右相,一人是江湖头目,都身份不轻,也都是大罪,犯事经过和处置结果都是要计入史册的。 宋蓉担当此次记录的史官。 如清是按照牢房的从近到远的顺序来依次宣的圣旨。 权相和李襄韵大概是已做好了赴死的心里准备,并没有多大反应,就李襄韵喊了几声冤,求了几句情。 让他意外的是卞惊卓这边,还以为留了他的性命,他应该激动和开心的,谁知道他的确很激动,只不过是激动地大骂和诅咒。 “聂弦音就是一祸国殃民的妖女,会缩骨、会读心、擅媚术,自她出现,朝廷纷争就不断,七弟被赶、母后被废、六弟被囚、我被禁,人人跟她有关,事事都跟她有关,奈何父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被这个妖女所惑,甚至让她垂帘,真是天要亡我大楚啊。还有卞惊寒,更是完全被妖女迷住了,大楚江山若落入他之手,倾覆就在指日,大楚危矣,大楚危矣啊!” 宋蓉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翩翩如玉的男人,心里很难过。 皇后还曾经允诺过她太子妃之位,没想到一切成空。 2 第743章 分享他的男人(1更) 如清蹙眉摇头,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如此不可理喻。 明明坏事做尽的是他,到这种时候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或许这个男人还不知道,那个叫平二水的小太监已经被抓住了,什么都供认了。 不仅供认了自己是这个男人的人,当日让十一王爷带信给三王府,他就是受这个男人所派,还供认了皇帝身边原本的那个随侍大太监单德子也是被自己所害。 说是那夜他正在皇宫的小树林跟龙吟宫的宫女月禾接头,被突然前来寻找皇帝的单德子撞见,恐单德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遂起了杀心,杀了单德子,谁知单德子被刺的时候抓到了月禾头上的一个小簪花,死死攥在手里不放,怎么掰也掰不开,没有办法,情急之下他们只好砍下了对方的手,恐一只会被人怀疑,就砍掉了一双。 当然,事到如今,平二水有没有被擒,有没有供认这些,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 教唆拥寒门谋逆是事实,下蛊毒害天子也是事实,就算蛊不是他下,但是,他是最直接的受益者,而且,他还拿此事威胁天子,这两桩都是灭满门的大罪。 皇帝仁慈,饶他不死,真的是开了大恩,他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卞惊卓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义愤填膺、痛心疾首。 在如清将圣旨交给他的时候,他甚至一把抓住了如清的手。 “公公,你一定要转告父皇,一定要将我的话转告给他,六弟当日的那张字条肯定是真的,她就是妖女,被妖附身的妖女,她不叫聂弦音,聂弦音只是她瞎编的糊弄人的名字,我查过,不管大楚,还是午国,根本无聂弦音此人,她叫绵绵,如六弟所得的那张字条上所写,她的真实名字就是叫绵绵,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细查,请你转告父皇,让父皇去查她,去查绵绵,一定会有所获!” 如清再次皱眉,将手收回。 自是什么都不会说,转身出牢房。 宋蓉也收了笔纸,轻抿了唇瓣,拾步跟在后面。 经过卞惊卓身边时忍不住最后看他一眼,见他双手双脚都是沉重的镣铐,起身时,摇摇欲坠的身子似是不堪负荷、猛地一晃,差点摔跤,她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四目相对,她被他眼中的灰败和不甘搞得心口一颤。 一直到出了天牢,回了史馆,她还久久缓不过来。 ** 钦天监很快就将日子看好了,经过皇帝的同意,登基大典的时间便定了下来,于六日后进行。 接下来的日子卞惊寒特别忙,天还未亮就起了,夜里很晚才回府,半夜他若是不骚扰弦音,不将她弄醒,她几乎都见不到他的人。 要跟着皇帝学习、要试着处理国事、要批阅奏折,然后给皇帝确认,还要被尚仪局、尚衣局、内务府多方来确认登基大典时的这个那个事宜。 对此,弦音表示理解,反正她有小思涵也不觉得闷。 她只是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能当皇帝,她自是特别开心特别开心,毕竟这是身为皇室男儿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何况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筹谋,如今名正言顺得取皇位,已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她也相信,以他的精明睿智,以及手段手腕,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帝王,绝对会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不能免俗的寻常女人。 如众多女人一样,她也会想得很多。 自己虽不知这个朝代的人,但是,她学过历史,她写过后宫小说,看过宫廷剧,她深知,在皇室,前庭后宫历来都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朝堂风云影响后宫,后宫又以制衡朝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所以,向来天子都是三宫六院、女人无数,并非都是因为荒淫享乐,而是因为这是制衡朝堂、管理朝政的必要一步。 她无法不去想这些。 因为现实就摆在面前。 就算卞惊寒只爱她一人,他初初登基,羽翼未丰,他要面对的是满朝文武,他要面对的是天下苍生。 她不像这个朝代的女子,她要的是一心一意,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她无法接受别的女人一起来分享她的男人,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就算他无心,她也接受不了。 但是,她又不能给他任何压力,这样的时候,她无法要求他怎样怎样,因为她知道,但凡能,都不需要她要求,他就一定会做到。 问题是,能吗? 太多现实的困难了。 或许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虽然她掩匿得很好,没事人一样,但是,他是一个心细如尘、敏感的男人,难免会有些察觉,所以,他也矢口未提他们两人的事。 她知道,冯老将军还没有回来,她认义父的事情还没有落实,她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现在就能跟他确定怎样的关系。 就算认了冯老将军义父,她知道,还是有难度的,毕竟不是亲生,很明显是为了身份而认,而且,冯老将军已跟朝堂脱离关系多年,早已不问政事,朝堂历来都是权势说话,还有多少人买冯将军的账也未知。 因为有心事,睡得也极不安稳,迷迷糊糊感觉到卞惊寒回来了,沐浴完上榻躺在她边上,她便翻了身,朝他的怀里贴过去。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温度,让半梦半醒的她心头的那一抹燥意瞬间得到了安定,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沉了过去。 卞惊寒垂眸,看着怀中小猫一般的人儿,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让她一整张小脸都在他的视线里面。 睡着了,还蹙着个眉! 心中低叹,长指的指尖轻轻拂上那一抹褶皱,却没能将其抚平,他心中一动,低头,吻上她的眉心。 因为他的逼近,她均匀呼出的气息尽数钻入他的鼻尖,如兰如麝,香甜诱人,他将唇自她的眉心移开,覆上她泛着粉色光泽的唇瓣。 2 第744章 狗屁的禁欲(2末) 没多久弦音就因为呼吸受阻醒了,迷迷糊糊,见到是他,哼哼唧唧的,半推半就。 说实在的,曾经看到他府中既无王妃,又无夫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而且那样一副生人勿近、任何人不能触碰,哪怕触碰他的袍子都不行的高冷做派,她真的觉得他特别特别禁欲,甚至还怀疑过他是不是这方面有问题。 谁知道跟了他之后才发现,狗屁的禁欲,不喜人触碰那也是针对别人,在她面前,他简直就不是人,那方面的需求大得很,动不动就拉着她做,而且,每次都将她榨得干干净净。 毕竟是自己爱的男人,其实,她也喜欢被他要、被他占有、与他水乳相融的那种感觉。 两人又是好一番纠缠。 情动处,她抱着他的头娇喘连连地叫着,拼命地攀上他的背,情难自禁地咬上他的肩膀。 借着几分亢奋、几分意乱情迷、几分情绪失控,她亲着他的喉结,咬着他的耳朵,气喘吁吁问他:“卞惊寒.....你......你这方面的需求那么大,我觉得......我觉得我一个人太累了,根本满足不了你,要不......要不你再找一两个女人?” 男人没有回答,精壮的腰身一挺,深猛一袭,弦音被撞击“啊”地大叫一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差点都被他给撞了出去。 全身一阵颤抖,那里更是一阵痉挛涟漪,还未缓过来,他的第二下又来了,又强又猛,攻城略地,弦音毫无招架之力,脑子里哪里还能再去想其他,一片一片的白,直到她在他的身下彻底绽放。 ** 离登基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皇帝也从龙吟宫里搬了出去,搬去了凌波宫。 龙吟宫里的物件摆设全部换成了新的,从外殿到内殿,也都重新装饰一新,大到橱子、龙榻、小到灯座、灯盏,全部都是新添置的。 皇宫里四处也是各种布置,处处张灯结彩,六局二十四司只要跟登基有关的,都是全力以赴做着充足的准备。 随处可见忙碌的宫人,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景象。 史馆里面也是一片忙碌。 每逢换年号,史官们虽称不上是最忙的,却也一定是特别忙的人之一。 因为换了年号,就等于一段历史做了一个小结,史官们需将换年号之前的所有史记史料史录全部整理好、确认好、存档,然后开始新年号的记录。 大部分皇帝在位时期就用一个年号,也有少数皇帝一生用过几个年号,这个就根据皇帝自己意愿,但,旧帝退位、新帝登基,是绝对要换年号的。 “宋蓉,前太子、前右相,李襄韵的那些记录整理好了吗?” “马上就好。” “你快点,这都搞了几日了,这些都是要给皇上看过后归档存起来的,马上就新帝登基了,不能再拖了。” “嗯,知道的,正在赶着呢。” “快,要快!” “是。”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新帝登基之日。 弦音其实早就醒了,但是,她依旧阖着眼睛,一动不动,佯装还在睡着。 她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男人醒来,感觉到他的视线凝落在她的脸上,感觉到他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的眉心落下轻浅一吻,感觉到他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抽走枕在她头下的手臂,感觉到他起身下榻,感觉到窸窸窣窣他在穿衣...... 她始终没有睁眼。 那夜她那样问他,他就只是狠狠要她,也没有回答她,她就再也没有问过这方面的问题。 她不问,他也只字不提。 今日他都要离开三王府进宫登基了,登基大典之后,他就住在皇宫、睡在龙吟宫里了,他都不跟她说点什么吗? 其实忍住这么久不问,真不是她的性格,她真的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给他压力。 而忍住这么久什么都不说,也不是他的性格呀,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说了怕她失望,怕她伤心? 但是,但是,至少今日应该带她进宫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吧? 这是他一生最光鲜、最荣耀的时刻,她想亲眼见证,他应该也想让她亲眼见证吧? 不以他的女人出席,就以一个普通的观礼者参加就好了呀。 可是...... 恐他是因为见她熟睡,不想吵醒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她故意翻了个身,且还动静弄得不小。 谁知,他依旧没有说话,微微眯开的一点视线,她看到他在躬身拔鞋。 尼玛,几个意思啊? 心里一阵失望,她索性醒了。 只手撑着身子仰起头,另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瓮声问他:“起那么早?对了,今日是不是登基大典?” 男人转过身,弯腰亲了一口她的脸蛋,“嗯”了一声。 然后直起腰身系腰间的锦带。 就一个嗯,没了? 弦音汗。 她都问得这么直白了好吗? 心里好难过,终于再也忍不住,她问出了口:“卞惊寒......” 可还未问完,就被男人打断:“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说完,都未等她反应,就拾步出了内室的门,留下弦音一人傻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靠! 弦音倒头躺在床上。 越想越不爽,越想越郁闷,也越想越生气,哪里还睡得着? 干脆起了身。 待她面容惨淡、生无可恋地穿好衣服、洗完脸,外面就传来管深的声音:“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在外房的桌上。” 弦音哪里还有胃口? 扒拉了两口稀饭就推了碗筷。 刚准备出门去乳娘那里看思涵,管深正好过来。 “姑娘吃好了吗?若吃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出发? 弦音一怔。 “去哪里?” “进宫参加王爷的登基大典呀。” 弦音又是怔了又怔。 所以,让她参加了是吗? 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她撇嘴一叹:“吃好了,走吧。” 府门口,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好。 弦音发现一辆就是寻常一马一车的那种马车,一辆却是四马拉的那种超级大马车。 管深指了指那辆大的:“姑娘坐那辆。” “怎么要那么大的马车?”心中疑惑,弦音拾阶而下。 “王爷马上就是大楚的新帝了,排场总归要大点。”管深回道。 弦音汗。 好吧。 完全就是浪费。 她踩着踏脚凳躬身上了马车。 ** 【今天更新毕,过年素子在老家巨忙,初四之前每天四千字哈,初五开始加更,请大家理解包容哈,谢谢,爱你们~~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2 第745章 【情人节快乐】(1更) 马车里特别宽敞,因两边开的窗也特别大,而窗幔是透明的轻纱,所以里面光线也相当好。 椅座在正中间,椅座前面还有个小桌,甚是雅致。 弦音拂裙坐过去。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 弦音双手搭在桌面上,四下环顾。 看这个容量,少说也能坐十来人的那种,如今她一人坐,真真是浪费。 卞惊寒也是,既然已安排了她观礼,早上出门前她问他,他就应该跟她说声嘛,搞得她郁闷了半天,早饭也没有好好吃,尤其是,妆容也没怎么收拾。 抬手摸了摸发髻,头发也没有好好梳,就随随地盘了下,脸上也什么都没有擦。 这样素面朝天地去参加卞惊寒的登基大典真的好吗? 会不会给他丢脸? 伸手撩开窗幔,她想看看离开王府有多远了,如果近,要不要回去重新收拾一下。 见已经走得有些距离了,她又看向马路边上的商铺,希望能碰到一个香粉店,或者胭脂店什么的。 焦急地寻着,忽的意识过来自己的举措。 汗。 她在做什么呢? 她只是去观礼,只是站在人群中观礼,又不是去行礼,又不是去台上行礼,谁还能看到她呀?脸上有花也没人会注意到吧?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够的。 将纱幔放下,她面色一颓,仰面躺在车厢里,车厢里垫着厚厚的毯子,很软很舒服,她张开双臂四脚朝天地躺着,车厢也足够大,足够她四肢尽情舒展。 看着马车头顶上的木纹雕刻,车身轻晃,马蹄哒哒声和车轮滚滚声入耳,她心里的那种迷茫感和无力感又袭了上来。 一直到了宫门口,她都未能从那种情绪中缓过来。 下了马车,她和管深一起入宫,因为管深拿着卞惊寒的腰牌,所以基本等于畅通无阻。 “今日的登基大典在哪儿举行?金銮殿还是奉天殿外面?” 金銮殿是议政之地,而奉天殿外面有祭告天地的神坛,且地方广袤,视野开阔。 她看到书和电视上,皇帝登基要不就金銮殿,要不就是有祭天地、昭告天下的地方,前者一般就群臣参加,而后者观礼的人可以更多。 应该就两个地方的其中之一吧? 她发现自己对卞惊寒登基的各项事宜真是一无所知。 “奉天殿外面。”管深回道。 可弦音发现,他们所走的方向并不是去奉天殿的。 以为要先去龙吟宫跟卞惊寒打声招呼,她便也没问。 在一处宫殿前,管深停了下来,然后示意她:“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弦音怔了怔,抬头看向宫殿门头上方的牌匾,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含音宫”三字入眼,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想起一路上管深都没有看她,她也没有看管深的心里,转眸,朝他看过去,管深却已经转身:“我还要去帮王爷处理别的事情,先去忙了。” “欸......” 弦音本打算喊住他,见他脚步匆匆已走远,便做了罢。 嘴里嘀咕了一句:“神秘兮兮的,也不知搞什么鬼?” 之后,便拾步入了含音宫的大门。 脚刚一踏进去,就听到有人说:“聂姑娘来了。” 然后,就看到几名年轻的宫女,还有两个嬷嬷一起笑脸迎了过来,似是已在院子里候了多时。 见众人簇拥而上,弦音更加疑惑:“你们......” 都来不及去读这些人的心里,她就已经被这几个宫女扶着、牵着、拉着、推着进了里面。 “快点快点,争取时间。”年长的嬷嬷吩咐众人。 宫女便直接将弦音拉到了内殿里的梳妆台前坐下。 “你们这是......”弦音转身去看她们。 “给姑娘梳妆。” 一个宫女站在她身后,已经在拆她的发髻,另一个宫女已经拿了玉梳候在一旁,其余的,挑发饰的挑发饰,准备胭脂水粉的准备胭脂水粉,都忙开了。 弦音怔了怔。 给她梳妆? 这是知道她会素面朝天而来的节奏吗? 想想也是,自己平素本就不爱化妆。 主要是绵绵这幅身子的底子好,根本不需要化妆,皮肤白皙水嫩、五官也生得美,当然,最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懒。 虽然觉得自己不用上台给别人看,梳不梳妆不重要,但是,既然卞惊寒有心如此安排了,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毕竟,让自己美美的,总归不是坏事,特别是今日这样的场合。 遂坐在那里配合着众人。 发髻拆掉,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个宫女开始替她梳理,另一个宫女同时给她的脸上开始扑粉。 弦音这才得空通过前面的铜镜观察起殿中的情况来。 殿中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金丝楠木的床榻,黄梨木的桌椅箱橱,墙上还挂有玉扇、花团,地上是汉白玉石所砌,铺有大朵大朵富贵牡丹刺绣的毡毯,雕梁画栋、多处帷幔悬梁轻垂,皆是以粉色红色为主,床榻处跟这梳妆处又以一排晶莹剔透的珠帘象征性地隔开。一派奢华,也无一不彰显着用心。 看得出一切都是崭新的,应该是添置和装饰不久。 这里没人住吗? 她想了想,也不记得这宫殿有谁在住。 就算有,现在应该也没人住了,新帝入住皇宫,老皇帝的那些嫔妃就应该都搬去太妃所了。 皇家就是浪费,皇宫里像这样空着的宫殿何止一个,很多都空着没人住,空便空吧,还都装修得那么好。 也未去多想,弦音看着宫女给自己化妆,上好粉,描眉、涂唇脂,而给她梳发的宫女也已经给她盘好了精致又漂亮的发髻,再边上的宫女开始一样一样将发饰递给这名宫女,宫女再一一配于她的发髻上,有簪花有金步摇。 另外的宫女过来给她戴耳环,戴之前特意将耳环双手呈到她面前。 “聂姑娘,皇上吩咐,戴之前要先给姑娘看看的。” 弦音自是知道她嘴里的皇上指的是卞惊寒,虽然登基大典还未举行,但是老皇帝的退位继位圣旨已下,卞惊寒就已经是新帝了。 她垂眸朝宫女手心看去。 ** 【继续翻页,两更一起发的】 2 第746章 行大婚之礼(2末) 赫然是一副四叶草的耳环。 她眸光一敛,想起曾经他当着她的面挑选过四叶草耳环的图样,说是要定制一副送给吕言意的。 她一直没有收到,她也早已忘了这件事。 这幅耳环做得还真是久,将近一年了都。 唇角一勾,她伸手捻起来看了看,虽然她是外行,但是,也不难看出它的做工,绝对是一等一的,东西虽小,却是精致漂亮得紧。 她很喜欢! 将耳环放回到宫女手中,她含笑道:“有劳了。” “姑娘客气,这是奴婢份内的事。” 宫女将耳环一一给她戴上。 梳妆毕,宫女们一个一个就惊叹开了。 “真美。” “太美了。” 看着镜中眉目如画的自己,弦音心里也不由地感叹,的确是美啊! 与此同时,就不禁怀疑起某个男人的话来,那时她问他,他到底是喜欢她的人,还是喜欢她的皮囊。 他说,自是喜欢她的人。 现在他喜欢的是她的人,她信,但是一开始,他就喜欢她的人,她绝对不信,肯定是从喜欢她的皮囊开始,才对她这个人有兴趣的。 如果她长得跟个猪八戒似的,他还能喜欢她的人? “请问姑娘还满意吗?如果觉得哪里不妥,或者不喜欢,尽管说出来,奴婢可以重新弄。” 一个看似大宫女模样的人躬身相问。 弦音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弯唇:“很满意,谢谢。” 的确很满意,无论是妆容,还是发式,都非常精致,却又丝毫不浮夸,很高端大气上档次。 “姑娘满意就好,那没什么问题现在就更衣吧。”一个嬷嬷上前来。 更衣? 弦音一怔。 连衣服都要换掉吗? 她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 今日的这一身还好啊,又不是三王府的婢女服,是上好的云锦裙呢,且很新,今日是第二次穿。 刚准备抬头说不用换了,一抹大红蓦地入眼,她眸光一敛,嘴里的话就在喉咙里没有出来。 那一抹大红来自一个托盘,一个宫女端在手里的托盘。 宫女端着托盘近前,在她的边上站定。 弦音定定望着托盘上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大红衣袍,脑子里瞬间有个念头一晃而过,她心尖一抖,难以置信看向正抖开衣袍的嬷嬷:“让我换这身吗?” “是啊,喜袍呢,恭喜姑娘,不对,瞧奴婢这张嘴,实在该打,应该叫娘娘才是。”嬷嬷喜笑颜开。 喜袍?恭喜?娘娘? 弦音又怔了怔,这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所以,卞惊寒是准备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跟她行大婚之礼吗? 这......这....... 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一下子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尼玛,还真沉得住气啊,这几日什么都不跟她说,瞒得如此滴水不漏,就是,为了给她这一刻的惊喜吗? 心中被喜悦和甜蜜填满,她被宫女们自座位上牵起来,开始换衣。 心潮澎湃得厉害,她整个人有些飘,有些踩在棉絮云朵上的感觉,脚下一阵阵发软。 这样真的行吗? 她可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下人。 既然卞惊寒这样安排,想必是行的、想必是经过老皇帝同意的吧? 为此他定然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喜袍穿好,弦音发现特别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而且料子上乘、做工精良,每处绣花、每个针脚都特别考究,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师傅之手,且费了不少心血的。 宫女们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替她将每一个褶皱都拂平,这才请她坐回到了位子上。 只可惜铜镜是一面圆镜,不是那种落地镜,弦音无法看到自己的全身全貌,不过,就单单看自己的上半身,她已是很满意。 精致的妆容配上如此奢华的大红,她自己都觉得光彩照人。 宫女们蹲下给她换袜换鞋。 鞋码竟然也刚刚好。 弦音轻咬着唇瓣,一颗心大动得厉害。 卞惊寒真是有心了。 ** 此时的龙吟宫,也是一片忙碌。 新帝卞惊寒也正在更衣。 几个太监宫女将一件大红的龙袍穿在他身上,他张臂配合着,穿到一半,他突然让宫人们止了。 “都退下吧。”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他们遵守便是,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卞惊寒唇角轻勾,也不以为意。 他向来不喜人触碰,身为王爷,也从未让人近身伺候,从来都是自己更衣、自己梳妆,已然成了习惯。 方才他也是想要试着改掉这些的,让宫人们伺候他更衣,可是当他们碰上他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依旧非常抵触。 既然如此,自己来便是。 也没有什么规定皇帝不能自己更衣不是。 将衣袍穿好,他有条不紊地系着腰间的玉带,心里不禁想起那个女人。 此时也应该在换衣袍了吧? 不知有没有惊喜到? 他想象着她的表情,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 此时的奉天殿外面更是热闹非凡。 基本上所有人都到了,文武百官齐聚、王爷公孙到齐,还有公主们、各府家眷,以及众多宫人,乌泱乌泱一片。 好在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又还未至夏日,微风拂拂,温度正怡人得很。 人群周围禁卫罗列,做着安保,也维持着秩序。 司乐坊的乐师们坐于一侧,弹琴奏乐、丝竹声声。 司仪局的礼官们也已准备好大量礼花,只等一声令下燃放。 史官们身背文房四宝、严阵以待,准备着亲笔记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还有大楚最有名的四大画师,在礼台下方的东南西北四方各自落座,准备用画笔画下这重要时刻。 礼台正中,有一方祭告天地的神坛,神坛里燃着成人拇指一般粗的大香,香气袅袅,神坛前方摆着祭祀用的三牲,一猪头一整鸡一大鱼。 神坛下方摆着厚厚的蒲团,用来跪拜之用。 礼台的台阶处铺着红毯,绵延穿过观礼的众人,将众人分为左右两片,一直铺展到远处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突然响起:“太上皇驾到———” 【今日更新毕】 2 第747章 纷纷想到一人(1更) 众人纷纷跪地。 山呼的声音响起:“恭迎太上皇———” 今日的太上皇依旧一袭五爪龙袍加身,只不过不是明黄,而是藏青,踏着入口处的红毯信步而来,身后跟着如清,以及好几个太监宫女。 也不知是因为退为太上皇的缘故,还是因为没有着明黄的缘故,今日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平素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润。 礼台的右手边龙座华盖已专门为其摆好,他脚步未停,径直走过去坐下,才扬袖,朗声:“都起吧。” “谢太上皇!” 大家相继起身。 太上皇也是掐着时辰来的,所以,他落座后不久,入口处太监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唱喏声就又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全场静谧,循声望去。 一袭红衣的男人走入大家的视线。 众人一怔,尤其是百官。 红衣? 新帝登基不穿明黄龙袍? 大家第一反应都是诧异。 可很快又发现,虽是红衣,也是龙袍呢。 红衣胸口的位置,那金丝蚕线绣的五爪蟠龙栩栩如生、腾云驾雾,似是要飞出来一般,特别打眼,想不看到都难。 男人沿着大红地毯阔步走过来,稳健从容、步履翩跹,红衣似火动。 虽然这个男人一向以墨袍示人,但是,在场的不少人是见过他穿红衣的,这是第二次,只是这两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因为此次是龙袍,所以气场不同?好像不是,这个男人一向自带气场,就算只是王爷,也气势慑人得很。因为此次心情好,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风姿阔绰、器宇轩昂?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他也丝毫未表现出不悦呀。 男人快步从分列两旁的众人面前经过,一直走上礼台,先对着华盖下龙座上的太上皇恭敬一鞠:“父皇。” 太上皇微微颔首:“嗯。” 男人这才直起腰身,转身面向众人,大红袍角因为他旋身的动作簌簌甩开,划出完美的弧线,英姿飒爽、霸气尽显。 众人跪。 礼仪官朗声宣读太上皇下的退位诏书,以及新帝的继位诏书。 诏书宣读完毕。 众人山呼声响起,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卞惊寒扬目看着场下,什么动作都未做,那份尊贵威严就像是与生俱来。 礼仪官的声音再度响起:“祭告天地———” 边上的一太监躬身上前,将一把已经点好的香恭敬呈上。 卞惊寒接过,转身,来到摆着祭祀三牲的神坛前,一撩龙袍袍角,跪于蒲团上,举香而拜,拜完起身,将香插于神坛前的香炉里。 再度转身面向场下。 黑眸如曜,映着阳光万丈,他薄唇轻启,声如洪钟,朗朗响起。 “蒙太上皇抬爱和信任,朕,即日起,登皇帝位,朕深知肩上责任,定当谨记太上皇教诲,修身正己、心怀天下、勤政爱民,望,百官们扶持,亦望百官们督正!愿,大楚国运亨通,亦愿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朕,定不让大家失望!” 场下众人的山呼声再度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卞惊寒扬袖,“平身———” “谢皇上!” 待大家全都站起后,礼仪官继续走程序:“礼花贺———” 司仪局的礼官们纷纷将手中准备好的礼花燃放,一时间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一朵一朵的礼花在天空中炸响炸开,饶是青天白日,亦是璀璨了半边天。 礼花燃放了好一会儿才止,喧嚣归于宁静。 礼仪官再度开口,众人以为他是要宣布登基大典到此全部礼毕,却听得他说的是:“新娘子入场!” 众人一怔。 新娘子? 正诧异处,丝竹弦乐声起,大家纷纷看向奏喜乐的司乐坊众人,却又听得有人低呼:“快看快看,新娘子......”。 大家又齐刷刷看向入口处。 在红毯的那一头,一大红身影在两个嬷嬷的搀扶和一堆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入所有人的视线。 还真有新娘子! 大家甚是意外。 在场众人,尤其是百官,都只知道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却不知还同时是大婚仪式。 难怪新帝会一身红装。 选在登基大典这一日大婚,如此盛大的排场,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子?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同列的其他文武官员,想看看是谁家女儿,想看看是谁竟然瞒得这么深,却丝毫线索都没有。 女子被大红头盖所掩,看不到脸,只看其身形,已是婀娜娉婷。 众人心中疑惑更甚。 红衣女子一行踏着红毯、伴随着喜乐,缓缓走来,走过众人跟前,走向那长身玉立在神坛前的新帝。 神坛需拾阶上去,女子一行走到台阶下便停了下来。 一手执明黄卷轴的太监上前。 女子一行跪了下去,两嬷嬷小心翼翼搀扶着女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聂家有女,聪慧灵秀、贤良淑德,甚得朕心,着即册封为良妃,赐居含音宫,钦此———” 所有人怔住。 聂家有女? 哪个聂家? 满朝文武无聂姓,能想到的名门望族亦无聂姓...... 众人纷纷想到一人。 聂弦音?! 就在大家猜测之际,女子也开了口:“臣妾谢主隆恩,也恭贺皇上荣登大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润如珠,婉转动听,如糯如莺。 在场众人基本上没有听到过这声音,就算少数人听过,比如太上皇,又比如史官里的人,也都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来,因为弦音是刻意捏了几分嗓子,让自己柔得不能再柔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她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百官们又都愣住。 不是聂弦音? 聂弦音不缩骨不是哑巴么。 新帝唇角一勾,什么都未说,也未让女子平身,而是快步拾阶而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来到女子面前,伸手亲自将女子扶了起来。 因女子头上戴的凤冠较大,红盖头本就盖得不牢,抬头起身之际,又恰逢一阵清风拂过,女子头上的红盖被风吹下。 ** 【孩纸们除夕快乐,除夕快乐,除夕快乐哦,还有一更五点来刷,大家莫急哈,为何暂时封妃不是后,下章解释哈】 2 第748章 独你一妃(2末) 弦音一惊,因双手被卞惊寒所攥,也顾不上去救,好在卞惊寒眼疾手快,松了她的手臂,伸手一接。 稳稳地将红盖接在了手中。 可是,红盖已从弦音的头上掉下。 弦音有点惊慌失措,方才嬷嬷跟她说,喜帕必须由新郎揭的,不然不吉利。 其实嬷嬷不说,她也知道这些,虽然她不迷信,但是...... 觉察到她的反应,卞惊寒眉眼微微一弯,朝她亮了亮手中的红盖头,低声道:“盖头在我手上呢,是我用掌风揭的。” 弦音自是知道他在哄她,不过,也还是很受用,嗔了他一眼,红了脸。 因为弦音是背对着场下而站,所以,除了神坛右侧的太上皇,以及对面的那位画师,再就是新帝,场下众人是看不到她的脸的。 卞惊寒牵了弦音的手,带着她拾阶而上。 “今日的你,好美。”两人手牵手并肩而上的间隙,卞惊寒侧首凝着她,黑眸晶亮潋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弦音的脸又红了几分,看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今日的你,也不赖。” 其实何止不赖,是真的太好看。 曾经他跟秦心柔大婚那时,她还想象过,他穿红衣的样子,今日真正见到才知道,无论她如何想,真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俊美,还要迷人。 全场众人都看着他们两个,看着他们红衣似火的背影,看着他们携手并肩拾阶而上的背影,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你侬我侬的背影。 “头上的凤冠重不重?” “有点。” “受得住吗?” “没事,受得住。” “上去拜完天地就可以了。” “嗯。” 弦音心里满满当当的,到现在,还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若不是手被对方攥着,真切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真的不敢相信。 脚下其实还有些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的,完全靠的是依附他的手。 “卞惊寒......”她再度开口。 “嗯?” “你还真能瞒,这些天什么都不跟我说,就是为了今日给我这么个大惊喜吗?” “你觉得是惊喜吗?”男人不答反问,再度侧首看她。 弦音点点头,“当然。” 不是惊喜,难道是惊吓不成,虽然,她的确有些吓到,那也是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的那种吓到。 “真的?”男人凝着她,深深看进她的眼底,似是她平素读别人心时,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弦音有些无奈,再次笃定点头:“当然。” “那就好,”男人弯唇,这才将视线收了回去,带着她继续往上,“暂时只是封你一个良妃,我还怕你......”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稍稍顿住。 弦音自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有封她为后,甚至连个贵妃都不是,怕她有想法,怕她难过是吗? “怎么会呢?这一切我都理解的,我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你的处境、以及我的出身,为了我此时能站在这里,你一定付出不少吧?” 弦音轻轻咬了唇看向他。 其实,他能跟她行大婚之礼,她就心里有数了。 从她知道的历史,以及看过的书,或者电视来看,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帝王登基大典上穿喜袍? 通常封妃便是封妃,也只是封妃,而他此刻却是以迎娶的方式册封的她,行的是夫妻之礼。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没有,就跟父皇求了求,父皇就答应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原本求的是封她为后,与他行大婚之礼,他那个父皇没有同意。 他父皇说,以她的出身,连封妃都不可能,还想封后,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给他列了诸多祖制和规矩,再三强调,祖制不可不遵,规矩不可不守。 不仅如此,还详细地给他分析了目前的朝局和时势。 他初登帝位,最是需要朝臣支持的时候,这种时候,最最忌讳做这种会让所有人反对的事。 还跟他强调,是所有人。 甚至跟他说,尤其是他这个太上皇还健在,群臣如果想反对他这个新帝尤为容易,联名上书让他这个太上皇废旨再执政就可以。 道理他何尝不懂! 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事能有道理可讲? 如果有,他又何须来求他? 他父皇的态度很坚决,不行。 他长跪不起,他也跟他进行了一次深谈,他也给他讲自己为何要如此做的道理。 或许这世上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少,但是,愿意没名没分给他生孩子的女人绝对不多,尤其是,她还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她也有父母,也有亲人,也有朋友,她舍弃一切留在这里,只因为他。 在这里,在大楚,她只有他。 他还给他讲了在午国的经历,他中裂迟的经历,为了帮他拿解药,为了救他,她甚至不顾生死,让自己染上裂迟。 帮他解完毒,她悄然离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是她救了他。 虽然是父子,却终究是两个男人的谈话,所以,他甚至将自己如何夺了她的第一次都告诉了他。 是他,是他吃醋生气,趁她酒醉,强行要了她。 事后,她也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赖着他、让他负责。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在乎他是三王爷,不在乎他姓卞、只在乎他这个人的女人。 他说了很多,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地跟他这个父皇谈。 最后,他父皇才总算松口。 同意他跟她行大婚之礼,但封后是万万不可,只能是封妃,且是寻常嫔妃,只有如此,群臣才不至于反应过大。 他知道,这已是他这个父皇的底线。 而且,能行大婚之礼,其实说白,就是娶元妻,既然是元妻,后位也是迟早的事。 等冯老将军回来,义父义女一认,她再给他添一皇子,母以子贵,封后也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所以,他就这样了。 “只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你只是良妃,我跟你保证,我的后宫,独你一妃。”说完,他还微微偏了偏头,凑到她耳边,笑道:“我要让你做大楚后宫第一人。” ** 【更新毕,再次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2017感恩有你们,2018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包容和理解,爱你们,群么么】 2 第749章 夫妻对拜(1更) 弦音心口猛地一撞。 大楚后宫第一人! 大楚后宫第一人! 大楚后宫第一人! 一时间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一哄而过,她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好在自己的手一直被卞惊寒所牵,她才不至于跌倒。 呼吸紧窒,耳边嗡鸣,她眉目几动,想要抓住那一晃而过的念头,却是一个都没能如愿。 卞惊寒继续带着她往礼台上走。 她脑中一片混沌,还在浑浑噩噩想他的那句话。 大楚后宫第一人! 大楚第一妃? 所以,她才是那个自己一直找的大楚第一妃吗? 不,不不,这不可能! 想多了想多了,大楚后宫第一人,是第一人,不是第一妃,是自己想多了。 收了思绪,发现卞惊寒已经带她来到了礼台上。 刚刚站定,礼仪官抑扬顿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拜天地———” 卞惊寒牵着她的手走到神坛前,两人对着神坛深深一鞠。 “二拜太上皇———” 卞惊寒又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坐于神坛右侧华盖下的男人前。 男人端坐于龙椅,轻凝着几许目光,看着弦音。 弦音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她的这点小反应都被卞惊寒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动声色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强自让自己镇定。 见卞惊寒弯腰躬身,她也连忙跟着一起,虔诚而拜。 那一刻,她真的是虔诚的。 不管怎么说,她感激这个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放过了她,也信任了她,如今还答应了卞惊寒娶她。 她深知,对他来说,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能如此,实乃不易。 所以,礼毕直起腰身的时候,她小声的、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男人怔了怔,似是不意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看着她。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时,礼仪官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夫妻对拜———” 卞惊寒转过身,也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转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方才都是只能看到侧颜,如今弦音才得以近距离地、毫无遮拦地将卞惊寒看了个清楚明白。 黑发如墨、红衣似火,白璧的肌肤、如画的五官、刀削的轮廓,真真是俊美得天下无双呢。 就在她花痴一般盯着卞惊寒直视的同时,卞惊寒亦是深凝着她。 今日的她又何尝不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天地失色。 尤其是此刻这般仰着小脸,盯着他凝视的这份深情和专注,让他心念动了几动,恨不得一低头,就亲上她那近在咫尺、泛着粉红光泽诱人采撷的朱唇。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还是卞惊寒最先回过神来,薄唇轻启,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对拜了。” 弦音这才反应过来,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两人颔首躬身。 当礼仪官“礼成!”二字入耳,弦音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了几分下来。 场下众人山呼的声音响起:“恭喜皇上,恭喜良妃娘娘!” 其实大家心里真实的声音是:转过来,快转过来! 因为到现在,他们还没能看到新娘的正脸。 ** 【新年好,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2018旺旺旺!素子要出门给亲戚拜年了,所以接下来的更要晚上十点了,请见谅哈】 2 第750章 始作俑者(2末) 在场下所有人的注视下,卞惊寒带着弦音徐徐转身。 女子熟悉的倾城眉目入眼,众人一震。 还真是聂弦音! 她的失语好了吗? 她一个通房丫头出身,怎么能......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先跟群臣商量一下吗? 至少事先应该让百官们知道吧? 大家都下意识的看向礼台右方的太上皇。 只见其面色沉静、眸色无波,一副闲适之姿看着这一切。 其实想想也是,新帝定然是经过这个男人同意的,不然,这一切也不可能能顺利进行到现在。 既然这个男人都首肯了,而且,册封的也不是皇后,连贵妃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已经礼成、木已成舟,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讲? 难怪口风瞒得那么紧,难怪他们都不知道登基大典上会有大婚这么一出,这父子二人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所有人都看着高台上的那一双男女。 其实,撇开身份,论样貌,两人还是很配的,男的龙章凤姿,女的倾国倾城,一对璧人大抵就是形容他们这种的。 云妃,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云太妃,也在观礼的太妃人群中。 看着高台上携手并肩的两人,她垂眸弯了弯唇,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说不羡慕,说不失落,那肯定是骗人的,可再羡慕又能怎样,再失落又能如何,她,终究是没有这个福分。 想当初收到卞惊寒的那张字条,她还真是激动了好久。 可最后卞惊寒跟她说,那字条不是他写的,是有人从中作梗,她又失望了好久。 其实,她自己本就有些怀疑字条的真实性,毕竟,太不符合卞惊寒的性子了,不像他的所作所为。 而不顾及她一个女子的面子,也不顾及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难堪,会不会尴尬,就主动跟她讲,字条不是他写的,他对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请她不要误会,这才像是他的风格,像他的做派。 可就是这样的他,才让她觉得越发难能可贵。 从不利用别人的感情,也从不出卖自己的感情,不欺骗、不暧昧、不将就! 与此同时,心里风起云涌的,又何止云妃一人? 还有站在人群后的女史官宋蓉。 今日不是她当值,所以,她不用记录,只是观礼。 看着高台上两人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尤为心绪难平。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排场,她幻想过无数次,在梦里也出现过无数次,只不过,男的,从来都是卞惊卓,女的,从来都是她。 谁知道造化弄人,一夜之间,卞惊卓竟然从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子,变成了险险才保住脑袋的阶下囚。 不,不是造化弄人! 一切都是人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刺眼的男人和女人。 就在大家各人眉眼、各种心情的同时,这厢,四位画师纷纷拿了做好的画起身,行至高台的下方,一字排开,将手里的画展开举着,请新帝过目。 ** 【素子实在是太忙了,只能更这么多,请孩纸们原谅,么么么】 2 第751章 大楚第一妃(1更) 每个画师左右手各举一副,总共八幅画。 其中新帝四张,正面一张、背影一张,以及左侧影右侧影各一张。 不愧是名画师,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那被风吹起的衣袂和发丝,那举止神情,就像是新帝要从画中走出来了一般,尤其是那王者的气质透过宣纸尽显无遗。 两张弦音的,两张他们夫妻二人的。 夫妻二人的是一张正面,一张斜侧方视角看过来画的夫妻行大礼时跪拜神坛天地的情形。 真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完全一对璧人。 而弦音的两幅,一副也是正面,另一幅是背影。 背影那副尤为画得好,那凤冠上的珠翠,霞帔上的凤纹都画得一丝不苟、分毫不差,饶是看不到脸,却比能看到脸的那副正面画像更加的有神韵、有气质。 只是...... 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觉得有些熟悉。 他拾步下了几个台阶,近前了一些距离看。 蓦地想起,曾经在三王府的致远院里,也出现过类似的这么一幅画。 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那幅画的具体细节他已记不清了,而且,画工不是一个级别,肯定也不会一模一样,他印象深刻的就是这样一个宫廷女人的红衣背影,以及画上的字。 【好运接力,传给你拿到此画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你就会好运连连,噩运消散。】 当时,他跟云妃正被他父皇误会,而且他父皇特别信鬼神乱力,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以为是他父皇的人,故意拿如此一幅画来试探他,或者是其他宫的人,别有用心。 直到后来,在午国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幅画是他身后的这个女人画的,她似乎是......想要找什么人? 后来她跟他一起了,他也将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猜错了,她从异世而来,大楚毫无亲人朋友,怎么可能找什么人,或许只是她随手一画而已,毕竟凤冠霞帔是每个女人大婚时都会有的装扮,也没什么稀奇,又或许那幅画根本就不是她所画。 当然,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唇角一勾,他再度拾阶而下,一直走到那幅画的跟前。 “拿笔来!” 一太监立即拿了笔上前,双手呈上。 卞惊寒接过,大手执笔,微微倾身,略一沉吟,提笔于那张画上,袍袖轻动、潇洒挥毫,龙飞凤舞的字落于那个背影的边上。 【大楚第一妃聂弦音】 既然凤冠霞帔是每个女人大婚时都有的装扮,这幅画又看不到脸,为了不让别人再有他方才的那种误会,他就明明白白地写出来,这幅画上画的是谁。 执画的画师也一字一字念出来:“大、楚、第、一、妃......” 然后就止了,弦音的名字他自是不敢念,毕竟已经贵为娘娘,名讳又岂是他们能直呼的? 在场众人就将这五字都听得真切,不少人心里又是一阵激荡。 “一会儿将这些画都送去龙吟宫,各位画师皆有重赏!” 四名画师谢恩。 卞惊寒将手中毛笔交于边上太监,微笑回头,却见高台上的女子神色不对,面色发白,满脸满眼都是震惊。 ** 【一早起来赶着码的,又要出门各种跑,接下来的还是晚上十点哈,谢谢大家包容。】 2 第752章 我紧张(2末) 卞惊寒唇边笑意一僵,不知发生了何事,转身快步拾阶而上。 观礼的人中,大多是惊于新帝竟然用上了“第一”这个词,毕竟他已不是普通人,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天子,从他口中出来的“第一”那便真的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匹。 当然,还有两人却是微微苦笑。 一人是云妃。 因为这个头衔,她最不陌生。 曾经以为是自己的,曾经甚至为了这个头衔激动万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此时用这个称号是不是来自于她的那个,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用这个是不是故意的,想以此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她只知道,如果真是如此,他真的没必要,对他,她从来都不敢过分奢望。 还有一人,便是宋蓉。 大楚第一妃? 在她的认知里,她觉得这世上只有两个身份配得上用这个称号。 一个便是皇贵妃,一个便是太子妃。 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位,可不就是第一妃,而太子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太子妃势必会成为皇后,也可称第一妃。 可这个女人...... 唇角冷冷一勾,她看向高台上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这个女人何德何能? 果然是妖女啊! 忽的想起什么,她悄然转身,朝人群后走去。 这厢,卞惊寒还未行至弦音跟前,就长臂一伸,一把将她的小手裹于掌心,发现她竟然一手心的汗湿,他脸色一变:“怎么了?” 弦音怔怔回神,缓缓转眸看向他,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是不是不舒服?”卞惊寒又急急问。 弦音摇摇头。 刚准备开口,见场下众人都看着他们这边,她又噤了声。 她的这件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自己都还在蒙圈中,都还没想明白。 恐卞惊寒继续追问,便干脆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不舒服了,并没有其他原因。 “哪里不舒服?”卞惊寒闻言,伸手就要探脉。 被她反手握住,“没......没事,刚才你下去了,我一人在高台上,台下那么多人,我......我紧张。” 卞惊寒不信,还是将手抽了出来,搭上了她的脉。 见她身体并无异样,这才面色转霁,但是,心里很清楚,她肯定是有事。 他很确定,方才,他从她的脸上眼中看到的是震惊,而不是紧张。 只不过,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所以,他也没有追问。 再次捏了捏她的手:“喝了合卺酒就可以入洞房了,你便可以先回。” 合卺酒? 弦音一怔,她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那个不是应该夫妻二人在洞房里喝的吗? 似是了然她的疑惑,卞惊寒又接着解释道:“在大楚,合卺酒和揭盖头是必须同一个地方进行的,这样才吉利。” 原来如此。 弦音没做声。 卞惊寒又想起什么:“别担心,我知道你对酒过敏,已让人准备的茶水。” 说完,示意早已候在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小太监手端托盘,托盘里是准备好的酒水和茶水。 ** 【这几天太忙,更得太少,实在对不起大家,素子初四回去,之后一定会多更补偿哈,万分感谢大家的理解包容,叩谢】 2 第753章 可不吉利(1更) 这厢,宋蓉走得极快,回了史馆。 史官的公务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急急走到自己平素公务的那张桌旁,自袖中掏出一卷书卷,快速翻开。 执笔、蘸墨、挥毫。 飞快地自书卷上写下几行字后,就丢了笔,将书卷执起,一边快速浏览了一遍,一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一刻也不敢耽搁,又快速合上,拢进袖中,出了史官公务处,去了隔壁的史料阁。 史料阁里,掌事正在将长长的木梯搭于快高至屋顶的书架上。 宋蓉眸光一动,含笑走过去:“靳掌事,怎么没去看大典?” 靳掌事闻声回头。 因为同馆共事,两人早已熟络得很,平素开开玩笑什么的都是常事,见到是她,靳掌事当即就抱怨道:“还不是你,你的那本关于前太子和前右相的记录才交上来,我还哪有时间去看大典?你又不是不知道,按照规定,这新帝都登基了,要开启新的历史篇章了,太上皇建隆年间的所有史书史料就必须全部归档存放好。” 宋蓉也不生气,抿嘴笑。 “也不能全怪我吧?胡大人呈上去给太上皇过目,太上皇也花了大半日呢,对吧?” “你还好意思说太上皇花了大半日,你自己花了多少时日?你要是早点搞好,莫说太上皇确认花半日,就算花一日也......”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私下妄议太上皇,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知道给您添麻烦了,这不是专程过来给您道歉来了吗?”宋蓉嗔道。 靳掌事笑:“这还差不多。” 说完,便抱着一捆史书,顺梯而上,宋蓉连忙伸手替他扶好梯子。 见所有建隆年间的史书史料都在梯子旁边,她提议道:“你在上面放吧,我一捆一捆递给你,这样快。” “你不去看大典吗?” “我这不是将功折罪吗?再说,大典我刚刚已看过了。” 靳掌事便没再说什么,继续上梯子。 宋蓉看了看他,弯腰拾起一捆,不动声色,目光快速搜寻。 一捆一捆都是按照时间来打包的,五年一捆。 终于寻到了自己的那本关于前太子和前右相的记录,她又抬头看了看靳掌事,见对方在上面正专心摆放,她连忙快速将那一本抽了出来,拢进袖中,又将袖中准备好的那一本拿出来填进去。 上方靳掌事已摆好一捆,下梯,她便将手里的那一捆举起来递给他。 ** 奉天殿外,卞惊寒和弦音牵手并肩而立。 端茶水的小太监拾阶而上的时候,大概是太过紧张,脚下绊了一下,手里的托盘没拿稳,一个倾斜,托盘里的茶盏跌落下来,滚了好几个台阶。 台阶上铺了厚厚的红毯,茶盏没破,但是里面的茶水尽数撒泼了干净。 啊! 场下众人一阵低呼。 合卺酒洒掉可不吉利啊。 小太监吓得面白如纸、魂飞魄散,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磕头告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 【嘤嘤嘤,一千字真写不了什么,可又实在木时间,真心对不起大家,谢谢大家包容,依旧是晚上十点还有更哈】 2 第754章 只剩下了新帝一人(2末) 卞惊寒面色不善地睇着小太监。 太上皇边上的如清连忙上前躬身:“皇上,奴才马上再去准备一杯。” 卞惊寒没做声,转眸看了看弦音。 弦音还有些在方才的那份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不过,却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何事。 反正心里各种滋味不明。 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大楚第一妃竟然是自己! 红盖头还没等卞惊寒掀就被风吹掉了。 如今合卺酒又出了问题...... 见卞惊寒没做声,如清征询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主子太上皇。 一直沉默不语看着这一切的太上皇终于出了声,扬袖指了指自己面前小案桌上的一杯茶水。 “吉时不能耽搁,这杯茶水朕还没动,暂且拿去用吧。” 如清颔首领命:“是!” 场下众人甚是震惊。 震惊这个男人会如此做。 若是常人,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寻常举措,可他不是常人,是太上皇,此等行为就是赐,就是赏。 且赏赐的还不是寻常物,是自己的茶水,可见他并没有将被赏之人当外人,也足见被赏之人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是都懂了。 这个男人不仅救了急,还以此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表明了自己承认并支持这个叫聂弦音的女人被册立为妃的立场。 既然他都如此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 “谢父皇。”卞惊寒鞠身。 大家都懂的道理,他又岂会看不破? 心中些些意外,也甚是感激。 对他来说,自是很乐意如此。 不仅仅因为他此举明显提高了聂弦音的地位,更因为他的茶水他放心。 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比面前这个女人的安全更重要。 而这个男人的茶水正好是经过层层把关、试喝试毒过的。 除了宫人例行的确认检查,他觉得这个男人定然也以自己的方式确认过茶水,不然,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将其赐给聂弦音,毕竟,若聂弦音出了什么事,他便是最直接的嫌疑人,他如此精明谨慎,绝不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清端了那杯茶盏,来到帝妃二人面前,双手呈给新帝卞惊寒:“皇上,请!” 不同于有些边国合卺酒是夫妻二人挽着胳膊喝,在大楚,合卺酒的喝法是夫妻双方互喂。 所以,茶水是新妃喝的,那便是新帝执杯。 卞惊寒伸臂自如清手中将茶盏接过。 见弦音未动,卞惊寒攥住她小手的另一只手五指用力收了收,示意她接酒,弦音才回过神。 也未说什么,她伸手端起小太监托盘里的酒盏,整个人其实还有些恍惚。 心里很乱。 卞惊寒朝她微微一笑,举杯,恐她不会,示意她:“将你的内腕跟我的内腕相贴。” 弦音依言照做。 两人腕心相贴,他举杯递到她面前,她同样举杯递到他唇边。 卞惊寒唇角弧度又大了几分,连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他略一轻凑,便衔住了她手里的酒盏盏口,黑眸如曜,深凝着她,一瞬不瞬。 弦音亦看着他,看着他漆黑如墨的深瞳里,自己红衣似火的身影,也略一启唇,准备承接他手中茶盏的盏口。 所有人都看着高台上的二人。 忽然,一道强光乍亮,似两人手中杯盏的反光,又似晴空中突然而起的一道闪电,刺得在场的众人眼睛一痛,再下一瞬,众人便惊错地发现,高台上只剩下了新帝一人。 ** 【孩纸们莫担心着急哈】 2 第755章 最怕的一种可能(1更) 怎么回事? 人呢? 大家震惊又惶然,慌错四顾,又难以置信。 虽然,方才有强光乍起,刺眼了一瞬,但是,大家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高台啊,一个人就这样突然不见了,这、这...... 比大家更震惊的,是卞惊寒,他还站在那里,保持着举杯的动作,笑意僵硬在脸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敛去,面白如纸,连薄唇都血色全无。 有那么一瞬,他的脑中是空白的,忘了动,忘了反应,直到耳边嗡鸣,眉心一痛,他才回过神来,慌乱四寻。 聂弦音! 台下,左右,身后...... 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他在高台上无措转身、再转身,遍寻、再寻。 聂弦音! 没有。 都没有。 哪儿哪儿都没有,都没有她的身影。 “聂弦音.......”他又慌又怕地唤出声来。 “聂弦音......”他拔高音量,声音苍哑得厉害。 一声一声唤着聂弦音的名字,他在高台上辗转四寻。 高台上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 若是被人所擒,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就看不到了,他想到一种可能。 他最担心的一种可能,也最怕的一种可能。 其实,此时此刻,他心里很清楚,这已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她肯定回去了,肯定穿回去了。 因为方才他们两人喝合卺酒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一直看着她,他看着她准备承接他递给她的茶水,也看着她突然不见。 对,他就是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消失不见的。 就像突然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的。 一颗心慌惧不堪,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裹得死紧,让他透不过气来,呼吸越来越困难。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他要怎么办? 怔怔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边。 脚边的地毯上,一枚杯盏横陈,杯盏里的酒水撒泼出来,将大红地毯打湿了一块。 是她方才端着递到他唇边的那枚酒盏。 他又仰头望天。 天空湛蓝、白云飘飘、微风徐徐......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像...... 他又茫然转眸,怔怔看向右侧华盖下的太上皇。 “父皇......” 太上皇一震,被他那苍哑破碎、慌乱无助的一声父皇撼到,也被他眼中的赤红血色吓到。 方才的一幕,他自是也跟众人一样,都看在眼里。 与众人不同的是,大家可能还在慌错地做着种种猜测,他与面前的这个儿子一样,已然猜到了发生了何事。 那丫头回去了,回她那个人间去了是么。 他不甚明白的是,为何原主的身子也不见了? 微微抿了唇,他自位子上起身,举步走到这个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向他求助的儿子面前,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转眸,他看向场下。 场下众人还在哗然、唏嘘和议论纷纷。 虽然大家都压抑了声音,可站在高台上的他,还是能听到些许。 说前太子卞惊卓所言非虚,聂弦音果然是妖女。 他面色一寒,朗声道:“方才有强光刺眼,很显然是有奸人作祟,竟然有人胆敢在我大楚皇宫、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将人掳走,可见此人手段绝非一般,方才那强光不是法术,就一定是蛊术、或者迷幻术,来人!” 场下四寂。 禁卫上前。 “立即封锁宫门,搜人,再派一拨人出宫去追,切记,要确保良妃的安全。” ** 【素子准备出发回苏州了,白天都在路上,晚上十点有更】 2 第756章 是不是回去了(2末) “是!”禁卫领命而去。 场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觉得能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凭空消失的,这世上除了妖魔,就是鬼怪。 但是听这个男人如此一说,又觉得他说的也并非不无可能。 的确,有一道强光是事实。 而且,如果那个女人是妖,她此时此刻突然消失的意义何在呢?换句话说,她为何要突然凭空消失了呢? 被册立为妃、跟新帝大婚,她应该得偿所愿了才对啊,虽然没有做皇后,但是“大楚第一妃”的名号,却是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她为何要这个时候离开,还是这种方式离开? 但是,如果是法术、蛊术,或者是迷幻术,那应该是会让人丧失意识的,或者是出现幻觉什么的,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掳走,可他们并没有这些症状啊,他们是一直都有意识,一直都很清醒地,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就这样如同一团空气一般消失不见的。 所以,众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上皇也没有给大家继续猜测下去的机会,见禁卫已经按照吩咐去办了,就又朗声开口:“今日大典到此结束!若大家有良妃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众人跪地,领旨和告退。 太上皇扬袖。 大家纷纷离开。 不消片刻,原本乌泱乌泱都是人的奉天殿前,就只剩下了新帝、太上皇、如清,以及不远处的管深。 早上他家王爷出门前,不对,现在应该说他家皇上了,自三王府出门前,跟他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便是让他巳时之前带聂弦音入宫,且将其带去含音宫,说自己要给她一个惊喜。 另一件事是问他,愿不愿意进宫做他的御前侍卫,如果愿意,今日登基大典之后,他便会下一道圣旨给他,薛富亦是如此,只不过薛富护送厉神医回午国了,暂时不在,等其回来再说。 宫里的管家有内务府,伺候的下人有太监,能带在身边,又不用行阉割的,只有御前侍卫。 他自是愿意。 他其实大概猜到了这个男人要给聂弦音的惊喜是什么,所以,跟那丫头一起进宫的时候,他都不敢看她,生怕被她读心术读出来。 还以为一切顺风顺水,这个男人登基为皇了,聂弦音也不用掖掖藏藏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谁知道...... 其实他到现在也是凌乱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不见了,他活这么大,还真真是第一次见。 正心里活动得厉害,忽然听到高台上的男人哑声开了口。 不是跟他说的,是跟太上皇。 “父皇,她......她是不是回去了?” 管深一怔。 回去? 回哪里去? 回三王府吗? 那他回府看一下便知。 对着高台上的两人鞠了鞠身,他退了几步,转身快步离开。 这厢,太上皇看了卞惊寒一眼,示意如清也退下。 高台上便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 ** 【哎,一千字真心写不了什么,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哈,谢谢大家的包容和等待】 2 第757章 真的找不到我了(1更) “咳,”太上皇握拳掩唇微微清了清嗓子,“那个......朕曾经从一本书上看到,从一个人间穿到另一个人间,是借用别人的身子,换句话说,聂弦音若是穿回去了,应该只是灵魂出窍,她的身子应该还在的,所以,或许......” 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也说不出或许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方才跟众人说,法术、蛊术、迷幻术,那只是不想让大家妄自猜测、妄自议论的,其实根本说不通。 陈年旧事不便道出来,关于穿越,他便只能说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卞惊寒苍白着脸摇头,怔怔开口,声音越发沙哑得厉害。 “父皇说的只是一种情况,她曾跟儿臣说过,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魂穿,就是父皇说的这种,借用别人的身子,另一种是身穿,就是整个人,包括身子和灵魂一起穿了......” 太上皇一怔。 这个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的母嫔只是魂穿,故他只知道这种。 “你的意思是,聂弦音从她的那个人间魂穿到了我们这个人间,如今,又连带着原主的身子身穿回了她那个人间?” 卞惊寒没做声。 他就是这个意思。 低敛了眉眼,搜肠刮肚、脑子飞快地转,努力去想,去想她曾经跟他说过的种种。 “你为何会穿到我们这里来?是想穿就穿吗?还是,必须有什么先决条件?” “肯定不是想穿就穿,哪有那么简单?定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何穿过来,就眼睛一闭,醒过来就在这幅身子上了,我想,大概是为了寻找千年的缘分吧,为了遇见你,为了做你的女人。” “听来听去,我还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就告诉我,你若像穿到那个兰婕妤身上的人一样,又穿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如果那样,你就真的找不到我了。” 女子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卞惊寒高大的身形一晃,好在太上皇就在近前,伸手当即扶了他。 “老三。” 他反手一把攥了太上皇手腕,“父皇,穿越是有原因的,无论是穿过来,还是穿回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儿臣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的离开......” **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又像是睡了一觉,弦音长睫轻颤,幽幽醒转,缓缓睁开眼睛,却被哪里发出来的强光刺得眼睛一痛,她蹙眉眯眼,抬手掩了掩,等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会儿才再度缓缓睁开。 入眼是头顶的白炽灯,一排排的白炽灯。 原来强光是来自那里。 忽的,她瞳孔一缩,白炽灯!为何会有白炽灯?她一个激灵坐起身。 随着惺忪的视线逐渐清明,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的,四周都是书架,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面都是书。 什么情况? 她慌乱四顾。 除了书架,还是书架。 她不是在奉天殿前跟卞惊寒喝合卺酒吗?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她又垂眸看向自己身上。 大红喜袍入眼,在她身侧的地上,一枚凤冠歪陈。 ** 【昨天一路堵车,回来晚了,今天一觉睡到九点半,先一千字发了,下午五点会多更哈,另外,孩纸们莫急,文文已是尾声,这样安排是有原因的哈,卞音不久就会见面的,莫急哈~~】 2 第758章 回到了现代?(2更) 震惊不已,她再次仰头,望向上方吊顶上的白炽灯。 对,是电灯无疑。 所以,她这是......回到了现代?连带着这幅身子一起,回到了现代? 不,不可能。 呼吸骤紧,她难以置信,刚想从地上爬起,一个转眸,透过书架的空隙看到几排外的远处,有三两人走过,皆是现代装束,她脑子里一嗡,又跌坐了回去。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她张着嘴喘息,犹不相信。 是梦,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她掐自己手背,用力掐,痛得自己瞳孔一敛松了手,她都还不敢相信。 扶了身边的书架,她吃力爬起来,又弯腰拾起地上的凤冠,拿在手里,她脚步虚浮地穿过排排书架,慌错地找着出口。 迎面碰到几个人,都驻足惊讶地看着她,她也顾不上,一直来到透明玻璃的大门前,看着门外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目眦欲裂、脸色煞白。 是汽车,不是马车。 男男女女皆是现代装扮,不是繁复的古衣古袍。 所以,她是真的回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千方百计想回来的时候,回不来,她不想回来的时候,却给她突然来这样的晴天霹雳! 玻璃门外又有一群人似是要进来,她扭头看到边上有个WC卫生间,便快速进去,找了一间无人在用的推门而入,手抖心抖地栓上门,“啪”的一声放下坐便式的马桶盖,一屁股跌坐在上面,整个人还在恍惚。 门板后锃亮的不锈钢扶手,映出她眉目如画的容颜。 若不是这张脸,若不是这身大红喜服,若不是手里的这顶凤冠...... 好在有这些,好在有这些,她才不至于怀疑,她在大楚经历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她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是她真切经历过的。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一定乱做一团了吧? 卞惊寒一定吓坏了吧?也一定急坏了吧?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在他的面前,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很庆幸已跟卞惊寒说过,自己是穿越,遇到此情此景,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如何来找她,她也不知道如何穿回去,但是,至少,不用担心她是被坏人所擒,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头很疼,她抬手捏眉心,心里其实很想不通。 非常想不通。 她穿去古代,是因为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因为那副大楚第一妃的画,这她能理解。 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会是那个红衣女人,为何自己会是那个大楚第一妃? 换句话说,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托噩梦自己,还咒骂自己? 还有,穿越过去是有原因的,那穿越回来呢? 她穿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也是因为那幅画吗? 画只是媒介,原因呢? 因为她弄清楚了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是谁,弄清楚了大楚第一妃是谁,所以,就穿回来了吗? 那为何又是身穿?不是应该魂穿吗?不是应该回到现代自己的身子上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乱。 心乱如麻。 她必须想办法再穿回去。 那里有她的男人,有她的孩子。 所以,现在......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她的父母。 那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她甚至不知道,在大楚的一年多,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一年多,或者更久,又或者才几日。 自马桶上起身,一阵环佩叮当,她循声看向自己身上。 她穿成这样,如何出去? 虽然可以装自己是拍戏的,来不及换掉戏服,但是,这一身装扮,实在是打眼得很,一出门,绝对是全场焦点,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方才碰到的几人,已经驻足跟她行注目礼了。 可是,现在又没有凑手的衣服,而且,她身无分文。 想想方才看到的种种,她觉得此处不是一书店,就是一图书馆。 应该是后者,因为她看到书架上有不少陈旧的书,书店一般都卖新书,只有图书馆租借的旧书才多。 她再次整个看了一圈身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很多,簪花、金步摇、耳环、镯子,别说凤冠一定价值连城,就连身上的这件喜袍,肯定都价值不菲,因为统统都是古董。 拿一样送人,让对方去帮自己弄一套衣服,对方肯定乐意。 只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将其送人或者变卖,哪怕是一枚簪花都舍不得,因为这些都是卞惊寒给她的,也是她在那个时空活过的痕迹和见证。 她如何能送人? 怎么办? 咬唇思忖,蓦地听到边上传来抽水马桶放水的“哗啦”声,她连忙将门打开,探头。 看到一中年女人开门走出,她眉眼一弯道:“阿姨阿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中年女人疑惑看向她。 她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演员,在拍一段历史戏,为了钻研角色,特意来这里查找一些资料,因为赶时间,戏服都没换,可是我的司机刚刚被公司紧急调去有事了,让我自己回去,我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肯定会被当成异类,我就是想问问阿姨,能不能帮我弄一套衣服,随便什么衣服都行,阿姨放心,阿姨留个联系方式,我一定会还给阿姨,并会重谢的。” 弦音边说,边从门后走出,让自己的一身装扮整个呈现在中年女人面前。 女人看着她。 弦音也当即凝眸,望进女人的眼睛,却震惊地发现,她读不出对方的心里。 所以,穿到现代,她的读心术不能用了吗? 好在女人看她衣袍华丽、发饰精致,妆容也一丝不苟,不像是撒谎,犹豫了一下便开了口:“我是这里的保洁员,现成的保洁服倒是有一套,只是不知你......” “挺好的挺好的,保洁服就挺好的,能借给我吗?”见她如此说,弦音自是迫不及待。 女人点点头,“你等一下。” 说完,便往外走。 “谢谢阿姨。” ** 【继续翻页,下一更一起更的】 2 第759章 被何人所借(3更) 女人很快就将保洁服拿了回来。 弦音说自己的手机落在车上了,让她写个联系方式给她,女人说,没有凑手的笔和纸,让她将她的联系方式报给她,她留也可以。 弦音汗。 想了想,便将自己以前用的手机号码报给了她。 谁知对方摁完键,就拨了过去,“我嘟你一下,你回去存。” 弦音瞬时就拧起了一颗心。 她都离开这里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那手机是停机状态,还是已经是空号了。 紧张地看着对方,对方将手机自耳朵旁拿下来,按下挂断键,“通了,好了。” 通了? 弦音怔了怔,有些意外,与此同时,也暗暗吁了一口气。 女人离开工作去了,她快速换衣。 将喜袍换下,三下两下穿上保洁服,虽然有些大,却也没有大到离谱,还好。 而且裤管大又比较长,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将她穿的一双大红绣花鞋遮住。 换好衣服,她再将发饰拆掉,只留了一枚简单的发簪,将头发盘了一个丸子髻。 本想就任由头发披着的,可这古代女子的头发实在太长,都垂到了腰下,又因为原本盘了复杂的发髻,如今拆掉,头发弯弯曲曲凌乱得厉害,披着就像个疯子,才不得不如此。 快速做完这一切,再用喜袍将一众首饰包好,她拿着便出了厕所。 径直出了玻璃大门,她回头看门头上方的铸金大字。 “野史馆”三字入眼,她将视线收回。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一图书馆。 刚准备拾步,她又蓦地将脚顿住。 野史馆? 野史! 在她学过的历史里,中国上下五千年,并没有大楚、午国这些国家,而在她的认知里,野史便是类似传闻、传奇、传说,或者史书上不曾记载的历史。 所以...... 她眸光一敛,转身又推开玻璃大门走了回去。 见书架众多、书也众多,她便直接来到了服务台前,询问工作人员:“请问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关于大楚的书?” 工作人员热情礼貌:“请稍等,我这就查。” “有劳。” “不客气。” 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做了漂亮美甲的纤纤玉指在电脑键盘上一阵敲击,鼠标又一阵点点点,便笑回向她。 “按照关键词‘大楚’来搜索,有一本,名叫《大楚建隆十四年录》。” 建隆? 弦音呼吸一滞,还真有! 眸光一亮。 建隆可不就是卞惊寒的父亲,也就是老皇帝的年号。 如果不是禅位给了卞惊寒,今年正好便是建隆十四年。 欣喜如狂,甚至都忘了自己身无分文,她急急道:“能帮我看一下在哪个书架吗?我想租它。” “不好意思,这本书昨日已被人借走了。”女工作人员微笑抱歉道。 借走了? 弦音一愣。 这么不巧? 见她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女工作人员又笑着继续道:“如果你想借,可以大后天来,因为馆里是有规定的,外借只能三天,租借者三天就会还过来的。” “哦。”弦音点点头。 心里依旧很失望。 还要到大后天,她已是迫不及待、心急如焚,一天都觉得等不住。 刚准备转身离开,她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大楚是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国家,只存在于野史中,那怎么会有人对这段野史感兴趣,换句话说,怎么会有人借这本书? 心中疑惑,她又回了身。 “能不能帮我查查,此书被何人所借?” 女工作人员看了看她,似是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弦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太古,何人所借就这么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了,应该问,是谁借走了才对。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能透露租借者个人信息的,你还是大后天再来吧。” 弦音有些英雄气短。 尼玛,这是读心术不能用,若是能用,她又何须如此?分分钟就能从对方的眼里知道答案。 好吧。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办法。 “谢谢。”只得转身离开。 出了野史馆,她茫然四顾。 也不知道,此地是不是她家的那座城市,就算是,她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变化肯定大,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宅女,一直宅在家里写文,鲜少出门。 好在不远处就有个路牌。 她走过去看了看。 兴通路。 这路她听说过,而且,她也看到了远处的一处标志性建筑。 是她S市,是她的那座城市。 她松了一口气,凭着记忆和感觉往前走。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东城,而她家,在西城。 ** 大楚,皇宫 卞惊寒红衣似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管深,和刚被提起来做龙吟宫新帝随侍大太监的圆禄。 走到含音宫前面,卞惊寒停了下来,扬目看着宫门头顶上的“含音宫”三字牌匾。 管深自身后看着他。 看着他长身玉立、也茕茕孑立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命运怎么可以多舛至此,印象中,自认识聂弦音以来,她就没有过过多少太平日子,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是波折不断,一直在分分合合。 此次更是,消失得让人费解、让人匪夷所思。 说实在的,连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不是人,也难怪其他人会乱猜乱想。 这世上真的有人既会缩骨,又会读心,还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他真的表示怀疑。 当然,他也只是,且只能暗自怀疑,不敢瞎说。 卞惊寒站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拾步进了含音宫。 含音宫的院子里宫女们正在七嘴八舌说大殿上发生的那件奇事,突见新帝进来,一个一个吓得不轻,赶紧跪地接驾。 “参见皇上。” 卞惊寒没有理会跪了一片的众人,继续脚步不停,径直入了里面内殿。 内殿里的梳妆台上,方才化妆用的胭脂香粉唇脂还摆在那里,他缓步走过去,大手拿起那些小瓶瓶罐罐,一瓶一瓶攥在手里摩挲、细看。 梳妆台旁边的衣架上,还挂着她穿喜袍时换下来的衣裙。 2 第760章 肯定能感受到的(4末) 他拾步上前,静静看着,缓缓伸手,将那柔软的衣料捏在手中。 明明滑凉得很,他却觉得似乎她的体温犹在,眸色一痛,他垂下眉眼,长指轻轻捻动。 好半响,他才徐徐转身,环顾殿内。 聂弦音,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回来? 心底深处的那种无助和绝望又一点一点泛出来,将他整个人裹得死紧,这种感觉比得知她被秦义掳走时更甚,曾经只有过一次,仅仅一次。 就是以为她被大火烧死了的那次。 那次,他以为他们从此生死相隔、阴阳两地,这一次,虽然知道她性命无忧,却还是同样让他生出那种永世再也见不到的绝望。 “你就告诉我,你若像穿到那个兰婕妤身上的人一样,又穿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如果那样,你就真的找不到我了。” 真的找不到了吗? 不,他不信。 既然能穿一次来,为何就不能再穿第二次来? 他一定要寻到导致她离开的原因,一定要。 “思涵进宫了吗?”转眸,他问向立在门口没有进来的管深。 “回王......皇上,小郡主,不对,请皇上恕罪,奴才一时还未习惯改口,小公主已经进宫了,按照皇上吩咐,入住含音宫隔壁的长懿宫。”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没做声,拾步出门。 管深跟圆禄继续跟在后面。 含音宫的宫女们见状,又齐齐跪地恭送。 长懿宫。 小家伙睡饱刚醒,躺在摇篮里面,乳娘拿着拨浪鼓“咚咚咚、咚咚咚”边摇边说逗她玩,小家伙特别开心,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嘴角口水直流,一双小手小脚都扑腾个不停。 卞惊寒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情景。 因为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长懿宫的宫女想要跟他行礼,被他扬手止了,乳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以致于他站在不远处看了小家伙许久,乳娘都没发现他,无意中的一个抬眸才看到他。 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卞惊寒举步走到摇篮边。 小家伙依旧特别开心,双手双脚还在扑腾,见到他,更是小眉小眼一弯,咧着小嘴笑,嘴角晶莹的口水越发往外流。 虽然小家伙眉眼都还没有长开,但是,也是一日一个样,眉眼之间越来越有弦音的影子。 卞惊寒眸底划过一抹沉痛,他牵了牵唇,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并拿自己大红龙袍的袍袖轻轻揩了揩小家伙的嘴角,将口水擦掉,动作有心而发、自然流畅,也不嫌脏。 小家伙就顺势抓了他的袖襟。 因为袖襟上有金线绣的龙纹,栩栩如生,小家伙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玩具般,一只小手抓着,一只小手抠扯着。 卞惊寒低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小家伙娇嫩的小脸,轻轻蹭,轻轻摩挲。 思涵,你是不是能感受到这一切?你是不是也很想你娘亲?是不是也不想你娘亲离开?你能不能将你娘亲唤回来?都说母女连心,你如果唤,她肯定能感受到的,唤你娘亲回来好不好? 2 第761章 是不是也吓坏了(1更) “你为何会穿到我们这里来?是想穿就穿吗?还是,必须有什么先决条件?” “肯定不是想穿就穿,哪有那么简单?定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何穿过来,就眼睛一闭,醒过来就在这幅身子上了,我想,大概是为了寻找千年的缘分吧,为了遇见你,为了做你的女人。” 为了做他的女人? 卞惊寒眸光一敛抬起头。 难道......难道是因为大婚,因为他正式娶她为妻,让她穿越的夙愿得偿了,她就穿回去了? 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边上的乳娘,他快步往外走。 如果是这样,他废掉她良妃封号、并休妻,她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见他如此,管深和圆禄又连忙跟在后面。 卞惊寒径直回了龙吟宫,宫女们跪地一片行礼他也看不到,脚步不停往内殿走,扭头吩咐身后的管深和圆禄:“备笔墨,拟旨。” 两人一怔,拟旨? “是!”二人领命。 卞惊寒走到龙案前一撩袍角坐下。 圆禄研墨。 管深取来空白明黄纸帛,展开,铺于他面前的龙案上,抚平。 圆禄研好墨,自笔架上取下毛笔,双手呈于他。 卞惊寒伸手接过,快速在砚池里蘸上墨汁,作势就要挥毫写字于明黄纸帛上,可就在笔尖快要落下的瞬间,他又蓦地停住手腕。 不妥! 且不说她已不在,这道废妃和休妻圣旨无人接旨,单说现在的情势,如果他下旨废妃和休妻,无疑就是告诉百官和世人,她的确是妖女,他在跟她撇清关系、划清立场。 他不能陷她于这种境地,如此就算她穿回来,也只会举步维艰,百官群臣们定不会放过她,世人更是会众口铄金。 最重要的,他们两人孩子都有了,大婚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换句话说,就是她早已经做了他的女人了,如果是因此穿回去了,那也应该是在午国秦义府里,他夺走她第一次的时候穿回去才对。 所以,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管深和圆禄站在边上,见他先是急切得不行,如今却又迟迟不落笔,不知其因,两人刚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又见男人将毛笔往砚台上一放,一双手肘揆在龙案上,双手撑面,似是累极,又似是痛极。 管深看得也是眸色一痛,心中暗自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见男人双手掩面撑在那里,一直一动未动,似是睡着了,圆禄转身准备去取个风披过来给他搭身上,男人却忽然动了,将双手自脸上移开,然后伸手。 圆禄还以为他是拿奏折,连忙上前一步,准备帮他,却发现他拿的是放在奏折旁边的画轴。 就是大典时四名画家作的那个。 卞惊寒随手拿了一卷,展开。 是他跟弦音的正面像,这张应该是坐于神坛后方的画师画的,因为画的是他们二人携手拾阶而上、又窃窃私语时的样子。 他唇角轻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她风情万种、娇羞满面,亦是藏匿不住的喜悦。 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沉痛,他缓缓将画轴卷起。 换了一副拿过来。 再缓缓展开。 是弦音的背影像,也是他提笔写了“大楚第一妃聂弦音”的那副。 画下方画师已经印上了自己的印鉴。 的确不愧是名画师,一个背影而已,也能让人觉得鲜活得似是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长指抚上那大红背影,指腹轻轻摩挲。 明明是光滑的宣纸,他却像是能摸到喜袍衣料的纹路。 聂弦音,你还好吗?是不是也吓坏了?是不是也在那边寻找回来的方法? 他想象着她的样子,想象着她发现自己突然穿回去时的样子。 一定跟他一样震惊、一样慌错吧? 震惊慌错时的样子...... 他蓦地想起,在大典上时,她也如此这般过,小脸发白、震惊、慌错、难以置信。 当时,他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紧张,他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准备大典结束再问,却不曾想老天再也不给他问的机会。 她如此大的反应会跟穿回去有关吗? 肯定有关,因为接下来就是喝合卺酒,接着她就不见了。 他闭眼,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努力去想她如此大反应之前都发生了何事。 睁开眼,他垂目看向面前的画。 是跟这幅画有关吗? 双手一撑桌面,他蓦地起身,“管深,备马。” 管深一怔,为他突如其来的举措,也为他吩咐的是备马,而不是备马车。 “皇上要去哪里?” “回三王府一趟。” 管深颔首领命。 虽不知道这个男人突然要回三王府做什么,但看他如此急切,要骑马,而不是乘马车,也大概能猜到定然是跟聂弦音有关。 ** 快马加鞭回了三王府,卞惊寒直奔云随院的厢房。 然后就是翻箱倒柜地找寻。 他记得当日在致远院,聂弦音画的那副画他是随手拢进袖中的,只是后来回房他也是随手一放,不知放在了哪里,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丢掉。 因为当时并不知是聂弦音所画,只觉得此画上的内容敏感且此画来得蹊跷,恐是有心人为之,所以,他不可能瞎丢,而且,为了寻有心人,他也不可能毁掉,只可能放在了哪里。 几乎将内室里的所有箱箱柜柜,以及橱子都翻了个遍,才终于在一个放杂物的橱子里面找到了这幅画。 迫不及待展开,画上火红的身影入眼,他瞳孔一敛。 虽然他有印象,此画跟画师大典上所画的聂弦音的那张背影画很像,却也没有想到,竟然像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如果说凤冠霞帔每个女子大婚时都会穿,身形接近也寻常,那两人的站姿一样、左右手放的位置一样、气质一样,就连头微微偏的角度都一样,就太不寻常了。 如果真要说两幅画的区别,他觉得只有画功,两幅画的作画者画功不同,一副精美、栩栩如生,一副略显粗糙罢了。 当然,还有画边上的字不同。 2 第762章 也有可能是永死(2更) 凌波宫 太上皇看着桌面上展开的两幅字画,甚是震惊。 真是相差无几。 相像程度就像是一张临摹的另一张一样。 可明明这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明明一张是画师不久前按照现场实际情况而画的,而另一张,他面前的这个儿子说,是出自一年前聂弦音的手。 “所以,那丫头不仅会缩骨术、会读心术,还会未卜先知术?” 这是看到这两幅几乎一样的字画之后,他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不然怎么解释,一年前她就能画出自己一年后身穿嫁衣的样子。 “不是,”卞惊寒摇头,“她不会未卜先知,这一点儿臣很肯定。” 她若会未卜先知,此次就不会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不见了,曾经,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纠复发生在她身上。 “那这幅画......”太上皇不解。 其实他也知道那丫头不可能有未卜先知,若有,又怎么可能被人陷害入牢,差点死掉。 “儿臣也不知道这幅画是怎么回事,儿臣就是觉得她穿回去,应该跟这幅画有关。” 卞惊寒又将大典上,几个画师展示各自画好的画时,弦音的异常反应说了一遍。 “儿臣觉得她应该以前见过这幅画,应该是在她的那个人间见过这幅画,她跟儿臣说过,我们这个人间是现在,她的那个人间是将来,她的在我们的之后,所以,她能在那里看到这幅画完全有可能。而且,给儿臣的感觉,在今日之前,她应该并不知道这幅画画的是她,所以,大典上,她看到这幅画时才会如此震惊和难以置信。另外,儿臣觉得,她当初穿过来,应该与这幅画有关,因为她似乎一直在找画上的这个人,一年前她会画这幅画,写着什么好运接力只是幌子,其实应该就是在试探,看有没有人认识此人。儿臣记得,在午国的时候,儿臣夺了她的清白之身,她生气想要离开,儿臣就是窥到了她似是在找此人,故意说准备请双面绣的胡家来大楚皇宫给各位娘娘绣正面和背影像,她才留了下来,留在了儿臣的身边。” 卞惊寒一口气说了很多,急切又激动。 太上皇听着,也未打断他。 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她因这幅画、因寻画中人,所以穿过来,今日终见此画,并寻到了画中人,所以,又穿了回去?” 卞惊寒点点头。 太上皇也“嗯”了一声,觉得他说的也不无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做?” “烧了这幅画。” 太上皇一怔,“画师画的这幅?” “嗯,”卞惊寒点头,“没有这幅画之前,她一直好好的,连生孩子都没穿回去,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卞惊寒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好在他父皇只是眸光微微敛了敛,并未有过多反应。 “这幅画画出来,她才穿回去的,那毁了这幅画便是。” 太上皇略做沉吟,方才开口:“听起来似是不无道理,但是,你想过没有,是你自己说,她应该在她的那个人间看到了这幅画,她穿来大楚也应该跟这幅画有关,如果,你毁了这幅画,那是不是表示,她在她的那个人间看不到这幅画了?换句话说,最初穿过来的理由都没有了,她还会穿回来吗?” 卞惊寒面色一黯,“儿臣就是想过了,心里没底,才过来跟父皇请教的,儿臣不敢赌,置之死地,并不一定就是后生,也有可能是永死,儿臣就是怕,怕一旦毁了这幅画,反而让她再也回不来了,那儿臣该怎么办?” 垂眸低头,其声幽幽,卞惊寒一脸的颓败。 太上皇心里微叹。 “不能毁,按照你的分析,如果这幅画是她穿来,以及穿走的原因,那应该在她还没有穿走之前毁掉才对,如今她已穿走,你再毁掉,可能就真的堵了她再回来之门。” 卞惊寒垂着眉眼,沉默。 父子二人皆沉默。 良久,卞惊寒才缓缓抬起眼,“那儿臣该怎么做......” 太上皇心口一颤,为他沧桑黯哑的声音,也为他一双眼里蓄满的红潮。 ** 野史馆 保洁张阿姨正在给各个垃圾桶换垃圾袋,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停了手中动作,她掏出手机划下接听键:“喂。” 手机那头传来一陌生年轻女孩的声音:“请问你是哪里?方才我的手机在房里充电,没有听到,刚刚才看到有个未接电话。” 张阿姨怔了怔,反应了一下对方的话。 对方的意思是她曾拨过电话过去,没接到,所以现在回拨过来? “我没拨过电话呀。” “是吗?我手机上显示未接来电......” “那可能是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碰到了,所以才自己拨了出去......不好意思啊!” 这种情况她以前也遇到过。 “哦,没事。” 话筒的另一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张阿姨才陡然想起,在洗手间她是拨了个电话出去呢,就是拨给那个借走她保洁服的女孩子。 划开手机翻了翻。 果然,刚刚拨进来,和洗手间里她拨出去的可不就是同一个号码。 只是,她记性不好,对方也记性不好吗? 竟然还打电话过来问她是谁! 不对,两人的声音好像不一样,是手机话筒听起来失真吗?还是那丫头片子留了个别人的手机号码给她? 她记得借衣的那丫头说,自己的手机落在公司的车上了,刚刚那女孩子说,手机在房里充电。 所以,她真的被那丫头骗了? 不会吧?又不是一套什么高档的衣服,就一套不值钱的保洁服而已,现在的年轻人就这素质吗? 想了想,她又回拨了过去。 ** 这厢,弦音从上午走到了下午,走得一双脚如同灌了铅,还没有走到她家的小区。 主要是城市发展太快了,修了很多新路,她都不认识了,一直问人,一直看路标,才慢慢看到一些熟悉的建筑物。 2 第763章 还有一个身影(3末) 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左岸丽榭”小区,弦音一颗心激动又紧张起来。 激动的是,终于回家,终于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了,而紧张的是,该如何回家,如何见自己爸爸妈妈? 她虽是聂弦音,却已不是聂弦音,她是顶着别人的身体,她要如何跟她的爸妈讲这段离奇又让人匪夷所思的经历,他们会信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该如何跟他们讲,才能让他们既能听懂,也能接受,她爸还好,她妈心脏不好,她就怕她受刺激。 可想来想去,除了实话实说,她别无它路。 毕竟这不像别的什么事,撒个谎就可以,她现在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简单糊弄过去。 进了小区,满满的都是熟悉,熟悉的花坛、熟悉的绿化、熟悉的停车库,甚至连垃圾桶的摆放位置,都未变。 可来到她家楼下,她又没了勇气。 她家在二楼,她仰脸望着,她家阳台上的两盆吊篮还在,那是她种的。 她踯躅、徘徊,始终不敢上楼。 她甚至想,要不要先不要告诉他们真相,找个机会接近他们,跟他们成为朋友,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感情,然后再跟他们坦白。 可是很快又被她否定。 不行不行,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她还要想办法回大楚。 闭眼,深深的呼吸。 终于鼓足勇气,她头皮一硬,噔噔噔上楼,抬手敲门,一鼓作气。 然后就心跳突突地等着。 等着她爸,或者她妈来开门。 然,让她意外的是,半响没有任何动静。 没人? 她抬手再敲。 依旧没有反应。 不应该啊,方才在路上她看到时代广场外面的巨幅液晶屏上显示,今日是周日呀,她爸她妈应该在家的。 去买菜去了? 平时去买菜不是她妈一人去吗?她爸基本不做这事,大概都不知道菜场的门朝哪儿开。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未等到人,就下了楼,准备在楼下等。 刚从楼道里出来,就蓦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天这蓝莓挺新鲜的,又在打折,应该多买一些的。” 弦音呼吸一滞。 这大嗓门.....是她妈! 心跳踉跄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中年卷发女人拧着两个超市马夹袋从小区停着的一排小汽车后面走出来,走进她的视线。 可不就是她妈。 后面跟着一戴着眼镜的儒雅的中年男人,一手拧着一袋米,一手拧着一提卷筒纸。 “你呀,买的时候,嫌这贵嫌那贵,说这个不好放,那个容易坏,现在又说买少了,能怪谁呢?” 爸爸。 弦音眸光一喜。 “我又没说怪你,我只是在后悔。”大嗓门继续。 “你每天后悔的事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吧?” 弦音弯唇,这两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提着手里的喜服,她拾步走了过去,刚准备开口唤他们,蓦地看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当那个身影入眼,她脚步陡然一滞,差点栽扑下去,手里的喜服却还是没拿住,跌落在地。 2 第764章 真的是你(1更) 几声清脆,喜服落地散开,里面的首饰撒出来,那个凤冠更是在水泥地面上叮叮当当滚了两圈,弦音也顾不上去看,更顾不上去捡,整个人就像是猛地遭到了雷击一般,完全石化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她竟然看到了自己,不,确切地说,是看到了自己穿越前的身体,也就是自己现代原本的身体,竟然......竟然还活着! 何止是她? 与此同时,对方同样也看到了她,也同样反应大得惊人,一双手里拧着的马夹袋同样全部掉在了地上,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满脸满眼难以置信。 两人就这样相隔五六步远的距离凝着彼此,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走在前面的聂爸聂妈首先自然是看到弦音掉地的喜服,以及喜服里面滚落出来的金银首饰和凤冠,夫妻二人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又奇怪地看向弦音。 循着弦音的视线,夫妻二人扭头,才发现身后自己女儿的不对劲,脸色发白、嘴唇发颤,手里的东西掉了也不知道捡,就傻眼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聂妈连忙开口询问。 对视的两人才怔怔回过神来。 弦音犹不相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自己的幻觉,抬手使劲揉了揉眼。 对方依旧在。 她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痛得她瞳孔一敛。 对方似是也不信,指着她,问她爸妈:“爸、妈,你们看得到这个人吗?” 弦音汗。 这是当她是鬼,还是当她是妖啊? 聂爸聂妈也莫名其妙得很。 他们又不瞎,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看不到? “看得到啊,怎么了?你们认识?” 对方还在那份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弦音已先她一步出声回道:“是啊,叔叔阿姨,我跟弦音是多年的好朋友。” “好朋友啊,”聂爸聂妈点头,尤其是好客的聂妈,连忙笑着张罗:“那还站在这里干嘛?上屋里去坐呀。” 弦音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凤冠、首饰、喜服拾起来。 对方却似乎并不乐意,不仅不乐意,甚至还有些敌意,不仅没有对她的话有任何附和,还站在那里不动,脸色不好看。 聂妈连忙过去,因为一双手都占着了,就用手肘碰了碰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呀?还不快请人家......” “妈,爸,你们先上去吧,我跟她就在下面说。”对方出了声,语气冷冰冰。 弦音:“......” 所以,这是家门都不让她进的节奏吗? 搞搞清楚,这是她的家好不好? 可一想,当着她爸妈的面,的确说话不方便,便也没做声。 聂爸聂妈自是听出了两人关系的微妙,闹矛盾了么。 可聂妈好客,性情又直,听到这话,还是觉得不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不是说朋友吗?人家都到家门口了,哪有让人家......”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聂爸打断:“好了,年轻人的事让她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吧。” 说完,便拉了聂妈,强行带着她离开。 聂妈还不忘回头扯着大嗓门叮嘱:“说完了就带人家丫头上家里来吃晚饭哈。” “谢叔叔阿姨。”弦音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家不能回,有爸妈不能认,自己的身子变成了另一个人,谁能告诉她这是怎样狗血的人生? 聂妈和聂爸嘀嘀咕咕上了楼。 “弦音不是失忆还没好,以前的事都不记得吗?怎么记得这个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弦音又不是今天才失忆的,都失忆一年多了,人家可能是她失忆后的朋友。” “可是刚刚人家不是说,跟弦音是多年的好朋友吗?多年你没听到啊?” “你什么理解能力呀?多年是说她们认识多年,这没毛病啊,以前是朋友,弦音失忆后,她们肯定继续在联系,然后继续做了朋友。” “好吧......可看样子,她们两人似乎闹了不愉快呢。” “你不用瞎操心,又不是小孩子了,让她们自己解决。” “我没有瞎操心,我这不是看弦音自失忆后,整个人都变了,成天窝在家里也不出门,以前宅家里吧,是为了写文,现在文也不写了,还宅家里,既不交友、也不相亲,这难得有个朋友还愿意跟她交往不是,结果她还跟人家甩脸子摆谱......” “还说自己没瞎操心,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人家是我女儿,我难道不应该替她操心?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个爸爸倒是当得轻松,什么都不管,什么心都不操,你还是不是她爸?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你......” “好好好,你操,你操,你继续操。” “嘿,聂一鸣,你怎么说话的?亏你还是个老师,就不能文明点?” “我哪里不文明了?我让你继续操你的心去。” “那你就不应该省略,操操操,让街坊邻居听到还以为什么呢,多说一个心字,会少块肉啊?这里就不能省。” “对,你说的都对,我又长知识了,我谢谢你,好吧。” “没诚意。” 看着聂爸聂妈彻底消失在楼道里,弦音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面前的女孩。 见女孩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她率先开了口:“请问,你是绵绵吗?”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在看到自己的身子还活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定然是有人穿到了她的身体上。 而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惊悚表情,她就猜到了此人一定跟她现在顶着的这幅身子有关。 “所以,你是聂弦音?”对方看着她,眼中敌意未减,不答反问。 弦音很激动。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认出了她是谁,而是因为对方真的是绵绵。 “真的是你......” 所以,她们是互穿,她穿到了古代绵绵的身子上,绵绵穿到了现代她的身子上,也就是灵魂互换?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抬头望天,深深地呼吸。 容她稍稍缓缓,稍稍消化消化。 2 第765章 我没地儿可去(2末) 绵绵似乎也在消化这件事,看着她,胸口起伏得厉害。 两人又相对无言了好久。 见绵绵面色不善,弦音再次主动开了口:“能见到你,真好。” 绵绵回得也快:“嗯,我也觉得,能见到你,真好。” 只不过,她是由衷的感慨。 而绵绵,显然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尤其是最后“真好”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弦音怔了怔。 绵绵浓浓的敌意,是因为她穿在她身上了吗? 这个也不是她能主观决定、主观造成的呀。 抿唇静默了一瞬,她继续开口道:“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爸妈,替我照顾他们。” 这一声谢谢,她同样是由衷的。 在大楚,她唯一担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爸她妈,她也曾经想过无数次,她爸她妈怎样了,因为,她是魂穿,所以,她一直以为,在现代,她已经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爸妈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另一个“弦音”活着,一直陪在她爸妈的身边。 对于她的这句话,绵绵同样很快做出了回应。 “我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风生水起,替我青史垂名、流芳百世。” 弦音怔住。 风生水起?青史垂名、流芳百代? 她虽不能读心,可她也不是傻子,察言观色、听弦外之音,她还是能听得出来。 她发现与方才说“真好”一样,这厮明明说着感谢的话,却也明显透着硝烟火药的味道。 “什么意思?”弦音问。 绵绵轻嗤了一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弦音莫名。 绵绵却没再多说,弯腰提了地上的两个马夹袋拾步就走,径直经过她的身边,朝上楼的楼道而去。 弦音汗。 连忙拾步跟上。 绵绵脚步一停,回头,冷脸冷言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回去做你的大楚第一妃呀!” 弦音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这个你也知道?”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甚至都未等对方回答,就上前一把抓了对方手臂:“你还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卞惊寒、还有思涵他们现在怎样了吗?你是不是知道我接下来的命运?知道我怎样能回去吗?” 心中急切,弦音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道。”绵绵将她的手甩掉。 扭头,继续上楼。 弦音继续紧步跟上。 绵绵眉心一蹙,再度停了下来,不耐回头:“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我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呀?”弦音不解。 她是真的不解啊,她现在可是顶着她的身体好吗?看到她,不等于看到了自己吗?这是惊喜,应该激动才对呀。 好比她,就是特别的激动。 而且,她难道不想知道她穿到现代以后,那边自己的一些故人朋友的情况吗? 又好比她,她就非常想知道。 不仅想知道这边她爸爸妈妈的情况,亲戚朋友的情况,也想知道绵绵原本在大楚那边的情况,比如她的身世,她跟秦义的关系,她是如何死的,如何穿越的,等等等等,她都想知道。 她就不想知道吗? 哦,对,这厮可能已经都知道,连她刚被封了大楚第一妃都知道了不是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不应该这么仇视敌对呀,连看到她都不想看到。 “你是不是觉得在那边毁我还毁得不够,现在又来毁我这边的人生,毁我这边的一切?”绵绵站在两个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弦音愣住。 毁她? 是指顶着她的身子吗? “我......”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其实是根本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对方却似是不想再跟她多做纠缠,转了身,继续上楼。 弦音一头雾水,见她如此,连忙对着她的背影道:“我没地儿可去,我刚穿回来,身无分文。” 对方头也不回:“那是你的事,反正你本事大着不是。” 弦音并未听懂她口中的“本事”指的是什么,以为是指她的读心术和缩骨术,赶紧解释道:“读心术跟缩骨术在现代都不能用了。” 对方没做声,就像没听到一样。 弦音头皮一硬,继续追了上去。 不让她回家,她真的就要露宿街头了。 听到身后脚步咚咚咚,绵绵再一次停了下来。 “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上去就能有办法让你妈的心脏病发作?” 绵绵转过身。 弦音脚步一滞。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仰脸看着她。 楼道里的光线很弱,又是黄昏的光景,对方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弦音轻轻咬了唇。 她信。 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在她妈眼里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她当然相信,这个女人有办法,也有这个能力将她妈的心脏病刺激出来。 拿这个威胁她,她只能举白旗。 她不敢赌。 垂眸静默了片刻,她弯了弯唇,转身,下楼。 反正她已经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知道他们都好好的,身体好、生活得也好,她也就放心了。 而且,从方才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来看,绵绵这个女儿应该跟他们也相处得不错。 如此也好。 如此最好。 她又没打算长期留下来,她还要回去找卞惊寒,既然迟早都要离开,既然迟早都要撇下他们离开,还是不要去打破这个家现有的宁静才好。 这世上本就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她不能太贪心,不能这边的一切都要,那边的一切也要,也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想索要就索要,想舍弃就舍弃。 她不能那样自私。 反正现在是在现代,不是古代。在古代流落街头,就只能饥寒交迫地睡桥洞做乞丐,在现代,到处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家,环境又好,又有空调,大商场、地铁站、肯德基、麦当劳,随便哪里,她都能对付一晚,没事。 楼道的台阶上,绵绵看着弦音默然转身,看着她头也未回地离开,直到弦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上楼。 2 第766章 就这么决定了(1更) 小区周边弦音还是很熟的,一双腿今日走了太多路,已经酸痛得不行,她也不想再多走,就去了最近的一家肯德基。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手里的喜服放在桌上,觉得太打眼,又拿起来放到边上的凳子上。 只手撑起下巴,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卞惊寒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是在找她吗? 还是在批奏折,又或者在商议国事? 刚刚登基,定然有很多事要忙吧? 只希望她这样毫无预兆的突然消失,没有让他一蹶不振,没有给他的皇位带来什么影响。 哎。 ** 大楚,皇宫 奉天殿前,卞惊寒一人立于高台,缓缓环顾。 台阶上的红毯还没有撤走,神坛前香炉里还檀香袅袅,夕阳西下,残阳似血,落了一地的红彩,显得偌大的奉天殿广场越发的空荡。 管深也没有近前,毕竟高台不是他能上的,就站在台下的远处默默地守着。 这个男人屏退了所有随从的宫女太监,只带了他一人,想来也是想静静、不想被打扰。 男人就站在大典时跟那丫头喝合卺酒的地方,垂眸盯着脚下的青石地面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想将那青石地面看出个洞来。 看了好久,又仰头望向自己所站位置顶上的那一方天空,同样,也是一直仰头盯着看,就像是上面有什么,非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弦音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应该去商场,或者地铁站的,来这种卖吃的地方,只能干看着、干饿着,真真是难受。 早上就扒拉了两口粥,然后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还走了那么多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 看着一拨一拨的人在面前大快朵颐,她却只有吞口水的份儿,那种感觉真的是要命。 明日不能这样了,要不拿件什么首饰卖了,要不找个什么日结的临时工先去做一天,最起码要将自己的一日三餐解决掉。 不然,还没有找到回大楚的方法,人先饿死了可不值当。 卖哪件首饰呢? 哪件她都不想卖。 还是找份工做吧,反正是在现代,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年轻女孩子找份要求不高的临时工也简单。 嗯,就这么决定了。 只是,今夜该怎么办?漫漫长夜如何熬过? 去点餐,然后说自己的钱包掉了?或者,先赊账,说出门忘带钱包和手机了,明天还过来? 他们会给吗?如果不给,岂不是丢人得很? 哎,最终她还是决定睡吧,睡过去就不知道饿了。 恐喜服和首饰被人拿走,她一手攥着喜服,一手臂枕于面前的桌上,埋头伏案而睡。 可趴了好久也没有一丝睡意。 还是现在就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招临时工的吧。 当机立断,她直起腰身,蓦地发现自己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汉堡和一杯饮料。 她一怔,抬起头,就看到一抹身影立于桌前。 绵绵。 2 第767章 你就死透了(2更) 弦音眸光微微一敛,有些意外。 绵绵一双手插在天蓝色休闲卫衣的上衣口袋里看着她,小脸依旧冷冰冰,用脚移了移凳子,坐了下去。 “别那样一副惊喜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怕遭遇不测,死了或者受伤了,可都是我的肉体,饿也是饿的我的身子,所以才出来看看,而且,有笔账要跟你算,你先吃吧。” 说完,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汉堡和可乐。 算账? 弦音怔了怔,也顾不上那么多,甚至都顾不上跟她客气,拿起汉堡,剥了包装纸就吃。 因为已经饿到了极致,突然这一股久违的味道袭上味蕾,弦音差点泪流满面,忍不住“唔”了一声,赞道:“真好吃。” 以前她也不怎么爱吃这玩意儿啊,大概是一年多未吃的缘故吧,她竟还十分想念呢。 几口吃完,又捧了可乐大口喝。 待她吃饱喝饱,绵绵再度开口,“你为什么要穿到我的身体上?” 见一副逼问的口气,真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而且,自见到她到现在,就一直沉着一张脸,好像她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弦音心里也起了一些不爽。 她不欠她的吧? 虽然按照古代的审美标准,她原本的长相,的确没有她的倾国倾城,但是,她的也不差啊,也算得上一个美女好吗? 关键是,她现在是生活在现代,在现代,她的长相,很出气质的。 换句话说,她就是现代的气质美女,绵绵就是古代的倾城之姿。 她们是灵魂互换,理应互不相欠。 “你不是也穿在我的身体上吗?”她反问。 “那是因为你先穿在了我的身体上,我才穿到了你的身体上。”绵绵不依不饶。 弦音汗。 “你怎么知道是我先?这种灵魂互换的,不应该是同时的吗?” “就是你先,”绵绵语气冷硬笃定,“当初我穿到现代,穿在你的身体上,是在一个神婆的占卜店里醒来的,神婆说的,说大概是因为你穿过去了,所以我穿过来了,你要搞清楚因为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是所以。” 弦音无语。 “神婆不是说大概吗?大概就表示不确定,表示也只是她的猜测,若真要说先后,真要说因为所以,难道不是因为你在那边死了,我才穿过去的吗?你死了,你的灵魂离体,我才能穿在你身上,换句话说,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就死透了,只会遁入轮回,哪还能在现代活着?” 这次轮到绵绵无语了。 气得好半响没做声。 “好,这个问题咱就不说,既然你穿在了我的身体上,以我的名义活着,你是不是应该爱惜好我的身子、保护好我的名誉,而不是因为不是你自己的,你就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弦音甚是无辜:“我很爱惜呀,哪有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虽然历劫不断,但是,那也不是她想要那样的呀,就算不是她的身子,可已经身魂合一了,伤的痛的,都是她自己,她不爱惜,她有毛病啊? 绵绵轻嗤,摇头,声音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 “好一个爱惜,你让我恶名昭著、你让我遗臭万年、你让我成为历史的罪人,你让我被世人唾骂,这就是你的爱惜?” 弦音呼吸一滞,手里的半杯可乐“咚”的一声掉在桌上。 好在是有盖子插吸管的那种,没有撒泼出来。 弦音震惊地看着她。 耳畔一瞬间有千百个声音响起,闹哄哄一片,此起彼伏、重叠再重叠,最后重叠成了一道声音。 “因为你,我才会恶名昭著、遗臭万年,因为你,我才会被历史黑化、被世人唾骂......” 所以......所以,在梦里纠缠她、骂她的那个女人,不是她自己,而是绵绵? 原本就没有理清楚这一切的她更加糊涂了。 “我几时让你这样?” “到现在还不承认是吗?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当!” “我不是不承认,是根本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行,”绵绵起身,“随我走,我给你看样东西,看你还死不承认!” 弦音疑惑。 见对方已经离座往外走,她又赶紧拿起可乐猛吸了几口,拧起喜服,紧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 弦音发现,对方竟然带着她回了她家的左岸香榭小区。 所以,这是带她回家? 心里甚是意外,也甚是激动。 入了楼道上楼,来到她家二楼的门前,绵绵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聂爸聂妈在看电视,闻见开门声回头,见她们两人一起回来,聂妈面色一喜,连忙自沙发上站起,热情地迎了过来,自鞋柜里给她找干净的拖鞋。 “晚饭吃了吗?” “谢谢阿姨,吃过了,”弦音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拖鞋,回道,末了,又跟她爸打了声招呼,“叔叔。” 聂爸也笑着站起来表示欢迎。 弦音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大红绣花鞋,有些犹豫,见绵绵一声不吭换鞋,她抿了抿唇,也只得将其换掉。 聂妈好奇的视线落在她的那双大红绣鞋上,末了,又打量着她身上的保洁服,没做声。 弦音知道自己的装扮很奇怪,也不好解释什么。 客厅里的摆设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一年前的样子,弦音觉得熟悉又陌生,怔怔站在那里,心情亦是复杂得很。 绵绵拉了她的腕,“去房里。” 弦音看向聂爸聂妈,聂妈笑着朝她们扬手:“去吧去吧,一会儿给你们送水果来。” 进房关了房门,绵绵开灯,弦音发现,她房里的布置倒是变化很大,家具都重新摆过了,位置跟她以前的完全不一样,床也换了一张。 就在她站在那里想着,这是绵绵重新摆的,还是她爸妈重新摆的时候,绵绵抽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本书,朝她扔过来:“你自己看看,看看我有没有冤枉你?” 弦音伸手接住,垂眸。 很陈旧的书,纸张都已经有些发黄,而且装订的,还是古时候的那种线。 封面上几个黑字入眼,《大楚建隆十四年录》。 2 第768章 歪曲事实(3末) 弦音心口一撞,愕然抬眸。 所以,绵绵就是昨天从野史馆借走这本书的人! “你好好看看。”绵绵走到沙发椅前坐下。 弦音将手里的喜服放在边上的柜子上,也拾步走到灯下的桌旁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那本书。 聂妈敲门送了水果盘进来,就出去了。 因为年数久远的缘故,书里的有些字清晰,有些字已经很模糊,不过,虽然模糊,根据上下文,还是能辨出是什么字。 一字一字入眼,一面一面入眼,弦音的瞳孔一圈一圈缩起,脸色也一点一点变白。 甚至还未看完,只看到一半,就气愤地将书“啪”地往桌上一拍,“完全胡说八道!” 末了,又胸口起伏地拿起来继续看。 越看是越震惊,也越看越气愤。 这上面简直把她说成了驴子八只脚,不对,不是把她,是把绵绵,聂弦音的名字只出现一次,其余的,全部都是用的绵绵的名字。 说,绵绵是她的真名,她是一个妖女,身形可大人可小孩,会读心,擅媚术,化名聂弦音,各种不知廉耻地搅乱大楚朝堂风云。 说她勾引各皇子,三王爷卞惊寒、六王爷卞惊安、十一王爷卞惊澜全部被她成功魅惑,听命于她。 说她为了拴住擅长谋略的三王爷卞惊寒,更是不惜为其生下一女,卞惊寒便对她完全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只有不近女色、一心清明的太子卞惊卓对她不为所动,她屡次勾引未果,怀恨在心,便伙同三王爷卞惊寒,设计陷害太子之母,也就是当朝皇后,和太子弟弟七王爷卞惊书,致使皇后被无辜打入冷宫,七王爷卞惊书被赶出京城。 此事之后,她更加猖獗,因为六王爷卞惊安发现了她是妖女的真面目,她便又与三王爷卞惊寒一起设计陷害卞惊安,致使卞惊安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不仅勾引大楚皇子,还勾引午国皇子,导致午国太子悔婚,一心想要娶她,午国八王爷更是为了她被午国皇帝贬为了庶民。 除此之外,她还勾引天子。 建隆皇帝被她所惑,甚至让她垂帘听政。 而且,听了她的枕边谗言,将原本的太子卞惊卓废掉,重立三王爷卞惊寒,为了堵住百官和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建隆皇帝、她、三王爷卞惊寒三人合力设计太子卞惊卓,引他入局,让其含冤被废,且背负着谋逆之名,被判终生幽禁。 而她的胃口还不仅仅如此,随后又伙同卞惊寒对建隆皇帝下蛊,以解药威胁建隆皇帝退位,卞惊寒得以成功继位登上宝座。 新帝卞惊寒恐文武百官反对他娶她这个妖女,先瞒着满朝文武,在登基大典上搞突然袭击,册封她为良妃,虽只是为妃,却给了“大楚第一妃”的至高荣誉,她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也由此可见新帝卞惊寒势必只是一位傀儡皇帝。 “歪曲事实,完全歪曲事实!” 弦音气得肺都要炸了。 绵绵瞥着她:“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上面记载的是绵绵,是我。” ** 【更新毕,回来苏州这几天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明天加更哈~~还有,不喜现代这段,且不关心前面的伏笔和坑的孩纸可以先囤囤哈,目测后天见面吧,么么哒】 2 第769章 嘴硬心软的主儿(1更) 也就是到这时,弦音才彻底明白过来,绵绵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 她突然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辜躺枪”这些形容,也难怪绵绵的怨念那么深,难怪她对她这般仇视,难怪前面说她什么活得风生水起、青史垂名、流芳百世。 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里。 其实,与绵绵不同,她气的不仅仅是这上面将她写成了一个妖女,她更不能容忍的是,上面竟然这般写卞惊寒。 完全将他写成了一个杀兄弑父的恶魔。 是谁? 到底是谁写的这些?是谁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如此陷害他们? 再次拾起那本书,端详。 书的封面上印有大楚史馆的印,说明是出自史馆里的史官之手无疑。 蓦地想起什么,她快速翻找。 她做过见习史官,她知道,在大楚,每一本史书,是谁记录的、谁编撰的,都会有留名,不仅有记录编撰者的名字,还有审核者的印鉴,而这种皇室之争的史料,还必须是经过天子过目,才能入档。 可是,这本没有。 她整个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记录者的留名,也没有看到审核者的印鉴。 想想也是,如此歪曲事实的史料记载怎么可能会留名,也不可能会通过审核,不过,此人也是能耐,竟然能让这书入档保存了下来,流传至今。 待她穿回大楚,她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不然,比起她,卞惊寒一代帝王,不是更加遗臭万年吗? “这全部都不是真的,是有人故意抹黑陷害。”放下手中的书,她转眸看向坐在沙发椅上的绵绵。 “我信你?”绵绵轻嗤。 显然不信。 弦音有些无奈,的确,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实难让人相信,可她现在又不可能找到其他证人。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的确就不是事实,而且,我也不知道写的是你的名字,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幅身子叫绵绵,在那边,我也一直用的是聂弦音的名字,没想到......对此,我深表抱歉,对不起。” 绵绵看了她一眼,似是不意她如此,没做声。 见她如此,弦音自桌边起身,走到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其实吧,你也不用那么生气的,退一万步讲,就算用的是你绵绵这个名字,就算被历史这样黑化,但是,现在,你不是绵绵呀,你是聂弦音,对吧?而且,你现在是在中国,在中国的历史上,并没有大楚和午国这个朝代,这本书也称不上历史,只能存在在野史馆里,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呢?就算看到,这世上同名同姓何其多,谁知道绵绵是谁?” “你的意思,我庸人自扰了?”绵绵没好气道。 弦音也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很是可爱。 艾玛,那可是她的身子,她竟然觉得自己气鼓鼓的样子可爱,这算不算自恋? 弦音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生气归生气,不至于要怨念那么深,还入她梦来讨公道。 当然,绵绵是一个古人,会如此反应,她也表示理解,古人迂腐,尤其在意清誉,特别是女子,将清誉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好在她如今也在现代生活了一年多,思想观念多少也应该有些改变吧,她再劝说劝说,应该能让她放下心结。 “我不知道。” 硬邦邦回了四字,绵绵起身,走到房中的橱子前,打开橱门,自里面拿出一套睡衣,也不看她,丢了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后便拉门出去了。 留下弦音一人坐在那里怔了怔,片刻之后又禁不住弯了弯唇。 她算是看出来了,绵绵这厮也是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主儿。 明明是不忍心她挨饿,买东西给她吃吧,偏要说成是因为她的这幅身子是她的,不想这幅身子饿着、不想这幅身子遭遇不测。 还有,说什么让她跟着她走,要给个东西她看,让她无法抵赖,实则就是不想她留宿街头,寻的借口将她带回家吧。 不然,完全可以将这本史书带过去给她看,因为她记得,在肯德基里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说了,要找她算账,既然专为此事而来,又岂会不将这本书带在身上? 缓缓环顾房内,心里说出来的感觉,心情很复杂,也很微妙。 视线落在书桌上竖着的一个相架上,相框里放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她起身走过去。 她记得那是前年,他们去黄山时拍的,他们的身后是迎客松,没想到绵绵竟也没有将这张照片换掉,或者将相框收起来。 ** 卫生间的浴缸里,绵绵躺在里面,任满满一缸水温合适的热水将自己全身包裹,只留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她轻轻阖着眼睛,感受着全身的每个毛细血管在热水的浸泡下舒缓、扩张、梳理,也感受着心里面翻涌的情绪,此起彼伏、潮起潮落。 直到卫生间的门“叩叩叩”被人敲响,她才睁开眼睛。 “弦音,你怎么洗个澡那么久啊?不会又睡着了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那样,不能那样,水凉了很容易感冒的,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聂妈大嗓门的唠叨声透门而入。 绵绵自水里面坐起身,对着门口朗声回道:“没有睡着,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从小不知道父爱母爱为何物的她,穿到现代适应了好久才适应突然多出来的爸妈,尤其是这个妈妈,这个数落她,或者数落她爸爸,可以从早上数落到晚上,还中气十足得很的妈妈,但是,很奇怪,她一点都不嫌她烦,甚至听到她的唠叨,她还会很开心。 ** 绵绵洗完澡回房,弦音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夜景和灯火出神。 绵绵看了她一眼,一边拿着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衣橱前,拿了一套睡衣扔在边上的椅子上。 “去洗吧,卫生间在哪里,你应该轻车熟路,不需要给你指路吧。” 2 第770章 入他梦来(2更) 弦音沐浴完,在卫生间里用吹风机吹好头发回来,发现绵绵已经躺在床上了,阖着眼睛,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着了。 只不过,原本只有一条薄被的床上此刻铺了两条,绵绵自己盖一条,睡在里面,另一条铺在外面,还多加了一个枕头。 弦音抿唇笑了笑。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睡沙发的心里准备。 轻轻带上门,也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走过去,掀被上床,躺好后,顺手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 躺了好一会儿,却是没有一丝睡意,明明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已经累得不行,明明这床比古代的床不知舒服多少倍。 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一会儿卞惊寒,一会儿小思涵,一会儿她爸妈,一会儿绵绵...... 人越睡越新鲜,越睡越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响起绵绵的声音:“你是怎样穿回来的?” 弦音一怔。 原来,失眠的不是她一人呀,这问题,这清爽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定然是一直没有睡着。 弦音便将大典上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穿回来了,感觉应该跟那副画有关,可是关联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一定要找出来,我必须想办法回去。” 说到这里,弦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翻了个身面对着绵绵,“你想回去吗?”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废话嘛,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她若不是因为卞惊寒,还不是一直惦记着回来,在那边,也有她的亲人朋友吧。 而且,她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很容易适应,而她一个古人,穿越到现代,从落后到高科技文明,要想适应,很难,很多事不会,事事都要学习,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然而,没有得到绵绵的正面回应,没做声。 房里的光线很暗,绵绵又躺在床里侧的位置,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半响之后,才听到她开口,却是问她另外的问题。 “既然你说那本史书上的记载都不是事实,那事实是怎样的?” 弦音弯了弯唇,还以为她真不关心她在那边发生的事呢,原来也想知道啊。 好,那她就从穿越起,到穿回来,将中间所有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都告诉她,彻底解除她的心结。 ** 龙吟宫 大太监圆禄不知第几次看向殿中的时漏,又偷偷抬眼看向坐在龙案后一直研究一幅画的新帝,很想提醒他时辰不早了,该就寝了,却又不敢贸然打扰。 毕竟才刚刚伺候这个主子,还没有摸清这个主子的性情,何况伴君如伴虎,他不得不提着小心。 要是管深在就好了,管深在,这些事就不用他操心了,可问题是,如今管深不在,晚膳的时候,这个男人派管深去办什么事去了,还未回,所以只得他自己面对。 看了看殿中的时漏,他微微清了清嗓子,手执拂尘躬身上前:“启禀皇上,已经亥时末了,明日还要早朝,奴才伺候皇上歇着吧。” 男人抬眸瞥了他一眼,只一眼,又继续垂眸看向手中的那幅画,没做声。 圆禄汗哒哒,也不敢再多言,只得退至到一旁,继续守着。 他就搞不懂了,若说这个男人是因为思念大典上突然消失的良妃,那应该看正面画才对,可他拿在手里盯着看的,却是一副看不到脸的背影画,且,一看看两三个时辰不释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男人将手里的画朝龙案上一放,深深叹出一口气,身子朝龙椅的后背上颓然一靠,抬手捏眉心,一副甚是疲惫之态。 捏完眉心,手放下,男人也没有坐起来,就靠在那里微微阖上了眼睛。 见他似是睡了过去,圆禄蹙眉,不知道是应该拿条毯子来给他盖上,还是该唤醒他,让他去龙榻上睡。 想了想,不敢贸然打扰,还是去取了薄毯过来,正欲给男人盖上,男人却是陡然睁开了眼睛。 “去给朕备辆马车。”男人蓦地开口。 圆禄吓了一跳,不仅因为他突然出声,也因为他眼中蜘蛛网一般密布的血丝。 “请......请问现在吗?” “嗯。” 圆禄怔了怔,都这么晚了呢。 “皇上这是要去.....” “回三王府。” 又回三王府? 白日里不是刚回去过吗? 当然,主子吩咐,当奴才的只管照办便是,圆禄领命而去。 卞惊寒坐起身,缓缓将龙案上的画收起来。 龙吟宫里一点她的影子、一点她的气息都没有,清冷清冷的,他要回三王府去睡,他和她最美好的回忆都在那里,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尤其是被褥床单软枕之间,睡于其中,或许,或许可以有种她从未离开的错觉吧,也或许,她会入他梦来。 ** 翌日清晨 聂妈推开门,发现床上两丫头竟然还在呼呼大睡,顿时大嗓门就扯开了。 “都几点了还在睡!快起来,跟平时一样,起来到小区里跑一圈,回来吃早餐。” 边说,边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打开窗帘。 强光透窗而入,投在床上,弦音最先做出了反应,眼睛未睁、眉头一皱,不满地翻了个身,鼻音浓重地嘟囔:“哎呀,妈,困死了,就不能再让我多睡会儿?” “早睡早起是必须养成也必须坚持的好习惯......” 聂妈当即回道,话还未说完,就蓦地顿住,因为她意识过来,说话的不是她家弦音,而是弦音的朋友。 弦音迷迷糊糊间也惊觉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她妈正笑看着她。 “阿姨.....”她慌乱地坐起身。 “是不是睡糊涂以为在自己家了?” 闻见她如此问,弦音心口一松,挠挠头:“是啊,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聂妈连连摆手,完全不以为意,末了还跟她解释,“是阿姨吵醒你了,我家弦音呀,以前写文整天坐电脑前不出门,这一年不写文了,也宅在家里不出门,太缺少锻炼了,我就强行要求她,每天必须早睡早起,早上起来绕小区跑一圈。” 弦音还未做出反应,边上的绵绵迷迷糊糊、惺惺忪忪、边揉着眼睛边打着呵欠摇摇晃晃坐起身,“怎么这么快天就亮啦?” 2 第771章 你太让朕失望了(3更) 弦音弯唇。 可不是这么快天就亮了,她们可是一直说话,说到天亮了才睡,当然,主要是她在说,她讲她在那边的经历。 起床后,绵绵找了一套衣服给她,弦音发现,那是她以前的衣服。 心里其实挺感激的,从这个小细节也能看出绵绵是个很心细的人。 绵绵下去跑步去了,她没去,一来是因为她双腿酸痛实在跑不动,二来,她想跟她爸妈单独相处一会儿。 “孩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聂妈一边准备早餐的碗筷,一边问她。 弦音就知道她准要问,而且,后面肯定会跟个调查户口的一样,将自己想知道的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很想回她,妈,昨天晚上没有逮着机会问,憋死了吧? “阿姨,我叫吕言意。” 本想说绵绵,想了想,两个弦音已经够乱了,她还是不要两个绵绵添乱了,而且让绵绵心里也不舒服,所以,她就用了吕言意这个名字。 说完,也未等她妈问,她就继续主动交代。 “我跟弦音认识,是因为我也是写文的,我不是S市的人,我家住在A市,我到S市来是来参加一个cosplay活动的,昨天我拿的那套喜服就是cosplay的服装,倒霉的是,活动结束,我发现我的换衣柜被人撬开了,我的衣服和钱包全都不翼而飞,没有办法,所以,我就找人借了套保洁服穿,鞋子就还是cosplay的绣花鞋,身无分文,就只好来找弦音了。” “原来是这样啊,”聂妈深信不疑,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们啊,还是年轻,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活动少参加点,都是骗人的。” “嗯,阿姨说的是。” 聂妈将碗筷摆上桌,揩了揩手,从口袋里掏了三百块钱出来递给她:“拿去买回程的车票吧。” 忽的又想起什么:“你钱包掉了,那身份证是不是也掉了?没身份证是买不了动车票的,那只能坐大巴了,现在不知道大巴要不要身份证呢。” “谢谢阿姨,”弦音没接,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没关系的,我报警的时候问了派出所,民警说,可以给我办张临时的,过两天就可取。” 没穿回去之前,她还想住在这里呢。 “哦,”聂妈点点头,“那你还是要买票啊,先拿着。” 硬要塞给她。 弦音拗不过,只能接下,“谢谢阿姨,阿姨你真好!” 弦音就势抱住了她妈,鼻尖一酸。 一颗心颤抖,这一抱她早就想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聂妈轻叹,“是阿姨谢谢你,弦音自一年前突然得了失忆症以来,就没有一个朋友,成天一个人宅在家里不出门,性格也变得内向古怪,难得还有你继续跟她做朋友。” 弦音听得更想哭了。 事实上,她也是真哭了,赶紧进了卫生间。 可怜天下父母心。 妈,请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因为是周一,吃完早餐,聂爸聂妈去上班了。 弦音和绵绵打车去找神婆。 是弦音的意思,当初,她就是在神婆的店里穿越的。 ** 凌波宫 “什么?”太上皇手里的茶盏差点没端住,好在毕竟是有武功之人,眼疾手快才稳了,“啪”的一声,将杯盏置在面前的桌上,他难以置信开口:“你要将皇位还给朕?” 卞惊寒跪于桌前的地上,颔首:“是,父皇正值壮年,身上的蛊也已经解了,这江山父皇还可以坐很多很多年,父皇也知道儿臣请退的原因,聂弦音不在,儿臣真的无心政事,儿臣不想毁了父皇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这盛世江山,恳求父皇成全!” “胡闹!” 太上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桌子被拍得一晃,茶盏的盖子更是被震起,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清脆碰撞,吓得边上的如清不轻。 好久没见这个男人这么生气了,尤其是前太子的那件事以后,这个男人性情变了许多,没想到今日...... 卞惊寒也微微抿了薄唇,俯首于地:“请父皇喜怒,儿臣真的是力不从心,所以,请父皇......” “你以为禅位是儿戏吗?你以为坐皇位是骑马坐车吗?想坐就坐,不想坐就不坐吗?朕既然将皇位传给了你,你就给朕好好地坐着!” 太上皇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卞惊寒眉心微蹙。 “可是,儿臣真的是分身乏术,顾不上江山社稷。” “你要分身乏术做什么呢?聂弦音又不在这世上,你又没法去找她,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要分什么身?” 卞惊寒身子微微一晃,那一句“你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一记闷棍敲在他的头上,痛得他瞳孔一敛。 最绝望莫过于如此。 你想拼尽全力,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 “不,”他苍白着脸摇摇头,“虽然儿臣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儿臣相信,一定能想到办法,一定能找到办法,让她回来。” “你能不能认清现实?她走了,她已经离开了,彻底离开了这里,不会再回来了,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卞惊寒微嘶着将太上皇的话打断,“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太上皇皱眉,脸色很不好。 “你太让朕失望了!朕知道,人是有感情的,突遭变故,你伤心难过,你难以接受,朕都表示理解,所以,朕也给了时间让你去平复,你可以颓废、可以折腾、可以发疯,朕都没有怪你,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你是皇帝,是一朝天子,你不能为了一个人,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没有她,儿臣要江山社稷有何用?” 卞惊寒其声幽幽。 太上皇气得胸口起伏,抬手抚额。 “那是不是她不回来,你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她一辈子不回来,你就一辈子这样废掉?” “是!”声音笃定响亮。 太上皇无语摇头。 很无语。 “实话跟你说了吧,早些年,关于穿越,朕查过很多书籍,也找过很多法师、神僧、得道高人、他们全都对此无能为力,全都是一个答案,穿走了就是穿走了,就是再也穿不回来!” 太上皇的话又如同一记闷棍再次敲在卞惊寒的头上。 卞惊寒高大的身形又是一晃,他抬眼,眸色沉痛地看着他。 太上皇声音继续:“所以,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朕再给你三日时间,这三日的奏折朕替你批,你好好想想,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三日后,再来见朕!” 2 第772章 就是这幅画(4末) 神婆占卜馆 望着头上的牌匾,弦音跟绵绵对视了一眼,总算找到了。 弦音记得自己那一次来,就找了很久,还迷路了。 忽的想起绵绵说,她穿过来也是在这里,便忍不住好奇:“这里这么不好找,当初你刚穿过来的时候,更是人生地不熟,你如何回家的?” “神婆用你身上的手机,拨给你爸妈,让他们来接的。” “哦,难怪。” 刚准备抬手敲门,突然“哗啦”一声门自己开了。 弦音跟绵绵皆吓了一大跳。 “艾玛,我忘了她这门是自动感应门。”弦音捂着心口。 上次,她也是吓得不轻。 屋里没有人,亮着一盏灯,光线很弱,是那种节能灯,目测只有五瓦的样子。 用那么高级的门,怎么可能会是舍不得用电,明显的噱头,故意营造那种神秘阴森的气氛吧。 借着并不强的光,两人环顾屋内,弦音觉得似是一切都没怎么变。 屋子很小,布置很紧凑,摆设装饰都很陈旧,前方供着有佛,案桌上有香炉,有竹筒竹签,有占卜用的羊角卦,还有塔罗牌,墙上挂着有画...... 画!对,弦音快步上前。 那幅画果然还在。 弦音心跳踉跄,凑过去细看。 当初她就是瞅了半天才认出前面五个字,大楚第一妃,后面的名字还没有来得及看就眼前一黑穿越了。 此刻,熟悉的字迹入眼,她眸光一敛。 果然是卞惊寒的字迹。 果然大楚第一妃后面是她聂弦音的名字。 还有作画画师的印鉴。 “绵绵,就是这幅画。”弦音特别激动。 回头看绵绵的瞬间,一人骤然入眼,她再次吓了一跳。 是个中年妇女,站在通往里屋的门口,一动不动,看着她。 可不就是神婆。 见到是她,弦音眸光一喜,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婆婆,婆婆还记得我吗?我一年前来过的。” “当时,当时我是她。”她指了指绵绵,然后又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现在,我是她,哎呀,我好像有些说不清楚,就是我当时因为一直被一个噩梦所缠,所以过来找婆婆的,然后,看到了婆婆墙上的这幅画,我就穿越了,穿越在了现在的这个身体上,画上的这个人就是我,不知何故,我现在又穿回来了,且带着身子一起穿回来的,我今日来找婆婆,就是想问婆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再穿回去?” 弦音激动地一口气说完。 神婆这才慢悠悠走出来。 “我是占卜算卦的,又不是神仙,办不到。”她摇头。 弦音不信:“婆婆神通广大,一定可以办到,只要婆婆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报答婆婆的,婆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如果要钱,她还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首饰不是。 “姑娘,你太抬举我了,我说了,我是人,不是神,最多也就只能占卜算卦窥得天机一二,这种上天入地之事我如何有能力办到?” “真的不可以吗?”弦音幽幽道。 “嗯,真的不可以,没骗你。” 弦音原本激动高涨的一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2 第773章 因就是果(1更) 弦音说不出的失望,咬唇静默了片刻。 “那,婆婆能占卜出我今后的命运吗?我以后能不能穿回去?或者,婆婆能给我一些方向,给我指点迷津吗?比如,婆婆知道我此次何故穿回?比如,我要如何做,才能穿回去?” 弦音急得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可以卜卦,但是,能不能占卜出要看天意。”神婆走到摆着各种占卜工具的矮桌后坐下。 弦音心中瞬间又腾起一抹希望,“有劳婆婆。” 神婆拿起桌上的羊角卦,双掌合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扬手一丢,两片羊角卦“啪”的一声落于桌面。 弦音急切上前:“怎样?” 神婆拢眉摇头,将羊角卦拾起再扔。 还是摇头。 “婆婆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卦面不好?还是占卜不出?还是我不能回去?”弦音急死。 “占卜不出。” 放下羊角卦,神婆又拿起边上的竹筒竹签,“哗啦啦”一阵摇动,然后递到弦音面前:“抽一支。” 弦音依言照办。 神婆接过弦音抽的那只竹签,垂眸看了看。 “从签上看,还是看不出什么呢。”神婆一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的表情。 弦音很沮丧。 如果连神婆都没有办法,那她...... 她又转身,走到墙上的那副画前,怔怔看着。 怎样才能穿回去呢? 抬手,抚摸上那幅画,在大楚第一妃聂弦音的字迹处,轻轻摩挲。 卞惊寒,我要如何才能回来? ** 与此同时的龙吟宫 卞惊寒也坐在龙案前,垂目看着这幅大楚第一妃的背影画,长指轻轻触摸过大红霞帔的每一处,似是在抚着衣料的纹路。 “她走了,她已经离开了,彻底离开了这,不会再回来了,也回不来了。” “他们全都对此无能为力,全都是一个答案,穿走了就是穿走了,就是再也穿不回来!” 聂弦音,你是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 这厢,弦音突然觉得心口一痛,就像是猛地被人刺了一下一般,痛得她眉心一皱,回过神来。 忽的想起什么,她转身问向神婆。 “婆婆,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嗯。” “当初,我是因为那个噩梦,因为梦里的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一旁的绵绵,才继续道:“那个女人说我害她遗臭万年,我才穿越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我穿越的因由,既然她都入梦来找我算账了,说明这件事肯定已经发生了对吧?不管是非曲直如何,这件事肯定是发生过了。可是很奇怪,我是穿越过去之后,经历种种之后,才被史官颠倒黑白地写进史书,才导致这幅身子的主人遗臭万年的。换句话说,应该是我曾经害了一个人遗臭万年,所以我才穿越,对吧,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我穿越了,才导致了一个人遗臭万年。这......这先后顺序让我彻底糊涂了。” 神婆笑,从座位上起身。 “佛家不是有句话吗?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因就是果,果就是因,因果相续相。” 弦音:“......” “所以,到底是你害了她遗臭万年,才导致了你的穿越,还是你的穿越,才导致了她的遗臭万年,你无需执于弄清,它们既都是因,也都是果,一举一动一事一人,都牵扯着过去和未来,这就是因果循环,所以,你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因为,你就是因果。” 弦音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她能说,她没有慧根,听不懂这些高深的禅语吗? “所以,婆婆的意思是让我忘掉过去吗?” 她做不到。 “不是,”神婆摇头,“不是让你忘掉过去,而是让你不要沉溺于过去,不要执着纠缠于过去,既然一切皆有因果,而人又不能参透因果,那就随缘,世间缘分本就奇妙,注定要遇见的人,不论相隔多远,不论相隔多久,兜兜转转,终归会有遇到的时候,而相反,注定无缘的人,就算是近在眼前,就算是跟你擦肩,也终究是一个陌生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婆婆是让我等吗?”弦音幽幽道。 “不然呢?”神婆摊手,“不然你还能做什么?” 弦音黯然垂下眉眼,苦涩地弯了弯唇。 的确,她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谢婆婆。” ** 龙吟宫 乳娘将小思涵抱过来的时候,卞惊寒正让几个宫女和太监将大典那日画师画的画挂于内殿里。 当然,他自己的四张独画没有挂,挂的是另外四张,两张他跟弦音的合画,两张弦音的独画,一张正面,一张背影。 还未进门,卞惊寒就听到小家伙在哭,乳娘在哄着。 眉目一动,卞惊寒当即迎过去,乳娘也抱着小家伙走进来。 见到卞惊寒,乳娘刚准备行礼,被卞惊寒扬手止了:“怎么了?” 边问,边去看小家伙,见其哭得眼睛红红,小脸上都是泪,还在哽咽着一抽一抽的,可怜见的,心中一疼,连忙伸手将其接过来抱在怀中。 “回皇上,奴婢也不知何故,小公主今日时不时就哭,她也不饿,而且睡也睡得很好,就是醒着的时候不似寻常乖了,一会儿哭,一会儿哭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卞惊寒眉心一紧,当即探上小家伙的腕,探完,又探了探她耳后的大脉。 并未见什么异样。 “请恕奴婢斗胆,奴婢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平时每日早上皇上都会来看看小公主,并且抱抱她,今日皇上没来,小公主没见到皇上,所以才哭的呀,都说父女连心,别看她小,心知道呢。皇上看,皇上现在一抱,小公主就不哭了,对吧?” 卞惊寒怔了怔。 他今日没去思懿宫看她吗? 垂眸。 小家伙的确是止了哭,正啃着自己的手指,红着小眼睛望着他。 眸色一痛,卞惊寒掏出帕子,将她小脸上的泪痕擦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2 第774章 保证一件事(2更) 虽是初夏的夜,却还是有些凉意。 弦音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灯火辉煌,心中一片迷茫。 她该何去何从? 难道真的如神婆所说,她现在真的只能等了吗?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等,而是漫无边际地等,或许一日两日,或许一年两年,也或许是,一辈子。 一日两日,她还可以住在这里,一年两年呢? 此时的卞惊寒也跟她一样吗?一样在煎熬等待,等待奇迹的出现? 深深叹出一口气,她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繁星满天,明明还未到仲夏,可漫天的星子,在都市的霓虹和万家灯火的辉映下,也是非常的璀璨。 不由的,她想起了去年的那个夏夜。 当时她和卞惊寒去伞坊找卞惊书的奸细,处理完事情,她提出步行回王府,卞惊寒允了。 沐着夜风、踏着夜色,他们并肩而行。 她问他:“王爷,你知道这世上最恒久不变的是什么吗?” 他也不答反问:“是什么?” 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他问这句话时的模样。 墨袍轻荡、衣袂飞扬,微微侧目看着她,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俊美的样子天下无双。 她指着满天的星子说:“是它们,哪怕百年、千年、万年,它们还在,它们还是它们,不老不死、周而复始。” 低低叹,她垂下眼眸。 它们可不还是它们,然而,她跟卞惊寒却已两世相隔。 “要草莓味的,还是要巧克力的?” 绵绵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弦音回头,见她一手拿着一个甜筒走过来。 “巧克力吧。” 她喜欢巧克力在口中的那种入口微苦、融后带甜的感觉,而且,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吃到巧克力了。 “就知道你会选这个。”绵绵递给她。 “谢谢,”弦音接过,“是不是我的选择正合你意?古代没有巧克力,你应该不喜欢这种苦苦的东西吧?” “还好,习惯便会喜欢,我已经习惯了。”绵绵咬了一口手中的草莓甜筒,走到她边上,转身靠在阳台的护栏上。 她的话让弦音怔了怔。 见相处下来,这厮已经慢慢变得柔软,没有最开始那般抵触她了,她又忍不住问了她已经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你想穿回去吗?” 这次轮到绵绵微怔。 垂眸静默,好一会儿才低低一叹:“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边她其实还没有适应,除了宅在家里,便是宅在家里,但是,有家人的感觉,让她就算一个朋友都没有,也不觉得孤独。 而在那边,她其实也有牵挂的人,只是,她已不是她,再回去,也是物是人非,而且,那边的纠复太多,有些事她不想回首。 见她一脸的黯然和迷茫,弦音觉得她应该也不是搪塞,便也没有再多问。 “那你准备一直这样呆在家里吗?有没有想过出去找个工作?” “我能做什么?”绵绵牵牵唇角。 “什么都可以做啊,你方才不是自己也说了,习惯便会喜欢,不会的,学就好了。” 绵绵低头咬了一口甜筒,“再说吧。” 见手里的甜筒化得都流了下来,弦音也赶紧拿起来舔了几口。 然后瞥了瞥绵绵,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中许久,千百次想问出来的问题。 “能告诉我你的身世吗?秦义说跟你说师姐弟,是不是真的?” 绵绵拿甜筒的手微微一僵,再次垂眸低头,陷入了沉默。 弦音以为她不愿意说,刚想说若很为难就算了,却又见她抬头,转眸看向她。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跟我保证一件事。” 弦音一震:“什么事?” ** 日子说快也快,弹指一挥间,说慢也慢,度日如年。 不知不觉,又是三日过去。 凌波宫里,太上皇端杯喝茶,见如清又抱着一摞奏折进来,他眉心一皱,当即将手中的杯盏置在桌上。 “朕让你送最后一拨批好的奏折过去,没让你再拿新的奏折过来,朕只答应帮皇帝批三日奏折,三日已满,你还将这些搬来作甚?” 见太上皇面色不好,如清甚是无辜,赶紧回道:“是......是皇上让奴才拿过来的,奴才......奴才不敢不遵。”” 太上皇“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脸色愈发难看,“朕跟他说过,三日后让他来见朕,现在人不来,让你拿这些奏折过来是什么意思?” 如清大气不敢出,抱着奏折也不敢近前,不知要怎么办?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先将奏折放下,去龙吟宫告诉他,让他来见朕!” “是!” 如清颔首领命,躬身上前,将怀里的一大摞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在太上皇面前的案桌上,准备退出。 太上皇冷着一张脸,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忽的眸光一敛,见如清刚要出门,连忙唤道:“等等!” 如清顿住脚步,回头。 太上皇又重新另拿了一本,翻开。 面色稍霁,示意如清:“不用去了。” 这些奏折并非是拿过来让他批的,他的那个儿子已经都批过了,拿过来应该只是给他过目审核一下。 倍感意外,当然,也甚是欣慰。 ** 龙吟宫 最后一本奏折批完,卞惊寒将手中毛笔朝砚台上一放,疲惫地将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 小憩了片刻,他便起身站起,走到内殿里悬挂的画像前,静立。 是的,他开始批奏折了,开始处理政事了,并不是因为他父皇给他的三日之期已至,也不是他贪恋皇位和权势,他只是想了很多。 的确,没有聂弦音,他要江山社稷做什么,可是,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聂弦音回来了,他又能如何护她无虞? 尤其是思涵,没有了公主身份,又没有母亲,而且母亲还是被人猜测的妖女,他又不是帝王,失了权势,思涵以后会过怎样的生活,完全可以预见。 所以,他要这权势,他要这江山社稷。 凝着那副大楚第一妃的背影画,他继续思忖她穿越的玄机,忽的听到急急的脚步声和慌乱的人声传来:“皇上,皇上,不好了......” ** 【已铺垫过渡完毕,最后一个事件来,放心,该交代的都会交代的】 2 第775章 从母体里带出来的(3末) 卞惊寒蹙眉:“发生了何......” 回头,见来的人是思懿宫的小太监,卞惊寒脸色一变:“怎么了?” “小公主......小公主她突然......” 小太监还在说,就见眼前明黄一晃,待他将“突然晕了过去”几字说完,卞惊寒早已风一般出了门。 思懿宫里已经乱作一团,乳娘抱着小家伙手臂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怕给晕在自己怀里的小公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边上围着宫女太监,皆是一副慌乱惊怕的模样。 见卞惊寒进来,众宫女太监连忙行礼,乳娘还是不敢妄动,苍白着脸,站在那里。 “请太医了吗?”卞惊寒跨步过去。 大宫女春兰连忙回道:“回皇上,冬梅已经去了。” 见小家伙躺在乳娘的怀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卞惊寒呼吸紧窒,脚下更是踉跄一步,好在被他及时稳住。 快速伸手探上小家伙的脉搏。 瞳孔一敛,他震惊错愕。 中毒? 犹不相信,他指尖颤抖,再探。 是中毒。 他又探向小家伙耳后的脉门。 确定是中毒之象无疑。 而且,还是中毒很久,平素与常人无异,不会显现,今日毒发才显现出来的那种脉象。 怎会中毒? 怎会中毒很久? 什么毒? 一时间脑子里嗡嗡嗡个不停,一颗心又慌又惧,连乳娘在禀报着事情的经过,他也没听进去。 “刚刚小公主还好好的,大家都在逗她玩,她突然眼睛一闭就晕在了奴婢怀里......” 乳娘脸上血色全无,同样吓得不轻,也同样紧张得不行。 太医院的韩太医随冬梅一起急急而来,见到卞惊寒刚作势要行礼,就被卞惊寒止了:“快看公主!” 韩太医领旨,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上前,并示意乳娘先将人放到榻上平躺着。 凝神探脉,韩太医面色一白。 “如何?”卞惊寒一颗心捏得死紧,急急相问。 就算他也是医者,哪怕他已经探出了结果,可他还是心存着一丝幻想,幻想着韩太医能得出他不一样的结论。 韩太医再探,然后慌乱跪地:“启......启禀皇上,小公主是中毒了。” 卞惊寒身子一晃。 果然没有奇迹。 乳娘和一众宫女太监大骇不已。 中毒? 谁下的毒? 一个一个苍白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置信,更人人自危。 “可知什么毒?”卞惊寒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韩太医汗透衣衫,摇摇头:“臣无能,探不出何毒,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应......应该是从母体里带.....带出来的。” 母体里带出来的? 一众宫女太监皆心口微微一松。 那......那是不是表示至少他们不会被怀疑,因为他们都未伺候过小公主的母妃良妃。 卞惊寒没做声,脸色有些发白,就显得眼里的血色特别浓郁。 这个结论,他方才也已经探出来了。 其实,他心里也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毒。 三月离?! 不,应该说三月离的余毒?不然,不会到现在才发。 聂弦音食三月离解药的时候,思涵已经怀了两个月了。 他曾经不是没担心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太想要这个孩子。 薄唇紧紧抿起,他凤眸一眯,眸中寒芒一闪。 秦羌! ** 【嘤嘤嘤,了解传说素的孩纸应该已经自动在素子说的见面日期上+1了,对吧?明天一定见,一定见哈,就一天的偏差,求原谅嘤嘤嘤,顶着锅盖遁走~~】 2 第776章 一定要好好的(1更) “现在要怎么做?”眸光凌厉一转,卞惊寒问向韩太医。 见卞惊寒眸色猩红,似乎有血要滴出来,韩太医浑身一颤,俯首于地:“微臣......微臣无能,微臣能做的,只......只能是用药,以及银针刺穴,暂时护住小公主的心脉......” “几日?”卞惊寒面若寒霜。 韩太医自是知道他问的是,能护住心脉多久。 头也不敢抬:“回......回皇上,大.......大概五......五六日......” 卞惊寒没做声,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也是医者,其实所有的答案他都心中有数。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吩咐韩太医:“施针。” 末了,又转眸吩咐乳娘:“收拾一下,一会儿随朕去午国。” 紧接着又吩咐大宫女春兰:“另再安排两个平素照顾公主的宫女随行。” 说完,又加了一句:“韩太医也一起。” 吩咐完,就大步往外走,出了门,正好看到前来的管深,当即又吩咐他:“速速飞鸽传书给薛富,他跟神医在一起,让他告诉神医,公主三月离余毒发作,我们正前来午国找秦羌。” 管深一震。 三月离余毒发作? 还未回过神做出反应,卞惊寒已经大步朝凌波宫的方向走,“朕现在去禀报太上皇,你也收拾一下,随朕同行,还有,让圆禄速速准备马车。” “是!”见他如此急切,管深也不敢有片刻耽搁,飞快领命而去。 ** 没多久,一行人便出发了。 总共四辆马车。 因为不放心,也为了随时关注小思涵的情况,卞惊寒提出,小思涵和他一车,乳娘和两个宫女一车,管深和韩太医一车,还有两个车夫一车。 之所以会带上两个备用的车夫,是因为要日夜兼程,四辆马车,六个车夫轮流休息、轮流赶车。 当然,四辆马车是明面上的,还有隐卫。 马车里,卞惊寒抱着小家伙,不敢撒手。 其实小家伙已经完全陷入昏迷,放在马车里的软垫上躺着即可,但他怕,他很担心,只有抱在怀里,时时刻刻看着,他才放心。 毕竟她那么小那么小,连百日都没满。 竟然就要受毒的摧残。 垂眸看着她,看着她小到都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的小脸。 原本粉雕玉琢,脸蛋总是红扑扑的,此刻却白得有些透明,平素滴溜溜直转的小眼睛微微阖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也不颤一下,小嘴的嘴唇也有些白,整个人一动不动,生气全无。 那样弱小,那样让人心疼。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低头,将自己的脸贴上小家伙的小脸颊,他心疼到颤抖。 思涵,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能有事,你娘亲不回来,你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爹爹怎么办? 每隔不久,他都会给小家伙探一次脉。 从大楚到午国,昼夜赶路四日可达。 他撩开门幔,吩咐前面的车夫:“再快点!” 他必须为小家伙争取时间。 ** 虽然朝中对外宣布的是,新帝有要事,出宫微服私访几日,但,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很快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其实是小公主中毒,新帝亲自带小公主去午国了。 2 第777章 你死我活收场(2更) 野史馆 弦音将那套保洁服还给张阿姨后回来,绵绵还在办还书手续。 因为馆里规定借书只能最多三天,她逾期了几天,所以被罚了款,还得学习《好市民新规》。 等她的间隙,弦音忽的想起什么,问工作人员:“请问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关于午国的书?中午的午,谢谢。” 她记得那日她只是问有没有关于大楚的,工作人员说按照关键词“大楚”搜索,只有现在绵绵还的这一本,那午国的呢? “我查一下,请稍等。”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一搜索,微笑回道:“有一本,不过已经残缺不全了。” 弦音眸色一喜:“麻烦帮我看一下在哪个书架?” 有就好,有就可以看看,说不定有所收获。 “不好意思,这种已经残破的书我们不外借的,只能在馆内看,位置就在那边的一排专门放残缺书的玻璃橱内M的位置。” “好的,谢谢。”弦音朝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在M区,弦音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的确够残破,都没剩几页了,最多十来页的样子吧。 弦音快速拿出来翻了翻,都是些歌功颂德、华而不实的内容,而且,她对午国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就跑马观花地看。 一丁点她想看到的东西都没有,她正准备合上放弃,蓦地瞧见最后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入眼,她眸光一敛。 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卞惊寒。 瞬时紧窒了呼吸,她连忙细看。 只有一句话。 那一句话入眼,弦音霎时苍白了脸。 【维贞二十一年,五月二十,大楚新帝卞惊寒带着其中毒之女,直接找上太子府......】 就这一句,这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句,很显然,接下来肯定还有的,只是,经过了岁月漫长的时间,已经缺失了。 弦音慌乱得不行,也忧急得不行。 虽然只这一句,但是,上面的信息很明显。 思涵中毒了! 小家伙中毒了! 卞惊寒带着她去找秦羌了! 中的什么毒?为何要去找秦羌? 她想到一种可能,呼吸一滞。 三月离?! 她怀小家伙的时候,身上中着三月离,虽然后来食了解药,但是胎儿何其脆弱,而且当时是最关键、最重要的胎儿成形的头三个月。 染上余毒完全有可能。 不然,若是中了其他的毒,应该去找神医才对,不会去找秦羌。 古人过阴历,五月二十,刚好是今日? 怎么办? 后面的记录又丢失了,内容不知道,小思涵会没事吗?会不会有事? 她记得秦羌跟她说过,三月离必须不能等其发作再食解药,必须先食,否则,一旦发作,就只有惨烈地死掉。 不知道他当时是危言耸听吓她的,还是的确如此,若的确如此,若的确如此...... 她不敢想。 怎么办啊? 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 事实上,她也的确哭了,只不过是再次来到神婆占卜馆,求神婆的时候。 看着她哭着求自己帮忙,神婆表示很无奈。 她是真的爱莫能助,如果穿越那么容易,如果她有那个能力,她早就自己穿过去了。 可弦音不这样认为,当初她就是在她这里穿越的,她的店里还有她的大楚第一妃的画,她觉得若真能再穿,还是在这里穿走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她会这样觉得,也是因为除此之外,她再无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她,只能求她相助。 ** 这厢,厉竹和薛富前脚刚赶回神医府,卞惊寒一行后脚就到了。 厉竹微微松了一口气,薛富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当即就跟薛富往回赶,也是不眠不休。 一来,她想给小思涵争取时间,二来,她想赶在卞惊寒找秦羌之前赶回来。 当然,她并不是想要阻止卞惊寒去找秦羌,她也阻止不了,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将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将这场大矛盾尽可能地化小。 不然,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你死我活收场。 弦音大婚当天当众消失的事她都听说了,卞惊寒有多在意这个女人,她比谁都清楚。 而小思涵又是弦音留给他唯一的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死我活是轻的,更惨烈的都有可能。 她想着,最好的是,她这边就能将小思涵身上的毒解掉。 然,当她探完小家伙的脉,她也只能得出跟韩太医一样的结论,甚至是不是三月离的余毒,她都不能确定。 只能去找秦羌。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奔太子府。 厉竹一路都拧着一颗心,现在只希望秦羌能将小思涵的毒解掉。 应该能吧? 别也不能,那就彻底完了。 太子府门口,一下马车,卞惊寒就怀抱着小思涵,快步拾阶而上,面若寒霜,甚至都没让门口的府卫去通禀,径直往里闯。 府卫掏了兵器阻拦,管深和薛富就也拔剑相迎,二人紧随卞惊寒左右,替他开路。 厉竹、韩太医、乳娘还有宫女跟在后面,都吓得不轻。 厉竹蹙眉,此番情景其实意料之中,也是她不愿看到的,可她又没有劝人家不要如此的理由和立场。 一切本就都是秦羌的错! 院子里秦羌正往外走准备出门,蓦地听到打斗声,他快行几步,便看到了门口情形,凤眸眸光微微一敛,尤其是看到卞惊寒,面色微愕之后,瞳孔更又敛了几分。 “怎么回事?” 府卫闻声,便收了手中动作,停了打斗。 对方罢手了,管深和薛富自是也停了。 厉竹呼吸骤紧,头皮一硬,未等众人做出回应,特别是卞惊寒做出回应,她就猛地拔腿朝秦羌冲过去。 然后,扬手,重重甩了秦羌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大概是她太过用力,也可能是秦羌猝不及防,秦羌被她扇得不止脸一偏,甚至还往后踉跄了一步。 所有人都震住。 秦羌更是满眼莫名、满眼复杂地看向她。 卞惊寒冷眸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就被一抹了然替代,他微微敛了眸光。 ** 【放心,今天素子加更也会让他们见面滴】 2 第778章 讨好男人也不是你这样的(3更) 见自家主人堂堂一太子,竟然被人找上门来掌掴,回过神来的府卫赶紧举了刀剑上前,横在了厉竹的脖子上。 秦羌原本白皙的脸颊上,一个红巴掌印明显,他也未抬手去抚,更未问厉竹为何打他,只俊脸一拉,面色变得冷且难看。 冰冷的目光触及到府卫架在厉竹脖子上的刀剑,他也未让他们撤开,就任由了他们去,徐徐转眸瞥向卞惊寒,薄唇轻启。 “三王爷,哦,不对,现在应该称陛下了。” 卞惊寒未做声,唇瓣始终是一条冰冷的直线,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万丈。 “不知陛下......” 秦羌还在不知所谓的继续,不徐不疾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厉竹冷声打断:“秦羌,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给弦音下的三月离,被小思涵染上了,她现在毒发昏迷,废话少说,赶紧救人!” 秦羌一怔。 三月离? 目光落在卞惊寒怀里的襁褓上,有些难以置信,转眸看看一脸忧色的厉竹,又转回来看看一脸寒霜的卞惊寒。 “不可能!别什么毒都赖在本宫的头上。” 厉竹很无语。 也很心寒。 卞惊寒启唇,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先救人!恩怨,后面朕再跟你慢慢清算!” 这是他进门后第一次出声,声音不大,却是气场全开,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强势,也渗着让人背脊一凉的寒意。 所有人一震。 这世上竟然有人明明受制于人、明明有求于人,却还能如此霸道逼人的命令之态? 其实,饶是如此,厉竹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以为这两个男人一见面定然会有一场恶战,至少,卞惊寒不会放过秦羌,从在神医府,提到秦羌时,这个男人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是恨不得将秦羌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人。 这也是为何她要赶在前面甩秦羌那一巴掌的原因。 她先将气发出来,他心里的恶气就会少一点,她替他动手,远比他出手,后果要轻得多。 他是识破了她的动机,给她几分情面,所以没有再动手,还是因为的确救人要紧,其余的事情都往后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没对秦羌动手,真的是在强忍,真的难为了他。 秦羌哪知这些,只觉厉竹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带着别的男人前来兴师问罪,甚至为了别的男人扇他耳光,胸腔里的那道肝火就嗞嗞嗞往外冒。 “毒不是本宫所下,本宫如何救人?你们若是上门做客,本宫欢迎,可若是故意找本宫的不痛快,那就休怪本宫无礼下逐客令......” 刚准备吩咐府卫,厉竹冷然出声:“秦羌,做人就要敢作敢当,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小思涵还那么小,百日都未满,你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吗?” 秦羌怔了怔,忽的就笑了,冷笑。 “小思涵小思涵,人家的爹不是在这儿吗,几时轮到你在那里一直义愤填膺地质问本宫?你到底是想表现给谁看?讨好男人也不是你这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家的娘呢......” 厉竹脸色一白。 乳娘、韩太医和两个宫女,以及府卫都汗哒哒。 娘? 这比方打得...... 明明一男人,如何能说是小公主的娘呢? “秦羌!”卞惊寒再度出声。 “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最后几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出来。 秦羌轻嗤。 厉竹蹙眉,以为他要反讥回去,毕竟他的性子就是如此,谁知他嗤完,竟是只垂眸弯唇,并未做声。 嘴角嗜血的冷笑愈发扩大,他静默了片刻,忽然吩咐其中的一个府卫:“去书房将本宫书桌抽屉里的一个灰色布袋拿来。” “是!”府卫领命而去。 众人等待。 等待的间隙,无人做声。 府卫很快就将布袋取来了,众人以为布袋里装的是解药之类的,谁知,他从布袋里拿出一摞纸,然后翻找了几次,从中抽出一张,朝厉竹扬了扬。 “你是神医,这是三月离之毒的配方,你看看,食了此毒会不会传给腹中胎儿?” 冷冷说完,他扬手一掷,将那张纸直直扔在厉竹的脸上。 虽然只是一张纸,砸在脸上厉竹却生生感觉到了痛意,可见他用了多大的狠劲。 因为脖子上横着长剑,厉竹没法动,所以也没有接住,那张纸就掉在了地上。 秦羌扬袖示意府卫将刀剑拿开,厉竹这才弯腰将纸张拾起。 拿在手上,凝眸看去,待各种配方药名看完,她眸光一敛,很是意外。 按照这个配方,三月离只要没发作,就根本不是毒,只要没发作,也根本不会传给任何人,哪怕是腹中胎儿。 厉竹看向卞惊寒。 其实卞惊寒已从她的神色里看了出来。 所以...... 厉竹刚想走过去将药方给他看,秦羌已先她一步来到卞惊寒的面前。 “可以探探公主的脉吗?” 卞惊寒瞥了他一眼,微微撩起一点思涵的小袖管。 秦羌凝神静探。 蓦地脸色一变,满眼难以置信。 他的反应自是尽数落入卞惊寒的眼,“如何?”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眸。 秦羌怔怔的,似是在那份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又似是在考虑思忖什么,片刻之后,也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问向身后的厉竹。 “三月离的解药配方你还在吗?给本宫看看。” 厉竹一怔,不明所以。 怎么这个时候问她三月离的解药配方?当时她给弦音配好解药就将配方收起来放好了,在神医府。 “我没带在身上,不过,我记得都有些什么药。” “说来听听。” 厉竹便凭着记忆,将那配方背了一遍。 厉竹说完,秦羌眸光一敛:“果然。” “什么?”厉竹没懂,不仅她,卞惊寒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秦羌拢眉:“配方有问题。” 厉竹和卞惊寒皆是一震,难以置信。 尤其是厉竹,“这配方不是你的吗?不是你放在你父皇的龙枕里头的吗?你现在跟我说配方有问题,你......” 厉竹很是激动,忽的意识过来什么,“被皇上换了?” 秦羌点点头。 厉竹和卞惊寒再度震惊。 秦羌继续道:“你的这个配方是一种毒的配方,叫‘岁岁枯’,此毒也是出自本宫之手,是本宫无意中研制出来的,之所以说无意,是因为本宫原本是在研制三月离的解药的,偶然发现,解药里面只要加一味药,虽同样可以解了三月离,但是却也成为了另一种毒,此毒其实有些类似三月离,所不同的是,它发作的时间更长,是一年,也就是一岁,故本宫叫它岁岁枯,而且此毒比三月离毒性重,所以,才会让公主也染上,本宫若没记错,聂弦音服药到现在,应该还没有一年,公主提前发作,想来是婴孩体质弱、抵抗力弱的缘故。” 厉竹和卞惊寒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特别是厉竹,根本接受不过来。 也就是说,当日秦羌偷偷将解药配方放在皇帝的龙枕里,皇帝发现了,然后,并未动任何声色,却将配方换了一张,这两张配方的区别,只是一张多了一味药? 厉竹摇头苦笑。 而卞惊寒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此说来,聂弦音身上岂不是也中着岁岁枯? 那一年至,毒发作怎么办?她在她的那个人间,她要怎么办?谁能给她解毒?谁能救她? 呼吸骤紧,他微微喘息,血色也爬上眼眸。 所以,要赶紧、要尽快、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快点回来。 厉竹率先回过神:“既然也是出自你之手,那你肯定有解药,快,快给小思涵解毒。” 秦羌面色微黯,摇摇头,“解药在父皇那里,当时父皇似乎要对付什么人,在找一种毒,一种服下之时无任何症状,发作时间长的毒,正好本宫研制出了此毒,本宫便将配方献给了父皇,当然,本宫说是别人研制的,本宫只是辗转所得,解药当时本也没有几粒,便一同都给了他。” 厉竹汗。 “那你赶快重新配置。” 秦羌摇头,“来不及的,解药很难配,至少需半月时间,公主等不了那么久。” “那怎么办?” “进宫!” 说话之人是卞惊寒。 既然始作俑者是午国皇帝,午国皇帝也有解药,那便进宫索药。 厉竹闻言,看了看秦羌。 还以为秦羌会犹豫,毕竟对方是他的父亲,更是一国天子,哪有带着外人前来兴师问罪的道理? 谁知他当即就吩咐府卫:“准备马车,进宫!” 既然他那个父皇无情,就休怪他这个儿子无义。 他要问问他父皇,什么意思,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放在龙枕里的那个药方,他父皇绝对会猜到是他放的,因为那个药方,跟他献给他的岁岁枯的配方,只少一味药。 是因为知道来取的人是厉竹吗? 毕竟他那个父皇想要厉竹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当然,也可能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是谁来取,既然知道药方是他所放,却还是偷偷换了,他就是在害他,就是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 【本章三千字,素子继续码,零点左右还有更,会一直写到两人见面作罢哈,哪怕熬夜,哈哈~~孩纸们先睡,明天早上看哈,还有,关于秦羌将药方放皇帝的龙枕那个伏笔大家没忘吧,素子也没时间回去找在哪一章,等整个更新完了,再帮大家找哈,么么哒】 2 第779章 解药没了(4更) 因为有太子秦羌,入宫自然是很方便。 秦羌直接将一行人带去了龙翔宫。 门口的小太监只认识秦羌,还有厉竹,所以,进去通禀的时候,就说太子和厉神医求见,还有几个陌生人。 皇帝一听秦羌跟厉竹,顿时就不悦了,竟然还带什么陌生人,本想回绝说不见,又好奇他们是为何而来,遂吩咐小太监:“让他们进来。” 秦羌走在最前,卞惊寒抱着思涵走在第二、厉竹、管深、薛富紧随其后,乳娘和宫女们,卞惊寒让其暂时在太子府等。 见到进来一堆人,而且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皇帝微微敛了眸光,第一反应自然是生出几分戒备。 蓦地看到人群中的卞惊寒,他又甚是惊讶。 “陛下,别来无恙。”还未等秦羌行礼,卞惊寒就率先出了声。 早前,秦义将弦音掳走,为了找秦义,他来过午国跟皇帝见过面,两人认识。 “三王爷,不对,应该叫圣上了,圣上怎会突然来此?怎么没事先告知朕?有失远迎啊。” 说完,便吩咐宫人看座看茶。 卞惊寒自是没坐。 直接开门见山:“朕此次前来,是因为朕的女儿身中岁岁枯,如今毒发昏迷,急需解毒,还请陛下能施解药。” 皇帝一怔,甚是意外,转眸看向边上的秦羌。 然后又收了视线,垂眸轻咳,好一会儿没接话。 卞惊寒知道,他定然在快速思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想办法对应。 见他如此,秦羌便出了声:“启禀父皇,大楚公主所中之毒,皆是因为儿臣放在父皇龙枕里的那张药方造成,当时,公主母妃身中三月离之毒,公主母妃跟厉神医是挚友,厉神医便替她跟儿臣要解药,儿臣捉弄厉神医,故意将药方放在父皇的龙枕里面,本想着她肯定不敢去拿,谁知道她能耐得很,竟是去拿了。” 说完这里,秦羌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察地冷嗤,然后继续道:“只是不知为何,那药方已被人换了,换成了岁岁枯之毒的配方,厉神医按此配方配药给了公主的母妃,当时公主的母妃已怀上她,所以,母女二人皆中了此毒。” 秦羌的话说完,皇帝的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 “你竟然将药方放到朕的龙枕里头?那是你能随便动的地方吗?” 一副闻所未闻,今日才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模样。 秦羌没做声,嘴角一丝微弧点点。 你就继续装。 皇帝像是蓦地意识过来什么,问他:“你的意思是朕换了药方?” 虽然的确是他换的。 当时,他自枕头里发现那张药方,他就知道是他这个儿子放的,因为岁岁枯的配方就是这个儿子献给他的,他发现,两者只差一味药。 他也猜到是厉竹来取,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在这之前,他已接到消息,厉竹头一日找过他这个儿子,似乎是跟他要什么。 所以,他将药方换了,他有好几个目的。 首先,自然是想要厉竹死,这个女儿的存在,就是时刻提醒着他的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就像他的短板被人握着,那种感觉很不好。 其次,想要增加厉竹和他这个儿子之间的误会。毕竟配方是他这个儿子所放,就算厉竹拿去不是自己用,用在别人身上,也会让别人中毒,到时,人家怪厉竹,厉竹就会怪他这个儿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别人,竟然是卞惊寒的女人。 如今大楚公主、卞惊寒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女儿中毒,这可不是小事,他岂能轻易承认? 秦羌弯了弯唇,带着丝丝讥诮。 “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既然药方是儿臣所放,儿臣就要对这件事负责,当初所有的解药儿臣都一并献给了父皇,请父皇拿一粒出来救大楚公主。” 见他并没有在“谁将龙枕里的药方换了”这个上面纠缠,皇帝心口微微一松。 “没了。”他摇头。 “什么没了?解药没了?”秦羌难以相信。 卞惊寒和厉竹,以及众人闻言也都变了脸色。 皇帝“嗯”,“本就没有几粒,朕早就用了。” 秦羌自然不信。 当初他说想要这种毒,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人的,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给人家施了毒,又去替人家解毒。 “父皇,如果没有解药,儿臣就没法救大楚公主,就没法给大楚陛下交代。” “那怎么办?朕的确没了,毒不是你制的吗?解药也是你制的,你再制一些便是。” “来不及了。” 秦羌不信,厉竹跟卞惊寒就自然也不信。 卞惊寒也出了声:“相信陛下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朕很明确地说,若思涵真有个三长两短,绝不是太子殿下一人能承担得起的,朕,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她讨回公道!” 又想跟曾经纵火杀人那次一样,将责任推给自己的儿女吗? 他可不答应! 厉竹也开了口:“请皇上赐药吧,不然,到最后谁都不好看。” 厉竹的话里有话。 她相信她的这个所谓的父亲一定听得懂,没错,她就是在威胁他。 不给解药,她就将不能说的都说出来!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 所以,这是一个两个都来威胁他吗? “朕真的没有,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呢?大楚公主中毒,是因为我午国原因,你说,朕身为午国皇帝,如果有解药,会见死不救吗?敢见死不救吗?” 这次他还真的没撒谎。 他的确没有解药了,他真的用了,他用此解药收服了几个死忠。 秦羌见卞惊寒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了,他的这个父皇还是如此,便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拿着解药不给,故意陷大楚公主于死地,大楚公主还只是一个小不点,又没惹他又没犯他,他没有非要人死的动机。 没有解药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怎么办,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厉竹急急问向秦羌。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只是.......” ** 【素子继续码,继续码~~】 2 第780章 根本来不及(1更) 大楚,凌波宫 太上皇将最后一本奏折批完,“啪”的一声合上,将手中毛笔递于边上伺候笔墨的如清。 “皇帝离开几日了?” “回太上皇,已经四日了。” 太上皇点点头,低声一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太上皇勿要太过忧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太上皇没做声,起身站起。 “外面天气似乎不错,出去走走。” “是!” 主仆二人一起出了门,顺着御花园往碧波湖一转,转完碧波湖,又路过太医院,然后又转到史馆。 经过史馆的时候,太上皇忽然想起他的建隆年号已经结束了,那关于他在位的十四年所有的史料应该都已经归好档了吧。 突然很想看看史官笔下的这十四年是怎样的,他留给后人看到的十四年是怎样的十四年。 虽然,关于一些是非方面的、以及比较重大的事情方面的史书编撰都是经过他过目的,但是,人的记性毕竟是有限的,多年前的事,他也不是桩桩都记得。 突然就很想回顾一下。 遂吩咐如清:“去跟太史令胡大人说,朕想看看建隆年间的史料,让他派人送到凌波宫。” “是!” ** 史书一捆一捆很快就送来了凌波宫。 太上皇坐在桌边就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如清刚去给他换了一杯新茶进来,就看到他猛地将手里的一本史书掷在桌上,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样子。 “去,让胡安滚来见朕!” 如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如此,吓得不轻,自是不敢多问,也不敢有分毫耽搁,连忙将手里的茶放下,就飞快地去了史馆。 胡安就是太史令胡大人,也是史官的最高负责人。 鲜少听到太上皇直呼此人姓名的,而且,还用了一个滚字,可见是龙颜真的大怒了。 胡安刚一踏进凌波宫,都还未来得及行礼,太上皇就蓦地扬手,将一本书扔在他面前的地上。 “你看看,看看上面都写的些什么?” 胡安诚惶诚恐,跪于地上,拾起那本史书看。 看到最后,也是脸色越来越白,惊出了一身大汗。 上面竟然将新帝新封的良妃说得一塌糊涂,说其是妖女,勾引皇子,勾引天子,垂帘听政、坏事做尽,最过分的,竟然还说当今新帝的皇位是通过弑父杀兄的不正当手段得来,而谋逆的前太子却是含冤入狱。 这......这....... 他真真是无语,也真真是叹为观止啊。 “归档的史书不是层层把关吗?你身为太史令,你倒是跟朕说说,是怎么让这本史书混进里面的?” 胡安无言以对。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恶劣程度,这些史书都是要留给后人看的,这样一本书传下去,朕就成了昏君,一切黑白都颠倒了。” “太上皇请息怒,微臣一定会彻查这件事,这本书做录者没有留名,也没有审核之人的印鉴,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定要将此人给朕揪出来,简直罪大恶极!” “是。” “另外,赶快重新让人编撰这一年的存档。” “是!”胡安再次俯首领命,末了,又想起什么,“那请问良妃娘娘大典之上突然消失那里如何录入?” 太上皇默了一会儿。 这里的确有些难办。 “不要写她消失,就写有人用了障眼法,将她带走了,去了他国,对,去了午国。” “是!”胡安颔首:“那这本书如何处理,烧毁吗?” “罪大恶极之人还没给朕揪出来呢,如何就能烧毁?反正不入档,没事,先留着。” “是!” “去吧,重新编撰好了就立即送过来给朕过目,然后入档。” “是!” ** 神婆占卜馆 弦音还在那里各种求神婆帮忙。 神婆不答应,她就不走。 神婆也是头疼得很,嘴巴都跟这丫头说干了,这丫头怎就那么倔呢?最后就干脆让她一人呆在那里,自己进去里厢不理她了。 弦音急死,真的急死,为思涵急死,起身,作势就要跟上神婆,不知是起得太急了,还是什么原因,她突然眼前一黑。 还以为只是一瞬,谁知,竟彻底失去了意识。 神婆前脚刚迈进里间,猛地感觉到身后有强光刺眼,她错愕回头,就看到一片强光中,刚刚还在各种求她的丫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午国,龙翔宫 闻见秦羌说还有办法,卞惊寒和厉竹皆是一喜。 “什么办法?”两人同时出声,都自动忽略了最后两个字“只是”。 “还有一种方法配解药,而且解药简单,就太医院里都能寻到的一些药,但是,药引很难,现在可以说是完全办不到,所以.......” 卞惊寒刚腾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瞬间破灭。 完全办不到? “药引是什么?” “上两代人的指尖血,父母双方都可以,取一就行,加上父母双方的父母的,也都可以,也是取一就行。所以,公主的药引,就是陛下的指尖血加上大楚太上皇的指尖血就可以了,但是,太上皇在大楚,根本来不及。” 全场沉默。 卞惊寒脚下都有些站不住。 的确来不及,回去大楚最快还得四日。 思涵等不了。 就算他这边跟太上皇那边,两边同时出发,最快也要两日后会合,思涵还是等不了。 思涵最多剩一日了。 怎么办? 卞惊寒怔怔垂眸,看向怀中的小家伙,蓦地发现小家伙嘴唇从原本的苍白变得有些发乌了,他脸色一变,赶紧探上她的脉。 骇然发现她的脉搏虚弱到了极致,几乎若有似无。 心头重重一撞,他失控大叫:“神医,神医!” 众人都被他的惊叫吓住。 厉竹刚要近前,秦羌离卞惊寒更近,手臂又长,伸手就探上了小家伙的腕。 瞳孔一敛。 抿唇默了一瞬,终是决定实话实讲。 “公主必须今日就得食解药,不,今日都危险,必须两个时辰之内食解药,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他知道大家都懂,卞惊寒自己也是医者,厉竹也是,情况如何,他们心里都有数。 卞惊寒身子一晃,差点摔跤,好在薛富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皇上。”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 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如此慌乱无措过,低头,将脸轻轻贴在小家伙的胸口。 他觉得她的心跳似乎都没了。 猩红一道一道爬上眼眸,他缓缓抬起头,刚准备启唇,忽然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殿上方的琉璃瓦被什么砸破,一个人直直从上面掉下来。 ** 【艾玛,终于,哈哈,三点了,素子去睡了,明天的更下午五点来刷哈,素子就不留言通知了,另外,大家莫急,莫催,没有多少了,但是,也没有彻底大结局不是,该交代的素子一定会交代清楚了,身世啊,红衣女人啊等等等等,都会交代清楚的,莫急哈,么么哒】 2 第781章 药引有的(2更) 破碎的琉璃瓦哗啦啦落下来,殿中众人大惊,纷纷惊呼躲闪。 卞惊寒亦是本能地抬臂,以胳膊掩护住怀里的小家伙。 一声闷响,那人重重委顿于地。 随侍大监胡公公惊叫:“护驾,护驾!” 守在门口的侍卫顷刻入内,拔了刀剑,将落地之人团团围住。 “咳咳。” “咳咳。” 殿中不少人咳了起来,因为灰尘实在太大。 其实殿里是没有灰尘的,地上都是汉白玉所砌,宫人们每日洒扫得纤尘不染,灰尘是来自屋顶的瓦砾。 卞惊寒更是紧紧以袖护住怀中的小不点。 一片尘土纷扬之后,慢慢沉寂,众人视线也慢慢变得清明。 只见那人伏趴于地,是个女子,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不知是坠落之时发髻松了,还是本身就未束发,一头乌黑的青丝四散,让女子原本伏于自己手臂间的脸更是丝毫都看不到。 同众人一样,卞惊寒亦是凝眸看过去。 只一个背影,只一个伏趴于地的背影,已是让他呼吸陡然一颤。 紧接着就听到女子轻“嘶”护痛的声音传来,很小的一声,却是让卞惊寒心口一撞,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下一瞬,他便快步上前。 与此同时,女子也皱着小眉头扬起脸。 熟悉的眉目入眼,卞惊寒脚步一滞,欣喜惊呼:“聂弦音。” 狂喜都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怔怔看着她,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她就不见了,忘了动,忘了反应,甚至都忘了去扶她一把。 殿中众人皆一脸震惊,尤其是秦羌、厉竹、管深和薛富,特别特别意外。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从屋顶上落下来? 午国皇帝亦是错愕莫名。 抬头看看殿上空的一片大洞,又扬目看看弦音,眸光微敛。 心中略一思忖,扬袖示意侍卫们。 侍卫们收了手中长剑,退至一旁。 弦音痛得龇牙咧嘴,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见到卞惊寒,同样震惊又欣喜,眼窝一热:“卞惊寒......” 三字出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陡然从心里往喉咙里一冲,让她声音哽住,又直直朝眼睛里一涌,她眸中便一片晶莹。 终于。 她终于穿回来了。 是穿回来了吧?不是自己做梦吧? 应该不是,做梦不会摔得那么痛。 透过迷雾,她又缓缓转首,看向殿中众人。 殿中一众惊错的目光。 还是厉竹最先反应过来,“弦音。” 快步过来扶她。 卞惊寒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竟然傻站在那里,她还趴在地上呢,也连忙蹲下身,一手抱思涵,一手帮厉竹扶她。 衣料的纹理真切地入手,她细小的胳膊真切地入手,她熟悉的体温真切的入手,卞惊寒一颗心都颤了,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猛地往眼睛一灌,他连忙抬头望了一眼屋顶那被她砸破的破洞,将那一股潮热逼了回去。 看到他怀里的思涵,弦音瞳孔一敛,还未站稳,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接。 “她怎样了?”声音急切又颤抖。 卞惊寒扶着她待她站稳后,才将思涵给她。 她问的是,思涵怎样了,所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眸色一痛,他艰难挤出两字:“不好......” 弦音心下一沉,看着怀中的小不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似乎被什么给抓住了,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其实,不用卞惊寒说不好,她一个不懂医术的都知道不好,因为思涵的样子已然告诉了她,了无生机的样子、几乎声息全无的样子。 “是三月离的余毒吗?”她抬起头,眸光如刀,看向秦羌。 第一次,她是如此恨一个人。 “不是。”厉竹的回答却是让她很是意外。 不是? “那是什么毒?” 什么毒需要来午国找秦羌? “岁岁枯。”这次回答的是秦羌。 他甚至接着又毫不避讳地将为何会中上此毒的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 弦音震惊。 所以,不仅思涵中了毒,她也中了毒? 所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坐在前方龙座上的皇帝? 强自抑制住心中激涌的情绪,她问秦羌:“解药呢?” “没有解药了,重新制起来,来不及。” 秦羌说完,厉竹又一脸凝重地接着道:“另外一种方法解药倒是好配,又没有药引,药引需取父母任意一方的两辈人的指尖血,陛下在,大楚太上皇又不在,思涵不能等......” 弦音反应了一下她的话,不甚明白,也怕自己理解错了。 “什么意思?是如果取的父亲的血,另一个就必须取父亲这边的祖父或者祖母的血,还是说,无所谓,只要是祖父,或者祖母、又或者外祖父、外祖母其中一人就行?” “只要是隔代的两人,父母辈任意取一个,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辈任意取一个就行,因为中毒者身上流着的血跟这些人都有关系的。” 是秦羌解释的。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问得这么清楚作甚,如今除了卞惊寒和她,其余人一个都不在不是吗? 而她身上本身也中着岁岁枯不是。 弦音点点头,懂了。 当即看向秦羌:“你快配药吧,药引有的。” 全场众人皆是一震。 药引有的? 哪里有? 卞惊寒亦是难以相信。 弦音也顾不上跟他解释,示意秦羌:“劳烦殿下快点。” 秦羌虽心中疑惑,却姑且照做,“胡公公,拿纸笔。” 胡公公看了一眼前方的皇帝,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胡公公便走到书桌旁,取了纸笔过来。 秦羌接过,近旁正好有个小案,他伏于上面,挥笔开药方。 皇帝眸光微敛,其实,他一直怀疑这个儿子会医,只是他一直藏得极好,那时献岁岁枯的配方给他时,还说是辗转从别人处所得。 刚刚他故意随口一说,岁岁枯是他所制,解药也是他所制,那重新制作解药便是,他并未否认,只说来不及。 如今看来,不仅会医,医术还不低,甚至可能跟厉竹不相伯仲。 这厢,秦羌开好药方,交给边上的宫人:“按着这个方子,去太医院把药抓过来。” “是!”宫人领命而去。 秦羌这才问向弦音:“药引在何处?” 2 第782章 你是朕的女儿?(3末) 弦音没有理秦羌,侧身将怀里的小家伙给卞惊寒抱着,腾手出来对着前方皇帝作揖一鞠:“皇上。” 皇帝睇着她。 心中对这个女人正意见大着呢。 莫名其妙爬到他龙翔宫的屋顶上,还将他的屋顶弄出那么个大洞来,殿里也是弄得瓦砾狼藉一地,就算是寻常人家被弄成这样,也应该要先道歉吧? 何况这里还是龙翔宫,他是当今天子,她不是更应该惶恐才对。 可她不仅没有道歉,还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拜见天子都没有做。 这完全就是不将他堂堂午国皇帝放在眼里。 若不是此次中毒事件,他午国理亏,上次秦心柔的事,还挂在那里没有处理,他才不会隐忍。 所以,现在,是终于想起来要行礼了是吗? 遂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弦音唇角一勾,声音继续:“弦音斗胆,能否请皇上赐一滴指尖血?” 说完,又想起什么,转眸问向秦羌:“一滴可以吗,还是要几滴?” 全场震惊。 包括皇帝。 当然,他们震惊的不是一滴几滴的问题,而是震惊,竟然让皇帝赐指尖血! 什么意思? 皇帝跟药引有关? 卞惊寒是皇帝之子? 这肯定不可能。 大家纷纷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疑惑看向弦音。 弦音看着前方的皇帝。 皇帝亦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对卞惊寒说的,只是说的时候没有看卞惊寒,而是看着他而已,毕竟卞惊寒也是皇上。 所以,他没有做声。 见他如此,弦音便又再度对着他一鞠,开口道:“皇上贵为天子,龙血珍贵,弦音知道,但是,救人要紧,还请皇上应允,而且,此事本就是因为午国而起,午国理应解决好此事。” 皇帝怔了怔。 所以,听她这话,还的确是跟他说的,还真是让他赐指尖血? 很懵,很莫名。 微微一笑:“弦音姑娘,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药引是必须谁的指尖血,是要两代亲人长辈的血,而不是龙血。” “知道,所以才请皇上赐血。” 皇帝一震。 众人依旧一头雾水。 皇帝便再度笑了,甚至笑着指了指卞惊寒:“你该不会说大楚陛下,是朕的儿子吧?” 闻见皇帝调笑,大家都看向弦音。 弦音也勾了勾唇角,只是带着几分冷意,“当然不是,方才太子殿下不是说,父母双方的长辈都可以吗?” 众人一怔,皇帝唇角笑意一僵。 什么意思? 父母双方的长辈都可以! 所以,不是父的长辈,那就是母的长辈? 母的长辈...... 皇帝呼吸一滞,震惊错愕。 全场众人亦是惊错,难以置信。 尤其是卞惊寒、秦羌和厉竹,完全回不过神。 所以,这个女人的意思,皇帝是她的长辈,是她的父亲? 完全猝不及防、也完全不敢相信的皇帝更是直接问了出来:“你的意思,你是朕的女儿?” 弦音没做声。 亦表示默认。 “不是,”皇帝觉得这件事有些可笑,“你确定自己没有在开玩笑吗?” “皇上觉得我会拿思涵的性命来开玩笑吗?”弦音接得也快,声音微冷。 2 第783章 她还真不稀罕(1更) 皇帝脸上的笑意又微微僵住。 深凝着她,似是还在怀疑她的话,似是想要将她看穿。 皇帝的这些心里自然尽数落入弦音的眼中,因为回到这里,她的读心术又能用了。 “你娘是谁?你是谁的女儿?”皇帝问。 “皇上外面有多少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弦音不答反问。 皇帝面色一滞。 厉竹眸光微闪,轻轻抿了唇。 弦音的声音继续:“其实皇上想要确认很简单,赐了指尖血,思涵能不能得救,就足以说明一切。” 所有人都看着皇帝。 皇帝垂眸静默。 好一会儿之后,才再度抬起头,看了看弦音,又眼梢一掠,瞥了厉竹一眼,最后看向秦羌:“如何取?取多少?” 秦羌怔怔回过神。 “以银针取就可以,两三滴即可,等解药配好再取。” 这时,去太医院抓药的小太监也正好回来,秦羌接过那些药包,放在方才开药方的那个小案上,一包一包拆开。 厉竹上前帮忙,手刚伸过去,就被秦羌冷冷挥开。 “放心,你女儿死不了。” 厉竹一怔。 秦羌的声音虽不大,但是殿中很安静,所以,在场的人都也听得真切。 厉竹很尴尬,脸色一阵阵发白。 她自是知道,秦羌是见她这般急切,才如此羞辱她。 思涵都几乎没有心跳和脉搏了,她能不急切吗?而且,就算皇帝是导致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是源头,如果当初他不疯子一样将三月离解药的配方去放到龙枕里面,又何来这些纠复? 可是,他却似乎意识不到这些。 在太子府,当着卞惊寒的面说她是思涵的娘也就算了,现在,弦音当面,他竟然还这样说,让她如何自处? 真的很想回他两句,可看到那么多人在,而且,当务之急是救小思涵。 她低垂了眉眼,什么都没说,默然退开两步。 弦音和卞惊寒对视了一眼,没做声。 这种时候,他们也不便说什么,否则,只会让厉竹更难堪。 秦羌让胡公公准备药盅:“煎药来不及了,只能碾或者捣,将药汁捣出来。” 胡公公拿来药盅和碾锤,秦羌将那些药依次放进药盅里,稍稍兑了一点清水,用碾锤大力碾压捶捣。 将药汁捣出来之后,滤到一个杯盏里,然后,递给卞惊寒:“取血吧。” 卞惊寒将怀里的小家伙给弦音,接过秦羌递过来的杯盏,转身让管深端着,然后又自自己袖中掏出一枚银针,右手执针,刺向自己左手中指的指尖。 殷红的鲜血自指尖渗出,他又用力对着指腹挤压了几下,几滴鲜血落入杯盏的药汁里。 取完自己的血,他将杯盏自管深手里接过,拾步,走到皇帝面前,对着皇帝微微一鞠,“请陛下赐血。” 谦逊有礼、不卑不亢。 皇帝眸光微微敛了敛。 并没有接卞惊寒手里的银针。 秦羌见状,知道他是不放心卞惊寒的针,遂在自己袖中掏出一枚银针走过去,准备递给他,却听得他道:“胡公公,朕书桌的抽屉里有银针,去取来。” 秦羌便停了脚,唇角轻弯。 胡公公很快取了银针过来,皇帝接过,跟方才卞惊寒一样取了血。 “谢陛下。” 见卞惊寒走回来,秦羌道:“可以给公主服下。” 卞惊寒便走到弦音面前,手执杯盏晃了晃,将药汁和血晃匀,送到自己唇边,呷了一口,然后倾身,对上思涵的小嘴,慢慢哺入。 只能慢慢,思涵是昏迷状态,根本没有吞咽能力。 其实药汁只有两口,但是这两口喂下去,至少用了半个时辰,然后众人便是等待。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卞惊寒探上思涵的腕。 脉搏入指腹,卞惊寒面色一喜。 “怎样?”弦音心里急得如同猫抓。 “脉搏已趋于正常。” 弦音心口一松,殿中众人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皇帝暗暗庆幸的同时,又微微眯了眸子,细细打量着弦音。 心里活动激烈的,又何止皇帝一人? 在场的众人亦是。 如此一来,已然证明,聂弦音就是皇帝的女儿,就是公主。 管深和薛富,是震惊,秦羌和厉竹,最多的是意外。 秦羌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这个中过他裂迟和三月离的丫头,会是他的妹妹。 而厉竹没有想到的是,弦音竟然跟她的命运一样,竟然是被遗弃在外、从未享受过父爱的公主,竟然跟她是姐妹。 又过了一会儿,卞惊寒再探脉,发现脉搏已经完全正常了,这时,小家伙也缓缓睁开了眼,只是因为昏迷多日的缘故,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就小眼睛惺惺松松看着他们,虚弱得很。 见她终于醒了,弦音喜极而泣,对着小家伙的脸蛋亲了又亲。 卞惊寒自是也很高兴。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终于回来了,一个总算没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激动? 真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那种从大悲到大喜的心情。 “小东西已经整整四日滴水未进了,得赶快让她吃点东西才行,乳娘在太子府。” 卞惊寒当即提出了告辞。 皇帝平白冒出来个女儿,他还搞清楚怎么回事呢,自然是不会就这般放他们走。 “朕能单独问你几个问题吗?”他看着弦音。 “就这样问就好了,为何要单独问?”弦音没答应。 皇帝抿了唇,犹豫。 见他如此,弦音对着他一鞠,作势就要跟大家一起走,皇帝才出了声:“你是厉初云的女儿!” 弦音脚步一顿。 厉竹更是脚步滞住,愕然转眸,回头看向皇帝,又看向弦音。 厉初云是她娘,如果弦音是她娘的女儿,那她...... 弦音也侧首看了看厉竹,其实,她之所以没有在这上面多说,除了恐牵扯出太多的人和事,主要是顾及到厉竹。 刚刚卞惊寒说思涵的脉搏已趋于正常的时候,她读过了在场的好几个人的心里,包括厉竹的。 原来厉竹早就知道她自己是皇帝的女儿,既然在厉竹一直以来的认知里,自己就是她娘的女儿,自己的父亲就是皇帝,自己就是公主,结果,她突然冒出来,推翻这一切,说厉竹没有爹,也没有娘,就是一个被她娘领养的孤儿,她觉得厉竹肯定会一时接受不了。 可如今皇帝还是问出了口。 而且,还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是!”弦音回身看向皇帝。 事到如今,她也不好否认。 “不过请皇上放心,我今日所举,仅仅是为了救思涵,并没有任何想要名分的意思,今日之前,我们毫不相干,今日之后,定然也是各自安好。” 弦音毫不拐弯抹角,午国公主这个身份她还真不稀罕。 皇帝眸光一敛,脸色变得难看。 “那厉竹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 厉竹? 怎么提到了厉竹头上? 纷纷莫名看向厉竹。 秦羌更是微微眯了眸子。 厉初云,厉竹......都姓厉! 弦音亦是看向厉竹,见厉竹抿着唇瓣,小脸已经很不自然,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没怎么回事,她是我的......” 姐姐二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到了嘴边紧急就换成了“妹妹。” 如果是姐姐,那就是表示她是后出生的,那皇帝跟她娘行房事的时候,她娘如果是处子之身,她就明显是在撒谎。 所以,厉竹只能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样的时候,说厉竹不是她娘的女儿,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她说不出来。 全场震惊。 只是,每个人震惊的点不同。 厉竹自是没想到弦音这样说,而秦羌还有些懵,他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卞惊寒震惊的是,弦音竟然跟厉竹是这种关系,管深和薛富,以及一众宫人震惊的是,厉竹竟然是女人! 皇帝垂眸、情绪不明地沉默了片刻,问弦音:“你为何自小就没在你娘身边?” 如果在,他也不会以为厉竹是他的女儿。 弦音眸光微闪,她自是不会告诉他,这是她娘故意的,她娘就是为了她的安全,将她送给了别人,故意养厉竹在身边。 “这有什么奇怪的?算命的说我跟我娘犯冲,我娘便将我送给别人养了。” 说完,弦音再次对着皇帝的方向一鞠,提出了告辞。 “若皇上没有其他的什么问题了,那我们就告辞了,思涵不能等。” 自始至终,她都称对方皇上。 皇帝没做声,似是依旧还有些缓不过来,接受不过来。 一行人行完礼便都出了龙翔宫。 出宫的路上,大家各怀心事,都很沉默。 出宫上了马车,卞惊寒就迫不及待地将弦音母女二人搂进怀中,紧紧抱了好一会儿,直到弦音说自己快要窒息了,他这是要谋杀她们娘俩,卞惊寒才笑着将她们放开。 “话说,这一茬一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你是穿回去了吗?看你装扮,应该是。那你是如何穿回来的?还有,午国皇帝怎么会是你的父亲?你是怎么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 【本章三千字,孩纸们莫急哈,还有爆点在后面,另外,因为过年,加上本月又少几天,没能结局,对不起哈,不过大家放心,超过不了多久,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哈,爱你们~~】 2 第784章 这是在索吻?(2末) 弦音笑了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做梦一般呢,你知道吗?我跟绵绵是互穿?” “互穿?”卞惊寒微微凝眉,“互穿是什么意思?你穿在她身上,她穿在你身上?” “嗯,”弦音点点头,“就是这样,我穿回去以后,看到她,你想啊,就等于看到我自己,我真是吓一跳,她看到我,也吓得不轻。” “所以,你的身世是她告诉你的?” “是啊。” 弦音想起绵绵告诉她的,可远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她犹豫要不要说,毕竟牵扯的人不少,甚至还牵扯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看到你的父母了吗?他们可还好?” 弦音小脸微微一黯,点点头,低低叹息:“看到了,绵绵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还不错。” 卞惊寒睨着她,自是将她的反应和情绪都看在眼里。 伸手捞了她的后脑,朝自己面前一扣,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知道,为了他,她都付出了什么,他一定会对她好的,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 “刚才从屋顶上摔下来有没有摔到哪里?” 弦音撇嘴,“现在才想起来问!早干嘛去了?” 卞惊寒笑,落在她后脑上的大手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突然从天而降,我一时高兴坏了,就什么都忘了。” 弦音“切”。 “对了,你是怎样穿回来的?一定做了很多努力吧?” “当然。” 然后,她就将自己在那边跟绵绵去找神婆和去野史馆的事说了一遍。 在听到说流传下去的史书完全颠倒黑白,将她和他,以及太上皇都全部抹黑的时候,卞惊寒还真震惊了。 “竟有这等事!此人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 “嗯,回去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此人显然是卞惊卓的人,就将卞惊卓一人写得冰清玉洁的,众人皆淤泥,唯他一莲藕。” 卞惊寒笑,为她的这个比喻。 “或许我知道是谁。” “谁?”弦音可好奇了,毕竟史馆里的史官她同事过,基本上都认识。 卞惊寒眉眼弯弯,一脸的讳莫如深,伸出长指,指了指自己的唇。 弦音汗。 这是在索吻? 装不懂,伸手弹了一下他的唇瓣,被他头一偏避开。 再度朝她指了指自己的唇,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弦音忍不住笑。 要说吧,他这般模样还真是少见,就是一个闷骚黏人的大男孩,外人绝对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吧? “原来你是这样的皇上,请注意身份。” 男人一脸无辜:“此时的身份不应该是思涵的爹,你的男人吗?” 弦音看着他,心念晃动得厉害。 “你还好意思说,当着你女儿的面,你做这种少儿不宜的事,真的好吗?”说完,弦音又低头去逗怀里的小家伙:“小思涵说,对不对?这样的爹爹羞羞,不害臊,不害臊。” 小家伙精神还没有恢复过来,睁着小眼睛看着弦音,见弦音逗弄,咧着小嘴笑了笑。 卞惊寒看到,伸手捏了捏小家伙娇嫩的小脸蛋,“小东西还真捧场。” 弦音却是心都疼了。 “好虚弱的笑,好了,暂时还是不要逗她了,她肯定都饿空了,力气都没有。” 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对了,你身上的寒毒除了吗?思涵可是用了你的血。” “没除。” 弦音:“啊?” 卞惊寒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没事,寒毒不发作时,我的血是没毒的,只有丑时的半个时辰是毒,不然,你想啊,她是我的种,岂不是也会让她自娘胎里出来就带着寒毒?” 弦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汗得不行。 他的种? 还能说得更直白点吗? 想想也是,厉竹也在场,如果有问题,她肯定阻止了。 “那个史官到底是谁?”她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卞惊寒这次直接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弦音也是无语。 今日这个吻不给,他就锲而不舍上了是吗? 剜了他一眼,倾身,准备蜻蜓点水象征性地轻啄一下,谁知她刚准备弹离,他的大手就扣在了她的头上,直接加深了那个吻。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熟悉的清香甘甜入口,卞惊寒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醉了。 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还以为此生再无缘,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就那般真切地在他面前,真切地跟他鼻息交错。 他贪恋地狠狠需索,汲取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处芬芳,勾着她的小舌,吮吸纠缠,直到她气喘吁吁、身子发软,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开。 “好怕你将怀里的思涵松手了。” 弦音:“......” 完全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虽然他说的还的确是事实,她被他吻得全身的力气都抽离了一般,再下去还真有可能抱不住思涵。 红透了脸,喘息连连,嗔他:“那也是你造成的。” 卞惊寒笑,眸如星辰般璀璨。 弦音腾出一只手,将他的脸推开,“快说,便宜已经让你占尽了,快说是谁?” 卞惊寒顺势坐起身。 “宋蓉。” 她? 弦音一怔。 “她曾经是前皇后的人,那其实也就是卞惊卓的人,当初,你在宫里当见习女史官的时候,若不是被秦义带走,她跟前皇后一起就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你是假的江语倩了。” 的确有这事儿,弦音想起来了,秦义也跟她说过。 “我其实也正打算慢慢削弱一些坐大的旧臣的势力,尤其是曾经跟前皇后、卞惊卓、卞惊安他们走得近的人,只不过,我初登帝位,这种事情要慢慢来,而且,宋蓉一介小女子,我以为前皇后已倒,卞惊卓垮台,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没想到她会这般,看来,她对卞惊卓是存了心思的,一般人做不出这事来。” 弦音没做声。 既然目标已锁定,回去就好处理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如何穿回来的?” “这个问题嘛.......”弦音也学着他的样子,讳莫如深地打起了官腔。 2 第785章 就差良机(1更) 可谱儿还没摆出来,卞惊寒就已经倾身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下,“奖赏已给,说吧。” 弦音:“......” 卞惊寒挑眉:“不够?要方才那般深入的?” 深入个头啊! 剜了他一眼,弦音抬起手背特嫌弃地揩了一下自己的唇,才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还是跟那幅画有关,就是那副大典上,画师画的,我的背影,你题字大楚第一妃的那张,你知道吗?曾经我在我的那个时空看到过这幅画,所以大典上看到这张的时候,我才那么震惊,当时你问我怎么了,我见众目睽睽,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准备事后跟你说的,谁知道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穿走了,而此次穿回来也是在有这幅画的神婆店里。” 弦音微微顿了顿,又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穿越,但是,我感觉,那幅画应该是入口,感觉哈。” “那回去后便将那幅画烧了。” ** 大楚,凌波宫 太史令胡安行完礼起身,恭敬立于殿中,微微鞠身:“启禀太上皇,那本史书的录入者已经查出来了。” 太上皇眸光一敛,放下手中杯盏:“是谁?” “回太上皇,是女史官宋蓉。” 宋蓉? 太上皇微微眯了凤目,似是在想此人是谁。 “启禀太上皇,宋蓉乃定远大将军宋将军之女,所以,微臣也不敢贸然处置,微臣调查的时候也是秘密进行的,如今也未声张,特先来请示太上皇。” “宋彪的女儿......”太上皇喃喃。 蓦地眸光一凛:“抓人!如此诋毁当今太上皇、皇上,乃大不敬之罪,不仅如此,还擅自载入史册,污我们百世千年万年之名,君心叵测、罪大恶极,当诛九族才对,让中书舍拟旨,擒宋蓉、抓宋彪,收其兵权、封其府邸,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胡安惊骇。 虽然知道宋蓉此次犯了大事,也知必难逃死罪,更知其会连累家人,但,毕竟宋彪是有军功之人,这也是他有所顾虑的地方,实在没想到太上皇会如此雷厉风行。 见胡安怔在那里没反应,太上皇眉心一蹙:“没听到?” 胡安回过神,连忙回道:“微臣遵旨。”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他怔什么,怔他如此毫不留情的处置是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就等这样的机会。 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他就已经在宋彪身边提了副将,并派他去驻守偏远之地。 卸他的兵权本就是势在必行的事,就差良机。 见胡安出门,他又叮嘱了一句:“速度要快!” 胡安怔了一下,当即明白他的意思,颔首:“是!” 毕竟人家有兵权在握,这种事情必须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应之机。 胡安刚走到内殿门口,就迎面碰上一脸急色快步进来的禁卫统领。 “太上皇,不好了,宋将军带人劫狱!” 胡安脚步一滞,太上皇更是脸色大变。 ** 午国这厢,一行人回到太子府后,秦羌将众人迎进了花厅。 乳娘去花厅的耳屋给思涵喂奶。 弦音则是去客房收拾了一下自己,洗了把脸,简单盘了发,将身上的“奇装异服”换了下来,穿上跟秦羌拿的衣裙。 穿上衣裙,弦音对着铜镜照了照,想起方才秦羌给她衣服时,厉竹脸上微末不自然的表情。 也是,这太子府没有女主人,女性不是嬷嬷,便是婢女,就算有女式衣裙,也应该只有婢女服,怎会有这般衣料上乘、做工精良、款式雅致的女人衣裙? 梳妆完毕,她又将换下来的现代装折起来,这可是带过来的唯一东西,也是唯一的念想,她得保留好。 那件喜服和那些首饰她都没有带回来,就只是带回了耳朵上的这幅四叶草的耳环,其余的都留在了现代。 她是特意留的,既留给绵绵做个念想,更留给她的父母,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真金真银,都是古董罕物,若遇到了什么难处,也不会去愁没钱。 叠着叠着,她感觉到卫衣外套的里侧口袋里似是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心中疑惑,她伸手一掏。 赫然是那张她和爸妈在黄山迎客松前的全家福合照。 她怔了怔,眼窝一热。 是绵绵放的吧? 这家伙几时放的,她竟不知道。 心细如此,体贴如此,她如何能不感动? 看着那张全家福,她一一摸过三人的脸,瞬时就红了眼。 “爸、妈,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还有绵绵,你一定要幸福......” 敛了思绪,将照片放回到口袋里,她将衣服折好,抱着衣服就出了客房,前去花厅。 花厅里的气氛很微妙,应该说是很尴尬。 大家都在喝茶,又都互相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轻易开口,都很沉默。 见她这般进来,秦羌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个包袱。 乳娘抱着思涵从耳屋出来,吃饱了的小家伙元气明显得到了恢复,气色好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 卞惊寒当即起身,从乳娘手里将小家伙接过来自己抱着。 这时,太子府的管家快步进来,说宫里来人了,皇上请大家去宫里赴午宴。 秦羌看看卞惊寒。 卞惊寒回绝:“皇上好意朕心领了,朕已出来多日,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这就启程回大楚了。” 管家见秦羌没说什么,便回复去了。 卞惊寒也提出了告辞。 秦羌并未挽留。 一行人出了太子府,弦音问厉竹的打算,厉竹说,寒毒的解药还没有眉目,她还得继续去找她娘。 弦音本想说不用找了,找也是找不到的,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 各自告辞,各自准备上马车,忽然听到有人唤:“绵绵!” 弦音一怔。 秦义? 她回头,果然看到一袭天蓝色华服的男人从路的对面走过来,可不就是秦义! 卞惊寒转身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乳娘,一副戒备和要跟人动手的模样。 弦音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襟,侧首快速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淡定,人家找的是绵绵,所做一切情有可原,以后跟你细说。” 2 第786章 鞭长莫及(2更) 秦义走近:“可否借一步说几句话?” 卞惊寒刚准备说不行,被弦音再度扯了扯他的袖襟,回在前面:“自是可以。” 卞惊寒瞬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弦音抿唇一笑,转身面对着他,一手继续轻轻晃着他的衣袖,一手指了指不远处,讨巧道:“我们就在那里,就在你眼皮底下说。” 卞惊寒这才不情不愿“嗯”了声。 两人的言行举止皆落入在场的众人眼里。 厉竹眸底划过一抹羡慕,垂眸弯了弯唇,秦羌眸光微敛,深目看了她一眼。 弦音拾步走到她指的那个地方,秦义也举步过去,自始至终,既未跟卞惊寒打招呼,也未跟秦羌和厉竹打招呼。 “你真的是父皇的女儿?我们是兄妹?”还未站定,秦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相问。 见他如此急切又难以置信的模样,弦音眸光敛了敛,不徐不疾、不冷不热道:“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姐弟,那要看我们二人谁先出生。” 秦义眉心微拢。 他的重点不是这个,他的重点是,他们是不是手足? 兄妹也好,姐弟也罢,他们还不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女。 “你恢复记忆了吗?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弦音摇头,“没有。” “那你怎知自己身世?” “听人说的。” “谁?”秦义锲而不舍,紧逼而问。 弦音眼波微闪,“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就只跟我说了我的身世,说我是厉老神医和午国皇帝的女儿,然后就走了。” 秦义凝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大概是意识过来她会读心,在她迎上他的目光时,他又将视线撇开了去。 面色却是掩饰不住的黯然和失落。 弦音在想,他到底是因为他们是兄妹而失落,还是她没有恢复记忆、不是绵绵而失落呢? 两者皆有吧。 想起绵绵的嘱托,她便没再多说。 这厢,卞惊寒也在催她:“好了吗?” “好了好了,”弦音回道,然后指了指大家,跟秦义道:“所有人都在等我一个,若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说完,也未等秦义反应,就小跑着回到卞惊寒这边。 上马车之前,卞惊寒再次转身看向秦羌:“本打算叨扰贵国太后娘娘,神医说,太后娘娘身上亦是有毒未清、凤血不可用,那,聂弦音身上岁岁枯的解药,就只能是殿下配了,朕半个月之后会派人来跟殿下取。” 秦羌没做声。 卞惊寒也不以为意,转身,正准备扶弦音上马车,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衣袂簌簌的声响,一黑衣人从天而降,落于卞惊寒的马车前面。 众人一惊,还以为是刺客或者什么人,却见对方落定就对着卞惊寒恭敬一鞠:“皇上。” 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是隐卫。 卞惊寒敛起眸光:“怎么了?” 能让隐卫大白天现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黑衣人看了看众人,卞惊寒眉心一拢:“讲!” “刚接到飞鸽传书,定远大将军劫狱谋反了!” 卞惊寒脸色一变。 在场众人全都大惊。 劫狱谋反? 劫谁?前太子? 弦音亦是惊骇得不行,转眸看向卞惊寒。 定远大将军不就是宋蓉的父亲吗? 这刚准备回去处置宋蓉,他们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果然是国不能一日无君,他们分明是瞅准了卞惊寒来午国的这个良机。 卞惊寒薄唇紧紧抿起,静默了片刻,示意黑衣人:“具体什么情况,详细说!” “宋将军带人包围了皇宫,因为事出突然,宫中毫无防备,又加上宫里有前太子的残余势力跟其里应外合,他们成功劫出了前太子,但是为了名正言顺,他们暂时还没有大的动作,只是在逼太上皇颁发废帝重立之圣旨,他们打的旗号是‘除妖女、清君侧、保忠良!’。” 在场众人自是都知道妖女指的是谁。 弦音自己又岂会不知,心里真是汗得不行。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宋蓉如此颠倒黑白,将他们那样记入史书的真正目的。 保忠良?指的是卞惊卓吧。 如此一来,他们的此举就是正义的平叛之举了,待卞惊卓登基,都不需要费力去让史官修改已经归档的史记了。 她做过史官,她很清楚,皇帝修改自己年号的史书不难,但是,要想修改上一届帝王,或者上上届帝王的史书,那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是规定,那些已经成为真正的历史,皇帝也没有权限去改,若想改,那就得费一番心思。 宋蓉这是既出了自己的恶气,又替卞惊卓铺好了路呢。 黑衣人的话还在继续:“他们给了太上皇一日之期,限太上皇一日之内颁旨。” 一日? 众人大惊。 他们赶回去,最快也得四日,如何来得及? 卞惊寒蹙眉:“不是有禁卫军和常将军的大军吗?” “他们事先已挟持了禁卫军几个副将的家人,而常将军那边,听说有人在水里荼了毒,全军中毒,除了这两支护皇城的军队,张将军驻守崇山门,举兵过来至少得四五日,而李将军在边关,班师回朝时日更多。” 在场几个大楚的人,脸上全都血色全无,包括弦音。 所以,他们鞭长莫及,救援的军队也鞭长莫及是吗? 怎么办? 卞惊寒面色冷峻,静默片刻,转身看向秦羌:“看来,还得先在殿下的太子府叨扰些时辰。” 众人一震。 不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应该是赶快回去才对吗?就算来不及,也不能停、也要往回赶不是? 了然众人心中疑惑,卞惊寒再度出声:“大家也知道信鸽传书不是何时何地都可以收到,我们在路上,可能就会断了跟那边的联系,我们必须时刻掌握那边的情况才行,而且,我们回去至少得四日,对方只给了一日时间,反正是来不及,那这关键的一日,我们就不能用于赶路、奔波在路上,而是应该用来想办法对应。” 大家恍悟,纷纷点头。 秦羌微微眯了狭长的凤目。 所谓飞鸽传书的原理他自然懂,是通过鸽子回巢的天性识路识地址,所以,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在午国有他的鸽巢? 虽然这也是早就意料之中的事,可听他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心中有些滋味不明。 在他的午国设鸽巢,除了关注他们午国政事动静,还能方便联系某人吧? 眼梢轻掠,瞥了眼厉竹,只一眼又极快地收了回来,唇角一勾,朝卞惊寒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荣幸之至。” 厉竹依旧提出告辞:“我也帮不上忙,我就继续去找人了。” 弦音心念一动,连忙拉了她的衣袖:“找人不急,你先留下,方才不是说常将军的大军全部中毒吗?虽然不能赶过去,但是,可以飞鸽让他们描述中毒者症状,你是神医,你最帮得上忙。” 刚刚厉竹说继续去找她娘,她有些顾虑,便也没有阻拦,本打算跟卞惊寒商量后,再看以什么理由一两日之后飞鸽传书给薛富,让他们回来。 现在正好有由头。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见她这般说,而且卞惊寒也深表同意,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厉竹自然就留了下来。 一行人入府,再度回了花厅。 只不过这一次,秦羌让人上了茶水糕点之后,就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也离开了花厅,将空间都留给了他们大楚的几人。 秦义见状,驻足了片刻,也走了。 弦音看了看众人,大家都面色凝重。 卞惊寒大手执着茶盏的盖子,低垂着眉目在把玩,弦音知道,他在想办法,也不敢出声打扰。 花厅中,人不少,却声息全无、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静谧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撞击声,是卞惊寒将手里把玩的杯盖子盖在杯盏上的声音。 那一声就像是落在了众人的心头,大家都是心中一悸。 齐齐抬眸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薄唇轻启:“朕原本三王府储备的兵力还在,且都在皇城城郊,调集起来也快。” “那这样岂不是暴露了皇上曾经是三王爷的时候,也在韬光养晦吗?”管深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也没办法,只是,这些兵力还不够......”卞惊寒蹙眉,长指摩挲着手中杯盏的盏壁,“十一没有养兵......二王爷倒是有,只是他比较稳重保守,大家不知罢了,其实据朕所知,他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在这样的时候,他可能不会相助,不是可能,是一定。” “为何?”弦音问。 “一来,就如同方才管深所说,他如果出兵相助,就暴露了他秘密养兵、暗自韬光养晦的事实,二来,如今情况危急、输赢形势不明确,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卞惊卓的赢面更大,二王爷如此保守一人,不会轻易站队,若要站,也只会站卞惊卓那队,平素与朕交情也不深,倒是以前卞惊卓在位时,两人关系不错。” 众人闻言,又蔫了。 弦音却是眸光一亮:“我看未必,有一个人出马,一定能让他站我们这队。” ** 【本章三千字,真相马上说,晚上还有更】 2 第787章 云妃就是她(3末) 卞惊寒一怔:“谁?” 对卞惊平,他比她了解,平素卞惊平也跟她没有什么交集,若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不可能她知道,他都不知道。 众人也都是好奇得很,目光齐刷刷落在弦音身上。 弦音抿了唇,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耳屋。 此事不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 卞惊寒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就起了身。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家的注视下进了耳屋,关了门。 如今是争分夺秒之际,弦音也不敢耽搁一分一毫,所以也不废话,直接说事:“云妃,也就是现在的云太妃,派她去,一定成。” 卞惊寒很是意外。 “她?” “嗯,”弦音点头,“她是你的人,你让她去她应该会去吧?” “既然是我的人,二哥又岂会听命于她?”卞惊寒一脸疑惑。 “时间紧迫,这件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外面那个隐卫还在等着你的指示,去发飞鸽传书,我们要争取时间,你先将此事交代他去办了,然后再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卞惊寒依旧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弦音推了推他:“快呀,我难道还害你不成?我就算害我自己,也绝对不会害你。” 见她这般说,卞惊寒这才伸手拉门。 说云妃能说服卞惊平他不信,但她的这句话他信。 外面几人也在焦灼地讨论着形势和对策,见卞惊寒出来,立马噤了声。 卞惊寒示意那个黑衣隐卫:“进来一下。” 隐卫领命前来。 两人入了耳屋,卞惊寒便吩咐他:“速飞鸽传书回去,记住,用速度最快的凛鸽,一,找云太妃,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去找二王爷,说服二王爷出兵,与朕的三王府旧部一起,对付卞惊卓和宋将军,助太上皇、助朕度过此次危机,二,让常将军那边速描述清楚中毒者的症状、越详细越好,飞鸽传书给朕。” 看到隐卫领命快速而去,弦音真是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古代的落后。 若是在现代,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在这里通讯如此困难。 “说吧。”卞惊寒关了门,就靠在门板后面看着她。 弦音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也是,现在情况如此危机,时间又这般紧迫,他们每走一步都必须是正确和有效的才行。 “还记得那时你跟我说过,二王爷喜欢上民间的一个贫民之女,因为身份悬殊,太上皇不同意,后来,太上皇出手,那个女的就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尸骨未存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卞惊寒点点头,到底是敏感睿智之人,忽的就反应过来,愕然抬眸:“你的意思是......” 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弦音也点头“嗯,云妃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卞惊寒难以置信,“这些年她可是一直在帮我,跟二哥几乎没有任何来往,而且,二哥怎么可能没认出她?” “她整容换脸了,又深居后宫,二王爷没认出来也正常。” “是父皇吗?是父皇这么做的吗?” “不是。”弦音摇头。 2 第788章 她已经不在了(1更) “不是父皇?”卞惊寒再次意外了,“那是......” 如果不是他父皇,云妃做什么又要往深宫那个大火坑里跳? 按理说,当初是他父皇对她赶尽杀绝,她应该最恨他父皇才对,怎么又可能入宫为妃,做他的女人? 如果是为了寻仇也说得过去,可是也没有啊。 而且,这些年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贪恋富贵、爱慕虚荣之人,因为她几乎都不去争宠,有什么抛头露面、各展芳华的活动,她也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现在想来,她鲜少在大家露面的原因,除了本身自己性格使然,还因为尽量不跟卞惊平碰面吧? 弦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想,“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这些也是我问绵绵身世的时候,绵绵告诉我的。” “嗯。”卞惊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弦音看着他,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他听完自己接下来说的,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对他,她又不想有任何隐瞒。 微微清了清嗓子,她才开口。 “绵绵说,她从记事起,就没有爹,也没有娘,只有一个师傅,师傅姓蔡,是个男人,他们住在山里面,师傅叫她绵绵,她没有姓,师傅跟她说,她是他捡回来的孤儿。师傅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读心缩骨,她每日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练习这些东西。他们几乎不跟外界打交道,每月只有唯一的一次下山赶集的机会,而他们还不是为了赶集,只是练习和考验她的读心,因为赶集的人多,形形色色,师傅就让她读那些人的心里。” “七岁的时候,师傅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就是秦义,跟她一起学本领,不过,跟她不同的是,秦义只是每日过来学一个时辰,秦义跟她说,自己是皇子,是偷偷过来学艺的,不能让人知道,也不能逗留太久。” “不知是因为本身资质的原因,还是错过了最佳学习的年纪,秦义怎么也学不会读心术,学了很多年,就是读不出来,只会缩骨。” 卞惊寒微微震惊。 秦义也会缩骨? 弦音知道他震惊什么,当时听到绵绵说这个的时候,她也是震惊的。 弦音继续:“绵绵说,秦义对她很好,经常带好吃的和好玩的给她,给她讲宫里的故事,外面的故事,她很羡慕,羡慕秦义有爹有娘,有兄弟有姐妹,秦义学不会读心,曾一度很焦躁崩溃,是她一直安慰秦义,秦义才慢慢释然。” “一晃十几年过去,她知道,这些年她师傅一直在用飞鸽跟外面联系的,只不过,她从未关心过他联系的是谁,直到有一日,也就是一年前,秦义特别兴奋地偷偷跟她说,自己不小心看到了有人飞鸽传书给师傅的字条,并将字条上的内容告诉了她。” “上面写的是:【这么多年幸亏有蔡兄替我将绵绵照顾得那么好,不然,我这个做娘的日后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真心感激不尽。我们也好久未见了,明日能否见上一面,我有事情找蔡兄商量,明日巳时,依旧是午楚河边那个挂绿灯笼的画舫上。】” “秦义是好心,知道这些年她特别羡慕别人有爹有娘,得知她也有娘,自然是很兴奋地跑来告诉她,她也很激动,她想见她娘,她想知道她娘是谁,想知道她娘为什么这么多年丢下她不管,也从不来看她。秦义就帮她想办法,秦义说,明日他想办法尽量拖住师傅一些时间,她先去见她娘,反正时间也知道,巳时,地点也知道,午楚河边挂绿色灯笼的画舫。她觉得此法可行,便这样做了。” “然后便见到了老厉神医?”卞惊寒问。 弦音抿了抿唇,“然后,绵绵就去了,她去的早,那条画舫上还没有人,她就缩骨躲在画舫外边观光走廊上面的一根梁柱上,只有那里可以藏住她,而且下面就是窗,方便看到和听到里面的一切。” “不多时,就来了两个女人,一起来的。” 说到这里,弦音顿了顿,看了看卞惊寒才继续接着讲。 “因为同时来了两人,且年纪相仿,绵绵不知道哪一个是,所以也不敢贸然出来,就在那里听着。两个女人在画舫里坐下聊天,一人着青衣,一人着黑衣,黑衣女人说:我们有一年多未见了吧?青衣女人说:是啊,没想到能遇到你,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黑衣女人笑,又说:你跟人家见面,我跟着一起好吗?要不,我回避一下。青衣女人说:不用,你是我好友,他也是我好友,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们以后就也可以是好友。” “等待的间隙,两人又开始聊别的,黑衣女人说:你自己的女儿放着不养,去养别人的女儿,说真的,我还真佩服你。青衣女人说:有什么佩服的,我这样做,跟你当初诈死还不是一样,你为你儿子好,我为我女儿好,心,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弦音又看了看卞惊寒,然后就回忆绵绵的话,尽量按照她的原话,一字不漏说出来。 也就是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真是好。 当然,也或者是因为内容太震撼,又或许是这幅身子经历的,所以,绵绵说的她才记忆得如此深刻? “黑衣女人闻言就感叹:是啊,谁让我们都遇到了这天下最尊贵、也最薄情的男人,最是无情是皇家,自古哪个帝王有真爱?青衣女人也是叹息:你还好,你至少是他的妃子,他给了你名分,也给了你宠爱,不像我,秦立川就是一混蛋,他用最卑鄙的手段得到了我,却又不想负责任,得知我怀孕,竟然对我偷偷用滑胎的药,也不想想我厉初云最擅长的是什么,竟然对我用药。你说我还能将这个女儿带在身边养吗?他那样的人,难保不会觉得绵绵的存在是对他的威胁,会让他被人诟病,从而对绵绵下手,而且,皇室风云诡谲,皇位之争从未止息,不管怎么说,绵绵是个公主,也难保不被那些有心者觊觎、利用、和做文章,所以啊,安全第一,还是给别人养好,自己养个厉竹在身边,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他们查不到绵绵。” 卞惊寒怔了怔:“所以,厉竹只是你娘的养女,跟你并非姐妹。” 其实,方才在龙翔宫的时候,他就怀疑是这样的,因为,她说,厉竹是她的妹妹,可怎么看,厉竹都不像比她小的样子。 “嗯,”弦音点头,“我怕厉竹不好想,怕她难过。” 卞惊寒微微一叹。 “你继续。” “然后就是黑衣女人说:嗯,想想我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青衣女人说:你比我狠,你都不惜给自己下寒毒,给你儿子下寒毒,这种置之死地的事我做不出来。” 弦音边说,边睨着卞惊寒反应,果然就见他面色一白,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黑衣女人说,我那也是没有办法,右相权氏一族权势实在是太大了,连皇帝他们都敢下蛊谋害,我也是权衡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只有死路一条,反正是死,不如赌一把。青衣女人说:所以才说你厉害,还将自己一双胳膊咬成那样,还诈死!黑衣女人说:这些苦肉计还不是想让皇帝觉得心中亏欠,以此来补偿寒儿......” “你是说,我的母妃还活着?”卞惊寒终于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见他胸口起伏得厉害,声音也哑得不行,深知他心中激动,弦音上前,握了他的手,没有正面回答他:“听我讲完。” 卞惊寒微微喘息,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没有做声。 弦音继续:“然后青衣女人问黑衣女人:上次你让我帮你换脸的那个女人成功进宫了吗?黑衣女人说:早进了,已经是云妃了,毕竟是顶着中书之女的身份,皇帝最看重这些东西,而且,还蛮听话,在暗中帮寒儿。” “青衣女人说:上次换脸的时候,她在场,我也不方便问你,她是谁啊?怎么会甘愿换脸,又怎会如此听你的话?黑衣女人说:此事说来话长,她本是二王爷卞惊平爱得死去活来的一个女人,因为出身不好,遭到了皇帝的强烈反对,皇帝甚至派人暗杀她,是我救了她的命,好死不如赖活嘛,她深知,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换脸,而且,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我,她早就死了,报答我也应该。青衣女人笑她:你倒是运筹帷幄、下得一盘好棋。” 弦音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尽量还原绵绵说的每一句话哈,可能稍有遗漏,但是,重要的,应该都在。” “我母妃现在在哪里?”卞惊寒五指一收,攥紧了弦音的手。 弦音痛得瞳孔一敛,“她......她已经不在了。” 见她小脸痛苦的模样,卞惊寒才意识过来自己有些失控,连忙松了手中的力道:“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已经死了?” 弦音咬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 【本章三千字】 2 第789章 运筹帷幄之中(2末) “为什么?她不是诈死吗?不是没有死吗?她怎么......”卞惊寒有些激动。 弦音反握了他的手:“后来,后来......绵绵的师傅来了,绵绵说,起先她特别奇怪,她师傅没有走河边,也没有走正路以及甲板上画舫,而是从边上的另一艘静置的画舫里出来,且还是用轻功跃到她们这艘画舫顶上的,一丝声响都没有,她还以为师傅要给她娘惊喜,她探头一看才发现不对。” “她师傅正在吹火折子,而在她师傅的脚边,也就是画舫顶上的木雕槽里摆的赫然都是火药,她当即意识过来什么,她师傅这是要炸死她娘,她本来就在檐边上,立马爬上去想要抢下师傅手中的火折子,并且大喊:快跑,快跑,可是根本没来得及,在争抢的时候,她师傅手中的火折子掉了下来,落在了火药上,然后,然后......就爆炸了。” 卞惊寒面白如纸。 弦音低低叹。 “所以,绵绵应该是那时落到了水里,然后被水流冲到了大楚,我穿越过来,就是在大楚的桥洞里,而且是缩骨的状态,听说那条午楚河就是经过午国,流向大楚的,因此才叫午楚河。” “当初秦义囚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对绵绵有种深深的歉疚,还跟我说对不起,能不能原谅他的话,当时,我就觉得绵绵的死一定跟他有关,就算不是他直接造成,也一定是间接造成的,或许,他就是觉得,如果不是他告诉绵绵那张飞鸽传书的内容,不是他让她去见她娘,或许,不会发生后面的变故吧。” 卞惊寒似乎还在她前面说的内容里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我母妃,绵绵的娘,绵绵的师傅,都在那场爆炸中丧生了?” 弦音抿了唇,更紧地握了他的手。 “我想......如果你母妃还在,就算以前这些年,她一直没有露面,在暗处关注着你,你登基为皇了,她也夙愿以偿了,应该会出现的吧?你说呢?可是她并没有出现。” 弦音没有正面回答他,虽然意思是一样的。 卞惊寒没做声。 “换句话说,按照你母妃的筹谋能力,今日你的皇位遇到这等危机,她可能早就让云妃去找二王爷了,还轮不到我想到,对吧?总之,肯定不可能坐视不管,毕竟,她一生谋划,就是为了你坐上那个皇位。” 卞惊寒依旧没吭声,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 弦音又垂眸道:“还有绵绵的娘,也就是厉竹的娘,厉竹都这样找她,都没能找到她的人,不是吗?如果她还在,就算能放下厉竹,也一定放不下绵绵对吧?我都在午国和大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尤其是在大楚,我都成祸国妖女了,她也没有找过我,这不正常吧。绵绵的师傅也一样,若他还活着,他不可能不找我的,就算怪绵绵坏了他的事,也会来找我算账不是,都没有。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都不在了。” “为何?你师傅.....绵绵的师傅为何要炸死她们?”卞惊寒问。 弦音摇头,“不知道,绵绵也说自己不知道,明明他们是好友,他还替她娘将她养大成人、教她本领,不知为何就起了杀心?” 卞惊寒微微眯了眸子:“主动杀人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有仇怨,另一种,杀人灭口,像这种原本是好友的,就只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也就是绵绵的师傅,要灭绵绵娘的口,换句话说,可能绵绵她娘知道了绵绵师傅的什么秘密。” 弦音摇头微叹:“谁知道呢?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当时,她听绵绵讲完,她也是唏嘘不已,她想过无数次,这幅身子的主人是如何死的情形,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见卞惊寒似乎还沉浸在那份情绪中,弦音轻轻拍了拍了他的手背:“卞惊寒,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要解眼前的危机,你要解大楚之困,所有人都等着你,所有人都指望着你,其他的事不要去想太多。” 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些的原因,说到云妃头上了,才不得不将这些讲出来,她不想告诉他,就是怕他多想。 得而复失,比已然失去更让人难以接受。 卞惊寒没有做声。 垂眸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们出去吧。” 弦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秦义学艺以及会缩骨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不许跟任何人说哈,因为绵绵让我做了保证,不可以告诉别人,怕传出去对秦义不利。” 卞惊寒微微挑了挑眉:“看来,绵绵对秦义不错。” 见他那样,弦音笑:“你想哪儿去了,他们亲兄妹呢。” “是吗?在绵绵去画舫之前,绵绵知道他们是兄妹吗?还有,若今日你不在龙翔宫说出自己跟午国皇帝的关系,秦义知道他们是兄妹吗?” 弦音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绕进去了,想了想,“反正以后他们都知道彼此是兄妹就对了。” 卞惊寒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了门。 两人一起出去。 外面,众人还在一片焦灼,见他们二人总算出来,都朝他们看过来。 卞惊寒吩咐管深:“去找太子殿下拿一张地图来。” 管深领命去了。 卞惊寒和弦音各自回到位子上坐下。 地图很快就拿来了。 “殿下问是大楚地图,还是午国地图,奴才才想起忘了跟皇上确认清楚,于是,殿下就让奴才将大楚和午国地图各拿了一张来。” 卞惊寒两张都接过,展于面前的茶案上细看。 半响之后,长指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午国的此处频临大楚边界,一般边关之地,肯定是有重兵把守,而离此处不远便是午楚河。” 说到这里,他还抬头看了一眼弦音,道:“还是你方才的话提醒了我。” 弦音怔了怔,没太跟上他的思维。 他又接着道:“此时正值夏季,虽然只是夏初,但是前段时间雨水也不少,水位正好上涨,适合行船,而且,午国是上游,大楚是下游。” 话落,他又转眸看了看窗外,“今日正好刮的又是东南风,如果乘船自午楚河,至大楚,既顺流,又顺风,速度极快,若是从此地发兵......” 长指又敲击了几下地图上他指的那个地方:“从此地发兵到大楚最多两日,应该两日都不要,一日多就可以,所以......” “所以要跟午国借兵?”薛富接道。 卞惊寒点点头,“嗯,这样就可以双保险。” “可是午国愿意借吗?”管深表示怀疑。 弦音起身:“我去试试。” 卞惊寒看了看她,稍作犹豫,终是应允。 “行,让薛富陪你一起进宫,如果午国皇帝懂得权衡利弊,应该会同意。就算他不想认你这个女儿,但现如今,你的身份可是摆在那里,你是大楚帝王的女人,他应该清楚,认你跟不认,给你人情,跟不给人情,他是有利,还是无利。再说了,前有秦心柔的事挂在那里还未处理,后有思涵中毒他们理亏,若非思涵出事,我们又怎么会离宫来这里?宫里又怎么会发生变故。所以,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我们跟他借兵,倒是给了个台阶给他,给了个了却这一切恩怨旧账的机会给他。而且,从他让人过来邀请我们去参加午宴,就可以看出,他是想缓和矛盾的。” “嗯,”弦音也深以为然,“那我去了。” “先去找太子殿下,让他带你进宫,不然你怎么进去?” “知道。” ** 果然如卞惊寒所料,皇帝爽快地就答应了,立马让人飞鸽传书给那处边关的统领,命其带兵走水路,去大楚应援。 弦音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太子府的时候,隐卫也正好带来二王爷卞惊平愿意出兵相助的好消息,以及常将军军营那边中毒者的症状。 卞惊寒吩咐韩太医:“你速速跟厉神医一起研究军士们是中的什么毒?” 韩太医领命。 卞惊寒又指挥隐卫:“速飞鸽传书回去,告诉毛天,让他赶快对接二王爷以及我们的那几个头领,将两方力量进行一个整合,整合完毕就立马出兵,速度要快,要出其不意,不可打草惊蛇。” “另外,午国已出兵支援,最多一日半即可抵达这件事,也让毛天告诉二王爷和几个头领,这样他们的士气和信心都会大增,还有,派我们的人在午楚河颜波码头那里等着,准备接应午国大军,毕竟对方只是支援,详细情况还得我们这边跟对方统领讲清楚。” “另外......因为十一跟朕的关系,估计十一已经进不了宫了,说不定已经被软禁了也未定,这样,让云妃联系八公主卞鸾,让卞鸾去告诉那几个禁卫副将,他们的家人已经被我们秘密救出来了,朕记得,禁卫里有个姓何的副将,是不是?” 薛富回道:“是的。” “嗯,如果朕没记错,此人应该甚是喜欢八公主,八公主的话他应该会信,而且,八公主天真单纯,又从不管这些事,卞惊卓和宋将军对她应该不设防。” “还有,不可伤卞惊卓和宋彪性命,当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太上皇必须无恙,这个条件,在两军交战之时就散布出去,只要太上皇无恙,便留他们一条活路,就说是朕的承诺。一旦散播得众所周知了,他们就不用担心朕会说话不算话了,定然会认真考虑权衡的。” “是!” 隐卫领命而去。 看着这一切,弦音忽然想到了一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 【本章依旧3000字,今天更新毕,明天见,再次祝孩纸们元宵快乐,团团圆圆。】 2 第790章 谁穿更合适?(1更) 大楚皇宫,一片凝重紧张。 平素宫道上随处可见忙碌穿梭的宫人,如今显得空荡荡,宫人都在各宫里尽量不出门了,有事不得不出门的,也都是低头快走,神情肃穆。 因为大家都知道,凌波宫的那位正在被人逼宫下旨呢,宫变一触即发,或许这新年号还没用几日,明日就又要变天换新的了。 人人担惊、人人自危,可这宫里出也出不去,逃也逃不了。 因为宋将军的大军已经将皇宫困住了。 ** 凤栖宫 宋蓉立于殿中,看着忙忙碌碌擦桌扫地掸灰尘的众人,心里说不出来的畅意。 马上,她就可以住进这里来了,马上她就可以住进这只有一国之母才能住的凤栖宫里来了。 聂弦音,哦,不,绵绵,那个女人充其量也就住了个含音宫,这凤栖宫都没踏足过吧? 还是卞惊卓厉害,都关进了死牢,都能搅动风云、扭转乾坤。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她父亲的功劳,这也是她最得意的地方,她父亲可是定远大将军呢。 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卞惊卓敢。 对,敢! 那日,大太监如清如去天牢宣旨,宣对右相、李襄韵和卞惊卓几人的处置之旨,她作为记录史官随行。 卞惊卓是最后一个宣,临离开时,卞惊卓差点摔跤,她就在近旁,连忙伸手扶了他一下。 然后,她的手里就多了一个东西,是卞惊卓趁她相扶的那一个瞬间,塞给她的。 她赶紧回房去看。 是一张字条。 让她父亲助他,他许她后位,还给她分析了一下局势,意思他父亲若帮他,日后就是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不帮他,卞惊寒迟早会卸了她父亲的兵权、废了她父亲,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让她跟她父亲商量斟酌。 除了那个后位对她太有诱惑力,她也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皇后倒台之后,太皇上就让他父亲驻守到偏远之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暗自书信联络她父亲,她父亲一番权衡,便答应了帮他。 她也找机会将史馆里面关于卞惊卓谋逆的那一段改了,将所有责任都写到了绵绵那个妖女、以及卞惊寒,和太上皇身上,将卞惊卓写成蒙冤入狱。 这样卞惊卓后面再举事,就不用担心前面年号的记录不好修改了,而且举事也名正言顺。 然后,就是等了,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谁知道良机那么快就来了。 卞惊寒离宫了。 虽然还有太上皇坐镇,但是太上皇也就是批批奏折而已,最主要的,他们出其不意,对方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对应,也没法对应。 虽然卞惊卓给了太上皇一日时间下旨,可其实,结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让太上皇下旨,只是让大家都好看一点,让这个皇位来得更名正言顺一些罢了,就算太上皇不下,这皇位也已经是卞惊卓的囊中之物。 因为一日时间,对方根本没有反抗之机,禁卫军不动,常将军的人中毒,其他的,全部鞭长莫及,而卞惊寒还在午国,赶回来也是要四日之后。 所以,这个皇后,她当定了。 “将那个香炉也拿走,还有那个瓷瓶,都拿走,所有前皇后的东西统统都拿走!” 她扬手指挥几个下人。 卞惊卓说,所有的事情要速战速决,要在卞惊寒回来之前,全部结束掉,包括登基。 所以,登基和封后预定是后日进行,时间紧迫,她就先让人将这凤栖宫收拾好,到时候自己住进来也方便。 这几个下人是她自己将军府的人,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皇后,所以,她也不好大动干戈让宫人们做这事儿,显得自己多急不可耐一样。 “小姐,小姐,”贴身婢女绿屏兴冲冲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凤袍喜服已经好了,老爷让奴婢拿给小姐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要赶快让人改。” 宋蓉转身,目光落在她手中托盘里的那抹如火大红上,嘴里嗔着:“那么急做什么?还专程送进宫来让我试,我爹真是。” 可心里却是欢喜激动得很,示意绿屏去里间。 “是!” 主仆二人进了内殿。 绿屏伺候她将凤袍喜服换上。 量身定做的,自然是合身得很。 “小姐真美。”绿屏讨好地夸赞。 宋蓉唇角轻勾,得意地转了个身,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又想起某个女人穿这一身的样子。 自己虽然眉目面容上略逊那妖女一丝,但是,气质完全不输吧? 也是,自己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学着琴棋书画长大,岂是她一个下人贱婢出生的人能比的? 妖女就是妖女,除了长得狐媚,一身妖气,还能有什么气质? 她身上的这件凤袍喜服跟妖女那日穿的那件是一模一样的,哦,不,也不是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在衣领,因为她的是凤袍,所以,她的这件领子上绣有凤纹,其余一模一样。 对,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让人做成一样的。 她就是要让百官们看看,让所有人看看,同样一件华袍,谁穿更合适?谁穿更有气质和气势。 见宋蓉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甚是满意的模样,绿屏又讨巧地上前对着她行了个万福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蓉嗔了她一眼,“瞎叫。” “哪里瞎叫了?这不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事了吗?娘娘也应该先练习练习适应适应了。” 听到这样的话,宋蓉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 “娘娘应该说,本宫拿你没办法,娘娘快说,娘娘不说,奴婢就不起来。”绿屏纠正道。 宋蓉有些扭捏,心里却是雀跃得很,她能说,她做梦都在等“皇后”这个位置,等“本宫”这个自称吗? 假意扭捏片刻,她便摆起了谱、端起了腔调:“本宫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平身吧。” 绿屏眉眼一弯:“谢娘娘!” 末了,又在托盘里拿起镶满珠翠宝石的凤冠:“请问娘娘,这凤冠要不要试试?” “自然是要,”宋蓉一甩凤袍衣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你且先伺候本宫梳妆,再戴上这凤冠试试。” “是,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绿屏开心上前。 2 第791章 从未反省过吗(2末) 凌波宫 太上皇坐于案前,眉目低垂,看着手中的史书,不时翻过一页。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重新再看这些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他当年的事迹,不少他都忘记了,再度拾起,记忆一点一点清晰,又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样。 想他这一生,真是一刻未得消停。 年幼时每日为能活下去、不被人欺负而隐忍煎熬,没有一日安生。 年少时每日为能出人头地而习文练武,没有一日敢懈怠。 成年后每日为夺嫡而筹谋算计、拼荆斩棘,没有一日能轻松。 登基后又每日为坐稳帝位而凝众心、排异己、创政绩,没有一日得闲适。 如今,都退为太上皇了,还得面对这种困局。 大太监如清满面愁容地躬身而入。 对着太上皇一鞠:“启禀太上皇,前......前太子又派人过来说,让告知太上皇,又......又过了一个时辰了。” 太上皇没做声,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垂着眉眼看自己手里的史书。 如清心中低叹,对他躬了躬身,默然退出了内殿。 这卞惊卓也够狠,给这个男人一日之期,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派人过来提醒一次,凌波宫里又不是没有时漏,用得着他派人来提醒,这分明就是步步紧逼,不给人喘息之机。 凌波宫门口已被卞惊卓的人守住了,凌波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不能轻易出去,别人也不得轻易进来。 大家一个一个都哭丧着脸,心知肚明,此次这一劫定是逃不过了。 ** 卞惊卓踏进凌波宫的时候,正值天擦黑的傍晚时分,如清和宫人们正将宫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见到他进来,如清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没拿住,各宫人亦是慌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好在卞惊卓也未理会众人,径直进了内殿。 内殿里太上皇靠在躺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虎皮毯,双目微阖,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 卞惊卓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明显比实际年纪要显苍老的面容,看着他微微蹙起了眉心,看着他鬓角花白的头发,看着他一双手垂放在自己面前,却依旧保持着双拳握紧的戒备姿势。 卞惊卓眸光微闪,撇过视线,静默了片刻,才再度转眸看向他,并上前两步,伸手重重敲了敲他面前案桌的桌面。 “咚咚咚”声乍起,太上皇浑身一颤,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卞惊卓。 “父皇的诏书写好了吗?”卞惊卓直接开门见山。 太上皇似乎还没怎么睡醒,“唔”了一声坐起身,朗声唤:“如清,如清!” 外殿的如清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进来。 见父子二人也并未发生什么,微微疑惑:“请问太上皇有何吩咐?” “朕口渴。” 口渴? 如清怔了怔,颔首躬身:“奴才这就去给太上皇准备茶水。” 很快,如清就端了茶水进来,放下之后,又退了出去。 太上皇端起杯盏,小啜了一口茶水,放下,又执起桌上的一本书看,自始至终都未理会,甚至都未抬眼看一下卞惊卓。 卞惊卓薄唇抿起。 立在那里又看了太上皇好一会儿,见太上皇依旧视他如空气,便也一字未说,愤然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蓦地停住,回头:“父皇,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你这个样子?” 太上皇落在书页上的眸光微微一敛,依旧未抬眼,也未吭声。 卞惊卓转回身:“以前,你是给了我太子之位没错,但是,你给过我什么权利?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空头的、用来搪塞母舅的太子虚名而已,人前,扮着严父,人后,对,就是现在这样,对我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似乎我有多亏欠你一样。若说亏欠,是你亏欠了我才对,你给我虚名,又要拿走我的虚名,你何其残忍!今日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难道就从未反省过吗?” 太上皇微微抿了唇,依旧未睬他。 卞惊卓冷冷收回目光,“这诏书无论你下,还是不下,根本不重要,明日,我,就是这大楚的帝王!” 说完,拾步就走了出去。 待脚步声离开,太上皇才面色一颓,将手里的书扔在桌案上,身子倒向后面的躺椅,久久失了神。 ** 卞惊卓阔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从未觉得如此扬眉吐气。 虽然做了多年太子,也一直是受人尊重、高高在上,但是,他一直心里清楚,大家看的,不过是他太子之位后面的权氏一族。 如今,没了他母后,没了他母舅,他没了任何依附,没了任何靠山,靠他自己,他照样能做这大楚的主人! 以后,就是他的天下了,他一人的天下,不用看谁脸色,不用顾谁感受,不用依附任何人。 抬头望天,任清风拂面,他深深地呼吸。 忽然闻见一阵隐隐约约兵器交接的声音,他心跳一抖,凝神细听,终于确定真的是兵器相交声,且来自宫门口,他脸色一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没走多远,就遇到急急进宫来禀报的兵士:“殿下,不好了,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谁?他们是谁?” 卞惊卓急急相问,他想不到这个时候,还能有谁? “不知道,只知领头的是二王爷,以及以前三王府的一个家丁!” 二王爷? 卞惊卓难以置信。 三王府有兵力,有旧部,他是知道的,他想过了,单靠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卞惊平为何会跟他们搀和在一起? 眸光一敛:“速调集禁卫军应战。” 兵士一脸愁容:“宋将军已经让人去调了,可是禁卫军都不动,说他们只奉皇命,还有......还有,据可靠消息,午国的大军已从水路赶往大楚,大概明......明日即至。” 卞惊卓身子一晃。 ** 凤栖宫里,宋蓉主仆二人搞了半下午刚将发髻盘好,精致的妆容画好,戴上璀璨耀目的凤冠,起身,准备练习几步,就接到‘宋将军降了’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 ** 【素子晚上有事,今天四千更新毕哈,明天见,么么哒】 2 第792章 是她搞错了(1更) 卞惊寒一行回朝是四日后,太上皇甚至还亲自带着文武百官们去宫门口迎接。 他们人还未到,关于聂弦音是午国公主的消息就已在大楚传开了。 说是她从小流落民间,午国皇帝一直在派人寻找她,那日大典之上,她凭空消失,就是午国的人用障眼法将其带走了。 新帝卞惊寒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此番才会去午国的,除了给小公主寻厉神医解毒之外,也是去午国寻她。 而且,此次前太子卞惊卓和宋彪谋反,午国皇帝派了大军支援,皆是因为她的关系。 午国皇帝还提出,要重新以嫁公主之仪,将她嫁给他们的新帝。 因此,她是妖女等各种传闻也是不攻自破,百官们对她的各种猜忌也彻底打消,那些曾经对她只是一个下人嗤之以鼻的人,更是被打脸打得无话可说。 ** 回宫以后,太上皇就跟卞惊寒交接了一下朝中之事,尤其是此次宋彪劫狱谋反之事。 太上皇说,自己无意中发现宋蓉颠倒黑白,将他们载入史册,污他们英明,本想就此扳掉宋彪,却没想到对方先动手了。 听到这里,弦音甚是意外,没想到太上皇也已发现了此事。 太上皇还特别感慨地说,那本史书他重新让人写了,因为不知道如何写她在大典上突然消失那段,就随便扯了个谎,说她是被人用了障眼法带走了,去了午国,没想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她还真在午国。 弦音听后震惊不已,蓦然意识到,这本史书可能才是导致她穿越回来的原因。 尤其是跟太上皇确认了归档时间后,她更加觉得是这样。 归档的时间,跟她穿越回来的时间,正是同一时。 所以,是因为史书记载,她还在这个时空,并没有从这个时空消失,人在午国,于是,为了跟史书上记载的历史事实吻合,她就穿回来了,并穿在了午国是吗? 这些是因,而神婆店里的那幅画则是入口,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虫洞,是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个天文和物理渣渣,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 卞惊寒和弦音来到天牢的时候,卞惊卓跟宋彪正在争吵。 那架势,若不是两人关在相邻的两间牢房里,怕是都要打起来。 卞惊卓怪宋彪投降,说当时午国大军又还未到,应该坚持作战到底,早知道他如此没有骨气,自己就不应该那般信任于他。 宋彪则不这样认为,觉得大局已定,就算午国大军未到,他们暂时险胜,却也一定伤亡惨重,而且,午国大军很快就到,还是难逃落败,还不如识时务,早些做出决断,反正新帝已经放话,只要确保太上皇无恙,便可饶他们性命。 他甚至还怪卞惊卓,说是卞惊卓连累了他,若不是为了帮他,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定远大将军呢,就算被削弱势力、卸了兵权,至少还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激烈,以致于卞惊寒和弦音来了,他们都没发现,还是天牢里的狱卒跪地行礼,两人才意识到。 看到卞惊寒,两人当即做出了反应,只不过,不同的是,宋彪是连忙跪地,而卞惊卓则是愤恨地盯着他,一副见到仇人红了眼的模样。 宋彪磕头求饶:“皇上,微臣都是受卞惊卓指使,才铸下如此大错,微臣知错了,微臣也悔不当初,求皇上开恩。” 而卞惊卓则是笑,冷笑,红着眼睛冷笑。 “卞惊寒,胜者王、败者寇,你杀了我吧!” 睨着两人,卞惊寒轻嗤:“放心,朕既然承诺,只要太上皇无恙,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自然会说到做到,不取你们性命。” 宋彪磕头谢恩。 卞惊卓依旧求死:“不取我们性命,将我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辈子,跟取我们性命有什么两样?卞惊寒,杀了我吧,你若不杀,他日我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夺你江山......” “你此生再无机会。”卞惊寒唇角轻弯,带着弦音离开。 弦音走了几步回头,就看到卞惊卓一脸灰败地滑坐到地上的情景。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当初兵变那般求生怕死的一人,甚至都主动爆出给太上皇下蛊一事,就是恐自己被杀,如今,却是主动求死,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 看来,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也看来,根本不需要卞惊寒提醒,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此生,他再无机会。 出了牢房,弦音想起宋蓉,因为卞惊寒的承诺里面,只有卞惊卓和宋彪,不包括宋蓉,所以,宋蓉自然是被判了死罪。 弦音让卞惊寒先回龙吟宫了,自己则是又回了天牢。 当初宋蓉颠倒黑白,将她和卞惊寒写得如此不堪,她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呢,她就是要去告诉宋蓉,如今她宋蓉才是被载入史册最不堪的那人,她已经亲自监督史馆里的史官写好了。 因为宋蓉是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的死囚,所以是关在另一个地方。 见到宋蓉的那一刻,弦音呼吸一滞,震惊到不行。 宋蓉是在凤栖宫被擒,而当时身上的凤冠霞帔都未褪,所以,就直接这个样子被打进了天牢。 弦音来到门口的时候,宋蓉正站在牢房里面,背对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从弦音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过去...... 背影赫然、赫然跟她大典那日一模一样! 无论是喜袍的颜色、喜袍的款式、喜袍的腰带、喜袍袍边的刺绣和点缀都一模一样,还有凤冠,凤冠的样式、珠翠也都是一样。 又加上身形也几乎相仿,以致于有种蓦地看到自己的错觉。 若不是知道自己的那套喜服和凤冠被留在了现代,她差点以为她就是偷了她的来穿来戴。 她震惊失神的间隙,宋蓉也转过身来,见到她,就像看到了有血海深仇的仇敌一般,扑了过来。 所幸,她在牢外,宋蓉关在牢内。 “你这个妖女,都是你,我今日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蓉声嘶力竭的声音入耳,弦音脑中嗡嗡作响,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跃出水面。 是她! 是宋蓉! 在现代一直入梦纠缠她的那个红衣女人是宋蓉! 是她搞错了,她一直以为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就是大楚第一妃那张画上的那个女人,其实,梦里的那人从未说过自己是大楚第一妃,只是自称本宫,是她想当然地将两人划了等号,所以,她才会以为是绵绵。 其实这次穿回去,跟绵绵相处,她也发现,虽然绵绵因为宋蓉写的那本史书怪她,但是,也不至于恨她恨到入梦纠缠她的境地。 原来,是宋蓉! 2 第793章 如何生人?(2末) 卞惊寒处理完政事来到含音宫的时候,弦音还在想这件事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宋蓉,还是该恨宋蓉,是宋蓉让她那样夜夜被噩梦所缠不得安生,可也是因为宋蓉,她才穿越到大楚,遇到卞惊寒。 她忽然想起那个神婆说的话。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因就是果,果就是因,因果相续相。一举一动一事一人,都牵扯着过去和未来,便是因果循环。 似乎很有道理。 “在想什么呢?”卞惊寒自身后展开双臂圈她入怀。 弦音唇角一勾:“思考人生。” 卞惊寒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人生有什么好思考的,不如好好思考思考如何生人?” 弦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当即小脸就红了个通透:“流.氓!” 卞惊寒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要去太妃所见云妃,想问问她关于我母妃的问题,另外此次之事,也要对她表示感谢,你随我一起去吧。” “嗯。” ** 院子里,云妃正拿着小锄,在翻着窗外的一畦花地的土,见他们二人进门,她怔了怔,放下小锄迎过来。 正欲行礼,被卞惊寒止了:“不必多礼。” 云妃便将二人迎到院中凉亭里坐下,并吩咐婢女准备茶水。 “此次之事,多谢你相助。”卞惊寒率先开了口。 云妃却似乎并未不以为意,“分内之事而已,皇上不必介怀。” 分内之事? 卞惊寒眸光敛了敛,睨着她。 “朕记得当初你跟朕说,你是因为小时候曾得朕的母妃相救,知恩图报,所以,才会帮朕。” 云妃怔了怔,又微微笑:“我也没有骗皇上,对吧?虽然说成小时候,但是,的确是娘娘救过我,我报答娘娘。” “没想到你藏得那么深。” 竟然骗过了所有人,不仅骗过了他父皇,骗过了他,还骗过了卞惊平。 其实,最初,她帮他的时候,他还对她存过怀疑的,后来试探了几次,发现她是真心帮他,便也释了疑。 云妃弯了弯唇:“既然觉得我藏得深,那皇上此次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自然是朕的母妃告诉我的。”卞惊寒看着她,回道。 弦音汗。 虽然知道卞惊寒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套云妃的话,直接问,不一定问得出来,不然,也不会瞒他瞒这么多年,可毕竟告诉他的人是她,说成是他母妃,听着好怪怪的。 这厢,云妃果然露出吃惊的表情,“娘娘?皇上遇到娘娘了吗?” 卞惊寒眉眼不动,“嗯。” “她现在还好吗?最近一年多她忽然不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云妃的话没有说完。 卞惊寒已是脸色微微一白。 一年多不联系? 那意味着什么,他知道。 所以,他母妃真的在一年前那场爆炸中去世了是吗? “娘娘现在在何处?”云妃问。 卞惊寒未答,垂目静默了片刻,问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虽然你已是太妃,但是,朕可以去说服太上皇,让他下旨废你妃位,你跟二王爷就可以再......” “多谢皇上好意,”云妃将他的话打断,自嘲地弯了弯唇,“我与他......缘分已尽,已无可能。” 卞惊寒有些意外她如此讲。 方才他还见过卞惊平,对方似乎还有此心,当然,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如果对她无心,像卞惊平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被她说动出兵帮他? “为何?”卞惊寒不解。 云妃轻抿了唇瓣。 弦音悄悄扯了扯卞惊寒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问。 云妃抬起头:“如果皇上真要帮我,就让我离开皇宫吧,在这四角方方的皇宫关了这么多年,想到处走走看看。” 卞惊寒自是应允:“好。” ** 看着卞惊寒和弦音携手离开,云妃一人独自在凉亭坐了很久。 卞惊平对她还有情,她知道,从这次去找他,她看得出来。 只是,这世上又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背叛,还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物是人非,她早已走出来。 在得知他父皇要杀她,而他就这样放之任之,甚至将他们的密会之地告知他父皇的时候,她就走出来了。 对一个人失望和死心,就是一段感情的终结。 曾经她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太苛求了,毕竟他父皇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皇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也是没有办法,也是被逼无奈,才任由他父皇这样对她。 可是后来她发现,不是,不是她太过苛求,而的确就是他懦弱。 同为皇子,同为人臣,她从卞惊寒身上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 因为她在帮卞惊寒办事,他们曾经遇到过几次困境,卞惊寒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想办法脱困,从未想过保全自己,将她推出,有时甚至自己犯险,护她周全。 这也是这些年,她死心塌地为他的原因。 她一直在想,这样的男人,若是哪个女人走进他的心,该是多么的幸运。 后来,出现了聂弦音。 因为关注着他,所以,就算她深居后宫,关于他跟聂弦音的事,她还是知道。 因为聂弦音的出身,他面临了当年卞惊平同样的处境,然,他却是与卞惊平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选择了誓死保护自己的女人。 卞惊平选择了舍她保自己。 她知道,此次卞惊平之所以同意相帮,除了念及对她的旧情以外,还怀着一份深深的愧疚吧? 对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她的愧疚。 ** 回去的路上,卞惊寒问弦音,“刚刚你为何让我别问?明明他们两人曾经那么有情,是父皇棒打鸳鸯,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 弦音摇摇头:“云妃对二王爷已经彻底失望和死心了,她如今喜欢的人,是你。” 卞惊寒:“......” “真的,方才我读到了她的心里。” 见弦音说完,侧首凝着他,似是想要看他听完什么反应,卞惊寒挑挑眉尖:“是吗?那我是不是不应该放她走,应该将她留下来,然后......” “你敢!” ** 【孩纸们,今天更新毕,明天大结局哈】 2 第794章 命定的姻缘【大结局】 凌波宫 厉竹探完太上皇的脉,起身,“太上皇身上的余蛊已经彻底清干净了,龙体也恢复得很好。” “嗯,有劳神医了。”太上皇轻凝着厉竹,缓缓放下袍袖。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常将军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太上皇,我刚从军营回来,将士们的毒已经都解了。” “那就好,多谢神医出手相助。” 厉竹弯唇摇了摇头。 ** 从凌波宫出来,厉竹先去了含音宫,听说弦音不在,她又去了龙吟宫,结果弦音也不在龙吟宫,且卞惊寒都不在。 她便跟大太监圆禄要了笔纸。 【弦音,皇上,常将军那边的毒都已经解了,刚刚又给太上皇请了一次脉,他的龙体也恢复得很好,我先走了,继续找我娘去了,有消息会通知你们,你们多保重。厉竹】 将信给了圆禄,让其代为转交,她便出了龙吟宫。 外面天气晴好,阳光万丈,她眯眼望了望天,有片刻的眩晕,定了定心神,才拾阶而下。 “卞惊寒,你说,我是跟厉竹实话实说呢,还是继续瞒着她?我很纠结,告诉她吧,我怕她难过,瞒着她呢,我又觉得自己不地道。” “感觉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吧,她自己的身世,她有权利知道,孤儿又不是她的错,一个人的出身是没法选择的,你只需告诉她身世就行,至于,厉老神医养她是为了掩人耳目、替你当挡箭牌这件事就不必说了,如此,她应该受得住,而且,聪明如她,或许早已看出来了。” 这是这次从午国回大楚的的路上,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她送干粮过去给弦音,走到弦音跟卞惊寒的马车旁,无意中听到的马车里面二人的对话。 是,卞惊寒说得没错。 她早就看出来了,在午国皇帝问,那厉竹是怎么回事?弦音回,她是我......妹妹的时候,她就觉察出来了,弦音在撒谎。 当时,她只是不确定而已。 对此,她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让她心痛的是,她娘养她的目的,竟是为了掩人耳目、替他人挡箭。 好在这些年,她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 迎面碰到出宫办事回来的薛富。 “神医这是去哪里?”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薛富先看到她,先开口跟她打招呼。 厉竹回过神:“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打算继续去找......我娘。” 薛富一怔:“皇上知道吗?我还没接到随神医一起的旨意呢。” 这段时间,都是他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不用一起了,我现在安全得很。” 以前她的那个皇帝父亲要杀她,是因为她是他见不得光的女儿。 如今公主的身份褪下,她只是一个孤儿,再也没人对她不利了吧? 想想还真有些讽刺。 ** 弦音跟卞惊寒两人又一起去看了看卞鸾,此次之事,卞鸾也是功不可没。 两人在卞鸾那里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回的龙吟宫,这才看到厉竹让圆禄转交给他们的信。 弦音看完就急了:“啊,她怎么就这样就走了?她又去找我娘去了,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漫无边际地这样找下去吧?那我们也太......” “别担心,我飞鸽传书给她便是。” “哦,”弦音这才微微松一口气,低低叹,“她肯定是伤心难过了,才会这样不辞而别的,你想啊,在我之前,她知道自己是午国皇帝的女儿的,而从那日午国皇帝得知我是他的女儿之后,问‘那厉竹是怎么回事’这句就能看出,午国皇帝也同样知道厉竹是他的女儿的,可曾经,午国皇帝还想杀了厉竹不是,就是我差点葬身火海的那次,说明他容不得厉竹这个女儿。现如今,我做了午国皇帝的女儿,因为你的关系,受到了午国皇帝前所未有的厚待,这样一比较,换谁都会伤心难过吧?” 卞惊寒也微微叹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这样的父亲,我也不想认,若不是要救思涵,才不会认他呢,简直不是人!”弦音义愤填膺,为厉竹打抱不平。 末了,又朝卞惊寒怀里偎过来,“幸亏有你,不然,我肯定会是跟厉竹一样的命运。” 卞惊寒特别受用她这个样子,挑挑眉:“所以啊,你要将我当个宝才对。” 弦音点头,“嗯,在我心里,你是大宝,思涵是小宝,我也算儿女双全了。” 卞惊寒:“......” 这前面听得他还心里美滋滋的,最后怎么就成儿女双全了? 抬手捏捏她的脸:“明明是我养了两个女儿才对。” “信不信我真叫爹了?”弦音也不怕吃亏。 可某人一向觉得,被叫爹,是他吃了大亏,“那还是算了。” 弦音就抿嘴乐了。 忽的又想起什么,小脸一黯:“可是卞惊寒,如果绵绵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的寒毒怎么办?” 这句话似是提醒了卞惊寒:“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世间缘分真真是神奇?” “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弦音没懂。 “那时,辛嬷嬷说,我母妃当年跟厉老神医结下了娃娃亲,让我娶厉老神医的女儿,我们还都以为是厉竹呢,却原来,还是你!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两个就是月老牵线命定的姻缘,谁也拆不散。” 弦音汗。 她跟他说寒毒,他跟她谈姻缘。 虽然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般,但是,她嘴里还是故意嗔道:“那也不是我,是绵绵。” 卞惊寒怔了怔,不意她如此讲。 遂笑道:“好,那等绵绵穿回来,我娶她。” “你想得美!” ** 弦音抱着小思涵踏进凌波宫的时候,太上皇正坐在桌前看桌上的一张什么东西。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盯着那张纸在失神发呆,以致于弦音近前,他都没发现。 还是小思涵“咿呀”了一声,太上皇才蓦地回过神来,连忙去卷桌上的那张纸。 纸张有些发黄,显然年数已经久远。 见他如此仓皇卷起,弦音自是知道他不想她看到,连忙撇过视线,可是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那张纸。 虽只一眼,极快的一眼,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幅画,一副人像画,画的是一个女人,她甚至觉得那女人的眉眼她还有一丝丝熟悉呢。 不过,因为只有一丝丝,而且,她又只那么余光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看清,便也没有多想。 当即眉眼一弯,对他鞠身道:“弦音带小思涵来给太上皇请安了。” 听乳娘说,这几日这个男人每日散步路过思懿宫的时候,都会进去看看思涵,而且,大概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小家伙竟然出乎意料的喜欢他,不仅不认生,还一直要他抱。 所以,她就主动带小家伙来给他请安了,都说,人至迟暮最孤独,希望小家伙能给他带来一些慰藉和乐趣。 将手里卷好的画放进抽屉里,太上皇笑着起身,朝思涵拍手:“来,皇爷爷抱。” 小家伙也特别给面子,嘴里咿咿呀呀,一双小手臂扑腾着,要他抱。 弦音便给了他。 太上皇边逗着小家伙,边走回到桌边坐下,然后,将小家伙放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臂稳稳地圈着她,腾出另一只手抽开方才放画的那个抽屉,自里面拿出一只木雕的小猴来,给到小家伙手里。 “皇爷爷生肖猴,小思涵也肖猴,皇爷爷整整比小思涵大了四轮,皇爷爷如今是老猴了,小思涵是小猴,这只小小猴送给小思涵玩。” 小家伙很开心,小手拿着那只木猴,一下一下扑棱着,可小手实在大小,力气也小,老是拿不住,一会儿掉,一会儿掉,太上皇就一直捡,一直捡。 爷孙二人乐此不疲。 弦音发现那只木猴也是旧物,因为木色很陈旧了,而且猴背两侧手拿的地方都已经光得发亮,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拿在手里把玩的缘故。 所以,那是他小时候的玩具? 那个抽屉里放的都是他小时候的东西? 那,方才那幅画......是兰婕妤? 就在她兀自一人站在那里七想八想的时候,太上皇抬眸示意她:“你先去忙你的,朕带着小家伙玩会儿,一会儿朕会送回思懿宫。” “好!”弦音自是应允。 ** 弦音刚踏进龙吟宫,卞惊寒就朝她招手,“过来。” 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弦音疑惑上前:“你不是在御书房跟百官们讨论政务吗?” “都讨论了两个时辰了,已经讨论完了,方案已经基本定下。”卞惊寒伸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哦。”弦音点头。 这段时间,他也是忙得很,上朝、批奏折、立新政、改革赋税,今日跟这几个大臣商讨这个,明日跟那个臣子商量那个,不时还去凌波宫找太上皇探讨,白日就很难见到人。 见卞惊寒将手里的绳子朝她身上套,弦音甚是莫名:“做什么?” “抱紧我!”卞惊寒示意她。 弦音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不过,还是依言张开双臂,将他的腰身抱住。 他又将绳子朝自己身上缠。 弦音汗。 “你这是要将我们两人捆在一起吗?” “是啊。” “捆在一起做什么?你不至于那么无聊捆着玩吧?” “当然不是,”将他们两人面对面牢牢捆绑在一起后,又打了个结实的结,卞惊寒叮嘱她:“抱紧我,一直不要松手,听到没?” “你到底要做什么?” 卞惊寒侧首,伸手拿起边上桌案上的一张画,和一个火折子。 “你不是说,这幅画是两个人间相连的出入口吗?以防你再穿回去,我现在将这幅画烧了,可是,我又担心,烧了会不会导致你再度穿回去了,毕竟这些都是未知的,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先将我们两人绑在一起,这样就算你穿了,也应该会带我一起走,就像是你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一样的道理,对吧?” 弦音:“......” 心里一阵大动,她轻咬了唇,眼角泛起一抹潮意。 “我开始烧了!抱紧我!” 卞惊寒吹着火折子,将那幅画点燃,火苗嗞嗞,很快烧了起来,他干脆松了手,任其掉在地上去烧,他则是张开了双臂,也将她抱紧。 一片火光之后,那幅画便燃成了一堆灰烬。 见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卞惊寒开心捧起她的脸,对着她的额、鼻尖、脸颊、唇瓣一阵猛亲,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 夜。 弦音睡得迷迷糊糊,又被男人探进寝衣里不规矩的大手给弄醒。 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老是她睡得正香,他忙完才上榻,然后,就非要将她弄醒要她。 也未睁眼,弦音蹙眉不满地嘟囔:“每夜忙到那么晚,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呢,就不能好好睡觉?” 男人就像没听到一般,大手越发嚣张地在她身上四处点火,并将头埋在她的颈项,轻轻咬上她的耳珠,“有好消息告诉你。”” 弦音本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听到他这样说,连忙睁开了眼。 “什么好消息?” “管深回来了。” 弦音惺忪的水眸一亮:“他总算回来了,可查到什么?” 那日他们从午国回大楚,卞惊寒便让管深留在了午国,负责去查一年前午楚河上画舫爆炸那件事,无论在大楚,还是在午国,像发生这样的伤亡事件,当地官府肯定会出动的,而且,也必须有个结案出来,卞惊寒就是让管深去官府查旧档去了。 “管深说,当地官府在爆炸后不久就对附近河域进行了打捞,只打捞起了一具尸体。” 弦音一震,当即就激动了,甚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那是不是表示三人只死了一人,还有两人还活着?那具尸体是谁的?” “尸体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是谁,官府说,他们当时贴了公告的,一直无人前去认领,他们就自行埋了。至于另外两人是不是还活着,这个很难说,毕竟像你,不是也被河水打到了大楚,也没被他们捞起来。” 弦音小脑袋一耷拉:“这个倒是。” 而且,若是活着,为何这一年多再没有出现过? “除了一具尸体,官府还打捞起了一些物件,画舫上的,杯子啊、壶啊、装饰之类的,还有一本医书,因为医书是被兽皮袋装着的,所以,就算入了水,也没有毁,医书应该是绵绵的母亲,也就是厉老神医身上掉的,里面有一页记载了寒毒的解毒之法。” “真的?”弦音再度激动不已。 “嗯,”卞惊寒点点头,“因为那些物件官府都是归档的,管深不能拿,所以,他就将那页抄了下来,我已经给太医院去看了,明日也飞鸽传书给厉竹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按照那个方子解毒了。” “太好了!”弦音开心至极,睡意全无。 男人伸手,将她拉躺回下来,翻身而上:“我的母妃可能还活着,绵绵的母亲和师傅也可能还活着,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绝对全无,对吧?而且,我的寒毒也有了去除之法,所以,你说应不应该庆祝一下?” 见他大手开始剥她衣服,弦音汗。 流.氓。 “庆祝也不是这样庆祝的呀!” “这样庆祝挺好。” 男人低头,将她泛着粉色光泽的小嘴吻住,细细密密纠缠,一点一点深入。 窗外的夜来香开得正欢,清风徐来,空气中到处都散发着阵阵芬芳,偶尔几声夏虫的呢喃伴随着远处打更的梆声传来。 一切是那样静好。 ** 【文文到此大结局哈,谢谢孩纸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包容,还有一些不影响主线的伏笔因为牵扯番外内容,所以只能在番外解开,比如爆炸中的三人谁人死了,谁人活着,还有后期一直没有出现的秦心柔,等等等等所有正文没解开的,都会在番外解开哈。另外,关于番外,应大家要求,素子会先写几章卞卞和弦音的甜蜜,只有几章哈,然后便是神医番外,神医番外结束,如果还有孩纸看,素子会再写一写两对人的甜蜜番外,关于绵绵,其实素子也有一个现代总裁文的构思,到时候看吧,看有木有人愿意看,有人看,就接着写绵绵,没人看,就写到神医番外完结,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包容,谢谢!】 本书由 蔷薇喵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