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歩珞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暴力少女撩夫记 作者:苏梵汐 文案: 当武力值爆表的傻白甜遇上又贱又腹黑的年轻京官 究竟是你坑了我,还是我爱上你? 答案是揍他揍他! 何晓晚:如果有什么是动拳头不能解决的,那就把脚也用上! 邰阮:如果有什么是动嘴皮子不能解决的,那就让何晓晚上! 注:本文以南宋为模板架空,轻松、爆笑、甜甜甜!坑品必保!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甜文 主角:何晓晚,邰阮 ┃ 配角:李衮淡 ┃ 其它: ====================   ☆、第1章 碰瓷少女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过。   正值初春三月,难得的好天气。邰阮眯着眼睛看车窗处泻下来的些许阳光,整个人都被马车一颠一颠晃得快要睡着。   吱——   马车一个急刹。邰阮险些从马车里被甩出来。他恼怒地骂了一声:“干嘛呢?”却听见车夫紧张的声音传来:“大……大人……路中间……躺了个女的……”   邰阮一听直接掀了门帘:“你说书呢吧,路中间还躺一……女的?”这一看,可愣住了。   这路上还真躺了个四仰八叉的姑娘,一双桃花眼睁得圆鼓鼓的,粉嫩的脸颊还带了婴儿肥,看着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这姑娘长什么样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怀里搂了一块牌子,上书两个大字:碰瓷!   “噗!”邰阮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却看见那小姑娘气鼓鼓瞪着他:“喂,你笑什么?”   “我笑啊,我今儿是遇到宝了。你瞧瞧,就你这容貌身段,也勉强能卖进青楼,赚两个钱了。”邰阮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见这么不走心的碰瓷,连演都不演就直愣愣躺地上了,还抱个牌子说要碰瓷,实在是有趣得紧。   何晓晚却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牌子:“我……我卖艺不卖身!”   “噗哈哈哈哈!”邰阮又抱着肚子笑,又问何晓晚,“你都躺地上碰瓷了,怎么还不卖身?”   “我娘说……等等,你是什么人?”何晓晚张口就要解释,却又突然警觉起来。   “我?”邰阮指着自己的鼻子,“被你碰瓷的人啊!”   何晓晚的一张小脸上突然出现了极为惊喜的神色:“你愿意被我碰瓷?”   “……”邰阮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笑了,只见何晓晚快速地爬了起来,张口就是要钱:“一口价,八十两!”果然是狮子大开口。邰阮直接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我没那么多钱。”   “那……”何晓晚脸上出现了犹疑的神色,她抬眼去打量邰阮身后的几辆马车,还有坐在马车之上抱剑盯着她的人,通过他们衣服上的标志认出了这些人是大风镖局的镖师,按理来说能请得起大风镖局的人不应该连八十两都拿不出来啊。不过生性单纯的何晓晚还是选择了相信邰阮的鬼话:“那你快走,我躺路上等下一个人碰瓷。”   “……”邰阮觉得自己再笑的话肚皮都要破了,却见何晓晚一脸的视死如归,让到了一旁,颇为痛心地抱着怀里的牌子,想了片刻,又捡起路旁石子在牌子上加了一句话:价钱好商量。写完又眼巴巴地看向邰阮,举起了她改过的牌子。邰阮想了想,直接跳过了商量价钱的环节,终于问了一个正经的问题:“你为什么躺街上……碰瓷啊?”很努力地没有笑出声来。   何晓晚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邰阮,觉得跟自己讲了这么多话的这个人看着应该不坏,终于说了实话:“我要去京师找我爹,结果忘了带钱。娘说,碰瓷是成为暴发户的最快方式,而且一般人都不敢来惹。”   这是什么不着调的娘啊。邰阮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百万头不明物种狂奔而过,不过看着小姑娘粉嫩却显得可怜巴巴的脸蛋儿,还有因为躺在地上而沾染了不少尘土的衣裳,竟然难得的起了恻隐之心:“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带你去京师。”   何晓晚眨巴眨巴眼睛,先是想起了从小娘告诉她的那些人贩子拐卖的故事,后面又开始打量起邰阮,确认再三之后骤然笑开了花:“我叫何晓晚,你呢?”   “邰阮,”邰阮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又指指自己身后的马车,“委屈你要跟我挤挤了。”不过语气中倒是没有丝毫的歉意。   太软?瞧着小身板儿,是有点软绵绵的。何晓晚又打量了一下邰阮,不由觉得果真是人如其名,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直接把那块板子一扔,相当轻盈地跳上了马车,进去打量了一番后又惊讶地探出头来:“你这辆马车真大,坐两个人不挤的。”   她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再说了,邰阮的马车是真的好,用的上好绸缎缝的坐垫,马车四壁也都被软和的布料包裹着,免得膈应到人,空间也很大,两个人完全可以相对而坐,中间还能摆个小茶几。   邰阮有点嘚瑟地笑了,自己也上了车。   听见何晓晚这个名字,他就大概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曲水镖局镖头何美眉的亲生女儿,不过生父却是不详。   要说这何美眉也是一个奇人,身为江南一带最大镖局的镖头,武功高强自是不必说的,关键是传言此人极好美男,堪言花痴一枚,行事作风也极其彪悍无厘头,更神奇的是,她一直不婚,却有一个已经及笄的女儿。看样子,何晓晚就是这个已经及笄的女儿。   关于何晓晚的传言不多,何美眉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所以邰阮也不甚了解。而他接纳何晓晚,不止是因为看她可怜,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曲水镖局会真的任由自家大小姐这样乱跑,暗中定有人相护,而他,需要这份武力。不过邰阮并不知道的是,何晓晚当真就是独自一人离开家的,毕竟就武力值而言……除了何美眉,镖局里的其他人都打不过她。   上了车之后,为了缓解小姑娘的紧张,他开始跟何晓晚拉起了家常,虽然,何晓晚左顾右盼的,看起来根本就不紧张。   不过一会儿,他们也算是相熟了。   邰阮终于问了一个自己十分好奇的问题:“你为何离家出走去京师寻父?”   一问这个问题,何晓晚的眼睛里登时鼓起了一泡水儿:“娘骗我。”   何晓晚自幼习武,学的乃是家传的青吾心法,但不仅是要修炼内功,拳脚上的功夫也很重要,是以从三岁起,母亲就教她站梅花桩,在练功房内与一根根木头人打斗,同时也要跟师兄师弟们相互切磋。何晓晚犯懒不肯练,何美眉就哄她说,只要能够跟她过招两百,便告诉她爹爹的下落。何晓晚生性单纯,很是相信母亲的话,然而就在三天前,她们母女的切磋里,何晓晚已能在何美眉的手下坚持二百零三招。   切磋完了,她只觉得累极,喘息间终于问了一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娘,我是您亲生的吗?”怎么操练她这么狠?   何美眉一巴掌拍上了她的脑袋:“废话!不是亲生的老娘能对你这么好?”打是亲骂是爱,急了她还一脚踹。   “那……”她眼怀希冀,“您能告诉我爹在哪儿吗?”   何美眉瞬间变了脸,长叹一口气:“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只听灌木间一声赢弱的啼哭,我好奇地走了过去……”   “我不问了。”   “原来是只狗。”   “爹他……”   “嘴里叼了个孩子。”   何晓晚虽然是单纯了一些,但是也不是傻瓜,知道娘是在骗她,不愿意讲爹的下落。她气得当场与何美眉大吵了一架,结果被吊打了一顿,第二天,屁股不那么疼了,她直接离家出走,准备去京师找爹——她小时候偷听娘跟人谈事情知道的。   泪眼汪汪地讲完了这一段,何晓晚便看见邰阮叹了口气,随即温柔地掏出了怀里的帕子递给她。她低声道了谢,揩了泪,又将帕子折好还回去。   邰阮这些动作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孩子被娘坑得太可怜了些。不过就他对何美眉此人的认识,的确是这么一个浑人。   邰阮是京城大理寺的司直,年纪二十出头,官阶不高,从六品上,专司地方案件,此次下江南正为一察江南西路转运使顾鸿贪污一案,收缴赃款赃物极多,朝廷命他将赃款赃物一并运回京城,再对此人审判。而他一个文官,为了确保赃款赃物不被劫走,他特意去了一趟江南的曲水镖局,希望他们能来送镖。   那日,他还在门外之时,便听见有个男子正在无聊地打着算盘的声音,口中念念有词:“一上一,老板见极品;二上二,美男菊花紧;三下五去二,饱暖思淫|欲;四下五去一,一场美梦醒……”满嘴巴胡言乱语,不过语气恹恹,想来也很是无聊。   邰阮抬脚跨门,进了里面,那小厮似是听到了动静,抬头去看他,结果却看愣了眼。   ——的确,邰阮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小厮一见他进来,模样似有震惊,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么一个翩翩公子,看样子也要被镖头给玩弄了。”   “什么‘完了’?”邰阮发问,小厮喃喃的声音太小,他只听清了前面两个字。   小厮没回答,只殷勤备至地从柜台里钻了出来,随手抓了一块不知道是用来抹地还是抹什么的布料,胡乱擦了擦积灰多年的桌子,随即又是把抹布一甩,搭在了自己肩上:“敢问这位公子前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咱们镖局押送吗?……咳咳!”笑容谄媚至极,动作倒是像极了寻常饭馆的小二,却扬起了漫天尘埃,呛得人直咳嗽。   邰阮缓缓开口,薄薄的唇瓣扯开一点弧度:“倒的确是有些东西。不知贵镖局,可敢押送?”   ☆、第2章 暖床丫鬟   想来是听见有生意可做,小厮也不敢随口打包票,只是道:“那就需要我们镖头来亲自与公子谈了。”说着便是一福身,表情动作终于正经起来:“还请公子先坐一会儿,我去请镖头来。”   邰阮点点头,顺势坐下颇为有礼地道:“那便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厮挠挠头,憨笑着道,随即又有些歉意地道,“还望公子过会不要太过惊讶。”   邰阮有些奇怪地看了小厮一眼,不过还是回了一个笑,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早听说曲水镖局不一般,他却还没想到是怎样的一个不一般,今日倒是可以见识见识。   只见那小厮一溜烟小跑进了后堂,不一会儿,就推搡着拉出来一个红裳绿裙的妖媚女子,那女子还极不耐烦地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没好气地回头训着小厮:“何小二,不是我说你,没看见老娘正在掏耳屎吗?这么急着把我拉出来,信不信我扣你工钱?”   何小二暗自一个白眼,不过表面上还是嘿嘿笑着,凑近那妖媚女子耳语几句,便听见妖媚女子惊喜的大笑:“真的?是个极品?!你不早说?”随即一转头,便见着了邰阮。   邰阮听见“极品”两个字,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妖媚女子一瞧见邰阮,当即眼放狼光,那眼神,就跟饿了三天的狗看见肉包子一样,垂涎欲滴。她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直至邰阮身前,娇滴滴地在自己胸口画着圈圈,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呀?芳龄几何?可否娶妻?身材咋样?摸起来的手感如何呢?”   邰阮看着几乎凑到眼前的一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些年怼人的功力的确还不够。比如眼下,他要如何才能毫发无损地从这个女人的胸前逃脱出来?无法,他只得偏过头,不去看眼前妖媚女子,喉咙干涩地道:“您就是何镖头?”不是说都三四十岁了吗,怎么还这么妖精?   “不然呢?小美男?”何美眉终于稍稍往后退一点,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有无限惑人风情流露。   小美男三个字太辣耳朵,邰阮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线:“在下邰阮,有些东西还望贵镖局能够帮忙押送。”还是正事比较重要不是?   何美眉一听有事干,当即将自己的胸脯一拍:“没问题,只是……”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在邰阮身上流连了许久,直看得邰阮浑身汗毛竖起,只觉得自己贞操不保。   “只是什么?”邰阮强装淡定。   “能不能让我摸下……”看得出来何美眉已经尽量表现得比较保守,似乎是想要先稳住眼前的邰阮,谁料这时何小二连滚带爬地跑来:“不好啦!何姨,不好啦!”   何美眉反身过去就要去揍何小二:“什么不好的?我跟你说,在美男面前别跟我说不好!还有,别叫我何姨,叫我姐!不不不,叫我妹!”   邰阮一脸懵逼地看着施暴现场,却不知道何美眉有一句名言:在她面前,没有什么是一个美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何小二却哭丧着脸道:“何……何妹……大小姐她离家出走了!”   “什么?!”   ……   那日邰阮是在何美眉怒骂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崽子”时溜走的,他只悄声说了句:“在下想起家中还有些事,便不打扰镖头了。”也不管何美眉和何小二是不是听到,便轻手轻脚跨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还想保住自己的贞洁。   所以第二日邰阮便找上了大风镖局,谈妥了价钱,便准备出发。大风镖局虽不及曲水镖局彪悍,但实力也是非常强劲,很快便凑齐了镖师,随了邰阮出发,才走了一天不到,便碰见了何晓晚。   正当邰阮还在心里感叹着这娘比爹还坑时,马车里却想起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咕——”   何晓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饿了。”   邰阮登时有了一种自己在奶孩子的错觉,他轻轻咳了一声,尽量温和地道:“等晚上到了客栈再吃饭吧,我这儿还有些点心,你可以先垫垫肚子。”从马车的暗格里抽出了一盘点心,拼命地催眠自己:我只是看中了这姑娘背后的势力而已。   点心的味道一般,可对于已经饿坏了的何晓晚仍然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她毫无形象地往自己嘴里连塞了好几块,也不管会不会噎住,口齿不清地道:“谢谢你。”邰阮失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言谢。话说回来,他还真没见过吃相这么猛的姑娘——当真是可爱得紧。   看着何晓晚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盘点心,邰阮问道:“我现在是可以捎你去京师,可是到了京师以后呢,没有钱,你怎么找你爹?”   何晓晚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她只知道爹爹在京师,根本不知道爹爹是谁在京师的哪里,万一是个穷蛋可就麻烦了,所以她现在必须得想法子赚些钱才是,对了,出门出得急,连衣服都没有收拾,自己这一件已经穿了两三天了,必须得换换!   急于赚到钱的何晓晚第一时间就瞄上了她现在眼里最大的金主:“邰阮,你这儿还有什么差事要做的吗?给工钱的那种?”没有的话她只有继续碰瓷了,毕竟那是成为暴发户的最快方式。   邰阮瞅了何晓晚片刻,心里实在想不出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做些什么,不过为了留住她(身边的武力),他还是勉强想了一个:“不如,你做我几天丫鬟?”挂名就行,真让她来伺候自己,他怕曲水镖局的人跟他拼命。   “好啊,那我要做什么呢?工钱呢?”   “你自己随便想想干嘛吧,工钱,我管够就是!”就当是送镖的钱了。   何晓晚是个老实孩子,既然答应了要当邰阮的丫鬟,那就一定要好好当个称职的丫鬟,所以她开始认认真真地思索当个丫鬟应该干什么,她家里面没有两个丫鬟,大多都是小厮,所以没什么好参考的。那么,她还知道的,就是那些话本子里的丫鬟了……她们要干些什么呢?   看着何晓晚终于陷入了思考中,邰阮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招架她的问题了,却忘了,这个话题明明就是自己提起来的。   然而当晚上,他们抵达客栈的时候,邰阮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当他沐浴之后,看着自己被窝里探出来的一个小脑袋时,有了一种自己走错房间的感觉:“……何晓晚?你在这儿干嘛?”还好自己已经穿上了寝衣,不然要是被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就不好了。   何晓晚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做丫鬟该做的事情啊。”   “有丫鬟躺在主子床上的吗?”   “不是要暖床吗?我看的好些话本里的风流公子都有暖床丫鬟的。”   “……”邰阮这下连走过去都不敢了,生怕小丫头再做些什么挑战他极限的事情,正想要教导何晓晚女子不应该如此不矜持,却没想到何晓晚在被子里动了动,竟然直接钻了出来要下床,邰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暗暗告诫自己非礼勿视,却没想到有一道温热抵上了自己眼皮处:“你闭眼干嘛?”   “难道我能睁眼吗?”他可害怕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到时候面临曲水镖局的追杀。再说了,他的贞操没有毁在何美眉手上,难道就能栽在她女儿的手里?   “怎么不可以睁眼了?”何晓晚一只手搭上了他的眼睛,完全不理解邰阮的紧张从何而来,她索性凑近脸去瞧邰阮,强行用手指掀开邰阮的眼皮。   完了完了。邰阮在心中哀嚎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女流氓调戏时应该怎么办,他多年的贞操,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然而当他被迫着睁开眼时,却只看见一张凑近的脸,正是何晓晚。   距离太近,他连面前女孩皮肤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不得不说何晓晚的皮肤当真很好,白白嫩嫩的,一双桃花眼大大的,鼻子嘴巴都小小的,两道柳叶弯眉,煞是可爱,尤其是自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让人不知不觉沉沦其中。   然而当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去时,他却发现——何晓晚身上的衣服明明都穿得好好的!   劳资裤子……哦没脱你就给我看这个?!   有一瞬间他还没回过神来,心里面还在想:不是暖床吗?反应过来之后却开始唾弃起自己内心的不君子来,不过他还是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不是说……吗?”何晓晚却是皱着眉头退了一步,她本还在仔细看着邰阮的容貌,真的是很美的一张脸,一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高挺的鼻子,樱花色的薄唇,还有微微上挑的眉毛,当真是俊美无俦,是何晓晚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她听见邰阮的问话,点点头:“是暖床啊。”又返回去,将手探进被子里摸摸:“我已经暖完床了,你的床现在暖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调戏基友狗血撕逼文《农门小娘子》by溜溜猪 文案:泼辣狠萝莉+冷静壮大叔的故事。 四喜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娇俏小辣椒,上掐无耻奶奶婶婶,下斗无赖泼皮,斗遍全村无敌手,战斗力就是一个字,中! 忽然捡回一个“野男人”,吃得多,力气大,一人顶十个大汉,四喜笑开了花:简直捡了个大宝贝回来了! 突然一天,大宝贝将她抵在墙角里,舔了舔下唇:想不想生个小宝贝玩? —————————————————————————————————— 何晓晚(天真):来呀,我给你暖床 邰阮(一本正经地流鼻血):泥奏凯 ———————————————————————————————— 感谢 船月云投了1颗地雷   ☆、第3章 信安福,得永生   原来你是这样的暖床!   邰阮第一次对“暖床”两个字有了新的见解,原来这个词是如此的纯洁无暇,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至于一时间还不能消化,只能呆呆地看着暖好床的何晓晚从自己身边走过,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对了,”何晓晚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邰阮,“你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了吗?”   身上的味道?是刚刚自己闻见的似有若无的那股子香气吗?邰阮点点头,声音一点一点恢复正常:“闻到了啊……”是用的熏香吗?还是别的?   何晓晚皱了皱眉:“果然是臭了。”   臭了?邰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何晓晚伸手向他讨钱:“我能不能先找你预支些工钱,我这衣服穿了两天了,都臭了。要买新的。”   原来此味非彼味……怎么他就没闻到?他又想凑过去闻闻,却觉得这个动作太过轻薄,最后只好认命地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给,我给,明日正好会路过一处市集,你自己去买些衣服吧。”   何晓晚点点头,道了一声谢,方才出门。   夜色深凉如水,天空上星子璀璨,衬托着那半轮明月,格外静美。银辉洒在地面上,投下隐隐约约的树影,斑驳交错间,突然有了一道人的影子。   何晓晚经过了客栈后院的空地上,她和邰阮的房间隔得有些远,要穿过这里才行。她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走着。看见有一个大风镖局的人正抱着剑半坐在马车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有些瞌睡,不过听见何晓晚走过去的脚步声,立即又警觉地醒来,左右环顾了一圈,方才看见何晓晚。   “小丫头。”那镖师瞧见了何晓晚,笑眯眯地向她打招呼。   “您好。怎么称呼您呢?”何晓晚颇为有礼地回了一句。   镖师见着何晓晚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是自己的雇主带着的人,也没有什么防备,直接地道:“我姓杨,你就叫我老杨吧,或者杨叔也行。”   “哦,杨叔。您就叫我晓晚吧。”   “哦,小婉,”杨叔直接以为是这个“小婉”,“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   “刚刚我给邰阮暖床去了,这就回去睡了。”何晓晚波澜不惊地说完这句话,又礼貌地向杨叔道了晚安,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徒留被“暖床”两个字惊得目瞪口呆的杨叔。   杨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啧啧两声,摸摸自己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这么直接,他果然是已经老了吗?   明天就能换上干净的衣服啦,她这般想着,愉快地进入了梦乡,殊不知,不远处的一间房内,邰阮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全都是这丫头要给他“暖床”的画面。   第二日一早。   公鸡刚刚打了一声鸣,邰阮就翻身坐起,黑眼圈重重,显然是没有睡好,满腹的燥郁之气。他推开门,却发现不远处的院子里,昨晚守夜的老杨正用一种“年轻人就是猛”的眼神看着他,不由有些奇怪。   “杨叔,看什么呢?”他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问道。   老杨嘿嘿笑了两声,有点意味不明地道:“可以呀你小子。”才捡到的姑娘,这就上手了。   “可以什么?”邰阮不明就里。   杨叔却没说了,只是拍拍邰阮的肩膀,向着客栈里面走去,准备去吃早饭,临到头了,还回头给了邰阮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又比了一个大拇指,方才彻底离去。邰阮蒙了一阵子,突然明白过来老杨的意思,饶是厚脸皮如他,耳根子也不禁泛上了一点红色,毕竟昨晚自己是如此的正人君子,居然被人误会成了色鬼流氓,他就是再饥不择食,也没必要去碰一个刚刚才认识的小姑娘啊。   正巧这时何晓晚也走了出来,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方才看到底下的邰阮正看着她,笑了一下,冲邰阮打招呼:“早啊。”   邰阮勉强扯了扯唇角:“早。”   他们现在离江南东路的徽州不远,上午就会经过徽州城,之后就将进入临安范围,经过昌化、于槽、余杭几个县城之后,抵达京师。所以,邰阮说的买衣服,也就是在徽州城了。   他们吃完早饭便要上路,只是邰阮和何晓晚上马车时,都受到了老杨暧昧的目光洗礼,邰阮还懂,可惜何晓晚却是没弄明白,她狐疑地瞧了老杨一眼,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得跟着邰阮上了车,不过很快她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心里面重新被能买新衣服的想法占据。   马车晃晃悠悠地上了路,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已抵达了徽州城,邰阮命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则是带着何晓晚下了车——他真怕这丫头一回头就忘了路怎么走,干脆自己带上银钱陪她去买衣裳。   “瞧一瞧看一看啊,上好的料子嘿!”   “这位姑娘别走,快看看我们家的首饰,很不错的诶!”   “那位公子也等等,这把剑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配上您这英武不凡的身姿,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位小姐呱呱呱!”   “那位老爷哇哇哇!”   这大概是徽州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了,邰阮带着何晓晚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杀到成衣店前,自以为潇洒地往前一指:“喏,你进去自己挑吧,挑好了我来结账。”   任何女人在面对新衣服的诱惑时都是无法抵抗的,这条法则在哪里都无比适用,何晓晚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性别是女,还没听完邰阮的话,便一头扎进了店里。   见何晓晚进去挑衣服了,邰阮也懒得跟着,直接去了对面的一间茶楼,随意点了些东西,便倚在了窗边,看着成衣店的情形,免得何晓晚出来找不到人。   没过多久何晓晚就抱了一堆衣服冲了出来,兴奋地左张右望,看见邰阮坐在茶楼的窗边之后冲他招招手,示意邰阮过来,邰阮无奈一笑,起身付了茶钱,便信步往成衣店而去,待走近了,才看见这丫头发髻都有些散乱,一张小脸上稍稍有些晕红,不由抬手理了理何晓晚粘在脸上的发丝,又一边给她掏了银子出来付账,却听见旁边有妇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瞧见没,多学学这位公子!”   又有男子不服气道:“学他什么?”   “都不说这位公子对他娘子有多体贴了,就是这长相,你就不能学学人家?”   “……”   这长相,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邰阮险些被这妇人的话逗笑,直接忽略掉了“他娘子”三个字,转身替何晓晚付了账,便要拉着她挤出重围,行走途中却觉得自己手里被什么人塞了东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小广告一样的纸张,正想停下来细看,却反被何晓晚拉着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原来这丫头不路痴啊。   邰阮出神地想到了这一点,便没有来得及将那小广告丢掉,直到上了马车,才低头去看,只见这纸张上正面用朱砂写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字:信安福,得永生!   这是什么邪教啊,乱七八糟,看了正面的邰阮也失了看背面的兴致,随手将纸揉成了一团,往马车外面一丢,便命车夫启程,却听见后面有人恼怒的骂声响起:“谁啊!乱丢垃圾!丢到人了知道不!”   “不知道。”邰阮本还抱了两分歉意,却在听到这人的声音后霎时止住,懒洋洋地回答。   “那你现在知道了!”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向着马车的方向气冲冲地追过来,“就算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行你知道吗!”   “不知道。”   梆!   那人似乎气恼急了,追上了马车,一拳头便砸上了马车车厢,发出梆的一声响,接着又倒吸一口凉气,痛得直叫唤:“诶哟,疼死小爷了,你谁啊,给小爷停下!停下!”   “停车吧。”邰阮的声音再度响起,当真还把车子给停下了,随即他掀开门帘,半坐在马车上半随意地道:“我姓邰名阮字你大爷!如何,认出了吗?”   “我操哦呵呵呵呵呵!原来是阮兄啊,真是那个什么,蓬荜生辉啊,不如……不如咱们哥俩去那个什么喝一杯……当是我日天……小弟的赔罪……如何呵呵呵呵呵呵!”那人本还恼怒地很,却在看见是邰阮的一瞬间又变了脸色,顿时谄媚地上前,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   邰阮摇摇头,啧啧叹道:“你的成语还是和以前一样烂。”   “这……这不是多亏阮兄教的好吗?哦呵呵呵呵,是小弟自己愚笨,才未得阮兄的真传呀哈哈哈哈哈……”呸,他怎么老说错话!   “喝一杯就不必了,我这儿还有皇上的命令呢,要快些赶回京师。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那个李哥他跑这儿来了不是?我姐非要我跟着来,说是让我长长见识……”   ☆、第4章 暴揍劫匪   万昊苦着一张脸哭丧道,突然狗腿地扑了上去,抱住邰阮的大腿,怎么着都不松手:“阮哥你就发发善心,带我回京师好不好!我实在是不想跟着李哥走了,这徽州城怎么着都没有京师来得有意思啊!他一个监察御史有事可做,我一个无名小卒,还能做什么?”   邰阮怎么都甩不开这块突然变身的狗皮膏药,满脸嫌弃地甩手:“去去去,一边去,我这儿载不了你,你还是好好跟着你李哥做事儿吧。”   “不要啊,嘤嘤嘤。”看得出来,要不是必须抱着邰阮的大腿,万昊铁定能咬着袖子瞪大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邰阮,企图打动他一丝一毫,然而邰阮却不为所动,转了头吩咐道:“杨叔,你们帮个忙,把这小子给我扒拉下来丢开,咱们出发。”   老杨摸摸鼻子上前,却觉得自己似乎在棒打鸳鸯,不过还是忍住了这种罪恶感,同另外一个镖师将万昊从邰阮身上扒开,又架着抬到一旁,全然不顾万昊撒泼打滚的哭号,飞身上了车,便随着邰阮一同离开了。   徒留万昊留在原地无言,惟有泪千行。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的朋友吗?”何晓晚好奇地问道,之前那一阵叫骂哭号的声音她是听见了,只不过正在满心欢喜地摆弄着新衣服,所以没有下车,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感觉到马车已经飞奔了起来,才问起邰阮。   邰阮摆摆手:“是我的一个小弟,叫万昊。别理他就是了。”堂堂的左相公子,还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哦。”何晓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专心地回头摆弄着衣服。一时马车内安静下来,两人无言对坐。   马车很快又驶出了徽州城,向着临安府而去,何晓晚摆弄了半天,抱着已经收拾好的衣服去看窗外,却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初春三月,青草刚刚冒了头,地上上青一片黄一片,偶有几棵树伫立在一旁,在微风中轻轻舒展着自己的枝叶。远处隐有行人马车路过,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   渐渐地远了,行人的谈话声和马车车轱辘滚过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何晓晚却眼尖地瞧见前方似有一些小点,不知是人还是什么,正疑惑地想要去拉邰阮问是什么,却见那些小点突然快速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起来!   “小心,有劫匪!”老杨突然大吼了一声,大风镖局的镖师们闻言纷纷跳下来将马车围住,全然一副迎敌的姿态。   果然除了前方的那些“小点”之外,四面八方都有零星的人涌来,将邰阮等人包围住!邰阮听见老杨的大吼,唇角勾了一下,果然是有人来了,也是,等他们进入了临安府的地界儿之后,想要下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不过此次能不能安然度过,他的把握也不是很大。   何晓晚听见了之后,却是惊了一跳:“有劫匪?”随即又镇定下来,毕竟自己从小到大,除了打不过娘,还真没有输给谁过。娘也说了,一般的劫匪肯定是打不赢她的,否则她也不敢一个人这么跑出来。可邰阮见着何晓晚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这丫头身边有“高人相护”,否则也不会是这么一个表情。   那群劫匪冲至马车前,站了个领头的出来,声音极冷:“识相的,就把你们的财宝都交出来,或许我们能饶你们一命。”   老杨却是眉头一皱,拱手道:“我们乃大风镖局之人,不知朋友是哪个道上的人,可否给我们一个面子?”   那领头的嗤笑一声:“少废话,不交财宝的话,死!”话音将将落下,便举刀向着老杨劈来!老杨一个心惊,往旁边一闪,便躲开了此人的袭击,然而走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伙人的来路恐怕不简单,而且看得出来,他们的武功也不弱,仅凭自己这些人,恐怕很难将劫匪打退,正心有惴惴之时,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正是何晓晚下了车,   身后邰阮死死拽着何晓晚的衣摆,生怕这丫头一出去就被打斗的情景吓坏,却没料到何晓晚的力气如此大,根本就拉不住。他本以为何晓晚出去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再义正言辞地喊出自家的护卫一起赶走这些劫匪,却万万没有想到,何晓晚一来就是一句:“你们怎么不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呢?”她满目疑惑地问那劫匪。明明那句话是话本里强盗的必备台词呀,怎么这些劫匪不说?   场面静默了两秒,随即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小婉丫头,你和邰公子先走吧!”慌乱中,老杨冲着何晓晚吼道,也就是这一吼,被敌人瞅准了一个空档,一刀便要砍在老杨的手臂上!   这一刀速度极快,老杨根本就来不及躲避,他暗叹一声,便也不要命地往前一冲,想用自己一臂去换敌人的一命,却没料到——   咔嚓!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噗嗤!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老杨溅了一脸的血,表情还很蒙圈,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呆滞地回过头,见自己身后立着玉雪可爱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面对自己的那个大汉,一手高高举起,正捏着那大汉持刀的双手,至于那大汉,表情早已由狰狞变为扭曲,除却腹部中了老杨一刀之外,他的双手也已经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扭了过来,想来手骨也已折断。而那个仅凭一手之力扭断大汉双手骨头的少女,正是何晓晚。   待老杨将刀抽出,那大汉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之后,何晓晚才松开了捏着大汉的手。   “握、德、添!”邰阮还扒拉在车门上,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已经有了一种跪下来大喊女王陛下威武的冲动。   他怎么着都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小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的暴力,一出手就直接把人的骨头给捏折了,果然是何美眉能教出来的孩子,如此彪悍给力。   很快,那大汉便没了气。   算起来,这已经可以说是杀人了。   何晓晚是第一次杀人,先前她随母亲走镖过几次,都是些小任务,自己和母亲都是遮掩了身份行事的,也见过血,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出手致人死亡,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向来神经大条的她很快就忽视了这些不适感,投入到战斗中去,不过鉴于那血腥味儿有些重,她后来的出手都没有这么直接,而是将人放倒或打晕即可,不过之后他们的死活,也不在何晓晚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半刻钟后。   “呜哇,女侠饶命啊!咱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您老就饶过我吧!”有人捂着裤裆吓得眼泪都飚了出来,刚刚那一下是真的疼地不得了,再来一下……他肯定得断子绝孙!   也有人捂着肚子还没尝过何晓晚的销魂无影脚,还在那里叫嚣着:“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条道上的,有本事的报出来,等爷爷我养好伤了把你们一锅给连端……端端端午安康啊哈哈哈哈……”   何晓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自己向他迈过去的脚步。   眼神转向最后还能站起来的人,那人颤抖着双腿看着眼前的女杀神往着他一步一步过来,终于再也忍不住精神上的压迫,丢开手中的刀,哭号了一句:“妈妈!”转了身就开始狂奔,此时的他是恨不得自己能再长两双腿,又开始埋怨起了自己的母亲为何不能将他这双腿生的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样他就能跑得快些、再快些,就有希望能够逃脱女杀神的魔爪。   看吧,这就是人类,一边嘴上叫着好,心里却又埋怨对方的不好。   何晓晚有些懵逼地看着那人使出了大概是此生最大的力气在“荒野求生”,有些不理解他干嘛跑那么快。娘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嘛,她没准备把他也放倒啊,算是留一线了吧,可这人怎么……   她回过头,满眼无辜地去瞧邰阮在哪儿,毕竟邰阮太软,估计是打不赢这些人的,她得保护好自己的朋友才行。   是的,虽然他们相识不过一天,但邰阮对她的种种好,她还是记在心里了的,并默默地把此人划入了自己朋友的范围之内。虽然……邰阮要是知道自己在何晓晚心目中的形象以“太软”定格之后,估计就不会接纳何晓晚这个朋友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此时的邰阮完全不知道何晓晚的内心活动,待劫匪都被她撂倒后,他也没空去跪着喊女皇大人六六六了,而是一扭腰便扑向了最近一个被放倒的大汉,在摸索了一遍他的头发和腮帮子之后,终于将魔爪伸向了他的衣襟,飞快地解开大汉的衣带,手往里面探去,一阵摸索,速度之快,一般人无法比拟,还有那一脸急色的样子   别说是何晓晚和老杨几个都看呆了,那大汉更是目瞪口呆,忍着胯|下的疼痛,不乏娇羞地惊恐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收藏加更在此! 大汉:你……你要对我干什么…… 邰阮(霸道总裁):你说呢? 何晓晚:你……你要对他干什么…… 邰阮:糟糕……好像被抓包了……   ☆、第5章 以身相许   听见这大汉娇羞地问话,邰阮一顿,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赶紧将自己已经摸上了大汉胸肌的手抽了出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表情也严肃了一下,问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那大汉一抖,心道还好不是他想得那样,自己的菊花还可以被保住,当即也很配合地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我不会告诉你的!”   “说不说?”   “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义正言辞的一番对话,却愣是被两个人说出了一种贵公子强占□□的感觉,看得在场的人全都一愣一愣的,最后邰阮邪肆一笑,看得大汉只觉得自己的菊花又紧了,才转头对着何晓晚道:“何晓晚,你过来一下。”   何晓晚愣了愣,随机应道:“哦。”当即走了过去。   “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   邰阮又转过头去看大汉,耳语了一番,直说得那大汉头皮发麻,但大汉还是很有骨气地摇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真是遗憾,”邰阮语气可惜,却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跨坐在大汉的身上,对着何晓晚道,“帮我摁住他。”   一刻钟后。   “嗯啊!”   “说不说!”   “不!啊!”   “说不说!”   “呜啊!我不!”   “说不说!嗯?”   “我说!我说!”   “这就对了嘛。”邰阮怜爱地摸了摸大汉已经汗湿的头顶,方才起身。   “我……是……是了……”却见远方一柄飞剑袭来!   何晓晚正帮邰阮摁住那大汉,此时也只顾得上保护邰阮,却没空再去管那大汉,这飞剑直刺入大汉的喉咙,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是谁在幕后指使,便已断了气。徒留瞪大的眼睛,还有小半个隐隐渗血的光头,身旁,是散落一地的头发。   “啧,”邰阮嫌弃地叹了一口气,“拔了半天头发,好不容易肯交代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暗算。”拿不到证据,让他怎么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走吧。”邰阮招呼了一声,本来是想再问问别的劫匪,却没料到这些人还能动的都开始往着远处卖力狂奔,不能动的已经咬碎了藏在牙里的□□,一命呜呼也,无奈,干脆命老杨快些启程,老杨却打量了何晓晚半天,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人,只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姑娘,最终还是去做自己的事了。   半刻钟后,所有人收拾完毕,重新上路。   不过再短短两三里路,他们便算进入了临安的边界了。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何晓晚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娇娇柔柔,与她之前的彪悍截然不同:“那个……我刚刚是不是不该那么做啊?”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邰阮的“丫鬟”,丫鬟的职责里,好像并没有揍人这一项,她这么做,是不是不太符合人设?   邰阮的表情有点复杂,其实还没有从何晓晚之前的暴力少女形象中回过神来:“不,你做得很好……你怎么会武功?”   何晓晚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没告诉你,我娘是何美眉。”娘说她的名号早已经威震江湖,只要是在江南一带混过的,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何晓晚想了想,也没说太多,以为这么说了,邰阮也能听懂。   邰阮当然能听懂了,这句话对他来说不过是在一个已经笃定的猜测上再加证实而已,是以他故作惊讶地开口咋呼道:“所以你是曲水镖局的大小姐?”   “嗯,”何晓晚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地看向邰阮,“你不会把我送回去吧。”别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就偏要把她送回家去。   邰阮摇摇头,道:“哪里哪里,我当然不会。”他还要靠这丫头的武力来帮帮忙呢,怎么说也得把她拐到京师才行,之后嘛,就不关他的事了。   何晓晚这才笑开了花,甜甜地道:“你真好。”   邰阮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觉得有点发烫。   ……   “瞧一瞧看一看嘞!”   “肉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有商贩叫卖的声音响起。   他们刚刚抵达临安一个还算繁华的县城,便准备在此休息一晚,再加上先前一场厮杀还是耗费了众人不少体力,是以马车也行得缓慢,悠悠地穿过了闹市,向着一家客栈而去。   “汪,汪汪!”   “啊,有疯狗!快跑!”   一声尖叫骤然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邰阮,一抬眼便见何晓晚坐得端正,脑袋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往外去看。有疯狗追人吗?她还没见过。邰阮也迷蒙着睡眼往外瞧去,果真见有一只大黑狗正大声吠叫着,往着闹市中心狂奔而来,有些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一同样飞跑的人影,“嗷”地叫了一声便要狠狠去咬那人的屁股!   那人也是“嗷”地一声叫,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那狗的一次袭击,手里还颠来烫去一个包子,想来正是从那先前叫卖肉包子的铺子里得来的,他一边跑一边还苦口婆心地教导着这只狗:“大黄啊,做狗要有骨气知道吗,你是如此的英俊威猛皮毛光亮牙口好身体棒,多少母狗倾倒在你的石榴裤下非君不嫁还要给你生猴子哦不是小狗狗,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为了一个肉包子丢弃了自己的面子这样不顾形象地在大街上追我呢?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你知道吗?来跟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啊呸是不是轻松多了?哎哟卧槽你这死狗居然还来咬我你这样的话咱们友谊的小船就翻了哦不对我们之间好像一直没有友谊来着,哎呀你别咬了别咬了别咬了……”其碎碎念的程度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我呸你个贱人!你偷我家包子你还有理了不是,大黑,去,给我把他咬死!”这时黑狗身后又追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正恼怒地破口大骂,偷他包子不说,连他的爱狗的名字都叫错了还念叨一堆有用没用的玩意儿是想干嘛呢?真是气死他了!   那被狗追杀的人转头一看,双腿更是如风火轮似地旋转起来,一边又叫骂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谁他妈说我偷包子了,这个包子明明就是你自己给我的突然又翻脸不认人了而已,你这个骗子乌龟王八蛋我要问候你十八代祖宗!哎哟,大黄别咬别咬做一只乖狗狗这样才能有人喜欢你才有母狗愿意跟你□□的你知道吗?做乖狗狗才有人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只觉得屁股一凉,原来自己的裤子已被黑狗撕了个七七八八,花色的亵裤都已经露了出来,不由跑得更快,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辆马车上,愣是轻巧而又疯狂地往前一跃,霎时间便冲过了官道,躲过了那一辆马车!   “啊呜!”那黑狗却远没有这人来得机灵,只是一声哀嚎,便被车厢撞飞了去!   “大黑!”那狗主人也是痛呼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接住了那大黑狗,远远隔了一条官道,冲着那险险躲开马车的人骂道:“你这个蟊贼!赔我大黑的医药费,赔我包子!”却丝毫都没有去指责那马车上的车夫或是别人。   “这位大哥我真不是贼我不是贼我不是贼!你那疯狗自己往人车下撞去死了那都是自找的好吗?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黄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要是继续这么诬陷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得很难看的你知道吗?所以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呐啊呸说错了!总之大哥你就放过我吧好人都会有好报的不是吗?……”   何晓晚和邰阮只听到砰的一声,接着就是那狗主人的痛呼。不自觉通过窗户往外望去,果然那黑狗气息奄奄,鼻子似乎都撞歪了去,哀嚎一声,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呃……”他们只是听热闹的,怎么这么快就惹祸上身了?何晓晚脸皮薄,当下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要去道歉,却被邰阮拦住,唇边有一抹笑意:“先让他们吵,吵完了再说。”既然狗主人都没有找他们,他干嘛要上赶着去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更何况的确是这狗主动冲上了官道,若是找官府来告,他们也是无罪,顶多就是车夫不太小心,得一两句训斥罢了。   追人的和被追的隔着条官道来回骂了两个回合,终于何晓晚忍不住了,在征得了邰阮的同意之后吩咐了车夫下车,递给了那追人的一小袋铜钱:“我们撞伤了你的狗,当作赔偿吧。”   “谢谢谢谢!”那追人的感恩戴德点头哈腰地道了谢,复又狠狠瞪了那被追的男子一眼,“你就感谢这马车上的贵人吧!要不是他们付了钱,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随即一个气恼转头,抱起黑狗就回去管自个儿的生意去了。   那被追的男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见这追人的走了,当即也是腿一软就快瘫到了地上——刚刚这么狂奔了一番,真的很累,但哪怕腿都软了,他还是使了吃奶的劲儿费力往着邰阮的马车爬去:“多谢贵人相救!祝贵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多子多福,小的愿意以身相许!”   ☆、第6章 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车夫愣了半晌,这猢狲说的是什么胡话,什么叫“小的愿意以身相许”?还有啥百年好合?不知是什么驱动了他问出了这句话:“车上的贵人有两个……”他不是看见了吗,一男一女,不过可不是这猢狲以为的夫妻。   范成济跪在地上额头磕得梆梆响,垂下眼睫,有点娇羞地道:“男的女的小人都愿意……”   “行了行了,走吧。”邰阮没好气地道,真没想到此人碎碎念的程度会让人晕烦至此,若说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吧,那或许还能让人忍忍,可这么一个糙老爷们在这念念叨叨半天,真的让他没有丝毫的忍耐度。   车夫听了,也不愿意再多听范成济啰嗦,直接上了车,一扬马鞭便要往前行去。   “贵人别这样啊贵人!我不嫌弃你是男的,顶多嫌弃你丑!贵人别走啊,小的还要做牛做马偿还贵人呢!贵人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啊,我叫范成济!范是范冰冰哦不范仲淹的范,成是众志成城的成,济是风雨同舟的济!贵人一定要记住啊贵人!千万不要忘了小人啊!”   范成济猛地一个蹦起就要往马车上跳,可惜马车一个加速,范成济就摔了一个狗吃屎,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才坐了起来,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他只能跟着马车狂奔了几步,最后却还是被甩开了去,扑倒在了官道旁,眼泪兮兮地说了很久的话,几乎到了日暮人散去后,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直到一只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长老你不用再给自己加戏了,人都走完了。”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一脚踩着口中“长老”的屁股,一边很认真地说道。   “知道作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就是那种演到最后的精神!懂不懂什么叫众人皆醉我独醒?就是我这样忘我的精神!”范成济本已念得口干舌燥,但一听见这少年怀疑他作为一个演员的素养,几乎要立马跳起来给他一个左勾拳尝尝厉害,“哪怕人们都已散去,我还是要坚持地演到最后!你这样说是在怀疑我作为一个演员的修养你知道吗?你已经严重地侮辱了我的人格和品格以及自尊,我要求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道歉,不然我就诅咒你死得跟大黄一样凄惨!你侮辱我就算了,你居然侮辱演员这个职业,你知道你做了一件怎样污秽的事情吗?我的天你这个表情……”   看着还在忘情演出的范成济,少年表示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表演胸口碎大石,只是他终于忍不住出口道:“长老,那只狗叫大黑。”而且应该没死吧……不过估计鼻梁是撞断了……   “大黑?在我的心里它就叫大黄!你小子别想随意转移话题,我刚刚还没骂够呢……”   少年默默地被骂了半个时辰,终于懂了为什么帮里给了范成济一个长老的位置却不怎么要求他做事,因为每次来找他他都能够念念叨叨地说上至少一个时辰,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儿,一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范成济骂了个过瘾,终于问到了正题上来。   “帮……帮主找您回家吃饭……”不就是让回去吃饭吗,怎么自己还被骂了这么久?   “不去,”范成济一扭屁股便沿着官道要往前走,“我还没报答贵人呢。”   “帮主让您速度进京……去调查那个安福教的事情,咱们最近有好多小弟都被那个安福教给拐走了……”好吧,就知道范成济不会随便信这个借口,少年还是把帮主真正的命令说了出来。   “安福教!又是安福教!气死了啊啊啊!”范成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比气恼地道,“行了,我答应去,不过你先发动下咱们的势力,替我找找贵人在哪儿来着。”说着就气冲冲地走了。   少年懵逼地看着范成济远去的背影,不由僵在了原地。   这个查是可以查,只是他这么走了,他们查到后上哪儿去告诉他?   这边马车已经抵达了客栈,何晓晚轻巧地跳下马车,接着邰阮也跟着出来了,他嫌弃地看看车厢上的一点血迹,估计是那大黑狗撞上时留下的,不由撇撇嘴:“晦气。”随即又叫来老杨,将车厢上的血清洗一下。   老杨说了一声是,眼神还是很复杂地扫过了何晓晚和邰阮。   何晓晚脑子里还在想着范成济,只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邰阮则是思索着今日遇到的劫匪,到底会是哪一家派来的,这些赃物里果然有什么跟京师里的某一个家族有所牵扯!但是没有那大汉的话,他的确没办法确定是谁。   所有的人都累了快一天,所以只是简单地用过饭以后,便回了房间休息,只留下一个镖师守在马车上,免得有贼来偷。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邰阮下了楼,拐个角出了门就看见旁边有个哆哆嗦嗦的人影。   范成济在这客栈的门边几乎蹲了快一晚上,如今刚刚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晚上蹲在外面的话还是很冷的,可他硬是穿着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挨了大半夜,终于,在眼泪快和鼻涕一起肆意横流之时,他听见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接着就踏出来一双黑色的皂靴,正是邰阮无疑。   范成济看见邰阮的第一眼时愣了一下,随即就确认了此人正是他的贵人,当即哭嚎着就要抱上邰阮的大腿:“贵人呐,我可算是找着您了!您不知道我找您几乎找遍了这整个县城啊,可怜我老范……”   眼瞅着范成济又有大肆唠叨的嫌疑,邰阮一下子跳开,使劲儿摆手:“你……你来干嘛?”这不是那个昨天要以身相许的疯子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还说了恁一堆胡话,祝他和何晓晚早生贵子?   “当然是……的啊。”范成济难得简洁了一回,不过一头乱发之下露出的耳朵却红了,还有那欲说还休的小眼神,直看得邰阮起一身鸡皮疙瘩:“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那……贵夫人呢?小的……”范成济还想说,却被邰阮一下打断:“第一,她不是我夫人,第二,她也不需要。”   眼看着范成济还想说下去,邰阮直接编了个借口打断他:“我们也不需要一个连包子都要偷的人。”   范成济羞涩的表情刹那间冻结在风中:“贵……贵人误会了。小的真的不是贼啊!那包子也不是我偷的,是那个死胖子强塞给我的!”   邰阮不想再理会范成济,何晓晚却蹬蹬蹬跑了出来,脸上隐隐带了好奇的神色:“你们在说什么呢?”   范成济抓住机会赶紧把昨日的事说了个清楚:“那□□的胖子自己信了个什么安福教,非要拉着我入会,还强塞一个包子到我手上,我不听,他就变了脸色非说这包子是我从他那偷的,还放了他家的疯狗来咬我!想我范成济是什么人,那可是讨遍了四海八荒的丐神好吗?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肉包子而抛弃我的尊严?”   “丐、神?”   “乞丐之神!”范成济骄傲地一挺胸,“贵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小的可是行遍了天下啊!绝对的好导游!”   邰阮实在不想理会此人,何晓晚却似乎很信任范成济:“我们要去京师!”   “京师?”范成济脸色一变,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哎哟我的肚子好痛我要拉了哎呀,贵人我先去个茅房啊,回见回见!”说着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本想说何晓晚一两句的邰阮登时傻了:“你知道他会这样?”神了啊这丫头。   何晓晚懵逼地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个我见过的前辈,好像是一个挺大的帮派的长老。”所以才愿意说出自己要去哪儿,不随便和陌生人搭话的道理,娘是告诉过她的。   “算了,走了就走了,我们也出发吧。”邰阮只觉得头痛,懒得去追究范成济这人,只是心里面记住了这个名字,打定了主意要查一查。   马车再度悠悠启程,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却没有见到城门处有一个身影正目送着他们的方向远去,一边暗自咕哝道:“不对呀,他们的确是往着京师的方向去的呀,不像是在诈我?还有那个丫头长得也有些眼熟,是……是谁来着?哎呀,瞧我这记性,难不成我真的已经老了?不,不可能,老子明明万年十八……”又碎碎念着离开。   后面一路上倒是再无波澜。   行了三天的路,他们终于在日暮时分抵达了京师,一个个下了马车露了脸之后方才被放行进城,老杨一干镖师还要随着邰阮回府,如今天色也晚了,去官府是来不及了,只能先将马车停在邰阮府邸中,明日再运往官府。   “小婉丫头,你怎么办?”老杨眼含担忧地看着何晓晚,有些担心她之后的去处,邰阮则是在前面命令着家丁将东西搬走,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何晓晚瞥了一眼邰阮,他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金钱,自己完全可以先在一间客栈住下,等找到了父亲之后,再做打算。   她正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有人鬼哭狼嚎的怪叫:“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第7章 裂痕   这声音……糟糕!   何晓晚暗叫一声不好,然而想要离开也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小二向着自己一路飞奔而来,还高声叫喊着:“小姐——不要走啊!不要离开我——”声音拉长在风中,震得人耳膜嗡鸣。   邰阮眯起眼睛转过头去看,只觉得这个奔过来的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好像是自己在曲水镖局见过的那个小二。他确认了来人之后也就不再打量,继续回头指挥着下人。   “小二哥,娘要我回家是吗?”何晓晚有些紧张地看着何小二,生怕从他嘴里听见一个是字。然而何小二的脸色却极为的古怪,瞥了一眼邰阮,骤然认出了这个“人间极品”,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过眼下他可顾不上拉皮条,只是扯着何晓晚走到了一旁,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何晓晚:“小姐,这是何姨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娘没有直接让她回家?何晓晚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信展开来看。   致完全没有我美的猪崽子何晓晚:   你个小兔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直接给老娘离家出走?这么想找到你爹?果然是女大不由娘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认识你爹,就不会有你这么个猪崽子了!老娘告诉你,既然你丫出了这个家门,就别他妈想这么轻易地滚回来!要是不给老娘混点本事出来,在外面别说你是我威震天下狂砍一条街之何美眉的女儿!丢脸!   此致   不敬礼了   万年十八的美眉   又是美美的一天   何晓晚读完了这封信,略带懵懂地抬头去看何小二:“小二哥……什么叫混出点本事来?”   何小二叹了一口气:“何姨的意思是说,你要么把伯父找到带回来,要么……就给她带个美男子夫婿回去给她养养眼……”何姨也真是的,自己眼馋美男子就罢了,居然还要晓晚也“娶”个美男子回去,自己想要美男子直说就是了!   美……男子?   第一个出现在何晓晚脑海里的人,就是邰阮。他可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要是娘见着他,一定喜欢。咦,不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不是应该去找爹的吗?何晓晚甩甩脑袋,就要问何小二有没有关于她爹的线索,就见何小二苦着一张脸道:“而且,何姨没有给出伯父的任何信息……所以小姐,你若是想要回家,我建议你先去找个美男子当夫婿比较靠谱……”   何晓晚虽然离家出走想要找到自己的爹,但也并不是就不想要娘了,无论如何,家都是要回的,不过,谁说她就一定要先去找美男子了?   何小二一见何晓晚的表情,心里已经七七八八知道她要干嘛了,其实他心里本觉得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间极品”不错,要是何姨见到自己没有来得及上手的小美男被自己的女儿给拐回了家,指不定多高兴呢。不过晓晚能够有些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不行所以他只是给了何晓晚一个“小姐加油我挺你”的眼神算作鼓励,便见何晓晚捏了拳头又往邰阮那边走去。   “邰阮?”何晓晚走过去,唤了一声。   邰阮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她:“嗯?”   此时已是日暮,万家灯火通明,邰府也不例外,下人们纷纷将烛火点起,幽幽灯影映在邰阮脸上,将这一张好看的脸渲染出三分诡秘来,却又似带了一点暖意,让他过分白皙的皮肤染上一点人气儿。   何晓晚一时怔忪地望着这张脸,很快回过神来,便要将自己的话说出口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父亲?”邰阮是京师的本地人,对京师的熟悉程度绝对比自己或是小二哥都要好,说不定能帮自己查出些什么线索来呢?她觉得他们是朋友,娘不是说了吗,当朋友就要为对方两肋插刀,虽然她不懂为什么当朋友的还要往对方肋骨上插两把刀,但是她知道娘的意思是朋友要互帮互助,邰阮应该会帮这个忙吧。   邰阮本来还想着何晓晚是要说什么呢,却没想到,这姑娘上来讲的就是这事儿!   “你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何晓晚。   “我……我就知道他是京师的人,你就当……咱们是朋友……帮个忙不行吗?”何晓晚低声说道,却突然没了把握让邰阮答应。   “就这么点信息?你让我怎么找人?”   “不、不行吗?”   帮个忙?邰阮没有再让何晓晚说话,直接道:“我又不是个带孩子的奶娘!在这硕大的京城中去找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有多难你不知道吗?我也不愿意去揽下这个麻烦。”如今还要让他帮忙找她爹?   何晓晚骤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厌烦的意思,怔怔然没有说话。   邰阮继续道:“如果是别的什么事儿,我可以考虑,当作报答你拦下了劫匪的恩情,但是这件事儿是不可能的,太难了。如果你硬是要找,我给你个更好的建议,回家。”其实在他眼里来看,两人先前就是纯利用的关系,他需要她的武力,他为她提供金钱,之后两人便是江湖陌路,不会再逢。可大概是他心软,看不得这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模样?当作日行一善好了。   “喏,这点银子你拿好了,好好在京师玩几天。”邰阮直接丢出了一袋银子。   回家?她才不回家呢!   “你是坏人!”何晓晚红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将那一袋银子抛在了邰阮的身上,转身就跑了出去。   若只是拒绝了自己,她还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可自己在外面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居然是这样看待她的决心的!她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明明娘说了,惹自己不开心的人可以直接归入贱人一类,是可以直接拿剑砍的那一类,可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自己身上没有带剑的缘故吗?   不想再去理会邰阮这个人,何晓晚快步想要走出邰府,却突然听见前面的动静,在娘的多年训练之下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直接猫在一个小角落里,悄悄探出头去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见下人们正在搬运一箱箱东西,正是邰阮从江南运来的那些财宝。   突然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干什么呢,小心点小心点!”有人不满的呵斥声传来,原来是其中有一箱东西打翻了,里面的财宝都滚落了出来,所有人都忙着去捡拾滚落出来的东西,再一一装好,此时便也顾不上另外几个箱笼了。   而其中有一个敞开着的箱子,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一个镜匣,似乎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的,表面上嵌了好些宝石,再镶以金丝滚边,相当的华美大气,也更是彰显了奢侈。何晓晚见着这么漂亮的一个镜匣,心中骤然多了两分喜欢,想起先前在邰阮那里受的气,不由重重哼了一声,一个闪身过去,趁着下人们忙着捡拾其它财宝的时候,将它一把夺进怀里,又赶忙离开,害怕被人发现。   除非邰阮向她道歉,否则她是不会把这个镜匣还回去的!   心中这么想着,她赶紧溜出了邰府,而何小二,也跟着到了邰府外面,一见何晓晚站在那里便瞪着眼睛气冲冲地道:“这个邰公子,说话未免过分了点!”说不定之前对晓晚的好,都是在利用她!只是拿他一件东西,算是便宜他了!   “走吧,”何晓晚瞥了何小二一眼,抱着镜匣就往外面走,“咱们去哪儿?”小二哥一向在这方面打点周全,既然娘允了她出来,小二哥应该也是有安排的。   何小二点点头,便带着何晓晚往着自己才租下来的一座院子里去,先前知道了何晓晚离家出走,何美眉就知道何晓晚肯定会来京师,所以让何小二快马加鞭先去京城等何晓晚,何晓晚又是坐的马车,速度自然慢了何小二一筹,这才让何小二先到,将一切打点好。   晚上,邰阮躺在床上,总算是在家里睡了个安稳觉,可不知怎的,不管他梦见些什么,最后总是会出现一个女孩子,眼圈红红地对着他说:“你是坏人。”他想要去追这个女孩,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他惊得一下坐起醒来,心里还停留在这一幕中,似乎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般。   这么一个小丫头,他没有继续去利用她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难道自己还真要当一个奶娘,一直看护她?   或许自己对她已经不全是利用了,自己也把她当成了朋友?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心里正想着事儿,谁料只听见哐当一声响,他房间的窗户突然从外面打开,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会儿,就见房檐那里忽然倒着垂下一个脑袋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脸的好奇:“阮哥,想什么呢?一脸的思春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虐哈不虐!小情侣吵个架啥的在所难免不是?不要被标题吓到了~   ☆、第8章 竹马回京   邰阮被吓了一跳,对着万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才思春!”   万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了进来,满脸探究地盯着邰阮:“瞧瞧你这粉面含春一汪秋水儿的样儿,不是发春,谁信?”   “滚远点万日天!”邰阮挥挥手,好像赶苍蝇似的,最后又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对了,你不是在徽州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没听说那个人回京啊。   万昊也翻了一个白眼,言辞抑郁:“李哥明儿个回京,我实在懒得跟着那马车晃晃悠悠,干脆先快马回来了。”说着就盘腿坐在了邰阮的床上,拿手肘捅捅邰阮:“让我今儿在你这儿先挤一晚呗,免得我姐知道了又把我赶回去。”   邰阮知道万昊他姐的德行,也晓得万昊恐怕说的都是真的,这小子活泼好动的,就是不喜欢干坐着办事办事办事,想来跟着李衮淡这个监察御史在江南东路待了这么久,早就厌烦了。   他索性一脚把万昊踹下床:“先滚去洗洗,再到我床上来。没被老头子发现,我算你厉害。”   万昊挠挠头,嘿嘿一笑,就滚去洗澡去了。   邰阮说的老头子是他爹,是个武夫粗人,名字叫邰大胆,前朝时就是个绿林草莽,然前朝末期社会动荡不安,战乱纷起,邰大胆索性自己举了义旗带着一干兄弟们投奔了先帝,随着他打下了林朝的江山,后来社稷初定,先帝便封了邰大胆一个节度使之职,从二品的官阶,算是很高了,老爷子干了十几年,最后自己告了老,没还乡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家乡到底在哪儿,先帝也还算大方,赐了宅子田地,老爷子便在京城住了下来,一心一意教育自己的这个老来子——邰阮。   邰阮不像他爹,像他娘,只可惜他娘体弱,生了他不过短短一个月便染病去了,老爷子担心儿子跟娘一样身体弱得很,从小便要教他习武,就算不当武将,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嘛。可惜邰阮一没根骨二没恒心,经常偷奸耍滑,偏生脑子转得还快,整的邰大胆硬是拿他没法,最后只能长叹一句自己人生中唯一文艺一点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啊。”遂放弃了教儿子练武,让这根苗他自己去长,谁知这歪苗长着长着就自个儿长进大理寺去了,他就更懒得再理会。   万昊简单洗了洗,便裹着一身中衣滚到了邰阮床上,邰阮推开他靠过来的脸:“去去去,离我远点儿,我可没有龙阳之好。”说着就径自卷了被子往里凑了凑,免得挨到万昊。   万昊一撇嘴,摆出了一个“我日天居然被你嫌弃了”的表情,也还是自觉地往外面凑了凑,他也没有龙阳之好!   于是邰阮终于没有再梦见何晓晚眼泪巴巴的模样,因为万昊的呼噜声,吵得实在让人睡不着。   ……   何晓晚是被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初春多雨,尤其京师离海不远,气候更是有一些潮湿,下雨自然不奇怪,可她习惯了江南温软的气候,感受到被子外阴冷刺骨的寒意,不由蜷缩成了一团。并不只是身体有些冷,而是心里面有些不舒服。   死邰阮烂邰阮,名字那么软性子却硬的要死,难怪这么个小身板儿不经打!   毫无逻辑地想到这些东西,何晓晚索性掀了被子坐起来去穿衣服,出去看,天只是蒙蒙亮,她撑了把伞拐到了何小二的房间里,见何小二睡的正香,也没有去打扰,只是收了伞守在了何小二门前,等着他醒过来。   所以何小二睁眼就看见自己房门外似是有一个影子,他试探地问道:“小姐?”   何晓晚探了个脑袋进来:“小二哥,你醒啦?”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何小二登时从床上蹦起,手忙脚乱地去薅腾自己的衣服,暗暗郁闷怎么自己睡得那么死,连晓晚过来都没听到。   “小二哥,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逛逛吧。”见何小二穿好了衣服,何晓晚说道,她的眼睛有些肿,想来还是昨晚哭过了。   何小二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你等我一下啊。”   何小二慌手慌脚地把自己打整好,生怕何晓晚等急了,出来便问:“你想去哪儿?现在下着雨,地上湿滑地很,不如咱们坐马车出去,去个茶楼之类的地方逛逛?”   “都可以。”   半刻钟后,何小二便套好了马车,自己充当车夫,载着何晓晚去了西城门附近的一间茶楼,既可赏风景,又可品香茗。但不知怎么的,今儿明明还下着雨呢,却有不少人围在了城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何晓晚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暗暗告诉自己到了明天万不可再如此颓废,要打起精神来去找爹才行,却听见楼下隐有少女花痴的尖叫响起。   “天呐!李御史实在是太英俊了!”   “李御史刚刚看了我一眼!看了我一眼!我要晕倒了!”   “李御史看过来看过来!你的迷妹在这里!”   何晓晚还没有什么反应,正在借茶消愁,何小二却是唰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何姨何姨!有美男子!”说完才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在江南,自己身边的,也不是何美眉。不过本着人类凑热闹的本能,还是往外面看去——   “小姐!快看!你看那是谁!”   “谁?”何晓晚眨了眨眼睛,问道。难道在这么个京城里,还有除了邰阮以外自己认识的人吗?她实在想不出,还是走到了窗户旁边,顺着何小二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城门处走来一群人,皆是骑着马,只一辆马车在最后缓缓行着,而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想来就是那群人所高喊的“李御史”,他一双柳叶眼狭长中带了些微慑人的魄力,薄薄的唇瓣紧紧抿着,两道剑眉斜插入鬓,鼻子尤其高挺,看得何小二不由想起了何美眉的鼻子理论:男人的山根越挺,就代表他那方面的能力越强。可令何小二如此兴奋的可不是李御史的山根很挺,而是此人——   “这不是狗蛋儿吗!哈哈哈哈哈!”何小二指着这人,笑得抱住了肚子。   何晓晚看过去,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芒:“狗蛋儿哥怎么在京师里?”   两人正猜测间,那李御史却突然抬头向着他们的方向看来,兴许是何小二的笑声太过狂放不羁,才引来了这李御史的关注。李御史见着两人站在窗边,当即就认出了何晓晚,不过何小二却是只觉得有些面熟,直到何小二大声喊了一句:“喂!狗蛋儿,看这边!”他才完全想起何小二此人。   原来是何姨家的那个小子!   手上有青筋隐隐暴起,他竭力忍着大喊“我不叫狗蛋儿”这句话的冲动,免得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只能假装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不过眼神却装作不经意般扫过何小二,其间透露出:你小子给我等着你死定了的意味。看得何小二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凉,事后却又若无所觉地摸摸鼻子:“这人发达了就忘了咱们了,小姐,咱们去收拾他!”   何晓晚却摇摇头,先前狗蛋儿哥明明瞧见了他们,眼神也看向了自己,明明就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温柔,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们呢?所以自己还是等在这里吧,她觉得,狗蛋儿哥知道是他们,一定会找过来的。   果不其然,目送着狗蛋儿哥消失在街边不久,他们所在的雅房里便响起一阵敲门声。何晓晚跑过去开门,果然是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李御史。   “狗蛋儿哥!”何晓晚甜甜笑道,浑然不觉李御史微微抽搐的嘴角。   “李狗蛋儿你还没忘了我们呀。”何小二也是上去就想给李御史一个熊抱,却被李御史给推开:“何小二你再叫我一遍狗蛋儿试试!”   何小二刹那间变了一张脸,尖着嗓音宛若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妇人哭哭啼啼期期艾艾地道:“李衮淡你这个负心汉!重色轻友!天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可你呢,一见我就是这般模样!小姐你别拦我,我要跳楼!”   李衮淡冷笑:“请便。”   “你!”何小二倒吸一口凉气,连连跌退了几步,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李衮淡,几乎要晕倒在地上,“你居然这样对我!”   “好了好了小二哥不要闹了,”最后还是何晓晚出来打了个圆场,好奇地问道,“狗蛋儿哥,你怎么来京城了?李伯伯呢,他也在京城?”   “爹当年在隆兴府的任期已满,回京述职,先帝便将爹留在了京城,当时事情多,也就耽搁了给何姨去信儿,不过后面我记得爹是有捎信儿给何姨呀,怎么,何姨没有告诉你们?”   “娘没说。”何晓晚气鼓鼓地摇头,娘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情!   何小二也懵逼地摇头,此事完全没有听何姨提起过呀。   李衮淡将目光又转向何小二:“你呢?还在给何姨当小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滚蛋正式出场哈哈哈哈哈 感谢 潇风白马灌溉了1瓶营养液   ☆、第9章 滚蛋哥哥   何小二耸耸肩:“我本来就是一个小二的命,何小二这名儿可就是何姨取的。”   何小二是个孤儿,五岁那年被何美眉捡回去收养,本是想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的,可何小二念着恩人的情,死活都不愿意过“少爷”的生活,说愿意为奴伺候何家人,何美眉也说不动这个小不点,便也半允了何小二的请求。不过吃穿用度上其实也没少何小二什么,武功上除了何家单传的青吾心法之外也是倾囊相授,虽然何小二嘴上是叫着何晓晚小姐,但实际上过得跟个少爷差得也不太远。何晓晚更是将何小二视作哥哥般信赖。   至于李衮淡么,他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即右相李斌成的独子,如今认了一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官阶不是很大,但手中权力不小,刚刚从江南东路徽州城返回进京。因着相貌俊美,武功文采都很是不错,加上家世显赫,很是得京中女子追捧,方才有了之前进城险些被围堵的场面。若说他与何晓晚有什么关系,倒是能够说成青梅竹马的。   当年李斌成外放至江南西路隆兴府当了个小官儿,因着一些缘故认识了何美眉,那时何美眉还待字闺中,不过也是个厉害的性格,两人是极好的朋友,虽然还没有到男女情爱的份儿上,李斌成也不是没有偷偷摸摸对何美眉起过一些心思,不过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后来何美眉有了何晓晚,李斌成也已娶妻生子,做到了隆兴府尹的位置,儿子李衮淡还比何晓晚大上几岁,因着两家关系好,李衮淡、何晓晚和何小二三人玩得极好,还因为李衮淡这诡异的谐音,多了一个狗蛋儿的外号,不过等何晓晚长到八岁时,李斌成回京述职,从此留在了京城,两家才失了联系。   如今算来,已有八年了。   “那是你该,”李衮淡嗤笑一声,又转头去看何晓晚,“晚儿,你怎么和何小二到京城来了?何姨呢?”他眼神怜爱地描摹着眼前女孩的轮廓,一点都不想再理会何小二这个打扰气氛的人,只觉得当年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如今也出落得楚楚动人,更加美丽。   “我来是想找我爹。娘不让我找,我就偷跑出来了,结果在路上遇到一个坏蛋,哼!然后我到了京师之后,小二哥也找来了。”   “小姐也才到京师一天。”何小二补充了一句。   李衮淡却颇带担心地问:“坏蛋?”虽然看见何晓晚站在自己面前好好的,但还是有些不忍她吃苦。   “对呀!邰阮那个坏人!他不信我能找到爹,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已经及笄了!”何晓晚愤愤地列举了邰阮的罪状,希望狗蛋儿哥也能跟她同仇敌忾。   李衮淡却是愣了一下:“邰阮?你说的是邰阮?”应该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邰阮吧,就是那个一张毒嘴说死人不偿命的那个邰阮?   “对呀!”何晓晚重重一点头,有点狐疑地看着李衮淡,“你认识吗?”好像那个邰阮也是个官,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认识……的确是认识,他是大理寺的司直,不过他要是得罪了你也不奇怪,这人本来就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不过性子也不坏就是了。”邰阮性格是有些嚣张,一张嘴怼遍大半个京城,偏生经手的几件案子办得都不错,让人想要拿他发作也没办法。   何晓晚气哼哼地转过头,不想再提邰阮这个人,却听见外面有局促的脚步声响起,还伴有女子的问话:“衮淡哥哥是在这里面吗?”   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了小厮的应和声:“是是是,李御史的确是在这间雅房中。”   “行了,下去吧。”女子的声音略显倨傲,又带了一点漫不经心,接着就听见小厮下楼踩着楼梯的吱呀声。   “衮淡哥哥,是你吗?”那女子敲了敲门,也不等李衮淡有所应答,便推开了房门进来。   何晓晚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小巧的绣鞋,镶有明珠绣有金线,接着便是火红色的繁复裙摆,有一女姝丽,妆容得体大气,一见着李衮淡,一张娇颜顿时笑成了花儿:“衮淡哥哥!”要向着李衮淡走去,却又意外地看见了何晓晚两人,步子不由一顿:“咦,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   何小二本来听到那一声“滚蛋哥哥”时一张脸就皱成了包子,再听此女唤上一声,便更加忍不住,噗嗤就笑了一声,虽然知道李衮淡名为“滚蛋”,但是没想到真有人会这么叫他:“噗哈哈哈哈,滚蛋哥哥,滚蛋,哈哈哈哈哈!”   这女子一见着何小二如此地不顾形象,登时也有些绷不住,柳眉倒竖而起,颇为生气地道:“你到底是谁,怎能如此无礼?”   “狗蛋儿哥,这个姐姐是谁啊?你的朋友吗?”何晓晚也好奇地开了口。   李衮淡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左边一个滚蛋右边一声狗蛋的,让他着实有些无奈,心道为何自己的父亲明明是那般儒雅的人物,却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只得先冲着何晓晚先介绍道:“这是万小姐,万怀珊,是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左相)万乔的千金。”又转了头对万怀珊道:“这是何晓晚,江南第一镖局的大小姐,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算起来她的年岁是比你小些。”   何晓晚听了,笑着率先开口:“万姐姐好。”万怀珊听了李衮淡的介绍,也有些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表情却甚是冷淡。   她不是傻子,看李衮淡对何晓晚可比对自己来得亲昵许多,定不只是因为所谓的小时候的玩伴的关系,说不定,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也说不定。而她万怀珊自小就是众星捧月的人物,性格也直爽,对于自己潜在的情敌,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李衮淡不是不知道万怀珊喜欢自己,不然怎么老是让自己的亲弟弟万昊跟着自己东南西北到处跑?是以他也有些头痛,正想及此处,边听万怀珊转头问自己:“对了,衮淡哥哥,万昊那臭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也没有回家啊。   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他啊,两天前就快马加鞭地说是要回京师了。”   “什么?”万怀珊一听,脸色不由黑了一半,“准是去阮哥那儿了!”每次这样他都去阮哥那儿先猫着,等到自己气势汹汹来捉人了才被揪着耳朵提回相府。这般想着,她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想要去逮万昊,却又不想放过这难得与李衮淡相处的机会,最后只得又气哼哼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头去打量何晓晚,不由夸赞道:“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晓晚妹妹生的这般美丽,想来令尊也应当是极其英俊的人物吧。”   何晓晚不好意思地垂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我出生起就没见过他,这次进京,就是想要来找他的。”   万怀珊一噎,本来只是想随意说两句调节一下气氛,却万万没想到何晓晚这么给她来了一句,当下只能勉强笑道:“那令堂能独自将晓晚妹妹教养地这般好,想来甚是贤惠。”这下总不会说错了吧。   呃……何晓晚脑子里骤然浮现出何美眉一脸的流氓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小二却是又没忍住,噗嗤一下就又笑了出来:“是是是,很贤惠!非常、非常的贤惠!”万怀珊一听,哪能不懂这嘲笑的意思,只能继续尬聊下去。   “晓晚妹妹你们是初来京城吧,想来对这里还有许多的不熟悉,不如我带你们逛逛?”   “那太好了,万姐姐!”何晓晚颇为惊喜地道,随即眉头一转,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今天下雨,怎么逛呢?”   万怀珊皱眉想了想,随即又笑着道:“那今日咱便不逛了,明儿天晴了再说。不如中午我做东,请你们几个吃饭?”   “好啊,谢谢万姐姐!”何晓晚最没心眼儿,听见有人请吃东西,高兴还来不及,只觉得万怀珊人挺好的,所以回答得最快。李衮淡摸摸鼻子,想着反正何晓晚已经答应了,自己也不好拒绝,所以也点点头,至于何小二,不好意思,在场几个人里他存在感最弱,万怀珊问都不问就把他定义成了何晓晚的跟班儿,自然是要跟着何晓晚来的。   “行。”万怀珊笑着点点头,又叫了人进来,低声吩咐几句,那人立即领命而去,何晓晚瞧着好奇,便见万怀珊有些歉意地看向李衮淡:“衮淡哥哥,我着人叫了万昊那小子来,你不会介意吧?”李衮淡微微摇摇头,低头品起茶来。   ……   “什么?我姐请我吃饭?”万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以往自己跟在李哥身边偷偷溜掉之后都是被万怀珊揪着耳朵提回去的,怎么这次反而还要请他吃饭?   他狐疑地打量着小厮:“不会是鸿门宴吧?”   邰阮恰巧在旁边,嗤笑一声:“对付你还要鸿门宴?不过你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突然请人吃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是,你要是真害怕,不如我和你一起?”   万昊咬牙,原来阮哥这厮是想去蹭饭吃!   ☆、第10章 你真好看   “怎么,不想我去?”邰阮似笑非笑抬眼去看万昊。   万昊心道:我万日天横行霸道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你丫去了有屁用?还不顶老子有用!   “哪能呢哪能呢?阮哥能去真是太太太太太好了!有了阮哥,人家都要安心许多了呢。”靠,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怂……   邰阮嫌恶地躲开:“边儿上去,你这动不动就断袖的毛病又犯了!”   “讨厌!”   ……   八仙阁是京师里最著名的一家酒楼,同时也深受广大京城人民的喜爱,而作为一家高档酒楼,自然也是富贵子弟们最爱去的地方之一,而万怀珊便是将吃饭的地方定在了这里。   一间极大的厢房内,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什么群龙戏珠、二牛争春、贵妃醉酒、扭转乾坤等等不胜枚举,房间经过了特殊的设计,虽没有乐师演奏,却又隐隐传来悠扬琴音,声声醉人。   然而本应该是和和睦睦的吃饭的气氛,此时却有些僵硬。   何晓晚愤愤地戳着碗里的饭,狠狠瞪着邰阮,没想到他也会来此处。邰阮则是觉得有些僵硬,也没想到万怀珊要请的人竟然是何晓晚,心中有了两份愧意,却又想着面子不愿意说道歉的话。   至于平日里最是嚣张的万日天却成了一个怂包,畏畏缩缩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在那儿闷声吃饭,生怕自己存在感太强,惹了万怀珊的注目。而何小二却噼里啪啦像爆豆子一样跟李衮淡说个不停,李衮淡碍于礼仪,也还是回应着,只剩下想跟李衮淡聊聊的万怀珊在那儿僵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咳咳,”万怀珊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站起来大声地道,“相逢即是缘,今日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我敬大家一杯!”   万怀珊发话,大家也不能不给面子,是以都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何晓晚是第一次喝酒,一杯干完之后还颇回味地咂咂嘴,觉得这酒的味道极为的不错,又赶紧给自己倒了两杯。万怀珊见了掩嘴笑道:“看样子晚妹妹还挺喜欢喝这梅花酒呢。”   何晓晚忙不迭点点头,又轻啜了一口这梅花酒,好喝,真好喝。却听见万怀珊似乎带着善意的提醒:“不过也千万别贪杯,这梅花酒味道虽好,可后劲儿极大,若是喝得多了,醉了可就不好了。”   “对呀何晓晚,你若是一会儿醉了发起了酒疯可就不好了。”邰阮也在旁边补充道,一双狐狸眼里隐有笑意,不知是想让何晓晚喝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劝她。可何晓晚听了邰阮的话,本是想着再一杯就不喝了,可邰阮一出此言,本就看他不爽的何晓晚登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当即就道:“我喝不醉。”又狐疑地打量邰阮,定是他这身板太软,才经不起几杯酒的。   万怀珊却是出言帮了邰阮一句腔:“晚妹妹,邰公子这话说得不错,若是你之前没有喝过酒,那饮完这杯便罢了,免得醉了有什么不雅的举动,对于女子的声誉恐怕有损啊。”眼神却暗含着一丝挑衅,想要激何晓晚再喝——若是能让何晓晚在李衮淡面前丢了脸,那是最好。   何晓晚心眼儿直,没看出来万怀珊眼里的挑衅,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被激了将,颇为不服气地道:“那万姐姐和我比比?”她才不会那么随便醉呢!   等的就是何晓晚这句话,可万怀珊却是眉头一皱,故作推拒地道:“这样……不好吧……”心下却是想着何晓晚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肯定是喝不过她的,到时候若是何晓晚喝醉出了什么糗,叫李衮淡看去了,可是再好不过。   她本想再激一激何晓晚,好表明自己不是故意要灌醉她的,却没想到何晓晚还没说话,何小二却是拍了桌子大笑:“好啊!你们俩来拼拼酒,咱们这些男人就给你俩呐喊助威得了!”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着,便出去找掌柜的送酒来了。   万怀珊挑挑眉毛,终于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她就不信了,自己还喝不过一个第一次喝酒的姑娘。何晓晚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却带了一丝不服气的神色,顺带还瞥了一眼对面的邰阮,丢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却是看得邰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她的不屑从何而来。   很快,何小二就抱着两大坛子酒上来了,分别为两人斟满,道:“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万怀珊年纪比何晓晚大,所以先喝,不过她喝得可以说是优雅从容,一举一动都是京城贵女的风范。不同于她,何晓晚是直接仰头一口闷,喝得极快,啪地一下把杯子磕在桌上,示意自己也喝得一干二净。万怀珊见她作风这般干脆,也有些讶异,不过也并不认输,而是又给自己斟一杯,慢条斯理地喝完。何晓晚也直接给自己满上,咕咚咕咚一杯也尽。   两人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脸颊都已熏红,眼中隐隐攀上一丝醉意,看得李衮淡直皱眉,想要让她俩停下,开口劝了几句,可两人都已经喝上了头,是一点都听不进的。   这时何小二却突然站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哎呀哎呀,那个……人有三急……我先去解决一下,你们继续继续!”说着就出了厢房。   啪的一声,厢房门关上。也就是这啪的一声响,仿佛吹响了一场战争的号角。   房间内静了片刻,突然——   嘭!咚!   “嗷!”邰阮捂着脑门惨兮兮地叫了一声,哐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还没爬起来,人先愤愤不平道,“何晓晚你疯了吗?”   原来何晓晚这次喝尽了杯中酒,直接将杯子一掷,好巧不巧砸在了邰阮的脑门上。她听见邰阮喊了这一声,丝毫不理,只傻兮兮笑道:“嘿嘿,好喝。”说着又苦恼地垂了下自己的脑袋,打了一个酒嗝:“可是我肚子好撑……喝不下了……”明显是已经醉得不轻。   万昊见状,终于有胆去戳戳万怀珊:“姐,她醉了……”所以你赢了!这下该高兴了吧,不会揍自己了吧。   哪知万怀珊却是手中一松,空空的酒杯登时滚到了地上,万昊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万怀珊揪住了耳朵死命地拧:“她醉了怎么了?我……我也醉了!我说你……你这个死小子!喊你看住衮淡哥哥你没看住,自己偷偷溜回来,这下好了吧,旧的一批老娘还没搞定,这又惹一个新的回来!可怜你姐我啊……是愁白了头……”说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揪着万昊不放,另外一只手掩着自己的脸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只是半天都没看见颗泪珠子下来。   何晓晚也摇摇晃晃站起来,环顾一圈,一步三颤地向着邰阮的方向走过去,嘴里还喃喃道:“你……这个坏……蛋……”邰阮见着何晓晚这样一幅醉醺醺的光景,又想起了她单手折人手骨的武力值,不由自主的挪动了下屁股,正想着要不要说什么“打人不打脸”之类的话来挽尊。   李衮淡算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了,他看看自己左边,一向在他面前优雅贵气的万怀珊已经露出了自己母老虎的本性,正揪着万昊撒泼,又看看自己的右边,何晓晚一身杀气走向邰阮,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为了万昊和邰阮的小命,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是以左手拉着万怀珊,右手去扯何晓晚,温声道:“你们都醉了,先坐下来吧。”   哪知何晓晚听也不听,径直往着邰阮走去。至于万怀珊倒是听见了李衮淡的话,斜眼去看李衮淡,却发现李衮淡准备去牵何晓晚,登时怒了,嗷的一声松开了揪着万昊的魔爪,转了身就扑到了李衮淡身上:“你……你牵何晓晚是……是什么意思……挑衅我吗?我……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必须娶老娘!我……我喜欢你那么久……那么久……”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在这跟李衮淡瞎逼逼什么?行动总比语言更有说服力,所以想着想着嘴角就勾出一个微笑来,李衮淡一个怔楞没弄懂她要做什么,便见着万怀珊直接亲了上来。   眼瞅着李衮淡也是自身不保,万昊还捂着耳朵嗷嗷嚎叫,邰阮看着自己眼前的女杀神居高临下盯着自己,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道:“你要干什么?”   何晓晚站着静了片刻,似乎在想自己是要干什么,随即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邰阮身上,嘴里咕哝着:“坏蛋……要揍……”   不过眼看着她似乎也提不起什么力气来揍人了,邰阮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挪出来,却见何晓晚又是猛地一个抬头,桃花眼里盛满了朦胧醉意,打量了邰阮半天,似乎已经不认识他是谁了一般,嘿嘿笑了两声:“你真好看。”   邰阮一愣,便见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姑娘哇的一声,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明天的更新估计有点悬,因为存稿不足。。。所以就看小天使们的热情啦   ☆、第11章 被乞讨耽误演艺事业的丐神   八仙桌上狼藉一片,地上有酒水横流。桌下七斜八歪地躺坐着几个人影,还有人形的是万昊,正捂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耳朵鬼哭狼嚎,滚在一起的是李衮淡和万怀珊,两个人的姿势极其别扭僵硬,看起来似乎还是万怀珊用了强。至于远看和谐近看崩溃的两人,自然是邰阮和何晓晚了,何晓晚正趴在邰阮怀里,似乎睡得香甜,邰阮一只手搭在何晓晚身上,一动不动,仿佛害怕惊醒了何晓晚一般,当然,事实是,他是因为身边那一滩呕吐物而不敢乱动罢了。   何小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只觉得房间中弥漫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当然,再往里面走上两步,就会发现是呕吐物的酸臭味了。   “喂喂,啥情况?我不就是出去了半刻钟不到吗?怎么回来世界就变了?狗蛋儿,你还好吗?”何小二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应该还清醒着的李衮淡,问道。   恰好此时李衮淡终于成功地把已经醉晕过去的万怀珊推到了旁边,颇为狼狈地爬了起来,叹口气道:“晚儿和万小姐都喝醉了。”   “哦哦,”何小二愣愣地应了两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衮淡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揉了揉眉头:“把她们扶回去啊。”说着就转向了邰阮,颇为关心地道:“邰阮,你还好吗?”   邰阮翻了一个白眼,气若游丝:“快死了……”   闻言李衮淡赶紧去把何晓晚给挪开,又扶着邰阮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捂着肿了一个包的脑门终于能自己站好了,走到门口又一脚踹在坐地上的万昊屁股一脚,骂道:“万日天你自己给我滚起来,大男人的哭哭啼啼什么意思?”吵得他脑仁疼。   万昊委委屈屈地收小了音量,自己给爬了起来,自觉地去扶万怀珊。何小二和李衮淡则是一起扶起了何晓晚,邰阮单独在前面打头。架着她们俩出了这个门,纵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但碍于几人的身份也没有谁多话。只除了有一位名唤柳如絮的万怀珊的表妹上前来问候了一声,不过万怀珊姐弟一个晕着一个扶着没空没理她,李衮淡倒是碍于礼仪点了点头。   本来吧,把两个醉得七荤八素的姑娘给扶进停在门口不远处的马车便是,谁知这人还没出门呢,便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喧哗之音。   “我日你奶奶个腿的了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想要跟你范爷爷比划两下,就不怕被爷爷比划地缺胳膊少腿吗?看我这一招白鹤亮翅先摆个帅气的姿势,再来我就是一个黑虎掏心拿小拳拳捶你胸口,你要是要来打我,我一个鹞子翻身就能躲过。怎么样,你范爷爷是不是天下无敌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盖世人物?哼哼哼,怕了吧,怕了就现在脱裤子跪下叫我爷爷,兴许我还能放你俩一马。哎哟,你打什么打,君子动口不动手,卧槽你别打脸!啊!”   一听这熟悉的音色和唠叨程度,邰阮做了一个捂脸的动作,至于何晓晚,本已经睡过去的她却懵懂地抬起头来,眼里醉雾弥漫,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再往外走上几步,便能清晰可见门外的状况。   此时雨已经停了。   大概就是两名青壮年男子正在围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旁边蹲了两个神色惊恐的小乞丐,手里抓着自己的破碗想要挡着脸,不去看那被打乞丐的凄惨景象。不过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儿,看这打架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喝上一声彩。   “哎呦,不错哟!”   “快快快,左勾拳揍他的脸!打人就是要打脸,这样才狠嘛。”   “六六六,这一波打得可以呀!”   单方面完虐。   范成济现在已经滚作了一团,凄凄惨惨地叫嚣着,那两名下手的男子却不犹豫,拳拳到肉地砸下去,揍得范成济嗷嗷乱叫。   “那……那不是范长老吗?”何小二却突然惊讶出声。   何晓晚醉醺醺地问了一句:“范……范长老?哦……范长老……”说着便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挣脱了何小二和李衮淡搀扶着她的手。何小二刚想问她想干什么,却见何晓晚越走越慢,最后直接蹲了下来,轻轻巧巧一举手,便直接攥住了那两个男子要揍到范成济身上的拳头,抬头慢慢地道:“你们别打人啊……娘说能动手的绝不瞎逼逼……呃……好像不是这句话?”   “完了……”邰阮再次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回想起了强盗被何晓晚单手折骨的恐怖。   “我呸你个小丫头,快到一边去,别耽误我们的事儿!”   “你们一定要打他吗?”   两个男子愣了愣。   何晓晚一皱眉头:“我不能让你们打范长老……娘说要先发制人……所以我得先把你们打了才行……”   话音刚落,何晓晚突然松开一只手转握成拳狠狠一击便向其中一个男子的腹部而去,带起阵阵风声,而那男子也没料到何晓晚出手如此干脆利落,只是嘭的一声,他便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流出滴滴口水,最后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哎呀……好像力气大了?”何晓晚歪头想想,又举起拳头对着另一个男子,“放心,我这次尽量少用点力气……你别哭啊!”   那男子的拳头还被攥在何晓晚手中,被吓得眼角飙出了泪花:“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我这就脱裤子叫爷爷!”说着就颤抖着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奈何抖得厉害,怎么也解不开。   “你……不打了?”   “不不不!不打了!”   何晓晚舒展开眉头,甜甜地笑了一下:“这才对嘛。”   待那男子拖着自己的同伴屁滚尿流地逃跑之后,范成济才从一个球变成了一个球状的人——肿了。他疑惑地打量了一下何晓晚,当即感激的眼泪就迸了出来:“原来是贵人!贵人!小的没想到居然在京城也能碰见您!实在是有缘分啊,俗话说今生的一次相遇是前世五百次的错过,小的感觉自己已经和您错过好几千次了贵人!呜呜呜我好激动!贵人呐……除了以身相许小的实在是无以为报……”   “范长老……你……脑子还好吗?”何小二试探地问道,就范成济这话说的,脑子别是给打坏了。   范成济满脸眼泪鼻涕地抬起头来,转头看了看何小二,有些发愣:“你……你谁啊?”   何小二无力扶额:“我是何小二!曲水镖局,记得吗?”   曲水镖局……范成济眨了眨眼,思绪慢慢飘回,只觉得这个被自己拖着腿的少女长得真的越来越眼熟,最后猛然想起——这不是何美眉那个恶婆娘的女儿吗?!   而何晓晚此时踉跄了一步,嘭的一声,又摔了下去。   范成济讷讷地想要接住何晓晚,却落了个空:“你……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该不会那个恶婆娘也来了吧。   何小二过去将何晓晚拖回来,让李衮淡将何晓晚抱上马车,自己却留下来跟范成济大概说了自己的来意——他知道范成济是丐帮长老,若是能发动丐帮的人帮何晓晚找父亲,想必会方便很多。范成济听完点点头,却没说是帮忙还是不帮,就听见何小二问:“对了范长老,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揍得这么惨……   一听何小二问起这个,范成济就气得直跳脚,丝毫也不觉得刚刚被人围殴丢脸:“他奶奶的那两个安福教的小崽子想抢我丐帮的人!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镜子!瞧瞧那两个小兄弟,这衣服烂得,这人瘦得,这碗破得,天生就是乞丐的命啊!合该加入我们丐帮!结果那两个小崽子愣是跟他们说什么加入安福教能坐轿子泡妹子数票子,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人?是乞丐啊!乞丐!乞丐是这样的人吗?不,绝对不是!我们应该为乞讨事业感到光荣!感到骄傲……”演起来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感人至深……   原来就是帮派教众的争夺啊……何小二还以为多大的事儿能让范成济这样不要命,结果还真不是多大的事儿。   心里惦记着何晓晚,何小二也不便再与范成济多话,只说了自己现下的住址,言明日后可以上门之后便也匆匆上了马车,与何晓晚他们一道回去了。   ……   何晓晚醒过来的时候,用了三秒钟时间回想了一下“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这三个问题,得到答案的她默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窗外天光熹微洒下,似乎仍是白天。她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已换了一身,正疑惑间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随即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步入,见何晓晚半坐在床上,当即惊讶道:“小姐您醒啦。”   何晓晚疑惑问道:“这是……?”   “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些丫鬟婆子,不然小姐没人伺候怎么行?”何小二循声而来,见何晓晚醒了,当即松了一口气,“你可睡了一天一夜了,万小姐正在院子外等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到40个有加更哈,不过存稿问题。。今明两天内一定发出来   ☆、第12章 社会我何姐   “一天一夜?”何晓晚歪歪头,也没想到自己能醉过去这么久,不过,“万姐姐?”她来是做什么?   何小二解释道:“昨日她不是说要带你逛京城么,没想到今儿个她还真就来了,你是去还是不去,我好给她回个话。”   何晓晚听后开始穿鞋:“当然要去。”虽然万姐姐不信她的酒量,但还是很关心她的。   待何晓晚蹬蹬蹬冲到院子门口时,才发现等着她的可不止万怀珊一人,旁边站着的还有一脸不情愿的万昊和脸上挂着些许无奈笑意的李衮淡。她不由止住了脚步,问道:“你们等很久了吧?”说着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昨天是她逞强了,醉了那么久。   万怀珊脸上挂着笑意,丝毫不复昨日醉酒时的彪悍姿态:“不久,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晚妹妹可收拾好了?若是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何晓晚有些闷闷地道:“可我还没吃早饭呢。”   万怀珊却强行拉了何晓晚的手,一副亲昵不已的模样:“这有什么?过会儿咱们上街去吃好的,你初至京城,定是还没怎么尝过咱们这儿的美食吧,今儿是天祺节,衮淡哥哥休沐,街上还有庙会,咱们一起去,一切我请客就是了!”   何晓晚抵推不过,只能由了她去。   天祺节是前朝传下来的节庆,定在每年的四月初一,只有一个节名,过法倒是同别的已有节日相似,是以官员也是要休假的。   何晓晚狼吞虎咽了一碗馄饨,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吃饱了。”是不是耽误他们太久了?却听见万怀珊关心问道:“还要不要再来一碗?”林朝女子以瘦为美,万怀珊小心眼儿地想着何晓晚吃得越多越好,最好能胖点儿,说不定这样衮淡哥哥就没那么喜欢何晓晚了。   当然,万小姐戏多,何晓晚确乎是察觉不到她这样心思的。何晓晚只觉得万怀珊眼神如狼似虎,惊恐之下不由打了一个饱嗝,以此作为回答:“真的……嗝……不用了。”   万昊“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当真是有趣得紧。李衮淡神情变化不大,依旧是一脸的笑意,只是多了些许温柔。何小二没来,说是还有些镖局的事儿需要处理。   万怀珊看见李衮淡眼中流露出来的些许温柔,向着万昊使了一个眼色,万昊会意,贼兮兮地上去跟何晓晚聊了起来:“晓晚妹子啊,你这刚到咱们京师呢,一定有许多的不熟悉,这样,跟着你日天哥哥,包你称霸京师啊呸!包你三天成一个京师通!怎么样?”   何晓晚懵懵懂懂地点头。万昊紧接着一搂她的肩膀,就将她忽悠至远处。只剩万怀珊和李衮淡还在那里闲言漫语地聊着,李衮淡见着何晓晚远了,原是想追上去,可谁知万怀珊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摆,脸上的笑冒着淡淡的酸气儿,愣是不让他跟上,李衮淡无奈,只好专心和万怀珊说话。   眼看着后面的人没了影儿,何晓晚焦急地想要回头去看,却被万昊生拉硬拽着扯到一个小摊前,周围围满了人群,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喝彩。   “又进了!”   “这姑娘真厉害!”   “他们在说什么啊?”何晓晚疑惑问道。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万昊拉着何晓晚便要挤入人群。   费了老大劲儿挤进去,何晓晚才看见原来这是一个投壶的摊子,一个细长的罐子摆在中间,里面已经插了好些箭支,罐子的周围干干净净,没有散落的箭。而摊子前站了一个姑娘,杏色衣裳,容貌姣好,手里持着一支箭,正在瞄准罐子。   哐当一声,那箭支便稳稳当当落进罐子中。那杏衣女子欢呼一声:“全中!”便转身去看自己身旁的男子,颇为得意地炫耀道:“阮哥哥,我厉害吧!”   邰阮却表情玩味,漫不经心点点头,随意撇开视线,却正好看见了何晓晚和万昊两人,当即便头疼地捂住了额头,犹在回味着昨日那一个酒杯砸上去的苏爽滋味。不过再看看这笑靥如花的杏衣女子,他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总归何晓晚不喝醉的话还是能控制住分寸的,是以当即招招手,喊了一声:“万日天!”   万昊一抬头,就看见了邰阮,何晓晚却是早就注意到了这女子和邰阮的亲密互动,心里一股火噌地冒了上来——这个坏人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至于这女子嘛,看起来跟邰阮关系不错,娘说了,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所以这个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万昊心想着能帮万怀珊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所以还是挤了过去,狗腿地道:“阮哥,嘿嘿。”又向着那杏衣女子道:“表姐。”那杏衣女子点点头,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何晓晚,神色略带倨傲地问道:“何晓晚?”   “咦,你认识我?”何晓晚有些惊讶,难道娘的名声这么威猛,已经传到了京师来,连带着自己也被认出来了?不对啊,小二哥说了,娘那不叫声名远播,叫臭名昭著来着……   杏衣女子微微扬了扬脑袋,口气中不乏嘲笑:“昨日我们是见过的,不过你醉得厉害,想是不记得了。我叫柳如絮,是柳业岑的女儿。”   “哦——”何晓晚拖了一个长音,却猛然问道,“柳业岑是谁?”这个姐姐脑子不好?还是以为这个柳业岑的名声比娘还威猛,能传到他们江南?对于敌人,何晓晚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对方。   柳如絮顿了顿,扬着脑袋以更高傲的姿态道:“我爷爷是柳睿泽!”这下总该知道了吧。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何晓晚的学疏才浅,只见何晓晚微微睁着自己那双眼睛,如小鹿般无辜地道:“柳睿泽又是谁?”能吃吗?哦,好像是自己敌人的爷爷,那就是能吃了。   噗!柳如絮只觉得自己喉咙处隐有腥甜,一口血都要喷了出来,却见万日天忍不住喷笑了一声,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不由更加气恼。“哈哈哈,晓晚妹子,还是我来说吧。这是我表姐,我舅舅柳业岑是门下侍郎(副相),外公柳睿泽是资政殿学士,不过你长在江南,想来对他们没什么了解。”   “哼!”柳如絮气得一跺脚,转身开始找起外援来,“阮哥哥!这何晓晚她!她竟然这样轻视我们柳家!”言下之意,便是希望邰阮能够出面帮忙教训一下何晓晚。   邰阮喉头微动,见何晓晚气鼓鼓地看着他,一张脸快皱成了包子,看着煞是可爱,不由有些想笑。难道这丫头还真会以为自己要替柳如絮出这个头?   得了吧。就算不提何晓晚武力惊人这一茬,就是柳如絮本人,也让他提不起多少好感来。今日天祺节,官员休沐,他本想好好在家待着休息,再整理整理自己离京这段时间以来的案子,却硬是被老头子给提溜起来,说是有人约了。这到客厅一看吧,竟是柳如絮来找自己。他其实跟柳如絮没多少交情,可老头子非觉得他这根歪苗没人要,得赶紧找个瞎了眼的姑娘丢出去,死赶着自己和瞎了眼的柳如絮出门,无奈,他只好充当一次导盲犬,就当是关爱残疾人了。   他薄薄的唇瓣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居江湖之远而不知庙堂之高,处庙堂高座而不知江湖险恶。柳小姐,你这话可算是过了。”并没有偏帮柳如絮,相反,还有些替何晓晚开解的意思。   何晓晚讶异地看了邰阮一眼,虽然前面的话讲得文绉绉,但后面那句的意思她还是懂的,没想到邰阮竟然替自己讲话。至于柳如絮,却是恼怒得很,然而她并没有去责怪邰阮,而是将炮火更集中在了何晓晚身上:“江湖?你是曲水镖局大小姐,若算作是江湖人士也不是不行。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想要向你讨教讨教身为江湖人的本领了!”说着也不管自己是在人群之中,唰地抽出盘在自己腰间的鞭子,狠狠向着何晓晚抽来!   周围的人惊叫一声,赶紧散开一些,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了,生怕那鞭子抽在自己身上,受了池鱼之殃。柳如絮略带一点得意狰狞地看向何晓晚,心想自己这一鞭子算是出其不意,定能叫何晓晚吃些苦头。   可何晓晚是谁?从小被何美眉魔鬼训练,武功上怎么可能比柳如絮一个娇小姐弱?是以她站着一动都不动,只是在那鞭子即将抽到自己身上之时,微微往旁边侧了侧,躲开了鞭风,随即一伸手,便紧紧地抓住了那鞭子。   柳如絮却是没想到何晓晚身手如此之好,那鞭子一入何晓晚之手,便仿佛陷入了钢筋泥潭里,怎么都抽不动了。紧接着何晓晚又是一扯手中鞭子,柳如絮一个站不稳,便要以狗吃屎的姿势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二更。。哭唧唧 先说一下计划,本周原来是有三更,周五周六周末,但是收藏破四十有加更,所以加的这一更如果今天写不出来,可能会放在周一晚上放出来   ☆、第13章 人萌路子野   “啊!”柳如絮尖叫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扑通一声,便以脸着地的完美姿势摔了下去!   何晓晚却是一点也不怜惜,手上轻轻一使劲儿,便将整条鞭子从柳如絮的手中带了出来,反手抓住拿鞭子的那一头,狠狠地一鞭子就抽在了柳如絮的屁股上!   啪!   那一声响,不仅是响在了围观群众的耳朵里,更是响在了柳如絮的心里。虽然很丢脸,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顾不得倒在地上装可怜,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指着何晓晚,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何晓晚!你!”   “我?我怎么了?”何晓晚无辜地看向狼狈难堪的柳如絮,“我这不是要帮柳姐姐站起来吗?我小时候摔下去娘就是这么把我打起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柳如絮很想这么狠狠地向何晓晚咆哮。但她努力忍住了这种失态的冲动,愤恨地道:“令堂的教育真是别致啊。”够变态!   何晓晚谦虚地道:“过奖过奖。娘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家里不挨打,出门被揍傻。”如今想来确实有两分道理。虽然娘打自己的时候吧,自己都躲开了……   这不含心机的讽刺直刺得柳如絮怒火勃发:“何晓晚!你不是你娘就是你娘说,你爹呢?你爹说什么!”此话一出,何晓晚却是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圈都有些泛红,她爹?她也想知道她爹怎样!   娘说过:如果有什么是在那瞎聊不能解决的,那就直接动手!   何晓晚一扬手中鞭子,就想去抽柳如絮,却蓦地被万昊拉住手。疑惑地转过头看他,却见万昊有些尴尬地道:“那个啥……晓晚妹子……这是我表姐……”苦兮兮地挤着眼睛,希望何晓晚能卖他一个面子。不过说实话,他也怕何晓晚不爽了一鞭子往他身上抽,可谁让柳如絮是他表姐呢?   柳如絮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没想到何晓晚真的一言不合便要一鞭子抽自己,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不敢动,但事实就是,她不敢动。何晓晚也没有再动,她虽然不喜欢柳如絮,但是万姐姐他们姐弟对自己是真的不错,柳如絮是他们的亲人,如果自己打了柳如絮,会不会……不好啊?所以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收了鞭子往柳如絮身上扔去:“还你!”说完便气哼哼地转了回去。   柳如絮接住了鞭子,还想要继续发作,却被万昊警告地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讪讪地作了罢。最后愤愤地一跺脚,转身就走了——她今天已经丢够了脸,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待在外面了。   邰阮见着柳如絮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终于放松了一下,也转身悠游自在地离开,心中想着那转运使顾鸿的案子,不由又凝重了几分。   昨日命人将赃物押往寺里,他还暗中布置了些许人手看管,就是为了等前来劫赃物的那批人自投罗网,不曾想到今日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他们是放弃了吗?可先前下了那么大一番功夫扮成劫匪企图抢夺赃物,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心底下这么想着,他直接往着大理寺办公的地方走去,决定再去察看一番。   ……   何晓晚气冲冲出了人群,万昊忙不迭跟上来,也顾不上柳如絮和邰阮是怎么回事,一出来就看见了正在找何晓晚的李衮淡两人。   “晚儿,你们去哪儿了?”李衮淡问话中不无关心。   何晓晚摇摇头,赌气道:“没去哪儿,就是又遇见了坏人而已。”   万昊赶紧把之前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说,李衮淡和万怀珊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邰阮他……也没那么坏……”李衮淡有意开解何晓晚同邰阮两人的矛盾,毕竟他与两人关系都不错,不希望他们之后相处起来太别扭,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怎么说才好。所以讲得结结巴巴,弄得何晓晚一脸的“狗蛋儿哥你不要替那个坏人说话”的表情,以为李衮淡是偏帮邰阮。   万怀珊此时却突然挤开两人,强行挽了何晓晚的胳膊往前走去:“晚妹妹,衮淡哥哥他和阮哥关系好,这才想替他开解两句,你可别放在心上。走吧,我带你好好逛逛街。”她隐隐约约中透露出李衮淡和邰阮两人关系,巴不得何晓晚知道了,能多讨厌李衮淡两分,何晓晚却只懂了字面上的意思,懵懵懂懂就跟着万怀珊往前去了。   两人逛了一阵子,万怀珊也主动为何晓晚购置了不少的东西,一条街逛到尾,时间也过了许久了,万怀珊干脆再次土豪地请三人在八仙阁用饭,不过这次不再上酒就是。而没了邰阮“碍事”,原本的□□味儿也淡了不少。推杯换盏之际,万怀珊状似无意一问何晓晚:“晚妹妹,你们此次前来京城,除了寻父之外,不打算做些别的事儿吗?”   “别的事儿?”   “我是说,你们这么来一趟,寻找令尊恐怕并不容易,想来会耗费相当多的时间,你们在京中又没有产业,万一带的盘缠不够了,怎么办?”表面上是好意提醒,不过私底下万怀珊却是疯狂地在心底呐喊:不够就回去吧回去吧!这样衮淡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谁想李衮淡却是一皱眉,开口道:“不够我和爹可以帮你们,不过万小姐说得也不错,晚儿可有什么想法?”   何晓晚咬着筷子,觉得万姐姐真是关心她,又想着这话有理,不由道:“那我在这可以做什么呢?娘说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是最好了,可是……”她最擅长的……   打架!   从小到大,她打架向来是江南一霸。除此之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天赋,可是会打架,又能干什么呢?   “抢劫?”何小二突然插嘴道。   “小二哥你怎么在这儿?”何晓晚突然惊到,小二哥不是说有些事儿要办吗,怎么……咦?她什么时候回的家?   何小二无力扶额:“小姐你想这个都想了一整天了,自打万小姐和狗蛋儿把你送回来你就是这么一副失神的样子,嘴巴里还喃喃念叨着打架能干什么,要我说,能打架嘛,那就能去抢劫,这个来钱快!”   “可是打劫……是坏人才干的呀。”何晓晚纠结得一张小脸的都拧巴在了一起。   何小二看着何晓晚这么犹豫,又随嘴来了句:“小姐,要我说,咱可以开一个武馆啊,教人打架算了,就算教人打架不好,也可以帮助他们强身健体啊。”说不定还能有些赚头。   这个可以有!何晓晚眼睛一亮,觉得何小二说的不错,开武馆,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她唰地一下站起来,决定道:“小二哥,咱们就开一个武馆吧!到时候若是能赚了钱,我就不用当啃老族啦!”娘说的什么啃老,就是说孩子长大之后就不应该再往家里要钱,自己已经及笄了,是不该再管娘讨零花。   这么想着,困惑了自己大半天的问题就此迎刃而解,她一下子就放轻松了许多,对着何小二笑了笑:“小二哥我先去睡啦,明早你陪我去开武馆!”说着径自就往自己房间而去,丝毫不管何小二略显古怪的脸色。   “这……这……”何小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晓晚还就真的把话给听进去了,可开武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尤其是林朝重文轻武,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开一个武馆,可不是容易的事,少说不得让官府的人帮忙。可何晓晚已经自顾自睡去了,他还能怎样?只有明天再与何晓晚细说了。   ……   想到要开武馆,何晓晚就兴奋地睡不着觉,如今已是三更,她还是没多少睡意。   刚翻了个身,闭了眼告诉自己一定要睡了时,她突然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而与之相呼应的,是何小二睡成猪一样的鼾声。   什么人在外面?   何晓晚瞬间警觉了起来。正好此时她的身子是对着外面的,是以正好眯了眼去看,呼吸却还平稳,好像睡着了一般。只见门外有一道黑影闪过,旁的却是看不清的。那影子闪过之后的一阵儿里倒是没有别的人再出现,是以何晓晚干脆悄悄地爬起来,穿上鞋蹑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推开门瞧了一眼却没见着院子里有人,干脆一跃上了房顶,想借着高度看看那黑影现在何处——她倒是丝毫不怕来的是什么坏人,毕竟这种情况遭殃的一般是对方。   她趴在房顶上,一会儿便看见那黑衣人悄然从何小二的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又左右张望两下,以为没人,便又行至何晓晚自己的房间前,准备推门进去。   “你……在……干……什……么……”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女声,声音拖得极长,在静谧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第14章 一丛青苔引发的血案(已修)   这黑衣人浑身一僵,随即快速转过头来,却只看见一瀑黑色的长发,看起来像是个女的,似乎穿着白色衣裳,却看不见脸。似乎是有感觉,那女的的头似乎有慢慢抬起来的趋势,动作却极慢,似乎肢体都僵硬了一般。   此刻一阵风吹过。   黑衣人再也绷不住,“啊”地尖叫了一声,猛地一下子跳开,想要看清那白影究竟是人是鬼。何晓晚却又扭了扭脖子,暗地里叹一口气,晚上有些冷,她趴了不过一会儿,这全身都有些麻了。   眼看着黑衣人跳开,何晓晚却有些急了:“诶,你别跑啊!”她还没见过小偷呢,这么大难得见识一回,怎么能让人跑了呢?   何晓晚这一开口,黑衣人也算是知道面前的就是个小女孩,心中的惊悚瞬间收敛起来,理智也回来了。心中已七七八八猜到了对面人是何晓晚,他更加警惕起来——不管如何,之前能那般悄无声息靠近自己,已经证明了她的武功不弱。   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那件东西,他不禁心里有些焦急起来,一掌便向着何晓晚而去,想要赶紧将她逼退甩开。何晓晚见这人突然开始攻击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先是闪开一躲,后也是一拳就冲着这黑衣人过去,那黑衣人抵挡不及,又被逼得往后一退,谁知这宅院有些年头,地上竟生了些许青苔,他不过一滑,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砰!   相当结实的一声。   何晓晚条件反射地闭了眼,却许久不再有别的动静,不由又微微掀了眼皮露出一条缝去看,却只见微弱月光下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那黑衣人却微微睁着眼睛,不动了。   什么情况?   何晓晚蹲下来,戳了戳那黑衣人的脸皮,看那黑衣人的确没有再动了,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呼吸也没有了。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这黑衣人好像是死了。   怎么死的?何晓晚又看了看这黑衣人,才发现他是半躺在台阶上的,而他的后脑勺正好磕在了石阶突出的地方。而正是这一磕,磕破了他的脑袋,磕碎了他的脑骨,才有了这一滩血。   这人死得好冤!不过是脚下一滑,竟将自己的命送了去!想必他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是这么个死法。不过何晓晚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只是疑惑地蹲在了边上,戳戳黑衣人的尸体,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想了半天,终于有了法子——   报官!   不是说家里若是遭了贼,就该去报官吗?这黑衣人鬼鬼祟祟在自家摸索半天,不是贼,是什么?虽然吧……这个情况和一般遭了贼的人家不太一样来着……但是报官肯定没错!   想到这里,她连这天还是黑的都没管,自己随意回房披了件衣裳便要出府,谁知却撞到了起夜的何小二。   “小姐,你这是?”何小二揉吧揉吧自己惺忪的睡眼,看着兴冲冲的何晓晚有些迷茫,眼角余光却乍然瞥到了一滩血迹,“这……这是什么?!”   “小二哥,刚我碰到一个贼!”何晓晚表情兴奋,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结果他摔了一跤,好像死了……”言语间丝毫没有恐惧或是别的负面情绪。   何小二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那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去自首吧。   “报官啊!娘说的,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官府,准没有错!”何晓晚老老实实说道,转了身就要出门,却突然被何小二死死地抱住了大腿,嗷嚎道:“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你要是这么去了,我怎么办,何姨怎么办呐!啊啊啊啊!小姐!”他一定得把人抱住了,万一晓晚真的犯了傻去报了官,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砍了头,他该怎么回去交代?不说何姨,恐怕狗蛋儿就先把自己给撕个对半。   何晓晚认认真真地一根根掰开何小二抱着自己腿的手指道:“这怎么是想不开呢小二哥?官府又不会说我是杀人凶手,这贼明明就是自己摔死的。”   “可是官府不会信的啊!”小姐果然还是太天真,何小二还是死死地不松手,生怕自己一个放松,就将何晓晚送上了不归路,然而……   哐当!   “好好享受吧!毕竟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穿着衙役衣裳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铁门,扯着嗓子道,随即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真是神了,第一次关个犯人还得费那么大劲儿。”   这边何晓晚怯生生地看着牢里的其他人,都是女子,个个都披头散发,衣服也脏乱极了,她们一看见何晓晚进来了,纷纷调笑道:“哟,这次倒来了个水灵灵的小妹妹,你又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我?我没犯事儿啊。他们说让我进来,只是为了方便调查一番,所以才让我在这住上一阵子。”何晓晚眨眨眼睛,不明白自己面前的姐姐们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先前她不顾何小二的阻拦,执意来了官府报官。可谁成想那知府命衙役下去察看一番后,还真说自己是杀人凶手,要缉拿自己归案。她不服气,将衙役打退了好些,最后那知府终于服了软,说是还要再调查一番,为了方便,便请她住在这里,她才答应来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哄骗之计,但出于对官府的信任和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何晓晚还是选择了相信。   并且被坑进了死牢。   且不说何晓晚这边了,府衙外,何小二哭丧着一张脸在那抽搭:“完了,小姐真的被关进去了……”他、他该怎么办啊?虽然以晓晚的武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事儿的,但是,若是人被押上了刑场之后,又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必须得把晓晚救出来才行!   可这偌大一个京城……他能找谁呢?找谁……有了!狗蛋儿!不是说他爹是个什么尚书右仆什么什么的吗?应该是个大官儿,若是伯父愿意帮忙,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思及此,何小二狠狠一拍自个儿脑袋,登时就快步离开了府衙,准备打听打听李家到底在哪儿。   ……   之前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石板铺就的地面被洗得干净,乌青的颜色微微有点发亮,一切仿佛寂静无声。却就在此时,有裙角曳地的沙沙声传来,女子形貌艳丽,一身大红衣衫恍若牡丹倾城,向着府邸里最大的一间堂屋而去,仪态间带着隐隐的张扬,端的是一股子傲气,却不似柳如絮那般的骄矜惹人厌恶。   她跨步走了进去,见到那负手而站的男子背影时,不由有点欢喜地唤了一声:“爹!”又微微加快了步伐,走到那男子身后。   万乔“嗯”地回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自己一向是娇宠着的长女,嘴角稍微扯起一抹弧度,眼眸中却是深邃难言的情绪,问道:“又去缠着李家公子了?”   万怀珊神色中有些娇羞,但还是点点头,又突然有些担心起来:“爹,你不喜欢衮淡哥哥吗?”   “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替人说话了,”万乔摇摇头,一副无奈模样,倒是个慈父的表现,“我没说李家那个小子不行,倒是你!”纵然他宠爱女儿能允许她这么做,可说到底,万怀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这样出去倒追男人,多少还是有些损害名声。   万怀珊却是撅了嘴摇摇万乔的胳膊,撒娇一般:“爹,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知道就好!”万乔向着自家长女一瞪眼,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万昊那臭小子呢?干嘛去了?”   “他呀,”万怀珊眼睛左瞥右瞥,有些心虚地道,“一大早就出了府……说是要……要拜师学艺……把先生又气得不行,人还没逮回来呢……”   “学艺?他又要学哪门子的艺?上街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万乔毫不犹豫嗤笑了一声,相当地看不起自己次子这样子。一天就知道舞枪弄棒的,一点都不会静下心来看书。   “这……衮淡哥哥有一个朋友来了京城,武艺不错,万昊那小子就去纠缠人家了……”顺便带着自己监视何晓晚跟衮淡哥哥接触的命令,不过话说回来,听万昊说那何晓晚的功夫真的不错,三两下就撂倒了絮表妹,要不是昨儿那情况尴尬,她这个弟弟指不定就要给何晓晚加油喝彩了。   万乔却突然一顿:“李公子的朋友?”   “是、是呀。”   “既然是李公子的朋友……那便算了……我每天给他两个时辰,剩下的时候,都给我关在府里念书!”万乔沉吟片刻,说了这番话,又重重哼了一声,方才转身走了。留下在原地凌乱的万怀珊——这、这就算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万昊一向严苛的父亲怎么这次这么就轻轻揭过此事,却又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万昊焦急的声音:“姐,姐!不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送上!今天是没有二更了,如果快的话二更会是明天~ 已经修改了哟   ☆、第15章 老子出马,一个顶俩   “什么不好了?”万怀珊立在原地,不由有些疑惑,又突然有些紧张,莫不是衮淡哥哥出事了?   万昊极快地推门进来,见万怀珊在这,当场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倒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道:“何、何姑娘被官差衙役给带走了!”   感情是何晓晚?万怀珊脸上的担心一瞬间收起,甚至还有点喜笑颜开,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道:“她?她怎么了?”少一个情敌,比什么都好!   “说是,说是她杀了人……还自己自首了……”   杀了人?突然想到昨日的当街抽打柳小姐事件,万怀珊脸色一绷:“絮表妹被打死了?”   “不是……”   等万昊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万怀珊方才明白过来,不由觉得何晓晚挺冤。虽然……虽然她好像是自己情敌来着。不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冲动啊呸正义故,两者皆可抛”可是她的座右铭!何晓晚这桩案子,知道她这个人的都明白肯定有猫腻——虽然这姑娘看上去傻不拉几的真有可能做什么杀了人去自首的事,但她轻易绝不动手,至少,从得罪了她的邰阮和柳如絮还活蹦乱跳这一点来说,她就不像是个杀人凶手。   “姐,你说,咱要不要帮帮她?”万昊贼兮兮地把脑袋伸了过来,问道。   万怀珊却摇摇头:“何小二若是有脑子就知道自己该找谁。这事儿,暂时轮不到我们出手。”不过嘛……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不是传说中性情善良的女子更能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加分吗?叫什么……白莲花?所以她揪起万昊便往着李府而去,丝毫不顾万日天的鬼哭狼嚎。   她赶到李府的时候,何小二已经先一步到达。为了营造出一种担心何晓晚的样子,万怀珊狠狠心使劲儿拧了自己一下,憋得眼里含泪,颇为担心地道:“衮淡哥哥!不知晚妹妹如今怎样了,她性情一向单纯,会不会受什么苦?”   李衮淡没说话,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何小二倒是看了万怀珊一眼,说不清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焦急地说了一句:“狗蛋儿,现在只有你能救小姐了。”   “晚儿这次的确……我也没办法直接插手此事,”李衮淡缓缓开了口,第一句就把何小二惊了一跳,正要再说上几句,却又听见李衮淡头痛的声音,“不过,在后面操作一下此事倒也不是不行。”他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何小二:“你确定晚儿并没有真的故意杀人是吧。”   何小二猛翻白眼:“废话。”就晓晚那性格,要真会说谎倒还好了。就是因为这丫头不会说谎,才把自己给坑进牢里去了。   李衮淡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的。”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送客。何小二想要问李衮淡准备怎么办,但想了片刻终于没有说出口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信任狗蛋儿,所以也直接就离开了。只剩下在这里装了半天白莲花叽叽喳喳的万怀珊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万昊,被不情不愿地送走。   他跟着也出了府,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   邰阮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虽然顾鸿一案他办得出色,凭这个升了官成了大理寺少卿,然而大理寺的少卿可不止他一个,还有好些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坐在这位子上,盯着他觉得不顺眼呢。   这不,这群人排挤他,将好些公务都扔到自己头上来处理,偏偏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繁琐是一回事儿,不讨好又是一回事儿。偏生他初来乍到,还不好拿捏着这些人直接发作,只能先将卷宗都接下来,暗暗在心里记了这些人一笔。一边翻着卷宗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甩掉这些麻烦。   可没想到,就是昨天京兆尹那边刚送来的一批需要复审的案子,倒让他看见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杀人案。   当今圣上圣明,江山稳定百姓祥和,小偷小摸是有,但是杀人案却不算常见。   杀人案也就罢了,最有意思的是,上面凶手那一栏赫然写着“何晓晚”三个字。这倒让他很是玩味,何晓晚这丫头,几天前不还生龙活虎地抽了柳家二小姐一顿鞭子吗?怎么今儿个就成了阶下囚?还是个杀人犯?   再仔细瞧瞧这卷宗详述,诸多不明之处,逻辑也不甚通顺,十有八九,便是那权知知府为了攒功绩胡乱判下的案子,倒是可怜了何晓晚这丫头,白做了一回嫌犯,不知道在牢里哭鼻子了没有。   邰阮勾起唇角笑了笑,想起两天前李衮淡来找自己,不由觉得确实巧,这事儿还真撞在他手上了,既是这样,那顺道出个手帮个忙也没什么,更何况,何晓晚之前也帮了自己的忙。   思及此,他直接将剩下的卷宗扔回了其他几位少卿手上,表示自己有一件人命关天的案子要处理,又抬出了李衮淡,果然,那几位少卿听了也都不敢强出头,只能让他自己去了。出门前,还顺便找人通知了李衮淡和何小二两个人。   待他杀到后,一见那权知知府,手里还拎着卷宗,开门见山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愣是把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邰阮冷笑一声,当即问了一声:“你让仵作验过尸了吗?”   权知知府擦着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点头。   “验了?验了你没看见上面写的吗?应是撞击在尖锐物器上导致的死亡,哪个字告诉你这就是人为?”   权知知府只能打个哈哈。   “再说了死者出现在何府的原因你怎么不调查?这个安什么,他是不是个惯犯也可以查的不是吗?如果这个何晓晚是真的凶手,你见过谁这么天真地投案自首?啊?”邰阮噼里啪啦质问了一通,最后还冷冷地甩了句,“我知道你是想攒功,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这何晓晚可跟右相大人关系匪浅,砍了她,你自个儿琢磨吧。”   “那……那我该怎么办?”权知知府冷汗涔涔。   邰阮一个白眼儿飞过去:“还能怎么办?无罪释放最好。走,现在跟我提人去。”   如此三言两语将权知知府忽悠了一通,邰阮当即迈着步子便往了关押犯人的牢里而去,剩下权知知府忙不迭叫了衙役同自己跟上,一边步子飞快一边还想着过会儿要怎么讨好何晓晚姑奶奶让她不再计较。   不过显然两人想象中何晓晚受气小媳妇儿的遭遇并没有发生,同样,话本子里的天真小女孩落难入狱饱受欺凌的戏码也没有上演。相反的,何晓晚这两天在监狱里的日子过得……可能还相当滋润。   当他们进去之后看见何晓晚正被好几个“狱友”围着殷勤讨好的时候。   而且比较特别的是,这些女人身上都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看样子就是这两天添的新伤,再结合一下她们对何晓晚的态度,不难猜测出这几天她们都经历了什么。   真是……邰阮在心中同情了她们三秒钟。   要不是太过大逆不道,邰阮觉得那几个小意伺候着何晓晚的女人能高呼三声女王陛下万岁。   他稍微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等那群人都转头看向了自己之后,他才冲着何晓晚轻笑一声:“看你这几天过得还是挺滋润的嘛。”   何晓晚歪着脑袋看了看邰阮和那权知知府,方才从被人特意垒好的干净稻草上跳了下来,气鼓鼓地回答:“不好,一点都不好。”被关进来两天,她就算最开始不懂,后面也大概开始明白自己是被那权知知府给骗了,此时看见邰阮,心里更是觉得气,谁让他和那个知府都是当官的?在现在的何晓晚眼里,当官的人除了狗蛋儿哥一家子以外,都不是什么好人。   邰阮有些意外何晓晚的回答,不过看何晓晚皱成包子的一张脸时,却差点笑出声来,只觉得可爱得让人想上去捏上两下。不过碍于何晓晚的武力值,他到底忍住了这种冲动,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知府,知府便赶紧命了衙役上去将牢门打开,让何晓晚出来。   咔咔两声,门锁打开,何晓晚却有些懵地站在那里,愣愣问道:“我可以出来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出来。”邰阮懒懒地道,出口的话却意外地欠揍。   “你们相信我没有故意杀人了?”何晓晚却倔着脾气问了一句,并没有立刻出来,说实话,这牢门,她也不是不可以直接砸烂,这两天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所以没有做出什么动作而已。   邰阮无所谓点头,权知知府也只想着赶紧请出来这个小姑奶奶,是以也忙不迭点着头。何晓晚见了,这才喜笑颜开地蹦了出来,又一边疑惑地问邰阮:“你怎么来这儿了?”他不是什么,大理寺的司直吗,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来参观某位杀人犯的狱中生活啊。”邰阮嬉笑一声。   “谁?”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为周四、周六、周日、周一、周二的18:00~ 基本保持三日两更 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啊 收藏每涨20加一更不变~今天是60的加更~ 感谢 船月云灌溉了10瓶营养液   ☆、第16章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极快的两句对话,何晓晚反应了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邰阮是在嘲笑她。她的脸一沉,憋了半天,却不像自己老娘和何小二那般会怼人,最后只是闷声说了一句:“娘说过,不能随便跟娘娘腔计较。”说了转身就走,丝毫不管邰阮乍然变青的脸,只是心里突然想起了那日柳如絮刺自己的话,不由更不爽邰阮两分。   邰阮没想到何晓晚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当下就伸手去抓何晓晚的肩膀:“你说谁是娘娘腔?”   一个侧身躲过邰阮的手,何晓晚闷着脸转过头来:“你!”说完便加快了步子,几乎是跑着出去的,却没想到,刚一出牢门,便狠狠撞进了一个怀抱里来。   “晚儿,怎么了?”有温柔的男声响起,李衮淡看着低头撞在自己身上的何晓晚,低声询问道。   何晓晚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没想到李衮淡会出现在此处,再往旁边看看,还有两个人正站着抱臂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何小二和范成济。一回头,邰阮也漫步走了出来,眼神似笑非笑看着何晓晚,好像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已经收敛起了方才的错愕和气愤。   不过邰阮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何晓晚却是个直肠子,手一指邰阮就开始向李衮淡告状:“狗蛋儿哥,他说我是杀人犯!”等着李衮淡替她出气。   李衮淡看了邰阮一眼,只见邰阮无奈摊了摊手:“我不就开个玩笑吗?再说,这丫头还说我是个娘娘腔,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听了邰阮的解释,何晓晚却是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声,并不想和解。无奈,李衮淡只能柔声劝说何晓晚:“晚儿,你也听到了,邰兄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的,再说了,这次你能被放出来,还要多亏了他的帮忙,你还不谢谢人家?”   “我不是被证明了清白才出来的吗?”何晓晚瞪大了眼睛看李衮淡,有些不相信。李衮淡只能低声向着何晓晚大致解释了其中关节,何晓晚方才慢慢明白过来,对邰阮的敌意才渐渐消除而去,有些讷讷地道了歉:“对不起,先前是我误会你了。你能原谅我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也对不起我了,我们现在扯平了,是吧?”   邰阮瞅了眼何晓晚眨巴眨巴的一双眼睛,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欣然点头——能和解自然是最好,毕竟他也不想哪天这丫头抽风突然要来揍自己,论武力,自己完爆。   何晓晚见邰阮点头,不由也高兴起来,又转头去看何小二他们:“小二哥,怎么你和范长老也来了?”她想起来范成济是谁了。何小二耸耸肩:“是邰阮通知我来接你的,范长老当时正好在,也就一起过来了。”   范成济点点头,打量了何晓晚几眼,终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腆着脸喊贵人,:“晚丫头,在牢里这几天日子还好吧?没受伤什么的吧?不过怎么说这牢狱也是一个晦气的地方,现在出来了要不要回头我给你整场法事去去晦气?或者咱们先给你接个风洗个尘去吃一顿好的?我说你这次运气不行下了大牢还真是倒霉,天知道你家怎么还能进贼,还能好巧不巧地摔了一跤把自己给摔死了,要我说,你就该……”又是唠唠叨叨的一堆话,直让在场其他人皱起了眉头,尤其是邰阮,更是一脸的崩溃。   何晓晚却乖乖巧巧地回答:“没有受伤,其实在牢里也没有娘说得那么恐怖嘛。里面的那些姐姐对我都挺好的,就是最开始……不过我按娘说的,不老实的人揍一顿就是了,之后她们真的都变得老实了呢。”至于做法事还有接风洗尘什么的,何晓晚还在想呢,就先被邰阮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是该庆祝一下,这样,咱们去八仙阁,你狗蛋儿哥请客!”说到狗蛋儿的时候,很努力地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李衮淡一脸错愕地看着邰阮,没想出来这话题怎么一下就变成自己请客了,不过他性格一向温和,觉得此事又确乎该庆祝庆祝,便也点点头,笑道:“走吧。”   何晓晚马上跟了上去。   邰阮一脸的奸计得逞,也没想着再回去跟那群老头子相看两厌,就当是吃饭也是办公的一部分,欣欣然举步跟上众人——能蹭吃蹭喝自然是极好的。   到了八仙阁,李衮淡也不含糊,直接包了一间雅房,待众人坐好,小厮便开始传菜,其间也是有说有笑,气氛还算是和谐。尤其范成济看着这一桌的菜肴,不由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三声:“我倒是没想到老子居然有一天能坐在八仙阁的包房里吃饭,啧啧,这就是乞讨的最高境界啊,吃白食!艾玛真是……”   何小二无奈地想要打断范成济的唠叨,却听见外间传来一声高喊:“小二!”   “诶!”何小二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却惹得雅房内其他人喷笑一声,方才反应过来外间的人压根不是找他何小二,不由有些尴尬,只能随便扯过话来转移转移话题:“小姐,你说那来偷咱们的贼究竟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装了什么不该装的东西,才能偷到咱们这儿来?咱们这儿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何晓晚刚往嘴里塞了半筷子菜,听见何小二的问话,眨了眨眼睛,口齿不清:“额也不机到。”要说值钱的东西吧……等等!   邰阮的镜匣!   上面那么多宝石,应该是很值钱吧。   她从邰阮那儿偷偷拿走的,当时生着气,打定了主意要邰阮道歉才还,可如今他们俩……这算是和解了?再说了,她这是偷了人家的东西,是不好的。所以,是不是她也应该把东西还回去了?   想到这里,何晓晚咕咚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眼含歉意地看向邰阮:“那个……邰阮,我有一件事儿想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能不能不要生气啊。”   一般这样的开场,最后被问话的人都会生气,所以邰阮眯起了眼睛,薄薄的唇瓣抿起一点弧度,让人看不懂他心里的想法:“你先说。”   何晓晚是个老实孩子,没得到邰阮的保证,却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我……上次偷拿了你的镜匣。”   “我的镜匣?”镜匣?不是女人才用的玩意儿吗?   “就是你从江南运到京城的那几个大箱子里的,一个很漂亮的镜匣,本来想着你道歉就还你的……”何晓晚越说越不好意思。   江南……大箱子……镜匣……   邰阮心中有一句蜀地方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看着对面的就是一小姑娘,又有些不忍心太过,所以只微笑着,伴着阵阵的磨牙声:“你,再说一遍?”   “我偷拿了你的那个镜匣……本来是想着……”何晓晚越说声音越小,看着邰阮越发和气的面容,莫名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邰阮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内心已经开始琢磨着天下十大酷刑到底用哪个会比较好,何晓晚看着也是莫名的紧张。就在邰阮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动手的冲动时,李衮淡却开了口:“邰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警示之意,又加了一句:“晚儿不懂事,固然有错,但还请邰阮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   悻悻地收回自己要吃人的目光,邰阮“哦”了一声,声音让人听不出来喜怒:“我本来就没说要怪她啊,不过,何晓晚,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说也该还回来吧。”如果当真像他猜测的那样,何晓晚倒还算帮了他一个忙。   何晓晚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待一顿饭用完,当即就带着邰阮回家去一阵薅腾,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镜匣,交还给了邰阮。   邰阮得了镜匣,欢天喜地抱了回府,正准备再研究研究,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嗓子大吼:“死小子!滚哪儿去了?”不是别人,正乃邰阮亲爹,邰大胆是也。   哐当!   门一脚被踹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模样的男人大步踏了进来,一见邰阮手中摆弄着一个镜匣,不由先是奇怪,随后就直接笑开了花:“行啊你小子,原来是见姑娘去了!”一伸手就狠狠在邰阮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大有欣慰之意。   捂着自己的脑袋,邰阮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见姑娘,没见着我这是在办案?”语气极为的不恭敬,丝毫没有在跟自己父亲对话的样子。   邰大胆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办案,没见着我是你亲爹?”说着又是狠狠一巴掌想拍下去,却被邰阮一个歪头躲了开,一巴掌落空,自己倒是踉跄了一步。   “老头子别闹,有什么事都等到我研究完了这个再说好吗?”   “不好!”邰大胆一撸袖子就想揍自己的亲儿子,显然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第17章 你个龟孙子   “我好就行了,用不着你也好。”邰阮头也不抬一下,专心翻看着手中镜匣。可开开合合了好几遍,仍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倒是旁边的邰大胆气得直哼哼,几乎想要像邰阮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就打屁股,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反而贼兮兮地凑近了脑袋问自己儿子:“对了,上回那个柳什么什么小姐的,你觉得怎么样?”   邰阮白眼一翻:“也就那样。”当街泼妇打滚,还被何晓晚给抽了一鞭子屁股,这四个字他已经是昧着良心在说了。谁知邰大胆却误认为是有戏,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那要不,咱们把日子先定下来?”   “定什么日子?”邰阮反问了一句,语气嘲讽,“你想娶啊?”   “你——”这个不孝子!   “我不同意。”嚣张有余,脑力不足,整个儿一行走的智障,当他后娘?岂不丢尽了他的脸面?   邰阮的生母阮氏体弱,生完邰阮后不幸染上风寒,不过短短一月时间便撒手人寰,邰大胆是个粗人,一是方便,二是纪念亡妻,便直接给邰阮取了这个名,之后邰大胆也没有续弦再娶,也足见其对亡妻的感情之深重,所以邰阮抬了这么一句杠,邰大胆直接就被点爆了——   “你有胆子再跟我这么说话你信不信——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匣子!”原以为这是哪个姑娘给邰阮的,害他白高兴了一把他们邰家后继有人,没想到,这臭小子说他在办案?一个破匣子能有什么名堂?还不如砸了去!   “信啊。”邰阮随口应道,只希望老头子能赶紧走,别打扰他的思路:有人要劫赃物,在路上动手失败之后几乎不可能会就此放弃,而在他抵达京城之后却一直没有出手,但很恰巧的,拿了这个镜匣去的何晓晚却遭了贼,是不是说——这个镜匣,才是那批人想要的?   可这镜匣,到底有什么玄机?   陷入沉思的邰阮显然没有注意到他老子气得眼睛都快发红,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抄起了这镜匣,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让你死小子不乖乖相亲!还这么跟老子说话!”反正都说信了,他直接坐实,有什么问题吗?   噼哐几声,那镜匣在地上滚了几圈,匣子本身倒是没坏,只是上面的搭扣却被摔坏了,啪嗒一声,匣子盖被打开,露出了里面摔碎的镜面,还有……一截米色。   “我艹,你这是……诶?”邰阮倏地睁大了眼,来不及再跟邰大胆吵架,蹲下去便把那一截微微泛着黄的纸轻轻从镜底抽了出来,折叠起的纸背处隐隐透着墨迹,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很明显,这样被藏在镜子后面的一张纸,一定写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而这,很有可能就是顾鸿背后的人所要的!   强忍着内心的狂喜,邰阮装着淡定地将手中纸张展开,手却有些抖。   其实他现在简直想跳起来抱住自己老爹一口亲上去!   但是要矜持,矜持。   所以邰阮一目十行地飞速看完了这张纸,发现似乎是一封顾鸿写给别人的信。只是对收信者的称呼却并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位达官贵人,而是一个疑似女子的名字——木心,信的末尾还画了一片细长的叶子,似乎是什么暗号一样的东西。让他一时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倒是很谨慎。   邰阮重新将这纸张折好收起,终于有空对着他老子发飙:“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摔了个镜匣!要不是你歪打正着还是我爹的话你信不信我可以以扰乱公务的罪名就把你关起来!”   老土匪不甘示弱,声音洪亮有过之而无不及:“关关关关个屁啊关!我是你老子你敢关我?信不信我抽死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这是来关心你终身大事的!”   “终身大事?和那个柳啥玩意儿?你别逗了老头!天天催催催,你以为你多催一句我就会早一天成亲吗?要真是这样我可能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能给你生个孙子出来了!你烦不烦?学学别的老头老太遛鸟逗狗种花啥的陶冶下情操不行?非还要舞枪弄棒的,小心把你腰给闪了!”   “我乐意你管?不是我说你,你都二十三了,换别人那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爹了,身为你老子我能不管管?我看你就是没人要,恐怕人柳小姐还看不上你呢你个龟孙子!”   “我龟孙子那你就是龟儿子!你知道我没人要?我好歹也是京城一枝花啊呸小鲜肉!再说了你二十三的时候有我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不懂!”   可以听出来邰大胆已经是词穷了,主要是那一句龟儿子把他给噎着了,他指着邰阮,脸气得通红,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你你你”了半天却有些憋不出下一句话来,最后想用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强理压死邰阮,却没想到这个兔崽子哼了一声,直接捧着镜匣转身就走,哐的一下就把门摔上,理也不理他在风中摇曳的亲爹。   愣了一阵,邰大胆方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跳脚:“老子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   这边邰阮前脚刚离开何家院子,后脚万怀珊就杀了过来,还顺便带过来一个万昊。万怀珊还好,只是听说李衮淡在这边,而万昊却是奔着何晓晚来的,一见着她,当即兴奋地跳起扑了过去,想要抱何晓晚的大腿:“师父!你总算出来了!”   何晓晚却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什么师父?我、我不是啊。”   “我说你是你就是!”万昊直接一句话通知,听这倒是霸气无比,只是下一秒又恢复了狗腿状想去抱何晓晚的大腿,“师父!你就收下我吧!教我练功夫!”   “这、这……”何晓晚有些为难,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才十六,自己的爹都还没找到呢,还去当别人的爹?   正想着拒绝,旁边何小二却是眼珠子一转,随即就扶起了万昊,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尴尬地向万昊解释:“万公子,这不是我们小姐不答应,实在是她的功夫不对你的路子,收下你,怕也教不了你多少东西。”   万昊傻了眼:“那、那怎么办?”   何小二贱贱地笑了声:“不如这样,我跟小姐都是跟何姨学的功夫,我倒是也可以教教你,咱们也不必师徒相称,不过,你也得帮小姐找爹。”   万昊斜眼睨何小二:“你的功夫,行吗?”   何小二一拍胸脯,眼睛一瞪:“怎么,要我当街跟你表演胸口碎大石才信?”   “没有没有,只是……”万昊有些犹豫,毕竟没见识过。何小二趁机赶紧向何晓晚使了个眼色,何晓晚没大懂,但心里也想着万昊能来帮忙找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是以她还是赶紧说了一句:“小二哥很厉害的!”虽然也打不过她来着……但是娘总是说小二哥脑子比她灵光多了,总之就是厉害没错!   “是吗?那没问题,就这么说好了!要帮何姑娘找爹是吧,你们有什么线索?”   这时候旁边的范成济也挤了个脑袋进来:“对呀,有什么线索没,我看看能不能帮着找找?”何晓晚帮过他两次,现在回报回报人家小姑娘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何晓晚想想那次偷听娘讲话知道的东西,慢慢说道:“我爹应该在十七年前去过江南,之后就没有去过了,他是京城人士,就是这样。”少得可怜的信息。   何小二补充了一句:“嗯,相貌应当是很英俊的。”就何姨对美男子那爱好的程度,再看看晓晚的容貌,她爹肯定长得贼俊。   又是一条判定起来极其感性的信息。   万昊和范成济顿时都皱起了眉眼,这,真的不是一般的难找。适值李衮淡与万怀珊纠缠到前院,听见他们的对话,又插了一句嘴:“其实,晚儿,或许我爹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呢。他也好多年没见你了,挺想你们的。”   对呀,李伯父跟娘的关系好,说不定真知道她爹的事儿呢。   何晓晚几乎喜上眉梢,立刻就想飞到李府去,不过何小二及时地拉住了她,有点尴尬地说道:“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只是我跟小姐都没有准备什么,这样去,不好吧。”   李衮淡爽快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爹他都念叨你们和何姨好多年了,看到你们来了京城还不高兴?说起来也是,那天你来相府的时候爹不在,没见见也是可惜了。”   话都这么说了,何小二也不再推脱,点点头道:“那好吧。明日,怎么样?小姐今天才从那晦气地方出来,让她休息休息。”   “也好,那便说定了。”李衮淡也点点头,“那明日我便派轿子来接你们?”   “行。”   何小二和李衮淡你一言我一语的飞快商定好了明天的事,何晓晚听何小二的,万昊和范成济也没什么事儿,只有万怀珊颇为的不爽——他们这就完全忽视自己了?还自顾自地开始商量起见家长了?有没有人考虑考虑她的感受?!   很遗憾,的确没有人考虑已经走火入魔的万怀珊的感受。   所以她只有自己抱紧自己了。   当晚,一封信便从左相府递往了万怀珊的母家——柳府。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稍微多写了点~ 抱歉现在才更,算算我已经欠了两更了,之后都会补上!!!   ☆、第18章 为何衮淡   其实万怀珊没想搞什么事情,她只是想先监视着李衮淡和何晓晚而已,不过再是自己或者万昊去,那就太低级了,而絮表妹跟何晓晚有仇,她怕絮表妹再挨一顿揍,所以这次的话……   “珊表妹让我明日去右相府拜访?”有俊美男子眉宇阴鸷,手中持有书信一封,眼神玩味,随即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来,“帮她看着一个叫何晓晚的姑娘?”倒是有意思。   旁边的小厮恭声道:“表小姐的确是这么说的。”   柳杨宇微微挑了挑眉毛,重新将信叠好,置于烛火之上,慢慢烧烬:“倒是也无妨。”   说着便站起身来,披衣出了自己的书房,心里盘算着何晓晚这个名字,似乎前几日在自己同胞的妹妹那里听到过,如此,倒是让他对这个人生了两分兴趣。毕竟如絮的武艺并不弱,能当街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功夫定然了得……如此,说不得能招揽一二。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柳杨宇第二日早晨便去了李府,只不过他到时,还是稍晚了一点,何晓晚同何小二已经到了李府,正在会客厅里等着李斌成回府。   “柳公子前来拜访所为何事?”李衮淡客气地招待着柳杨宇,一边问道。   柳杨宇笑了一笑:“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寻常的走动都不行?”   “自然无妨。”李衮淡应了一声,心下暗自奇怪,这柳家与他右相府平素交集并不多,反而跟身为姻亲的左相交往密切,怎么今儿个还走动到他这儿来了?不过李家一向奉行来者是客,与柳家也无过多嫌隙,自然不可能将柳杨宇扫地出门,对方既无敌意,他们当然也该好生招待着。   应付了一轮李衮淡,柳杨宇遂将目光移至何晓晚和何小二两人身上,好奇而不失礼数地问了一句:“敢问这两位是……”   李衮淡回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与家父也有些渊源。不过他们并非京城人士。”   “哦,我听珊表妹提起过,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两位应该都姓何,是江南人士?”   珊表妹?何晓晚愣了愣,觉得应该是说的万姐姐,所以这人是万姐姐的表哥?自觉已经理清楚了面前男子的这些关系,何晓晚赶紧点头、开口道:“我叫何晓晚。”旁边何小二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何姑娘,何公子,”柳杨宇颔首,语气尽量温和有礼,“我叫柳杨宇,说起来我前几日还听家妹提起过何姑娘。”   说着他笑了一下:“能将家妹气成那样的人,倒的确少见。”   “咦?”何晓晚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李衮淡却是知道那日的事情,也知道柳如絮就是柳杨宇说的“家妹”,声音里不由有些冷意:“柳公子提起此事是作甚?想替柳小姐报仇?”   “李公子可是误会了,在下可没有那个意思。如絮是我妹妹,她那性子我是知道的,恐怕最先还是她得罪了何小姐,何小姐不找家妹报仇,我柳某人便已经是庆幸了,”柳杨宇连连摆手,表明自己并无敌意,“说起来这几日如絮倒是收敛不少,我倒还想找个机会单独谢谢何小姐呢。”称呼已从姑娘换成了小姐,倒是更显了一分诚意。   何晓晚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人是那日的“坏人”柳如絮的哥哥,不过这人的态度可比柳如絮要好得多,她还不觉得讨厌,听见柳杨宇说要谢谢她,她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娘说过乐于助人是种美德,不应该让别人说谢谢的。”   柳杨宇的嘴角抽了抽,话说回来他又不是真心想谢何晓晚,不过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而已,怎么这姑娘就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呢?但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所以他还是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想要接着攀谈几句:“听家妹说,何小姐的功夫很是了得?”   这回何晓晚羞涩了一下下,顿了一秒才说了一句:“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娘教她的只有这一句,一时半会儿她还想不出说什么别的才好,索性直接用了,只是……单纯如她,也觉得这话好像不大对头。   “何小姐……真是直率哈哈……”柳杨宇也被这话噎了一下,最后只能这样违心地来了一句,当他正绞尽脑汁搜索着有没有别的词汇可以用来跟何晓晚交谈时,却听见厅外有一阵脚步声——   想来是李斌成回府了。   果不其然,只见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神色严肃,脸上虽生了些皱纹,却并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俊美。他一身官服,想必是处理完了公务便匆匆赶了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下。何晓晚几个一见他回来,都唰地站了起来,柳杨宇还好,只站在那里还没有说什么,何晓晚和何小二就显得很热情了,张口就颇为激动地喊了一声:“李伯伯!”随即便要绕过会客厅中间的小几,想要走到李斌成的面前去。   李斌成一见着何晓晚和何小二两个,先是愣了一愣,尔后很快认出了两人,脸上的严肃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晚辈的疼爱和笑容:“小晚儿?还有小二?你们怎么来了?”   何小二嬉笑着脸道:“这不是想狗蛋儿还有您了吗?”   “就数你这小子最滑头!”李斌成笑骂了一句,之后又转了头去看柳杨宇,微微颔首,“柳公子。”   柳杨宇微笑着问了一声好。   李斌成想了想,略微歉意地问了柳杨宇一句:“不知柳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我这里有两位小友要招待,恐怕今日是接待不了柳公子了。”   “并不是什么急事,本也只是想见见您老还有李公子,走动走动罢了。您若是要招待何姑娘两位,我这里先走便是。”   “这哪里说得过去?淡儿,你便陪柳公子在府中走动一番吧,好生招待着人家。”李斌成哪里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不然显得自己府上也太过怠慢客人了。   李衮淡应了一声是,便也起身带了柳杨宇出门。   却听见何小二憋也憋不住的噗嗤噗嗤的笑声,李斌成有些奇怪地看着何小二,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见何小二凑近了何晓晚,悄声道:“若是李伯父说的是‘这哪里说得过去,衮淡。’就……噗哈哈哈哈哈嗝!”   还打了一个笑嗝。   “当我听不见吗?你小子,”李斌成狠狠敲了一下何小二的脑门,笑骂了一句,随即又有些怀念地道,“不过说起来,淡儿的名字还是你何姨取的。”自己当时怎么脑子抽了,还同意了何美眉这么糟蹋自己儿子的名字?   何小二脸色愕然,又不可遏制地抱着肚子笑起来:“原来狗蛋儿这名字……是何姨取的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何厚铧!”何姨实在是……太有才了!   “你还笑!”李斌成沉下脸故意做出一副气恼的样子,直接转了身去看何晓晚,“小晚儿,走,去你李伯的书房说话。”直接要撇下何小二。   何晓晚本在旁边掩嘴偷笑,猝不及防被李斌成一转身,错愕了一小下,脚步就已经跟上了李斌成,她慌忙回头去看何小二,却见何小二笑得几乎要滚在地上,不由低声喊了一句:“小二哥!”要去拉他。   “让我、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何小二气喘吁吁地说着,终于勉强起了身,跌跌撞撞跟上了李斌成的步子。   李斌成快步进了书房,请了何晓晚和何小二坐下:“你们来京城是做什么?美眉呢?也来了吗?”   “娘没有来,”何晓晚解释道,“我和小二哥到京城来,是想要找我爹的。”   “找你爹?”李斌成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   何晓晚撅起嘴巴,有些不高兴地道:“娘耍赖,不告诉我爹到底在哪儿,我就自己跑出来了。”何小二知道何晓晚这么简单讲一通,李斌成是不大懂的,所以赶紧跟着解释了事情的大概,李斌成才恍悟。   “你就这么一个人出门?也不怕遇到什么事吗?”首先做的是教训这小丫头,李斌成深知何晓晚天性纯良,纵是武艺高强,但她就这么单独一个人往京城而来,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然而何晓晚却是很实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娘说在外面混靠的就是拳头硬。”她的拳头……应该不软吧。   “……”美眉她教育孩子的方式果然独特。   “我们今日前来拜访您,一是想看看您,二是想问问,您知道小姐的父亲的信息吗?”何小二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这才是他们前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这……”李斌成却皱起眉头,突然犹豫起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一阵子发生了什么,美眉她当时并不在隆兴府。所以……”   吞吞吐吐的,说得并不详细。   何小二看着李斌成如此情态,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是您吧……”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前两更。。。今晚还有一更会发出来   ☆、第19章 回家的路   “什么?什么是我?”李斌成脸色懵逼,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呃……”何小二没胆子再说下去。不过他的意思本来就很明显,所以下一秒李斌成便领会到了何小二的意思,不由颜色大怒,狠狠敲何小二一个爆栗,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你小子!说什么呢!”他想得也太过荒谬了不是?   何小二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干笑:“这……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不是?”   “哼,”李斌成恼怒一哼,喝了口茶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意,顿了一下才又开口,“当年这事儿美眉也没有跟我细说,所以我的确不知道小晚儿的父亲是谁,不过按时间推算的话……那一阵子美眉的确是离开过隆兴府的。至于旁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何姨离开了隆兴府去哪儿了?”何小二率先问道。   李斌成沉思片刻,方道:“她是接了一趟镖走的,若你们有办法,倒是可以查查当年的记录。至于去哪儿,我确实不知道。”   接了一趟镖?   何小二同何晓晚对视一眼,心里面知道这个事情恐怕又少不得折腾一番了,毕竟何美眉曾经放下狂言,要何晓晚混出息了才准回家,如今这情况……   “你们俩这么愁眉苦脸是做什么?”李斌成方才听何小二说了何美眉的那一封信,大概是知道两个人的郁闷之处,“找到你父亲确实不是容易的事儿,但是美眉哪里可能真让你们一辈子不回去?实在不行,我修书一封,再让淡儿陪你们走一趟回去不就是了?美眉一高兴,说不定就让你们回去了。”   可毕竟是“说不定”啊,何小二心里知道这个说不定究竟是怎样一个说不定。何晓晚虽然单纯,但对于自己的亲娘还是清楚的,心里也不抱多大的期望,只是面上讷讷地应了一声,巴望着事情真能如此。   也恰是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父亲。”是李衮淡回来了。   李斌成扬声道了句“进来”,随即便看见李衮淡推门而入,眉目温润,气质如玉,他朝着李斌成点点头,汇报了一声:“柳公子逛了一圈,先走了。”   “嗯。”李斌成颔首,又瞧了眼窗外,此刻天光明朗,日头微烈,已经临近中午了。他不由又看向何晓晚还有何小二:“现在看着也是快正午了,不如留下来用个饭,再让淡儿带你们在这京城里好好逛逛?”   何小二嘿嘿笑了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历来知晓何小二的脾性如此,李斌成也浑不在意,先命了小厮下去准备,随即又让李衮淡先带着何晓晚两人在府中简单走走,待他将一批公文处理完之后便与他们一同用饭。   看着何晓晚离开的背影,李斌成亲自站了起来关上了书房的窗户,提笔准备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是笔已悬于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而笔尖上饱满的墨汁也聚成了一滴,啪的一声滚落在纸上,留下一个污点。   他失神了片刻,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   会……是你吗?   可何美眉不说,他也不敢肯定。   何晓晚同何小二在李府上热热闹闹地用完了一餐,又被李衮淡带着在京城四周转上一转,提了自己想开武馆的想法,又要想着怎样才能查到当年何美眉走的那一趟镖,一时间脑子里忙乱不已。   “晚儿若是想开武馆,倒不如趁着今天把地方租下来,咱们才好做后面的事情。”还是李衮淡温声建议道。   的确,要在京城开一个武馆,纵使何晓晚跟何小二可以教人习武,可这场地、装修、宣传、学员等一堆破烂事儿却是要挨个儿处理的,所以李衮淡才有这么一说,能定的都先定下来才是。   何晓晚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们应该租哪里呢?”   何小二却念念有词地盘算着:“一是要离咱们家近,二是地方要大些清静些,三是租金不能太贵,啧,好像不能在闹市开啊。”闹市地方小吵闹得很,租金还贼贵,想要开一个武馆的确不大可能。   “不是闹市也没什么,”李衮淡眉眼含了些微笑意,帮着何晓晚分析,“我看城西那边有片地方倒是还不错,颇为符合你们的要求,且那里离京郊的跑马场不远,路过那里的好些都是好武的权贵子弟,若是开武馆,对你们的生意倒是挺有好处。”   “真的?”何晓晚有些惊喜地问道。   李衮淡颔首。其实自那日何晓晚提了这么一个开武馆的想法后,他便开始想怎么才能帮帮他们,是以才能在今日给出城西有片地方的建议,考虑得也很周全充分。   何晓晚却不知李衮淡想了那么久,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么快就能找到符合要求的地方:“狗蛋儿哥,那你快带我们去吧。”   “嗯。”李衮淡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何小二再一次喷笑出声。   ……这哪行,滚蛋!   他们雇了辆马车,便直接往着城西而去,很快便到了李衮淡所说的那一片地方,果不其然,那里果然还空置着正在招租,何小二先蹬蹬蹬跑去想要询问一番关于租金等种种事宜,却意外得知这地方的主人今天不在,没办法商量,何小二只得先确定了主人在的时间,又拉着何晓晚在这儿转了两圈,实地考察了一番,倒觉得的确不错。   “走吧,小姐。”何小二看完了地方,见主人也不在,便没有多停的想法,准备趁着时间再多看看其他几处他原本看好的地方,多比较一番,再下定论。   何晓晚点点头,一转头,天上却飘下来好些随风飞舞的纸张。   她条件反射地一个闪身,躲开了漫天飞纸,倒是何小二紧跟着何晓晚,一个躲避不及,便被一沓纸噼里啪啦砸个正着,本来束好的头发也散了,在空中肆意飘扬。   楼上传来人惊慌地叫声:“哎呀那啥!不好意思哈!实在是抱歉抱歉!”接着就是那人下楼时踩着楼梯的咚咚的声音。   何晓晚随手抓了一张纸,还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便被人一把夺走,宝贝似地抚摸着纸张:“还好还好,没坏没坏。”   ……话说回来不应该问人坏了没吗?   何晓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何小二先不满地来了一句:“喂,你的纸砸到人了都不道歉吗?”   这人愣了愣,恍悟过来,连忙客客气气向何小二道了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光顾着捡纸了,对不起。”语气还是很真诚的。   见他都道了歉,何小二也不好再发作,只能僵着脸说了句没事儿,也就先算了。   那抱着他的宝贝纸的男子方才松了口气,转个身却发现何晓晚正好奇地伸过脑袋去看,“你这纸上都是些什么啊?”   那人先是条件反射地往怀里搂紧了些纸张,接着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太小气,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张出来,珍而重之地交到了何晓晚的手里:“这是我们安福教的限量版宣传单,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准备拿回去糊墙呢。”   安福教?好熟悉的名字。   限量版?能有这么厚一沓?   糊墙?话说不是很宝贝的吗?   嗯,感觉怪怪的?   等等,安福教?不就是跟范长老他们抢人的那一个教派吗?何晓晚突然想起来,恍悟地点点头:“安福教啊。”   那人似乎起了兴致,捅了捅何晓晚的胳膊:“怎么,你也要加入?”   “呃……”何晓晚想要说不,却被那个人接下去噼里啪啦的一堆话给打断:“加入吧加入吧,我们安福教实力强劲教众极多,现在入教只需会员费九九八枚铜钱,没错原价一两银子(约等于一千枚铜钱)的入教费现在只要九九八!跟着我们安福教,以后坐轿子泡妹子数银子都不是梦哦!现在只需要你轻轻地一个点头,就能轻松入会,怎么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何小二突然一抚掌,恍然大悟般道:“啊呀,小姐,老爷催我们快回去呢!”   何晓晚懵了:“什么老爷?我爹不是……”却被何小二捂住了嘴就往马车上面拖,何小二一边拖还一边干笑着对着那男子道:“抱歉啊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脑子不大好使那个什么……”说着就将何晓晚成功塞进了车厢里,又一拉李衮淡,吆喝了车夫一声,随即车夫手中马鞭一扬,马车便疾驰而去。   “喂喂!别走啊!”那人撒着脚丫子追了几丈远的路,最后吃了一嘴巴土后呸呸两声,“晦气!本来说好的拉一个人给我五十枚铜钱的。啊,我的钱!你不要就这样离我而去……”   他缠缠绵绵地与原本快要到手的铜钱道别,凄凉地抱起那一堆胡编乱邹的“限量版海报”,踏上了回家糊墙的路……   “我日!当个托儿咋就那么难啊!”不忿的咆哮回荡在空中,传来几声回音。   不过很可惜,眼下已没有人来欣赏他气壮山河的啸声。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更……让我算算 明天写吧 感谢 太害羞灌溉了2瓶营养液   ☆、第20章 在臭水沟里蹦跶   何晓晚看着马车一路飞驰,有些不懂地转头去看何小二:“小二哥,咱们这样不理人家会不会不礼貌啊?”   何小二一脸的崩溃:“我们不理他,是不礼貌。我们理了他,是不要命。”也是一个唠逼,要是不打断他的说话,估计这场交谈还不知几时能完。   “呃……”何晓晚还是没怎么听懂,不过看着何小二那样子也就闭了嘴没敢再问,乖乖地坐在马车里,一路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相安无事,那处租地的主人还未回京,范成济和万昊的查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所以何晓晚也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了家里,没有出去惹是生非。只是在约莫四月中旬的时候,万怀珊却递了帖子来,请何晓晚前去万府做客,左右都是没事儿,现在见万姐姐请她去玩,何晓晚高兴还来不及,第二天便欢欢喜喜地去了。   “万姐姐!”   万怀珊还是一身红色的裙子,正款款走进会客厅,见何晓晚这般兴奋,她自己也笑了笑:“晚妹妹。”说着稍微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何晓晚蹦了两步过去,有些好奇地张望着万怀珊的后面,有些奇怪:“咦,万昊他去哪里了?”之前这俩姐弟是一直在一起的,怎么今天只有万姐姐来?   听见何晓晚这么问,万怀珊脸上涌起一股对于万日天的嫌恶之色来:“他啊,不知道在哪条臭水沟里蹦跶呢。”   “啊?”何晓晚明显没有领略到万怀珊的意思,急急忙忙去扯万怀珊的袖子,“万昊掉进臭水沟里了?”需不需要她们去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万怀珊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他跟着阮哥出去了,说是要跟他一起去处理公务。”阮哥对不起,她不应该说万昊那小子在臭水沟里的。   “哦。”何晓晚若有所思点点头。   “行了,他们男儿有自己的事要做,咱们玩自己的不行?”万怀珊大大方方笑道,去拉何晓晚的手,“走吧,今儿带你好好逛逛我们万府。”最好在见识到万府是有多金碧辉煌之后自觉羞愧,回江南去!   是的,万怀珊依然毫不放弃自己的曲线救国法,致力于倒腾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付诸实践以达到分开何晓晚和李衮淡的目的!   然而,一切在粗线条的何晓晚面前,并没有卵用。   万府的占地很广,尤其是后花园,盖因万乔虽是堂堂左相,然而妻妾不多,膝下孩子较之别的官员来说已算少的了,住的人不多,空置的屋也就被拆掉不少,一律纳入了后花园的范围,所以万府的花园格外的大,景致也十分的美,倒也说得上是可观的一景。   待分花拂柳而来,地上有碎光点点,树影斑驳。微风轻拂,搅了一池春水,鱼儿悠游,晃得人醉。天边一缕浮云,飘忽不定,在大片湛蓝的颜色中很是显眼。枝头有小雀啼叫,悦耳动听。   万怀珊挽着何晓晚,正从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过去。   “晚妹妹,”万怀珊犹豫着开口,“听说你前几日……如今没事吧?”   “没事的!”何晓晚笑着回答,步子轻快,“那日要多亏了太……邰阮,我才能顺利出来呢。”   “哦,”万怀珊点点头,“那你可该好好感谢人家,也别记人家的仇了。”那日醉酒的情形,万昊是同她说过的。   “嗯,我跟他已经和好啦!”何晓晚笑得眉眼弯弯,往前跳着跨了一大步。万怀珊在她背后看着她,眼里不禁也泛上一点笑意,平心而论,撇去李衮淡对何晓晚的亲昵,何晓晚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姑娘,也挺惹人喜欢的。   此时远处有一行人婀娜行来,看着服饰,似乎是万府上的丫鬟。   万怀珊目不斜视地想要走过去,何晓晚却突然转过身来拉着万怀珊的手往一边的树丛躲去。万怀珊不明所以,却见何晓晚狡黠笑道:“万姐姐,咱们躲起来,听听她们会说什么?”   原来是为这,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万怀珊不禁失笑,不过也觉得没什么,是以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此事。再说,她也有些想知道这些个丫鬟背后到底怎么说话。   眼见着这几个丫鬟走近了,打扮得还不错,万怀珊认出来这似乎是她母亲房里的人,好像还挺得母亲青眼的,不由竖起了耳朵想要细听。   “大夫人这几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啊。”一个丫鬟手里挎着篮子,一边走一边道,声音里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她旁边的那一位生的颇为高壮,声音却意外的柔软:“是啊,往日还常随手赏些东西给咱们。虽说大都是些不完整的,不过卸成些小件儿倒都很好。”   那跨篮子的丫鬟应和道:“嗯,那日夫人才赏了我一只篦子,虽说中间的梁儿上有一道裂缝,不过用着倒是极好的。”   旁边又有一位身量娇小的丫鬟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看夫人这阵子脸都阴沉沉的,也不赏咱们东西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可怜了咱们,神仙打架,凡人跟着遭殃,如今在夫人手底下,也没那么好过了。”   在两边“是啊是啊”的感慨中,她们便行过了那条小道,丝毫都没发现不远处,正猫着她们尊贵的大小姐还有客人。   待丫鬟们走远后,万怀珊唰地一下站起来,脸色说不上多好,毕竟下人妄议主子,被议的人还是她的母亲,这无疑是件不大光彩的事,可她同样心知肚明,这种事是压根管不住的,再说丫鬟们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也不好就揪着这一点狠罚。只是心里不怎么舒服,觉得这些人让她在何晓晚面前丢了面子。   何晓晚倒没想过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她只是瘪瘪嘴,觉得这些丫鬟说的她都不怎么懂,没有意思,是以眨巴了一下眼睛,凑到万怀珊旁边抱怨道:“万姐姐,这园子我逛的有些累了,咱们能不能玩点别的有意思的?”   听着何晓晚主动扯开了话题,万怀珊哪里有不跟着的道理?她想了想,道:“既然晚妹妹觉得逛园子逛得有些累了,不如咱们出府去玩?”   何晓晚兴奋地点点头。   ……   邰阮这几天一直在研究那一封信,当然,个别必要的公务还是要处理的。   木心两个字无从查起,京城内并无木姓的大族,而唯几还算小有势力的木姓人家他也一一排查过了,并没有木心这个人。毫无疑问,这木心二字乃是化名,至于这化名从何而来,也实在难以查明。   是以他只能换一个思路从头去查:这密信乃是顾鸿写给京中人看的,所以一定会送往京城,而密信藏在了镜匣的背后,说明若一切正常的话,这镜匣最终也会一并运往京城,并且交到这“木心”的手上。而很明显,两人之间的来往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以前定是也有书信交流,而从前的那些信件,很有可能是通过相同的方式送至京城的。   而顾鸿府上的物件能流出去的不多,加之邰阮手上的密信是在镜匣里找到的,那么别的密信,也有可能是藏在了女子的物什里的,如此一来,范围也骤然缩小。   所以只要顺着顾鸿府上的类似物品的去向去查,很大可能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这“木心”究竟是何人!   所以他除了亲自去研究顾鸿的卷宗,也同时命了在江南西路的相应官员着手去查此事。到了今天,也差不多该有些音信了。   不过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万日天这个棒槌会出现在他办公的地方?   还扭扭捏捏着说要帮他的忙……他不出现在这里就是帮他的忙了!   无奈,邰阮只得让万日天帮他整理一下这些日子汇来的消息。不过万日天不愧是万日天,东西整理得还算不错,只是这人天性好动,三番两次地出去溜达,很明显,其实万日天这货也不大想来叨扰他,但是……谁让李衮淡也跑来了大理寺?   在看见李衮淡也出现在了他门口的那一瞬间,邰阮突然明白了——合着万日天是让他姐赶来的!   只是万怀珊追男人也就罢了,怎么战场还要摆在他大理寺来?李衮淡这人还一脸无辜地表示:他出现在这里主要为的是公务。监察御史嘛分察六部百司,来大理寺看看不也正常?   作为回答,邰阮只用了一个字:滚。   万日天非常听话的圆润地离开了,李衮淡似笑非笑瞅他半晌也转了身出去——他今日来确乎是有公务在身的,不过不是邰阮就是了。   终于把碍事儿的都赶了出去,邰阮开始浏览那些回报。原本他之前还亲自去审了一趟顾鸿,可惜顾鸿嘴巴还算硬,什么都没说,奈何此案还未完全定案,他也不好动刑,只能通过江南西路那边的官员传回来的东西来推断。   而看完回报,邰阮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不过这几家人都说得上是位高权重,在拿到实锤之前他根本没办法去搜,如此一来,又是一个难题。   正苦恼着,外面传来咚咚咚跑步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撞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脸诡色的万日天:“阮哥,那个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第21章 谁家公子倾城   “怎么了?”邰阮懒洋洋问,将手中纸张放下,看向万日天。   万日天脸色苦逼,打了蔫儿似地道:“我姐还有何师叔来了。”   “何师叔?”   “就是何晓晚!哎呀总之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还是先跟我出去看看吧!”   邰阮就这样懵逼地被万日天拉出了门。   此时大理寺门口的不远处,有两人正立在那里,一身富贵公子的打扮,其中一个身形要略微高些,五官精致,另一个矮些的样子也颇为的俊俏,两人同穿了一身红衣,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兄弟。   而这么一对公子此时已快要被人群包围,不时有女子含羞带怯地靠近,掷出些手帕鲜花什么的,稍微大胆些的,上前就是一个饿虎扑食——般的摔倒,就要跌进两人的怀抱中去。   何晓晚拉着万怀珊,躲开了第二十三个企图摔倒的女子之后,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累:“万姐姐,为什么这些姐姐对我们这么……这么……”热情?她有些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万怀珊仍然故作骚包地摇着手中折扇,恰好遮掩住了她抽搐的唇角,毕竟事情说起来……还要怪她。   两人之前商议好了要出府来玩,万怀珊心中盘算了一圈,便提议到大理寺不远处的一个戏园子里听戏,为了方便起见,又与何晓晚换了男装行事。何晓晚没来过京城里的戏园子,心里好奇,满口答应了下来,于是两人便装扮成了男人,去戏园子了。   两人模样生得好,再加之出手极为的阔绰,很快身边就贴了一群娇娘子。万怀珊嘱咐何晓晚不要说穿自己女子的身份,所以开始倒也相安无事,可这一场戏才听了大半,万怀珊却有些坐不住了——谁知道李衮淡事情办得怎样了,万一他回去了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万怀珊便要起身,却蓦地被旁边一个浓妆美人摁回了座位:“爷是怎么了?可是嫌咱们服侍得不够周到?”说话间眼波流转,倒是媚极了,可惜,虽说这副模样绝大多数男人都免疫不了,然而她面对的,却是一个美貌丝毫不输自己的女子。是以万怀珊只是挑挑眉毛,心里急,面上也是冷然道:“怎么?我做事情还要向你们报备不成?”   浓妆美人愣了愣,娇声笑道:“爷可是说笑了。”   何晓晚这时也偏头看向万怀珊:“万……哥哥?怎么了?”不是说来听戏吗?怎么万姐姐好像很着急要走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得先走一趟,”万怀珊转过头来,对何晓晚的态度还说得上温和,“你若是还想看,我也不勉强你。”其实心里巴不得何晓晚还想看。   “没什么!万哥哥,我陪你就是啦。”何晓晚也跟着要站起来,不过她力气大,身边的人可没办法把她摁回去。   “呃……那好吧,”万怀珊点点头,又去看那浓妆美人,“怎么,还要拦我?”   那浓妆美人也不好再多拦,只好撒娇道:“爷说的哪里话,人家只是有些舍不得而已。既然也要走了,就让奴家送送爷吧。”好歹给点小费啊。   万怀珊用鼻子哼了一声,也没有拒绝,带着何晓晚便向门口走去。浓妆美人也不敢再做什么越矩的动作,只是安安分分地在前面引路。   可谁想也就是在接近门口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子,样子很是猥琐,一见着浓妆美人,当即便迎了上来,色眯眯笑道:“小唯,可是许久不见你啦。”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咸猪手就往着小唯的屁股上摸去。   小唯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侧身想要避开那手,却一下撞进猥琐男的怀里:“冉腊,你什么意思!”   冉腊一只手紧扣着美人腰肢,另一只手当下就要乱摸:“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哟,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本来就是个出来卖的,让我摸两下都不行?”   眼见着自己前面两人拉拉扯扯半天,万怀珊很是有些不满,加之眼前这个叫冉腊的猥琐男也着实让她觉得恶心,不由伸手拿手中折扇在冉腊手腕上狠力一敲:“你,干什么呢。”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冉腊吃痛,不耐烦地甩甩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万怀珊和跟在她后面的何晓晚,“原来是两个小白脸啊。”语气又酸又臭。   “我不是来干什么的,”万怀珊一笑,竟有些许霸气的样子,“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把自己的咸猪手放好。”   “哟,管的还挺宽啊你。知道爷爷是谁吗?”冉腊也有些怒了,叫嚣问道。   万怀珊却是毫不畏惧退让:“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冉腊盯了半天,只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然而却想不起来,最后只当是个自己以前见过的某个小白脸,并不把她当一回事儿,当下便抡起了拳头想要往着万怀珊鼻梁上揍去。   万怀珊正想喊手下侍卫出来,却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没带什么人,一惊之下想要躲避,奈何她并无武功,眼看着就要挨上一记时,何晓晚却突然一个跨步出来,左手化掌右手握拳,抵住冉腊的一只拳头后右拳猛地一下往上砸在了冉腊的下巴上!伴着冉腊的惨叫和咔嚓的骨碎声音,他在空中完成了一条优美而标准的抛物曲线,最后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好一记庐山升龙霸!   “不许你欺负万哥哥!”小丫头刻意压低了嗓音气鼓鼓地道。   冉腊落地后,好半晌才回转过来,微微抬了眼去看万怀珊,却发现她此时正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来,从容地往脸上一带:“如何,认出了吗?”   其实万怀珊心里也挺震惊的,没想到何晓晚直接这么站出来帮了她一把,心里对她的喜欢不禁又多了一分,虽然……她还是自己的情敌没错啦……   冉腊此时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下巴碎了所以嘴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话,倒是小唯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呼一声道:“公子怀?!”   万怀珊傲然一扬下巴:“正是在下。”   其实公子怀这个名头倒也不是她有意为之,主要是她从小好动,经常跟万昊偷溜出府去玩,家里宠爱她,也不拦,只是给配了好些侍卫保护着,加之她又是个张扬的个性,京城里许多逞勇斗狠的事她都给掺和了一脚,渐渐的,在纨绔界里还混出了些名堂,方才博得了一个“公子怀”的名头。   当然,她一直都是优雅看戏的那一位。打架什么的,她一个弱质女流,当然是交给侍卫和她的好弟弟来做会更好啊。   也就是她这傲然一扬头,一句“正是在下”,才引来了这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纷纷高声叫嚣着要嫁给她——没办法,谁让大家都知道公子怀有钱有权,今儿没戴面具,这样子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再加上行事虽然纨绔,但还勉强能跟正义搭边儿这几点,能不吸引这些平民女子倾心相许?   就连几个不明所以的路人大家小姐,此刻也化为了狂蜂浪蝶,一次又一次不懈地往万怀珊怀里摔去。   所以当邰阮和听到风声的李衮淡出现在大理寺门口时,看见的正是两位红衣公子形容狼狈,这个头上长了朵花,那个脸上蒙了一张鸳鸯戏水的绣帕,好不“英俊”的模样。   认出了是万怀珊和何晓晚,还没顾得上问缘由,邰阮和李衮淡赶紧拉着两个人要往大理寺里走——先前门口的侍卫见两人不是大理寺的人,死不放行。   好容易说动了侍卫放人,他们才拉拉扯扯着万怀珊和何晓晚往里走。万怀珊脑袋上长花,见着李衮淡来了便扑过去拉着不放,看的周围姑娘芳心全碎——没想到如此玉树临风的两人似乎把袖子玩断了!万昊也赶紧冲过去,像扶着太后娘娘的小昊子一样扶着自己的亲姐,一边眼神去瞟他的“何师叔”。   这边邰阮也只能去牵何晓晚,何晓晚脸上蒙着帕子看不见,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走路没站稳,踉跄了一步便往前一跌,邰阮感觉到自己拉着的人似乎重心不稳,转身去看,却没料到何晓晚猝不及防的一扑!   下一秒,全场静默。   让我们来回放之前发生的一系列动作。   何晓晚没控制住往前一扑,邰阮正好回身察看情况。   何晓晚一下子砸进邰阮怀里,邰阮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臂把人搂住。   两人重心都没稳下来。   何晓晚往前跌跌撞撞又走了一步,邰阮也往后一个踉跄。   扑通。   何晓晚趴在了邰阮身上,邰阮向后倒地。   何晓晚要扯脸上帕子,邰阮还没来得及松开自己搂着何晓晚的手臂。   所有人看向滚在一起的何晓晚和邰阮两个人。   然而晚了。   何晓晚扯开帕子,想要低头看邰阮怎么样了,却发觉唇上一软。   跟邰阮对视。   两个人好死不死地亲在了一起。   ☆、第22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卧槽!   以上是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活动。   或者咱们再分细一点。   李衮淡:晚儿怎么亲了邰阮?!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不!邰阮他什么意思?要跟我抢女人?   目光喷火。   万怀珊:两个人亲了!啊呀,说起来要是邰阮跟何晓晚在一起的话我不就不用担心衮淡哥哥跟何晓晚在一起了吗?太好了!   目光柔和。   万昊:阮哥跟何师叔搞在一起了?!我靠!以后我是该叫师叔嫂子呢还是该叫阮哥师叔母?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目光诡异。   吃瓜群众:没想到这个小公子也是个把袖子玩断的!大庭广众下还敢这么做,知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   目光惊悚。   邰阮: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何晓晚居然公然袭击我!我的初吻没了?!我的贞操还是毁在了何氏母女的身上?!等等……   目光凌乱。   何晓晚:呃……我刚刚是不是干了不该干的事?哎,邰阮的嘴巴好软嘿嘿,要不要舔一下?   然后她真的这么做了。   嗯……果然很软……别的……没什么感觉啊。   然后何晓晚自己爬了起来。   邰阮却仿佛一朵刚刚被摧残过的娇花,眼神凄凉苦痛,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何晓晚转身,看着在风中摇曳的众人,不由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了?”忘了压低声音,语气软糯。   李衮淡回过神来得比较快,他神色复杂:“晚儿,你……”   “我?我怎么了?”不就是她摔了一跤吗?然后不小心亲到了邰阮,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不应该吗?   好像确实不应该。   虽然何晓晚本身感觉不大,但是望着周围人看奇葩的眼神,她也大概知道了自己可能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这个事情真的很了不得吗?   终于,本还在纠结该怎么称呼两人的万昊头脑灵活了一次,眼看着自己几个跟猴子似的被围观,这感觉绝对不好,是以他讪笑一声,去扶邰阮:“哎,那个啥,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很快李衮淡也反应过来,急忙扯着万怀珊往里走。何晓晚疑惑地抬步跟进去,至于邰阮,看着已经灵魂出窍了,懵懵懂懂地跟着走进去,脑袋还哐的一下砸了门。   其他两个年长的官员不知怎么也站在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失魂落魄的这一行人,不由抚了抚胡子,语重心长地开口:“唉,现在的年轻人哟……”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嘲笑。   邰阮原本还期期艾艾着自己的节操不保,一听见那两人酸溜溜的讽刺,瞬间炸毛了,不禁勾起了一个挑衅的笑容:“王少卿和安少卿果然是羡慕嫉妒恨呐,也是,现在的老头儿哪里有年轻小姑娘投怀送抱,这心头不舒服晚辈也能理解。不过现在的老年人呐……”瞬间忘记自己之前的凄惨样儿,一拉前面的何晓晚,使劲儿往自己怀里搂,全然不顾其他人再次惊恐的目光。   何晓晚被拉了个猝不及防,当下又是一个没站稳,直直跌进邰阮怀里。不过这次邰阮已经做好了准备,是以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只是微微晃了一晃,就马上把怀里小姑娘的头摁上他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膛:“晚晚,刚刚摔了那一跤,没事儿吧。”   大哥你知道你在干啥不?!   这是万怀珊、李衮淡、万昊三人内心剩下的唯一一句话。   至于被投怀送抱的何晓晚,其实内心也有点懵。最开始她的确是没有反应过来,可当邰阮那“并不怎么有力”的手强行摁着她脑袋靠上自己胸膛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话说回来,靠在人的胸膛上,听见心跳的声音不也挺正常的吗?   所以何晓晚淡然了,她只是懵懂着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看着邰阮,有点不明白他怎么问了个蠢问题——邰阮身板那么软都没事儿,她还能摔出什么毛病?   邰阮强行跟何晓晚来了个对视,却发现她那一双本来该勾人的桃花眼此时水蒙蒙的,宛若一只小白兔一般无辜望他,眼神不由深了几分,不要脸地给自己加了一波戏:“傻瓜,怎么不说话?”语气宠溺,然而在在场的其他人听起来——只能让他们头皮发麻。   那两位少卿表情也是几欲作呕,似乎是眼睛和耳朵已经被辣到不行,终于一边摇头悲慨着世风日下一边匆匆退走。   看着自己已经成功将人气走,邰阮方才放开怀里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一转头,才发现他似乎是无差别攻击了,至少,从李衮淡几人呆若木鸡的状态来看,是这样的。   “咳,”他清了清嗓子,终于晓得了尴尬,“你们看着我干嘛?”   何晓晚:看你怎么这么蠢。   李衮淡:看你怎么跟我抢女人。   万怀珊:看你怎么帮我消灭情敌。   万昊:看你怎么把妹。   没有人说话。   “哑巴了?”脸上是大写的心虚。   摇头。   “那还不快走?”抬腿就走,以掩饰自己俊美的脸皮上泛起的红晕。   所有人都跟上。   一边走着,众人终于勉强恢复了正常。   李衮淡眼神复杂,心中揣摩着邰阮到底是喜欢何晓晚呢还是喜欢何晓晚呢还是喜欢何晓晚呢,并且因为心理活动过于活跃,没有注意到万怀珊正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而万怀珊,正在暗爽自己抓到了李衮淡的手,一边又想往何晓晚那边凑,给邰阮助助攻,奈何这边实在放不开李衮淡,遂一个眼神飞向万日天。   万日天收到亲姐的眼神,只能顶上,三步并作两步接近何晓晚,贼兮兮地开口:“何师叔……”话说他到底该说什么啊……   还好何晓晚已经先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何师叔?”   “那个,我不是要拜师吗?”所以你就是师叔了啊。   “小二哥不是说了不必师徒相称吗?你帮了我们的忙,大家直接称呼彼此的名字就行。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何晓晚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通,观其模样,倒确不似刚刚被邰阮的行为震撼到了。   所以万日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又问:“何晓晚……你……就没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   “你刚刚……那个啥了阮哥不是?还有刚刚阮哥……那个啥你……”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怕何晓晚揍他还是怕邰阮怎么他。   何晓晚的脚步顿了一下,一张精致的小脸蛋上闪过一丝迷茫:“哦,我那是不小心的啊。刚刚邰阮不就抱了一下我吗?有什么问题?”还问了那么蠢的话。   万日天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向何晓晚解释道:“这个,平时吧,要是女子跟一个男子亲吻了……一般是要那个男子负责的……”你就没什么想法?   “哦……”何晓晚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就蹬蹬蹬几步跑向邰阮。   邰阮还在那儿尬走,眼看着再有两步就可以到他办公的地方了,却觉得后面有人拉自己,回头一看,正是最让自己尴尬的何晓晚——“你……你做什么?”   何晓晚见邰阮的脸都快红了,又点点头,自忖道:看样子万日天说的没错。随即就拦在了邰阮的面前,非常、非常认真地开了口。   “我会对你负责的。”   继两人那惊天动地的一吻之后,全场再次静默。   李衮淡那张平静如水的脸终于发生了海啸,几乎想要冲上去揪住邰阮的衣领质问他到底给何晓晚下了什么迷魂药,却被旁边的万怀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抱住。万日天再次收到了亲姐的眼神,连忙过去帮忙安抚李衮淡。   而邰阮原本一张白净的脸皮也经历了红橙黄绿青蓝紫种种颜色的变化,最后还没来得及变回白色,心中便有千言万语汇集成了一个字,自心肺之间缓缓上升,先是经过了气管,再是喉咙,又是舌头,终于,吐出了嘴:“啥?”   你说虾米?   我听不懂。   负责?   他感觉明明何晓晚说出来的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懂,但是怎么合在了一起之后,就变成外星语了?   望着他一张已经过于惊吓以至于变形的脸,何晓晚再次认真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负责?”终于勉强回过了神,邰阮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倒是一时间忘了尴尬。   何晓晚眨眨眼:“我刚刚不是亲了你吗?”   还提这种尴尬的事!   “所以?”邰阮面无表情。   “所以我就该负责呀。”话讲得十足的认真。   “……”讲得好有道理。   邰阮顿了顿,开口解释道:“那只是个意外,我不介意。”怎么这话讲得怪怪的?   旁边的李衮淡先炸了:“你不介意?!”他不介意再来一次?   “呃,”邰阮突然意识到这话好像有歧义,他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她刚刚……强吻我的事。”好像还是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现在才更,有点卡文…… 明天24:00之前还有至少两更   ☆、第23章 案情进展   “不是,我是说我不介意……”刚才的事?她亲了我一下?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而李衮淡正用一种“你说啊,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你这个狗男人”的眼神恶狠狠盯着邰阮。邰阮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在这时,旁边有一道如天籁般的女声插了进来:“诶,那就是我不用负责了?”   何晓晚没有误会那些介意不介意的玩意儿,她只是通过邰阮的话里得到了自己也许不用负责的信息而已,是以插了一句嘴。   邰阮一听,当然是急忙点头:“不用不用。”还要何晓晚负责?这说的什么话!   “哦——”何晓晚若有所思点头,没再说话。   眼看着李衮淡目光已宛若实质般向自己刺来,邰阮赶紧转移了话题:“诶,那个什么,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万怀珊急忙配合:“不是想来你这儿避难吗?”之前那个人山人海,妹子如潮哟……虽然她原本编的理由并不是这个……想着又加了一句:“怎么,来你们这里坐坐都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进去吧。”邰阮背过身,无视掉李衮淡,为众人引路。   待进去后,众人坐好,李衮淡的怒气终于平息了些许,淡淡问道:“晚儿,你不是在万府做客吗?怎么与万小姐来了此处?”还穿了一身男装。   “我跟万姐姐逛花园,觉得有些无聊,就出来了。”何晓晚吐吐舌头,样子颇有些俏皮。   万怀珊跟着点头,想到先前偷听丫鬟们经过时所说的话,不由微微拢了拢眉头:“二弟,你近日向母亲请过安了没有?”   万昊有些茫然怎么突然点到了自己的名,不过还是回答道:“去过几次,怎么了?”   “你可觉得母亲的心情似有不安?”   “还、还好吧,”他幼时每次去请安时母亲都会揪着他训一顿,这时间久了,请安时他的态度也就有些敷衍,自然没那么仔细注意母亲的心情怎么样,“怎么了?我觉得这段时间没什么让她觉得烦心的事儿吧。”姨娘这些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府上也没有别的大事儿发生,她怎么会觉得心情不好?   万怀珊看了看周围一圈人,李衮淡自然而然的站起来,走了出去,别人的家事,他不方便听。邰阮在那边办公,想来也听不到。至于何晓晚,已经被李衮淡给拉了出去。   所以她凑近了万昊,低声讲了一遍自己听到的话。   听罢,万昊的脸色变了一变:“母亲还有赏人不完整的小件儿的癖好?!”   万怀珊狠狠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万日天瓜着一张脸点头:“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你要是心里惦着她,回去问问不就好了?”直男思维,就是这么直。   眼瞅着这个弟弟也是不中用了,万怀珊实在是痛心疾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挽救万日天,最后只能拧巴着一张脸又给了他一巴掌。万日天嗷的叫了一声,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惹得何晓晚回来之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重新回来坐了片刻之后,李衮淡率先有些稳不住了。一来今日惊吓过多,二来他还有些事务要办,不可能一直杵在邰阮这儿。是以他等了一会儿便先站了起来,推说自己公务繁忙,恐怕要先走一步。万怀珊愣了一下,马上打蛇随棍上,问他要去哪里,说不定他们会“顺路”。   李衮淡为人处世一向温淡,但万怀珊这两日纠缠得却过紧了些,让他有些无奈,只推说让她们在这儿好好待着,免得出去又遇上那些狂蜂浪蝶,不大愿意说自己要去哪里。   万怀珊哪里愿意?当下也摆出了自己身为大族小姐的蜜汁优雅微笑,连连表示这不是问题,再次询问李衮淡的行程。李衮淡也只得找别的借口来推拒,于是何晓晚和万日天就这么看着两个人这么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正想着谁会率先败落之时,门外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是邰阮。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离开了原先的位子,出了一趟门,只是在场人都没有注意到而已。他眸色略深,有些愣愣地看着这里的情形,有点没弄懂:“你们怎么了?”   李衮淡赶紧说了声告辞,拔腿就溜。   万怀珊没揪住人,恼得跺了一下脚。   万日天和何晓晚一起眨着眼,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最后邰阮也无奈地下了逐客令,直接将万氏姐弟以及何晓晚一起扫地出门——万怀珊要追李衮淡请随意,但是他也很忙的好不好!   万怀珊与万日天在大理寺的后门大眼瞪小眼瞪了很久,最后万日天被赶回了家,万怀珊则是顶着公子怀的身份继续和何晓晚在外面继续花天酒地!这次直接守在李家门口!   于是两人去也!   送走了几位强行做客的客人,邰阮回到自己的桌案之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摆在最上面的卷宗,眼神越来越深。   之前万怀珊和万昊说的话,他是有听到的。因为正好出去处理一些事务,回来时正好经过门外,便无意间听见了些许,不得不说,他们倒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若是密信是通过夹在镜匣之类的物什里递出去的,那么,收到密信的这一家,一定有很多类似的物件,例如镜匣,定然有一个是日常用的,剩下的就很可能是顾鸿送过来的,东西一旦囤积过多,难免不会引起怀疑,所以定然会通过一些别的方式将这些东西销毁或者分散出去。   而分赏给底下的仆人,的确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办法。   他想了想,立即叫了人来,吩咐去查京城贵妇中诸如比较爱赏下人东西的,还有家中箱笼厚实的人有哪些,到时候便与江南西路官员那边递上来的名单对一对,说不定,能有收获。   说起来这个事,大理寺的人查恐怕还不够。若说朝中哪里是八卦最多的地方,恐怕当要属能“闻风而奏”的御史台无疑了。嗯,到时候再去找一趟李衮淡帮忙。   说回来……李衮淡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还愿意帮他的忙吗?   邰阮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这边邰阮还在忧心自己的案子,那边万怀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踏上了自己的花天酒地之路。   何晓晚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髻,小声问万怀珊:“万姐姐,你不开心吗?”   万怀珊臭着一张脸,硬邦邦回答道:“没有。”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被衮淡哥哥气到的!   何晓晚去扯万怀珊的衣袖:“万姐姐,别生气啦。咱们继续去听戏?”   “不了,”万怀珊回道,又转了头去看何晓晚,努力作一副和蔼的样子,“晚妹妹,我问你,你喜欢衮淡哥哥吗?”   “狗蛋儿哥?”何晓晚歪歪头,回答道,“喜欢啊。”   万怀珊的脸色都变了,就差揪住何晓晚的衣领质问“你踏马要是有胆子就再给老娘说一遍看我会不会一巴掌把你抡死”,眼神已经快要喷出火焰来。   饶是何晓晚神经比较粗,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大对劲儿:“还有小二哥,万昊,邰阮,我都挺喜欢的啊。”娘说过的嘛,要雨露均沾,她才不会只独宠一人!   “……”   万怀珊释然了,原来这丫头说的不是她这个意思。   她失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   “那是什么喜欢啊?”   “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男女之间的喜欢?有什么区别?”像娘对那些哥哥还有叔叔那样的喜欢?何晓晚赶紧摇摇头,“我不喜欢。”   万怀珊算是明白了,何晓晚其实都不怎么明白这种喜欢,她想了想,选了一种何晓晚大概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男女之间的喜欢,就是,这辈子只想要那一个人,你想要跟那个人成亲,一起过一辈子。”   哦,那也不是娘的那种喜欢……娘一般是能勾到手一个是一个,泡完了就跑的那种。   “要一起过一辈子呀……”何晓晚低低呢喃道,一辈子好久好久的。   “嗯。”万怀珊点点头,自己的脸也有一点红。   正等着何晓晚的答案,却见她突然抬起头来,有点小俏皮又有点懵懂地问:“万姐姐对狗蛋儿哥是这种喜欢吗?”   被反将一军的万怀珊:“……”小看何晓晚了,这丫头人是单纯的那种,但是脑子其实不笨,举一反三啥的她还是会的。   良久,她轻颔臻首,白玉一样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晕:“嗯。”   路人:???这位公子为什么突然蜜汁脸红?还对着另一个小公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呐……人心不古……说起来这两位公子长的还蜜汁相像……呵!报应!祝天下有情人皆成兄弟!   完全没有感受到路人丰富的内心活动,何晓晚只是发现周围的人的眼神比较奇怪,她突然笑了一下:“万姐姐这么漂亮,狗蛋儿哥一定会喜欢的!”像娘经常对那些长得好看的哥哥或者叔叔说的一样,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知道标题该怎么取了……将就看吧 还有一章 小天使们多多留言呀~   ☆、第24章 见家长   此时天光正好,阳光这样倾泻下来,洒在何晓晚的眉眼之上,恍若天女下凡一般美丽。万怀珊望着何晓晚清澈可见底部的眼睛,不由也释然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姑娘,是不会昧心说出这样的话的。   何晓晚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那日两人倒是好好玩了一整天,万怀珊难得没有在何晓晚身上打上情敌的标签,而是真真正正以一个朋友、姐妹的目光来看待何晓晚,心情也不由开阔了许多,回府之前亲自送了何晓晚回去,两人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再过了两日,何小二看上的那一处房产的主人回来了。得知了这个消息,何小二当天就拉着何晓晚和李衮淡杀了过去。   其实本也不须太多步骤,毕竟原本的报价这房产的主人回来时便已看过,这次过来也不过是签订契约,可当何小二几人兴冲冲赶到时,那主人却为难地表示,就在等待他们的这短短时间内,又来了一拨人,想要租下他这一处的房产。   何小二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当下就使劲儿一拍桌子,就差揪着房产主人让那拨人给滚开,最后还是勉强保持了自己的理智,问道:“他们在哪儿,我想跟他们谈谈。”最好是直接用武力把这群人给揍一顿!   房产主人被何小二这一股杀气震慑住了,差点没屁滚尿流地滚出去,当下自然是连连点头,站起来脚一软就要摔一个狗吃|屎,还好被何晓晚眼疾手快给拉住,才失魂落魄地出去找人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似乎是有两个人。很快,便听见那房产主人的声音:“便是这里了,柳公子,请。”   接着便走进来一个男子,着一身上好的艾绿色锦缎制成的袍子,上绣有几支青竹,看着很是风雅,而这男子容貌虽然俊美,却有着一种难言的阴鸷之感,粗看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细细打量,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何小二一看,倒是乐了,感情是个熟人:“柳公子!别来无恙啊。”打完招呼却又有点担心,毕竟柳杨宇那日待他们虽然不错,可说到底是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万一他想要这处房产,以权压人怎么办?   柳杨宇走进来,也没想到要跟他争这块地方的人是何小二,当下眉宇间的阴鸷之气散去些许,微微笑道:“何公子,何小姐,李公子。”一一问候。   李衮淡也笑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你也想要租这一处地方。”   柳杨宇顺势坐下,反问道:“李公子想要?”   “算是吧,其实是晚儿他们要用,我也就是帮着来看看的。”李衮淡也不掩饰,毕竟柳杨宇若是要争这一处地方,他必然是要帮着何小二他们的。   “原来如此,”柳杨宇了然点点头,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处地到底值不值得他去跟李衮淡争,“不知何小姐租这地方是要做什么用的?”   何晓晚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和小二哥在这开个武馆。”又问道:“你呢?”   柳杨宇笑笑:“实不相瞒,我也是帮着别人来租这处地方的,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吧,他也是想要做些生意。”   “也不知他能否割爱?毕竟此处,我们也非常想要。”李衮淡适时插了一句话进来。   何小二想想也补充道,“我们愿意多出些钱弥补你们的损失。”   言语真挚,并且还愿意从自己身上割些肉,看得出来,他们对这块地的确是势在必得。柳杨宇暗忖道,若是自己强行上去争,争不争得过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再者,不论自己能不能争得这块地,只要自己这么做了,就算是不与李家为善了。而且他本身也是想交好何晓晚的,所以如此看来,争,倒是不如不争。   心里面有了定计,他也就笑了:“哪里用得着多出钱?若是何公子你们真想要这块地,那我便劝说我那朋友放弃便是了。权当是咱们都交个朋友。”   “当真如此?”何小二多少有些惊喜,没有想到柳杨宇如此爽快地就放弃了,不由又有些担心,“若是你那朋友不同意呢?”   “不会的,”柳杨宇回答,十足的自信,“我们关系极好,他会答应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哈哈,不知我柳某人可否交两位一个朋友?”   “柳公子客气了。”   接下来的场面倒是很轻松、很让人愉快,柳杨宇和何小二达成了和平友好的共识,建立起了革命的友谊,并且何小二成功地与房产主人签订了契约,将那一处地方租下。   “今天倒是多谢柳公子了。”走前,李衮淡冲着柳杨宇道谢,心里算是记下了一个人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先告辞了。”柳杨宇洒脱笑笑,当下也便转身走了。   剩下李衮淡和何小二还有何晓晚三个人站在一块儿。今天万怀珊没有跟着过来,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不得不说,虽然不讨厌万怀珊,但是没有她站在身边的日子,莫名其妙就觉得很爽,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吧。   李衮淡站在街上,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不少,是以很好心情地决定送何晓晚他们走到何家,再去办自己的事儿。一边走,便一边与他们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租处是搞定了,那么剩下还有装修、宣传等事。京城这边的行情何小二不大清楚,只能委托李衮淡空时帮忙找找人来弄房子的装修,也不必太过复杂,将墙面重刷,简单地修整一下就是了。   而宣传嘛……李衮淡和万昊应该能帮忙,不过还有嘛……李衮淡露出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他问何小二:“说起来宣传,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不知你们愿意陪我去拜访否?”   何小二忙不迭点头:“这本来该是我们操心的事儿,你愿意帮忙就很好了,哪里有什么我们愿不愿意陪你的说法。”   何晓晚咬着嘴里的糖,跟着点点头。虽然,她不是很懂。   于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旬假,李衮淡向那人府上递了帖子,拉上了何小二跟何晓晚两人,前去拜访。   何小二抬头去看眼前府门的牌匾,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于是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幻觉了,于是扇了自己一巴掌,再看,还是,最后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骗了,于是要去扇李衮淡的巴掌,被李衮淡躲开:“何小二你发什么疯?”   “你他妈才发疯了!”何小二状似癫狂,抓着李衮淡的肩膀,指着那块挂起的牌匾,“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我至少识字儿!你给我看这两个字:邰——府——”   “谁欺负你了?邰府?是啊,有什么问题?”   “你再跟我念一遍:邰——府——”   “邰府。怎么了?”   “你确定你没耍我?这是邰阮的府邸吧。”   “是啊,怎么了?”   “你,确定他那个太软的小身板儿还能上武馆?还给我们宣传?”   “嗄,你弄错了,”李衮淡淡定拍拍何小二,示意他把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给放下,“谁说是让邰阮帮忙宣传了?”   “那还能有谁?”   “你跟着我进去不就知道了?”看何小二放下了手,李衮淡重新整了整衣服,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潇洒往前行去。   邰府的侍卫大都认得李衮淡,是以看见是他带着两个人来,也都没怎么问,就放了行,还有一个带路的殷勤笑道:“李御史是想见咱们家公子吧,还请随我来。”   李衮淡却摇摇头:“我是来见邰伯父的,昨儿递了帖子的。”   那带路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又低下了头,恭谨道:“那还请李御史稍等片刻。”说着就先引李衮淡三人坐下,自己一路小跑离开,去寻邰大胆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大步流星踏来,豪爽笑道:“衮淡小子,你来啦!”   “噗。”何小二又没憋住,笑了一下。   接着那人便走了过来。   这是何晓晚还有何小二第一次见邰大胆,只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的肌肉,看模样似乎是有四十多岁,只是那头发却白了不少,可见其年龄可能比表面上要大上不少。不过跟邰阮倒不大相似,想来邰阮是随了他娘要多些。   “咦,怎么还有两个小娃子?”邰大胆是山匪出身,言语倒不大文雅。   李衮淡笑道:“这是我两个朋友,只是近些日子才重逢。”顿了一下,他继续道:“说起来他们与邰阮也认识,晚儿当初还要承蒙邰阮的帮忙才一路到了京城。”   “哦!那臭小子都不跟我说说这些事,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那些案子案子!就不知道老子是他老子!”邰大胆鼻子喷气,显然是又想到了邰阮那些诸多的“不孝”之处,不过很快他就忘了这些,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嗯,标题党 总算是赶上了哈哈哈,收工! 希望明天的更我能写得出来,祝福我吧   ☆、第25章 拉郎配   “是这样的,”李衮淡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开口,“晚儿他们想开一个武馆,希望您能帮帮忙。”   邰大胆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声如洪雷:“武馆?你们要开一个武馆?”   何晓晚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是你要开武馆的吗,小丫头?”   何晓晚继续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要开武馆?”邰大胆似乎对何晓晚很有兴趣。   何晓晚一脸的茫然:“因为我只会打架啊。”   “这么说你功夫很好了?”邰大胆的眼睛越来越亮,身子微微前倾,很认真地看着何晓晚。   何晓晚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这句娘亲教给她的话真的好怪……   “哈哈哈,你个女娃娃倒是很有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过两招?”邰大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顺势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谁让他这几年每天自己“单打独斗”实在没有意思,若是这个小丫头能陪他过过瘾,那帮个忙什么的不还是小事儿?   何晓晚犹豫了一下,打量邰大胆几眼,觉得邰阮的爹身板还真不像邰阮自己——太软,于是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最后还是点点头,很友情地提醒了一句:“那您小心了。”   邰大胆不知道为什么,挺欣赏这个小姑娘,所以对她这么一句“自视甚高”的话也没有出言打击,只是大喝了一声:“好!走,咱们就去院子里好好比划比划!”说着当先走出,往院子里走。何晓晚等人见状,赶紧跟上。   一炷香之后。   “哈哈!爽!”邰大胆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爽快笑道,说话时微微喘气,“很久都没有这么活动筋骨了!”   何晓晚一个飞身回旋落地,眼角微微挑起,颇为的惊讶,没有想到邰阮的爹身板比起邰阮来说简直好上太多,两人几招过下来,竟能堪堪打个平手。她转身去看邰大胆,不知道他还要不要打。   邰大胆站在原地,也在打量何晓晚,他天生神力,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一身的功夫还有个七八分,虽然先前两人对打时他没有使出全力,但也足见何晓晚的功夫不错了。说到底了,如今林朝尚文不尚武,京城的这些个贵公子们纵有些功夫防身,但能跟他对上两招的可不多,亲生的儿子更是不用说,如今难得来了个小丫头能让他打得过瘾,能不喜欢、好奇?   他再细眼瞧去,看这丫头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女汉子型的,相反,身型说得上是娇小,肤白貌美,倒像是个在闺阁中好生娇养大的贵族小姐。   对了,不是说她还是自己家的狗崽子带来京城的吗,要是……嘿嘿……瞧这姑娘屁股也挺翘,应该是个好生养的。   这样想着,邰大胆情不自禁咧开了嘴,先摇摇头,摆手收回了架势:“行了不打了,今天够了!”何晓晚这才收回了摆好的迎敌姿势,上来就开门见山问道:“邰……伯父能帮我们的忙了吗?”前面顿了一下,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称呼。   看着何晓晚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听了那一句脆生生的“邰伯父”,邰大胆已经开始憧憬何晓晚管自己叫爹的场景。为了赢得自己看好的“儿媳妇”的芳心,呃不对,是好感,邰大胆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当下就爽快地点点头:“这是当然了!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希望您能帮忙宣传宣传,要是得空了来咱们武馆练上几招也是极好的。”何小二赶紧堆了一脸的笑,在旁边说道。   “小事儿小事儿!包在我身上!”邰大胆把自己的胸脯拍得梆梆响,当即打了包票,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邰阮和何晓晚两个擦出点火花,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此时却有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入眼正是一把摇晃的折扇,上有水墨点染,很是风雅,只是这折扇主人的气质嘛,与这扇子就很是不匹配了:“哟,老头子,又在练你的……诶?!”怎么何晓晚几个在这里?   邰大胆却是差点笑出声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不,自家的狗崽子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他咧着嘴将邰阮拉了过来:“来来来,儿砸,你怎么不早跟你老子说说你还有这么几个朋友呢?哎呦你看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嫩得能掐出水似的,多可爱,你说是不?”兰花指捏着,手里仿佛攥着一方手帕,走路时一扭一扭的,这要是在唇边点上一颗大黑痣,那就一妥妥的媒婆。   邰阮唇角抽搐,看着自己老爹这副模样,心里对他的想法也就懂了七分——果然是要拉郎配啊!只是这对象……何晓晚?合适吗?   眼瞧着何晓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邰阮倒是破天荒地觉得有些新奇,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她,随即移开了视线。可哪怕只是这么短短的几秒,也被邰大胆给捕捉到了,误以为是自己儿子也对何晓晚有意思,他当下就想一拍大腿冲去何家跟人定日子,不过鉴于并不知道何家在哪儿,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咳,对了,这个晚……晚……”等等,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衮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补充了何晓晚两人的名字。   “哦!晓晚……以后我就叫你小晚儿啦!你不会介意吧。”   看着眼前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硬是挤出了一个卖萌的表情,何晓晚向来很粗的神经也感受到了一种蜜汁尴尬,是以她也僵硬着表情点了点头:“我不会介意的。”   “那,小晚儿,你们是京城人吗?怎么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有个何家?”   潜台词:你们家到底在哪儿。   潜潜台词:我要带自己的蠢儿子去提亲。   李衮淡赶紧在旁边解释了一下:“晚儿他们是江南人,只是暂居在京城,她的母亲是江南最大的曲水镖局的总镖头。您常年在京城,可能是不知道。”何晓晚还有何小二跟着点头。   在江南?那可有点远。   邰大胆摩挲着下巴,在心里盘算着这可不容易,直接杀上门去的计划估计是泡汤了。这时的他突然又开始怀念起了柳如絮,她也会点功夫,勉强能抗打,家也在京城,可不比何晓晚方便些……可是儿子不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于是在场的其他四人就目睹了邰大胆先是沉思,后是沉痛的表情,接着抬头目光放空,眼露欣喜之色,却又马上转变为了无奈和痛苦——活脱脱一见到了死去的亲人的表情。   “哦,这样啊。怪不得。”过了一会儿,邰大胆才缓缓说道,很明显,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等他回过神来时,李衮淡已经要拜别了。   邰大胆眼睛一瞪,理所当然扯过邰阮,用蜜汁慈父目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很认真地对何晓晚说道:“今天不知道衮淡小子还带了你们来,没招待好,这样,我看阮儿也很过意不去,就让他送你们回去吧。”   睁眼说瞎话。   然而邰大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加之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看的要开口推拒的何小二只能应承下来:“那就多谢了。”   邰阮也很想反抗,但是邰大胆却趁着他被扯过来时死命摁着他一个穴位,没别的用,就是摁着的时候非常非常的疼,所以他现在浑身都疼得紧绷,别说做什么动作了,他估计一开口就是惨烈的嚎叫,所以——忍!   大不了送人回去就是!又不是让他脱层皮!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于是邰阮还是微笑着送人到了何家,却发现门口一左一右蹲了两尊门神。左边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蹲的比较久,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正在那里抠脚板心。右边的穿的倒是人模狗样,原先是站着的,还一派风骚地摇着把折扇,不过不像邰阮手里那把的风雅,而是上书“天下第一”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个落款,好像还挺长,但因为有一段距离,所以看不太清,这人似乎站着嫌累了,干脆蹲了下来,其实看得出他比较想坐下来的,但是为了保持风度,最后还是选择了装逼。   话说回来既然要装逼你就继续站着啊。   邰阮率先认出了蹲在右边的门神,当下快步上前,直接给了对方屁股一脚:“哟,一日不见,如隔三……呸!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你小子,还拿把‘天下第一’的扇子,很有勇气嘛。”   万日天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脚,当下捂着屁股嗷的一声跳起来,听见邰阮的问话,颇不服气地揉揉屁股,又唰地一下子把折扇抖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就指着那“落款”的地方很是愤怒地反驳道:“哪里是‘天下第一’!你自己看!”   于是众人的目光皆移至落款处,只见上书五个小字:   反正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现在才更……我好像一直都在往后拖更新、拖更新 都不敢承诺了,今天尽力二更 但是还是要厚脸皮的求收藏呀QAQ 感谢 潇风白马灌溉1瓶营养液 太害羞灌溉3瓶营养液   ☆、第26章 父亲的消息   “噗!”   邰阮没忍住破了功,其实也不只是他,何小二也是转眼间就笑得险些躺到地上,李衮淡还很矜持地想要保持形象,但嘴角还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就连一向最愣的何晓晚,也不由捂了嘴巴轻轻笑出来。   万日天悲愤地哼了一声,又唰地把折扇收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懂欣赏艺术!”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人。   还没等何小二笑够,想起来问万昊是来干嘛的,左边那个坐着的门神也咕噜咕噜滚了过来,好奇地凑了脑袋过来:“诶诶,你们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这扇子有啥玄机吗,不就上面写了个‘天下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赶明儿你们范爷回头也去做一把‘唯我不败’!肯定酷炫死你们……”   唠唠叨叨的,范成济无疑。   万日天一听,当然是很不爽范成济这么说他的宝贝扇子,当下一个激动站了起来,手握扇柄直指范成济的鼻子,嘴一张,猛地一吸气,就要施展出天赋技·河东狮吼,却蓦地被何晓晚打断:“你们来这儿是做什么?”   呃。   两个即将展开对骂的门神愣了愣。   “找你的!”   果然是心有灵犀。   “找我?”何晓晚头歪了歪,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希望真是她想的那样。   虽然一般的套路会表示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这次,套路就不太一般了。   万日天收回了扇子,稍稍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很自然地说道:“你不是拜托我帮你去找你爹的下落吗?我这次就是为这个来的。”   一旁的范成济将万日天挤到旁边,恶狠狠道:“抢我台词,不得好死。”又瞬间转了头换上了一副慈祥的微笑,对着何晓晚道:“对呀,晚丫头,我也是为了你爹这事儿来的。话说回来那天你一求我帮忙,我这不就立即放在心上了吗?这回去我是茶不思饭不想啊,就想帮你把你爹给找出来,所以我立即就吩咐下去,自己也亲自出马,去了八仙阁蹲点,哎呀你别提那个八仙阁……”又是唠唠叨叨一大堆。   何晓晚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因为在风中摇曳得太久而导致的肌肉疲劳——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惊喜和感谢,不过她旁边的三位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当下何小二先站了出来,先跟万昊道了声谢,接着一搂范成济肩膀,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哥俩好的往院子里走去:“哎呀,范长老您实在是劳苦功高,我何小二佩服佩服,诶,说说您找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线索呗,小弟我准备洗耳恭听呢……”   这边邰阮也自然而然地踹了万昊一脚:“发什么愣,先进去啊。”说着自己也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只准备送到门口,只是秉持着一颗看八卦的红心,准备去凑热闹。   万昊估计是被邰阮踹习惯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很自觉地揉了揉之后,快速跟上了邰阮的步子,直到已经坐下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靠!阮哥你怎么老是踢我!”   邰阮的声音淡定飘来:“知道周瑜打黄盖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都是你自己不反抗啊。   李衮淡出来圆场:“好了好了,还是说正事儿吧,你不是有关于晚儿父亲的线索吗?查得怎么样了?”   邰阮突然奇怪地瞥了李衮淡一眼,只觉得这家伙仿佛已经很自然的把自己当作了何家人——他真的很喜欢何晓晚?   这么想的时候,邰阮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闪过。   哇怪不得自己被何晓晚亲到的时候这家伙这么生气。   第二个念头:万怀珊肯定能气疯。   第三个念头:我要不要去插一脚?   第四个念头:为了那些年自己和万怀珊的革命友谊。   最后一个念头:话说回来自己被何晓晚强吻的时候那丫头好像还伸舌头了?   好像进入了奇怪的发展。   还来不及深入展开,就见万日天自然而然地点头:“还是查了不少人了,不过京城那么大,我不可能那么快查完,现在也只是查了一小部分人而已。”   这边范成济也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范爷是什么人?范爷可是丐神!查几个人不还是轻轻松松的事儿?虽然查一个京城的人不那么容易呃,但是摸清一小片儿的人我还是没问题哈哈哈!还不快夸你范爷英明神武天下无敌威武不屈……”   嗯,当年有人抱住自己的大腿哭嚎着“贵人小的愿意以身相许”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思绪回归现实。   简单概括一下万日天和范成济要表达的东西:虽然离查遍京城还很有距离,但是我们都摸清了一个小片区的人啦!   “有……吗?”何晓晚向来懵懂而懵逼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抹焦急的色彩,有些犹豫而又期盼地问了出来。   她实在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   却见范成济和万日天又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找到符合你所说条件的,不止一个,我们也没办法再深入查下去了,剩下的,可能要靠你自己了。”   “哦……”何晓晚闷闷地点头应道。   只见两人都掏出一份名单来,递给何晓晚:“我们人力有限,还有别的地方的人要查,所以这名单就只能交给你来想办法了。”   何晓晚接过名单来看,其实也不是有很多人,两只手能数过来,不过要一一排查,还是有些麻烦,幸亏这名单上对这些人的基本情况都有注明,所以找起来应该也不是特别难。   何小二几个也把脑袋凑过来看,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之声,对着名单上的人评头论足,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啥玩意儿?叫啥?王二麻子?有这种不走心的名字的人能是个美男子?你逗我是吧!”   “还有这个!你们是怎么查到宫里面李公公头上的?!他二十七年前就已经净过身了!”   “你们有这心去查一个公公,怎么不去撬了别人的墓去查查有没有小姐的爹?啊呸!我说错话了小姐……我不该这么咒伯父……”   “你别说,我记得李公公当年还是陪皇上微服私访去的江南,你有本事咋不把皇上加进去!?”   于是何晓晚难得领悟到“要是自己爹死了娘有什么理由不告诉自己”这一点并将它说出来的声音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吐槽的话中。   毕竟,娘不希望自己去找爹,却没有用爹死了这个理由搪塞自己,反而还给了那么一封信的行为,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以自己的能耐,找个美男子回去的可能性,真的无限趋近于无。   虽然这个时候脑子里闪过了邰阮那张脸没错啦,但找他,不如找狗蛋儿哥来得实在。   最后在万日天跟范成济组队和何小二、邰阮的二人小队嘴炮互喷,并且李衮淡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时,还是何晓晚站了出来,非常之坚定地表示:你们都不要吵了!这些人我会挨个去查的!   哦,那个公公就算了。   皇上也是。   她没有那个胆量跟皇子公主肩并肩。   但是娘有啊……   算了,何晓晚还是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她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进到皇宫之后还能走到皇上面前,一脸天真地问“你是我爹吗”这样的问题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在大明湖畔。   所以还是先把这个人选划掉好了。   如此一来,她手上名单上还剩七个人有待考察。   只是这第一个吧,就让何晓晚犯了难。   倒不是此人身份很高,主要是,这个人在的地方非常的特殊。   文艺点来说,此人身陷囹吾。   讲人话,这个人在蹲大牢。   何晓晚自己也被关在牢里过,还是大概知道这地方不好进,进去了的都是被关的,被关的都是坏人——但她是个好人啊,不也被关进去过了?   这样说回来,会不会这个一号候选人其实也是被冤枉,才给关进去的?   思绪很快就飞到天外的何晓晚是被李衮淡的声音给拉回魂的。   彼时名单已经到了李衮淡的手里,他锁紧了眉头看着,显然也是因为蹲大牢的一号候选人而烦恼,不过不多时,他就有了解决的办法——把名单往邰阮怀里一塞:“这样,邰阮,你去陪晚儿找找这个人吧。”   邰阮是大理寺的人,上次能直接去牢里把何晓晚给救出来,这次带何晓晚去见一个犯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人是没问题,但是邰阮有问题:“怎么是我?我也有很多公务要办的!”接着一挺胸,一脸的“我的时间非常值钱”。   李衮淡摊摊手:“今天就是旬假。”   言下之意:你今天总有空吧。   邰阮的表情难看得像哔了狗。   但看着李衮淡这样子,他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僵着脑袋点了点头,一脸的视死如归:“好吧。”劳资就屈尊降贵一回,勉强陪这丫头去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好了……现在我是写完一章是一章……所以……期待我今天能二更吧 PS:此章为定时发送 PPS:厚脸皮求收藏:)   ☆、第27章 爹坑日常(一)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   有男子一双凤目微眯,懒洋洋地看向外面,发出一声喟叹。   吾观世界,尤如井蛙观天。   是不是觉得很文艺?让我们换成写实版——   此时铁窗外太阳有点大。   有一个贼俊的大叔一边打瞌睡一边眼巴巴看着窗外,发出一声哀嚎。   老子他妈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小不拉几的地方,咋看都一样,没意思!   因为他正死命巴望着外面,是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还站了一男一女。   邰阮额上有冷汗滴下,不确定的眼神扫向何晓晚:你确定这可能是你爹?不是一个想出去想到发疯的傻子?   何晓晚接收到邰阮的眼神,但是明显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是以疑惑回望。   邰阮悲伤地一拍额头。   啪的一声,将那大叔的思绪带回现实世界。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眼底隐含的忧郁还未来得及散去,就见了一对相貌出色的年轻男女,十分复杂而深沉地看着他。   大叔顿了顿,慢慢开口:“你们是谁?”声音微微沙哑,但富有磁性,十分的好听,若不是在牢里,身上还穿着身囚服,他这一开口定能虏获无数少女芳心,甘愿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然而邰阮不用说,何晓晚却是个粗神经,而且是面对着疑似自己父亲的人,任他撩妹技能满点,也不可能动摇眼前两人一丝一毫。   何晓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乍然不知该怎么开口,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问您些问题。”   大叔不假思索道:“爱过。”   “……”   “您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大叔原本忧郁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   谁知大叔的神色更加警惕:“我不认识。”   “哦……这样啊……”何晓晚也有些郁闷地垂头,正准备在名单上给这位大叔的名字画上叉,却突然被邰阮拦住——这位大叔脸上基本就写着“我心里有鬼快来问我啊”几个字,可能也就何晓晚看不出来了:“这位……本官建议你好好想想再回答她的问题。”   用了本官的称呼,明显是要以势压人。果不其然,听见邰阮的自称,大叔当真看了看他,邰阮顺势扬扬下巴,摆出一副“我就是大爷”的倨傲姿态,倒还真有几分威势。   所以大叔信了。   他垂头冥思苦想了很久,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欧阳翠花、东方娟子、独孤雪雪、百里小红、上官二丫?好像都不是……”终于不确定地抬起头来,讪讪摸了摸鼻子:“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邰阮狐疑地眯起眼睛,有点没弄明白他的意思,问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却回答不记得,不记得认不认识这个人了?   此时那大叔却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迷醉地抚摸着自己依然嫩滑的脸蛋,一边不无沧桑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么多年来,骗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真不记得有没有叫何美眉的了,要是你们是替她来寻仇的,我就一个要求。”   说罢,四十五度仰角看向邰阮,一双凤眼里满是真诚:“能不打脸吗?”   邰阮几乎要动容地点点头——   才忽然想起,他其实是来帮何晓晚找爹的。   原来这位大叔之前说不认识是害怕被寻仇吗?!   他唇角抽搐,从何晓晚手中抢过单子,再确认了一遍——果然此人是个诈骗惯犯,专门利用自己过人的美貌,从妇女甚至妇男身上骗取钱财,个别悲惨的连身心也被欺骗,是以在他落网的这些年来,有不少受害者或其家属都闻风而来——寻仇。   于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大叔果断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失忆表演,还真因此骗过了个别家属,但哪怕如此,他也挨了不少揍了,理由很简单——长了一张不是好东西的脸,干脆替别人揍两下,也算是为民揍害了。   所以啊,嫉美之心,人皆有之。   邰阮嫌弃地将名单塞回何晓晚手里,拉起她就要走:“算了,这个不是你爹。”   何晓晚没明白过来:“为什么?”   邰阮一滞,难道要说“你俩从智商上来看就不像是有血缘关系”这样的话来回答何晓晚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显然是不能的。   是以他顿了顿,脚步又转了回来,眼神嫌弃地看向诈骗犯大叔:“我问你,十七年前你去过江南,对吧。”   诈骗犯大叔懵逼地点点头:“嗯,那年我在京城骗了个姑娘,家里有钱有势的,事发了满京城地找我,我就避个风头,去了江南……躲了一年,以为没什么事了,就回了京城,谁想……”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啜泣,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   邰阮点点头,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何晓晚却抢先了一步开口:“那你是在隆兴府吗?”   诈骗犯大叔继续点头:“俗话说那个什么,大隐隐于市嘛,我就干脆躲在隆兴府,地方繁华不说,姑娘也挺不错的……”说到最后,几乎要猥琐地笑出声来。   这次轮到何晓晚拉起邰阮就走了,邰阮没反应过来:“你刚不是不信吗?”   何晓晚头也不回地回答:“娘那一阵子不在隆兴府,李伯说了,娘那一年是接了一趟镖离开了,回来之后才有了我。”所以这位诈骗犯大叔如果一直在隆兴府,那就不可能是她爹!   邰阮恍然点头,难得有点欣慰何晓晚的智商有所长进。   之后的一个月,何晓晚天天都在蹲点,观察剩余六位目标嫌疑人。邰阮倒也帮着在查,主要原因是他也想见识一下范成济和万昊找来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奇葩。至于李衮淡,却是一直在跟何小二忙活武馆的事。   一号美男子,姓韦,坐标城西不远的一个村庄。   婚姻状况:已婚。   职业:屠夫。   韦屠夫住在村口,何晓晚先根据邰阮的指示,偷偷摸摸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位韦屠夫其实挺勤奋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只是这成效嘛……倒还不如他娘子一刀宰下去来得痛快。   结论:韦屠夫跟邰阮一样,身娇体软易推倒。   邰阮黑着脸把结论撕掉,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练练了,一边直接趁着女主人不在时上去就是人口调查:“你还记得江南的何美眉吗?”   韦屠夫吓得往后跳了三下:“不不不!我只认识我娘子!”   “你十七年前去江南干嘛?”   韦屠夫一脸懵逼:“去……提亲呀。”   “你觉得你娘子怎么样?”   韦屠夫一脸陶醉:“杀猪时美的不像话。”   “行了,不是,走吧。”   韦屠夫终于反应过来:“你谁啊!干什么的?”   邰阮转头对着何晓晚解释:“这人对他娘子是真爱,不可能是你爹。”理也不理韦屠夫,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位的智商倒是挺匹配。   二号美男子,即王二麻子,坐标城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   婚姻状况:丧偶。   职业:商人。   何晓晚第一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墙根下,伤春悲秋:“夫人啊……”   何晓晚第二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凉亭下,伤春悲秋:“儿啊……”   何晓晚第三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大树下,伤春悲秋:“旺财啊……”   ……   何晓晚最后一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书房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跳了起来:“啥?我场子被人砸了?你干什么吃的?把弟兄都叫上,抄家伙干啊!到时候少了什么我都从你月钱里面扣!”   很好,很反差。   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是他的老婆孩子还是爱狗,都不及爱钱。   何晓晚跟邰阮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场子里面,拿银票扇人的脸:“我让你横!我让你横!咋了?跟哥比有钱?!你再去赚个五百年吧!”   邰阮啪地在桌子上拍下一张银票:“买你几个问题。”   王二麻子老远就看清了上面的数,当下点头同意,也顾不上打脸了:“行啊!不管是涉及个人隐私还是违背江湖道义,我都回答。”非常的上道。   “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认识啊。”   卧槽难道这是何晓晚的爹?   “你……跟她怎么了?”何晓晚小心翼翼问道。   “那个臭婆娘!”王二麻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不美好的回忆,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眼神憎恶无比,“嫌哥名字辣耳朵,硬是不接我的镖!哥长那么帅,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要不是她打架挺厉害的……我、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接镖!   终于捕捉到关键词的何晓晚登时竖起了耳朵,全然忽略了王二麻子的意思是何美眉没接他的镖,急切问道:“你说她接镖?”   “是啊……”王二麻子撇撇嘴,“最后她接了另外一个男的的镖,走了。”   一边说着又很不满地继续拿银票泄愤地在人脸上抽:“不就比我帅了那么一丁点吗?啊?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上了!!! 多的话已经没胆子说了,反正明天24:00之前还有两更!   ☆、第28章 爹坑日常(二)   何晓晚简直要激动地扑上去,张嘴想要继续问,却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最后,还是邰阮稍稍理清了思路:“她接了谁的镖,去了哪儿?”   王二麻子翻了一个白眼:“接谁的镖我不怎么清楚,反正就是个小白脸儿,去的,好像就是京城吧。”   去的就是京城?   说起来京城人回京城貌似挺正常的啊。   得,说到最后,还是没套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出来。   三号美男子,姓吕,坐标城东外围。   职业:宣德郎(正七品文散官,无实际职务)   婚姻状况:小妾成堆。   何晓晚蹲点考察时,就发现此人有些不务正业,整天也就干些狗皮倒灶的事儿,要么斗鸡遛狗,要么就跟自己家的那一堆小妾厮混,估摸着是觉得自己的仕途也差不多到了头,得了个虚衔领着俸禄也就那么过了。   当然,此结论是由邰阮得出的。   此人当年前去江南,是外放官职,不过不像李斌成那么厉害,一混便是隆兴府尹,不过也还算可以看,后来回到京城之后他也往上爬了几级,只是在党争中失败,一贬就是好几级,到最后,也不过沦落一个七品散官罢了。   不过这一切倒不影响他对美的极致追求,左右都是混日子,过得舒心点儿总比糟心好吧?   所以当何晓晚跟邰阮找上门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两人看得眼睛发直——乖乖咧,两个人都比他那些小妾漂亮不少!   全然都没思考过他们找他是来干嘛的。   “你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宣德郎思索了一下:“长得美吗?”   “……美。”   “那我不认识。”长得美的人他肯定都能记得住!   “……哦。”   四号美男子,姓童,坐标城西最大的一座医馆。   职业:郎中。   婚姻状况:丧偶   这位童郎中简直就是他们考察的所有对象中最为正常的一个,为人正直,医术高超,没有诡异爱好,没有变态性格,每次何晓晚蹲在房梁上偷偷摸摸看童郎中行医救人时,都有种莫名的罪恶感——或许是她的行为头一次显得比被观察人显得邪恶吧。   而就是这样正直又善良的童郎中,在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之后,免费替他们把了把脉,看了看脑子。当然,不管是童郎中,还是何晓晚跟邰阮,都挺失望的。   五号美男子,姓……不!已经没有五号美男子了,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探望”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飞速而逝,转眼,已是六月,而也就是在这个月,他们的曲水武馆也已经装修完毕,正式开张了!   此刻武馆里稀稀拉拉站了些人,正在互相对打,你来我往的,倒还有些看头。何小二趴在柜台上,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一边向着那边对打的人群指导一两句:“诶诶,那个红衣服的,就是你,人家往你脸上打的时候你不要只躲嘛,要学会反击知道不?不知道怎么反击?我教你,直接抬腿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踢嘛!人若要脸,我也要脸,人不要脸,那我就更不要脸!”   李衮淡在旁边听得唇角抽搐,果然是教人打架……连这样的招数都能教人用。万昊在他旁边看得跃跃欲试,不同于李衮淡为人君子,他是比较信奉谁能打赢谁就厉害的,所以对于这种“下三滥”不是很排斥,相反,还是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就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当作人生格言了。   万怀珊有些日子没出现了,听说正忙着帮何晓晚找爹——是的,这本来是万昊打包票的事,但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好了,也不忙着整日黏李衮淡,就想着能不能帮帮何晓晚。   一来她觉得何晓晚是个不错的姑娘,二来,找到了亲爹的何晓晚还能不高高兴兴回江南?于谁,这都不算是一件坏事。   而且她也不傻,知道这些日子她黏李衮淡过紧了一些,长久下来说不定反而会让李衮淡厌烦,是以她不如先做做别的事,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样做还是有那么一丢效果的,至少,李衮淡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对万怀珊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种不习惯,他必须要习惯才是。   正当李衮淡想得入神之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哈哈,小晚儿,我来啦!”不是别人,正是老土匪邰大胆。   何晓晚原本不在武馆里头,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她,不得不歉意地跟自己面前的人说了声抱歉,蹬蹬蹬就往武馆里头跑——彼时邰大胆已经进了门,正四处张望着何晓晚,他后面还跟了个人,身长玉立,侧颜清隽,只是脸色有一点臭,不用再多看,此人必是邰阮无疑。   她顿了一下脚步,开始回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这样远远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邰阮无疑?实在是说不清楚。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一下,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   “邰伯父!”她甜甜地喊了一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光,扑棱扑棱的,“你来啦!咦,邰阮,你也来啦!你今天不是有公务吗?”稍稍装着没有发现他的样子,免得让人觉得她好像很注意他似的。   这是女孩子难得的小心机,放在何晓晚身上,简直是百年难遇——或许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了假装。   哪怕很笨拙,笨拙到,在场的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何晓晚莫名的惊喜。   李衮淡眼神暗了暗,第一次把自己的好兄弟真正划分到潜在情敌的一栏。何小二看了看,叹口气,晓晚这颗小白菜,难道就这么被邰阮这只猪给拱了?   万昊和邰大胆不是明眼人,都没看出来。   邰阮自己也看出来了,他在心底笑了一下,笑何晓晚这个小丫头的心眼儿难得多了一点——她从门外进来,怎么可能是先看到邰大胆的呢?   不过他倒没有想过自己要不要拱白菜什么的,因为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亲爹的不满——他说了自己有公务啊!老头子还要强行拖他过来这个武馆,说是什么,练武可以强身健体?   笑话!他邰阮自从记事以来,就不知道练武两个字怎么写!   然而自己四肢都敌不过邰大胆的两拳,怎么可能拧得过他?   所以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都表现在了脸上,他指指邰大胆:“你问他。”   何晓晚错愕地看向邰大胆,心里突然有些摸不清邰阮的不高兴是因为谁。   邰大胆挠挠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个耿直的笑容:“公务哪有来给你捧场重要?”公务哪有追儿媳妇重要?他也试探过儿子了,知道儿子对这个小姑娘不讨厌,所以这就更加坚定了邰大胆的决心——谁让自己儿子这些年来从来都不近女色?   显然他没有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锅。   邰阮小时候就生了一副好相貌,很是得那些女孩的喜欢,但碍于邰大胆一直信奉棍棒教育,害怕自己儿子“早恋”,所以只要发现邰阮跟哪个姑娘关系不太正常,回来就是一顿打,同时又搬出阮氏来,对着亡妻的画像潸然泪下,害怕把儿子养成个种马——邰大胆土匪出身,不像普通贵族,他遵循一夫一妻,是以对邰阮那是三令五申,差点把邰阮逼成了一个恐女症。   所以等到邰阮及冠以后,邰大胆就开始疯狂为自己寻找儿媳妇了——只是这次敬而远之的人,成了邰阮。   何晓晚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她只是“呃”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了一声“谢谢”,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所幸何小二是看出了邰大胆跟邰阮两父子之间的不和谐,当下就过去先请邰大胆落座,又拿茶水伺候着,一边问何晓晚:“小姐,先前不是有人找您吗?事情可处理完了?”   这才想起先前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客人,何晓晚恍然道:“呀,还没呢。”说着又急匆匆往外面走。   邰大胆想拦住何晓晚:“诶,什么事儿?”状似关切。   何晓晚解释道:“是有几个人来见我,说是要谈些事情。”   好机会啊,邰大胆赶紧拉过自己的猪,让他去拱白菜:“不会是来闹事的吧,这样,你把邰阮带着一起过去,两个人也好有个帮衬!”说着就向邰阮使了个眼色。   邰阮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难道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弱鸡吗?绝对不可能,所以他只蔫蔫儿地应了一声,就自动往着何晓晚的方向走过去——却没有想过自己完全可以让贤给李衮淡。   何小二还要指导人打架哦不练武,抽不开身,李衮淡想去但是开不了这个口,万昊还想被指导打架,所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晓晚就这么看着邰阮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虽然很想告诉邰大胆邰阮太软,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能保护邰阮,所以也没有反驳。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第29章 安福教再次上线(已修)   “你怎么了?”邰阮有些奇怪地看向何晓晚,这丫头双眼都有些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晓晚耳根唰地变红,不过有垂下的头发作遮掩,并不怎么明显。   其实她刚刚也没想什么,真的真的,就是心跳有点快而已。   糟了,她不会得心脏病吧。   心里面胡思乱想着一堆东西的何晓晚面上还维持这基本的镇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却又不敢问出来——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阻止了她将自己的不对劲说出。   她转过身,带着邰阮出门,去见刚刚在外面等她的客人。   等着她的人有三个,眼下不知怎么的,走了一个,她走过去询问,剩下那两人笑了笑,只说走掉的那个有急事,弄得何晓晚觉得有些愧疚,可能是之前她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所以人家才走的。   不过只剩下的两个人,也不妨碍他们谈事情就是了。   只是这两人看了一眼邰阮,眼神讶异,不由疑惑地看向何晓晚,眼中还有着一些忌惮之色,何晓晚看不通透,邰阮却是懂的。当下,原本吊儿郎当的姿势也变得正经了一些。   “何姑娘,”对面的人见何晓晚迟迟不介绍,只能出声提醒,“这位是?”   “嗄,”何晓晚反应过来,指指邰阮,“这是我的朋友,不要紧的。”   姑娘真是心大啊,就不怕泄露商业机密吗?   对面两人无奈,只是何晓晚都说了不要紧,他们还能怎么说?当下只能应下,又请了两人去不远处的茶楼谈事情,待四人坐好,抿了一口摆在自己身前的茶水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些。   “说吧,你们找何晓晚是什么事。”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邰阮。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犹豫,不是很愿意说出来。显然,他们有些忌惮邰阮,否则请何晓晚的是他们,不愿意说的怎么可能也是他们?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态度,才真正地勾起了邰阮的兴趣:“怎么,不说了?”   那两人见邰阮都要站起来带何晓晚走了,终于有些慌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好吧,何姑娘,你听说过安福教吗?”   安福教?邰阮微微一缩瞳孔,瞬间就想起了这个所谓的安福教——先是那一张传单,再是八仙阁门口争人打架的范成济,还有如今这找上何晓晚的两人,原先不过以为安福教就是个什么不入流的江湖门派之类的,可现在的情形,加上何晓晚略微有些茫然的神色来看,似乎并不是他想象那样的。   何晓晚反应比邰阮慢一些,所以表情才显得有些茫然,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安福教,最开始是帮范成济打架,之后又是那个要拿限量版海报糊墙的怪人,她也不是没有接触的,只是,怎么这个安福教又找到自己这里来了?是要打架吗?   那她不在怕的。   所以稍微稳定了下情绪之后,何晓晚点了点头:“啊,入会费九九八?”她有点费力的想着,好像还有什么泡、泡妹子?   何晓晚的回答让自己对面两人感受到了一种蜜汁尴尬,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果然是那个托儿编出来的话,入会费哪里要九九八?九十八就够了!同时还坚定了把那个托儿给开了的决心。   其中一个人坚持微笑着,犹自强撑着道:“想必何姑娘对我们安福教也是有一些了解的,那么我也不多赘述我们安福教的实力,只说一点,咱们的教众不仅数量多,覆盖的范围也是极广,现在主要是集中在京城临安府还有江南两路,他地的也略有一些。”接着就报了一个数字。   何晓晚懵懵懂懂点头,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反而是邰阮,听见了这人的话之后神色一紧,略略一算便知道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有多么可怕——若是他们人心齐备的话,恐怕连造反,都不是难事。   这个安福教,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另一个人等着前面的呱唧呱唧吹了一堆之后,才故作深沉的双手交叉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所以,何姑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他脸上闪烁着蜜汁微笑,似乎那个被打动的人不是何晓晚,而是他自己。也是,一个人若是吹牛吹到了自己人都相信,那才是真的牛。   加入他们?   什么意思?何晓晚有些没弄明白,怎么这两人吹着吹着就要自己加入了?可自己是曲水镖局的人呀,怎么能加入别的教派?   是的,何晓晚也以为,这个安福教,就是个江湖教派。   不过邰阮没何晓晚那么天真,他沉吟了一下,心里知道不能让何晓晚加入,看何晓晚那个表情也知道她自己也不想加入,但是直接拒绝了,说不定又会得罪眼前这两人,到时候麻烦找上来,也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不过还没等到内心戏多的邰阮想好,何晓晚就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可能不行。”   对面的人眉毛都压了下来,但还在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度:“哦,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晓晚的脸色有些为难:“可是我本来就是曲水镖局的人啊,怎么能再加入安福教?”   “……”对面的人沉默了,明显与何晓晚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并没有理解到何晓晚的意思,只是微微张着嘴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此时邰阮却突然接上茬来:“嗯,就是这样,两位,有缘再会。”说完便拉起何晓晚就往外面走——趁着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应该最容易走掉。   果然,等到邰阮和何晓晚走出来之后,那两个人都没有追上来,邰阮以为已经把那两人给甩掉了,却不知那两人却暗自嘀咕着话。   “二哥,何晓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那咱们要不要动手啊?”   “诶,不知道,我总觉得这说不定还有争取的空间……”   这时外面匆匆奔进来一个人,一见着两人,不由眼睛一亮,却又发现座上只有这两人,又不禁有些疑惑:“人呢?”   “走了啊……”老二回答道。   “走了?”那人愣了一下。   “别提了,”老二站了起来,“大哥,上面突然把你叫走是怎么了?”   老大也有些无奈:“公子的命令,让我们伺机暗杀邰阮。”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幅画来,给老二老三仔细看看,记住了样子,才好行事,哪里知道,刚把画卷展开,就见自己两个弟弟不由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皱眉:“怎么了?”这位大理寺少卿是长得很英俊,但是他更确定自己兄弟三人都是直得不能再直,总不可能一看这邰阮的样子,腿都合不拢了吧?   谁料,老三转头去看老二:“刚刚,咱们,看到的那个男的……”   老二一脸的僵硬呆滞:“好像,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老大有些没弄明白,一巴掌拍到老三的脑袋上:“你们说啥?刚刚你们看见邰阮了?”好机会啊,都不用再发动人力去找他的行踪了。   老三捂着脑袋,哭丧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刚刚,何晓晚过来的时候,就带着邰阮呢……而且,我们还被拒绝了……”早知道还是不说比较保险啊。   原来最后被探听了商业机密的人,是他们。   心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老二捂着自己的胸口,欲哭无泪。   最后还是老大反应过来:“你们愣着干什么?动手啊!”说完在两个弟弟脑门上挨个狠狠地敲了下,当即就要快步出门,却一下子被老三抱住了大腿。   “你干什么?”老大走不动了,拿脚踹了老三一下,却不料老三乍然抬起头,一双眯眯眼一眨一眨的,似乎是在卖萌——可惜说过了是眯眯眼,人还是一个糙汉子,这萌卖得老大有种将早饭回馈给老三的冲动,他平复了半天才忍了下来:“你要干什么?”   “这个,大哥,”老三绞尽了脑汁在措辞,话讲的结结巴巴,全然不知自己这个萌卖得让人有多么的恶心,“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没准备好算个屁,给我爬起来!”老大一脚踹上老三屁股,恶狠狠道。   “不是啊,大哥,”老二算是懂了老三的意思,也坑坑巴巴地帮老三解释,“三弟的意思,是说,这里是武馆……咱们的人能干得过那一武馆的人吗?倒不如咱先派人跟着邰大……邰阮,等他落单的时候再动手,不是更方便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所以老大还是很严肃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行,是以点点头,道:“行,那我现在去安排人。”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   然而他忘了还挂在自己腿上的老三。   所以只听噗通一声,两个人瞬间滚作了一团,还咕噜噜滚出去半米,姿势之暧昧,让老大忍不住又一脚踹在了老三的身上:“傻逼!快把你的手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终于写完新章的蠢作者可以滚去洗碗了 明天尽量更,并且会说明未来两周的大致更新情况   ☆、第30章 踢馆   这边邰阮跟何晓晚也转头要回武馆,安福教那三人与何晓晚约的茶楼离武馆还有些距离,是以要走上一阵子。   “何晓晚,”邰阮锁紧了眉头,低声嘱咐道,“你先不要声张安福教的事,若以后他们还找你,一律想法子推拒了就是,尽量不要同那些人往来,知道吗?”   “哦。”何晓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有问为什么,邰阮在她心里面是可以信任的人,问那么多又做什么呢?再说,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安福教到底是个什么鬼她没有弄懂,而人,对于弄不懂的东西哪怕好奇,也有一种天然的抗拒。   邰阮心里却烧得火急火燎,一面想着顾鸿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一面又想着这安福教如此着急地扩张势力是为了什么,不由加快了脚步,但是他长得高,腿长,步子一快,何晓晚就有些跟不上了。   “哎,邰阮你等等!”何晓晚小跑起来,才勉强跟上了邰阮的脚步,她想去拉邰阮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探究,“你,好像心情不好?”   邰阮闷着声不想说话,眼睛里却都泛起几根红色的血丝,气息不匀,显然是有火气,一下子甩开了何晓晚的手,冲人的话还是出了口:“关你什么事?”   何晓晚被挥退了一步,看着邰阮那一张气急的脸,似乎也愣在了那里,只是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然而看着小姑娘那一双似乎是会说话的眼睛,邰阮心里胀起来的气却慢慢地消了下去,心中稍微有了一点愧疚,明明事情不是何晓晚的错,自己却跟她置气,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此时何晓晚却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伸手往邰阮脸上而去。   ……她不会恼羞成怒打自己吧。这个可怕的猜想一出现,邰阮只觉得心中冒汗。   哪知何晓晚伸手,轻轻放在邰阮的眼皮上,将他的眼睛合拢,手覆在上面,遮住了阳光。   邰阮只觉得脸上皮肤一阵温凉,女孩的手柔软无骨,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让他突然回想起两人认识的第一晚,她说要给自己“暖床”,倒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当时她走近自己时,他也闻到了这样的香气。   就是这股子香,突然平息了他心底的焦。   他听见何晓晚温和中带着安慰的声音响起:“娘说,生气着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舒服了。”   第一次,何美眉的经典语录没有显得那么耸人听闻。   过了一会儿,邰阮的手才覆上何晓晚的,握住,再放下。   他睁开眼,看见面前是小姑娘担心的面孔,心中微微一动:“我没事了。”声音稍稍有些沙哑,但一双狐狸眼中的波澜已经平息。   何晓晚的耳朵红了红,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三分:“那就回去吧。邰伯父估计也急了。”   其实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差不多走到武馆门口了,也就那么点儿距离,根本走不了几步。   所以李衮淡等得急了出来看何晓晚他们回来没时,就撞见了这样一幕。   他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我[哔]!深情对视?!   修养良好性格温润的右相公子第一次在心里面骂了脏话。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拐走我的青梅竹马?!   右相公子立即在心里面把对邰阮的警戒度提高了一个档次,并且深刻地认识到了引狼入室的危害性。于是他立即亡羊补牢,迫切地咳嗽了一声,企图打破两人间的温馨气氛:“咳咳,你们,回来了啊。”   “嗯啊。”邰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举步往武馆内走去,突然觉得,其实来这里、来见何晓晚,并不是一见糟糕的事情,相反,还挺舒服的。   何晓晚也点点头,尽量正常地跟在邰阮的后面,走了进去。李衮淡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稍稍沉默了下,随即脸上又重新挂上笑意,方才跟了上去。   何小二还在拨弄算盘,见何晓晚回来了,方才放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向着何晓晚蹦跶过去:“小姐!那些人找你做什么?”   何晓晚皱了皱鼻子:“求合作。”   “那你答应了吗?”   何晓晚摇了摇头。   “为什么?”多好的机会?有冤大头上来求合作,不应该敞开怀抱欢迎吗?怎么就拒绝了?   何晓晚张张嘴,突然想到了邰阮先前的嘱咐,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啊,因为他们……长得不好看?”自己语气里尚带三分不确定,这是一个谎言的事实几乎昭然若揭。   偏生何小二信了,没办法,谁让何美眉就是这样一个奇葩?若说何晓晚身上属于何美眉的血脉突然觉醒,好像也没什么令人奇怪的。只不过,无语还是归无语的。   “……小姐咱下次拒绝人的时候能用个好点的理由成不?”   “呃……我尽量。”   那边负责监视的老二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否则,自己怎么会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想了想,吩咐了自己身边人几句,那人得令,立即离开去找老大他们,只留下他一个在那里监视着邰阮几人。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暗杀邰阮啊,因为那封信很可能已经在他手上了?   老二撇了撇嘴,心道公子他们当真是谨慎,为了一封信,就要把邰阮杀掉,还真是“滴水不漏”啊。不过他们也只是为公子做事罢了,没有资格置喙主子的决定。所以,他还是好好监视着邰阮算了。   不过要杀他,也不能没有任何准备,至少,也应该探一下此人的虚实,所以倒不如派人去“踢馆”,最好能逼他出手,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估量不是?   眼看着几人又说说笑笑闹腾了一阵子,老二先前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低声禀告了一句“已安排好了”,才又蹲下来,姿势不无猥琐地偷窥着邰阮几个,以确定他们的行踪。   且说何晓晚这边,没有任何一人觉察到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两个猥琐的偷窥狂,仍然是互相呛着声、聊着天、吵着架,浑不在意武馆里的学员眼里燃烧着的熊熊八卦之火,万日天已经混进了学员中间,正在小声地吹着这群人的牛逼,得意洋洋。   就是这样一副疑似和谐的图景,却突然被门口的一声粗嗓门儿给打破——“你们就是曲水武馆的人?”   何小二原本正在对何晓晚进行思想教育,冷不防被这么一打断,声音里就带了一分火气:“你谁啊?”   门口站了一群大汉,约莫十几个的样子,刚刚问话的那个,就是领头的,此刻听见何小二这么不客气的话,也是冷笑一声:“你爷爷来踢你馆了!”   “我爷爷?”何小二倒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放骚话,不由嗤笑,“你外表看上去是挺像个老爷爷的,哦不,不止,脑子也挺像的,这不就得了老年痴呆么,连人都不认识了。”   “你!”很明显互呛的这个环节,对面的大汉惨败,最后他只能冷笑一声,犹自强撑着道:“废话少说,你们是接战,还是不接战?”   “接接接!”何小二翻一个白眼,“可别说我们不爱护老年人!你们说吧,要怎么个挑战法?一个个来打?”   让他们来提挑战法?这个提议可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大汉笑了一下,直接无视掉了何小二的讽刺,当下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个个倒是不必,咱们各派三个人,一对一挑战,三局两胜,如何?”   “行啊,”何小二当即满口应了下来,转过头去看那些武馆的学员,“你们谁要上?名额就一个啊!”   学员们一个个把头要的像拨浪鼓,只有不怕惹事的万日天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何小二有点郁闷,这些崽子还真是胆子小得不得了,还是万日天看着比较顺眼,于是他指指万日天:“好,就你,就你了。”又转头过去对着那大汉道:“这样,就他、我还有小姐出战,对你们,怎么样?”   那大汉却兀自锁了眉头,眼神往一边瞟,这三人中没有他们想要的那个,怎么办?   最后他只好咳嗽一声状似嫌弃地道:“我们比武,还要个小姑娘出来?到时候可别被欺负得哭了鼻子。”   何晓晚想摆手说不,她怎么会被欺负得哭了鼻子呢?要她说,她还害怕眼前这些人被她欺负得哭了鼻子呢!   然而那大汉却似未觉,还在犹自说着,一面指向了邰阮:“要不换他来?虽然这身板是软了点,但是总比个小姑娘强啊。”   邰阮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想着要不要看好戏,却没想到看着看着却听见了这句话,瞬间就炸了毛:“你他妈说谁身板软?!”当即就要跳起来跟大汉拼命,却被何小二给拉住,低声劝着“那个啥你冷静冷静啊别冲动别冲动”,才慢慢安静下来,但是眼神还是很不服气。   何晓晚想了想,难得的没有直肠子地回答好或是不好,而是反问了老大一句:“那你们是谁出手?”   ☆、第31章 凑不要脸   “我们?”那大汉轻蔑道,“随意三个人都可。”反正目的是试探邰阮,只要邰阮迎战了就好,别的,倒不太重要。   何晓晚想想,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就我们三个对阵你们的人。”反正三局两胜,自己和小二哥能赢就是了。只是……“不过我们不签生死状。”要不然,她怕邰阮出事,虽然这个家伙,一贯都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不签生死状?大汉皱了皱眉头,算了,也没说今天一定要杀掉邰阮,姑且先放他一马,是以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于是好事的学员当即呼啦啦空出一片地来,方便他们打斗,自己则围在场地四周,饶有兴致地看着首先上场的两人——何晓晚和大汉一号。   说实话就体型而言两人实在是不大对等,所以没见识过何晓晚出手的人对她都极不看好,只觉得这么一朵娇花,过会怕是真的要被欺负哭了。   只有最知道何晓晚深浅的何小二在她上场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嘱咐道:“小姐,轻点揍。女孩子要温柔。”   何晓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是温柔……要怎么温柔啊?轻点揍就算温柔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温柔的何晓晚,最后决定能不揍人就别揍。   于是这一场比试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一个大汉气喘吁吁地追着身形娇小的少女,任其的拳头再快再狠,却是怎么也打不到何晓晚的身上,最后那大汉急了,想用激将法:“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觉得不对劲儿了,自己对面是个二八少女,的确不是男人啊……   就是这么一愣神,何晓晚就已经转了个方向直对准他的足下狠狠一击——   砰!   用通俗的说法来讲,就是何晓晚绊了那大汉一脚,然后成功地让对方摔了一个狗吃|屎。   这一跤跌得有多惨,大概可从大汉嘴里飞出来的一颗门牙便可窥见一二。   何晓晚胜。   下一个上场的是邰阮和老大。   老大知道何晓晚见过自己,有些害怕被她认出来,是以想着最好是速战速决,当下就沉声开口道:“来吧。”语气认真,态度严肃,并且立即就向着邰阮的方向过去,拳头已高高举起!   “等一下!”   邰阮却是站在原地,双手后背,姿态之淡然,气度之脱凡,宛若谪仙之姿,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也如一副传世名画一般,令人不忍心破坏。   就连老大都心软了那么一瞬间,是以他稍微顿了一下,想看看邰阮究竟要使出什么招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画中仙人一般的男子却突然躬身,双手覆于丹田之处,脸上隐有痛苦之色,语气惴惴然惊叫一声。   说人话。   邰阮抱着自己的肚子瞬间就滚到了地上:“哎呦喂,我的肚子好痛啊!要憋不住了……老头子你先帮我应付着!”又瞬间跳了起来往着武馆外面冲去,看样子是去找茅房了,那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邰大胆一听,也顾不上自己崽子这丢人的举动了,当即应了一声“好嘞”就摩拳擦掌地往场上走——没办法,谁让他看打架也看得热血沸腾了呢?   至于老大,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想要拉住邰阮,却没想到这人跑得之快让人完全抓不住,等回过神来时邰大胆已经开始活动筋骨了。当下便想着要让邰阮回来,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一大半都是在邰阮身上,可是一听邰大胆强行卖惨的一句“你们是不是歧视我是老年人”,一上头,就点头同意换人了。   于是下面整整一刻钟,邰大胆便用事实证明了老年人是不可歧视的。   所有人就这样,目睹着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大汉,从面带狰狞眼神睥睨,变成面带惊讶眼神狠厉,再变成面带惊恐眼神惶然,再变成面带凄凉眼神无助,最后面带……盈盈泪水,眼神……已经看不见眼睛了……   众人皆是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但隐隐约约仍可瞥见已经从人类被揍成了猪类、正嘤嘤求饶的大汉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这场景实在使人不忍猝看,但缺心眼犹如万日天等人却是浑然不畏的,他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高声喝彩,仿佛那下场揍人的是自己一般的兴奋,最后被看不过眼的李衮淡捂了嘴“唔唔”地被摁了下去,免得招了仇恨回头自己还挨一顿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碾压对面那群肌肉过度发达的大汉们的。   最后老大捂着自己一口快碎掉的牙,泪水涟涟、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大汉方阵,漏着风抽泣着对着下一个上场的黑衣劲装大汉口齿不清地道:“踢我抛凑!”   而这位黑衣劲装的大汉(以下简称大汉二号)似乎是福至心灵,竟听懂了一号的鸟语,然而此时他却哭丧着一张脸,颇有一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神情:“老大,我连你都打不过……”还报仇?   不过这比赛是三局两胜,到现在为止,其实他们已经输了,所以这第三场不是别的,却是他们的面子之战,所以大汉二号就算不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的他只能祈祷,何小二其实不如之前的不知道是妇女还是儿童的和老年人了。   而事实上两人的功夫倒的确相差不大,一来一往地缠斗了许久,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大汉二号实在是不耐烦了,瞅准了一个空当便抡起自己的拳头,狠力往下一砸,正对着何小二的脑袋而去!   彼时何小二正全力应对着大汉另一只拳头的攻势,不论是向左还是向右都难以躲闪过去,眼看着已是要受伤落败之际,他却忽然狡猾一笑,先是快速攻退了二号大汉的一只拳头,接下来便以双手成格挡姿势,顺着头顶上那只砸下来的铁拳的力道往下一滑,顺势便躺到了地上,接着,就是狠狠地将腿弓起往上一踢!   实力演绎自己的不要脸打法!   被攻击了男人最脆弱地方的大汉二号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完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转变,最后强忍着疼痛没有大叫,却还是有一声销魂的“嗯——”的声音从嘴边溢了出来。接着,他便以一种常人不可达到的扭曲姿势猛地向上一窜,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何小二瞬间爬了起来,趁着三号大汉还没有缓过气来,直接一脚再次对准悬空,特别得意地问道:“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二号大汉还犹自挣扎着自我,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你、不要、脸!”   “谢谢啊,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何小二嬉皮笑脸,稍稍把脚放了下去,碰到了……   其实他还没有用力,但哪怕只是这么轻轻一碰,也瞬间让大汉的脸再次扭曲变形,终于忍不住脱口“哦——”了一声,彻底疼晕了过去。   “好了,我胜。”何小二臭不要脸地宣布了一句,在全场的静默声中往何晓晚的方向走,语气活像一个狗腿子:“小姐,我厉害吧!”   何晓晚认认真真点头:“嗯,只是……”那个人看起来好惨的样子……   最后心有不甘的大汉队还是遗憾落败,本着今天不是来搞事的原则,最后还是没有开打——大概要撂倒何晓晚就得上不少人,再配上何小二的不要脸大法,今天就算是动手了估计也讨不到便宜。所以他们只能灰溜溜离开。   于是这场踢馆无疾而终,何小二这种不明真相的直接把这群大汉当成送温暖的热心群众,免费来帮他们刚开张的武馆打广告,邰阮倒是心里面有了些猜测,前脚才拒绝了安福教,后脚就有人上来找麻烦,若说是这其中没有半点关系,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至于何晓晚,她虽然也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却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很快,她便投入了武馆的工作里,一时间忙得连去观察剩下两个嫌疑人都不得空,转眼间又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如今已是七月。   烈日当空,洒下的阳光似火焰般灼烫,晒得人皮肤生疼。大理寺里已经在各处角落放了冰块,让空气不再那么燥热,四处都有来往的人,手中大多抱了一摞文书,来往匆匆的样子,看着极为的繁忙。   邰阮自己则窝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张纸,上面写写画画了大半,都是些被划掉的名字,而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名字还没有被划掉。邰阮盯着名单上这最后一个名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之前吩咐人做的排查早就出了结果,这一个月来,他也一家一家的调查过了,暂时没看出什么破绽来,而剩下的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庞大。   这时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快步而来,垂着头低声向邰阮禀告:“少卿大人,外面有人找您。”   邰阮回过神来:“可是……一何姓女子?”   小厮想了一小会儿,随后点头:“是一个叫何晓晚的姑娘。”   果然是她,邰阮心道,这阵子何晓晚一直在忙武馆的事,前两天才空闲下来,估计还是为着那剩下两个还没有“调查”过的人。   他了然,随即对着小厮颔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那小厮告退,他才放下这份名单,一边站了起来往着大理寺门口而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哪些人是信得过、能够帮他去查这一家的,到时候好用。   而他身后的桌案上,那一张纸已经被揉皱成一团,随意地丢在上面,而上面写的最后一个名字,也已经被墨水涂黑,不过新墨和旧墨的痕迹却还尚有不同,依稀可辨字迹——   万柳氏。 作者有话要说:  凑不要脸的作者终于出现了……立flag了!绝对绝对要更!!!! 要是不更的话这章所有的评论都送红包!!!   ☆、第32章 “范进中举”   万柳氏,即左相万乔的夫人, 同时, 也是万怀珊和万昊的生母。   之前查的那些人暂时并未看出什么问题来,也就说明着万柳氏极有可能就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可同时,她又是他朋友的母亲, 虽然他没有徇私的想法, 然而真要论起来,不说心里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邰阮叹了口气, 暂时先不管这些,毕竟就算要查, 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出什么结论的,倒不如先不去想, 让底下的人先去做一个初步的资料调查, 等结果出来了,自己再决定下一步。   这般思虑着,转过拐角, 就快到门口了, 从邰阮的角度看过去, 已经隐隐约约可见一个白衣少女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见到何晓晚似乎是等了有一阵了, 邰阮稍稍加快了脚步,而何晓晚好像也听到了邰阮的脚步声,扭过头来看, 果然是他,当下就兴奋地冲邰阮招招手,喊道:“这里这里!”激动得跳了几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染了一丝红晕。   轻笑了一声,邰阮懒洋洋走过去,问了一句:“站这么久,不怕晒?”阳光那么大。   何晓晚笑嘻嘻搂住邰阮的胳膊:“嘿嘿,晒不到啦。”她指指旁边的大树,又说了一句:“喏,我之前站在树底下呢。”   邰阮很自然地揉了揉何晓晚的脑袋,悄无声息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点点头,问了一句:“你来这儿做什么?”   “你陪我找爹呀。”何晓晚笑道,也不在意邰阮将胳膊抽离自己,去拉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果然是为了剩下两个“嫌疑人”来的。   邰阮用另一只手扶了扶额头,一边跟着何晓晚往五号美男子的坐标而去,一边在脑子里想着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很自然的把何晓晚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尽心力了?   五号美男子的住处离大理寺并不算远,在城东,也是大多数富贵人家的住处,而他本人,也算是半个富贵人家吧。   这人是才搬过来不久的,去年刚中了举人,姓罗。未婚,不过已经定亲,只是尚还未办婚事而已。   何晓晚带着邰阮偷偷摸摸到了这罗举人的家里,自己刚刚一个轻跃上了房檐,还没来得及让邰阮躲好,就看见邰阮迎面就撞上了开门的罗举人。   罗举人相貌生得俊美,虽然人至中年,然而也不过是眼角多了些许皱纹,让其看起来更加沉稳而已,然而此人虽说有一副好皮囊,但其内里嘛……大概能从他乍见到邰阮时的尖叫声中窥见一斑。   只听见啊的一声尖叫划过长空,何晓晚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侥幸逃过一劫,不过可怜了邰阮,被那一声惊叫吓得差点跌退两步,好容易稳住了自己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威仪,正想发怒,却见那罗举人忽然扑至自己足下,声音十足谄媚:“啊——见过大人!不知邰大人光临寒舍究竟是有何要事吩咐?小人定鞍马前后死而后已在所不惜!”   啥情况?   邰阮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这罗举人就快要去亲吻他的脚趾尖了——这举动可着实吓坏了他,邰阮直接就一蹦老高起来,落下去的时候差点把人脑袋给踩着,偏生这罗举人躲也不躲,一副“死在邰大人的脚下我很光荣”的样子,看得房檐上的何晓晚都生出了一种带他去看看童郎中的冲动——智障是病,得治。   “你你你你、你认识我?”不然怎么一张口就是邰大人?   罗举人嘿嘿一笑,又是一通马屁拍了出来:“邰大人这般丰神俊朗风流倜傥俊美无俦年轻有为才高八斗钟灵毓秀的人物,小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不知大人前来是为何事,可是……小人的任命下来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希冀地抬起头来,大着胆子去瞧邰阮。   结果这一眼,没瞧见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却瞧见一个挺好看的姑娘从天而降——难不成是仙女下凡?   突然被巨大惊喜降临的罗举人还没等到“仙女”开口说话,自己就先承受不住,两个眼珠对着转了两圈,咚的一声,彻底地趴在了地上。   “……他没事吧?”何晓晚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还没听见邰阮的回答,就见这罗举人自己骨碌爬起来,双手一击掌,大笑道:“噫——好!我中了!”说着就径自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笑,高喊着自己中了,也不顾自己鬓发已乱,一身上好的衣袍沾染了不少尘土。   这人发了什么疯?   何晓晚和邰阮对视一眼,还没有得出答案来,就又看见罗举人家的门被打开,骂骂咧咧地追出来个老妇人:“你个臭小子发了什么疯?又犯病啦?快回来给你老娘倒洗脚水,你中个屁中!种地还差不多!”一边恶狠狠骂道,一边上去就狠力给罗举人脸上扇了个耳刮子。   于是罗举人又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在地上坐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娘,我又犯病了?”   老妇人没好气地将他拉起来:“你说呢?我看你信那个安福教也没什么用,这疯病该犯还是得犯!我说你还不如明儿个陪我上城东那个什么庙去,拜拜菩萨,去去晦气来得好!”   罗举人哼了一声,没说好还是不好,转了头谄媚地看向邰阮和何晓晚,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还没想好是先问官老爷还是先问仙女,自家老娘就一把拉开自己挤了上来:“两位真是不好意思,老身这儿子去年中举人时估计是欢喜狠了,一时间痰涌了上来,这脑子就有些不清醒,时好时疯的,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她搓了搓手,带了两分小心地问道:“不知两位上门是为何事?”   原来这罗举人是个长年都郁郁不得志的,连个娘子都娶不到,却没想到去年乡试的时候高中了举人,这下不仅社会地位一下子起来了,人也一个惊喜过度就不清醒了,还是来报喜的人想了个法子,一巴掌下去吼他两声,人才勉勉强强回过神来,只是之后遇到点事,还是会发病。   不过这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他中了举人,从此就该被叫作“老爷”了,于是钱有了、房子有了、娘子也有了,如今呐,就差个官位把自己衬起来,显得名副其实了!   也就是因为心里殷殷期盼着这官位,所以他才在邰阮上门时误会,以为是来告诉他自己的官差有着落了,所以这一个过度惊喜,又犯病了,才有了上面这一幕。   然而当何晓晚和邰阮说明了自己真正的来意后,这罗举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也不是说就狗眼看人低什么的,就是……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原因无他,盖因其立下婚约的妻族强势,要是知道有人上来就问他是不是有个私生女,那还了得?   所以他当时就被吓了一跳,随即就一把拉过何晓晚跟邰阮,带着他们猫进了离自己门口不远的一处小花丛里,连连摆手道:“这个玩笑开不得开不得!我我我、我清白得很!”   “那你当年去江南是干嘛?”   “我就是……去游历一番啊……”罗举人的眼神飘忽不定,语气也是渐弱下去,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何晓晚灼人的目光,最后终于垂头,“听说当年江南名姬游仙儿好结交各方才子……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算了,这个不是你爹,”邰阮终于放开了钳制住罗举人的手,朝何晓晚摇摇头,站了起来,“你爹要是是为了一个妓子去的江南,你娘估计能打死他。”就何美眉那彪悍的性格,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何晓晚懵里懵懂点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娘亲的性子怎么邰阮那么了解?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对于娘的武力值,她是完全相信的——这罗举人看着身板比邰阮还软,怎么可能打不死?   很明显何晓晚已经理解错了方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相信邰阮的话,所以她还是很听话地站了起来,准备往城西摸——最后一位,也就是六号美男子丁某的住处而去。   至于邰阮,却是听见了那老妇人一句“我看你信那个安福教也是没什么用”,当下是真的对这个有些神秘的“安福教”起了些重视。   左右先吩咐了底下人去查万柳氏的资料,自己正好得些空闲,能够去查查这个安福教究竟是何方神圣,顺便还能叫上李衮淡,这家伙不是监察御史吗,一起去不是更名正言顺?   所以这边邰阮心事重重地走了,全然没有看见何晓晚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他,眼神微微带了疑惑还有几许温柔,突然发现自己忙忙碌碌的这一个月里,总是会想起他。   她有些不懂,明明没有见到人,做的也是全然无关的事,怎么邰阮这一张脸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脑子里呢?   要不然等自己今天蹲完六号,回去就问问小二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写蹲六号有种蹲大号的感觉…… 罗举人的故事用了一点范进中举的梗……因为觉得很有意思 好了更新啦!!虽然FLAG倒了……但是我努力努力,争取明天还有更…… 作者真的有拖延症【认真脸】你们要原谅她QAQ   ☆、第33章 喜欢   六号美男子的年龄比较大,单从其脸上比罗举人多了不知道多少道的褶子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就算是老了, 看着也还算是赏心悦目。并且就何晓晚蹲人家房檐蹲了一天的结果来看,这六号美男子应该是所有嫌疑人中最没有嫌疑的那一位了——原因无他, 只因他与其妻子看起来很是恩爱。   六号美男子(以下简称丁大爷)的作息非常的老年人,也不做什么事儿, 整日里种种花溜溜鸟做做家务, 基本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了。   何晓晚蹲在丁大爷家的房顶一天,觉得没什么收获, 就她一个人去问吧,她总觉得莫名胆怯, 想起小二哥在自己出门前嘱咐自己的回家时间,她干脆就趁着丁大爷老两口回屋的时候直接跳下来, 拍拍身上的灰, 往回走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是用晚饭的时间,何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是以用饭的时候何小二口气随意地问了何晓晚一句:“小姐,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何晓晚却咬着筷子在那儿神游, 何小二连叫了几声, 她才反应过来:“没怎么样啊……”罗举人是个疯子,丁大爷看着就不像是有嫌疑的。   “还是找邰阮陪你去的?”何小二夹了一筷子菜, 有些狐疑地打量她。   “嗯啊,”何晓晚点点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最后一个人那里是我自己去的,邰阮他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这样啊,”何小二斟酌了一下,半带试探地询问何晓晚,“他这几天都忙?要不要过几天我陪你去最后一个人那儿帮你问?”   何晓晚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等邰阮忙完了我再找他陪我就行了。”   啪。何小二终于把手中筷子磕在碗上,眼神扫视何晓晚,看得何晓晚微微脸红:“小二哥,怎么了?”她扑闪着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疑惑,还有一丝不安。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啊。”整天想着邰阮,算不算?   “哎,邰阮,你怎么来了?”   何晓晚唰地跳了起来,想回头去看人,可是手里的筷子却掉了下来,啪嗒掉在地上,她又慌忙弯腰去捡,却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裙子。   “哎呀!”少女轻呼一声,这下子连身子都来不及转过去了,直接一跳上了凳子,蹬蹬蹬踩着桌子就径直跨了过去,也不管桌上已经菜仰汤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何小二的脑袋险些也挨了何晓晚一脚,嘴巴里还塞了个被何晓晚踢飞的包子,然而此刻他也来不及拉住何晓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窝、握木又嗨呃案号啊?”(我、我不就开个玩笑吗)   邰阮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不就诈了一诈晓晚吗?怎么反应那么大?   有情况?   终于转过弯来的何小二痛心地捂住了胸口,呻|吟了一声:女大不由他小二啊……他的小姐,竟然被邰阮这个嘴炮狐狸……不过说回来邰阮长得是挺帅的啊,要是能把他拐回江南,何姨给小姐下达的任务岂不是就完成了?   毕竟小姐的爹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从范成济和万昊找来的奇葩名单就可见一斑。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小姐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子,本来他看好的是狗蛋儿,可谁想小姐竟然对邰阮动了心,真是……   何小二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包子,心累的叫了下人过来收拾桌子,转头就站起来去找何晓晚去了。   何晓晚其实也没跑多远,也就是窝进了自家的小柴房里,捂住自己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脸烧得通红——自己没给邰阮瞧见这狼狈的模样吧?她裙角上溅了不少的菜汁汤汁,还有些灰尘,会不会很脏?而且今天在人房顶上趴了几乎一整天,流了好多汗,会不会很臭?   还有这里、那里,仔细一想,自己好像很多地方都表现得挺不好的——会不会让邰阮讨厌自己?可是她想让他喜欢她啊……喜欢?   喜欢……   其实她听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挺多的,最多就是在娘勾搭那些美男子的时候,她亲眼瞧见过的,娘色眯眯地打量着那些美男子,摸着对方的手,软腻腻地来一句:“我就喜欢你这娇羞的样子……”   那些美男子听完后大多就真的变得挺娇羞的了。可是她知道,娘亲是骗人的,因为她对每个美男子都这么说。可自己……绝不是想让邰阮对每个女子都这么说的,男子就更不行了!   她只想他喜欢她一个人。   不要是讨人厌的柳如絮,也不要是别的什么惹他关注的女子,能不能,只是她?   她也看见过喜欢这个词,主要都是在话本上,一般男女之间互相喜欢之后,是要成亲的,而她,想和邰阮成亲吗?   答案似乎很肯定。   所以,她是喜欢邰阮的?   答案似乎也很肯定。   所以,她是喜欢邰阮的。   何晓晚又捂住自己的脸蛋,一阵又酸又甜的羞意突然间卷袭她的全身,这实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可是并不让她觉得很坏,只是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她喜欢邰阮,这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因为她从不曾体会到这些感觉。   她将身体蜷得更紧了一些,独自消化着这样隐秘的喜悦,直到听见何小二的脚步声掠过:“小姐?小姐?”   此时看看柴房仅有的一扇窗户之外,天光已暗,已经有些晚了。何晓晚细细地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二哥无疑了,邰阮不在,她有些放下心来,是以站了起来,冲着外面应道:“小二哥,我在这儿呢!”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连带着旁边放好的几捆木柴也东倒西歪在地上,何小二一走进来,就看见里面站了个灰姑娘——柴房没人打扫,落了不少灰尘,何晓晚跑进来的时候太急,脸上身上都蹭了不少尘土,此刻整个人都是灰一道白一道的,能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然而这人是小姐啊,所以何小二憋了半天,终于捂着嘴把笑意压了下去,咳嗽一声,故作关心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晓晚推开朝他后面张望:“邰阮呢?走了?”   “……他根本就没来,”何小二无语地抹了一把脸,“小姐,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何晓晚脸上的红还没褪尽,一下子又烧了起来,“小二哥你就别说了!我准备洗洗睡了!”说完就立即低着头,绕过何小二,往着自己的住处跑去,何小二想追吧,但是何晓晚都说自己要洗洗了,他还怎么好追?只能又哀叹一声,惆怅地离开。   总归有什么要说的,明天再找她也不迟。   何晓晚把自己全身都泡在了水里,一边洗一边想着邰阮,时不时就噗的一声笑出来,她神经粗,在最开始的羞意过去了之后,自己也就逐渐放开了,此刻她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邰阮,只是现在时辰已经晚了,总不能现在就去,所以她已经想好了,明天一早就去找他!   至于找他干什么嘛……她还没想好。   就这样怀着心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到了后半夜才终于睡了过去。   夜色深深,伴着蝉鸣,天地间那夏季特有的燥热终于在此时褪去些许。   ……   “小姐,你这是要去干嘛?”何小二打着哈欠坐着,睡眼惺忪地打量着何晓晚,嘴里还嚼着半块馒头,显然是才起床没有多久。   然而何晓晚却已经把自己收拾利落,特意穿了一条她觉得最好看的裙子,欢欢喜喜地往外走。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去找邰阮呀。”   “找他干嘛。”何小二用嘴狠狠撕下一块馒头,继续吃着。   何晓晚本来已经要走到门口,听见何小二的问话,干脆走了回来,坐在了何小二的对面,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想了一想:“嗯……跟他说我喜欢他?”   “然后呢,他不答应怎么办?”何小二难得的一张【冷漠脸JPG】,人已经食不知味,然而嘴巴还在用力嚼着。   何晓晚有点犹豫:“打他一顿?”娘说的啊,有什么是拳头不能解决的,那就把脚也用上!   “……咳咳!咳!”何小二一噎,直接呛了。   “小二哥,你、你没事吧?”何晓晚赶紧站起来,去拍何小二的背,帮他顺气,又有些紧张地问,“打一顿不够吗?那我打两顿?”   何小二差点没忍住又喷了。   何小二这一呛,好像也终于把魂儿给呛回来了,整个人终于睡醒,瞪大了眼睛盯着何晓晚,一脸的求知欲:“小姐,你真的喜欢邰阮?想跟他在一起?”   “嗯!”何晓晚点点头,表情纯洁得好像何小二问的是“你吃早饭了没有”一样,已经没有了半点少女应有的羞涩。   何小二的表情终于正经了一点:“可是万一他不喜欢你呢?”   何晓晚的表情终于凝重了一点:“小二哥,你说我该打他几顿?”   ……说真的,何小二觉得邰阮就算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也该喜欢何晓晚了:“你这样不行的,你越打他,他越不喜欢你。你要是真想要和他在一起,那就多听听你小二哥的话。毕竟男人嘛,才了解男人。”   “哦。”   “我跟你说,你不要一上去就告诉他你喜欢他。毕竟,这个得不到的,才是最爱的。所以,咱们要矜持、矜持!明白吗?”   见何晓晚懵里懵懂地点点头,何小二继续开展他的洗脑大法:“这样,你过去可以,不过你要告诉他,你是去帮他忙的,至于帮什么忙,只能看你临场发挥了,你觉得他需要什么,你就说你是去帮什么的,知道吗?”   “还有,你要跟着他,却又不能让他觉得你太过粘人,如果有女子想要倒贴他,你不能明面上仗着武力把那个女子赶走,你要暗地里、悄悄地展现出自己的优势,让她知难而退,懂了吗?”   “对了对了!¥#¥%@#¥%%……#@*&*&……”   于是接受了足足一刻钟教育的何晓晚终于将何小二讲的话铭记在心,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向着邰府的方向进发。   而此时刚刚起床不是很久的邰阮却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脑子里已经塞满了何小二奇葩观念的暴力少女。   今天邰大胆倒是起了个大早,去后院操练了一圈之后,准备出门,到何晓晚他们的武馆那里去溜达溜达,却没想到,连自家大门都还没出呢,就见到了自己这阵子日思夜寐的儿媳候选人,当下那叫一个高兴啊,直接上去一脚踹开了守门的家丁,自己笑眯眯地顶了上去:“晓晚丫头,你来找邰阮那兔崽子啊?”   何晓晚一见是邰大胆,也很开心激动地笑了:“邰伯父!是啊,我是来给邰阮帮忙的。”严格贯彻小二哥的指示。   “哦,”邰大胆点点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那你去吧,他还没出门呢,那小兔崽子可就拜托给你了!”最好给他拜托出个孙子来,邰阮那小子耍滑不肯习武,等有了孙子,他就教孙子去!   “嗯嗯!”何晓晚点点头,问了路直接进了邰府,往着邰阮的房间而去。   邰大胆望着何晓晚的背影,一边嘿嘿偷笑,一边装着严肃吩咐了下人,以后何晓晚来府里,全都不用通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好吧,今天只写了这么多,明天后天绝对更很多!!! 下面就开始撩夫日常啦,不过估计不会很长就是了……   ☆、第34章 撩夫大法好   “邰阮?邰阮?”   邰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清早的怎么就听见了何晓晚喊他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 不想去理会这个声音, 然而奈何不过就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又听见这声音在喊他——“邰阮?”   他揉了揉眉心, 在认真地思考大早上自己幻听的几率会有多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的门就被人哗地推开——“邰阮, 你在吗?”   那个穿着素雪底子的撒花烟罗衫的少女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邰阮, 虽然逆着光显得她肤色有些暗,却更加衬得她眼底明亮。   看着眼前一幕, 邰阮的眸光不自觉柔软了一瞬,随即暴起:“下次进门先敲门知道不!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 万一老子在洗澡呢?!”却都不想想哪里来的下次。   何晓晚哦了一声, 嘀咕了一句:“谁大白天洗澡啊。”就毫不知错地向着邰阮走去:“你还不出门?”   “准备出门了,等等,”邰阮疑惑地抬眸去看何晓晚, “你来干什么?”   “帮忙啊。”   “帮什么忙?”   何晓晚歪着脑袋, 想起何小二说的“临场发挥”, 随口编一个,邰阮最需要帮的忙……   “我来保护你的啊。”   “保护我?”   何晓晚重重地点头, 邰阮身板那么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把他揍趴下,可不是最需要保护么?所以这么说, 肯定是能蒙混过关的。   然而身娇体软易推倒的邰阮本人的表情却很明显的表示着——邰大爷并不买这个账,看见了何晓晚如此肯定,他本来准备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已经扭了一半的脑袋又拧了回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挂上了一丝奇异的微笑:“你觉得我需要保护吗?”   “需要啊。”   “你走。”   何晓晚一愣,就见被严重打击了男子尊严的邰阮趁着这个空档闪身出了门,等她反应过来,邰阮连影儿都快没有了,她急得狠狠一跺脚,赶紧追了出去:“诶,等等我啊!”   最后邰阮也没能够成功地将何晓晚甩掉,眼见着小姑娘一路飞奔过来,跑得连鞋都快甩飞,他还是没有忍心命令车夫驾车——事实上,就算他忍心,以何晓晚的武功,追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然而当何晓晚美滋滋地坐上了马车,两瓣红润的唇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一颗颗洁白饱满的贝齿时,邰阮也忍不住好心情地弯了一下唇角。   不过他认为,不论是谁,看见一个长得不错的漂亮姑娘笑得这般开心的时候,心情都是不错的。   “邰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何晓晚往外面左右张望了一下,终于问道。   邰阮撇了撇嘴,好笑道:“你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何晓晚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好奇求知,一边看着邰阮,眼睛里偶尔有些微羞意流窜,却并没有被邰阮给捕捉到。   “喏,先去找你狗蛋儿哥。”邰阮抬了抬下巴,提起“狗蛋儿”这个名字,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没有很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了车夫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响起,何晓晚往外面看了一眼,的确是李衮淡从右相府里走了出来,他也瞧见了何晓晚,有些惊讶地道:“晚儿?”   “狗蛋儿哥!”何晓晚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原来邰阮是来找你啊。”   “嗯,”李衮淡上了马车,“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保护邰阮啊。”何晓晚一脸的理所当然,全然不顾旁边邰阮已经有些黑掉的脸色——自己真的有那么娇弱吗?!   当然,如果何晓晚听得见邰阮的心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子,何晓晚看了看方向,是往着南边儿去的,然而她对城南那一块儿其实并不怎么熟,也没见过邰阮或是李衮淡去过城南,是以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家酒馆前。   这酒馆规模中等,有两层,楼下是普通客人坐的,楼上是一间间隔开的雅房,但是都不是很大,站在酒馆的门口,看得见一层里坐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是吵吵嚷嚷的,颇为的热闹,楼上却很是安静,只是偶尔有雅房的门打开,走进走出一两个人来。   “我们来这儿干嘛?”何晓晚有点没弄明白,今天可不是休沐日,邰阮和狗蛋儿哥不去办自己的公务,却来这从没来过的酒馆干嘛?   邰阮嫌弃地捂了捂耳朵,明显是觉得有些吵闹了,此刻听见何晓晚的问话,却是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喝酒啊。”又转过头去看李衮淡,有些不确定地问:“就是这儿?”   李衮淡显得比邰阮淡定了许多,见邰阮还有些不想接受,有些无奈地道:“就是这儿,你就给我这么短的时间去查,我还真就只查到了这儿。没别的选择了,进去吧。”说着当先就一步跨了进去。   无奈,邰阮只得跟上,何晓晚走在两个人的后面,倒没觉得这里的环境不能接受,就是挺新奇的,所以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   店里的小二见又来了人,立即殷勤备至地走了过来,自觉地要带着这衣着不凡的三人去楼上的雅房坐着,却被李衮淡拒绝:“我们在一楼坐就好,再来一壶酒吧。”他转头看了看何晓晚,又赶紧叮嘱小二一句:“有茶的话也来一壶。”   小二奇怪地看了这三人组合一眼,还是尽量有礼地问:“酒和茶客官是要哪一种?咱们这儿有特制的雪泡梅花酒,解暑最好,另外还要不要些佐食?我们这儿的花生米可是有名的香!”   李衮淡是鲜少来这样的小酒肆的,是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这一点实在是不像老油条邰阮,听见小二的问话后直接道:“那就来一壶雪泡梅花酒好了,佐一碟花生米就是,茶的话……”他看了一眼何晓晚,又要张口点茶。   何晓晚却急急地打断邰阮:“不用上茶!我就喝酒!”上次在八仙阁喝的梅花酒可好喝,这次还有梅花酒,她怎么能不尝尝?   “好吧,那来两壶酒。”邰阮见何晓晚如此,也不好阻拦,只能改了口。小二得了吩咐,也立即下去准备去了。   不多时,酒和花生米都摆了上来,邰阮给三人都倒了一杯,然而除了何晓晚喝得欢实,李衮淡和他几乎都没怎么喝酒,只是有一粒没一粒地拈着花生米吃,偶尔聊上一两句,连话都不怎么说。   何晓晚很快就喝完了一杯,她的酒量着实不算太好,只是一杯梅花酒下肚,脸上已经微微熏红,人虽然没醉,但是也不是那么的清醒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小口轻啜一边好奇着问:“你们怎么都不喝啊,我一个人喝着多没意思……”兀自咕哝着剩下的话,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来“保护”邰阮的,酒杯很快就又见了底。   邰阮和李衮淡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无奈,最后还是邰阮勾唇一笑,半开玩笑地道:“这不是看你喜欢,特意留给你的?”   他这一笑,一双狐狸眼中的惑人风情无限,差点让何晓晚彻底栽入了他的美色之中。她赶紧又倒了一杯,眼神中隐有欢喜:“真的?”又迅速往怀里搂过两壶酒,嘻嘻笑道:“那这些都是我的!”   “行行行,都给你,不过你可注意着点儿,要是喝醉了睡过去,我们可不管你。”   “我喝不醉!”何晓晚撅了嘴反驳道,全然忘了上一次自己不仅喝醉了,还打了一套“醉拳”的事。   好像为了证明是这样的,她第三杯喝得很快,啪地一声将酒杯磕在桌上,却隐隐约约觉得头晕,扶着脑袋缓了一会儿,就听见旁边响起了一个有一丁点儿熟悉的声音:“朋友,海报要伐?”   带了一点似曾相识的猥琐,何晓晚只觉得好像见过这个人,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难道她真的醉了?   倒是李衮淡认出了这是谁——可不就是那个拿着“安福教限量版宣传单”一脸猥琐地问他们要不要加入安福教的人?   他淡淡开口:“海报?什么海报?”   “矮油,就是安福教的限量版宣传单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估计不是安福教的人吧。”   “确实不是。”   “矮油,大兄弟,那你们今天碰到我可真是赶巧了,我能引荐你们加入安福教,入会费只要九九八,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我跟你说哦,这个加入安福教那可是福利多多,房子会有的,妹子会有的,轿子会有的,票子也会有的,可不好?要是是别人哦我都不引荐的,今天看你们面善,我才问你们要不要加入的哦。遇见我也算你们运气好……”   那位啰啰嗦嗦唠叨了半天,何晓晚也终于勉强将人认了出来,她摇摇头:“安福教?我不加入,我已经是……”却一把被邰阮捂住了嘴。   “加入安福教?安福教是什么?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趁着那人还没回过神来,邰阮赶紧插了一句嘴。   “矮油,安福教啊……”那人见邰阮好奇地发问,一下子来了兴致,深吸一口气就要大讲特讲一番,却突然被一道兴奋的女声打断。   “阮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邰阮循着声音抬头去看,就见不远处楼梯上正立着一个女子,模样娇俏,神色惊喜,正是柳如絮无疑。   他有些惊讶,怎么着都没想到柳如絮会在这里,毕竟这个酒馆可不像是柳如絮这样的大家小姐屑于光顾的地方,难道她是追着自己过来的?不对,看她那惊喜的样子,更像是偶遇才对。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随意笑笑,对柳如絮却有些爱答不理的样子。   然而何晓晚却是没看出来邰阮笑容背后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她只看见,邰阮,对着别的女子,还是她讨厌的柳如絮,笑了。   笑了,是他喜欢柳如絮吗?   她的心头倏然一紧,直觉地就想破坏这一幕,然而还没有开口,旁边那略显猥琐的身影却先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们:“那个……这位公子……我们安福教……”话还没说完,就见柳如絮微蹙蛾眉,娇声斥道:“你,下去!”   “我!”那男子有些不服气,抬头去看柳如絮,却在一瞬间垂下头来丧气十足,“我走还不行么……”转了脑袋就往旁边而去,一边走还一边依依不舍地看向邰阮,眼神好似在说:大兄弟,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安福教……   见着来捣事的走了,柳如絮方才松开了眉头,欢欢喜喜地想要回答邰阮的问题,然而话才出口一半,就见邰阮一皱眉,捂着肚子站了起来:“哎呀我肚子有点痛,先去解决一下。”说完就直接拉住了小二,问清了茅房的方向,往那边去了。   柳如絮的话僵在了半空中,有些尴尬,李衮淡本想接过她的话茬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料到何晓晚一个拍桌就站了起来!   ——如果有女子想要倒贴他,你不能明面上仗着武力把那个女子赶走,你要暗地里、悄悄地展现出自己的优势,让她知难而退。   何小二的话再次浮现脑海,何晓晚盘算着现在邰阮走了,应该算是暗地里吧,至于自己的优势……   柳如絮本来就尴尬着,见跟自己有仇的何晓晚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蹙了眉头,眼带不善地看着何晓晚,防备着她耍出什么花招来。   然而何晓晚良久都没有动作,柳如絮就跟王八看绿豆似的,都快看成对眼了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直到何晓晚的手掌缓缓离开桌面。   咔!嚓!   木制的桌子在一瞬间内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地衍生出数条裂纹,最后轰然解体崩塌,咵啦堆在地上,连带着倒霉的,还有剩下的一壶酒和半碟子花生米。   她的优势……不还是武功吗?   所以何晓晚一巴掌拍碎了桌子,一次来彰显自己的“强大”。而已经彰显完自己优点的何晓晚此刻也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柳如絮的眼睛,往前跨出一步。   “你、你干什么?”柳如絮有些紧张地结巴道,她与何晓晚对视这,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看不透眼前的人,她的眼睛里有烟雨云雾,朦朦胧胧的,阻止了任何情绪的外泄,实在是深不可测——虽然原因只是何晓晚喝醉了而已。   “我?”何晓晚笑了一下,说出口的早就是醉言疯语,“我不干什么啊。”话音未落,眼前就飞来一截鞭子,正是柳如絮出手了!   然而就算何晓晚醉了,她也远不是何晓晚的对手。   只是轻轻扬手一拉,那鞭尾便落入了何晓晚的掌中,再一扯,那鞭子整条都已落入了何晓晚的手中,她手中把弄着鞭子,忽然狡黠一笑,眼中还有着朦胧醉意,足尖一点,整个人朝着柳如絮飞去,人还在半空中,鞭子却如一条灵蛇般,狠狠袭向柳如絮!   柳如絮腰身一折就要躲开,却忘了自己是在楼梯上,这一折腰,整个人竟从楼梯上跌了下去,眼看着就是一个倒栽葱版狗吃|屎!   然而柳如絮也不是省油的灯,那日被何晓晚拿鞭子打了一顿之后,她也回去狠练了一番武艺,虽说不及何晓晚,但也不是就这么简单被打倒的狼狈下场的。只见她摔出去的瞬间便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一百八十度,最后竟然堪堪平稳落地!   可一心想要展示自己武力优势的何晓晚哪里可能这么简单收手?就在柳如絮平稳落地的一瞬间,她也落在了楼梯扶手上,见柳如絮仍是一脸的“不服”,她直接又是一鞭子甩向了她的脑袋!   这次柳如絮实在是躲闪不及了,只能顺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蹲下捂头,可她的速度可不及何晓晚手中的鞭子,这次直接被打中了发髻,哗啦一声,满头的珠翠便掉的掉散的散,早上精心梳的发髻也乱了,看着如同一个疯妇一般,好不难堪!   “何晓晚!”柳如絮尖叫了一声,这下真的是个疯妇了,“我要杀了你!”说着连最基本的招式都忘了,不要命一般地向着楼梯撞去,想要将何晓晚扑倒!   何晓晚微微皱眉,一个轻盈的闪身就躲开了柳如絮的扑击,本来想一脚直接踹在柳如絮脸上的,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了邰阮僵硬立在门口的身影,登时自己的重心也不稳了,脚上失了分寸,一下就踩在了柳如絮死死扒在楼梯扶手的手上。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柳如絮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登时也是气急了,狠劲儿一上来,也不顾手上的剧痛,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便要往何晓晚的身上扎去!   原本何晓晚是躲不及的,然而正是因为柳如絮一抽手,她的脚下也有些不稳了,只是惊呼一声,整个人朝前摔去——这次要狗吃|屎的人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之后还有hin多hin多更新,不要急哈!   ☆、第35章 美救英雄   不管怎么说,狗吃|屎也比被扎上一刀来得好, 所以在一瞬间做出这样判断的何晓晚干脆没有挣扎, 顺着力道就摔了下去——咦,怎么不痛呢?   她睁开眼睛, 瞧了瞧自己身下,却是已经翻白眼的柳如絮。   原来柳如絮实在是太急于要伤到何晓晚, 自己往前扑了一步——却没料到正是这一扑, 让她直接成了何晓晚的人肉垫,不得不叹一句:真是造化弄人呐……   “你……滚开……”柳如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想来也是被这一压,岔了气, 连话都说不连贯,手中的匕首以微弱的幅度挥舞着, 昭显着主人内心的杀意澎湃。   虽然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搞笑。   何晓晚愣了一下, 赶紧从柳如絮的身上翻了下去,一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柳如絮的白眼还没有翻回来, 心底里暗暗纳闷何晓晚这贱人怎么突然冲她道歉, 不由冷哼了一声:“用不着你这小贱人假好心!我!”话还没说完, 眼睛终于翻了回来,然而此刻, 倒映在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的身影,分明不是何晓晚!   “阮……阮哥哥!”她的话顿住,眼睛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委屈, 嘴巴一瘪,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何晓晚她打我!你快替我报仇!”   “不是,我!”何晓晚也急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垂下头,再一次向着邰阮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邰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去了一趟茅房,回来之后世界都变了,本就不大的酒馆一楼已经是一片狼藉,本来吵吵闹闹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安静,所有的客人都眼含惊惧地望向楼梯处——那里有两个美貌少女打架打得激烈。   他也跟着打斗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何晓晚同柳如絮两人。   何晓晚看见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但是他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做。让他去劝架?他怕最后自己挨揍。让他看着两人分出个胜负?柳如絮别在腰间的匕首他不是没看到。最后把何晓晚伤着了怎么办?   所以他最后思虑半天,还是鼓起了勇气向着两人走过去——其实也不是很近,也就是走到李衮淡旁边的位置,捅了捅他,低声问道:“你不去拉架?”   李衮淡的表情仍然维持着最初的震惊和茫然:“你不也没去?”再说了,现在就是晚儿单方面揍柳如絮,他有什么好拉架的,只要晚儿不吃亏就行了。   邰阮大概是知道李衮淡心思的,他想了想,低声提醒道:“不是我没说,你看柳如絮,她可是带着匕首的,过会儿要是……诶!”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跟着李衮淡一起冲了过去——柳如絮拔刀了!   然而他们隔的距离不算很短,是以就算冲了过去,也根本拦不住柳如絮,李衮淡几乎目呲欲裂,狠话都已经在了嘴边,可谁都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何晓晚也没控制住,一个狗吃|屎,就直接扑倒了柳如絮,这下子,匕首没有刺中不说,自己还当了一回肉垫,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去了——不过邰阮两人倒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何晓晚道歉,等柳如絮缓了回来,就开始要求邰阮替她报仇。   不过邰阮能报什么仇?不提他根本打不过何晓晚,就算打得过,柳如絮是他什么人?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是以邰阮听见柳如絮的哭求,也不过嗤笑一声,很耐心地蹲了下来,用手替柳如絮理了理头发,随即就在柳如絮希冀的目光下,无比温柔地开口:“你谁啊。”   柳如絮的表情刹那间空白。   何晓晚有点懵逼,但大概知道邰阮是在维护自己,是以担心的神色终于放开,唇角扬起一个轻轻的笑容,总算是放了心,然而这安心的微笑落在李衮淡和柳如絮的眼里,却乍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李衮淡本来心里是憋着怒火的,可是看见何晓晚冲着邰阮轻笑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刹那间变成了一股难言的酸涩,连带着他攻击人的冲动都小了许多,只是在旁边淡淡地道:“柳小姐,你还是整理一下你的仪容吧。”不然看着怪像疯婆子的,也难为邰阮“认不出来”了。   柳如絮见着何晓晚的笑,理所当然地视为了挑衅,正想不甘地回击,却乍然听见了李衮淡的提醒——天!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啊!”她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连地上的发簪首饰都不去捡,跌跌撞撞地跑上了楼梯,飞一样地奔进了自己原来订的那一间雅房,砰的一声,狠狠地将房门关上!   “诶,你的……”何晓晚还想问问她怎么不带走自己的发饰,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滚!”想来柳如絮已经是要崩溃了。   何晓晚转了头去看邰阮两个人,脸上隐隐约约有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邰阮冷嗤一声:“她那是活该。”话说得极狠,想来是一贯圆滑的他也被柳如絮惹出了真火气,不过他倒是不认为这是因为何晓晚,而是为了柳如絮赶走了自己好容易等来的“线索”。   李衮淡也气得不轻,他摸了摸何晓晚的脑袋,温声安慰了一句:“没事儿,你不用自责,不过下次可要保护好自己,瞧瞧你,衣服都脏了。”   “嗄?”何晓晚低呼了一声,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发现果然染了不少灰尘,赶紧弯腰去拍灰,同时也不禁有些气恼:光顾着去展现优势了,忘了要保持风度——这也是何小二教的。   “我去清理一下!”她急急说了一声,随即就奔向了酒馆的后堂,不见了踪影。   李衮淡和邰阮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去追,再看看不远柜台处露出的老板的可怜巴巴的脑袋,只能无奈地掏出钱袋,准备把损坏的桌椅给赔了,顺便结账——左右今儿闹了那么大动静,估计是很难再得到什么关于安福教的线索了——没看见多少客人都直接吓跑了?   两个人结了账又等了一会儿,还没有见到何晓晚回来,李衮淡不禁有些担心,去问邰阮:“要不要去看看?”   邰阮唇角抽搐:“我们这样去,好吗?”   “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李衮淡还是担心。   “那这样,我们叫个女子去看看,总比我们自己过去要来的好。”其实要他说,就何晓晚的武力值而言,能出什么事?不让别人出事就不错了。   李衮淡点点头,觉得邰阮提出来的这个办法不错,他站起来环视场内一圈,想要找一个女子,结果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人,于是只能抬腿往柜台那边走,想请掌柜的找一位女子去看看何晓晚弄好了没有,却不料他刚刚走了没几步,一位经过邰阮旁边的大汉却突然抬手抽出一把长刀来,直接往着邰阮的方向横劈而去!   “小心!”李衮淡忙出声示警,邰阮倒是一早就看到了这大汉,却没想到此人竟要来刺杀自己,一时间防备不及,然而求生的本能却驱使着他条件反射地一个弯腰,登时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地上,要有多丢份儿就有多丢份儿。   然而邰阮此时却来不及在意自己的外表是否帅气逼人了,因为那大汉见横劈不成,直接手中长刀转了一个方向,就要转劈为砍下来,而邰阮的反应力和速度确实远远不如他的,所以眼看着邰阮的小命已是告急!   幸而此时李衮淡终于反应过来,一脚飞起一把凳子,往那大汉刀口上撞去,邰阮再顺势一滚,总算是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然而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因为还留在酒馆内的其他客人中忽有几人暴起,足尖一点便向着李衮淡的方向而来,手中持的是匕首,功夫也明显地不如那大汉,他们的意思倒也明显——缠住李衮淡,为那大汉拖延足够的时间以杀死邰阮。   邰阮和李衮淡哪儿能不知道这道理?然而敌人用的都是明谋,他们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已是回天乏术,李衮淡或许还好,然而邰阮却即将命丧于大汉的刀锋之下!   叮!   是什么东西撞上了大汉长刀的声音。   那大汉落下的刀竟然在此时偏了三分,险险地削下了邰阮的一缕发丝,贴着他的面颊而过,重重地砧进了地板的缝隙里!邰阮歪着脑袋,正好瞧见了那撞上大汉长刀的东西——一颗人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到,却很快想起——今日柳如絮头上不正是簪了一只镶了珍珠的银簪吗?   柳如絮能有这功夫?还来救他?   此时却听见有人焦急地喊他:“邰阮!”纵使听得出来那人的情绪很不稳定,声音却依旧有些软糯清脆。   接着就是一根鞭子狠狠地甩上了那大汉的脸!   大汉惨叫一声,那鞭子一收,却犹如具有灵性一般,直接缠上了长刀的刀柄,接着又是一扯,那大汉直接转了个圈,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刚刚才受过鞭子洗礼的脸又撞上的长刀的刀背,并且伴有一声清脆的骨碎声音。   危机暂时解除的邰阮也忍不住一抖,估计那大汉的鼻梁骨是遭了殃,又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那手执长鞭焦急喊他的人,正是何晓晚!   此时此刻,盘踞在他脑海的话,只有一句——   去他妈的柳如絮!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也不顾自己惹了满身的灰和污渍,向着何晓晚的方向跑过去,脑子里不断地想着:原来我真的需要一个保镖!还好今早老子心软让她上了马车,不然我的小命休矣!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还有~ 感觉自己真的是爆肝了啊……   ☆、第36章 父亲的线索   邰阮屁滚尿流地爬到了何晓晚的身边,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 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万分复杂地道了声谢。   何晓晚“嗯”了一声, 神色中隐隐还有着一点紧张,刚刚就差一点, 邰阮就要死了!   她的唇抿起来, 有些严肃地看着酒馆内混乱的场景——客人大都躲在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掌柜的还有小二则躲在了柜台底下没有受波及, 楼上一点响动都没有,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酒馆隔音效果这么好?   那大汉还捂着自己的鼻梁痛哭流涕, 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再战之力了。至于李衮淡,仍在与刺客缠斗, 被死死地压制住, 完全腾不出手来还击。而那些围攻李衮淡的刺客,见大汉被三拳两脚打得趴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不由更凌厉几分, 很明显是打着解决了李衮淡之后再来围攻邰阮的主意。   何晓晚虽然天生神经粗, 但是打架打了这么多年的她, 哪里会连这样的情况都分不清楚?若是任由刺客继续,他们只有被逐一击破的份——纵然她自信自己不会有什么, 可是能不能保护好邰阮,就不好说了。   所以她只略一沉吟,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带着邰阮就往着李衮淡的方向而去——谁知道剩下的客人里会不会有刺客还没出来?这种埋伏式的群架,她打了不知有多少。   她也不自大,接近了战圈之后直接一扬鞭,往着刺客中的一人身上而去,卷住,再一扯,那人便控制不住地被带了过来,被迫加入了何晓晚的战圈。   之后的事情就很正常了,被暴揍,失去战斗力,下一个,被暴揍,失去战斗力,下一个,如此循环往复,很快,李衮淡便与何晓晚联手打倒了最后一个刺客。   “留活口!”邰阮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从那个大汉那里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而他虽然怼遍京城,却没有惹下过什么生死仇家,不可能存在买凶杀人一说——再者,就算有,他以前一个人出来乱晃的时候那么多,怎么偏生就今天出了事儿?   而他最近着手的案子里,可能惹来杀手的,只有一个——顾鸿背后的京城大族。   所以只要抓住了刺杀他的杀手,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审出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等李衮淡和何晓晚找活口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咬碎了藏在牙齿缝隙里的毒药,线索全断。   官兵来得很快,却又是恰恰在李衮淡和何晓晚翻找着杀手的尸体看有没有活人的时候到的,时机准确得让人怀疑其实他们一早就在旁边等着,见他们解决了杀手才姗姗来迟,而这些尸体也一一被官兵带走,不留一点给他们检查尸体的机会。   懵逼地送走了官兵,时间也到了中午,邰阮跟李衮淡没办法再蹲人,准备各自去该去的地方,处理处理已经堆积了一上午的公务,如此,何晓晚跟着也就没有了保护邰阮的必要——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大理寺刺杀官员?   于是何晓晚也失去了作用,没有理由再跟着邰阮,所以她一合计,干脆回了家里,准备再向何小二讨教讨教,不过说实话,她就觉得小二哥教她的好像没有什么用,所以想再学学,可谁知自己一进家门,却没有看到何小二的影子,一问家里的下人,却说早上前脚她才出门,后脚何小二也自己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   难道是去武馆了?   何晓晚这般想着,也觉着自己下午该去武馆看看,跟何小二交个班,结果等她用了午饭,去了武馆,却也没见着何小二的影子,问了别人,也说何小二没有来,那他到底是去哪儿了?   何晓晚守了一个下午,揍了几个来踢馆的人,等到了闭馆的时间,也没等到何小二来,最后她只能往家里走,却在家门口撞上了一脸着急的何小二。   “小姐!”他一见何晓晚,登时激动地迎了上来,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焦急,“今天怎么样?”   “嗯,还好吧。”何晓晚老老实实地把今天的事儿都讲了出来,又去问何小二:“小二哥,你今天去哪儿了?一直都不见你人。”   何小二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交代:“我,我去丁大爷那儿了。”   “丁大爷?”何晓晚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嫌疑人六号。   “你去他那儿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帮小姐找找你爹的消息吗?”   “哦,”何晓晚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何小二,“那小二哥,你有什么线索吗?”不过,总不可能丁大爷是自己的爹吧。   她其实心里面没有抱多大的期待,却没想到何小二犹豫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哦,”何晓晚惯性地点点头,以失望的态度对待,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何小二刚刚是点头,“小二哥,是什么?你有我爹的消息了?”马上转回头去看何小二,一双桃花眼瞪得很大,满是焦急和求知的神色。   何小二整个人却似有些木了,结结巴巴地道:“小姐你别急,那个那个,这个有一丁点儿复杂,咱们先进去坐着,把晚膳用了,我慢慢给你讲,好不好?”   何晓晚虽然急切,但是何小二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是以还是点点头,拉着何小二就往饭厅里狂奔而去,不明所以的仆人看了,还以为何晓晚是饿得不行了,连忙加快了传菜的速度。   等菜摆齐了,何晓晚立刻就开动了,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嘟哝着问何小二:“小二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呃嗯,你别急啊,小心噎着知道不,我给你说就是了。”何小二无奈地拍拍何晓晚的背,免得她吃得急,直接噎住了。   今日何小二是直接去找的丁大爷,不像何晓晚,非要蹲上几天的房檐才肯现身去问人家,他来得非常得直接,上门就指名道姓了要找丁大爷问些事儿,丁大爷当时正在喂鸟呢,听见自己老伴儿来叫自己,直接就出去见何小二了。   何小二一来就开门见山,问丁大爷当年为了什么去江南,认不认识何美眉,丁大爷愣了一愣,就直接挨了自家老伴儿一记打,他一瞪眼过去:“你个老太婆干啥呢?”   老伴儿毫不示弱一眼瞪了回去:“你说,现在都有人找上门来了,你给我老实说,当年去江南,你到底有没有背着我拈花惹草?”   “没有没有没有!”丁大爷颇为不耐烦地挥挥手,“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挂着这些,我真是服了你了……”   眼看着老两口有唠唠叨叨这些年的爱情史的倾向,何小二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所以,您是不认识何美眉这个人是吗?”   “何美眉?”丁大爷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自己有限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道:“你说这个名儿,我觉着挺熟悉的来着,是谁呢?”   “可别是你的哪个红颜知己。”老伴儿在旁边酸溜溜地道。   “你别打岔你别打岔,”丁大爷又挥了一下手,相当的无奈,“我当年充其量就是个家丁,上哪儿找机会有红颜知己去?也就你个老太婆,盯得死紧。”   老伴儿脸一红,终于不说话了,又隔了一会儿,丁大爷缓缓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认识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说的何美眉,不过她的确姓何,嗯,是江南人,还是个镖师,长得很漂亮,是吧?”   发现丁大爷说的这个何姓女子条条框框都跟何美眉对的上,何小二赶紧点点头:“对的对的,您认识她?”   “认识啊,”丁大爷模样似有感叹,“那么美的何小姐,咱们阖府上下,只要跟着少爷去了江南的人,谁不认识?”   何小二又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少爷?”   “是啊,少爷,”丁大爷点点头,一边逗弄了一下笼中的雀儿,颇有感触的样子,“唉,当年喜欢何小姐的人可有不少,连那个,那个谁,当今的右相大人还是个江南小官儿的时候,估计也喜欢何小姐吧。不过,还是咱少爷比较能耐,嘿嘿……”还没笑开,一只耳朵就被他老伴儿给揪住了:“哟,那么厉害,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啊?”   丁大爷连连讨饶:“哎呦老太婆,我哪儿敢喜欢何小姐啊,她那么厉害,我们高攀不上啊,再说了,我还大何小姐不少呢,而且而且,最关键的,我那个时候不是已经有了你吗?是吧?”向着老伴儿挤了挤眼睛,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嗯,帅气的菊花。   然而这次丁大爷的老伴儿却没有买账,她只是继续拧着丁大爷的耳朵,呵呵冷笑:“编,你继续编。”手下的劲儿又大了些,这老不羞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继续,还有最后一更!!! 下一章,小晚儿的亲爹正式掉马!!!!   ☆、第37章 亲爹掉马   “我、我这哪里是编的呀,”丁大爷涎着脸, 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家老伴儿, “我这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那种!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何小二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您,您能继续说下去吗?”   老伴儿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丁大爷的耳朵, 丁大爷龇牙咧嘴揉一揉:“继续继续。”   “当年何小姐可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不过她的拳头也是有名的厉害, 喜欢她的人可多, 她却是那种万草丛中过的姑娘,口口声声说喜欢美男子, 却从来没有跟谁真的发生过什么。”   何小二眼睛瞪得贼大,万万没想到何姨居然是这种“从来没有跟谁真的发生过什么”的人, 不过丁大爷说的东西,倒是真的让他起了兴趣——他也想知道,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才有了晓晚。   “也就李公子,哦,就是当今的右相大人, 跟何小姐的关系不错了。”丁大爷感叹了一句, 何小二也点了点头, 这个他是知道的,何姨跟李伯父的关系确是极好极好的。   “当年少爷也还年轻, 跟李公子的关系极好,李公子被分派去江南做官几年,除了回京述职的那几次, 两人都没有见过面。所以那一年,少爷干脆就带了不少仆役,自己去了江南,说是游历一番,不过也是为了去探访李公子。   “李公子见少爷来探访他,自是高兴的,好酒好茶的招待是不必说了,李公子还将自己在江南认识的朋友也介绍给了少爷,其中,就有何小姐。   “何小姐是出名的好美男,我们少爷,年轻的时候长得那可叫一个俊,何小姐见了怎么可能不见猎心喜?当下她就注意上了我们少爷,整天就追着他跑,得了空就叫上我们少爷还有李公子一同出去饮酒作乐,纵马高歌,端的是一股子少年意气。   “其实少爷在江南待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前后加起来约莫一个多月,在隆兴府停留的时间大约是半个多月吧,临走时府上担心少爷安全,干脆请了曲水镖局的人一路随行保护少爷,何小姐当时的武功已经很高了,这个任务就是她接的,两个人一起走走停停,赏遍江南风光,之后回京时,也是由何小姐带队护送的少爷。   “这就是我知道的他们的全部渊源了,不过要我说,何小姐肯定喜欢我们少爷,有一次我值夜时,看见何小姐偷偷从少爷的房间跑出来过,嘿嘿。可惜了,这么多年了,何小姐没有再跟少爷有过任何交集了,当年李公子从江南回京任职,少爷还特意去打听了何小姐的消息呢。   “其实我觉得何小姐人挺不错的,虽然为人有些傲气,但不像是京城里这些大家族,瞧不上我们这些做奴仆的,对我们都挺好,也不怎么摆架子。   “对了,你们认识何小姐吗?这么多年了,她肯定嫁人了吧,她还好吗?   丁大爷的叙述到此结束,何小二的喉头却有些哽。   小时候他被何姨捡回来,也才四五岁的年纪,不大懂事,只记得那个时候,何姨的眉宇间还带着细细的忧愁,给他取的名字也不是小二,而是晓迩,闻名遐迩的迩,那个时候的何姨曾经对他喃喃过:“晓迩啊,我是娘亲,知道吗?答应我,以后要保护好你的妹妹,好吗?”   那时尚且懵懂的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知道何姨是捡他回来的恩人,不是娘亲,但是他会保护好晓晚,保护好这个他在心底里就认下的妹妹。   后来他大些了,何姨也不再有任何脆弱的模样,为人行事作风放荡又浮夸,出现在人前的样子也从来只有得意洋洋或哈哈大笑,教育何晓晚也是暴力又直接,渐渐的,人们不再记得有张扬又大胆的美人何美眉,只知道有泼辣又霸气的镖头何美眉。   他也曾疑惑过何姨为何没有夫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过去的遗忘让他想当然地以为说不定当年何姨是直接霸王硬上弓才有了晓晚,至于那个不幸的男子,大概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吧。却从没想过,一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才让她长成了今天的模样。   他不知道何姨当年究竟是有着怎样一个故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丁大爷口中的少爷,八成就是晓晚的生父。   他抹了一把脸,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您说何小姐喜欢你们少爷?那你们少爷呢?他不喜欢何小姐吗?”   丁大爷连连摆手:“主子的事儿我们下人哪里敢擅自揣测,不过要我说,少爷和何小姐哪里有什么可能?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少爷早就有妻室了啊,去江南的时候,少夫人都怀上第二胎了,”丁大爷的神情理所当然,他又嘿嘿笑了一声,“我刚刚讲的何小姐的故事,也不过是我们几个下人间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估计对于何小姐,这也不过是她的一桩风流韵事而已,哪里当得什么真?”   何小二骤然缩紧了拳头,几乎是压抑着喉头处涌来的潮浪,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的少爷,是谁?”   丁大爷呵呵一笑:“这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片儿住的人,都是从万府,就是左相府里赎身出来的下人,少爷,哦不,现在该是老爷了,待我们极为的宽厚,才有我们的今天呢。”   万府?   万日天的那个万府?   “你说的,是,左相爷?”何小二现在只觉得原本潮浪汹涌的喉头处乍然干涸,涩得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对呀!”丁大爷一拍大腿,一脸的“小伙子你脑袋里的筋总算是转过来了”,又有些疑惑地道,“你认识何小姐,却不知道我们少爷的事儿?”   何小二木木地点头,勉强在老人家跟前扯了个笑容出来:“何姨都不怎么跟我们说她年轻时候的事儿。”   “哦——”丁大爷的脸色恍然,又问道,“那,你还没回答我呢,何小姐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不过,当然没左相爷如今风光。”   丁大爷笑呵呵的:“哪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法不是?怎么就能用风光不风光来衡量人过得好还是不好?你说是吧。”   “嗯。”何小二勉强点点头,随即就向丁大爷告了辞,直接回家了。   但“何小姐”和“少爷”的故事很长,哪怕丁大爷只是捡着捡着在讲,一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何晓晚听完何小二的复述,一时间也愣住了,嘴里的青菜嚼得嘎吱嘎吱响:“所以,万府的老爷,也就是左相,也很有可能是我爹?”   她的年纪小,没经历过何小二见过的那些,是以不能很好地体会何小二的感觉,哪怕是到了此时,也不过觉得震惊罢了,加上很多部分,例如当年“少爷”已有妻室的事情,已被何小二润色修改,所以她一时间根本想不了多少,思维也并没有发散到很远,只不过,觉得又多了一个嫌疑人而已。   “那……这几天忙完之后,我再去左相府蹲几天?”何晓晚咬着筷子,歪着脑袋思考。武馆里的有些事情被她搁置了两天,堆积起来数量也不算很少了,要和小二哥处理完也需要几天的时间。   何小二看着何晓晚的样子,一边是恨铁不成钢地想把她摇醒,告诉她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有何姨曾经或许遭受过的不公,一边又觉得欣慰她的单纯,庆幸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也是何姨想要看到的吧。   所以他也没有再说话,任由何晓晚自己去想。   之后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何晓晚一心处理着武馆的事情,偶尔空了就想一想邰阮,分给自己身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少到她没有办法静静地梳理其中的关系,加之神经粗的原因,她也根本没反应过来,如果自己是左相之女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   已是七月中旬。   天还是火辣辣的热,房内四处都镇了冰块,还有侍女站在左右打扇,才勉强凉快了下来。万怀珊慵懒地侧躺在美人榻上,心里盘算着已经很有一阵没有见过李衮淡了,要不要再去他眼前晃晃?   就在她心思活络之际,有侍女在门口脆生生地禀告了一声:“小姐,您前些日子吩咐我们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您现在要看吗?”   前些日子吩咐她们查的事情?万怀珊想了想,可不就是帮忙去查何晓晚生父的这件事吗?   她也有些日子没去找何晓晚了,倒是的确可以见见,顺便跟她一提找她爹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稍微笑了一下,道:“呈上来吧。”   侍女领命,将手中信函呈上。   万怀珊坐起来了些,一边拆信,一边好奇着究竟是谁,是不是她认识的人?这些日子她也问了万昊几个,关于何晓晚父亲的线索,顺着这些查下去的话,会是谁呢?   信纸被慢慢展开,页数不少,提到的人也不少,万怀珊一个个浏览下去,到了最后一个,也是下面的人找到的最符合要求的一个时,她只看了第一行字,脸色便陡然惨白,手一松,前面那么多页的信也跟着散开,掉在了地上。   那一页的第一行,只有四个字——   左相万乔   父亲?   最有可能是何晓晚父亲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她赶忙喝退了手忙脚乱想要帮她把信捡起来的下人,自己站了起来,亲自蹲下去,一张一张地翻找,终于,看到了那最后一页。   左相万乔   十七年前曾于江南游历,探访何美眉的好友李斌成(今右相)   同十七年前,曲水镖局接下万乔人身镖,接镖者,何美眉   ……   后面的字她再也看不下去,一时间只觉得心如乱麻,嘴唇嗡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何晓晚,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脑海中,乍然涌出已经有些凌乱的,属于十七年前的记忆。   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去看他的好友,李斌成,李伯父。   那时他们确乎是极好的朋友,可是,好像就是那年,从江南回来不久后,爹提起李伯父的模样,不再是回忆好友的模样,看其神色,倒是有颇多的恼怒。好像就是第二年,爹收到了李伯父的一封信,读完之后,爹似乎心神很是不稳的样子,娘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然后把那封信烧掉。   之后爹几乎与李伯父断了往来。   后来等到李伯父带着衮淡哥哥回京,父亲去迎接了,却似乎和李伯父大吵了一架,回家后狠狠发了一回火,又始终不说他们吵架的缘由。   至此,他们两人再也没有来往,哪怕是到今日,贵为左右相的两人,在政见上也极为的不和,常常针锋相对,但是她知道,爹其实对李伯父有愧意,或者说,还残留着朋友之谊,否则,他不会纵容自己去追求衮淡哥哥。   如果在他们的故事中间放一个何美眉,再放一个何晓晚,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何晓晚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万怀珊几乎不敢置信,然而一切并没有给她颓然坐在地上质疑的时间,看着侍女看向自己疑惑的目光,她赶紧抓起地上散落的所有信纸,揉成了一团,递给了自己心腹的丫头:“这些,烧了。”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准看。”声音森冷至极。   丫头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得低头领了命,接过纸团,拿走准备去烧掉。   可是,难道信纸烧掉之后,发生的一切就能当不存在了吗?不可能的。   万怀珊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焦火,转过头去吩咐丫鬟:“备车,去曲水武馆!”她要先把事情告诉万昊!或许……还有何晓晚?她知道这件事吗?她知道,自己可能是万府的女儿吗?   丫鬟似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焦急,当下匆匆就去准备了,不一会儿便回来告诉万怀珊,车夫已经准备好了。万怀珊当即转头,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厅堂,往着门口而去。丫鬟们也跌跌撞撞地跟上。   很快,万怀珊便坐上了马车,她不住地吩咐车夫尽量加快速度,可哪怕马车一颠一跛得她几乎要吐,她也还是觉得太慢、太慢,所以当马车突然停下来时,她没有为自己差点被甩飞而生气,但浑身的情绪却再也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谁!”她怒喝了一声,直接掀了帘子,看也不看对面的人是谁,劈手就去夺车夫的马鞭,刚将鞭子夺到手,她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万小姐,”对面却响起一道温和且万怀珊熟悉无比的声音,“万小姐今日的火气,似乎是有些大啊。”   她乍然抬头望去,发现对面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一只手拽住她手里鞭子的英俊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李衮淡。   人生第一次,她想叫她的衮淡哥哥滚蛋。   她不服气地哼哼了一声,抬手把鞭子往回扯:“你放手!”   李衮淡一手拽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其实此刻他很想多出第三只手来揉一揉他的眉心,只因他实在很头痛:“万小姐,你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你放手啊!”万怀珊没拽动鞭子,心里的火气乍然全被激发了出来,再也不顾自己平时在李衮淡面前营造的温婉形象,怒声吼道。   “不是我不放手,”李衮淡有些无奈地道,“万小姐,依你现在的样子,我一松手,恐怕你就要站不稳摔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有一个小天使猜对了哈哈哈,万乔就是小晚儿的爹没错啦 何美眉跟万乔的故事,后面还会讲的emmmm 今天真的爆肝了……小天使们要是看得开心的话就留个言呗……哭求评论嘤嘤嘤   ☆、第38章 左相爷   “你!”万怀珊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回敬李衮淡, 怔忪之间手上使的力也小了下去, 李衮淡见了,叹了口气, 这才把手上马鞭松开。   万怀珊却还是踉跄了一步,手里抓着马鞭几乎要跌坐下去, 她狠狠地盯着李衮淡, 看着看着眼里就要掉下泪珠子来。李衮淡却还有些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万怀珊的狼狈样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突然染上了一丝警惕。   他率先抖了抖手中的缰绳, 踢了一下马腹,仍然保持着礼貌道:“我还有些事, 就先走了。”随即策马离开。   愣愣地看着李衮淡离去的方向, 万怀珊一下子就将马鞭扔在车夫的身上,转头就进了车厢,也喝了一声:“走!”   她使劲儿仰了头, 不让那一颗颗的珠子滚出来。   旁边的丫鬟有些担心地小声问道:“小姐, 你没事儿吧。”   万怀珊倔着脾气没有说话, 也不再吩咐车夫快行了,憋住泪意以后就垂着脑袋, 用手使劲抠自己的裙子,愣是沉默到了曲水武馆的门口。   丫鬟先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搀了万怀珊下来。万怀珊下车, 总算抬起了头环顾四周一圈,却发现曲水武馆外还栓了一匹马,模样很俊,她心里倏地一紧,当即就甩开丫鬟的手,快步往里去。   何晓晚正站在里面,似乎是在教导着学员,万昊不在,不知道去哪儿野去了,而站得离她最近的,却是李衮淡。   她没有很惊讶,之前拴在外面的那一匹马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里面走去。从李衮淡身边走过的时候,万怀珊本是想无视他的,但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李衮淡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李衮淡凝视着万怀珊,想要从她身上瞧出些端倪来。   然而此刻的万怀珊却面无表情,嘴唇抿起,被猝不及防地拉了一下,眼睛里带了一丝惊讶,随即是压抑过的愤怒,她的嘴角勾起带有冷意的弧度,第一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敌意面对着李衮淡,压低了嗓音,语气浅淡:“关你什么事。”   她一袭红衣如烈火,声音却冰凉如寒冬。李衮淡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万怀珊。万怀珊使劲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终于有些恼怒地道:“我是来找何晓晚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衮淡沉了一下眸子,激烈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只是微微疑惑地道:“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她了,我倒是好奇,今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万怀珊本不想理会李衮淡,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我来找我妹妹,怎么,和你有关?”嗓音清淡,语调婉转,唇角微微勾起,与何晓晚相似的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平时的高傲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妹妹?”李衮淡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一样的话,回给了李衮淡,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疑问的语气,还带了一点点的惊讶。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衮淡的脸霎时间沉了下来,手上抓住万怀珊的力气骤然加大。万怀珊倒嘶了一口凉气,眼眶迅速泛红,另一只手去抓李衮淡控制着她的手,狠狠吼了一声:“你放手!”   这一声一下子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何晓晚也听到了声,转头过来看,发现是万怀珊,正想兴奋地打招呼,脑子里却骤然响起何小二的话——“左相爷可能是你的父亲。”   万姐姐,不就是左相府的小姐吗?   所以,万姐姐可能是她的姐姐?亲姐姐?   这个想法乍然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左相爷是有夫人的,而且他的孩子都比自己大,所以,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那么,娘是他们的插足者?   何晓晚愣在了原地。   这边李衮淡也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动力气大了些,赶忙松开了手,但还是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万怀珊的手得了空,马上将李衮淡甩开,可眼睛里的泪水却再也控住不住,簌簌地往下掉:“你就那么喜欢何晓晚?”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李衮淡还算冷静,但也被万怀珊的态度激起了一分火气,“总之你不能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万怀珊嗤笑了一声,一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却惨白着颜色,“那我呢?我不无辜?你就这么护着她?别忘了我认识你的时间不比她认识你短!”   “跟认识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你!”   李衮淡话还没说完,却见何晓晚步子颤悠悠地向这边走来,一向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此时看起来并不比万怀珊好到哪里去:“狗蛋儿哥,你们……”   揉了揉眉心,李衮淡耐着性子想先向何晓晚解释,可一句“我们”还没有说完,就被万怀珊狠狠推了一把,想要质问她到底要干什么,却又见万怀珊已经远远跑开!   何晓晚“诶”了一声,想要去追,可刚刚追了两步,就见那一辆有着左相府标志马车的影子从门口一闪而过——眼瞧着是不可能追上了。   “啊唷!谁啊!谁他妈这么不长眼睛?差点撞到人了知道不!劳资这么个大活人在路中间你他妈看不到?而且还是你范爷!范爷啊知道不!你眼睛长屁……什么?是左相府的马车?哎呀真是的,这,这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小的,小的没长眼睛,小的这就抽自己巴掌谢罪!”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何晓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也不是个傻子,听见了万姐姐和狗蛋儿哥的对话,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十有八九是跟左相爷有关的,不然,一向对狗蛋儿哥好脾气的万姐姐怎么会发了火,还哭的那么伤心?   是因为有她和娘亲吧。   她还想着这事儿,所以李衮淡断断续续的安慰也没有认真去听,只是木木地点着头,此时外面的喧闹终于停歇,转而进来了一个脸上满是巴掌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成济。   李衮淡眼神古怪地看着范成济,想问他有事来干嘛的,却见范成济大喇喇向何晓晚走来:“晚丫头啊,我这次来可是有大消息要告诉你的!知道是多大的消息吗?这么这么大!”说着用手比划了个大圈,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看他时眼神几乎发毛。   他嘿嘿一笑,继续唠唠叨叨:“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消息?猜中了嘛……没有奖,没猜中你就请我吃饭,咋样啊?算了算了好像长辈不该找晚辈请客啊,可是谁让你比我有钱呢?啊呀,你要请我吃的话最好还是八仙阁!那地方的菜贼好吃!哎,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生病了?不应该啊,你体质这么好,算了算了我不让你请吃饭了还不行吗?有没有高兴一点?哎算了我还是把这个大消息告诉你吧,也不让你猜了不行?好了好了我说了啊,这可是个非常劲爆的消息!来来来耳朵凑近一点我告诉你啊——我知道你爹是谁了   !”   前面的话何晓晚愣愣地听着,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凑近耳朵听范成济的悄悄话,不过范成济嗓门儿大啊,这句悄悄话,也不过就是一般人寻常说话的声音,听见并不困难,也正是这一句话,吸引了何晓晚的注意力。   她急切地抬头,眼神中的光恍若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浮木,那是她最后的希冀:“我爹?是谁?”   “来来来,过来一点,我们到旁边去,我悄悄跟你说。”范成济直接把周围的学员驱开,何小二也凑了上来,吆喝着让学员回去,自己却悄悄竖起了耳朵想听八卦——虽然,晓晚的父亲,十有八九就是万乔。   “你爹啊,可是左相爷!你可是相府的千金啊!知道有多么的不得了吗?这么这么了不得知道不?比你范爷还了不得!左相知道不?左相那多大的官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你是相府的千金,你以后就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你范爷呀!咱们什么交情是不?不说别的,你先帮我把那个安福教给弄了,贼烦人……”   范成济犹自说着,丝毫不在意何晓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左相爷,又是左相爷。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还有万姐姐的反应,好像都指明着同一个事实——她真的是左相爷的女儿!   “怎么可能?!”突然间,一声咆哮响起。   何晓晚本能地回头去看,却是脸色震惊无比的万日天。   “你……你、你,”万日天指着范成济,上前两步,用手抓住他的肩膀,前后使劲儿地摇,“你给我再说一遍,何何何何师……呸,何晓晚是我爹的女儿?!”   显然,向来日天怼地的万日天也不可置信到怀疑人生了:“她是我妹妹?!”   ☆、第39章 不认   万日天发誓,他真的只是去蹲了个茅厕, 怎么回来之后, 世界都变了?   还没走回去武馆,就先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转眼就没了影子,接下来又追出来一个人, 好像是李哥, 那个追出来的人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走出来了,站在门口, 没有要走的意思,任外面太阳曝晒, 似是丝毫不惧这炎热。   这怕是个长得像李哥的神经病吧。   万日天兀自嘀咕了一句, 直接从侧门进去。   谁曾想,门还没推开,就先听见“你爹啊, 可是左相爷!”这一句平地惊雷, 可实实在在让他愣住了——姐她啥时候来的?   他前几天被关在家里闷了好久,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浪了,怎么, 还没多久,姐就出来逮人了?   万日天条件反射地向后一退,又觉得不对, 他怕什么怕,爹不是说了每天可以给他两个时辰出来吗?自己来得名正言顺,姐她还想咋地?   想清楚了的他又抬头挺胸,推了门就要往里走,谁料从门的缝隙里望去,并没有他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反而是何晓晚和一个猥琐中年男人的背影,而那个男人还在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可是相府的千金啊,知道这是多么的了不得吗?……”   靠!怎么可能!   何晓晚,是爹的女儿?!骗鬼呢吧!   震惊之下已经懵逼的万日天终于狠狠将自己心底的话咆哮出声,也顾不得范成济跟何晓晚转头时惊恐的目光,猛地跳了出来,指着何晓晚结结巴巴地问:“她她她她,她是我妹妹?”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们、你们开玩笑吧?”万日天现在只觉得自己脑子也不好使了,嘴皮子也不灵活了,两排牙齿上上下下地磕绊,话都说不顺畅一句,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傻了?或者说,这是真的?   范成济还懵逼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没啊。”这消息可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淘到的,怎么就成了开玩笑?何晓晚罗列出来的条件,彻底符合的,就只有左相爷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话说回来,这左相爷好像有儿有女的,怎么……等等?   好像万日天……不就是左相的公子吗?   范成济马上接着说了下去:“没啊,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我们当然是开个玩笑啦哈哈哈哈……”后面声音越说越虚,显然,是自己都觉得这话接的太不通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万日天沉默了一下,确实没办法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说别的,单说何晓晚这一双桃花眼,细细瞧来,竟真的跟万怀珊有两分相似,然而他心里面也明白,若说何晓晚真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最该去质问的,不是眼前的这两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终于正经了一次,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道:“我去问我爹。”说完,转身就走。   “哎!”范成济想要去拦他,结果伸手拦到一半,又觉得这好像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插一脚这算是什么,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害怕左相公子一个发怒就要砍自己人头的!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去看何晓晚,谁料这丫头也是怔怔地模样,过了一会儿,也径自握了拳道:“我要去找左相!”言罢,也是拧了头往外面走。   ……   马车在街上疾驰,万怀珊不住地掉着眼泪,湿了帕子衣袖,就拿手去揩,然而还是擦不净,最后索性不管了,任由自己一张脸上泪水涟涟,晕了妆容也无所谓。   最后回了府,她疾步向自己的房间而去,走到一半却忽闻有奴仆低声道:“老爷今儿回来得格外早呢,说是要与夫人一道用膳,你还不快去厨房通知?”   父亲回来了?   万怀珊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来,几乎将她的理智焚尽,她想大声地质问父亲,质问他良心怎么能安?平时与母亲看起来琴瑟相和,连妾氏的房都不多去的父亲,怎会在弟弟未满周岁时,就与另一个女子有了苟且?还有了一个女儿?   是她平时所见的那一个慈父的模样全部是假象吗?   她要去问个明白。   此刻的万怀珊顾不上李衮淡对她的质疑,顾不上去伤心或是痛哭流涕,她只想去问问自己的父亲,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然而现在自己的这副尊容显然是不可能就这样去见父亲的,所以万怀珊定了定心神,终于冷静下来,快步往自己的闺房而去。   待绞了帕子净了面,她又匆匆换了一套衣服,略微敷了敷红肿的眼睛,连妆容都来不及画,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了门,屏退了所有的丫鬟仆从,直往万乔的书房过去,这个时间,父亲必然是在书房处理公务的。   行至书房门口,她顿住脚步,随后,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男子的一句“进来”,她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父亲。”万怀珊尽力压沉了嗓音道。   “嗯?”万乔头也不抬,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公文。   万怀珊却乍然住了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甚至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说。最后终是万乔有些不耐烦了,率先抬头,尽量温和地发问:“有什么事?”   “我……”万怀珊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抬头,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爹,您知道,何晓晚这个人吗?”   “何晓晚?”万乔侧了一下头,似乎是在回忆,“不认识。”   “我提过的,是衮淡哥哥的朋友,您不记得了吗?”   “是吗?”万乔应了一声,似乎不甚有兴趣,又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桌上的公文,时不时动笔批注几句,却再也没看万怀珊,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   万怀珊咬了咬唇,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她的母亲,叫何美眉。”   唰。   万乔笔锋一错,在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不动声色抬头打量自己的长女片刻,随即淡淡移开视线:“哦,怎么了?”   “您就不想说什么吗?您认识这个何美眉是吧,听说当年您与她也是极好的朋友,可怎么,娘或是府上的其他人,竟没有一个知道的?”万怀珊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一边缓缓开口,一边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不想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万乔顿了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否认是不可能的,是以反而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你们知道与否,很重要吗?”语气神色仍然浅淡,似乎自己说的,真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人虽已至中年,可五官依旧俊朗,此刻这样淡漠的神色笼罩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然而万怀珊看去,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寒凉。   “已经不重要?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您是怎么和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有了一个女儿的?”万怀珊脸上笑得讽刺又张扬,眼睛里又有眼泪掉下来,“您是怎样,才能说您女儿的母亲是个不重要的人的?”   她笑得厉害,最后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啜泣,怎么止也止不住,整个书房里,只有她哭泣的声音在回响,万乔先是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否认:“你知道了。”用的是陈述句,没有疑问。   “……是,我知道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做?”万怀珊抽抽搭搭地问,一边拿手背去揩脸上的泪,毫无平时大家闺秀的风范,只剩一身被泪打湿,疲软下来的骄傲。   皱了皱眉头,万乔却没有回答万怀珊的问题,而是颇为不满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身为大家小姐的气度呢?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万怀珊毫不示弱地盯着万乔,也不擦泪了:“那我的……父亲呢?都说……女肖父,我如今……的样子,多半也是从您这儿来的!”   “你!”万乔站起来抬手就想打万怀珊,然而见自己长女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终究是没忍得下心动手,最后收回了手又重新坐下,将笔拾起,继续批注,“我准备怎样?什么怎样?”   “您准备如何安置她们母女?还是说,何美眉……根本已经是您养在江南的外室?”见万乔似乎故作不解,万怀珊索性直接讲话挑明了说。   “她们?呵,”万乔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待他终于将这一篇公文批完,万乔才又抬起头来看万怀珊,见万怀珊一身的狼狈样,语气终于稍加温和:“好了,你回去先休息休息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的地位受到影响的,你和昊儿仍然是相府最尊贵的小姐和公子。”   万怀珊微怔。   她想要的,难道就是父亲这样一句莫须有的保证?   父亲怎可以这样想她?   一句“我要的不是这个”她几乎要喊出口来,然而她一抬眼,望进万乔的眼睛里,却发现那一双风流桃花眼里流淌着的,是清冷的光——那是一双和她自己、和何晓晚截然不同的眼睛,她几乎看不出任何人间的情感,对于她这个女儿,也不过残存几丝最后的温情。   所有的质问和控诉刹那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如鲠在喉,是她那一刻唯一的感受,所以最后,万怀珊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知道自己机械地转了身,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的冷酷。   回去的时候她撞上了急匆匆往万乔书房奔的万昊,她一下拉住万昊,问:“你要做什么?”   万日天一副火烧屁股的着急样:“姐你知道何晓晚是咱妹妹不?”   万怀珊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万昊去找父亲,是和自己一样的目的。   她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抓住万昊袍子边角的手指骤然收紧:“你别去找爹,没用的。”   “没用?”万昊愣了一下,终于仔细看了眼自家姐姐,发现她双目红肿得厉害,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好的样子,瞬间急了:“姐,你怎么了?”   万怀珊摇头,只道了一句:“去我那儿说吧。”随即就晕了过去。   “姐?!姐!”   ……   万乔仍在书房里,继续处理着公务,刚刚听到有仆役来报,说是万怀珊好像中了暑晕了过去,夫人正往着那边赶去,恐怕没办法陪同他一道用膳了。   眼下待处理的公文只差最后几篇,他稍微停了下笔,揉了揉微酸的手腕,正盘算着要不然过会儿去看看长女,之前她的情绪那么激动,或许是该安抚一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门房的下人敲了门,小心翼翼地说,外面有一位姓何的姑娘求见,按理说,没有提前下帖子,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相爷的,但那姑娘说自己是万怀珊的好友,硬是求着都要见上一面,万怀珊此刻还昏迷着,不好前去叨扰,最后只好报到了万乔这里来。   姓何的姑娘?   万乔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了万怀珊之前跑来质问自己的话,姓何的姑娘,何美眉,很容易就将两个人联系起来,十有八九这个何姑娘,就是自己那女儿了。   然而他的眉眼并没有因此而温柔下来一星半点儿,反而冷肃了自己整张脸,硬硬回了两个字:“不见。”言罢便又拾起笔来,准备继续处理公文。   那门房战战兢兢应了,又退出去,暗叹一声这姑娘运气不好,碰上了小姐中暑,没进成相府,期间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霍然发现原先火辣辣的太阳已被乌云遮没,阳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天地间乌压压的沉闷气息,有风吹来,却并不觉得凉爽,只是让树叶簌簌地响动了一阵,徒增惊悚之感。   “要下雨了啊。”他咕哝了一句,匆匆回了相府门口,不失礼貌地告诉何晓晚现在相爷不见客。   何晓晚也不在意,只是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就等到他见客。”她想,只要自己等着,左相爷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客吧。   门房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姑娘挺倔,劝了几句,见不管用,也没再说什么了。   直到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乌云翻滚着将整个天空笼罩,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那门房打了一个哈欠,以为这姑娘终于要放弃了,谁知道伸个脑袋一看,却发现何晓晚仍旧站在府门前,低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仍是不肯离开的样子。   他“哎”了一声,又去劝何晓晚:“姑娘,你先回去吧,这雨这么大,淋了会生病的。”   何晓晚摇摇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还是站在那里等。   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可能很长,也可能就一会儿,终于有人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上,开口道:“何晓晚,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何晓晚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却发现正是邰阮,这人仍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一袭白衣恍若世外谪仙,不过出口的话的确不大动人。她闷闷地回答道:“我要见左相爷。”   “你要见左相爷干什么?”   “他是我爹。”   “……”   邰阮愣住了,左相爷是何晓晚的亲爹?!开玩笑呢吧!他也不是没有陪过何晓晚考察过那几号奇葩候选人,怎么,连左相爷也是美男子候选人?   “真的?”他问。   “……”何晓晚点了点头,瓮着声音说话,“是范长老告诉我的。”   “你今天一定要见他?”   何晓晚继续点头。   “那行,我带你进去见他行不?”邰阮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软了心肠。   “可以吗?”何晓晚抬头,有些希冀地看向邰阮。   她的头发湿了大半,贴在了衣服和皮肤上,脸上还有些水渍,却更衬得皮肤娇嫩,一双桃花眼水蒙蒙的,还有那两瓣嫣红的唇,此刻都透露出别样的妩媚。邰阮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当然。”   说着,就带着何晓晚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了拜帖:“我多带一个朋友,想来左相爷不会说什么吧。”   原本邰阮早几天递的帖子也没说就自己一个人,若是要打文字官司也不是圆不过去,加上这门房瞅着何晓晚也心生两分怜意,是以没有为难,直接点了点头,便让他们进去了。   邰阮今天其实是想来拜访左相夫妇的——倒不是别的,正是顾鸿那个案子。   原先也只剩下万柳氏一个怀疑对象,前两天邰阮做了些调查,其实心中已经知道,那个木心,十有八九就是万柳氏,不说别的,只举一点来说,这万柳氏的闺名,为柳沁,这木心二字,不正是柳沁的一部分?   所以他早早递了拜帖,今天上门,是来一探虚实的。   不过遇见狼狈站在这里的何晓晚,的确是个意外。   而万乔此时已去了万怀珊的住处,她还没清醒过来,整个人都虚着,万柳氏还在揩着自己眼角的泪,看着甚是心痛女儿的模样。   他皱皱眉,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原先他是与夫人说好要一道同邰阮用膳的,但如今出了万怀珊这码子事儿,万柳氏是不可能有那个心情吃得下去饭了,至于他,也不大有胃口。   过了没多久,门房的仆人就已过来,说是邰阮和他的朋友正在会客厅候着,问万乔几时过去。   他的朋友?   万乔有些奇怪,怎么又来了个邰阮的朋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了一句:“先招待着他们,我一会儿就过去。”下人点头称是,随即就过去了。   等了一会儿,万怀珊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夫又把了脉,说是没事了,万乔才点点头,打赏了大夫,又让万柳氏留在这里照顾女儿,方才出去,又见着担心姐姐的万昊——只是他已经十七,不再方便进女儿家的闺房了。   万乔安慰了万昊两句,随即便去了会客厅。   这邰阮的朋友,究竟是谁?   不过万乔显然没有想到,他将将走进会客厅,就见里面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邰阮无疑,另一个,却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孩儿,她半身衣裳都湿了,头发也黏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挺狼狈,却更显其妍丽。   这是……   万乔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来是谁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小女孩儿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张口唤了一声:“爹?”   索性此时会客厅倒没几个下人,万乔一听这女孩儿脆生生地唤人,当下脸色就一绷,直接道:“出去。”   出去?是在对她说这句话吗?   何晓晚有些疑惑,邰阮却清了清喉咙,对着正在替自己添茶,听见何晓晚那一唤时手抖了一下的下人道:“没听见吗?叫你们出去呢!我们和相爷有重要的事谈,记得把嘴巴放紧点儿!”   “邰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万乔却板了一张脸,沉声问道,观其脸色,倒是颇为的不悦。   “没什么意思啊,”邰阮笑了笑,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如今我也知道这事儿了,您以为,还能瞒住贵夫人、瞒住满朝上下多久?若是您今天留下我们,大家好好谈一谈,说不定,事情还有的缓转。”   万乔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你们都退下去吧,我与邰少卿两人谈些事情。”他眼睛一直盯着邰阮,暗自奇怪邰阮怎么今儿个这么热心肠。   犹自沉浸在威胁左相的快感里的邰阮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维护何晓晚,没有理由那种。   待所有仆人退下,万乔方才坐下开口,看向何晓晚:“何美眉让你过来的?”语气里带着浓烈的不屑和轻视。   何晓晚却摇摇头,直觉地感觉万乔的态度轻蔑,不由有些胆怯:“您,真是我爹吗?”   “或许吧,”万乔抿了一口茶水,“谁知道她有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   他打量了一下何晓晚,不得不承认,何晓晚这双桃花眼,其实最肖他,若说不是他的孩子,似乎也不可能:“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我只想知道,您是不是我爹。”   万乔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何晓晚张了张口,眼睛里已含了泪水,“为什么不要我和娘?”   这次轮到万乔笑了:“不过一段露水情缘,说什么要与不要?当年我也不知道她怀了孕,不过即使知道,我也最多让她打掉而已。要不是前些日子珊儿开始查和你有关的事,我也不会知道你。老实说,从头到尾,我没想过会有你这么个女儿,你若是出去说,我也不会承认。你若是识相,可以提些要求,我尽力满足,然后乖乖回你的江南,不要再来京城,若是不识相非要让我认回你,也就不要怪我狠毒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根本就是不被期待的一个孩子,怪不得,娘也不愿让她知道爹的下落,知道了,也不过是又多一件伤心的事。   邰阮在后面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立场,最后还是没能说话,只是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何晓晚狼狈地擦眼泪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求,说吧。”万乔转身想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又一次自以为耐心地发问。   何晓晚摇摇头,终于抹干净了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强硬一些:“我们谁都不欠谁的。”说完,拧了头就要走。   她现在很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她需要一个地方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以哪怕她觉得自己的爹已经到了自己可以拿剑来砍的地步,她也没有动手。   万乔目无波动,看着何晓晚自顾自往着外面走,手里也没有一把伞,一出门就又被大雨淋透,也没有丝毫的反应。他转头看了邰阮,问:“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吧。”   邰阮心里惦记着何晓晚,显然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结局,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左相夫人呢,下官记得拜帖是一同递给您和尊夫人的。”   万乔淡淡道:“珊儿病了,她正在照顾珊儿,你若是要见她,今天是不行的。”言罢,微微疑惑地望向邰阮:“我倒不知道,我的夫人什么时候和邰少卿有交情了。”   邰阮皮笑肉不笑地回望万乔:“这不正是想有些交情吗,既然万小姐病了,想来左相大人也很牵挂才是,下官今日就先不叨扰了。”随即告辞离去。   万乔也没有留邰阮,只是望向他的目光里,有微微敌意——此人,不可小觑。   他出了会客厅,往着万怀珊的住处走,有下人过来替他撑伞,他看着旁边人卑躬屈膝地撑着伞走着小碎步引路,突然想起了那年他去江南,春夏交替的时节,雨水正多,也是一个雨天,他准备出门,下人要为他撑伞,却有一道倩影硬是将下人挤开,笑嘻嘻地将伞撑开:“万大人,小的为您撑伞!”   那时他是怎么样的反应?   似乎微笑不语,看着那人故意弓着腰,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逗他开心。   而那人看见他笑了,当即惊讶地大叫了一声:“呀,万美男笑了笑了笑了嘻嘻嘻嘻!”好像很欢快的样子,直接把伞一歪,将他半边身子都露在了雨里,淋了个透心凉。   他佯作要发怒的样子,这人却直接把伞丢开,在他脸上轻吻一记,随即大笑着跑开,一边跑一边得意地张扬着:“哈哈哈哈被我亲到了哈哈哈!”   多么鲜活的一幕。   鲜活到,至今仍没有死在他的记忆里。   ……   何晓晚走得很快,低着头几乎小跑起来,也不管自己浑身都湿了个彻底,就这样跑出了万府,直到重重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小姐!”   她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发现雨被伞遮住了:“小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何小二一脸紧张地揽着何晓晚,赶紧给她披了件衣服,关切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何晓晚断断续续把万乔的话重复了一遍,不断地擦着眼睛,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小二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何小二显然也被万乔的不要脸给震惊了一把,当下脑子也混乱得很,只能结结巴巴地找话安慰何晓晚:“小姐你别伤心了啊那啥……何姨又不会真的不让咱回去……就万相那种渣男,何姨肯定不会要的……是吧是吧,你还有我们呢!”   “你们?嗝……”何晓晚打了一个哭嗝,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何小二,脑子里却想起了邰阮,小二哥说的“我们”,会不会有他?   这时邰阮也从万府里出来了,撑着之前那把伞,远远地就看见何晓晚伏在何小二的怀里哭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爽来,不过出于对何晓晚的关心,他还是往着何晓晚的方向走过去,见她哭得厉害,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她:“喏,擦擦吧。哭了,不好看。”   他难得言辞简洁至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对她一旦显出了过分的关心,就好像输了似的,格外的别扭。   何晓晚模糊地看着那方帕子,低声道了句谢,接过来擦了擦脸,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突然开口,看向邰阮:“邰阮……”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邰阮却很自然地道:“有什么事儿你说吧,别扭扭捏捏的,这不像你。”何晓晚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往的,这般犹豫的时刻,实在太少太少。   有了邰阮的鼓励,何晓晚心神稳定了些许,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开口问道:“我,嗝,能,嗝,嫁,嗝,给你,嗝,吗?嗝。”   “……”   你开玩笑的吧,姑娘。   邰阮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淡定地问她可不可以再说一遍,他怀疑自己老了,已经开始耳背了,却听见何小二一声咆哮:“小姐你说什么?!”其声振聋发聩,醒神之效甚为明显,让邰阮软躯一震,蓦地回过神来——刚刚何晓晚说了啥?   这时何晓晚明显小了许多的声音响起:“我说,嗝,邰、邰阮,嗝,我能,嗝,嫁给你吗?”   这回邰阮真真切切地听了个清楚。   长这么大,邰阮其实没考虑过成亲这码子事,虽然他清楚,以自己老爹的武力值,到时候极可能直接押着他就上婚姻的刑场了,但能拖一阵子,那就是一阵子——总归没有自己喜欢的,娶谁好像没什么不同。当然,柳如絮那种行走的智障最好还是别要。   虽然,以前的柳如絮在他眼里还勉强不是个智障。   总之,他绝对绝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个小姑娘直接求婚。   这、这不仅跳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连自由恋爱都被跳过了好吗!   他愣了一下:“你开玩笑呢吧……”然而低头去看何晓晚,却发现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还没反应过来,何小二就先炸毛了:“小姐!我知道你是因为何姨说的那句要么带个爹,要么带个夫君才能回去的话,但咱们不能这么草率地交代了一生是不是?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说不定何姨是开玩笑呢是不是?”哪怕你是真的喜欢邰阮也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婚姻那可是人生大事啊啊啊啊啊!   突然,邰阮心里面泛起的微妙的、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喜悦消散——感情这姑娘为了回家这么拼,连人都能随便嫁……   “没有!”还没等邰阮消化完心里奇怪的感觉,何晓晚却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何小二,又转头来看邰阮,眼睛里有着小心翼翼的探寻,却又不失坚定地道:“嗝,邰阮,我喜欢你,是想要成亲的那种喜欢,你能答应我吗?”   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哭嗝,何晓晚的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珠没被帕子拭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恍若林间的小鹿般天真无邪,然而此刻她却在大胆地求爱,实在让邰阮招架不住。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是一个问题。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他喜欢何晓晚吗?   这姑娘,其实他不讨厌。   虽然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存了利用之心,后来何晓晚求自己帮忙时自己嫌麻烦地拒绝了她,但是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讨厌过这姑娘,相反,还觉得何晓晚挺可爱的。   其实他之后就后悔了,不过还好,后面他们还是和解了,之后的相处,嬉笑怒骂,种种种种,他也知道了这丫头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子,虽然打架水平一流,但是神经太粗,人给了她一巴掌,她还笑呵呵半天,才能反应过来这人是打了她,的确是个需要他这样的人来保护的缺心眼。   还有那天那个吻……   之前一直觉得她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可是那天那个脚下一滑的意外,他其实已经品尽了她身为女子的甜美与柔软,滋味儿嘛……还挺好的。   他突然想起两个人认识第一天,这丫头就要来给他“暖床”的无辜的样子,还有之后她甜甜地对他说“你真好”的样子,醉酒之后趴在他身上脸上笑意若隐若现地呢喃“你真好看”的样子,自己心烦时她轻轻将自己的眸子合拢安慰自己的样子……   就连这丫头愤愤不平地骂他“娘娘腔”时……算了,这个他确实不喜欢。   要不,就把这丫头给收了?   他会对她很好,只有她一个,不去理会别的女子,柳如絮那个智障就更不用说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不是?   想到这里,邰阮竟然自心底里生出一种纯然的欢喜来,他想,这大概就是喜欢?   所以他喜欢何晓晚这个小丫头?   所以他喜欢何晓晚这个小丫头。   所以,答应?   邰阮一皱眉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开口,其实心里面正在拼命地压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何晓晚紧张地点点头,原本漂亮的一双眼睛已经慢慢地肿起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可在邰阮眼里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有一种可爱,叫作刚刚明了自己心意的邰阮觉得很可爱。   邰阮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可是,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男人主动吗?”   “女子就不可以了吗?”   “可以,但是我拒绝。”邰阮终于慢慢压抑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正想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却听见远处有人大喊:“晚丫头你没事吧——”接着就见有一个人飞奔过来,手里也撑着把伞,不过全身大半也都是湿的,不是别人,正是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捅了大篓子的范成济。   于是邰阮压在喉咙里那剩下半句:“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就真的压在了喉咙里。   邰阮:劳资哔了狗了。   没听见后半句话的何晓晚乍然垂了眸子。   她看向范成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没事。”   说罢,转了头看向何小二,低声道:“小二哥,我累了,咱们回去吧。”今天这一出闹剧,她是真的累了。   何小二愣了一下,当即爱怜地点点头,一手撑伞一手护着何晓晚,就转头离开了。   邰阮不喜欢何晓晚,拒绝了他也不能说什么问责的话,因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没有立场去指责,所以此刻他能做的,就是带着何晓晚离开。   何晓晚一边走,一边对着何小二轻声道:“小二哥,我们回江南吧。”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   何小二点点头:“嗯,我们在这儿休息两天,就回江南去。何姨肯定不会拦着你不让你进门的!”   范成济还立在原地懵逼:“怎么了?没事儿吧。”   邰阮冷着一张脸,所有的笑意此刻都已经冻结,他想要追上去,却又觉得今天何晓晚够累了,还是让她先休息休息为好,是以也转了身就往回走:“再见。”下次见到范成济一次,他就打他一次。   然而回去之后,何晓晚就病了。   高烧不退。   说到底,还是那天淋了雨,寒气入了体,再加上这天又热,寒热交加,所以才生了病。   邰阮不是没想过去探望,但是之前为了调查柳沁的事,积压了不少公务,再加上几位其他少卿大人给穿的小鞋,他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的时间,愣是只挤出了一次探望何晓晚的时间,而且去的时候何晓晚还在昏迷中,他就算想说什么都不行,而且没待多久,就又被大理寺里积压的事情给叫了回去。   他估计还是万乔在背后耍怪——谁叫他让万乔吃了一次鳖?   不然怎么会受这些磋磨?所以在得了左相大人的支持后,其余两位少卿大人那可是一个摩拳擦掌啊,差点把自己的所有事都扔给了邰阮去做,要不是为了面子工程,这两位就快要在大理寺里闲得公然遛狗了。   李衮淡倒是去探望了好几次,只不过何晓晚也不大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强求什么,范成济就更是尴尬,知道这次死都是他自己作的,也就只能趁着何晓晚不大清醒的时候去看看。   至于万怀珊,她也大病了一场,万昊心急着自己的姐姐,又因着万乔这个尴尬的人物,纵使心里面还有些关心何晓晚,也不好去看,不过暗地里还是去了两封信,询问何晓晚的状况,何小二虽然知道是万乔冷酷,但连带着,对万家人都不大有好脸色,虽然回了话,可言辞间的亲昵到底少了许多。   万昊心里也清楚他们两家人的关系恐怕是很难再像从前般好了,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知道了何晓晚的情况后,还是同万怀珊说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何晓晚是他们的妹妹,哪怕不认,但至少也曾是互相关心帮助过的朋友。   而对于万怀珊,李衮淡心里却已经怀了一份极其深重的愧意了,然而他几次上门探望,却都没有见到万怀珊——每次都是万昊拦在了万怀珊的闺房前,言语冷淡地告诉他,外男不方便进女子的闺房。   所以哪怕他想道歉,却始终不得其门路。   等何晓晚病好,已经快是八月份了。   虽说天气还是热着,但是路边已经有叶子微微泛了黄色,翩然而落了。   邰阮一直都忙着,没空见何晓晚。   再说,李衮淡喜欢何晓晚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看得出来。而李衮淡,同样也算得上他的好兄弟,可如今,他要与何晓晚在一起的话,恐怕或多或少是会伤害到李衮淡的。   所以他有些犹豫。   这天好容易提前忙完了自己的事,他正盘算琢磨着,要不要约李衮淡出来谈一谈,好好说清楚了,再对跟何晓晚的事做打算。   心里有了定计,他也就有数了,是以到了该走的时候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李府,却没想到,刚和门房说了一声,就见这人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您说少爷?少爷一早就走了,说是办完了公务就、就要和那个谁……那个何姑娘一起去江南呢,老爷看着还挺高兴的,早就帮少爷告了假,临着时间到了,还赶着少爷快走呢。”   和何姑娘一起去江南?   邰阮狐疑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他跟何晓晚去江南干什么?   “是啊,”门房回答道,笑眯眯地告诉邰阮,“咱们阖府上下可都知道,少爷这次去了江南,回来说不定就是带着少夫人了!老爷乐呵了好几天,还说到时候给我们涨月钱呢!”   江南?带着少夫人回来?   邰阮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两句话,就听见门房继续道:“邰公子,您这几天事忙,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公子和老爷还特地吩咐了我们别叫邰府的下人知道了,免得您知道了非要送他,让自己忙不过来。这样,您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去找咱们老爷也行啊,要不要我给您通报一声?若是一定要找我们公子,现下赶去何家,说不定还来得及呢。”   靠!   李衮淡这家伙要截自己的胡!   邰阮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差点没骂娘——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给我戴绿帽子!   兄弟想给我戴绿帽子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啊呸!当然是干掉他啊!   兄弟?兄弟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他娶媳妇儿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完!!!!! 兴奋,激动!!! 本来有小剧场来着,但是太激动太兴奋,忘了小剧场咋写了 然后问个事儿,到底是给万怀珊小姐姐另配CP还是继续虐恋李衮淡??一定要评论啊!!!我会视评论而定后面的走向的!!大家晚安   ☆、第40章 在一起在一起   既然不能,要这兄弟又有什么用!   邰阮差点骂出声来, 一个转身上了马车, 连招呼都不跟门房打一声,直接吩咐车夫往何家去, 越快越好!   车夫得了令,当即鞭子一甩, 马车便冲了出去!徒留门房在原地, 看得目瞪口呆。   马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门房久久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最后还是兀自咕哝了一句, 转身回去了。   ……   七月下旬,知了还在没完没了地叫着, 叶子大都还是绿的, 偶尔天空有一只飞鸟划过,恹恹的并不鸣叫。   何晓晚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发现天还是很蓝, 没有一丝浮云。   她有些怅惘地低头, 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在京师待了不过短短四个月, 她却已经经历了此生有过的最大的波折,现在离开, 她还会再回来吗?还会再见到这些自己认识的人吗?   “小姐?”何小二见何晓晚似乎在发呆,喊了一声。   “嗯?”何晓晚蓦地惊了一下,回头去看何小二, 勉强笑了一下,“小二哥,怎么了?”   何小二摇摇头:“没什么。”顿了一下,见何晓晚的神情似乎还好,又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小姐,这次,我们真的要跟狗蛋儿一起回去吗?”   “有什么问题吗?”何晓晚眼神奇怪,觉得带上李衮淡没什么不行,他说好多年没有见过何美眉了,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江南,顺道也看看何美眉,这个理由很正常啊,小二哥怎么总是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跟狗蛋儿哥一起走?   显然,她是忘记自己说过何美眉的那封信的内容了——要么带父亲,要么带夫君。   这万乔是不可能一起回江南的,那想要进家门,还不得靠有个夫君?而正好“顺道”的李衮淡,难道不是最佳人选?   何小二敢打包票,李衮淡绝对是在打这个主意!   虽说何晓晚喜欢的是邰阮,可邰阮又不喜欢何晓晚,他何小二又能怎么办?如果说狗蛋儿能重新让晓晚开心起来,能让何晓晚喜欢上他,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总之他是绝对不会阻止的,所以,他还是不要多嘴了吧。   想通的何小二赶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其实没什么问题。他赶紧将最后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往外走去,准备上马车了。   恰好此时李衮淡也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温和,语气温润:“都打点好了吗?”   何晓晚点点头:“嗯,我们走吧,狗蛋儿哥。”房子不准备再续租,仆人也都辞退,武馆也暂时关闭,可能会转托他人,东西也收拾好了,只要她一脚踏上马车,京师的一切,大概便都远离她而去了,不管是她所谓的父亲,还是那个她喜欢的人,都将前尘尽散。   她上了马车,不去看外面,只将自己缩在最角落里,想要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衮淡和何小二在另一辆马车上,心里都有些担心何晓晚。李衮淡还好,并不知道何晓晚跟邰阮的事情,只当是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何小二心里却是门清,知道何晓晚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心里,多少还是留下了伤疤——虽说她一贯没心没肺,然而正是这样,认真之后才会更加刻骨。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往城外驶去。   何晓晚把眼睛闭上,努力想要放空,可脑子里却突然响起邰阮的那句话——“可以,但是我拒绝。”   说不上心痛吧,但是总觉得浑身发麻,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失去了感觉。其实邰阮不喜欢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怎么能说是不难过呢?在她重新将他当作朋友之前,她再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她这般想着,却突然听见外面有喧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马车似乎也是一顿,停了下来。   车轱辘的声音,马喷气的声音,有人跳到地上的声音,车夫恼怒的声音,还有人急匆匆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是有什么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子说了停下就是停下!”这是一个男人恼怒的说话声,听得出来,这是……邰阮?   她听错了?   接着那男人暴躁的声音继续响起:“干什么?老子来碰瓷的!”   “我没被撞到?你问问何晓晚,第一次见我可不就是躺地上碰瓷呢么?”   “她也没被撞到!”   “老子就是来碰瓷的你有意见?”   “我要什么?我要何晓晚给老子出来!”   所以,真的是邰阮?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何晓晚没有想明白,却听见车夫无奈掀了帘子,进来冲她低声道:“小姐,这有位公子坚持要见您,说是您肯定会出来的,您是见还是不见?”   “我……”何晓晚张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刚刚说了一个字,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出去见一面邰阮,还是不去。她知道邰阮不喜欢她了,但是……他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她还没想好,就听见自己前面那一辆马车上有人跳到地上的声音——正是李衮淡无疑:“邰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不能好好说,这么暴躁是干嘛?   “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李!衮!淡!”   “来截老子的胡!你很有胆量知道不?”   “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来撬我的墙角?”   “你让开,我要见何晓晚!”   他们在说什么?截胡?撬墙角?   何晓晚有些没听懂,却听见李衮淡多少也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邰阮,你在说什么?”   “跟你说不清楚,让开让开!”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晓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手伸了进来,乱薅腾了一阵,最后又郁闷地收了回去:“何晓晚,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成不?”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还有一丝何晓晚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宠溺意味。   听见邰阮的话,何晓晚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脏砰砰跳得过分快了,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就看见邰阮正站在马车旁,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有什么事?”何晓晚轻声问道。   看着小姑娘瑟瑟地盯着自己,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神色,邰阮忽然就觉得心疼了,他上前一步,摸了摸何晓晚的头,叹了口气,火气终于消了下去:“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   “呃……”何晓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邰阮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跟他回江南?”邰阮忽然又开口道,眼神往李衮淡的方向而去,意思显而易懂。   何晓晚点点头,嗯了一声,有些奇怪怎么何小二和邰阮都这么问。   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的好兄弟要来挖自个儿墙角了,邰阮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危险:“你确定?”   大概是他的样子让人看起来有些不安,一贯心大的何晓晚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过又或许只在邰阮身上,她的心思会多上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何晓晚一脸的懵懂无辜,邰阮简直想打这丫头的屁股,然而想起何晓晚大病初愈,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都已经消瘦下去,又止不住的心疼。他忍耐了再忍耐,终于尽量温和地开口,可语气却还是阴森森的:“你要跟他在一起?”   “嗄?”何晓晚一愣,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从跟狗蛋儿哥回江南变成了自己要跟狗蛋儿哥在一起了,“你怎么问这个?”   “不是你说的,要进家门,不带父亲,就得带夫君?嗯?”邰阮逼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了将她抱在怀里怜爱的冲动。   “你带他回江南,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何晓晚听懂了,她着急地抬起头,想要跟邰阮解释:“你误会了,我、我没那个意思……”话说到后来,又低下了头,觉得有点讽刺,邰阮又不喜欢她,她这么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个低头的动作,却在邰阮眼里成了默认:“你没那个意思?那你又是哪个意思?”   他又恼怒又害怕,怒的是何晓晚带李衮淡去江南,怕的是何晓晚会拒绝自己,所以原本已经在嘴边的表白又咽了下去,准备再跟何晓晚你来我往两个回合:“这么着急?怕自己嫁不出去?”开了口,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会刺激到何晓晚。   果不其然,何晓晚听见邰阮这句话,眼圈都有些红了,她乍然又抬头,气恼疾声道:“我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是拒绝我了吗?就算我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谁说我就拒绝你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还要我帮你重复一遍?”   “老子那天的话还没说完!”   “你说啊!你说啊!我倒想知道你能说些什么出来?”   “老子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不……啊?!”   邰阮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止被求婚的何晓晚,不止在旁边闭嘴看戏的李衮淡,还有在马车里正准备出来赶人的何小二,还有呆若木鸡看了这么一场“京城爱情故事”的车夫,此刻,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好像定格成了一幅画,唯一在动的,只有天空一只偶然飞翔而过的鸟儿——拉出来的鸟屎。   啪叽。   那坨白色的鸟屎就这样在天空做出了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最后溅在了地上。   何晓晚整个人都呆了,直到这一坨鸟屎差点溅在她的裙子上,她都没反应过来,耳边还回响着邰阮刚刚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这……这是求婚?   她蓦地红了眼睛:“你什么意思?”逗她?好玩吗?   可是看着邰阮因为气恼也有些发红的眼,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有了一丝希冀,盼望着这次邰阮说出口的话,是认真的。   “你说我什么意思?”邰阮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了那一坨鸟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那天我就想这么问你了,结果范成济那厮来了,直接把我给打断,我看你当时情绪也挺不稳定的,索性也就没有继续说,哪里晓得你之后就病了,来看你,你也是昏睡不醒,哪里听得见我说话?”   “所以……”何晓晚有些木讷地道。   “所以我现在就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怎么今天太阳是从西边落下去的?   何晓晚斜眼瞥了一下太阳,内心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她憋红了脸,努力了半天也只能说一个字:“你你你你、你……”   “我没逗你,也没骗你,认真的。”   “我我我我、我……”   “你还是要回江南?那也行,我请了假陪你去,但是之后,你要跟我回京城。”   “他他他他、他……”   “你说李衮淡?一个撬兄弟墙角的无耻小人,不必理会。”   “那那那那、那……”   “那你答应了?”   “那、那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   “……”   “你不答应?”原本已经退了一步的邰阮突然又上前来,将何晓晚挤在马车与他之间的缝隙里,表情阴森,威胁意味浓重。   然而这次何晓晚却挺不开心地噘了嘴巴,似乎是在嫌弃着什么,闷声不说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在邰阮面前放开了,连噘嘴这样的小女儿动作都能自然地做出来。   邰阮却还没想到这一层,他顿了一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强行扳过何晓晚的脸,与她对视:“我是认真在说的,我也喜欢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低了头,难得的软了语气:“答应我,嗯?”   何晓晚眨了眨眼,有些懵逼。   她与邰阮对望,对方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狐狸眼里的云雾散去,只有一片澄澈的琥珀颜色。她想起来自己跟邰阮初遇时,自己给他当“丫鬟”,给他暖床,他却闭了眼睛不看自己,索性自己凑上去看他时,两人的距离也是这么近。   那个时候,她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而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她好像已经可以感受到邰阮的呼吸和心跳,而她自己,脑子里充斥着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说不清是自己太紧张,还是邰阮的语气里难得的温软蛊惑了她,何晓晚咽了口口水,竟然点了点头。   “嗯。”她轻声道。   邰阮愣了一下,随即是狂喜——虽然知道何晓晚也喜欢自己,可看她今日准备不告而别,他也会担心,自己其实已在何晓晚心中失了分量。   他上去一把揽住何晓晚的腰,往自己怀里一靠:“那我和你一起回江南?还是留下来,不走了?”   何晓晚猝不及防被一拉,整个人都埋进了邰阮的怀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这算是和邰阮在一起了吗?   她嗯了一下,道:“你跟我一起?会不会不方便啊?”怎么着自己都是要回家一趟的啊,可是邰阮,会不会有些麻烦?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多等我两天,我向上面告个假就是了。”邰阮样子轻松,似乎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嗯……”何晓晚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红,看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   邰阮一副傲娇的神色,心情似乎奇佳,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好心情的用头蹭蹭何晓晚的脑袋,低声笑道:“晚晚。”   “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看见何晓晚的脸红彤彤的,邰阮觉得颇为的好笑,故意恶劣地又喊了一声:“晚晚。”   “你、你你你……你快放开我!”何晓晚脸红得不像话,心里却仿佛浸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提不起力气去挣扎。   邰阮收紧了手臂,正打算在调笑几句,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你们……”   语气复杂至极。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李狗蛋……呃,李衮淡,此刻他已面带心酸地目睹完了何晓晚两人之间的互动,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不幸的是何晓晚跟邰阮认识的时候他并不在场,所以他连自己都怪不了,只能怪老天。   邰阮转头去看李衮淡,虽然自己差点被李衮淡给撬墙角,但是对于自己的好兄弟,他多少还是有些愧意的。毕竟最开始喜欢何晓晚的人,是李衮淡,然而,作为兄弟,他可以让很多东西给李衮淡,但是何晓晚,是不可以让的。   他终于松了手,语气故作轻松道:“我们?我们怎么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撬我墙角!”   李衮淡沉默无言,很想质问邰阮,到底是谁撬谁的墙角——明明最开始喜欢何晓晚的人是他!不过转过头来想,其实他也从没有将此事挑明,说不定到现在,何晓晚都不一定明白他的心意。   果然,何晓晚从邰阮身后伸了个脑袋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撬墙角?”   她果然不明白。   李衮淡黯然,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输了,晚儿从开始,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如此,他怎么去和邰阮去比?   他苦笑了一声:“没什么。”   又问道:“你还去江南吗?”   何晓晚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晚两天吧,我等等邰阮。”   “哦,”李衮淡应了一声,“那我便先行了。”不管怎么说,去看看何姨,是应当的。当然,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原因,是他希望何晓晚能开口挽留自己。   然而何晓晚只是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嘱咐李衮淡:“那狗蛋儿哥你路上小心。”   “……”   “嗯,会的。”李衮淡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说什么,转头便准备上马车,所幸他东西也都是收拾好的,只是走的时候,少了两个人罢了。   此时何小二已经下了马车,正满面复杂的看着李衮淡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何晓晚没看懂李衮淡为什么会摆出这么一个表情,但也大概能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好的样子,有些不懂地戳了戳自己身前的人:“狗蛋儿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邰阮直接顺势抓住了何晓晚的手,一脸的笑,“他太开心能见到你娘了,控制不住自己。”   “你骗我。”何晓晚闷闷地道,但也没有再追究。   后来李衮淡却没有走成,连带着何晓晚跟何小二两个也留了下来,打包的物什都放回去,房子继续租着,仆人也重新请回来,武馆还得照常开——原因嘛,得从李衮淡上了马车之后说起。   其实李衮淡的那一驾马车已经往前跑了几步了,后面却突然传来何小二的喊声:“喂喂!狗蛋儿!停下停下!你不用去江南了!”   他轻笑了一声,难道何小二他们当真以为自己想去江南就全然是为了晚儿吗?他也是真的想去看看何姨的,那么多年不见了,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最后他还是命车夫停下了,因为何小二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的暴躁:“喂!我说了你停下好吗?不然信不信我也倒你马车前面碰瓷?!”   “什么事,说吧。”他温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语气却有些清冷。   何小二三下五除二爬上马车来,肩膀上却站了只鸽子,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李衮淡:“喏,你自己看吧。”   李衮淡疑惑地将那封折好的信展开,却发现这是何美眉写给何小二的。   致小二:   你们当真去了京城那么久都还不回来!让老娘我独守空闺……啊呸!总之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知道你们找不到何晓晚那猪崽子的爹,所以我大发慈悲,决定来看你们了嘻嘻嘻嘻嘻!   其实是有个傻逼花了大价钱请老娘出山去给他送镖到京城。   我九月初的时候到京城来,希望能看到你俩还是活蹦乱跳的。   记得到时候从城门开始铺红地毯到门口来欢迎我!   此致   还是不敬礼   万年十七的美眉   每天都是美美哒   “何姨要来京城?!”   信看完了,李衮淡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何小二。   “是啊。”被李衮淡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何小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显然也没想到何美眉会兴致突发前来京城——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接过到京城的镖了。   “所以你也不用去江南了,何姨说,她大概九月初的时候到,到时候,咱们夹道欢迎就是了。”   “那要铺红地毯吗?”   “……”   最后这段对话不了了之。李衮淡乖乖地滚蛋回了家,准备去销假,邰阮则是美滋滋地回了家,准备找自家老头子炫耀一番。何晓晚跟何小二就有的忙了,原先是准备离开的,如今又突然要留下来,重新打点一番就需要不少的时间,更遑论还有迎接何美眉的事宜也要好生“准备”。   ……   “姐,你还好吗?”万昊小心翼翼端了一杯水,喂万怀珊喝下。   万怀珊整个人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看着仍是很虚弱的样子。她喝了一口水,便摇摇头示意万昊不用再喂她,待万昊将水杯放下后,方才轻声开口道:“爹怎么说?”   “什么爹怎么说?”万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万怀珊指的是何晓晚的事,这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爹绝口不提此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万怀珊一张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来,这就是爹所谓的“会处理好此事”?果然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地位。   她要的,难道就是个所谓的地位吗?   “对了,姐,”万昊随手抓过摆在万怀珊床边的罐子,拈起里面的蜜饯来吃,“你不知道吧,你昏迷的时候,何晓晚找上爹来了。”   “是吗?”万怀珊昏迷了好几天,中间就短暂地清醒过来了一次,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更何况,她也还没有将真相告诉何晓晚,就已经被李衮淡给气得回了府。   “她怎么样了?”万怀珊拍了拍万日天的手,强行从他手上夺回了蜜饯罐子,自己直接抓了一把,有一颗没一颗地往嘴里面塞。   万日天不敢跟病中的姐姐逞能,只能任由万怀珊夺走蜜饯,苦兮兮着一张脸回答:“那晚之后她也病了一场,高烧,不过现在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我听说,她好像要回江南了。”说到中间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讲完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万怀珊有些惊讶:“回江南?”也是父亲处理的?那他倒是做得干净。连人都给打发回了江南。   “总之前几天好像发生了很复杂的事……”万日天嘟哝了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担心地看向万怀珊,“姐,我说个事儿,你不要生气呀,就是,那个,我听说,李哥也要跟着何晓晚去江南……”   “他去江南做什么?”万怀珊似乎并无波澜,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我也是听说的……据说何晓晚她娘放了狠话,说是如果何晓晚要回江南,要么带着父亲去见她,要么就带着夫君去……眼下她肯定是不会带父亲回去了,所以……”这个意思你懂的。   所以李衮淡想去做何晓晚的夫君?   万怀珊垂下睫毛:“哦,我知道了。”果然,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就是这样。   “姐,你不生气呀?”万日天却是知道自己姐姐有多喜欢李衮淡,一个女儿家,为了他连名声都不要了,怎么现在听见李衮淡这样,却似乎没什么反应?   “其实吧……李哥他前几天也来过几次,好像是要跟你道歉来着,但是被我挡走了……”万日天继续试探着说道,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疑惑,“姐,你终于决定洗心革面了?”   “洗什么心革什么面?”万怀珊有些奇怪地看向万日天,复又微微颤抖着睫羽,嘴唇翕动了几次,终于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在想我是不是已经对他失望了,看透了?确实,按我的性子,自然是君既无心我便休,可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来:“感情这种东西,哪里是能按一般来走的?他误会我,我是很生气,也很伤心,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啊,或许以后这种喜欢会慢慢被消磨掉,但是此刻的我,仍然是心悦他的。”   “虽然听起来我挺贱的,但是感情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左右。   “你放心吧,虽然是这样,但是我现在也并不想见到他,可能要过段时间,我才会好。   “又或许永远都不会了。   说完,万怀珊仿佛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又闭上眼来,缓缓地平复自己,努力压下眼中的泪,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又开口道:“好了,别说这个了,换点别的话题吧,别老是说不开心的东西,我头疼。”   万昊愣了愣,方才点点头:“嗯。但是姐……何晓晚她……”你怎么想的?   万怀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道:“都押后再说吧。”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个妹妹。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万怀珊忽然一瞪眼,终于有些动了怒,“没听懂吗?换话题!给我换话题!”   “可是姐,”万日天欲哭无泪,“我我我、我跟你还能聊什么啊?是张家的公子嫖了娼,还是李家的老爷出了轨?或者昨天刘家的跟王家的两位干了一架,今天都被抓进号子里蹲着去了?”   “……你整天就关心这些污七糟八的事?”   ……   寂静的夏夜,连知了也歇了,不再鸣叫,明月皎洁,高悬于空,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星子稀疏,衬托着月的静美。   “嘻嘻嘻嘻嘻……”   然而这诡异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小姐……咱能别笑了吗?”何小二咬着筷子,颇为无奈地劝道,“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嘻嘻……小二哥,我高兴啊。”何晓晚仍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看得出来是真的很高兴。   “你高兴的话,偷偷笑就是了……用不着这么直接啊……这知道的人明白是你高兴,不知道的恐怕就以为是女鬼来寻仇了……”   “我忍不住嘛,嘻嘻……”何晓晚没忍住,又笑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她终于反应了过来,白天她经历了什么——邰阮向她表白了!   现在她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就连发现万乔是自己亲爹,还不想认自己这件事都没有办法再打击到她——娘说了,高自己的兴,让贱人滚蛋去吧!   是的,万乔终于被何晓晚归进了贱人那一栏。   要是娘把她的剑带来京城,她是肯定要砍人的了。   算了,不去想这些坏心情的东西。   何晓晚很快就把心思从万乔身上挪开,转而又开始嘻嘻傻笑,何小二劝了半天,才勉强停下了,不过她心里面还在为这事儿高兴着,笑是没有笑出声来了,但整个人还因为这事儿高兴得翻来覆去了很久,到半夜才睡着过去,一大早又爬了起来,算起来不过睡了短短两个时辰。   武馆停了课,学员都各干各的事去了,让他们回来上课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而家里的事一贯都是何小二在打理,所以何晓晚现在成功的无所事事了,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她用了早饭之后就开始觉得坐不住,想了半天,终于决定下来——她要去找邰阮!   恰好今日休沐,想来他也没什么事,正好,也不打扰他。   邰阮的确今日没什么事,他也不像邰大胆那样习武,早上也不用练功,自然是偷了个懒,准备多睡一会儿——昨晚他也是半夜才睡下,跟何晓晚一样,高兴得。   说来他也已经二十三了,大了何晓晚足足七岁,怎么,遇上这事儿仍然高兴得像个孩子?   ☆、第41章 祸事   邰大胆今早的心情格外的好,连昨晚邰阮那臭小子回来之后跟他臭显摆半天他都没有生气, 原因无他, 他就要有儿媳妇啦!   身为中老年人的邰大胆此刻已经可以畅想自己儿孙绕膝的美妙情景,并且不受控制地嘿嘿笑出声来——那样子看起来可比昨晚的何晓晚还要不堪。   正当他已经想到自己左手牵着孙女右手抱着孙子, 得意洋洋地去昔日同袍家里炫耀的场景时,有下人匆匆来报:“老爷, 何小姐来探望公子了。”   “我……啊?”邰大胆愣了一下, 自己这还在畅想呢,怎么儿媳妇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本能一拔腿就要迈步, 可走了一半却突然觉得不妥,人家两个小年轻在一起, 他突然进去掺和一脚,可不都变了味儿?   不行不行, 他还是继续干自己的事儿吧, 就不打扰他们了嘿嘿嘿……   想到这里,邰大胆直接背手转头,一边猥琐地笑着, 一边觉得自己的孙子孙女大概多得两只手都抱不下了。   然而邰大胆心里的小九九何晓晚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此时她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着邰阮的房间杀去——而下人们一早得了邰大胆的命令, 她来找邰阮是不用通报或者阻拦的,只要跟他说一声就行。所以, 邰阮此时还在睡觉。   何晓晚快步往邰阮的院子而去,刚一进远门就想喊他,却蓦地想起上次自己去找邰阮, 那人让她要敲门,免得看见了他在洗澡……   洗澡……   何晓晚腾地一下脸红,晃了晃脑袋想把自己刚刚脑子里的画面甩掉,终于放轻了步子在邰阮卧房门上敲了敲:“邰阮?邰阮?”   虽说半夜才睡下,但邰阮一向浅眠,是以何晓晚刚一敲门,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眼下已是一片天光敞亮,耳边是少女唤人的声音,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是何晓晚在叫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应了一声何晓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坐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他速度很快,只是一会儿,便去开了门,让何晓晚进来:“怎么了?”   何晓晚一闪身进了邰阮的房间,打量了一圈,又转头去看邰阮,嘴巴一瘪:“我无聊嘛。”   邰阮嗯了一声,低头看何晓晚,眼里笑意若隐若现:“所以?”   “所以嗯……咱们去喝酒吧!”   何晓晚一双眼睛扑棱棱地闪着,带上了一点讨好渴求的意味,邰阮诧异地瞥一眼自己身前的小姑娘,言辞间带上了好笑的腔调:“大白天的喝酒?”这丫头真想得出来。   “上次那个梅子酒很好喝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经不起考验,但是她真的挺嘴馋的,再说,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好玩的去处了……   “好喝你也少喝点。”邰阮浑身一哆嗦,显然是想起了何晓晚喝醉之后的情形,次次都会揍人,这揍的不是自己还好,要是哪天她兴致一起,自己那真是有苦说不出了。他伸手替何晓晚捋了捋头发,然后往门外走:“但是我今天恐怕陪不了你了,前些天喻家的人递了拜帖来,我要接待他们。”   何晓晚张张嘴,嗄了一声,就见邰阮停下步子,转过头有些歉然地看着她:“要不,我让万日天……呃……何小二跟你一起?”突然想起万昊他们跟何晓晚的尴尬关系,有些生硬地转了口。   提起了万日天,何晓晚的神情黯了一黯,又想起了万怀珊。那天万怀珊气冲冲地离开了,想来还是因为她吧。也不知道万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不了,”她随口答道,仰头看邰阮,微微试探,“邰阮,我好久都没看到万姐姐他们了,也没听说他们有来探望过我,你说,他们是不是讨厌我了啊?”   “你说万怀珊啊,”邰阮想了想,回答道,“她也病了些日子,一直没清醒过来,我去探望过一次,看着状态也不大好,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万姐姐病了?”何晓晚惊异道。   “嗯,”邰阮点点头,“你要不要去探望她?”   何晓晚想去探望万怀珊,但是万府里不止万怀珊一个人,万乔才是万府的主子,而她,不想再见到万乔——如果一定要,那也要等到娘亲把她的剑带来才行。所以她摇摇头,道:“不了,我不想再看见那个人。”   邰阮有些诧异地看着何晓晚,没想到何晓晚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想要说些什么,又听见何晓晚嗯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道:“邰阮,下次你去看万姐姐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跟她道歉。”   “道歉?”   “嗯。”何晓晚点点头,明显不想再多说,换了一副笑嘻嘻的神色,几步蹦上前去揽住邰阮的胳膊,笑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见喻家的人啊?”   邰阮没弄明白何晓晚为什么说要道歉,但大概也明白这多半还是跟万乔有关,不忍看她再伤心,索性也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也没有忍心拒绝何晓晚的要求,虽然这提议并不算是很妥当:“行啊。”   何晓晚兴奋地点点头,跟着邰阮往外面行去,一面又觉得喻家似乎格外的耳熟,转头一想,才记起自己武馆的学员里,就有喻家的子弟,不过人家来得不勤,是以她也不算太熟悉。   这喻家的家主喻琛亦,乃是权知开封府事,官阶不算很高,从四品,然而这权知开封府事乃是京兆府实际的掌权人,权力极大,并不比一些高阶的散官差多少,是以邰阮倒是很好奇,他的公子,竟还能又什么事拜托到自己的身上来?   何晓晚稍微落后了邰阮半步,跟着他往外面走,正巧撞见了晨练归来偷偷摸摸蹲守在邰阮院门口的邰大胆——他练到一半,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蓬勃的好奇心,随悄悄溜到了自己儿子的院门口,准备观摩一番——总之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偷窥之心的!   “邰伯父?”何晓晚眼力好,先认出了邰大胆,有些奇怪,“您在这儿干嘛?”   被抓了个正着的邰大胆尴尬地嘿嘿笑了声:“我……我……我这不是……不是叫邰阮来用早饭吗?”   他亲昵地揽过邰阮,一副爷俩好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按时吃早饭?还要我来催你?嗯?”   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享受过亲爹如此温和亲切地问候过的邰阮表示受宠若惊:“老头子,这么装不难受吗?你这样我看着都瘆得慌。”   “你说什么呢?难道你爹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邰大胆还在努力保持微笑。   “是是是。”邰阮白眼一翻,懒得跟邰大胆吵架,勉强点了点头,跟着邰大胆往饭厅行去。   何晓晚虽不是第一次来邰府了,但从来没有好好参观过,是以跟着他们一路行去,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府邸——倒的确不是他们江南的风格。   邰大胆土匪出身,本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膝下子女也不过邰阮一个,加上妻子早逝未再续弦,是以邰府算得上是京城富贵人家里人丁最稀少的一家了,也正是因为这,邰府也不算太大,从邰阮的院子往饭厅走去也不过短短的一会儿,何晓晚跟着进去坐了会儿,在邰大胆的劝说下又跟着吃了些东西,随即便在邰府下人的引导下跟着去逛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下人过来,说是喻家的人到了。   何晓晚跟着去了会客厅,果然见到邰阮正和一相貌英挺的男子相对而坐,各自身旁摆了一杯茶,茶水似乎还未被动过,看样子是刚刚才摆上去的。   那相貌英挺的男子本想开口说话,却听见有蹬蹬的脚步声,不过一会儿便有一容貌娇俏的少女出现在了会客厅,不由有些惊讶:“何姑娘?”   何晓晚也歪了歪头,打量着这男子,只觉得此人眼熟,但并不是喻家在武馆的那位学员:“诶?你是?”   “我是喻和光,家弟喻和聪是何姑娘武馆的学员,是以曾与姑娘见过几面,想来何姑娘事忙,所以没有记住我。”喻和光微微笑道。   “哦,”何晓晚点点头,终于对喻和光有了些印象,“原来你是喻和聪的哥哥呀。”   “正是,”喻和光颔首,却对何晓晚出现在此处颇为的好奇,“原来何姑娘与邰兄认识?倒是不曾听说过。两位今日是有约吗?不知我是否打扰了?”   “倒不是有约,”邰阮答道,“你也不算打扰,也不必因她在而有所拘礼。”言辞间宛然已把何晓晚变作了自己人——他可知道喻和聪今年也是十六,同何晓晚年纪相仿,两个同龄人应该是彼此最有话题的,至于他嘛……已经是二十三的老年人了,怎么能让喻和聪有机会近水楼台?   所以这样隐晦的暗示,即是让喻和光明白:你可别叫你弟打何晓晚的主意,她已经是老子的人了!   且不说喻和光明白与否,他只点点头,笑道:“我自然不会了,说起来今日虽说是有事相求于邰兄,但我同样也想请何姑娘帮一帮忙。”   “我?”   “说起来我与何姑娘自然是没有家弟与何姑娘来的熟悉,所以原本是遣了家弟前去何府,托何姑娘帮忙的,正巧,既然何姑娘在邰兄这里,那我便直接将事情说了,还望两位能不吝帮助。”   何晓晚正惊诧怎么有事要自己帮忙了,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帮,邰阮就先懒洋洋开口:“那也得看看喻公子说的是什么了,毕竟违法乱纪的事儿,愚兄可办不来。”   用了喻公子的称呼,这听起来可比“邰兄”要生分许多,末了还来一句违法乱纪,显然是有些不爽了——谁让这喻和光还要提“没有家弟与何姑娘来的熟悉”?   喻和光摆摆手,似乎也并不是很介意邰阮一句“愚兄”占了他的便宜,而是直接将事情说开了。   其实这事儿倒也不复杂,但牵扯的人员却有些一言难尽。   事情的开头大约是喻家的一个旁支侄儿的遗孀携着自己一双儿女前来投奔喻府,跪在喻府的门外哭求痛骂了很久,喻家人看她可怜,便让她先在府里住下,又仔细问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知这女子这些日子来也是不容易。   喻家这旁支是住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县城里,平日里做些小生意,也能够过活。虽说主家是有权势的,但因着已与主家隔了好几代的血缘,是以并不算多么亲昵,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狐假虎威的事。   就在两个月前,京城里一位贵人的家眷出京游玩,途经了他们那座小县城。这贵人的家眷仗着家里的权势,四处为非作歹,有一日这旁支的侄儿看店,不知怎的竟惹怒了那些家眷,这侄儿见他们似乎不高兴,也诚恳地道了歉,见家眷们离开,便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没过几天,侄儿准备出一趟远门去进一批货,这本是寻常的事,往常每隔半年,侄儿都会出远门,所以这寡妇也就如常地送了夫君离开,却没想到,这一走,竟是天人永隔!   往常侄儿离开,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总归是会回来,可这次寡妇等啊等,却一直没等回夫君,直到大半个月前,才有官府的人上门,送过来的,竟已是她夫君的尸骨!   此时侄儿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大半,但尚还可勉强辨认出其形貌,作为他枕边的人,寡妇怎么可能认错?此时她才知道,原来侄儿当时已经快要赶回县城,或许是为了抄近路,他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从山林里的一条小路抄了进去,却也正是因此,才遇到了歹人,白白将命给送了!   其实事情说到这里,似乎跟那个贵人的家眷无关,但事情恰恰就巧在,这侄儿往常进货的路线,竟与这贵人家眷们出游的路线完全重合。而且,侄儿进的货物算是贵重的东西了,身上也带了好些银两,若说是有强盗见财起意,怎么侄儿的货物和银两却都还好端端的在原地?   ☆、第42章 疑云   再加上侄儿平时待人还算和善,并没有惹下什么仇家, 这几个月来唯一发生过矛盾的, 不过就是那些贵人家眷罢了。而且就在侄儿死亡的当晚,那一行家眷们就匆匆进了县城, 第二日就启程回了京——这是旁支家的人亲眼看到的。因此,寡妇便认死了——定是这些人害死了她夫君这个理。   于是她立即就去报官, 然而且先不说这小县城的人敢不敢去捉拿所谓的嫌疑人, 就说这一纸状词,所写的内容实际上并没有所谓的能证明凶手是谁的真凭实据, 这让官府怎么审理?当值的官员当即就驳回了这诉状,只说了会查出侄儿的死因, 让寡妇不要失去理智。   可此时寡妇已认准了自己夫君是被那些人害死的,官府的说辞也不过让她觉得这些人沆瀣一气罢了。加上此时周围人若有似无的针对——毕竟她已是个寡妇, 孤儿寡母的怎能敌得过别人的恶意?索性带了自己一双儿女前往了喻家的本家, 请求庇护,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地长大,她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了也无所谓。   虽说喻家已与旁支有些生分, 但这寡妇的遭遇也是不易, 加上已经收留了她, 索性再向当地官府施一施压,让其快些查出真凶, 这一点总是不难的。   可也正是这一施压,才压出了真正不对劲的东西。   喻琛亦原是觉得此事不过举手之劳,再加上他自己也是权知开封府事, 所以此事也正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就向那小县城的知县打了声招呼,哪知道自己却知道了更头大的东西——原来最近的积压的案件,已经超过了去年一年的总和!   所以这知县最近的工作压力也挺大的,头发掉了一撮有一撮,大有秃顶的趋势。   无奈,喻亦琛只能派了京兆府的一部分人,前去帮忙处理,然而他旁支侄儿的这个案子,恐怕只有他亲自来看看了。   而目前来看,那所谓的贵人家眷,当真可能是嫌疑人。   可问题恰巧就出在了这所谓的贵人家眷上,这贵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周弘玉。   当朝御史大夫与中丞并置,唯大夫极少除授,是以大多时候都是以御史中丞为御史台长官,现在朝中有一位御史大夫,但御史中丞的地位仍是极高,这周弘玉自然也是权力不小,但同样,喻亦琛身为京兆府的实际掌权者,其实也不差周弘玉多少,若硬是要查他的家眷,也不是不行,只是难度也不小就是了。   本来按说,喻琛亦是可以去查人的,但坏就坏在这周弘玉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直接在早朝上重重参了喻琛亦一本,圣上大怒,当即命喻琛亦闭门思过,还顺带停了他的职——这一阵子都是另外任命了一位官员,暂代京兆府的事务。   虽说喻琛亦自认清白,然而周弘玉攻击他用的罪名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洗清的,而他旁支侄儿的案子也是需要尽快审理——用那寡妇的话说,若给了足够的时间,让周弘玉将证据毁灭干净,那她夫君的冤情恐怕就永远都没有办法洗清了。而也正是这一次的事件,也让喻琛亦几乎确信,凶手当真是周弘玉的家眷。   所以一是为了找出凶手,二是为了报复周弘玉,喻琛亦这才拜托到了邰阮的头上——他是大理寺少卿,主司刑事案件,接手这件案子的几率极大,他希望邰阮能认真对待这个案子,早日结案,严惩周弘玉!   喻和光便是替父亲来办这件事的。   至于何晓晚,喻琛亦是担心周弘玉手下有武艺高强的人,会因为邰阮在政绩上的无法对付而直接痛下毒手,特意请来保护邰阮的,同时,也更方便搜寻证据。喻和聪与何晓晚相熟,也清楚她的身手,知道她的身家清白,所以才选中了她。   何晓晚看着一脸动情几乎快要说出“为了正义”之类的狗血淋头的话的喻和光,眨了眨眼睛:“你问邰阮吧,他答应我就答应。”   喻和光马上将自己的脸转向了邰阮,一张英俊男子气的脸努力往着楚楚动人的方向扭曲,看得邰阮一阵恶寒:“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这个忙我自然会帮。”   “那真是多谢邰兄了!”喻和光立即感激连连地道,想了想,又嘱咐了两句,“大概这案子一两日内就会分到邰兄手上,届时若是需要什么帮助,邰兄尽管开口,我们喻家一定在所不辞。”   邰阮敷衍地答应了两句,事情总算是谈完了,看得出来,喻和光其实还想再待一会儿,但邰阮却是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语便将喻和光打发回了府,觉得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下来——今日可是休沐,可他为什么还要面对这些案子案子!   还有这喻和光,看着像是来攀关系的,不过这案情的实际,恐怕还是两说——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要怎么粉饰自己的颜面,他是见得多了。   不过这只是为了出一口气的,倒还是第一回见。   他脑子里盘算着到时候怎么和稀泥来应付这个案子,却见何晓晚坐在他旁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这个喻……喻和光他知道案子一定会分到你手上来啊?”难得她这样粗心的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证明何晓晚还是认真听了他们谈话的。   邰阮却没怎么在意:“所谓的贵人么,有些小手段也不难。”只要周弘玉指责喻琛亦干的事情不是真的,那么其实没办法动摇喻琛亦的根本,那么他手下还有些人可用也是自然的了,随便操作一下,分派个案子,有什么难的?   “哦,”何晓晚点点头,咬了一下唇,又问道,“那你……算不算是贵人啊?”她觉得邰阮的手段可多,人也比她聪明,还是个官,应该……算是贵人吧。   “算啊,”邰阮瞥了何晓晚一眼,恶劣笑了一声,“你看,等你嫁给我,你也是贵人了,是不是很赚?”   “我?怎么我也是贵人了?”何晓晚迷茫了一瞬,看见邰阮唇际骤然放大的笑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是不是贵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的“嫁给我”三个字,当即恼得想去打他。   她也是女孩子,也知道害羞的!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上午就已经过去了,何晓晚惊觉自己出门得太久——早上她走时,并没有跟何小二打招呼,这会儿了还不回去,恐怕小二哥该着急了。   何晓晚想走,却又推不过邰大胆的热情,还是留下来用了午饭,这才从邰府离开。值得一提的是,何晓晚离开时,邰大胆表现得比邰阮还要依依不舍,一边打听了何美眉进京的时间,盘算着要下多少聘礼才能把儿媳妇给娶回来,必要时自己要不要牺牲一下色相之类毫无可能的可能,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帕,泪眼依依地目送何晓晚离开,那样子,堪比青楼老鸨跟恩客说“记得下回再来”时有的一比。   邰阮嫌亲爹太丢脸,一把拉过何晓晚往何家走,一边强行扭过何晓晚的头,让她跟自己说话:“别看我爹!”声音里满满的尴尬和别扭。   何晓晚嘻嘻一笑:“邰伯父很可爱啊。”   邰阮:……   最后邰阮还是把何晓晚送到了何家门口,跟她道了别,就又要去处理自己的事儿去了——不说喻和光拜托过来的案子,就说万夫人柳沁,都还没有把自己撇干净呢。   何晓晚一进门没两步,便见着门神一样守着的何小二:“小姐,回来了啊。”   何晓晚直觉觉得不好,往后条件反射蹦了一步,嘿嘿笑了一声:“是、是啊……小二哥,怎么啦?有事儿?”   何小二往前逼上一步,眉毛挑起,一副威胁的神色:“小姐,去邰府了,嗯?”   “没……没想到小二哥这么聪明……嘿嘿,小二哥,你怎么知道的啊?”何晓晚张口就要否认,却看何小二神色再一变,当即就觉得更加的不好,马上改了口——讲真,这是何晓晚人生以来反应最快的一次。   “反应挺快?嗯?”何小二又往前逼了一步,脸色阴沉得可怕,正当何晓晚感到头皮发麻自己即将挨打的时候,何小二突然往后一退,西子捧心状,痛心疾首道:“妹大不由哥啊,还没嫁出去的小姐就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苍天啊,大地啊,我何小二做错了什么啊,小姐有了喜欢的人便罢了,连我何小二的话都不听了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小二哥……”何晓晚愣愣地看着何小二声情并茂的表演,“你别难过……”   “所以!”何小二突然大喝一声,眼神恶狠狠盯着何晓晚,用手指着她,一字一顿道,“为了惩罚你!我、向、何、姨、去、了、信!”   “所以?”   “所、以!”何小二继续道,“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何姨收到信之后,就会提前快马加鞭地赶来京城!好、好、地、观、摩、一、下、自、己、的、未、来、女、婿!”   “我制止不了你要把自己泼出去的行为,就让何姨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一到两小时后发吧   ☆、第43章 探望   呃……   何晓晚有点方。   哦不,是有点夯。   哦不, 是有点慌。   娘要来了?提前来?来教育自己?   回想起曾经娘对自己所谓的“爱的教育”, 她不由有些害怕——虽说娘没有动手打过自己,不对, 打过,但是……其实她宁愿挨打!   什么讲一个让小白流泪的故事啊之类的诡异惩罚, 听起来好像很正常, 但是,当小白是一只兔子的时候, 这个任务还算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当时她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因为自己怎么说小白都不哭,最后自己哭了, 去找娘亲理论,然后娘亲向自己展示了怎样才能让小白流泪——也不难, 揍一顿就是了。   不过论要怎么把一只兔子揍哭而不是揍死, 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总之就是在娘这样的教育之下,她才能有如今这一身高强的武艺。   哦,好像扯远了。   总之, 听到娘要过来教育自己, 何晓晚心中没有一点波动, 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何晓晚往常一张懵逼的脸上飞速闪过了各色表情,何小二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小姐……其实……最紧张的人不该是你吧。”   “那是谁?”懵逼的表情再次回归何晓晚的脸上。   何小二无奈扶额:“当然是邰阮啊……”身为一个被何姨调戏过的美男子, 又是何姨的准女婿,他的压力应该也挺大的啊……怎么说晓晚也是何姨的亲闺女不是?   “哦。”何晓晚点点头,表情如释重负:这次要把小白说哭的人, 总算不会是她了。   ……   邰阮送回了何晓晚之后也没有干别的,径自往了万府而去——虽然万乔真的让他也觉得恶心,但是该做的事总归是要做的。这次去探望了万怀珊,说不定还能见到柳沁,到时候若是试探一番,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他却没想到,出来时,自己又撞见了一个人。   李衮淡。   “你来看她?”邰阮问道。   “嗯。”李衮淡点点头,样子却看来有些苦涩。   “她不见你?”   “见了,只是在装睡罢了,”他看得出来,从万怀珊并不平稳的呼吸就可见一斑,“晚儿呢?她怎么没来?”按理说晚儿是应该来看看万怀珊的啊。   邰阮耸了耸肩膀:“她不敢来。”   “不敢?”   “她还让我替她道歉来着,想来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抱有愧意吧。”   “哦,”李衮淡了然,看向邰阮的眼睛里满是复杂,“好好对她。”   “自然。”   两人的对话便这么不了了之,曾经关系极好的兄弟,因为何晓晚而变得有些尴尬,李衮淡知道,或许自己将来会放下,但是放在这自己被“撬墙角”的第二天,他还真的没办法那么快释然。   邰阮显然也知道,所以他也没有强留李衮淡,免得两人剩下的全是尬聊,更何况,他也是来探望万怀珊的,总不能为了跟情敌尬聊,而忽略了自己要来看望的好朋友吧。   所以他点点头,直接进了万府。   万怀珊此时已经没有装睡,她目光平静似是毫无波动,睫毛垂下,安安静静地喝着碗中的药汁,平日里黑漆漆的苦涩的液体,此时在她尝来,竟感觉不出丝毫的难喝。万昊在旁边看着,觉得有些心疼:“姐,你难道一直都要装睡来面对李哥吗?”   “不然呢?”万怀珊搁下药碗,去看万日天,“难道要我忍不住向他大哭,像个泼妇一样质问他?”   “呃……”万日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的姐姐不可能这么傻。   “那就是了。”万怀珊应道,觉得有些疲乏,正想让万昊回去,却听见有下人来报:“小姐,邰公子来探望您了。”   “阮哥?”万怀珊诧异了一瞬,倒的确没有想到邰阮会过来,不过也对,听说他前阵子挺忙的,来看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在昏迷中,现在听说自己醒了,来探望也是理所应当的。   “请他进来吧。”万怀珊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邰阮便步入了里间,看见万怀珊面色还算正常,坐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这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玩笑道:“哟,没有装睡了?”   “阮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万怀珊看着精神还不错,当即微微露出一个笑来。   “行了,”邰阮见她还能应付自己的玩笑,就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许多,当下继续道,“我看你这文文静静的样子,倒是更比风风火火那样儿更招人喜欢。”   “阮哥你喜欢文文静静的?”万怀珊歪歪脑袋,促狭笑道。   虽然何晓晚不在场,不过邰阮可知道,这回答不好了那就是一道送命题——别的不说,难道他跟何晓晚的关系还要藏着掖着?   于是他赶紧摆摆手,撇清自己的立场:“不不不,我喜欢何晓晚那样的。”   “……”   “呃……姐,你帮我看看我耳屎多不多,我刚是不是听错了?”万日天当即拉住万怀珊,问道。   万怀珊也真的认认真真看了一眼,真诚地说道:“确实挺多的,赶紧掏掏吧。”   “是吗?怪不得……”万日天竟不做他疑,真的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走出了万怀珊的房间,渐渐远了。   万怀珊见自家弟弟被骗走后,不由为他的智商担忧了一瞬,随即八卦的心立刻上来,问邰阮道:“阮哥,我刚没听错吧?你说你喜欢何晓晚那样的?”   “……没听错,”邰阮收回目送万日天的眼光,有些无奈地回答,也不准备多加遮掩,“我和她在一起了。”   “……”   “阮哥,你以为我的耳屎也很多吗?”万怀珊条件反射掏了掏耳朵,随即质问邰阮。   “你、没、听、错,”邰阮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道,“我和她在一起了。就昨天。”   万怀珊低下头,又掏了掏耳朵:“可能我耳屎真的多了。”   “我走了啊。”   “别别别!阮哥!”万怀珊终于不再玩笑,赶紧拉住了邰阮,脸上的表情鲜活,“给我也讲讲八卦呗……”   说着又装起可怜来:“你看我这病得……都快没人气儿了,你给我讲讲,让我沾点儿人气?”   “你要听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从头开始讲?”万怀珊歪着脑袋瞅邰阮,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道,“不过……他不是也喜欢何晓晚吗?”   邰阮斜眼睨她:“你不生他们的气?”   “他们?”万怀珊愣了一下,随即恍悟,“你说他们啊,我没生何晓晚的气啊,错不在她,只是,多少有些不愿面对吧。”   之后又提起李衮淡,却又不愿意说出他的名字:“他的话,确实,我还在气,气他不信任我,毕竟喜欢谁不是可以轻易控制的事,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放不下。   “嗯……”有些接不下去话了,又见万怀珊抬起头来,问:“何晓晚她害怕我生气?”   “是啊,”邰阮无奈答道,“我来看你前她还特意叮嘱我说要跟你道歉来着,她说不敢来看你。”   “嗯,要是想让我不生气,阮哥你就贡献一下八卦吧!从头说起那种!”   “从头啊?那行你听着吧。”   “嗯!”   “她先看上我,我再看上她,完了。”   “……信不信我现在就生她气?”   “行行行,我认认真真讲,你可别生她气,要是她知道因为我你不爽她,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个下午过去得也很快,邰阮也就大概讲讲那一阵子发生的事——万怀珊当时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的确应该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掏完耳屎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万日天也叫嚷着冲了回来,听完了后半段八卦,两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事情突然发生了神转折?本来眼看着是何晓晚会跟李衮淡在一起的节奏,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邰阮跟何晓晚一起?   “挺好的,姐,”万日天听罢感叹了一句,“至少你们不是情敌了。”   还没回过味儿来的万怀珊点了一半头才反应过来,上去就是一巴掌对准了万日天的后脑勺:“我在乎的是这个吗?”   万日天揉着后脑勺瑟瑟发抖,慌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姐哪儿是这种人啊!像我这种燕雀,是不可能知道姐姐你鸿鹄之志的!”心里却腹诽道,不是这样还是哪样?难道说她不喜欢李衮淡了?   万怀珊虽然不知道他的腹诽,但是心里也明白这小子恐怕是心里一套面上一套的,也没有过多在意,就这样算了。   无论如何,邰阮讲了一个下午的自己的八卦也并不是没有成效的,别的不论,单说万怀珊姐弟对于何晓晚的敌意,也已经小了很多——虽然他们嘴巴上不说,但怎么可能没有丝毫介怀?   至于李衮淡嘛……邰阮只能表示他自求多福了。   之后的几天,倒是没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只除了一件——何美眉已向何小二回了信,表示她老人家已经收到了何小二的小报告,正气势汹汹准备向京城杀来,不过那个傻逼雇主死活不干这么早就出发,她正在做雇主的工作——至于是揍一顿还是打一顿,何小二就不得而知了。   而邰阮,那天也没有见到柳沁,不知是故意躲着还是怎么的,他在万府待了一下午,愣是没见到万氏夫妇。他也没问万怀珊,怕提起万乔又惹得她动气。   虽然说实在的,万乔这个父亲对万怀珊可比对何晓晚更像一个父亲,然而他有了何晓晚这个私生女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万怀珊实在是难动恻隐之心。   而休沐日过去,喻和光提到的那件案子当真分到了邰阮的手里,神奇的是这案子的卷宗所述其实和喻和光说的差不多,若真按他们推算的那样,也不是不能合上——也就是说,周弘玉当真可能牵扯到了这件案子当中。   若真是这样,那涉事的则是一位从三品大员的家眷,也算得上是一桩大案,那便真的值得邰阮认真对待了,是以,他一边盘算着怎样才能见到柳沁,又一边处理着这件案子——所幸他从前的政绩都没什么污点,虽然这阵子御史台向皇帝上的折子有些增多,但都没动摇影响到他的地位。   然而若是靠一张嘴一支笔都没有用,那么,或许接下来就是一顿揍了。   而邰阮认为,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一张嘴不能解决,那就让何晓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让我叉腰得意一会儿   ☆、第44章 白沙   车队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连成了一条长龙。每隔一两辆, 车夫旁就坐了一个彪形大汉, 生的很是魁梧,只除了为首的那一辆, 坐的是个美艳的女子,生得一双丹凤眼, 她怀中抱了一柄剑, 翘着二郎腿,姿势极为的不端正, 偏偏举手投足间,皆是惑人风情。   周景山坐在马车里, 透过门帘的缝隙望着外面这美艳的女人,不由吞了吞口水——一半是美色所惑, 一半是彪悍所惧——不是他吹, 这曲水镖局的何镖头武力值当真彪悍!   当然,何镖头彪悍的也不止武力,还有她的作风, 也堪称是一大奇葩。   比如周景山虽然自认五官端正, 虽说不上玉树临风, 但至少还有个模样,然而在何镖头眼里看来, 世界上只有两种男人——好看的,不认识的。   所以当周景山听说了何镖头在外的艳名之后,准备勾搭一二时, 惨遭何镖头无情打脸——“不好意思,您哪位?”   最后周景山还是放弃了去采这朵带刺野花的想法,扎手就不说了,关键是嚼起来还硌人——何美眉已近不惑之龄,而他周公子不巧,今年二十有一,说句实在的,何镖头当他娘都够了,只不过人家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罢了。   何美眉抱着剑坐在马车上,眼角余光瞥向马车中的男子,不由有些嗤笑。这么一个大众脸,要不是给的银钱到位,加上她自己也要动身去京城,她是怎么着都不会亲自接镖的,还想勾搭她?   老娘当年可是睡过丞相的人!   你丫一个御史中丞之子,算个啥?   她轻哼了一声,索性闭了眼,想起何小二的那封告状信,说是有个叫邰阮的小子被她家的猪崽子给拱了?   邰阮?这个名字她倒不大清楚,不过小二说了,这可是个大美男,三月份的时候还来过曲水镖局,这么一提,她也就隐隐约约有了印象——不过怎么这么好一颗大白菜,偏偏没让她给祸害一遍?   算了,被她家猪崽子祸害了也挺好的。   她又老神在在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周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此处离一伙劫匪的窝点挺近,一般商队是不敢走这条路的,然而她对自己的武艺足够自信,当然,她才不会说关键是听说当家的长得还算俊,想见识见识,所以嘛,嘿嘿……   此时正埋伏在另一条道上的劫匪头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所以最后何美眉遗憾地和这一窝劫匪擦肩而过,失望之余她不由狠狠瞪了眼自己身后的车厢,只觉得跟个大众脸出门,要一直盯着他便罢,关键是连欣赏路上美男的机会都没有了,岂可休!   奈何周景山开出的价码的确是高,高到何美眉都不忍心不赚这笔银子,不过运的东西却很奇怪,是一袋又一袋的白沙。   按理来说镖师是不能知道押送的货物是什么的,但周景山开的价码高到何美眉怀疑自己可能参与进了犯罪事件中,所以破例要求知道袋子里到底是些什么——当然,只她一个人知道就行。   最后拉锯之下周景山还是答应了透露一二。   何美眉其实挺担心这玩意儿不对劲——毕竟哪家的智障会花大价钱来运白沙?然而谁会跟钱过不去?再说了,这白沙看上去就是货真价实的白沙,不存在什么来路正当不正当,只要表面上挑不出错,她也说不了什么,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她推说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不过她还是更倾向于现在有钱人脑子都有病这个观点。   当然,对于自己的准丈母娘正气势汹汹往京城杀来一事,邰阮是不太清楚的,此时,他正优哉游哉坐在马车上,旁边有何晓晚相伴,车上好吃好喝着,慢悠悠往富阳而去。   富阳是距京城不远的一处小县城,也正是那喻家旁支住的地方,此去富阳,便是为了查这杀人案,当然,能够跟何晓晚待在一起,那也是极好的。   所以这本是下面人就可以去做的事,硬是被邰阮义正言辞的“亲力亲为”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喻家知道邰阮如此上心此事也挺高兴的,忙不迭又为他配了一队护卫,说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邰阮考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不过这种疑似站队的事情,他是不会就这么做的,所以周家也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赶紧派了一队人,跟上了邰阮的队伍,美其名曰要保护好少卿大人的安全,还他周家一个清白!   于是何晓晚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事儿干了。   虽然她是个老实孩子,但是架不住邰阮的老奸巨猾,一番歪理洗脑下来,她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富阳地方不算大,虽然靠近京城,但实在不算很繁华的城市,不过沿途风景倒还不错,尚可一观。邰阮跟何晓晚到了之后,先去了喻家的旁支住处,询问了些事情,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大致不过与原先在京城时问那寡妇得到的答案相似。   不过还好,邰阮本来也没想从这里取得什么突破,否则也不用他亲自过来跑一趟,这次他来,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杀人案发生的地点——富阳城外的那一处山林。   其实说起来临安府这一块地方的地形大多平坦,少有什么起伏,说是山林,其实最高也不过是一片小土丘,只是树林茂密,远远看去难免会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况,才多了几分阴森恐怖之感,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所以邰阮干脆没带那浩浩荡荡一批护卫,自己单独就跟何晓晚摸了进去,外加上一个熟悉情况的小捕快。理由也很充分——人多不好观察地形,再者若真遇上了什么危险,林子那么密,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倒不如不带。   护卫们个个都用小娘子看薄情负心郎的眼神目送两人进去,就差没咬着小手帕嘤嘤哭泣了。   “他们的眼神看得我毛毛的……”何晓晚看了背后护卫们一眼,小声咕哝道。   “怎么,怕了?”邰阮轻声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   何晓晚摇摇头,对于自己的拳头非常的有自信,她去瞥邰阮,问道:“你怕吗?”   “你以为我怕?”   何晓晚有些狐疑,犹豫着点了一下头,接着又像是保证似的说了句:“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邰阮泄愤地在何晓晚头顶揉了揉。   此处林密,其间不过几条小道,有当地官府的捕快指路,四五里的路程很快也就到了,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发现那喻家侄儿尸体的地方,并不是在这小道上,而是在距离这小道不远处的草丛里,看起来还是他自己驾车驶进去的,不由让人生疑。   邰阮往那处草丛中走去,发现附近的草叶上竟还带的有些许血迹,大多已经模糊到快消失,但仍可辨出其晦暗的颜色。   他啧了一声,却看见何晓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道:“这血怎么……”   “什么怎么?”邰阮问。   “你看,”何晓晚指了指这些草叶,手指往着远处去,“这血怎么洒的这么远?”   邰阮顺着何晓晚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远处的草丛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一个人的血迹?   邰阮甚少处理杀人案,是以这方面知识也不算多,说不定镖师出身的何晓晚在这方面懂得倒比他多,是以他转头看向何晓晚:“一个人的血,能溅这么远?”   何晓晚懵逼地摇摇头:“以前听娘说,就算直接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大概血液只能溅九尺高来着……这个……应该不止九尺吧?”   那便不可能是喻家侄儿的血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邰阮皱着眉想是怎么一回事,何晓晚却懒得管查案这么多,总之也是她不懂的事,索性在附近的草丛里踩来踩去,想着有没有什么乐子可找——听说这个季节说不定还有蛇出没来着,要不要捉一条来玩玩?   可她找来找去,别说是蛇了,就连蚊子都没两只。   直到何晓晚觉得脚下不大对劲的时候,她挪开脚,发现自己足下是一丛枯死的草,而这草下的土壤的颜色也怪得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里面大概是混了白沙一类的东西。   白沙?   这里怎么会有白沙?   她蹲下去,细细拈起些白色的颗粒,在手里磋磨了一阵子,觉得的确是白沙没错了,不由奇怪得很:“邰阮,这里怎么会有白沙?”   “什么?”邰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他想了半天那血迹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或许是遇到歹人时,那喻家侄儿反抗时所致,多得可能性却实在推不出来,或许,还得去再把仵作验尸的卷宗拿来再看看,再问问那仵作,若不是这喻家侄儿反抗时伤了贼人而留下的血迹,那他可能就要去县衙走一趟了。   所以,白沙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此文已经入V,所以我……尽量日更【捂脸】最近卡文厉害……因为是新剧情来着 感谢 砯涯子灌溉营养液1瓶 太害羞灌溉营养液3瓶 沐槿灌溉营养液1瓶   ☆、第45章 论暖床的正确方式   邰阮凑过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那丛枯萎的草倒是显得更打眼——毕竟还是夏末, 如今就有草木枯萎,未免奇怪了些。   不过邰阮也并不精通草木之道, 是以虽然觉得古怪,但是也没有想太多。   最后关于这血迹的事, 也只能不了了之, 邰阮走前又大概看了看此处地形,树木倒不算很多, 草却生得极旺,中间有一条小路, 大概是过往行人踩出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马车的车辙印, 延伸向另一个方向——不过邰阮却没有兴致再去看是到往何方的了。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能还是要去当地的县衙一趟了。   邰阮一边思索着这附近会不会真有什么盗匪, 一边站起来准备回去,何晓晚在草丛里踩了半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索性也跟着一起走了。   他们去了一趟县衙, 问询了县令, 那县令却显得支支吾吾,答得不甚详细, 直推说那里怎么可能还发生杀人案。邰阮心存了疑问,暗自疑心起了这县令,还有喻家拜托的这案子, 恐怕也不完全像表面所说的那样。   不过假如这县令说的是真,那么远处的血迹必是杀喻家侄儿那人留下的,所以,若真说是周家的家眷杀了人,完全可以验伤证明。   然此时天色已晚了,待赶回京城,想来人家也该休息了,所以倒不如今天在富阳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赶回去。   于是邰阮决定在富阳的客栈里住一晚——他带着何晓晚,实在不大方便住驿站,索性选了客栈,好歹离闹市要近些,睡前还可以下去逛逛。   当然,喻家跟周家派来的护卫已经被邰阮赶去了喻家和周家各自在富阳的产业去住,不说这几十个人住客栈的钱要他来付,就说他想跟何晓晚单独逛逛,这前后几十个护卫开道,那都成什么了?   他打算得很好,事实上一切也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何晓晚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晚上去闹市里逛了逛,回来邰阮先送何晓晚回了她的房间,再回了自己的房间,叫小二送了水上来,准备洗澡。   其实前面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也都很正常,唯一出了问题的,就在于邰阮已经穿着一身寝衣出了浴房,正打着哈欠往房里走时,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邰阮原本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大。   眼前的少女脸颊还带着一点绯红的颜色,一身白色的寝衣虽说是规规矩矩穿在身上,却莫名给了人一种顽皮的感觉,此时她正睁大了一双桃花眼,认认真真地看向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儿?”邰阮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   何晓晚却歪着脑袋,语气里有些天真的味道:“保护你呀。”   “保护我?”邰阮失笑,“我还以为你又是来暖床的。”上次她当自己“暖床丫鬟”的事迹,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你身边没有护卫了,所以我要保护你呀,”何晓晚认真地解释道,又想了想,问邰阮,“再说了,现在天这么热,哪里要暖床的?”   “……”邰阮其实不太想接她的前一句话,这样显得自己太过孱弱,不过后面何晓晚的反问嘛……   他静了一秒,慢慢向床铺的方向走过去,到了何晓晚身前,停住,故作深沉地开口:“其实……也不一定。”   “嗯?”何晓晚奇怪地抬头,去看邰阮,“什么不一……唔!”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却骤然被封住了唇。   她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有茫然无措的意思,原本半撑着下巴的手顿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慌乱地在空中乱舞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依附,攀上了邰阮的肩膀,却又没有使劲,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   邰阮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去揽何晓晚,免得她一下子摔上去,同时慢慢地俯下身去,加深了这个吻。而从最初的唇瓣相依,到邰阮主动出击,到何晓晚缴械投降,其实也过得不久,不过很明显地,邰阮的技术在飞快地提升。   何晓晚最开始是很懵圈的,但是当她感觉到自己的唇瓣已经被邰阮撬开时,她也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却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力气来,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烧起来了似的,几乎要被烤化,只能用手半是攀附地抵着邰阮的肩膀,被他吻得七荤八素。   再说了,她喜欢邰阮,邰阮也喜欢她,她有什么要反抗的?   话说回来,怎么上次她亲到他的时候,心跳就没有这么快啊?   何晓晚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躺在了邰阮的床上,而邰阮在她的正上方,两手撑在她的头两边,只用了一只脚就限制住了她的行动,一双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见她眼睛里的无辜之后不由又觉得好笑,低低地笑了出来。   这一吻实在是长久,长到了何晓晚都快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红了之后,邰阮才算作罢,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呵气:“这才叫做暖床。”   咦?   这是暖床?   勤奋好学的何晓晚立刻想要发问,然而一看何晓晚的眼睛就知道她要说出什么话来的邰阮却不想被坏了兴致,所以一语完毕,再次封住了何晓晚的唇瓣。   确实挺甜的。   邰阮一边吻一边想起了上次何晓晚摔倒时不小心亲到自己,那次可是她主动伸的舌头,也就是那次起,他就记住了这丫头的味道,好像是挺甜的,如今有机会再次验证,他还是很乐意的。   而何晓晚,也被这个吻弄得有些意乱情迷,她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搂住了邰阮,迷迷糊糊地配合着他,差点又没喘上气。   又是良久,此时邰阮的手已来到了何晓晚的腰际,修长的手已碰到了她寝衣的系带,却在伸手要解开之前骤然放开了何晓晚的唇,将自己的脸凑到了何晓晚的耳边,喑哑着声音问道:“可以吗?”   毕竟两人虽然算是在一起了,可到底没成亲,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不会碰她。   “啊?”何晓晚还没完全回过气来,不过强烈的求知心却让她几乎不假思索地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暖床?”   咚。   邰阮挫败地滚向了一边。   何晓晚翻身就爬了起来,浑身还有些发软,所以还没等她坐稳,就直接趴在了邰阮的胸膛之上,但哪怕如此,她仍然很顽强地问道:“暖床不是把床暖热的意思吗?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意思?”   “……”已经被彻底打败的邰阮不想说话。   “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何晓晚晃了晃邰阮,追问道。   “你真想知道?”邰阮瞥了何晓晚一眼。   “嗯!”何晓晚期待地点头。   “不告诉你。”邰阮径自翻了一个身,似乎是要睡了。   “诶,你讲嘛。”   “不讲。”   “讲!”   “睡了。”   “邰阮你就说一下?”   “晚安。”   之后的整个晚上何晓晚都没有睡,一是还惦记着自己要保护邰阮,二是实在想知道“暖床”的正确理解……嗯,或许,也可以将这理解为她变相的羞涩?毕竟从前的她虽然一根筋,但其实也不是很傻,至少,当邰阮亲身示范之后,她还不至于不懂——所以,大概是爱情使人愚蠢吧。   所以第二天他们启程时,何晓晚直接在马车里睡着了,两只手环住邰阮的脖子,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窝在了邰阮的怀里,而邰阮本人,则是表示这实在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所有的旖旎,都在想起昨晚何晓晚喋喋不休地问了自己几乎一整夜的“暖床到底是什么意思”时,消散如烟。   说句老实话,现在听见暖床两个字,邰阮都觉得扫兴。   毕竟这种事当然是做的比说的好啊。   总之在几个时辰过去之后,他们重新到达京城时,邰阮没有第一时间去周家要验那几个去了富阳的人的身上是否有伤痕,而是回到了邰府先睡了一觉补眠这一点来看,昨晚他的确被何晓晚骚扰得很严重。   而何晓晚,在马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只觉得精神还不错,当下就神采奕奕地回了何家,去向何小二报道赔罪——毕竟昨日离开时,是说好的当日就回的。   何小二愤愤地训了何晓晚几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跟何美眉打打小报告,一边又连续好几天都盯着何晓晚的小腹看,生怕里面会多出个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直到何晓晚来了月事,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喝红糖水的时候,才算是放下了心。   不过何晓晚倒是不知道何小二心里的小九九的,她只是一如往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比方说保护邰阮啦,帮他打架啦等等等等,对了,还有在周家几位女眷哭号着不愿意验伤时,在邰阮的示意下将她们带到了小黑屋里,胖揍一顿后强行验伤的事。   当然,这几位女眷在周家的地位倒不算很高,否则邰阮也不会做出这么得罪人的事,至于地位高的女眷嘛,还待攻克,但邰阮也不是很急,这温水煮青蛙,才是他最擅长的。   而除开喻家和周家的案子进展龟速不说,邰阮这两天还面临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他的未来丈母娘,何美眉,杀到京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这车翻得惊喜不惊喜?? 总算是日更了……今天看WE的比赛去了……结果…… 明天尽量早点,如果可以,我尽量18:00准时更   ☆、第46章 丈母娘驾到   这一日,风朗日清, 那长龙一样的车队也终于抵达了京城城门外, 开始排队准备进城,不过由于这车队是御史中丞周弘玉家的, 所以哪怕是排队,也进去的格外快。   何美眉纳闷地打量着地上, 发现并没有自己预料的红地毯, 心情有点不美丽,并且狠狠地在心里问候了自家的猪崽子还有自己——也就是猪崽子的妈。   等到车队全数进了城, 何美眉便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冲着撩开帘子往外看的周景山摆摆手, 道:“东西我给你送到京城来了,咱们这一单算是结了啊。”说罢, 头也不回地离去。   周景山正想说点什么, 被何美眉这一打岔,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忘了,他张着嘴傻愣愣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却见何美眉突然一个转身又折了回来:“那啥, 管你问个路。”   “……”   最后何美眉还是艰难地摸到了邰府, 是的,是邰府, 毕竟她在路上可是整天对着周景山一张大众脸,实在是需要看个帅哥洗洗眼,何小二不是说了吗, 邰阮这小子就是三月份时那个小美男,那模样俊得,啧,比当年李斌成还有万乔还帅。   凭借着对当年京城构造的稀薄记忆和对路人的各种调戏,何美眉站在了邰府门口,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稍微有礼貌一点,免得又把小美男给吓到,到时候她怎么去摸小手?   所以心中有了定计,她便清了清嗓子,先是问了问门房:“敢问这位小哥,大理寺的邰少卿可是住在此处?”   门房瞧着眼前一个美艳女人模样甚是猥琐地向他打听自家少爷的事,本能地一抖,不过还是照实点了点头,毕竟这事儿又不难打听,他犯不着撒谎。但是吧,一个女人来找自家少爷,还是一副外地的口音,实在是让他……很难不浮想联翩。   也不怪门房想象力太丰富,主要是何美眉人虽然快四十了,但看着当真不过快三十的样子,虽说还是大了点吧……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   何美眉哪里管一个小厮心里怎么想?确定了邰阮小美男是真的住这儿,她也就不觉得虚了。笑话,想娶她何美眉的女儿,最该虚的能不是邰阮?   于是她一抬头挺胸,之前的猥琐之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王八之气,一挥手犹如挥斥方遒一般,尽显豪迈:“我要见他。”   门房愣了愣,感受到何美眉气场的转换,直觉是“这女人怕是有病吧”,刚刚看起来畏畏缩缩活像是乡下小民千里寻夫一样期艾,转眼间又像是圣上屈尊降贵亲临召见官员般霸气,怕是出门没有吃药了。   不过作为讲文明懂礼貌的新一代小厮,门房还是尽量有礼地回答道:“如果……姑娘没有提前下拜帖的话,恐怕是见不了少爷的。”抬头偷瞧了何美眉一眼,一身干练的打扮,实在是看不出已婚未婚,不过头上的确没有梳妇人髻就是了,所以叫姑娘……应该没问题?   何美眉本来是有点想发火的,她都屈尊降贵来主动见邰阮了,这邰府,还要她递拜帖?   但奈何这门房太有眼色,还知道叫她姑娘?   所以何美眉就善良地放过了门房,仍然和颜悦色地道:“你跟你们少爷提提何晓晚,他就会来见我了。”要是敢不来,她会让小美男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门房皱皱眉,道:“少爷此时还未回府……”这几天少爷好像挺忙的来着。   “靠,你不早说!”何美眉骂了一声,转身就往街上走,走到一半又不禁觉得自己就这样回去是不是有点亏,想转回去又未转回去之时,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谁!谁在我门口说脏话!”   “我门口”?!   何美眉直接转了头想看是不是邰阮回来了,谁知道,预料中的小美男没有,来的却是个满脸横肉的中老年妇男!   “你谁啊你?”何美眉上下打量了这老男人一眼,语气轻蔑。   “你爷爷——邰大胆!”   “我爷爷没你这么丑!”何美眉嫌弃道,又想了想,邰大胆,邰阮,两个人都是一个姓,所以……   “你跟邰阮什么关系啊?”   “老子是他爹!”   “啧,”何美眉堵住耳朵,嫌弃地挥挥手,“说话文明点。”   “谁先骂脏话的?”   “‘靠’也算脏话?”   “那‘老子’就能算了?”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些。”何美眉终于决定放弃跟这个老男人论长短,话说回来怎么邰大胆这模样,能生出这么俊的儿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于是放弃了这个问题,转而开口问道:“就是你儿子拐走了我家猪崽子?”再确认一下,免得到时候弄错了人,那就很尴尬了。   邰大胆想也不想挥手道:“我儿子能瞧得起一头猪?”还拐走?难道说他邰家连买猪的钱都没有?   “你骂谁?!”   “骂你!”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骂人了。   “好,很好。”何美眉几乎要被气笑,她自个儿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她还没骂人呢,养猪的先把她给骂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正酝酿着一批惊世骇俗的骂人绝句,正想着到底要用哪一个,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娘?”   何美眉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果然见是自家的猪崽子何晓晚,几个月不见,她又高了些,别的变化倒不是很大,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想完这些,她的视线便死死地凝在了何晓晚跟邰阮交握的手上——其实是邰阮刚下马车,转身去扶何晓晚,虽然何晓晚不一定需要,但是他还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的。   何晓晚刚掀了帘子一只手搭在邰阮手上,正准备跳下来,谁料一抬头,竟看见自家亲娘似乎正站在邰府门前,正跟邰大胆两个人对峙着,吓得一蒙,直接就喊了,哪知娘亲转过头来先是打量了自己一眼,之后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仿佛要揍人似的——   何晓晚可知道,娘亲说不定真就动手了。   所以她当下就往地上一跳,直接挡在了邰阮前面——自己挨揍还好,邰阮身娇体软的,万一被揍散架了可不好。   何美眉看着自家猪崽子松开了握着小白脸的蹄子,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哪知她一下子跳到了邰阮前面——还好,邰阮高出何晓晚差不多一整个头,并不影响她欣赏美男。   不过她挡着邰阮是几个意思?不想让自己看美男?   何美眉的脸霍然沉了下来。   正想质问,却听见身后一声尬笑传来:“哎呀……原来是亲家母啊……”正是邰大胆搓着手走了上来,也顾不上和何美眉吵架了,刚刚何晓晚那一声“娘”,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眼下不讨好,更待何时?   何美眉却全然不买账,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我爷爷啊。”转头又去看何晓晚,怒喝了一声:“猪崽子,还不滚过来?”何晓晚听了也不敢反抗,一脸老实地跟了过来。   这下邰大胆才知道这声“猪崽子”感情是何美眉对于何晓晚的“爱称”,自己刚刚理解错了,也怪不得挨了一顿骂,登时谄笑着凑上去:“哪里敢当哪里敢当?刚刚是我唐突了亲家母,在这里赔个不是了……”   讲真,他也只有对自己亡妻这么低声下气过!   “亲家母?说谁呢?我可不是。”何美眉用鼻孔喷了一口气。   “这……这、这小晚儿要是嫁给了我家那小兔崽子,咱们可不就成亲家了吗?这提前喊一声,不过分吧?”邰大胆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自己的语气,生怕又点燃了何美眉的爆点。   然而何美眉的点不用点燃,已经爆了:“这婚姻之事,左不过一个父母之命,右不过一个媒妁之言,我这个当爹又当娘的还没同意,算哪门子的亲家?”   “这、这……”邰大胆书读得少,确实找不到话来说了,只能赶紧甩一个眼色给邰阮,这小兔崽子从小就心眼儿多,读的书也多,肯定有办法!就算没办法,这要跑的媳妇儿是邰阮的,又不是他邰大胆的,也该他自己想办法!   接收到自家老爹的目光,被迫上阵的邰阮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见何美眉骤然转过来的脸,她生得极媚的一双丹凤眼此时却放出了狼光,脸色也变了,笑眯眯地等待着他要说出口的话。   邰阮几乎是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还在曲水镖局时,何美眉色眯眯地询问自己能不能让她摸一下自己的……   他骇得差点往后一蹦,终于勉强镇定下来,开口笑道:“何姨,没想到您今日这么早就来了,我原先还以为会晚些呢。”其实叫何妹她可能会更高兴一些,不过……他邰阮确实出不了这个口。   “哦?”何美眉惊讶地挑挑眉,“你知道我今日会来?”   这小子,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第47章 相谈甚欢   邰阮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彬彬有礼地道:“您来了信件说是接了周家的镖, 我自然是时刻注意着, 免得您到了京城之后我还不知道,若是丝毫准备都没有, 这就是晚辈的失礼了。”   “嗯。”何美眉犹如领导视察般抬着头露出俩鼻孔,看着甚是趾高气扬。她勉强点了点头, 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前头我托的人就来说看见周家的车队进城了, 这不,晚辈当下就带着晚晚赶过来, 不过原是以为您会先到晚晚的住处,还专程使了人来请您, 没想到您已经到这儿了,确实是我想的不周到, 还请何姨谅解。”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 知道您要来了,我特意请了八仙阁的厨子到我邰府上来,替咱们做一顿晚膳, 算是请您、晚晚还有小二吃个家宴。”   何美眉久不至京城, 却还是知道八仙阁的名气的, 所以听见邰阮如此说,还是微微又一点头, 知道了邰阮的意思——他是真的把她当作尊贵的客人来招待的。   不过这可还不算够。   邰阮心里也是清楚何美眉的性子——虽然这人只见过一次,但从他自己的接触、何晓晚的描述以及私下里的调查来说,摸个大概还是不难, 所以他又不急不逊地补充道:“至于我与晚晚的事,希望您能同意,我也一定会拿出我的诚意来,三媒六聘的程序一样都不会少,您若是现在不答应,我也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看看我是否是真心。”   嗯嗯,可以可以。   何美眉终于收起了自己看人的鼻孔,改成用眼睛看,不过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好整以暇地看着邰阮,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招。   然而邰阮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到此为止呢?见何美眉态度始终松动不多,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对了,您久居江南,想来对京城还不熟悉,若是您应允的话,我愿意带您四处参观拜访一下,也介绍一些我的朋友给您,个个都是才貌兼备的人物,有些曾去过江南的,可是都听说过您,也算是仰慕您许久了。”   来,我们划重点。   参观?不是。   仰慕?不是   才貌兼备?勉强算吧。   貌?正确!   邰阮的朋友,总不可能尽是些姑娘家,甚至为了显示自己的情史干净又清白,向何美眉介绍女性朋友的可能性那是低之又低,自然,应该大多是男子。而邰阮说这些朋友才貌兼备,是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何美眉最好的那一口的意思?   有美男子!   何美眉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邰阮生得如斯俊美,他说的外貌出众的人,能丑到哪里去?再说,就算邰阮是最好看的那一个,可是邰阮是自家女儿的,她这个老娘总不可能去挖自己女儿的墙角吧,自然,他身边的朋友就没那个顾忌了。   所以何美眉瞬间就变了脸色,点头如捣蒜一般,笑嘻嘻地答应了:“那可就说定了啊,小邰,你可不能诓骗你何姨啊。”   邰阮一边擦着额上冷汗一边表示一定一定,何美眉顺势就勾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至于你的诚意嘛……我觉得还是可以的,不过能不能娶我家小晚儿,还是要更多看她的意思。”   其实这话几乎就是要同意了,毕竟何晓晚也是喜欢邰阮的不是?   邰阮暗自庆幸着自己应该算是过关了,何美眉当下就带着他往里走:“走走走,咱们先准备用膳吧,有什么别的要聊的,吃完饭再提。”   这话说得,邰阮心中刚刚落下的石头刹那间再次悬空,吃完饭再聊?那就是说,饭桌上可能还要面对何美眉的刁钻考验?   这年头,想娶个媳妇儿怎么都这么不容易?邰阮几乎想无语望苍天,然而在何美眉面前却不能表现出半点儿不乐意的样子,免得被误会是不愿意娶何晓晚,他只能嘿嘿陪着笑,带着何美眉往饭厅去。   何晓晚则是看着两人慢慢远去,还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时,却听见何美眉一声爆吼:“还不跟上来?不吃饭啦?”   她赶紧哦了一声,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   至于邰大胆,是没太看懂之前邰阮跟何美眉的过招的,不过看两人这相谈甚欢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他兀自嘟囔了一句:“这算是搞定了吗?”随即摆出了一副“我儿就是厉害”的表情,赶紧也往饭厅的方向过去。   其实不得不说邰阮这番话的顺序很有讲究,先是解释了自己姗姗来迟的原因,给予了何美眉足够的尊重,再是抛出美食安抚何美眉躁动的内心,然后剖白自己,表明自己的心意——最后才是何美眉最看重的,也是最能打动她的美男。这番话讲下来,哪里有她不松动的道理?   而这顿饭也吃得还比较和谐。   邰家倒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毕竟邰大胆土匪出身,哪里讲究什么规不规矩的东西?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当然,这个大家,主要指的是何美眉还有邰阮。   何美眉是真的在笑,至于邰阮,有多少时候是强颜欢笑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邰阮的巧言令色之下,何美眉是被哄得很开心的——有美男有美言有美食的,她能不高兴?   所以在何晓晚的婚事上,她松口也松得特别的痛快——主要是邰阮的理由实在是很打动她。不说邰阮自己长得就很养眼,他的那些个兄弟朋友长得俊得也不在少数,若是何晓晚嫁了过来,何美眉每天都能欣赏到美男子——还不是在江南看腻了的那几款,岂不美哉?   不过看得出来,何晓晚的酒量是有遗传的,邰阮原先是顾忌着何晓晚,只备了一壶酒,差不多每个人也就一两杯的量,怎么着都不会醉吧。   然而他还是有些天真了。   一两杯是不会醉,但若说何美眉贪杯,直接喝了半壶呢?而酒量的遗传就体现在此处了,这酒后劲并不大,寻常人整个一壶两壶或许都不过有些上脸,然而何美眉这半壶一下肚,打了一个酒嗝,直接上头了。   当然她醉得也不算很厉害,至少还勉强记得邰阮是自己准女婿这事儿,好几次控制不住要去摸人小手了,都强行把自己的魔爪给拉了回来。不过言语间的调戏……这个酒后胡言嘛,都不算,都不算。   至少在第二天何美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昨晚自己说的话给忘了不少了。她只略微觉得自己有些头痛,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有些懵逼,随后就反应了过来——这里是京城的何家,不是江南。   唉,京城,她都多少年没来过了?   自从十七年前义愤之下离开,她再没北上过一步,是恨,也是怕,恨万乔这个人,也怕想起有关万乔的回忆。   那时她也不过二八年华,比何晓晚如今大不了多少,自以为万千世界诱惑虽多,她顶多抵挡不了美男二字,后来才发现,人世间最抵挡不过的,其实是情爱。   她曾经喜欢万乔,以为爱情是荡气回肠轰轰烈烈,以为一句喜欢一个默许便是恒久不变,也试着为他收敛自己的棱角,与他争吵过笑闹过,对他软语呢喃。而他一向是沉闷的,明明没有向她承诺过一句,却让她误以为是对自己的纵容。   于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她送他回到京城,以为他会娶自己,却在万府门口见到一个小女孩儿冲过来抱着他叫爹,还有另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温柔地喊他相公的时候,才明白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那天她是强撑着看见一向寡言的人是怎样变得温和的,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她看不出来,她只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发现人是一种充满了欺骗性的动物,可以毫无愧色地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这让她很心寒。   至少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做万乔的妻了,不说他对那女子的态度,即使只谈他的欺骗,她就知道,这辈子,他们已经算是仇人了。   所以何美眉也毫无愧色地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狮子大开口狠狠地宰了万家一笔,作为镖钱还有她的精神损失费,万乔不知心里是怎样想的,总之也没有拒绝——或许在他心里,这不过是嫖了一个贵一点的妓子的钱也说不定。   不过何美眉也不介意,毕竟这事自己做了就是做了,她没办法也没必要去否认。大不了就当是狗咬了自己一口,自己愚蠢地回咬了罢了。这是黑历史,但随着时间过去,终究会沉在记忆里的最深处。   然而她没预料到的事却太多,比如,回到江南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她没有选择打掉,不得不说的一个原因是当时她对万乔不是完全泯灭了期望,她总在想要是自己生下来这个孩子,万乔知道了会怎样。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得不承认——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万乔休掉自己的妻子再来娶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   而在最初的愚蠢的想法破灭之后,支持她生下何晓晚的理由开始变得实际一些——她需要一个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抱歉!! 今天的万更挪到6号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是6-10号五天都是万更,具体视存稿而定 话说大家怎么都不留言了……订阅……算了,扑街货自己哭会儿去 感谢 砯涯子灌溉营养液1瓶 太害羞灌溉营养液1瓶   ☆、第48章 旧忆   曲水原是武林隐派,镖局只是他们表面上的营生, 然而最近百年来何家式微, 逐渐退隐,原本的宗门已经荒废, 倒是所谓的镖局却渐渐发展了起来。所以最后存世的,仅是一个曲水镖局而已。   何美眉习武天分奇高, 然宗族凋零, 同辈中不说天分好的,就说这数量, 也是少的不行,如此一来, 还何论传承?   原本何美眉是应当招赘入门的,但为了万乔, 她是决定做出一些牺牲的, 然而事情到了现在,难道她还要委曲求全去做那劳什子的小妾?怎么可能!   而她现在是顶着所谓的“残花败柳”之身,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又有哪个算得上优秀的男子愿意娶她过门?诚然是有个别男子愿意娶她, 但不说是他们家里是否会同意, 就冲着他们这份心,她何美眉也是不愿拖累人的。   总归她是不大可能嫁出去了, 那肚子里现在这个,可能就是她唯一的后代,而她, 需要一个继承人。   所以何美眉还是咬咬牙——生!   所以才有了何晓晚,何晓晚,晓时已晚,她就是知道得太晚,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   所幸的是万乔人虽然渣,但提供的那啥生出来的孩子质量还算是优秀——至少在根骨上,何晓晚是胜于何美眉的,所以吧,何美眉纵然对孩子的爹很有怨念,但对于这个从自己肚皮里蹦出来的孩子,还是宠爱有加的。   她教她习武,将她保护得很好,未曾暴露于世人的眼光之下,所以何晓晚才有了高超的武功,才有了一份不谙世事的单纯……也才显得,她粗线条的反应神经和领悟能力。   何美眉对此痛心疾首,认为这一定是自己怀孕的时候经常骂孩子他爹时遭的报应,不过错有错着,大不了以后找个精明点的人帮帮她不就行了?   所以才有了何小二。   何小二原本叫何晓迩,闻名遐迩,她原本是想着养大一个棒小伙子,以后出人头地回来照看照看何晓晚的,结果这小崽子偏不,宁愿给她们当管家,何美眉很生气,直接把人名字改了,当小二得了——不得不说这孩子脑子也挺二的。   后来她没再去京城,也不再打听万乔的消息,不过万乔做官倒的确很有一套,这些年是越爬越高,她那些雇主可没少聊起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如此,她便是不想知道也很难完全不知道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带着自家猪崽子在江南作威作福,没有人会知道,她何美眉,还跟那左相,有过这样的旖旎的一段关系。   何晓晚渐渐大了,也问过她爹在哪儿,每次何美眉都是给糊弄过去,可没想到,这猪崽子大了还长翅膀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个儿去了京城。何美眉又急又怒,想要把何晓晚逮回来吧,不知道她走的哪条道,那索性让她自个儿找去吧,以她的智商怕是不容易找到。   所以何美眉干脆写封家书,让这猪崽子自己滚蛋玩去吧——她也过两天清闲日子,反正有何小二看着,出不了大事。   何美眉安心了两个月,心里又蓦然焦起来——万一真让他们给找着万乔了又怎么办?虽然何晓晚的智商经常不在线,但是架不住还有个脑袋灵活的何小二啊,更何况,略微知晓当年内情的李斌成也在京城,这要是经不住,把事情讲了出来——她就该担心自己会收到暴力少女怒砍左相八条街之类的消息了。   她希望自己是多虑。   然而从何小二定期寄给自己的信件来看,这万乔八成是藏不住了。   没用的男人!   何美眉心里怒骂了一句,当下就接了周家的镖,抓起笔唰唰写了封信准备往京城来了。当然,做这傻逼雇主的工作也做了很久,总归,在八月份的时候,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回忆到此结束。   她爬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起身穿衣收拾。   今天要干什么来着?   何美眉还没有想起来,却听见房门外有人温文尔雅地问道:“请问何姨起了么?”   这声音挺陌生的,却又带着一点熟悉的痕迹,何美眉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便听见外面有回答的声音,听起来蛮秀气的,想来是何小二找来的丫鬟:“禀李公子,夫人还没起呢。”   李公子?   她马上想到了一是谁——原来是狗蛋儿啊。   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过的小男孩儿,现在也长成大小伙子了?   何美眉很快把自己收拾好,推了门出去,却发现李衮淡并不在外面,问了丫鬟,方才知李衮淡已去会客厅等她了,何小二跟何晓晚正陪着他。   来不及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早膳,何美眉随手抓了一个包子,一边吃就一边往着会客厅去,这么多年没见的人了,她实在想念得紧。   果然,一进厅门,便看得见有一个长相俊朗形貌温和的男子,正在与何小二说着什么,何美眉点点头——果然有着不输他爹当年的风采,让她油然而生了一种摸他小手的冲动。   李衮淡显然也瞧见了何美眉,站起来打了一个招呼:“何姨。”   何美眉紧跟着就笑了:“狗蛋儿啊,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小伙子真是越长越俊。   李衮淡客气地笑笑,也打量了一下何美眉,不得不说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但她的变化并不算很大,依旧是妩媚勾人的样子,嗯,外带对美男快要流出口水来这一点也没变。   “你爹呢?没来?”何美眉在厅里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李斌成,稍微有些奇怪。   “父亲还未回府,他今日须上朝的,”李衮淡回答道,“不过他说,想请您和晚儿还有小二去八仙阁一聚,就在今日中午。”   “行,我知道了。”何美眉颔首,因着是多年不见的朋友相邀,是以非常爽快。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衮淡也便告了辞——前几日邰阮拜托自己帮忙查一查御史中丞周弘玉的底子,尤其是之前那个控告他家眷杀害了喻家侄子的那个案子,他还有的忙呢。   何美眉送走了李衮淡,终于有些空闲下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仔细盘问何小二关于何晓晚寻父的细节——她倒是想知道,自己的亲闺女到底在万乔那儿受了什么委屈,竟一连病了那么多日。   再说,自己还要在京城再待上一阵子,这要是有天万一碰上了万乔,何小二的描述将决定她是该砍他八条街还是九条街。   何小二将那日的情形大概说了说,他的情绪还好,毕竟万乔于他顶多是个陌生人,然而何晓晚要回忆起那日具体发生的事情,情绪波动就要大得多了,好容易控制着没哭,断断续续地说下来,竟然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之后何美眉又跟着去曲水武馆逛了逛,对这个揍人不犯法的地方报以了极大的兴趣,不过武馆今日未开张,是以她并没有实现自己不犯法地揍人这个美好的愿望。   然后便该去赴约了。   何美眉他们到时,李斌成和李衮淡已在那里等着了——李夫人并没有来,不过何美眉觉得挺满意的。年轻时为了李斌成,李夫人可没少跟她过不去,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办法跟她建立良好亲密的友谊,顶多不互相膈应就是了。   李斌成脸上添了些皱纹,看着也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瞧了眼何美眉,笑道:“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没怎么变。”   “嗯,我终于看起来比你年轻了。”何美眉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感情你还惦记着我呢?”   “惦记啊,贼惦记,死惦记。”   “惦记我就给我寄这么两封信?”   “这不是怕你给万乔告密么?”   李斌成愣了愣:“小晚儿当真是他的女儿?”   “哟,狗蛋儿没告诉你?”她看李衮淡可是知情的,怎么,没跟自己爹说?   “我是想听你告诉我,”李斌成盯着何美眉,“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是能够比过你跟万乔的,当年我问你,你死活不说,是什么意思,保护他?”他一直猜测就是万乔,可何美眉没点头,他也不敢肯定,后来李衮淡来问他,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恐怕真是万乔。   就是何晓晚去找万乔那日,李衮淡刚从李斌成嘴里听见了万乔这个名字,他本是想去武馆告诉何晓晚的,却先碰见了看着情绪不对的万怀珊,结果说了重话,气得万怀珊至今还是不愿理他。   “保护?被狗咬了这种丢人的事,谁愿意说?”何美眉不以为意挥挥手,“再说了,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找他算账什么的,我自己的仇自己报,再说了,你没必要为我惹得一身腥。”   “你……”李斌成语塞,一时没想出拿什么话来对付她。   咚咚。   门被敲响。   “谁?”   “奴才是万相爷府上的,相爷正坐在隔壁的雅房里,说是听见您雅房里笑闹声甚欢,这才派了奴才来,想来见见李相爷和您的客人们。”   ☆、第49章 大闹   万乔?   李斌成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万乔是在干嘛——居然来拜会他?难道是听见了何美眉在这里?   他当下就要回绝, 却见何美眉冲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那你让他过来吧。”   那仆人应了一声是,遂回去复命了。   李斌成这才转过头去看何美眉:“为什么?”   何美眉的神色却显得很平静:“他要真是因为我来的, 那总会见到;他要不是,那就耽误了你了, 再说了, 他能把我怎样?”语气间对自己的武力具有绝对的自信。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李斌成总觉得有些担心, 不过之前自己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没办法收回来了, 是以也只能这样作罢。   所以过了一会儿,万乔进来的时候, 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他沉默地看了看自己正对面的女人, 有一种说“走错了打扰了”的冲动,然而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却很明显的是李斌成无疑。   好像说走错了不太现实。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妇人柔和的声音:“相公, 怎么了?”   何美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僵了一僵。   万乔的眉毛挑了挑, 到底还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物, 其厚脸皮的本事岂是一般人能比?是以他直接走了进来,挑了一个空位坐下——还好, 是挨着李斌成这边的。   柳沁有些奇怪,怎么万乔走到门口步子忽然顿住了,不过见他又迈了步率先坐下, 也没有多嘴,只是很礼貌地向李斌成问了好,道了一声打扰,便往另一边的空位坐下——这个位子离何美眉就比较近了。   不过李斌成这边没想到来的是万氏夫妇两位,是以只备了一副碗筷,他略一沉吟,便吩咐旁边候着的小厮再加上一副碗筷来,李衮淡却站起来,捂着唇咳嗽了一声说他也跟着去看看,随即飞快地走掉。   毕竟今儿个万乔要来,见到何美眉,这两位肯定是有很多“旧事”待叙,他一个无关的晚辈,在这里多让人尴尬?   然而在场的人里,只有柳沁一个是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所以在这诡静的氛围里,竟是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脸上还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今日是我和夫君打扰右相了,不过这位……夫人我倒是没有见过,想必,您不是京城人吧。”   何美眉淡淡笑了笑:“的确不是,还有,我还没嫁人呢。”   呃,柳沁僵了僵,万乔却冷着脸开口了:“你进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美眉嘴边的笑却越发的放肆了,“你说我什么意思?”   “你要什么,说吧。”   “哟,怎么,不瞒你夫人了?”何美眉打量着这个让她曾错付过热情与痴心的人,只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眼瞎,她往后靠了靠,似是在思考自己要些什么好,“你说我要什么呢?你的正妻之位?还是你的人头一颗?”   万乔却似不为她前面的话所动,只冷然道:“你不是不清楚那些都不可能。”   “诶,开个玩笑嘛,你这样没意思的人,想必尊夫人也挺受不了的,是吧。”   何美眉朝着柳沁努努嘴,笑得妖娆,不过柳沁此时却煞白了一张脸,虽然没有听懂何美眉与万乔的对话,可一个“正妻之位”却让她若有所感,不禁有些警惕起来:“相公,你们在说什么?你和这位……认识?”她求救一般的眼神投向万乔,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来。   “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攀得上万相这样的人物啊!”何美眉却慌忙摆摆手,表情却是憋笑憋得很痛苦——不过到如今她还没跟万乔完全挑明,也是顾忌着柳沁——毕竟在她看来,整件事情中最是无辜的人无疑是万乔的这位妻子,然而出于对万乔的厌恶,她也没办法对柳沁说出什么好话来。   万乔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李斌成终于神色复杂地开口了:“万乔。”   此时万乔终于感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他只能不理李斌成,转头专心对付何美眉——此女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再说——“我可以许你一个贱妾之位。”如此,可满足了?   何美眉终于不忍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你以为我稀罕这个?”   “最多是贵妾,”万乔看着她,又一次退步了,“正妻这个位子,不可能。”   “小二,”何美眉不笑了,转头认真地看着何小二,“左相良妾这个位子,你觉得如何?我要不要考虑一下?”   万乔的眉头隐隐舒展开,还带了一点轻蔑的不屑——果然,是求荣华富贵来的。   何小二却认真地摇摇头:“何姨,要知道万相可是您一只手就能撂倒的人物,您当他的妾,太屈才了,依我小二的眼光来看,他给您当侍妾恐怕差不多正好。”   “哎,”何美眉严肃地摆摆手,“小二你怎么这样说,万相姿色平平,万不是那些美男的对手,依我看,当个外室就已经顶天了。”   “差不多差不多。”   旁边,万乔的脸色已然铁青,看样子是气得不轻,柳沁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并没有因为万乔“维护”了她的地位而感到有丝毫的高兴,至于被万乔无视掉的李斌成,此时毫不客气地笑了。   “不知万相前来有何事?若是无事,还请和尊夫人回吧。”   有事!就算原来没事,他现在也快气出事了!万乔冷冷地盯视着何美眉,语气里有笃定的意味:“我知道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但是我告诉你,最多就是贵妾之位,多的,不可能。”   何美眉终于感到了无奈,这人至贱则无敌,她感觉自己多年调戏美男练就的厚脸皮受到了挑战:“不是,我说,你怎么人到中年还得了自恋狂的病?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妾什么位,正妻我也不要,我来这儿跟你也没有一枚铜钱的关系,这谁年轻的时候没被狗咬过一口啊,你放心,我不计较。”   她转头去看离自己比较近的柳沁,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位我也不知道姓什么的夫人,我建议你还是擦亮一下自己的眼睛,看清一下这只狗,哦不,万大人的本质,你瞅瞅他,左一口贵妾右一口贱妾的,满脑子都想着女人,不是良配,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和离,把他甩了吧。”   柳沁抿着嘴,手里死攥着自己的帕子,没有说话。   万乔的脸梭然全黑下去,难看得不行,这时已经屡遭无视的李斌成再次开口,向来温和的人声音里也带上恼怒:“万乔,看在咱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我不跟你吵,但当年的事情,你不是欠我,而是欠她一个交代。”   他顿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只能言尽于此,随后唤来守在门外的小厮:“送万相爷回去吧。”   万乔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到了如今,他也全然忘了他本来想要做的事了。柳沁也跟着站了起来,来不及道别,就要跟着万乔往外走。   然而此时,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何晓晚却开了口:“娘……”   啪!   响亮的一声巴掌响起。何晓晚有些懵逼地捂住自己的脸,看向那个打自己的人——正是柳沁。   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打,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就被打飞,最后她颤着嘴唇抖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一个字:“诶?”   柳沁的嘴唇也气得发抖,她神色狰狞,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刚要说出指责或是什么别的话,一只手却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又是啪的一声响!   不过这一声听起来可是真的很肉痛了,不说别的,单从何晓晚被扇了一巴掌还在原地巍然不动,而柳沁被这一巴掌扇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可见一斑了——打人的那位可真的使了不小的劲儿。   “你!”柳沁捂着自己的脸,神色愤恨,“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何美眉冷笑,捏起兰花指像是唱戏一般咿咿呀呀:“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女儿?”   “她不过是个小贱种!”   “你不过是个老贱种!”   “你个贱人在这里得意什么?我才是万府的主母!”   “你是万府的主母又怎么了?我还是江南的土霸王呢!”   “你!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先动手的是谁可是有目共睹的,”何美眉当真是被柳沁气笑了,“我不过是替我女儿还回来而已。”虽然是个猪崽子,但是要揍的话只能自己揍!   “相爷!”柳沁发出一声泫然欲泣的尖叫,“事到如今,您还要护着这一对贱人吗?”   万乔:港真,我哪里护她们了?   不过无语归无语,万乔还是顶着无比难看的脸色开口对何美眉道:“你还要胡闹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胡闹?住手?   这渣渣的脸还挺大的!   何美眉反手就想拔剑,后来才想起,自己为了控制砍人的冲动,从江南出发就没有带自己的剑,之前一路用的都是何晓晚的,然而哪怕是何晓晚的剑,她也为了控制何晓晚砍人的冲动,严令她不准随便带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写到这里可能出现三观的争论……虽然我没有几个读者……但是!真的真的不代表我支持小三理论或者别的啥的,文中人的立场不代表我的立场!!!再次说明!!   ☆、第50章 破绽   没办法,不能动手, 只能动嘴了。   何美眉响亮地笑了一声, 原本还坐着,现在直接站起来一跨步, 来到了柳沁的身前,脸却是对着万乔:“你是我什么人?敢对我颐气指使?你的脸可比这桌子还要大!真是让我服气!你们万家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菜都摆你脸上啊?别谦虚别谦虚, 你们家也很不容易, 对着你的脸还能吃的下饭,真的需要勇气!”   万乔被噎得脸色铁青, 还没想好怎么跟何美眉吵嘴呢,何美眉直接蹲下来, 与倒地捂脸的柳沁不过一尺不到的距离。   柳沁还兀自撑着,不甘示弱地回瞪何美眉:“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相公!”   她早就知道了, 自那日珊儿病倒, 她暗中查了一查,便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前些日子她一直忍着, 到了今日, 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何美眉这贱人, 口中说着不稀罕她的位子,心里定然是觊觎的!   何美眉凑近, 拍拍她没肿起来的半边脸,语气有些勉强:“我这长相这身材,还要勾引?呸, 说错了,当年跟万乔的事情,可以说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之前并没有把你怎么样,不是还好言劝你把这男人踹了吗?”   “我正妻的位置,岂是你可以窥视的?”   “哟,还跟我拽气势了?”何美眉笑了,终于带上了不客气的意味,“我说了这些我都不稀罕,你要是恨我,那我无话可说,你都打到我女儿的脸上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嗯?”   “你生的贱种!也是个小贱人!我打她怎么了?!”   啪!   何美眉终于没忍住,又一巴掌扇在了柳沁的脸上。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柳沁被这一巴掌打得又懵逼了一瞬间,也不跟何美眉理论了,转头去看旁边一直沉默的万乔,哭着喊道:“相爷!难道您就这么看着我被这贱人羞辱?!”   万乔唇角动了动,然而还未开口,何美眉就站了起来,咔吧咔吧自己的拳头,眼神直勾勾盯着万乔,似乎是在评估究竟从哪里开始揍会比较好——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从前那个娇蛮的何大小姐——虽然他回神的很快,但是也足够让柳沁认为自己将被放弃。   何美眉还没动手揍万乔呢,却看见柳沁一个翻身向着万乔的方向半爬过去,声音凄厉:“相爷!我柳家为你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在你心里,我柳沁还敌不过这么一个贱蹄子吗?!”   万乔没回答柳沁,却是盯着何美眉,声音冷沉:“我说,住手。”   这渣渣,瞧他能的!   何美眉气得牙痒,上去反手就要揍万乔,柳沁却不管不顾地尖声大叫:“相爷您不要忘了我、我柳家为您做的事!还有……啊!”她不可置信地惨叫了一声,眼里很快有泪雾凝聚:“您、您打我?!”   万乔瞪着柳沁,语气里终于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仔细你说的话!”   柳沁浑身一颤,终于明白了自己差点说出了什么,她终于垂下头不再多说什么,心里的愤恨却没有丝毫的减少,还一股脑全给记在了何美眉的头上。   何美眉看着这一对夫妇今日上演的这一出闹剧,突然生出了一种可笑的感觉——万乔他们甘愿当这跳梁小丑,她可不愿意,同他们闹,不也太显得自己档次低劣了吗?   再说柳沁也被啪啪啪了,她没什么生气的了,干脆让他们快滚,眼不见为净更好。   于是她一跨步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挥挥手,就像太后娘娘让小乔子退下一般:“行了行了,你们滚吧,麻烦圆润地离开这里,免得脏了咱们的眼睛。”   万乔一瞪眼,想要发怒,又觉得今日这出剧实在闹得厉害,再闹也不过是添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于是只能作罢,一甩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这间雅房。而柳沁,也哭哭啼啼地爬了起来,跟着万乔就回去了。   何美眉长舒了一口气:“哎呦,碍人眼睛的终于走了,老娘终于能清净点了。”   李斌成也没想到刚刚能闹得那么厉害,也是叹了一声,斜眼去睨何美眉:“还不是你让他们进来的。”   何美眉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哪知道多年不见,他渣渣的水平还能继续进化?还有他那个夫人,依我看也是个糊涂的,这男人都这样对她了,她还不把人给踹了?”   李斌成摇摇头,显然对何美眉也很无奈:“人家二十年都过来了,再说,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万乔好歹是左相,相府主母这个身份可金贵着,别人都眼馋呢。”   “我就没眼馋!”何美眉一扬眉毛,对这套理论极度地不屑。   “都说了她跟你想法不一样了,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李衮淡也在此时逛了回来,进来时看见何晓晚脸上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惊讶了一瞬,随即沉下脸来:“万相打的?”   何晓晚摇摇头,倒是没大生气,反正娘亲已经帮她打回来了,她还气什么?   “是万夫人,”李斌成回了一句,抬手招呼李衮淡,“你何姨还了人家两巴掌,你也别先生气,坐下来吃饭。”   ……   当天晚上,邰阮就急匆匆地杀来了何家。   不用说,肯定是听说了今天中午那一场闹剧,知道何晓晚被扇了一巴掌之后过来的。   何美眉看着邰阮着急忙慌地过来,第一时间就要见何晓晚,仔仔细细捧着何晓晚的脸蛋看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末了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万夫人打你,你怎么不打回去?多亏了何姨替你还了回去,要不,你得亏死!”   何晓晚瘪着嘴,被骂得不太高兴:“我也没注意嘛……你那么凶干什么?”   邰阮伸手揉了揉何晓晚的头发:“你亏死,我得疼死。”   旁边看着的何小二跟何美眉发出了鄙视和不屑的声音——这是来自单身狗的控诉。   “诶,”何晓晚有点不高兴地看着邰阮,还是委屈,“之后她就好像发疯了一样,冲着爹……”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何美眉一眼,在接收到自家亲娘似笑非笑的目光之后马上改了口:“冲着万渣渣说什么他们柳家为他做了好多好多事什么的,我都被吓住了。”   “然后呢?”邰阮稍稍沉了眼神,问道。   “然后?然后万渣渣就扇了万夫人一巴掌,说什么让她注意点,再然后,他们就走了。”   万乔打了柳沁一巴掌?   邰阮觉得有些玩味,毕竟万乔和柳沁夫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倒是没想到万乔居然狠得下这心来打柳沁,要么就是两人关系不如表面上和睦,要么,就是柳沁要说出口的话实在威胁到了万乔,他才下得了这个手。   邰阮是更偏向于相信后者的,若说两人私下里关系不好,那自然是不会表现在外人的面前,那么,只有后一种可能,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至于柳家为万家做了什么事,邰阮立即就想到了那一封信。   毕竟柳沁一个妇道人家,真联系顾鸿做事,恐怕也并不是幕后主使,若说是万乔在驱使柳沁替他做事,那倒是说得很通。   看来顾鸿的案子,还要顺带查一查柳家了。   邰阮垂了垂眼睫,心里面算盘打的啪啪响,一边点点头,不忘教育何晓晚:“下次遇见这种扇你巴掌的,不要留情,狠狠地扇回去,知道了吗?”   何晓晚像乖学生见到夫子一样听话地点点头。   “行了行了,”何美眉凑了过来,不想再听他们多聊和万乔有关的话题,“邰阮啊,我听说你最近在查周家的案子?”   邰阮点点头:“我记得您送的镖就是周家的,怎么,他们和您提过?”   “没,”何美眉撇了撇嘴,“不过这周家是挺神奇的,他们花了大价钱请我送的东西,居然是一袋袋的白沙!”她气得要跳脚:“要不是出场费高,我都嫌运这玩意儿降低了我的逼格!”   白沙?   邰阮突然想起来在富阳查案的时候,何晓晚在一丛枯草下也看见的白沙。   恰好都是白沙,都是周家,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邰阮是绝对不信的!   白沙通常都是用于建筑工事的,可最近没听说周家哪里要动土木,怎么会用到白沙?再说了,即便要用,又何必大老远花高额的金钱请镖师押送?   “何姨,周家的这一镖,是明确送到京城来的对吧。”邰阮问道。   何美眉点点头,有点奇怪,又有些兴奋:“怎么?这个跟你办的案子有关?他们说的是到京城,但是我没有跟着到周家,是我手下的那些人跟着护送过去的,要不要我叫一个过来你问问?”   邰阮颔首。   何美眉很快就叫来了一个瘦高个儿,邰阮问了几句,确定了东西是都送到了周家才离开的,然而周家似乎没有什么动工的迹象——如此疑点更大,所以他思索半晌后,决定再到富阳走一趟,当然,还要带上何晓晚。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准点了!!!叉腰得意!!!   ☆、第51章 线索   其实何美眉也挺想去的,毕竟她天不怕地不怕的, 什么都想试试, 更何况是这样刺激惊险的?不过邰阮还是一口回绝了此事——一是害怕何美眉路上要是见了个美男,不管不顾地上去调戏, 坏了大事怎么办?二嘛,要是就他和何晓晚过去, 自己还算有个二人世界, 若是何美眉一起去了,有人家娘在旁边看着, 自己好意思做什么?   答案当然是不。   所以邰阮离开何家之后又忙不迭去了李府,把准备睡觉的李衮淡从被窝里挖出来, 让他明儿带着何美眉好好逛逛京城,重点是那些美男子, 一定要见到真人!这样才有可能使何美眉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到忘记不能跟来查案的痛苦, 才不会使她对他心有怨念。   邰阮千叮咛万嘱咐,李衮淡却很不耐烦——你要带着我喜欢的姑娘去过二人世界还让我助攻?伊脑子瓦特了啊!   不过在邰阮不厌其烦的骚扰下,李衮淡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 带何姨逛逛总是应该的, 再说, 就算他不帮忙,何晓晚也不会跟着自己走。这么一想, 好像顺手卖邰阮一个人情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于是未来丈母娘也有人接待了,邰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第二天一早就跟何晓晚一起动身去了富阳, 一路上颠簸了两个时辰,到达富阳之后第一件事情却不是去那片山林,而是直奔县衙而去——上次那县令便答得支支吾吾,这次再来富阳,倒不如先把县令这边给捋清楚,倒是更方便查案子一些。   邰阮出发前没打过招呼,所以富阳县令在看到邰阮的那一瞬间还很是懵逼了一阵子,随即浑身开始抖汗:“邰少卿,您怎么来了?”   邰阮斜睨了一眼县令,语气似笑非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   县令慌忙从椅子上翻下来,想藏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雪顶含翠,又觉得已经来不及,只能匆匆忙忙往前滚一圈又做个揖:“自然是可以的,邰少卿大驾光临,下官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邰阮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这县令的小日子倒是过得很滋润,这顶级茶叶一泡,人屁股往下一坐,倒是悠然闲适得很,一点都没有办公的氛围。   他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没料到县令大人过得如此清闲,敢问您之前说的那些繁多的案子,可都处理完了?”   县令瑟缩了一下,仍自嘴硬道:“已经处理完了……”   “哦,既然是这样,那请县令大人与我一同去城外那片山林,一探究竟,如何?”   县令又是一抖:“这……这个……”   “怎么,县令大人不乐意?若是我以少卿的身份命令你,一定要去呢?”   县令几乎快要哭出来:“其实、其实那些案子下官还没有处理完……”   “没有处理完?为何?”   县令噗通一声直接给跪下了,看样子是已经招架不住邰阮的逼问,准备实话实说了:“这、这、这不是下官不想处理,实在是这些案子没办法处理啊!”   “没办法处理?”邰阮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一些,原先是想套套这县令的话,想问问有什么细节是他没有上报过的,毕竟这涉及了喻周两家的案子,两边不施些压给这县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要做的,就是从两家的缝隙里,把事情的真相给挖出来。不过看这县令如丧考妣的神色,恐怕他能挖出来的,还是个大料。   县令垂着头丧气回答道:“是的,因为这些案子……下官一时也说不清楚,邰少卿若是想要知道的话,待我将卷宗抱来就是了。”说完抬头看邰阮,见邰阮微微颔首,终于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去找卷宗去了。   不多时县令便抱了一摞卷宗回来,邰阮像大爷一样已经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县令原本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等着县令回来——至于何晓晚,已经出去乱逛了,她对那些卷宗不怎么感兴趣,与其闷着等在旁边,倒不如出去逛逛来得舒服。   半个时辰后,何晓晚逛回来了,还没开口喊人呢,就见邰阮突然一个跳起狠狠将那些卷宗往县令的脸上扇去,神色暴怒:“这样的大案子你居然敢瞒上不报?!”   县令被打得浑身一软,整个人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表情却是欲哭无泪:“这、这不能怪下官啊,实在是上面施压太过,下官只能这么做了啊!”   邰阮却侧着脸阴森森的样子:“你还给我把案件拆成了这一小块一小块的,改得如此面目全非,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   县令摆摆手谦虚道:“岂敢岂敢……”说道一半突然回过神来自己是在求饶,挂在脸上的泪珠儿还没有干,登时吓得又挤了两滴出来:“这这这、这都是上面的命令啊!下官自己哪里做得出这种事来?”   “上面的命令?”邰阮顿了顿,阴测测盯着县令,“你说的那个上面?是皇上,还是别的什么朝廷命官,嗯?”   县令又软了一截儿,看那模样,已经不是瘫倒在地上,而是没了一截儿进地下了,他左右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向邰阮拜下:“若是小人和盘托出,还望邰少卿能为小人多美言几句,保小人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不丢!”   都已经不自称下官了,看样子县令终于意识到了邰阮威胁的意思。   邰阮冷冷一笑:“此事确不是我能保证的,不过你要知道,光是你现在已经拿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我查下去了。你说不说,对我而言不过是方便与否的区别。”   这意思便是无所谓了,然而对县令而言区别却大了去,他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说了——毕竟邰阮说的不错,光凭他之前抱上来的那一摞卷宗,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别的不说,狠狠参他一本绝对是够的,所以他现在其实已经没了退路,只能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代了,以期能换取宽大处理。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县令终于哭丧着一张脸认了栽:“小人全说还不行么?”   邰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县令回忆了一下,开始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始末讲了出来。   约莫就是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他老人家原本是该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叶,同手底下的师爷衙役什么的聊聊天唠唠嗑,悠闲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偶尔处理一两件偷鸡摸狗的案子,也就这样过活得去的。   然而在某一天清早他正兴致勃勃地同手底下的师爷聊着八卦时,却突然来了个男子,瘦高瘦高的,脸色很是惊恐,两股战战,似乎受了不轻的吓,县令认得这男子,他是个樵夫,常常天不亮就进山去砍柴,可今儿这时间,他应该还在山里才是啊。   樵夫见了县令,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脸上仍有惊恐未退,但瞧着是一副找到了主心骨的样子。   他拍拍胸口,扑通一声跪下道:“县、县令大人,小人、小人这里有一件大案要向您禀告!”   县令不耐烦地捋了捋胡须,问:“什么案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樵夫,能有什么大案子要禀告?   樵夫语无伦次道:“有、有好多死人!死了好多人!”   这时县令才注意到樵夫的裤子和手上蹭上了些血渍,那一双鞋更是像在血中泡过一样,瞧着倒是真的见过了死人似的,这下遛狗逗鸡的想法全没了,他得认真办案子了——富阳的治安一向不错,轻易不会有杀人案的,听这樵夫言语,似乎死的还不止一个——这简直可以当选富阳年度大案了。   他拉住樵夫,让他好好说话,可樵夫似乎是被吓惨了,断断续续说了半天,县令才算把事情的前后拼凑起来。   大致是今早樵夫进林子里砍柴,选了一条不常走的道,不过却是路人进京时会抄的小道,他哼着小曲儿往里走了一会儿,却突然觉得脚下绵软,似乎是踩着什么东西似的,因此他也不过随意往下一瞥,却没想到,草丛里躺着的,却是一具尸体!   他骇得往后一跳,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没有见着什么人或是野兽,勉强放下了一颗心,他转头就想走,毕竟,这尸体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是很有可能引来野兽的,倒不如他先离开,之后再叫些人来,把这尸体搬回去——曝尸荒野,总归是损人阴德的。   他绕开这尸体,往草稍微不那么茂盛的一个斜坡上而去,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觉得足下湿腻腻的,像是浸了水。   等到了斜坡上,他低头一打量自己的鞋,才发现——鞋底的部分已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不是别的,正是血迹。   怎的有那么多血?   他回头想去瞧那尸体,却骇然发现——   从这斜坡往下望去,竟密密麻麻躺倒了许多人,他们身下流淌的鲜血几近凝固,却似河般蜿蜒连接在一起。   或者说,是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开启了悬疑模式……之后会回归欢脱哒 昨天电脑进牛奶了……几乎报废,今天把稿子拷出来写完了,所以才发的 但是为了这个折腾了一天都没怎么码字,日万又得后挪了 然后昨天欠的更这个星期会还的!!   ☆、第52章 暴露   樵夫大骇,原以为不过是偶然死了一个人, 或许是遇见了野兽, 又或许是碰上了什么歹人,但是总好过让他发现这么一大片的尸体来得好啊——不说别的, 但是这数量上的区别,就已经足够吓人。   他惊心胆颤地又望了一眼, 隐约还看见了散乱在尸体堆里的刀剑,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全是血腥味儿,那些尸体的模样, 绿中隐隐泛红的草地,实在是让他不敢在此地多待一刻。他连滚带爬地跑开, 其间还摔了一跤,手上裤子上都沾上了血渍, 不过他可顾不上那么多, 只想着要快些离开就好,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县衙。   县令听完樵夫的讲述,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很多尸体、刀剑, 还有未干涸的鲜血, 听起来倒是很像一个大型械斗现场,不过奇怪的一点, 是这些尸体似乎并没有引来什么野兽,按说如此浓郁的血腥味道,应该会引来野兽啃噬才是, 怎么,听起来这些尸体还算完整?   总不可能是来的野兽吃饱了吧。   心里莫名有了这个奇葩的想法,县令摇摇脑袋,开始和师爷点起了人手准备去现场勘查——这样的案子,必须谨慎对待。   不谈那可能遇见的猛兽或是歹人,就是这尸体要一具具地搬回去,也要不少的人手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当他们到达现场时,什么意外也没有遇见,便是那食腐肉的飞禽,也未曾见到一两只,他们将尸体抬了回去,辨认了半天,查遍了城内失踪人口,能确定身份的也不过几位,剩下的,的确不是富阳人,而能确定身份的几位里,有一个,便是那喻家侄儿。   他是被一把剑穿喉而死的。   那喻家侄儿的妻看见自己男人尸体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浑浑噩噩,一直低语呢喃着:“早让他别这样,他还偏要走,这不……”   原先邰阮着人去看那寡妇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重复着类似的字句,不过这回说的可是周家了,那查案的人听了也有些奇怪,但若说是因为这寡妇铁信了周家是凶手的话,一直这样骂也不是不可能,是以他也不过是记了只言片语,回去也就草草了事了。   不过现在想来,这一番话是有人“教”那寡妇说的也不是不可能——若说喻家侄儿真是在一场大型械斗中被杀死的,这寡妇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那周家人做的?   之后县令便准备将这起案件的卷宗上呈给京师,让京中的官员来裁断此事。这么大的案子,死了这么多人,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富阳的常住人口,的的确确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再说能在临安府的管辖范围内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还怕人家要了他的小命呢。   结果不多时,在富阳城外搞大型械斗的大佬就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喻槟——喻琛亦的亲生妹妹。   说起这喻槟倒也还算有一段故事,此女年轻时也曾是名满京都的人物,其容貌妍丽自是不必多说,然而更胜一筹的是她的聪明才智,曾经也享有才女美名,当时的喻家家主极其宠爱喻槟,直接越过府上姨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而喻槟的确也做的很出色,那几年里喻家的进账几乎翻倍,而她本人也常在京城贵族的活动中博得头彩。   然而就当她风头最胜的时候,却突然低调嫁人——还是嫁给一个寒门士子。   她的相公算是入赘喻家的,是以仍住在喻家,手中照样握着喻家的管家权,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不再像少女时期般常常出席别家的宴会,言行间都收敛了不少,不若之前泼辣直爽的性情,甚至连昔日靓丽张扬的衣饰也都换成了庄重沉稳的样式,倒是一心经营起喻家来了。   至于她的相公,还算是有一两分本事,靠着自己和喻家的势力,坐到了太中大夫的位子,从四品,与喻琛亦同级。然而太中大夫不过是个文散官,没有实际职权,事实上不过一个空架子,还有一份俸禄就是了,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撑得起门面,作为喻家的赘婿,能爬到这个位置,算是不错了。   也未曾听说过他们夫妻是否和睦,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的相安无事让大家默认了这一对的感情,只不过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子嗣,这也让很多人暗地里讽刺喻槟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不过她是招赘上门,也不那么在乎生不生得出孩子。   当然,即使生活低调,喻槟处事的风格却越发老练狠辣,这些年外面有喻琛亦和喻槟的相公顶着,府中的事全是喻槟一手包办,喻家也算是蒸蒸日上,在京中地位越发显赫起来。   大佬喻槟直接杀来了富阳,此时县令手中的卷宗还没有递进京城,只是刚刚写出来,还新鲜热乎着,连信封都还没装进去呢,喻槟就直接上门喝茶了。   喻槟年逾四十,然而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一身绛紫色的纱裙,衬得她皮肤雪白,无形中又增添一分压迫之感,看得县令战战兢兢不敢直视这位京城来的贵人,他将脑袋一再垂低,谨慎又小心地问道:“不知喻夫人前来,所谓何事?”   喻槟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茶,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有回答县令的问题,道:“这茶,似乎不够好啊。”   县令惶恐道:“我们富阳小地方的东西,自然是上不得台面。”   “可别这么说,”喻槟笑了一下,抬手招来下人,“咱们这次不正好带了些雪顶含翠?取上三两赠予县令大人,也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了。”   “下官……”县令条件反射地想拒绝,然而眼角余光却瞥见喻槟眉目微沉,似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又赶紧拜上一拜,“下官谢过夫人。”   此时喻槟神色稍霁,又轻啜了一口茶水,瞥一眼桌上的卷宗,嘴角稍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状似无意问道:“瞧着县令大人似乎还在办公,怎么吗,这阵子公事很忙?”   县令却苦了脸色,只能保守地回答一句:“还好还好。”   “哦,还好?”喻槟顺手拿起那卷宗瞧了瞧,似是并不为有这么大的案子而感到惊讶,“我瞧就我手上这件案子就不小嘛,也不知道县令大人有没有这个处理的经验,可需要我为县令大人提供些帮助?”说到这里,她微微挑起眼角,似乎若是听见了不满意的回答就要发怒似的,县令见此情景,哪里有不接话的道理?   他当即诚惶诚恐地道:“若喻夫人愿意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喻夫人见此,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于是邪恶的交易就此达成。   在喻槟的指导下,县令将这一整件案子拆开,分成一件一件单独的杀人案,这样一来,数量虽然多了,但是总比合成一件来的要好——再说,这样县令才有称案子太多无法处理,进而将喻家侄儿那一桩给交到京兆府的手里的理由,岂不是一举两得?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可能同样参与了大型械斗的周家提前察觉到了此事,干脆整理整理以往喻琛亦的黑料,直接一股脑往皇帝面前参,也不管其真实性,总之只要让皇帝生气狠狠地惩罚喻琛亦就行。皇帝确实生气了,也确实罚了喻琛亦,让他没办法插手此案,然而周家没想到的是喻琛亦插不了手,竟然转手直接把这事儿抛给了邰阮。   这下周家也摸不清楚情况了,只能一边试探地派出护卫半监视半保护着,一边接受邰阮的调查,想想看能不能拉拢邰阮。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然而邰阮却没有想明白一点——为什么喻家会把案子交给他?   反正知道了真相之后,他是不可能站在喻家这边的。所以,这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现在的问题是,喻家和周家的两伙人,为何要在富阳城外的山林里厮杀?   或许答案还在那片林子里。   邰阮蓦地想起了白沙,还有那丛枯死的草。   他嚯地站起来,叫上何晓晚,就准备往那林子里而去——至于县令就算了,这人敢让他用,他还不敢用这人呢。   因为有些着急,所以他们走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站在了当初樵夫发现尸体的那片土坡上,此时往下看去,曾经的殷殷血渍已淡了许多,远远看上去,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绿,然而不可否认,曾经有数十条鲜活的生命陨落于此。   那批尸体大多已经被焚化,少数几个有名有姓的,倒是已经送了回去安葬。总之现在,不可能再找到那些尸体。现在若要去查,除了上周家和喻家亲自逮人之外,只能在此地搜寻,有没有当初遗漏下来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在草丛里逡巡几圈,还没有看见那白沙,却先看见地上有两行浅浅的草叶被压过的痕迹,不深,看上去倒是像新的马车车辙痕迹,不过,这种才发生了“命案”的地方,还不是大路,怎么会有人经过呢?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往林中深处而去的。   会不会跟案子有关?   邰阮直觉地警觉起来,拉一拉何晓晚,指了指那车辙印,低声道:“我们沿这车辙印跟去看看。”   何晓晚似是感觉到了邰阮的不寻常,也听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邰阮往那草丛中走,结果刚迈了两步,邰阮就先停了下来,害得何晓晚鼻尖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背,唔了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   怎么邰阮那么软的身板儿,撞上去还挺硬的?何晓晚揉揉发红的鼻尖,目光控诉。   邰阮尴尬地耸耸肩,想要替她揉揉,却见她警惕地又退了两步,不让他揉。他只得无奈笑了笑,问:“不疼吧。”   才怪。   接收到了何晓晚不满的目光,邰阮只能跳过这个话题,问她:“如果我们遇到了敌人,你有没有把握赢?”他想了想依县令描述的情况推断出的两方人马的数量,又补充道:“就是那种会些功夫的男子,你能应付多少?”   何晓晚想了想,皱皱鼻子:“应该……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吧。”   那就行。邰阮了然地点头,跟他料想的数量差不多,也就放了心,大胆地往林子深处走去,何晓晚也赶紧跟上。   ……   “动作还不快些?”有男人呵斥的声音响起。   周思语拿手帕捂着鼻子,有些嫌恶地道:“这在地下就是不好,光线暗就不说了,通风也不怎么好。”   周景山训了一句自己旁边的助手,转头就腆着脸凑上去对着自家亲姐卖笑:“哎呀,姐,我知道你身子娇贵,但是这最后一批货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得亲自监督着啊,要不是爹还要留在京中盯着喻家的人,他老人家都要亲自上阵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们干嘛不选个就近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非要运到这偏僻的地方。”周思语还是觉得不舒服,皱着眉头抱怨。   “这不是爹说的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喻家肯定怎么都想不到,咱们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回了富阳这地方!”周景山还在笑呵呵地劝人,心里也有些无奈——其实这趟他们出来实在是危险,毕竟喻家的人绝对都在卯足了劲儿盯着他们,若不是两个多月前他们两边都赔了人进去,恐怕喻琛亦早就反手一张奏折呈给皇帝,狠狠地参他周家人一本了。   毕竟这事儿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行了行了,”周思语挥挥手,转了身要出去,“景山你先看着这些人,我出去透口气。”   “那好,”周景山见这些人把他们的“货物”也都堆得差不多了,也就任由周思语出去了,他转身继续看着这些人,大声地吆喝,“大家都快点啊,咱们早搬完早收工,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   听到这话,众人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尤其是两个月前经历过那一场厮杀的人,他们深知此事的危险,所以也想尽早的离开。   周思语出了这地穴,总算是舒服了许多,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总之眼下做完这最后一笔交易,之前的“生意”是不能做了,但这笔进项的空白总得有别的生意来补吧,而且还得是光明正大的生意。否则……   她想起那个喻家请来的邰阮,死活逮着她几个堂姐妹要验伤,还有那个何晓晚,啥都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揍,可真是气煞了她——可她也不敢出来说些什么,万一邰阮一瞧她,还非要脱她衣服让她也验一验怎么办?她可丢不起那个脸!   这样想着,她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正往这边走来。   眼下周思语是在一个半隐蔽的山洞内,山洞的深处又连着那个地穴,她从地穴出来走了几步,实际上并没有出山洞,站在树木藤蔓的掩护之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外面——正好她今日一袭青色衣衫,别人还不一定能瞧见她。   她靠在山石上,悄眼往外看去。   却见有一男一女,正向着这边走来。   很巧的是他们认识,正好是刚刚她在心里吐槽过的邰阮跟何晓晚。   他们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今天晚了,不过稍微肥了一点是不是?! 明天大概也会多更一点,然后就算还完了之前欠的一更啦!!   ☆、第53章 对峙   周思语往后退了一步,完全没有想到邰阮跟何晓晚会跑到富阳来, 还会找到山洞这处来,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恐怕要不了多久, 这被藤蔓遮掩着的山洞就会被他们发现了,而自己这边……   那地穴倒是也有另一个出口, 不过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而眼下他们十几来个人,不可能那么快就全部走掉, 更何况,还有他们的这一批“货物”, 也是不能被发现的。   也就是说,他们最后一定会碰上。   现在该怎么办?   周思语咬了咬嘴唇, 很快就转过身, 轻手轻脚地往地穴的方向走。   不管怎么说,她得先去通知周景山他们,至于是逃是战, 可以商量之后再说。   邰阮跟何晓晚沿着车辙印一路找到了一处山坡, 然而只是在半路上, 车辙印便消失了,或者说, 车辙印的痕迹已经淡到几乎不可辨的程度,让邰阮没有办法再顺着车辙印寻找。   “再找找这周围的痕迹吧,马车不可能凭空消失。”邰阮想了想, 对着何晓晚道。   何晓晚的耳朵却动了动,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怎么有脚步声?”   “脚步声?”邰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附近有人!   他环视四周,觉得这样深的林子,一般人没事儿是到不了的,所以刚刚的脚步声,说不定就喻家或周家的人。   “在哪儿?”他问,“在哪个方向?”   何晓晚朝前指了指,邰阮赶紧走上前去查看。   其实消失的马车就停在山洞里,之所以车辙印变淡了是因为他们已将“货物”给搬了下来,马车轻了许多,自然痕迹就淡了。但是纵然周思语尽力将手脚放轻了,但有些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来,再说,那拉车的马儿也没有受过特殊训练,偶尔喷个响鼻总是有的。   何晓晚习武,五感自然比邰阮要灵敏许多,便将这细微的声音都捕捉到了,才指着邰阮往正确的方向去了,否则,两个人肯定得找好一会儿才能发现那个山洞。   所以他们找到山洞的速度很快,快到当何晓晚扒开那些藤蔓,跟邰阮往里走了不过几步,绕过了停在山洞里的马车时,就看见一个青色的屁股正在山洞的深处扭来扭去。   周思语正在费力地把挡在那个地穴的石块挪开,或许是因为有些心慌,又有可能是要注意着不弄出大的响动来,她的动作格外的别扭,正当她祈祷着别被找着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有一个疑惑的女声响起:“邰阮,那个青色的……呃,屁股?是什么啊?”   邰阮简直想翻白眼,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都说了是屁股了,还能是什么?”还一扭一扭的,这是在干嘛?自己要不要等等,看看这屁股……哦不,人,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那个屁股不扭了。   那个屁股,呸,人站直了。   那个人转过身来了。   何晓晚只是觉得那个青色屁股的脸有那么一丢丢的眼熟,邰阮却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周家的嫡长女,周思语。   周思语其实是个跟喻槟有些相像的女子,同样的貌美,同样的聪颖,就连性情中都带着相似的骄矜,只是因为年纪的欠缺,她的身上少了一份喻槟的气韵和果决,所以显得略有不足,当然,也不可因此而小觑了她。   然而刚刚那个扭屁股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小觑她啊!   邰阮心里暗自有些奇怪,怎么周思语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不管怎么说,周思语是已经出嫁的女子,怎么,她也掺和到自己娘家的事儿里去了?他在心里略微一盘算,终于想起来周思语的相公是周弘玉的门生,说来倒与喻家的倒插门女婿有异曲同工之妙,且周思语虽是住在夫家,但手头同样握的有周家的生意的一部分,而且原先喻家侄儿一案里,所说的周家家眷,周思语是算在里面的——不过她与其他几个堂姐妹在富阳就分道而行了。   喻家原先怕是有意作假,关于家眷二字本就说得语焉不详,邰阮又顾忌着周思语嫡女的身份,没敢直接让何晓晚上去就是揍,不过如今想来,或许验一验这周思语,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惊喜。   心里这般想着,邰阮仍旧打量着周思语,只见她款款转过身来,并不太惊讶地看了何晓晚跟邰阮一眼,言笑晏晏:“倒是不知道邰大人跟何姑娘都来了此处。”   周思语伸手捋了一下头发,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看起来倒不见丝毫的慌张,好似在自己家里接待客人一样,镇定自若,只是她藏在裙子下的脚却在一下一下地点着那块石头,似乎是要传递些什么信息。   那地穴入口处的石块是特制的,重是重,但是能让人听见从外边传来的声音,尤其是有人敲击石块时,响声尤其明显,她现在用脚轻轻敲击石块,希望地穴里的周景山能听到,能做出应对之策来。   她这个弟弟虽然长得普通,但是心思却极其活络,家族的生意其实主要都是他在管,包括这次的最后一批货,也是他从江南运来的。   眼下,先把邰阮给应付着。   邰阮皮笑肉不笑:“我也不知道周小姐,哦,是秦夫人,会出现在一个……”他环视了四周一圈,复又笑道:“这么隐蔽的山洞里,该不会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吧?”周思语夫家姓秦,此时称她为秦夫人倒是没有错。   何晓晚乖乖的闭嘴站在邰阮后面——论嘴皮子她是远远比不过邰阮的,所以跟人浪费口水的事,还是邰阮来吧。   周思语听见“偷鸡摸狗”四个字,脸色微微白了一分,毕竟从某种方面来说,她现在的确挺像鸡鸣狗盗之辈。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继续接下邰阮的话:“邰大人一路尾随我们而来,是否更加不君子呢?”   “谁说我是尾随?”   “哦,那我可能是弄错了,”周思语笑了,目光在邰阮跟何晓晚之间扫来扫去,“还是说邰大人骗了小姑娘出来,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不会才是要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吧?”   这下邰阮噎了,他乍然想起李衮淡鄙视自己时说的话,脸上有可疑的红晕飘过。何晓晚听见了倒是很着急地反驳了一句:“邰阮身板那么软,打不过我的。”   “……”   “……”   邰阮感觉自己真的很有必要教育一下何晓晚,让她知道就算自己打不过她,但是也不能这么在外面损自己男人的面子!   至于周思语,她其实挺想笑的,但是考虑到现在这个严肃的氛围,她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拿脚敲那块石头比较好,也不知道周景山在底下到底反应过来没有。   而在地穴里,周景山已经听见了上面传来的动静。   他也不蠢,知道周思语已经出去了好一阵,这个时候不回来,却在上面咚咚咚敲石头,肯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多半是被人发现了。   现在怎么办?   他脑子急速转动,是什么人发现了她?喻家人?还是别的谁?外面对话的窸窣声隐隐约约传了进来,似乎是有男人的声音,但是人不是很多,所以周思语暂时没有危险。但是,谁知道外面的局势如何?   周景山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先让下面搬货的人从另一个出口离开——那个出口离山洞并不是很远,他们出去后完全可以绕路从山洞外进去,将山洞里的人直接一个包抄一网打尽,只是这样就有些不利于周思语,若是那些人一激进,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出来,那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过听起来周思语敲石头的节奏还算稳定,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周景山稳了稳心神,开始吩咐下面的人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   “秦夫人站了这么久,不累吗?”短暂的安静过后,邰阮重新开始了一个话题,同时狐疑地打量周思语的足下,此时周思语用脚敲着石头也觉得有些酸了,很想换只脚继续,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换脚时短暂的重心变化,真的能不被发现?   所以她考虑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步,还是换了脚,不过这次却是直接踩在了石头上,放慢了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若是周景山听到了声音,此时也该反应过来了。   周景山人的确反应过来了,此时他也带着人出了地穴,正往着山洞的方向赶过去,然而刚刚到了山洞处,却听见身后有人马呼啸的声音,接着他不过一转头,就见着眼前有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周公子,从京城一路赶到富阳,想必路上甚是辛苦吧?”   李衮淡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神玩味地看着他,身旁还站了个脸色不太好看的何美眉。   至于他周景山手下的那十几个人,已经被一队骑着马的护卫给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偷懒了QAQ只有三千多字,为了赶榜和断章,就停在这里了,剩下的补在明天! 感谢 太害羞灌溉了3瓶营养液   ☆、第54章 破案   其实何美眉老大不愿意赶来富阳的,可谁让有人要动她家的猪崽子?   今天一早何晓晚就跟邰阮离开了, 她本来挺想跟着一起去刺激一把的, 但是李衮淡却掐着点上门,说是要带她好好逛一逛这京城的风景, 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京城美景”四个字,老油条何美眉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李衮淡这是要带她看美男啊!   刺激诚可贵, 猪崽子价更高, 若为美男故,两者皆可抛!   于是何美眉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李衮淡看美男去了。   不得不说京城就是京城, 这美男的数量与质量就是比江南的高,实在是看得她何美眉眼花缭乱, 不说多的,就这今天去看的那两位喻家公子, 模样那是生得俊俏啊, 尤其是那二公子喻和聪,一副腼腆的样子,实在是对她的胃口。   而且还听说这喻和聪还是自家武馆的学员, 何美眉不禁笑了。   这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要不要更近一点?   何美眉脑子里一堆的意淫, 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当即便决定——反正都这么近了,再近一点好像也无妨不是?   所以趁着李衮淡与喻和光聊天的间隙, 何美眉偷偷溜出了会客厅,准备悄悄地摸进喻二少爷的闺房一观——这样才有利于他们进一步贴近的、心与心的交流不是?   虽然喻和聪根本没打算和何美眉有进一步的交流。   但是这也不妨碍何美眉自作多情啊,她溜出会客厅左顾右盼, 才突然想起这是人家喻府,她不认识路。但随便抓个下人带路吧,好像也不太现实——谁会领一个陌生女子到自家少爷的房间去?这不是有病呢么?   可何美眉偏不信邪,她非得试一试。   于是她抓了个下人,成功收获了白眼两枚。   何美眉站在偌大的院子里,不知道喻和聪的居处到底是哪里,想了半天,她决定依靠自己的心灵感应——随便蒙。   她猜了一个方向,径自往那处的建筑走去,一个轻跃便上了房顶,她悄悄掀开一块瓦片,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由有些好奇地凑了耳朵去听。   喻槟坐在自己的屋里,没有去迎接客人。   她轻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自己的侍女:“跟周家的案子处理得如何了?”   侍女恭谨地低头:“邰大人还在查访当中。”   “哦?”喻槟眼角微挑,略略有些惊讶,“这后生倒是有意思。”她喻家明里暗里表示了拉拢的意思不知多少次,再说明面上这案子看着怎么着都是自己这边占理些,难道周弘玉这个御史中丞就这么有威慑力?   侍女微微抬了一点头,小心谨慎地去瞧喻槟的脸色:“夫人,我们要不要……”她表情中带上一点狠厉,做了一个割头的动作。   喻槟摇摇头:“不必,可以再观望一会儿。”如若可以,还是将邰阮,收归到自己麾下那是最好。   “可是,那个何姑娘……依着柳大人的意思是能杀则杀……”   何美眉笑了。   “且先观望着吧。”喻槟仍是这般说,似乎对于何晓晚有不同的看法。   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却又有人禀告了一声要进来,看着神色略略紧张:“夫人,我们方才收到消息,说是周家的人带着货物去富阳那边了。”   “真的?!”喻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我们的人呢?”   “我们的人当时没查到……现在,想来周家的人已经快到富阳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好像邰大人也去了富阳……只比周家人稍晚一点。”   喻槟顿了顿,好像浑身僵硬了许多——邰阮跟周家都去了富阳,若是说邰阮发现了那批货物,恐怕喻家和周家都不得安生了。不过很快她又放松下来,且不说哪怕邰阮去了富阳也不见得能真的发现什么,就算是发现了,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主家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最后吃大亏的,不还是周家人?   不过如此看来,邰阮是当真不会接受她喻家的示好了,再加上柳大人的吩咐……   喻槟睁开眼睛,隐有杀意闪现。   她想了想,方道:“把我们还在富阳的人用起来,若是邰阮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看着形势办事儿。至于何晓晚,看情况动手。”   若是周家人多,那干脆把邰阮杀了,事后再将周家抖露出来。若是邰阮势强,那就保护邰阮把周家人抓起来定罪,到时候他们也可以算是功过相抵,倒霉的照样还是周家。   如此,很好。   下人懂了喻槟的意思,转头出去准备了,喻槟则是再度闭眼养神,谁都没有注意到,外面传来一声轻不可闻落地的声音。   何美眉脸上挂了冷笑,居然有人想杀她家的猪崽子,问过她这个当娘的吗?要动手的人还不是个美男,如此,更加的不可原谅!她气冲冲地跳下了房顶,转身就往会客厅走,见李衮淡还跟喻和光“相谈甚欢”,不禁没了好语气:“狗蛋儿!起来,走了!”说完就朝门口而去,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李衮淡一脸莫名地看着何美眉,没弄明白她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不过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还是站起来对喻和光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就追了出去,低声问何美眉:“何姨,怎么了?”   何美眉沉着脸一直往前走,直到出了喻府的门,她才道:“我带人要去富阳,狗蛋儿,你帮我安排一下。”   李衮淡条件反射地觉得何美眉又心血来潮了,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堆阻止的话,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帮邰阮?所以他点点头,问了一句:“那我去安排马车?”   “安排什么马车?我直接骑马去,”何美眉奇怪地看了李衮淡一眼,终于想起来自己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个喻家,他们要对小晚儿动手,你多安排些快马,我带着手下的人直接赶过去。”   李衮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也要去。”   “你去?”何美眉讶异挑眉,不过也不拒绝,“行,那我回去叫人,你去把马匹都准备好,加上咱们一共二十个人,过会在城门口等我。”不管怎么说,李衮淡的身份是监察御史,还是右相的儿子,到时候要是拼背景,他们也不比谁弱。   不过她何美眉更信奉拳头就是了。   不多时何美眉便把留在京城还没走的镖师们都喊了起来,李衮淡果然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在那里等她,何美眉没说什么,翻身上了马就出发了,路上把她听见的话大概说了说,又询问了关于喻家的案子的事情,算是把情况大致弄了明白。   再然后他们便快马加鞭赶到了富阳,找到了县令一通盘问,最后放了狠话又威胁了一遍,带着指路的人就一头扎进了林子中去。   指路的人带着他们找到了斗殴现场,但是却没有发现邰阮的影子,有人提议说到周围走走找找,说不定能看见邰阮,于是何美眉带着人转了几圈,最后才看见地上的车辙印。   他们沿着车辙印走了一段路,正愁车辙印突然消失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周景山正带着自己的人从旁边往山洞绕去。   这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邰阮来查周家跟喻家的案子,此刻周家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邰阮也在这边?   所以李衮淡第一时间就追了上去,何美眉也一扬马鞭就往前冲去,剩下的镖师倒是很有意识地上去把周景山后面的人给围住,虽然同样是十几个人,但镖师毕竟是历练过的,光是气势上就比一群搬运工强上不少,再加上李衮淡跟何美眉,两队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高下立现。   所以当李衮淡问候周景山辛苦时,周景山的心里是骂娘的。   他擦着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嘿嘿了两声:“李御史说笑了。”   “周公子这是在干嘛呢?”李衮淡笑笑,不以为意。何美眉则是无精打采地看着周围,实在是不想看周景山一张大众脸。   “没……没干嘛啊。”   “周公子不会说,你是在带着一群人散步吧?”   “是……是呀……”周景山赔笑道。   李衮淡表情玩味,正想看看周景山还能说出怎样奇葩的话来,却听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啊!”   是一个女人的尖叫。   李衮淡眼中的焦急瞬间浓郁,何美眉倒是老神在在不甚着急——就何晓晚的性格,能尖叫成那样?她把人给整尖叫了还差不多。   倒是周景山一下子就听出来尖叫的这个人是自己姐姐,心里也有些急了,里面的人对她动手了?!   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发生,邰阮跟周思语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嘴仗,两方谁也不让谁。周思语心里焦急着周景山似乎还没有什么动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另一边走了,只能一边想着跟邰阮说话来拖延时间,一边想着自己脱身的方法。   邰阮却不想跟她浪费太多时间,讲了几句之后就有些失去了耐心:“秦夫人真的不愿意配合邰某查案?”   周思语眨眨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案子?”   “秦夫人当真不让?”   “让什么?”周思语故作不懂,心里有些虚着,往后面退了一步想来掩饰这种心思,却一脚踩歪在了一块石头上,当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要朝后面摔下去!   “啊!”她尖叫了一声。   而她身后就是一堆乱石!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难道她的小命,就要终结在一块石头上?   然而周思语的尖叫还未结束,她却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里。   这是,被接住了?   她抬眼往自己上方望去,却看见何晓晚一张无奈的脸,紧接着脖颈一痛,她就失去了意识。   何晓晚将周思语放倒在地上,看向邰阮:“你是不是可以查案了?”   邰阮最开始看见周思语要摔下去,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何晓晚就已经冲了出去,稳稳当当把人捞进自己怀里,接着又是从后面一手刀将人劈晕,一整套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   他条件反射点点头:“可以。”说着走上前来要去搬开那块石头。   何晓晚看邰阮吃力,干脆上去自己轻轻松松把石头搬开,一边想着如果自己一手刀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那他们吵这半天到底有什么用,一边看见挪开石头后,洞壁上多了一个黑黝黝的洞来。   此时周景山也被何美眉绑起来提溜进了山洞。   后面的事情也挺简单,邰阮带着人钻进了地穴,看见了一袋袋摞起来的白沙。   白沙显然不可能是周家人这么宝贝藏起来的东西,邰阮思考了一下,又打开了几个袋子,将白沙各自抓了一把仔细看了看,又将一些白沙干脆都倒了出来——果不其然,有一袋的白沙里还藏了一个小袋子。   将那个小袋子打开,里面是雪白的盐。   邰阮笑了一下,自己猜得没错。   将没有装小袋子的白沙取了一把,倒入水里,待白沙沉淀后沾了一点水来尝,虽然味道很淡,但是微微的咸味仍旧可以尝出来。   当时那白沙在一丛枯草下,便有可能是周家运货时与喻家发生了冲突,无意中洒出来的,盐混着沙,唯一的区别就是盐溶于水,当时是没什么,但若盐与些微的水分一起渗入了地下,吸收了盐水的草是会枯萎的。   所以周家在贩卖私盐——此事可大可小,小不过劝训两句,扣除俸禄,大却可至死罪,甚至牵连满门。而喻家的目的邰阮不甚清楚,   不过多半是知道了周家干的勾当,想要来个黑吃黑,因此才有了那一场厮杀,才有了歪曲编造案件构陷周家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把邰阮也拖下水——邰阮听了何美眉听到的那一番话之后,不由冷笑了一下,柳家,又是柳家。大概这柳家是知道了自己在查柳沁,因此想借着喻家的案子把自己拉入他们的阵营,而柳家与喻家的关系倒是向来不错的,若说蛇鼠一窝,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白沙里面混盐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从粗盐变成可食用盐的步骤没那么简单,但是这里就勉强用一用嘿嘿,希望考据党不要喷…… 案子破了之后就又是新的大情节啦,让我算算,大概新的大情节完了之后,邰阮跟小晚儿就成亲了!!!   ☆、第55章 寿宴   最后周恒玉直接被削了职关进了大牢,喻琛亦也降了职位, 两家人都没算讨得了好, 而邰阮跟柳家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只是顾鸿的案子里,单凭木心二字根本无法定罪柳沁, 所以,邰阮一时间也是奈何柳家不得。   而周家跟喻家的案子过去之后, 邰阮也是清闲了下来, 手上没有什么大案子,整天有了空闲就去何家晃两圈, 带着何美眉阅遍京城美男,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与此同时, 在邰大胆的张罗下,他与何晓晚的婚事基本也定了下来, 大礼已过, 婚期则暂定在次年二月。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此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不为别的, 只为今天是资政殿学士柳睿泽柳老爷子的六十大寿, 柳老爷子曾侍奉两朝,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如今儿子是正四品的门下侍郎,女儿更了不得,可是当今的左相夫人, 如此富贵的一户人家,谁不想上去蹭一蹭喜气?   而柳老爷子六十大寿,柳家自然也是大办特办,广发请帖,就连已经跟柳家结仇的邰阮都收到了一份——不过不去白不去,有人请他吃白食,他哪里有不干的道理?   顺道再叫上何晓晚,去柳家探一探虚实——若说柳家与顾鸿的勾结,他暂时能想到的罪名,最有可能的就是贪污。若是他能拿到实物做证据,岂不是很好?   所以邰阮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何晓晚去柳府了。   在柳府外迎接的是柳家的小辈,最前头的是身为柳府嫡系的柳杨宇和柳如絮。   柳杨宇倒还是之前的模样,俊美的面容之上有淡淡的阴鸷之感,接人待物却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做派,实在是挑不出错来。   柳如絮这一点就远不如她的亲生哥哥了,对别的客人还好,至少有礼这一点做得还算不错,但是看见邰阮携着何晓晚而来时,白眼差点翻得突破天际,要不是柳杨宇在旁边看着,可以相信她连当众撂挑子不干了都做得出来。   不过何晓晚跟邰阮对此完全不以为意。   反正彼此都能算上是仇家了,这点儿行为,算什么?   何晓晚是本来就不喜欢柳如絮的,尤其是在何小二的“引导”下发现柳如絮其实喜欢邰阮之后,就更加讨厌她了,所以她看见柳如絮冲自己翻白眼的时候,直接无视了柳如絮——这是何小二教的,虽然何晓晚的拳头很硬,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乱子的好。   然而她不主动找麻烦,麻烦却来主动找她了。   现在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是以邰阮并不在何晓晚身旁,而这些女客何晓晚大都不熟悉,也觉得她们聊的胭脂水粉没什么意思,干脆自己溜到了柳府花园的假山旁,有些无聊地踢着石子玩。   “哟,我当是谁呢。”一声极其尖利的笑声传来,何晓晚疑惑地转身,假山后面就绕出一群盛装打扮的女子,而说话的那个,就是被众星拱月在中间的柳如絮。   何晓晚不想理会她,转身就想走,却听见柳如絮讥讽地道:“原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你!”何晓晚有些气恼地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何小二的嘱咐,只得住了嘴。   “我?我怎么了?”柳如絮捂着嘴笑,笑声里不无得意,故意拔高了声音想要吸引周围的人,“姐妹们,以后可要认清了这个何晓晚,见到啊,都要远远地避开才是。”   有想巴结柳如絮的女子赶紧附和地问:“这个何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啦?”   “她啊,”柳如絮见周围当真有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不由更加满意,“她可是个私生女,她那个娘啊,听说是个粗鄙的武人,又下贱又放荡,不知廉耻地勾引了别人的男人,才有了她。最后那男人总算识清她那贱人娘的真面目,连个外室都不愿意给,她娘这才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地滚回老家。”   “嗄!这样低贱的女子,是怎么混进柳府来的?”又有人惊讶地捂住嘴,语气里鄙夷十足。   “呵,都说了这何晓晚上不了台面,还不是学了她那下贱的娘,不知用了怎样狐媚的招数,竟勾上了个官员,成了他的未婚妻,这才进了来,也不知背地里给那位带了多少绿帽子。”   “以后姐妹们嫁了人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啊……”   “哎呀还真是,看样子以后这位是真的接近不得了。”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长了那么一张脸,真是可惜了。”   “姐姐此言差矣,瞧瞧这位的脸,啧啧,天生就是一个狐狸精,怪不得能勾男人呢!”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她们听着柳如絮的话,纷纷讥笑起何晓晚来,用词极尽贬低之能,少数之前认识何晓晚的也没有一个人为何晓晚说话,只任由她愤怒有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张小脸已失尽了血色。   何晓晚站在人群中间,被指指点点,她捏紧了拳头还记着何小二之前的话,迟迟没有把柳如絮给扇飞,再说了,现在这么多人都在说着难听的话,她一个人实在打不过来。   若说反驳吧,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因她的确是个私生女,但是娘不是她们说的那么坏的人,自己也从来没有勾引谁,她是真的喜欢邰阮的。而且她还嘴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吵架。   然而周围的人却都将她的沉默当作承认,一时间讥笑声更甚。   “果然是个贱人喳喳喳……”   “我就说她呱呱呱……”   “啧啧当真是叽叽叽……”   哄笑声逐渐大声起来,后来几乎半个花园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而何晓晚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不是的。”眼里已有泪水在眶里打转。   然而这个时候已没有听她讲话的了,每个人都在说自己的话,热切地讥讽着,有些话题早已偏离了何晓晚本人,但何晓晚自己却注意不到,她只知道这些人对她的不怀好意。   “说够了么?”   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插了进来。   原先这些贵女们是没有听进去这句话的,仍然在各说各的,直到一位还在外围的六品小官的女儿无意中回过头去,看见了来人,脸色突然像吞了块石头似的,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说够了么?”   这下终于有人听见这句话了。   那六品官的女儿几乎骇得要跪下来,然而她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微微服了身,眼里仍有未散的害怕——明明对方同样没有品级,但她知道,或许只要一句话,来人就能改变她的地位。   所有注意到了来人的贵女纷纷闭嘴让路,来人便一步步往人群中走去,到了最后,所有人都闭了嘴,只剩下柳如絮还意犹未尽:“要我说,这小贱人和她娘就该浸猪……”一个笼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却愣然怔神了。   “说够了么?”   这下柳如絮也彻彻底底闭了嘴。   何晓晚先前被骂得无从反驳,只能低着头想要藏住快要滴下来的泪水,此时听见有人冰寒着声音质问先前那些骂她的人,不由又抬起头去看——可这一看让她更快地低了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万怀珊。   万怀珊淡淡地扫了柳如絮一眼,暗含警告,柳如絮接收到了表姐的眼神,暗自一抖,心底里却没明白万怀珊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要说最该恨也最有理由恨何晓晚跟何美眉的人,就是万怀珊无疑了。   何晓晚心里也大抵明白这个道理,而她心里,对于万怀珊也怀有十分的愧疚——所以她也万万没想到,当自己被千夫所指的时候,这个站出来制止别人的人,会是她。   她会不会是要亲自骂自己才过瘾?   何晓晚突然想到这么一出,人却乍然红了眼眶:“万姐姐……”   万怀珊没理她,转过身对着柳如絮道:“这样落井下石嚼舌根的事情,你做得很开心?”   “不是……表姐……”柳如絮结结巴巴地想要回答,心里却摸不清万怀珊到底是怎么想的。   “舅舅是这么教你的?教你怎样做一个市井泼妇?嗯?”   “没有,表姐我……”   “我看你是已经把大家小姐的那一套全部给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表姐!”   “今日是外公的寿辰,我不多说你,今天过后,把《女德》给我完完整整抄上一遍,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内,我要见到你抄的东西。”   “表姐!”柳如絮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净帮着这个外人,我才是你表妹啊!再说了,你!”她还是没敢将何晓晚的真实身份给说出来,不管怎么说,姑父想要将此事给压下去是真的,她可不敢领教姑父的怒火。   “我?我怎么了?”同样的话还给了柳如絮,万怀珊的表情冷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在于我有脑子,我知道怎么判断。”   “让让让让!”这时,人群外围也传来邰阮炸毛的声音,“谁?刚谁在骂人?是不是想去大理寺喝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万怀珊小姐姐再度出场啦!!! 讲真,我还在想到底是新配一个cp还是将就将就把李衮淡改造一下给用了呢? :)   ☆、第56章 和好   柳如絮气得眼眶发红,没空想怎么邰阮会来了此处, 倒是旁边的万怀珊笑了一下, 对着正在穿过人群往中间走的邰阮道:“来得挺快啊。”   “这不是你叫我的吗?”邰阮没空去看万怀珊,倒是上上下下检查了何晓晚一遍, 确认那些人没对她动手动脚——话说回来何晓晚难道还能挨揍?   不过何晓晚的裙子有一处却皱巴巴的,那是她先前攥的。   邰阮确定何晓晚没别的什么事, 先用眼神狠狠地威胁了在场贵女一通, 再安抚地摸了摸何晓晚的头:“以后再有这样骂你的,不必顾忌什么, 直接揍知道不?”先前那些难听的话他也听到了些许,说实话, 他个男人听起来都觉得气。   “可是小二哥说……”何晓晚愣了一下。   “别听何小二那些歪理,听我的。”邰阮帮何晓晚理了理头发, 用拇指指腹揩去何晓晚眼角的一点泪水, 样子十足的温柔。   “哦。”何晓晚愣愣地点头。   “行了你们,”万怀珊在旁边酸了一句,过去拉起何晓晚的裙子看了看, “你这衣服都皱了, 要不要换换?”   “啊?”何晓晚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万怀珊说话, 最近这两个月她们几乎没有见过面,偶尔也不过远远地打一个照面, 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有些紧张地摇摇头:“不、不用了吧。”好麻烦的。   万怀珊再看看那褶皱,皱了皱眉头:“还是换了吧,正好我在柳家有自己的房间, 你去我那儿换吧,咱们身型也差的不多。”说罢转了身就要离去,而原先跟着万怀珊的侍女则是微微一福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何晓晚有些犹豫,但看着万怀珊逐渐走远的背影,再加上邰阮微微鼓励的目光,她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柳如絮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刚想狠狠发一通脾气,转头却对上了邰阮嗪着寒意的眼神,不由的一怵,强撑着道:“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邰阮皮笑肉不笑看了柳如絮一眼,“我倒是想问问柳小姐你想干嘛?”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她梗着脖子说道。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知道,”邰阮面上几乎没有表情,又忽的露出个笑来,“孰是孰非,啧,忘了没脑子的人不配谈这个。”   他往前踏去,直接跨过了柳如絮,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围的贵女好一会儿才各自议论着散去,只有柳如絮脸色发白,脚像生了根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邰阮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回荡。   ……   万怀珊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院子,不大,但是处处都很精致,她径直朝屋里走去,很快有侍女步履急切地往前去,替她推门掀帘。万怀珊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一下屋内,随即递给侍女一个眼神,侍女会意,将衣箱打开,又去引何晓晚来看。   听见侍女含笑问何晓晚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时,万怀珊终于抬眼细细地看起了何晓晚。   说实话何晓晚长得很美,从她们最开始认识时她就知道,不过从前一直没有细品过何晓晚的容貌,此时一点点地打量了,才发现何晓晚的容貌是当真有三分随了万乔——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只是相比起万乔,何晓晚的无意流露出的天真让这双眼睛显得更可爱了一些。   至于剩下的七分,自然还是像何美眉的,一颦一笑中带了天然的妩媚气质,只是何晓晚性情不肖母,因此那份媚态并不明显,反而更有小女孩的爱娇。   万怀珊其实只远远见过何美眉几面,都是看见了就避开的——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女人,不过何美眉的模样依稀还有印象,而她一举一动中宛然天成的勾人味道更加难以令人忘怀,诚然其中有岁月的沉淀,但也可知其年轻时的惊艳了。   她瞧着何晓晚有些紧张的脸,好像看到了何美眉站在这里,此时她心中已涌不出多少怒火与恨意,若说有,那也早在这几个月里消磨殆尽了——她并非完全不明事理的人,冷静下来之后,凭着自己的思考判断与一些小道消息,她大概可以知道,何美眉其实不愿招惹万乔。   再加上邰阮时不时的游说,还有这段时间府上的糟心事儿,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了许多——或许接受何美眉还有些困难,但她也不至于气到失去理智。   而自己跟何晓晚呢?   她们是亲密知心的朋友,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然而她最痛恨的也正是两人的血脉相连——这是父亲的背叛!   其实男子纳妾是很正常的事,父亲自然也是有几位妾氏的,只是家里的这些妾氏都不大受宠,膝下更是一无所出,只有母亲接连生了她和弟弟,平日里与父亲更是恩爱甚笃——大概也正是这样,她、母亲和弟弟才更加无法接受何美眉与何晓晚的存在吧。   可是说到底,这并不是何晓晚的错。   万怀珊定定地看着怯生生与侍女商量着挑选衣物的何晓晚,眼睛里面的冰霜渐渐开始融化。   何晓晚若有所觉,随口答了侍女的问话,转头去看万怀珊。眼睛里含了试探的神色,叫了一声:“万姐姐?”   “嗯?”   “对不起……”   “……”万怀珊沉默了一下,见侍女已经选出了衣物,索性扬了扬下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剩下的,过会再说。   何晓晚讷讷地“哦”了一声,接过侍女递来的裙子,转身绕到了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地脱衣穿衣。   没过多久,她就换好了衣服重新绕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万怀珊走近自己,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这颜色倒是很衬你。”   本来想要出口的话又霎时压回了喉咙,何晓晚的眼睛里渐渐盈出泪色,她哽咽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万怀珊的话。说实话,她想过万姐姐会打她骂她恨她,却没想过真正地站在这里,万姐姐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也不曾表现出怒意。   万怀珊叹了口气,先示意侍女们都退出去,再上前替何晓晚理了理头发,终于开口:“没生你的气。”   原本头微微低着的何晓晚乍然抬头。   “没气你,”万怀珊有些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气你?”   “可、可是……”何晓晚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万怀珊打断。   万怀珊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疲惫:“那是父亲他们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更何况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妹。”虽然,她宁愿何晓晚不是。   但是木已成舟,时光不可回溯。   “那……万姐姐,你不怪我了?”   万怀珊轻轻地“嗯”了一声,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就当还是从前吧,咱们还是朋友。”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能当一切未存在过,但是对何晓晚,她还是有一丝不忍心。   何晓晚重重地点头。   “好了,”万怀珊替何晓晚揩了揩眼角,“别又哭了,省得回头阮哥来接人的时候,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要是气万姐姐,我就……我就……”何晓晚吸吸鼻子,想了一下,终于恶狠狠地下了决定,“我就气他!”   万怀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这便算是和好了,相携着往外走去。   ……   这边邰阮给了柳如絮一个警告之后,径直离开了女眷待的这一片地方,开始绕着整个柳家溜达。   毕竟此行他可不是来干吃饭的,更重要的是,找到柳家人的罪证。   他溜达了一圈,大致搞清楚了柳府的分布结构,就又绕回了前厅男客待的地方,一进去,就看见了被一众官员围着的李衮淡。   李衮淡神色中带了淡淡的无奈,正与一年轻公子寒暄着,此时见外面邰阮进来了,便对着自己旁边的油头粉面露出了一个礼貌中带着即将脱身的欢欣鼓舞的微笑:“抱歉,我有些事要找邰少卿。”   油头粉面一滞,只得让出了一条路。   “李御史的男人缘真是不错呀……啧啧!”李衮淡刚从人群中挤出来,就听见邰阮恶劣的笑声传来。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维持了自己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冷然一张脸拱手:“承让,不及邰少卿会得罪人。”   “我乐意!”   “行了,在这说什么酸话?”李衮淡报以嘲讽笑容,表情终于正经了一点,“你去看了一圈,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来?”邰阮要找柳家把柄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怎么说这柳家已经是跟何晓晚结仇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要帮衬着一点的。   邰阮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没。”   没你得意什么。   李衮淡还没来得及吐槽,邰阮就捅了捅他的胳膊:“诶,你跟我一起查柳家,就不怕跟万怀珊和万昊翻脸?”   怎么说柳家算是他们的母家,若是万氏姐弟知道了邰阮跟李衮淡要对付柳家,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因为我最近学业紧张,确实保证不了更新,以后大概都是周更的样子,可能一直要到明年一月底,还请各位小天使谅解!!!!   ☆、第57章 发现   李衮淡叹了口气,想要回答,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是以干脆把问题抛回给邰阮:“你呢?你不怕?”   邰阮的脸色瞬间也不大好看:“我跟柳家到底是谁先搞谁?”   “你。”   “……”仔细一想最开始的确是他要查顾鸿背后的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再说, 这柳家都要冲着晚晚下手了,他还能不站自己媳妇儿的边?   “我跟你的答案一样, ”李衮淡神色淡淡, 眼中嗪着一抹无奈和愧疚,“只是, 咱们终究还是对不住万昊他们了。”万怀珊喜欢自己,他知道, 然而如今,他只有负她。   李衮淡要站自己的边邰阮当然是不会拦, 只是这样的选择于他来说终究是难了些。所以邰阮也就不再玩笑, 而是揽了好兄弟的肩膀往外走去:“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两人转过偏厅之后的抄手游廊,却见柳府的管家领着一行小厮步履匆匆而过, 手里似乎捧着什么, 神色中有一丝异样, 正是自正厅那一处而出,向着府内走去。   按理说这样的队伍是不应该从厅前那一边出来的, 所以邰阮和李衮淡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侧身一躲,隐在了亭柱后面, 偷眼去敲这一行人,只见那管家四处张望了一下,一边又回头嘱咐了什么,竟是丝毫没注意到邰阮两人。   眼看着这一行神色诡秘的人,邰阮不做多想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七弯八拐一阵后,只见这一队人绕至一看守严密的院落,与护卫说了几句便行了进去,邰阮没有武功,跟不上去,倒是李衮淡见了这场景,绕行半圈,便从墙上翻了进去。   不一会儿李衮淡便又翻了出来,见邰阮候在一旁,也未多说什么,只是与他匆匆离开,待与那院墙隔了一段距离后,才开口道:“这柳家,确是有问题。”   邰阮捅捅李衮淡:“问题?贪污?你瞧见证据了吗?”   李衮淡摇摇头,语气却笃定:“此处想来是柳府的库房,我不过远远瞥了几眼,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倒是听见了那管家说了句什么仔细拿一柄和田红玉的如意,光是这一句,罪名便有了。”   和田红玉是专供皇室的玉料,若说出现在柳家,往小了是谮越或者受贿,往大了却可是造反的罪,若此把柄是真,那任柳家再是势大,也免不了一番惩戒的。   然而这样巧合的事他真能确信吗?会不会是柳家下的一个套?   邰阮收敛了心思往回走,决定要再观望一番。   此时万怀珊已携着何晓晚回到了柳府花园,柳如絮已经不在此处,这帮子小姐夫人一见何晓晚是跟在万怀珊旁边的,语气间缓和不少,倒是何晓晚被这些人弄得有些不自在了,勉强应付了几句,逃也似地往摆宴的花厅去了——时间已近中午,差不多是用饭的时辰了。   花厅里人倒是不多,但也不似之前男女宾客间的泾渭分明,大多是夫妻相携而至,先在此处候着,没过一会儿,就见着柳家老爷柳业岑引着众位宾客进来了,邰阮和李衮淡倒不在此列,万怀珊见何晓晚眼巴巴找人的样子,不禁噗嗤笑了一声,遂带着她等在花厅外面不远的小亭里,也好瞧见邰阮究竟回来没有。   何晓晚脸色微红却不拒绝万怀珊的动作,待出了花厅,她左右顾盼一圈,似又想起什么,拉扯了一下万怀珊的衣袍,问道:“咦,万姐姐,怎么今天没见着万昊?”   “万昊啊,”万怀珊慢条斯理念了一遍弟弟的名字,“被关在府里了。”   “嗯?”何晓晚拧头去看万怀珊。   “这不是三月春闱吗,万昊要参考,被教习先生关在府里补课呢。”   “可是春闱……还有四个月呢。”   “提前演习罢了,万昊这臭小子关不住的,得让他先适应适应被关的日子,你不信,他过会儿就溜来了。”   过了一会儿,邰阮便和李衮淡先到了,何晓晚与万怀珊见了,便也一同进去了,只是万怀珊仍与李衮淡保持着距离,想来还是心有芥蒂,不过现在这情况谁都不好多劝,何晓晚只得与邰阮一同落了座,一边拿眼神偷瞥相对而坐的万怀珊与李衮淡。不过这两人还没有什么,倒是原本已经关上的花厅的侧门又悄悄开了一条缝,溜进个人来——果真是贼眉鼠眼的万日天。   万日天溜了进来,挑了最偏僻的位子坐下,埋头就开始苦吃。看样子似乎是饿慌了,连自己的亲姐都顾不上。   不过万怀珊却是已经瞧见了万日天,她表面上倒没说什么,依旧端坐着品茶,却在席将散去之时不急不慌走到万日天身旁,直接揪住了自己弟弟的耳朵,拎着就带了出去,万日天被这猝不及防一揪,登时嗷嚎出声,惊了在座宾客一下,不过见这主角是左相家的一双儿女,自然不好插手,倒是柳杨宇跟了出去——论起来他既是主人也是表亲,自然是该去看看的。同为表亲的柳如絮却只瞥了一眼,继续转头与自己的手帕交说笑。   万怀珊收拾万日天也没很避着人,所以邰阮同何晓晚相携出来时,正见着被万怀珊劈头盖脸一顿骂的万日天。   “是是是……我的错……我不该……姐,李哥来了。”   “嗯?”万怀珊条件反射住了嘴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李衮淡而是邰阮和何晓晚,脸上不禁腾起一丝恼怒的羞红,转头就给万日天脑袋上一个爆栗:“撒谎!”   万日天捂着脑袋求饶:“我这不是看阮哥过来了吗?一紧张说秃噜嘴了!”   “呵。”万怀珊冷笑一声,表情却是少见的生动,仿佛原先那个一袭猎猎红裙的娇俏女子又回来了,她正欲再好好教训万昊,何晓晚却唤了一声“万姐姐”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万日天瞅准这个空隙,竟毫不犹豫一溜烟跑了。   “站住!”万怀珊气急叫了一声,却见万日天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一转弯便消失在了拐角处。万怀珊跺了一下脚,却听邰阮道:“我去追他。”说罢也急急冲了几步,同万日天一起消失在了不远处,速度之快,连原本想去追人的何晓晚都愣在了原地,再回过神时,两人都不见踪影了。   且说邰阮随万日天转过了拐角,望着万日天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真是天助他也。他随手拉了一个仆役,去叫李衮淡过来,至于万日天嘛……还是放生算了。现在,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溜达一圈柳府了。   ……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有太监掐尖的嗓音在大殿中缓缓拉长,金銮殿下,一列列大臣有序排着,个个垂着头一言不发,样子倒是十足的恭敬。   邰阮微微抬起头,扫视了前面官员一圈,心底冷笑一声,随即便见李衮淡一拱手出列,冲着龙椅上那位一拜,一边道:“臣有本启奏!”   “哦?”皇帝眯了眯眼睛,又看了一眼李斌成,笑了一下,随即挥手示意李衮淡起身:“李爱卿有何事上奏啊?”   “陛下,”李衮淡再一福身,随即又朝着柳业岑的方向遥遥一拱手,“此事倒与柳大人有些关系。”   柳业岑惊了一下,随即抚抚胡须,也是跟着出列一拜:“但听李大人一言。”   “臣得陛下赏识,得以忝居这监察御史之职,感念陛下恩情,更是要为我朝作出一份贡献,加之陛下圣明通达,特设御史台以闻风而奏之权力,因此此事虽不完全在臣管辖范围之内,但臣仍要上奏!还请陛下宽恕臣的逾越之举!”   “但说无妨。”   “今臣状告资政殿学士柳睿泽、门下侍郎柳业岑受贿、谮越数罪,还请陛下清查!”   “李御史,你这是何意?”柳业岑怒目圆瞪,随即却是立即拜倒在地,“臣——冤枉!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沉默了一下,态度甚是暧昧:“李御史,可有证据?”   然而李衮淡先前话语中已说明自己是“闻风而奏”,哪里来的证据?邰阮见此,却是暗叹一声,还是拱手出列:“臣这里,倒是有几位自称曾向柳府行贿的商人,皆已被大理寺之人看管起来,陛下可随时审问。”多亏他暗中寻人,如今倒还有些人证,否则今日这一含糊带过,真想定下柳府的罪名,可就不容易了。   柳业岑伏在地上的身子却似筛糠般抖了一下,然后犹自强撑道:“那便请邰大人将人证带上来,老夫愿当面对质!”   如此,似乎是避无可避了。皇帝俯瞰这一幕,倒似是起了兴致,食指屈起敲击扶手几下,道:“那便将人提上来吧。”   邰阮一拜,称是,随即递给旁边候着的太监一枚令牌,便等着那所谓“人证”上殿了。   柳业岑谢恩后也站了起来,腰背挺直似是问心无愧,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类似于胸有成竹的光。李衮淡和邰阮看去了,心中腾升起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腾空720度旋转跪地请罪!!!! 真的学业紧张,保证不了更新,只能说下章约莫一星期内发出,抱歉!!!   ☆、第58章 成亲   “说吧,”有明黄龙袍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模样很是烦心, “柳家这事,是不是你起的头?”   邰阮摸摸鼻子, 讪讪道:“臣笃定他们有问题,谁知柳业岑那老匹夫……”还没说完, 就被皇帝打断:“你多大, 柳爱卿多大?他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以为扳倒他很容易?”   “这不……就试试吗?”邰阮嘟囔了一句, 终于还是服了回软,“是臣莽撞了。”   “你要是真知道就好了!”皇帝瞪了邰阮一眼, 终于挥挥手让他下去,“行了吧, 你下去, 这次朕罚你是重了些,记得吃了教训,下次可别这般了。”   “是。”邰阮躬一躬身, 告退。   待出了殿门, 他便看见站在自家马车旁等自己的李衮淡。李衮淡也见邰阮出来, 不由迎上去问:“皇上没把你怎么着吧?”   邰阮毕恭毕敬的嘴脸瞬间破灭,气得鼻子都歪了:“皇上倒没怎么着, 就是柳家那两个老狐狸倒真是有一手,到我手上的人竟然临时翻供,我倒是小看他们了。”   “这次的事是我们着急了些, 柳家的事,须得从长计议。不过皇上的态度……”   “皇上倒是模棱两可,倒不必担忧他,只是这柳家手段的确了得,那日咱们不都确认了几处问题么,恐怕,那还是他们故意漏给我们的,的确是大意了。”   “行了,”李衮淡一巴掌拍上邰阮肩头,哥俩好地送邰阮上了马车,“先别操心这些,说起来你和晓晚的婚期倒是近了,你家又没有女眷,还不如想想到时候怎么操办婚事来的好。”说完这些,将掀起的帘子往下一撩,转身走了。   邰阮也懒得追出去与李衮淡分辩,懒洋洋往坐背上一靠,他又兀自自语了一句:“嫉妒死你。”便吩咐车夫驶回去。   ……   转眼年关已过,邰阮虽被重罚一次暂时停了职,但他邰大爷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呸,他就是个等闲之辈,寻常人停职肯定是奋力想要早日夺回职权的,只有邰阮,乐得先停职,好好张罗张罗娶媳妇儿的事,就连原定的恢复原职的日期到了,他也不急着去大理寺报到,而是跟吏部的人推杯换盏几轮,说定了等婚假过了再去。   不过私下里他也不闲着就是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何晓晚一身的大红喜服,懵里懵懂还在看着母亲摆在自己面前的画册,又抬头问:“娘,这个册子……我怎么学习啊?”   何美眉脸上的笑容猥琐中又带了一丝遗憾:“好好看!记下来就行了!”   “这是……新的武功招式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此时有下人匆匆跑进来叫道:“姑爷到啦!”   何美眉听了,赶紧抄起盖头往何晓晚脸上一蒙,啪地将册子合上搁在桌上,推搡着女儿就要往外走,何晓晚还不明就里问道:“娘,我还没看完呢!”又伸手去抓那册子。何美眉见了只得又将那册子往何晓晚宽大的袖子里一塞:“自己进了新房慢慢看!”何晓晚这才罢休。   出门本应是自己的兄弟背着上轿的,何小二原想来背何晓晚的,却被李衮淡顶了这差事——说起来李衮淡身份更高,由他背,倒是更给何晓晚面子,何小二想想,也就由他去了。   李衮淡还是有些心酸的,毕竟何晓晚也是自己喜欢的人。背上少女的盖头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脖颈,弄得有些痒,他低声道:“要是邰阮对你不好,我给你出头。”   何晓晚笑眯眯地搂紧了李衮淡的脖子,道了声谢,临进了轿子,她又趣声问了一句李衮淡:“衮淡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万姐姐做嫂子啊?”言语间有一种小女孩儿的天真,却让李衮淡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人小鬼大。”他笑了一声,随即将何晓晚放下,走了出去,只是心里面,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何晓晚在轿子上坐稳了,感觉到有人抬起了轿子,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行去。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有了一点紧张的感觉,只是她将轿帘微微掀起,看见前面邰阮的背影,又倏地安心下来。   这场婚宴办得热闹,连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的左右两相都各自有家眷过来,宾客们见了,心中对邰家与何家自然是要高看两分,酒桌上的你来我往也更加热闹。   邰阮这个新郎官也少不得被灌了酒,何小二和李衮淡就不说了,倒是有不少武勋子弟也上来同邰阮喝了许多——他们是何晓晚武馆的常客,对于这个“师傅”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体会的,自然,对于能降服何晓晚的男人更多几分好奇和挑衅。而邰阮为了撑起所谓男人的面子,一一应战是肯定的。   而何晓晚一个人在新房里坐着实在无聊,虽说有邰阮给自己准备的食物,不至于饿,但就这么干坐着也没意思,她坐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袖子里的“武功秘籍”,瞧着天色还早,干脆扒了盖头捧着这画册再多看几遍。   啧啧……怎么都是两个人的啊?难道另外一个是陪练?   咦,怎么这两个人都不穿衣服的?   何晓晚一边研究着招式一边思索问题,实在太认真,以至于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渐渐过来时也没注意到。   所以当邰阮春风得意推开门时,就见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自个儿揭了盖头在研究着什么,再走近点看清了画本上是什么的时候,他霍然伸手啪地合上画册,一边往自己怀里揣:“还在研究‘武功招式’呢?”待会儿跟你演练个够!   何晓晚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去把盖头掀下来,一边支支吾吾应道“是”,又端坐回床上,脸红得跟番茄似的,眼珠子也乱转个不停。所幸有盖头遮着,其他人都看得不真切。   不过邰阮是看得挺清楚了,又想到何晓晚先前研究的东西,腹下突然腾起一阵火来。   这时后面吵吵嚷嚷的人也差不多都围过来了,有人调笑一声:“想不到嫂子练武这么刻苦啊!”何晓晚慌忙摆手,想出声又才想起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只能愈加把头垂低了,半隐半露出一小段玉雪似的脖颈。   邰阮清清嗓子,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行了你别逗你嫂子了。”说着就上前去,用杆秤挑起盖头,露出何晓晚的脸来。   何晓晚没有太用脂粉,是以露出来的一张小脸仍然清丽,只是脸上的红色和唇上的口脂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别有一番艳丽妩媚。   邰阮眼里一阵惊艳。   这时喜娘方才冲破人群挤了进来,引导着两人喝了合卺酒,又一一过了礼节,最后笑眯眯地又说了一通吉祥话,才不急不徐地退了出去。   邰阮瞥几眼闹哄哄的人群,语气里透着威胁:“热闹看够没有?”   一声尖叫传来:“没有!”   邰阮眼睛转过去,发现正是不作不死的万日天在说话,他笑吟吟地又问:“那怎样才够?”   万日天眼珠子一转:“亲一个!”欢呼声四起。   何晓晚登时低头,羞得不行。   “滚滚滚!”邰阮连提溜带脚踹地将万日天赶出去,又再一次看向别人,笑意吟吟问:“万府公子可为邰某的婚事准备了不少精彩的节目呢,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   任谁看看万日天那懵逼的神色都知道邰阮是随口瞎编的,但此时外面响起一人雄浑的嗓音:“哟,万小子你还有节目啊!来给你大胆伯伯表演表演!”   一听这声音,便知是邰大胆来了,邰阮还在官场上混可能有所顾忌,但这邰大胆作为曾经的将军那可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所以闹洞房的这群公子哥儿们脸上的笑容登时讪讪,纷纷告辞,看节目去了。   新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邰阮微微敛了笑意,终于啪地将那画册摔在何晓晚面前:“研究武功,嗯?”   何晓晚直觉地不好,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你、你身上怎么一股酒气?”   邰阮一滞,他被灌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没酒气,好歹后来他还把酒直接换成了水,不然可有他受的,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弯下腰来,凑近何晓晚,声音里带有一丝慵懒和暧昧:“别转移话题,说,你在研究什么?嗯?”   “武、武功啊……”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   “这个要两个人研究……”何晓晚话未说完,就已经被邰阮堵上了嘴。   她条件反射要去推邰阮,却软了力气,接着邰阮便倾身上来,半抱着她往床上倒去,另一只手掀开了被子,免得她被上面的桂圆花生硌了背。   红罗帐的帘子被放下,微弱的烛火映着两条交缠的影子,格外缠绵。   何晓晚也终于懂了何美眉给她的这本画册上画的是什么了,什么武功招式,明明是……   太过分了!   她睡过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是对何美眉还是对邰阮。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争取三天内发出来!!!   ☆、第59章 柳家与安福教   第二天早上何晓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赖在一个怀抱里。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 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嫁给了邰阮。   只是身上有些酸疼, 立刻让她回想起了昨晚的荒唐。实在是……那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   何晓晚微微拧了拧身子,却弄醒了邰阮。   “醒了?”邰阮低哑着嗓音问,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何晓晚摇摇头,她一向有晨练的习惯, 虽然就今天她不舒服的程度而言, 她大概是练不成了。   她翻身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几乎身无寸缕, 只胡乱搭了件中衣。何晓晚慌忙把衣服抱在胸前,又觉得冷, 只能推了一下邰阮,可怜兮兮道:“衣服。”   邰阮瞥一眼何晓晚, 赏尽了女子羞涩的模样, 终于慢吞吞地起来给她捡了原先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又笑问:“要不要帮你穿上?”   何晓晚再粗大的神经此刻也知道羞涩,她软绵绵地瞪了邰阮一眼, “哼”了一声, 转身自顾自穿衣梳洗去了。邰阮失笑, 也捡起自己的衣服,准备收拾自己。   两人收拾好又一起用了早膳, 邰阮有婚假,是以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大理寺,只陪着何晓晚拜见了邰大胆, 又在邰府里逛了逛。   邰大胆心情是极好的,今早见礼时看何晓晚的眼神那就跟已经看见了大胖孙子一样,那叫一个慈祥和蔼,又封了厚厚的红包给她,就叫两人退下了——如今多催促这小夫妻造人才是正理。横竖邰阮这个小王八蛋是指望不上了,还是依靠下一代吧。   两人逛了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万怀珊姐弟上门了,如今正在会客厅等着。邰阮跟何晓晚便转了道回去,人还没进厅里,就听见万日天呼天咋地的声音:“哎呦啧啧啧啧……姐你别拧嘶嘶嘶嘶……疼哦哟哟哟……”   何晓晚有些疑惑地转头,眼神里透露出“万昊是怎么了”的疑问,邰阮倒是嗤笑一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声道:“没什么,你别管。”八成是昨晚闹腾的太厉害,被他爹好好磋磨了一顿。   两人走进去,就见有美人妆容艳丽,正拧着自家弟弟的耳朵一脸的不善:“让你还出来玩!今天回去给我蹲书房里好好复习!”   “行行行行行!姐你先放开!别拧耳朵!腰也不行!嘶……啊阮哥来了!”   万怀珊还想再去拧,听了这话当即转过头去看邰阮跟何晓晚,手上的劲儿松下来,万日天登时捂着耳朵躲得老远,再不敢接近。   “阮哥,晓晚。”万怀珊看着走近的两人,不由微微笑道。   邰阮“嗯”了一声,何晓晚则向前蹦了一下:“万姐姐你们来干嘛啊?”   “怎么,看看你们都不行?”万怀珊打趣道,瞧着整个人已恢复了之前活泼俏丽的样子。倒是何晓晚听了这话脸色红了红,讷讷道:“行。”   万怀珊拉起何晓晚的手,倒似有不少话要说,而这时邰府外却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何晓晚听得还不真切,只是那说话的人的声音却挺熟悉。   邰阮五识还不如何晓晚,是以更没注意到,不过很快就又有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乞丐打扮的男人吵吵嚷嚷着要进来,说自己叫范成济,非要来见邰阮。   何晓晚惊异,怎么,范成济到邰府来了?邰阮却是了然一笑,大概知道了范成济的来意,是以吩咐下人将人带进来,又转头犹豫地看向万怀珊和万昊,到了嘴边的话吞吐几次,还没有下定决心,范成济的大嗓门就传来:“哎呀晚丫头你范长老来啦!高不高兴啊!”   何晓晚还没来得及回答,范成济又噼里啪啦说道:“对啦,邰阮小子,你之前不是让我盯着柳家那些东西吗,哎呀我可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天入海地给你找啊,找的我都快哭了,才终于踏破铁鞋找着了!你要不要感谢下居功甚伟无所不能呕心沥血披荆斩棘忠肝义胆的范长老我啊!”   柳家?   万怀珊和万昊的脸色均是一变,懂了范成济说的是什么——说不定还跟两个月前邰阮联合李衮淡状告柳家的那一次有关。   “阮哥,”万怀珊先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力,“我能先跟你谈谈吗?”   邰阮点点头,让何晓晚先带着范成济去偏厅唠唠嗑,自己则留了下来,面对万怀珊姐弟:“你要说的是柳家的事吧。”   “真的不可能退步吗?”   “抱歉,”邰阮脸色沉静下来,“且不说柳家已经在对我和晚晚下手了,就是说他们本身,也的确不干净。”   “……是吗?”万怀珊的脸色白了几分,又似是自语,“如此……”   “我能做出的承诺,不过是尽量不牵连无辜之人。”   “所以你和李衮淡就要这么逼死我们的母家?”   “不是逼死,”邰阮直视万怀珊,眼睛里坦坦荡荡,端的是问心无愧,“若他们真的被处置了,不过是在偿还自己之前欠的债而已。”   万怀珊苦笑一声,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我还是很难接受,阮哥,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我想好好捋捋。”   邰阮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要出口的话还是忍了下来——若万怀珊能想开最好,若是不能,他总归不能强迫人家。万日天此时却静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伸手去拉万怀珊,看神色是想安慰万怀珊,却又被拧住了耳朵:“走了!你给我回去好好复习!”   于是在万日天嗷嚎的背景音下,邰阮默默目送两人远去。   万家……实在是难以处理。他头痛地想到,步子却没有停下,而是转去了偏厅。   他等范成济的消息,可是很久了。原先自己停职,手上的人是不能用了,干脆另辟蹊径,找了范成济来,他们丐帮人多,行事也算隐秘,说不得比自己一个个去揪还来得高效,果然,不过月余时间,竟已经找到那批东西的下落。   邰阮脸上酝酿出三分笑意,才进了偏厅。   范成济正哈哈大笑着狂拍自己大腿,又将手边的茶拿起来一饮而尽,似乎说的很是过瘾,何晓晚乖巧地坐在旁边听范成济大吹特吹,眼睛里又露出一种迷茫的神色——大约是实在没有听懂范成济在吹嘘些什么吧。   “范长老?”邰阮走进来,寻了何晓晚旁边的位子坐下,“真是辛苦您了。”   范成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我真的没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托我的事儿我哪有不办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丐帮还有事儿要托你嘞!就怕你这大忙人没时间啊……”   “那还请先范长老指点我一二了。”   范成济又喝了口茶水,摆摆手,又道:“我们的人可盯了那几个皇商老久,愣是没有半点线索,本来以为还查不到了,谁知道,嘿!那批东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最开始有人来说我还不信呢,直到亲自去瞧了我才敢肯定。你猜在哪儿?城南!居然在城南!”   城南算是京城里人口密度最大的一块儿地方,长年的治安不佳,也正是因此,丐帮在城南的势力也最为雄厚,也算是他们在京师的半个根据地了。先前柳家那批东西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什,有能力吞下的无非几户巨富,倒是的确没人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半个贫民窟的城南。   邰阮自是有些疑惑,他眯眯眼睛,又问了一句:“城南?”   “是啊!”范成济又是一拍大腿,表情变得咬牙切齿,“而且是在安福教那帮子人的地盘上!”   安福教?!   久违的记忆瞬间涌上来,邰阮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先前不断作妖的“邪教”。   不过说起来,怎么,柳家和安福教还有合作?   若真是如此,那柳家的罪名,倒是又多了一项啊。   邰阮不太确定地问范成济:“安福教?确定是安福教?不是看错了或是别的什么?”   “错不了错不了!那帮龟孙子的尿性我还不知道?这可是我徒弟亲自探查到的,那批东西和你的描述差不离!我们安插在安福教的人也回报过了,说这批东西就是腊月初的时候运过来的,不正好和你发难的时间对的上?还说是什么教会的高层亲自押来的。我就说这帮龟孙子咋无声无息发展的这么快呢,肯定是上面有人!你说……”   范成济意犹未尽还要再说,邰阮却是听得不大用心了,不过是机械地跟着点头罢了,心底下却迅速地盘算起了柳家和安福教的关系。   范成济先前说的是安福教的高层?也就是说,柳家大约是处于安福教的领导者的地位?而之前安福教企图拉拢何晓晚,虽然被拒绝了也未完全放弃,再之后就是何晓晚身份的揭露,柳家突然对她动了杀心,安福教也未再出现过。还有那次他和李衮淡去查安福教的线索,柳如絮却突然出现在那里……   或许柳家真的就是安福教的后台也说不定。   邰阮客客气气地送了范成济离开,打定主意婚假之后头一件事情就是让手头的人去查证——不过这次可要万分小心了,断不可再被柳家的人发现。   然而还未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京城里就先发生一件大事。   有人上京兆府击鼓鸣冤,称是此次春闱有数百考生舞弊。   ☆、第60章 春闱案发   每年春闱录取贡士不过三百人,若说是有数百考生舞弊——那可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更遑论这被举报的人里面竟有数十人是被录取了的, 实乃一件举朝震惊的大案。   所以得了信的京兆尹立马将这次春闱几位主试官给看管起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往皇宫赶去——这案子关系重大, 实在不是他一个人能揽的下来的。果不其然,皇上听了京兆尹的汇报后当场摔了手里的杯子, 随即冷着脸召了大理寺卿和邰阮几个少卿过来, 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大理寺几位官员自然是当场应下了此事。然而等回了大理寺,却是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就是没人敢先说话。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案子有些大, 牵扯到的涉案人员估计不少,关键是这些涉案人员的家族倒都跟在场几位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什么这个人的姑妈的嫂子的妹妹是王少卿家里的第三房小妾啊, 那个人的舅舅的小叔子的表弟是安少卿的远方兄弟啊,实在是不好处理。   只有邰阮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所以他清清嗓子, 准备率先发言时, 其余两位少卿却蓦地打断了他。   “哎呀, 我突然肚子有点痛,那什么, 你们先说,你们先说,我先去趟茅厕。”   “对了, 我家三姨娘好像托人送了东西来,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先说,你们先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相同的意味。登时两人便转了身——溜之大吉。   邰阮是没来得及拦的,大理寺卿望着两位少卿绝尘而去的背影,不无羡慕。奈何他是大理寺最高长官,两位少卿还可以胡口编造理由不管,他却不行。   又或者……   不如推给邰阮?   这样想着他当即踉跄一步,撑着额头就要倒下去来个完美的假摔,却被邰阮稳稳扶住:“大人,这次春闱案件您是如何看?”   他一点都不想看好吗!   无奈,大理寺卿只得支支吾吾反口问邰阮:“不知邰少卿又有何高见?”   邰阮相当的不客气:“高见不敢当,真知灼见倒是有一些。”   “请说。”   “依我来看,其实这件案子并不是很难,”邰阮目光灼灼,神情倒不是很紧张,他抖抖手里的卷宗,“其实这告发人递上来的状子已经很详尽了,顺着他说的查下去,其实不难破案,你们担心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说不成多大的阻碍,皇上的态度摆在这,任他们再厉害也不能乱蹦,只要破案的速度够快,他们根本说不出什么来。”   他微微抿起唇,勾出一点笑来:“说明白点,你们无非担心他们反咬一口,可是只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人压下去,他们又能怎么闹腾?”   大理寺卿若有所思。   邰阮等了一下,眼神沉了一点,终于有些严肃的样子:“所以现在时间是最紧要的,咱们也不能给他们动作的机会。”言下之意,便是要立刻去查案了。   大理寺卿思索半晌,终于咬咬牙点头:“行,那咱们现在就去刑部!”涉案人员都已归押,不过由于牵扯人员甚广,不可能全抓去牢里蹲着,眼下他们过去,也不过是先去审问几个重要官员罢了。剩下的人,譬如诸位舞弊举子,是很难一个一个顾及到了。   ……   夜已深。   何晓晚在卧房里等了半天,实在闲得无聊,兀自嘟囔了几句邰阮的不是,终于转头站起准备睡了。却就在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又顿了顿,“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正是一身便服的邰阮。   “回来了?”何晓晚娇声问了句,又觉得有些生气,语气中不自觉有了抱怨的意味。   邰阮点点头,解下了外衣,又忍不住揉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他揽过何晓晚,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上,懒洋洋道:“嗯……累死了。”   何晓晚轻轻推一推他,没推动,知晓他是真的累了,也不知该怎么帮他,只能静静地任由他抱着,过了半晌,才忍不住红着脸道:“抱够没啊?”   邰阮终于自己站直了,却还调笑道:“一辈子都抱不够。”   “哼,”何晓晚轻哼一声,脸烧得通红,推着邰阮往净房的方向过去:“该睡觉了!”   邰阮失笑,自己进了净房洗漱去了。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走了出来,发现何晓晚已经躺在床上了,先前有些沉重的心情终于转圜过来,他走过去上了床,何晓晚自己便窝进了他的怀里,问他:“怎么今天回的这么晚?”   “有要紧的案子。”邰阮低声回道。   “我能不能帮什么忙啊?”   邰阮想想,还真有件事可以拜托何晓晚:“这次案子有个关键的举报人,乃是一位姓朱的举子,我怕他有什么不测,你明日请他到府上来一趟,还有,明日范长老和你狗蛋儿哥也会来府上,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何晓晚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邰阮便乘着府上的马车前去上朝,何晓晚则是派了府里的人去请那朱举子,约莫近午时,这三人算是到齐了。   邰阮说过今日恐怕还是回来得晚,何晓晚也不等,直接开了饭。不得不说这朱举子性子倒很谨慎,一句话也不多说,眼睛一直在观察别人,李衮淡也不大说话,只有范成济一直唠唠叨叨个不停,最后喝得有些多了,直接在饭桌上破口大骂起安福教来。   何晓晚忙着安抚范成济,没管别的,李衮淡却看出来了,范成济每骂一次安福教,这朱举子的眼神都要闪烁一下。   他是知道邰阮为什么要请朱举子到府上来的——这次朱举子一纸状书告上来,不得不说,内容太过详尽,证据太过明白——说句不好听的,好像朱举子本人也参与到了这次作弊来了一样。因此案子查清楚很容易,然而朱举子此人,却也是个奇葩。   更或者说,邰阮也有些怀疑朱举子本人。   只是他忙于查案,根本抽不出空也找不到理由审问朱举子,倒不如让何晓晚出面请他过府上来,再让李衮淡帮忙探查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所得。   一顿饭吃下来,李衮淡直觉这朱举子果然还藏着什么秘密。   说不得,就跟安福教有关。   饭后,李衮淡倒是主动与朱举子攀起了交情,朱举子显然也没料到堂堂右相家的公子似乎对自己青眼相看,显得十分的惊喜,言谈中更显出了几分亲昵,不一会儿便十分亲近了——也就在此时,李衮淡与朱举子纷纷起身告辞。   李衮淡告辞是知道自己今日与朱举子有了交情已是成功了一半,朱举子纯粹是跟着李衮淡走的,至于本来还有他用的范长老,不好意思,已经醉得不轻,给提早送回去了。   送走这三人后,何晓晚自己待着也觉得无聊,索性也乘了马车往城西去。娘还留在京城,小二哥也有许久没见了,倒是可以回去见见他们。   许是春困的原因,她上马车不久便睡着了。再睁眼时,却是被马车的一阵剧烈的晃动给惊醒的。   她嘟囔一声:“怎么了?”就往外看去,谁知一阵破空之音传来,一把发亮的匕首直往她身上刺来!   什么情况?   何晓晚懵逼地一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匕首,才终于有些懂了现在的情况,有人要杀她!   她飞身出了马车,眼前是一条小巷,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个已经吓破胆的车夫和三五个黑衣人。这几个黑衣人一见她出来,当下便举剑向她刺去,何晓晚是没在怕的,她长这么大就打架最在行,这几个黑衣人武功不错,不过还是伤不了她。   可几个回合下来她却觉得不对了。一是这些黑衣人动作老练狠辣,招招都是致命的,也不惧自己受伤,她却学的不是杀人的武功,自然受了掣肘。二则是她对招之时不知为何体力渐渐有些不支了,小腹处更传来几丝痛处,莫不是这些人对她使了毒?   何晓晚心中一凛,登时不再恋战,抽身便要逃跑。   黑衣人见了自然是要追的。   几人这样你逃我追着又过了十来招,何晓晚身上也挂了彩,胳膊被划了一剑,所幸衣服穿得厚,伤得倒不重,只是她体力越来越撑不住,终于拼力往前一跃,砸进了巷道外一辆正在缓缓行驶的马车里。   黑衣人还想再追,却见此处已近了繁华街市,再加上何晓晚砸进去的那辆马车檐角处上刻的标识,他们最后还是愤愤瞪了何晓晚一眼,终于退去了。   ……   那马车上却是喧闹得很,何晓晚失去意识前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声的尖叫,又有人模模糊糊说了什么,可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还没来得及看清马车内人的形貌,只大概是两个女子,一个穿着颜色火红的衣服,另一个……实在看不清了,她翻了翻眼睛,晕了过去。   ☆、第61章 有孕   何晓晚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是躺在了家中, 旁边还隐隐有谈话的声音。   她不是被人追杀吗?怎么这会儿却躺在屋里?何晓晚动了动, 想问个清楚,却听见万怀珊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何晓晚歪头去看, 发现万怀珊身上大红色的裙子有些眼熟,果不其然, 便听见她道:“你先前摔进我的马车可着实吓了我一跳,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不然可急死我了。”   “万姐姐……”何晓晚想要撑起身子起来, 却被万怀珊给摁回了床上,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万怀珊, 正待发问,万怀珊却道:“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 得小心些。”   不是一个人?什么意思?莫非她还能是两个人?   何晓晚奇怪地眨眨眼睛, 还没说话,就听见万怀珊继续道:“大夫说你月份尚浅,脉象还不明显, 须得过一个月再看看, 不过你这阵子可得好好休养了, 不可再动武。”   这下何晓晚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她被子下的手指悄悄覆上了自己的肚子。这里, 有个孩子?   她心中只觉得神奇。   万怀珊还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似乎是想问她怎么会突然摔下来,话出口了一半,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有一道人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径直往床榻而去——正是邰阮赶回来了。   他似乎是跑过来的,脸上有一层薄汗,微微喘着气,却一下子搂紧了何晓晚,恍若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邰阮平复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没事儿吧?”   何晓晚摇摇头,又想起自己肚子里可能有了一个小人儿,扯了扯邰阮,犹豫着开了口:“孩子……”   邰阮将手覆在何晓晚放在小腹处的手上,“嗯”了一声,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良久,何晓晚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处有些痛,不由嘶了一声,邰阮方才放开何晓晚:“伤你的人我会去查的。”   何晓晚乖顺地点头,又想起来,赶紧道:“我之前扯下了一个人的面巾,那个人……”她歪头想了想,道:“右脸处有一块瘢痕。”   瘢痕?   万怀珊的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人。她哗地站起来,神色中有一丝迷茫和怀疑,然而却不便告诉邰阮两人,只得道了一声告辞,便携着自己的丫鬟回去了。说起来她在旁边坐着看了何晓晚许久了,眼下何晓晚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邰阮也回了府,她也本是时候回去了。   坐上马车,万怀珊的神色已全然凝重起来。何晓晚说追杀她的人有一个脸上有瘢痕。而她也恰巧知道这么一个人,也是在右脸上,有一片瘢痕。   “去柳家。”她吩咐车夫道。   ……   春闱案告破的很快,证据确凿,人犯也已都交代的七七八八,一一发落完毕,有罪的都已严惩,被牵扯进去的无辜官员也不算少数,就连挂名主试官的左相万乔都被安了个渎职的罪名罚了俸禄在家里闭门思过,更不消说别的多少沾了这次考试的官员了。   不过邰阮知道,这不过都是明面上的罢了。   私底下,他已与李衮淡攻破了朱举子这道防线,又托了范成济去查,果不其然,这数百名舞弊的举子,竟有超过半数人与安福教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其中考上贡士的,十有八九都是所谓安福教的信徒。   这基本上是在说,这次科举舞弊案,就是安福教搞的鬼!   可是,此事就明面上而言,柳家根本没有参与其中。   不过,倒是有一个跟柳家关系极其深厚的人跟这件案子扯得上联系——万乔。   今年的春闱万昊是要参加的,所以万乔虽是主试官,但其实并没有怎么参与出题和评卷,若说是他搞得鬼,似乎有些勉强,可若说案子就像表面上那个收受贿赂的罪魁祸首干的,又说不太过去。   毕竟这位官员是世家出来的,实在没有安福教“亲民”,是不大可能扯上联系的。而这次舞弊案来说,实实在在受惠的,就是安福教。   所以明面上的这位,八成是替罪羔羊。   再说,柳家与安福教关系不浅,柳沁是一定参与进去了的,而身为她的夫君,万乔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情?说实话,邰阮不信。   不过再如何,没有证据,他是没法把柳家和万乔怎么样的。   至于那日袭击何晓晚的人,线索却在一半中断。不过即便如此,猜也能猜出来到底是谁——柳家。   虽然是同样的没有证据,但邰阮却是暗自加快了查安福教的速度。只有更快地扳倒了柳家和安福教,他才能保证何晓晚和自己的安全。不过在此之前,只能委屈委屈何晓晚,让她不要随意出府了。   何晓晚对此自然是有些不满的,但是也只能乖乖地听话,特别是当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大夫诊脉确定她是真的有孕但胎儿体弱之后,就连何美眉和何小二也赶了过来,把她往床上摁。   真真是把她当作了易碎的花瓶。   来看望何晓晚的人可称是络绎不绝,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补品也是流水一般的往邰府送来,或是因为本身关系不错,又或是为了巴结邰老爷子和李相府,总之原因有很多,来人也很多。唯一让何晓晚有些奇怪的是,万家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万姐姐和万昊出什么事了吗?   她整日被关在府里,消息也不灵便,有什么事只能从邰阮的口中得知,或者就是何小二的唠叨里,但关于万家的消息这二人却是从没说过。直到近六月了,何晓晚才从嘴上没把门的范成济这里知道,四月底春闱重试,万昊这一次,却是落了榜。   其实原先落马的举子不少,此次重试,想要考中难度并不算高,然而上次勉强居于末位的万昊这次却没有考上,几乎是在暗示着万乔上次是做了什么手脚了。一时间朝中弹劾万乔的奏折如雪花般堆积在皇帝案上,便是不怀疑万乔也得怀疑万乔了。   是以这阵子万怀珊四处奔走,既是为了弟弟也是为了父亲,根本空不出什么时间来见邰阮和何晓晚。   何晓晚听说时事情已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万乔被降了一级,至于万昊,却是不准备来年再考了。   他要去从军。   此时何晓晚已满了三月,终于被允许出来活动,她第一时间便乘马车往城北而去——听说万昊原定出发的日子,就是今日。   然而等何晓晚匆匆赶到时,却只远远瞥见城外一人一马绝迹而去,城门旁边有一座小酒楼,万怀珊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   何晓晚小心翼翼从马车上步下来,喊了一声“万姐姐”,就匆匆过去。   万怀珊眺望远方的目光收回来,却是瞥见了何晓晚,不由有些惊道:“晓晚?”   何晓晚这时已经走进了酒楼,劈手就夺了万怀珊手边的酒壶,闻了闻,明显是有些勾动了馋虫,但却记着更要紧的事:“万姐姐,你还好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你怎么来了?”万怀珊却没有回答何晓晚的问话,一只手撑着脸颊,显然是有些醉了,“你、你不是要静养吗?”   “我已好了许多了。”何晓晚顺势坐下来,想了想,又道:“万姐姐……不要伤心了。”   “伤心?我伤心什么?”万怀珊呵了一声,嘴角的弧度都泛着苦意。伤心?这半年来她有太多的伤心事了,然而只伤心有什么用?她只想今天醉一回,就醉一回,醒过来,什么伤心的事都没有了。   她从何晓晚处拿回酒壶,又往自己杯里倒:“这酒……不错,我就醉一回、醉一回就好……”说到这里,两行清泪唰地淌下来。   她倒在自己的臂弯里,耳畔还回响着万昊临走前跟自己说的话,眼前还是两人临别的场景。   ……   “真的要走吗?”   “嗯呐,”向来跳脱的万日天此刻看起来极为的沉静,他见万怀珊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突然咧嘴笑了,“姐,我是参军,又不是去送死,你弟可是去挣功名的!”   万怀珊眼里隐有泪意,上前轻轻打了万昊一下:“家里让你走科举的路子你不走,偏生还要从军!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是故意没考上的!”这小子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状元什么的不用想了,但是考个贡士应当不算难才是。   万日天无奈地摊手:“我是真没考上,也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说不定从军,还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呢!”   “去你的光明大道!你给我记着,没有功名便罢了,绝不许出事!”   “嗯。”   曾经好动活泼的少年看起来终于成熟,他紧了紧包袱,翻身上马,驱着马儿原地踏了几步,又转回来看着自己的姐姐,想起什么似的,认真叮嘱道:“姐,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因为父亲,因为母亲,也因为阮哥他们。但是你听我一句劝,别被所谓道义给束缚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有我给你撑腰呢!”   ☆、第62章 终章   夕阳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的长,他背对着光, 双目却灼灼发亮。   “父亲和母亲的行事为人, 我们做儿女的应该再清楚不过。”然而就是这种清楚,他才决定远去。   万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万怀珊, 似有未尽的话,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道了一声“保重”便策马离开。   ……   “万小姐?”   万怀珊回过神来, 眼前人影朦胧,不知是泪晕了眼睛, 还是自己真的醉得不轻——何晓晚呢?   “晓晚已经被邰阮接走了。我送你回府去吧。”   万怀珊坐起来,用袖子拭了拭泪水, 终于勉强看清了来人——李衮淡。   “你来干什么?”她拂去李衮淡想来扶她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李衮淡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还是那副好脾气, 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万府。”说着还是伸出了手,只是礼貌地保持了距离,虚虚扶着而已。   “我、我不想见你, 你走开啊!”万怀珊想去推李衮淡, 却一个踉跄, 反而扑进了李衮淡的怀里,浑身都僵硬了一下。李衮淡暗叹一声, 还是搂紧了万怀珊,免得她摔倒。   “抱歉。”   “你……嗯?”   “抱歉,”李衮淡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所以,抱歉。”   他是在跟自己道歉?万怀珊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一直以来她对李衮淡的心意都明明白白直来直往,纵然李衮淡从未表示过接受,但她向来自信自己和他会是一对儿,直到,何晓晚的出现。   所以她嫉妒过也自卑过,但生在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做出低劣的事情来,所以到头来,受伤害最深的其实是她自己。其实也不大怪李衮淡,他只是首先保护的,是自己最在意的人罢了。   现在邰阮同何晓晚在一起了,他俩倒还有两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现在被半搂在这个怀抱里,万怀珊的鼻子很快酸楚起来。   这是她曾经那么渴望的事,现在呢,现在她还同样为这个男人动心吗?   万怀珊扶着李衮淡的胳膊站稳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直视李衮淡俊雅的面容,许是醉酒的缘故,她不假思索地踮起脚尖,凑上去、贴近,然后一下吻住李衮淡。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   李衮淡瞬间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万怀珊强吻。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万怀珊的手臂已经主动攀上来,扣住他的后脑勺,想要加深这个吻,而同时,她的脸上有炙热的泪淌下来。   错愕过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李衮淡尚且还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时,唇上的力道却骤然一松,万怀珊整个人已软倒下去!   他赶紧捞住万怀珊的腰,免得她摔下去。   ……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深冬。   何晓晚足月生产,许是因为身体底子好,生孩子并不算很困难,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便已产下一位健康的男婴,邰阮想了想,给取了名字叫邰应,算是对于自家娇妻称自己“太软”的报复,何晓晚自己倒没想到这一层,欢欢喜喜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这两人算是花开结果了,那边李衮淡和万怀珊却八字还没一撇。   那日一吻过后万怀珊心绪波动过大晕了过去,李衮淡将她送回去后却开始准备向万府求亲——如今他自己的心意其实仍是混乱的,但是哪怕是出于礼法,他也应该对万怀珊负责。然而这回不干的却是万怀珊了,她执意拒绝了李府的提亲,惹得万乔大怒了一回,父女二人多次争执,最后万怀珊却是心灰意冷,竟直接搬出了相府,向朝廷请示要自立女户。   到了这一步,万怀珊算是与万家断干净了。   邰阮同何晓晚听说后都是唏嘘一声,没有料到昔日看起来和满的万家竟然这么快就四分五裂——柳沁自那日见过何美眉后就如同疯了一般,一双儿女全然不顾,整日里哭闹打骂,万乔禁她的足反而闹得更厉害,万昊科举落榜远走边关,万乔自己降了等削了俸,如今,连万怀珊也要与万家断绝关系,实在是令人不无感慨。   不过这样一来,邰阮要对万府和柳家下手也就不需要那么多顾忌了。   何晓晚怀孕的这几个月邰阮除了陪她之外也没有闲着,雷霆出手将好几家柳府的爪牙拔出,又同何美眉等人商量过后往安福教中安插了些许人手打探,倒还真的打探出了消息——来年开春时安福教有一次大型的教会,到时候不止柳家这样的“高层”会派人来,连最神秘从未露过脸的教主都会出现——这焉不是一网打尽的最好的机会?   因此邰阮倒是提前请示了皇帝一回,准备到时直接让武官带兵来将他们集会的地方围了,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像安福教这样的邪教最是能蛊惑人心,为免到时候教是散了人心却未散,少不得要当面打击一番无知群众的脆弱心灵就是了。   ……   二月初四。   今晚城南格外的热闹,尤其是在这富贵酒楼里,不为别的,就为今次是安福教第一次搞这样的教会,为信徒宣讲,而且还有免费的宴席可吃,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来凑个热闹?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热闹,才方便改装后的邰阮几人溜进去。   而此刻城东,也有几座宅子的后门悄悄打开,几辆模样低调的马车驶出来。   ……   何晓晚从楼外溜进来,见邰阮眼神中的询问,点点头,凑过去悄声道:“我看见酒楼后面有马车了。”邰阮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既是如此,那边可命人去带兵过来了。   ……   “众位有所不知啊,如今林朝……”   “安福大法好啊!练了强身健体,使人聪慧,练好了还能有神力呐!”   台上一老者夸夸其谈,把安福教吹得那是一个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底下的百姓也十分专心陶醉地听着,直到,一个农妇颤颤巍巍举起手来:“这位大师,练了安福大法真的能力大如牛吗?”   老者愣了愣:“当然!”   农妇看起来身量纤瘦,一张半老徐娘的脸明显是憧憬的神色:“大师,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给我示范示范啊!”   老者噎了一下。示范?他只是被一个神秘人高价请来说书的,怎么示范?不过多年的说书经验让他临危不乱,一张老脸犹如盛开的雏菊般舒展开:“这位……夫人,不知你想怎么示范?”   农妇一撸袖子,终于显露了自己好勇斗狠的本色:“跟我打一架!”   嗯?   打一架?   怎么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不过多年的素养让他没有当场露馅,他只是摆摆手,仙风道骨的姿态端的十足:“夫人你有所不知啊,老朽练这大法多年,如今已臻至化境,若与夫人交手,怕是会伤到夫人,不如我请我的徒儿来,与夫人过过招?”徒儿什么的,就看那个神秘人准备充不充足了!   那农妇一挑眉:“多谢大师了!”   不得不说这一晚柳家准备确实充分,不一会儿还当真上来一个彪形大汉,粗声粗气对着已经站在台上的农妇一拱手:“请赐教。”农妇也跟着像模像样一拱手,两边就拉开了架势,准备打了。   那大汉低吼一声,竟是全力以赴向着农妇冲来,下面的观众皆觉惨不忍睹,不由蒙上了眼睛。   然而许久,都没有别的响声传来。   有观众大胆地漏了条缝去看,却发现那农妇还稳稳当当站在台上,倒是那大汉,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动农妇。   怎么回事?!   “大师,”那农妇眨眨眼,显得很是疑惑,“你这神功,力气越练越小?”   噗!   台下有观众笑出了声。   那农妇再使劲一推,大汉直接摔倒在地。   “啧,这神功没意思啊!”农妇拍拍手,直接走出了酒楼。徒留倒地的大汉和尴尬的老者在原地,接受群众质疑的眼神。   这农妇倒不是别人,正是何美眉。她装作不屑的样子走出酒楼,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飞身往上,正顺着酒楼的房间逐个探查——搞这个破教的“达官贵人”,可是一个都不能放走!   老者在原地尴尬半晌,勉强想了个理由:“呃、呃诸位不要怀疑,大概是这位夫人先天神力,我徒儿法力不够的原因,练这神功啊,强身健体是肯定的,再说了,安福神功厉害的可不是力气,是聪明头脑啊,大家想想,头脑聪明了,那读书就行,读书行了,科举就行,科举行了,这荣华富贵还不是就来了?”   群众恍然。   邰阮也恍然,怪不得安福教先前要搞那么大一动静,原来就是为了印证“练神功可以聪明头脑”?他垂下眉睫低笑,怪不得。   他往前迈了一步,正准备再为难为难这台上的老者,却听见上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何晓晚却扯了扯他的袖子,脸色紧张:“会不会是娘遇到什么麻烦了?”   邰阮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紧接着一道女声传来:“果然是你!”正是何美眉。   上面发生了什么?邰阮眯了眯眼睛,听何美眉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大碍,而那句“果然是你”,大概,是她看到什么熟人了。而这满京师的官员何美眉跟谁最熟?定是万乔无疑!   大约之前的骚动是因为何美眉被发现了吧,而现在,距离禁卫军过来想还有些时辰,他不能让万乔就这么离开!   他正待有所动作,却听见楼梯处有咚咚的声音,似是不止一人,脚步极为的急促,而一边还有打斗的声音!邰阮连忙拉了何晓晚往那楼梯处而去,果不其然,正是以万乔为首的一帮人!   万乔见何晓晚同邰阮杀出来也是一惊,脸色已经极为的难看:“我早该想到的!”   “总之你没想到,”邰阮冷笑一声,打量了一眼万乔身后的几位戴着斗笠的人,隐隐有着熟悉的轮廓,“万相,真是很巧啊。”   万乔哼了一声:“按规矩你似乎该叫我一声岳父。”   邰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万相真是很会开玩笑,不知今日万相出现在此地,意欲为何啊?”   此时却有人匆匆跑过来,高叫一声:“爷!他们叫了禁卫军!”   万乔目光一变,却是有些色厉内荏:“你果然耍诈!”   “我耍什么诈?倒是万相爷您,在这伙同邪教教众侮辱圣上、妖言惑众,才更是奸邪吧!”   万乔脸色已是极为狠厉,他冷笑一声,顺手从身后抓过来一人,手上的匕首已经亮出,抵在那人的脖子上,道:“放我走,我就留她一命!”他将匕首横上去的动作实在粗鲁,直接掀开了那人的斗笠,露出一张艳丽却毫无人色的脸来。   何晓晚惊叫一声:“万姐姐!”   万怀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睫羽垂下似乎没有听到何晓晚的叫声,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也是,任谁的亲生父亲这样利用自己,大抵都会如此吧。   万乔却是丝毫不以为耻:“你们应该庆幸,邰大胆还留在邰府上,不然,现在在这里的,就是你们的小孽种!”   此时门外已响起军队的铁蹄之声。   万乔脸色越发的急,显然他也知道,如果被军队包围,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再将匕首紧了紧:“放不放我?!”   邰阮咬着牙,一个放字就要出口——万乔放了可以再抓,人死了却是不能复生的。   万怀珊却使劲儿往前面一撞!   何晓晚尖叫一声,邰阮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万怀珊捞进自己怀里。万乔却愣愣看着自己横着匕首的手,近乎茫然地瞥了眼血流如注的万怀珊,手上一松,匕首哐当掉在了地上。   此时禁卫军已至,他们已不可能再逃了。   随禁卫军赶来的还有李衮淡,他跨过人群过来,却见万怀珊倒在了邰阮怀里,浑身是血,不由一僵,原本唇角云淡风轻的笑也消失不见,他冲过去,想要抱起万怀珊却又不敢碰她:“你、你这是怎么了?”   万怀珊微微睁了睁眼,终于开口,断断续续道:“我、乐意。”   李衮淡却怔楞了,他终于执起万怀珊的手,握紧:“你不会有事的。”眼里泛起一股泪意。   然而万怀珊却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上也无力了。   “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哈!死了!”万乔却是软倒在了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狂笑起来,他目光癫狂,看着,许是已经疯了。   李衮淡眼中几乎要滴下血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是谁?”   邰阮和何晓晚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万乔。   李衮淡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瞬间站起来冲了过去,掉在地上那把匕首已被他拾起,就要刺入万乔胸膛,万乔却躲也不躲,看着是真疯了。   匕首入肉,就要狠力一切时,李衮淡突然定住。   他回头看看万怀珊,忍了再三,终究还是顿住了。   他知道,万怀珊许是不愿意见到他们亲手杀死她的父亲的,那样,脏了他们的手。   李衮淡丢开匕首,回头,从邰阮手中接过万怀珊的尸体,抱起,就要往外走。   身后突然有一阵女声传来:“你要去哪里?”   李衮淡头也不回:“葬她。”   “用什么名义?”   “吾妻。”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哦,放下她吧。”   “?”   “她醒了。” 本书由 歩珞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