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妻》 作者:倪多喜 文案: 梁征二十四岁这年,父皇赐给他一门婚事。 新娘子乃是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益州知府千金,谢菀。传闻谢菀才貌双全,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哪晓得新娘子中途掉了包,成婚以后,梁征才发现,哪里来的什么天下闻名的才女,小文盲倒是瞧见一个。 可这可笑又可爱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入了他的心,令他爱得无可自拔? 是她半夜拿着话本钻进他书房里,拉着他手撒娇,求他给她讲故事的时候? 是她趴在书桌前,歪着脑袋学着写他名字的时候? 是他出征归来, 她看着他满身伤,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心疼落泪的时候? 遇到宋菱之前,梁征从未想过自己会那样爱一个女人,爱到无法自拔,心给她,命也给她。 甜文。 日常小白文,勿考据,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主角:梁征,宋菱 第1章   永圣三十八年,冬。   寒风簌簌,大雪纷飞。   深夜,益州街头。   回春堂门口,一名衣着单薄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袖,脸上挂满了眼泪,哭着哀求,“大夫我求您了,救救我爹吧!我发誓,等我有了钱,马上就给您送来!求您了,求求您——啊!”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猛地一脚踹她肩膀上。   宋菱身形瘦弱,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顿时将她踹趴到地上。她尖叫一声,双手本能地撑住地面。   男人满脸不耐烦地睨着她,凶巴巴道:“说了多少次,我是开药堂的,不是开善堂的!哼,没钱?没钱你说个屁!”   说完,转身便大步回了药堂里,关门前,又恶狠狠警告一句,“以后再敢来闹事,别怪我将你乱棍打出去!”   随后,将门‘砰’地一关,回屋继续睡觉了。   夜里寒风刺骨,宋菱趴在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她紧紧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始终不肯让它掉下来。   半晌,她深吸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掌心在地上擦破了皮,浸出了血。   她顾不上疼,擦了擦眼泪,顶着寒风,一个人在街上孤零零走着。   爹爹已经病了好几年了,治病买药早已经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然而病却始终不见好。今晚宋菱刚刚入睡,忽然听见父亲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跑去一看,爹爹趴在床边,竟咳出一地的血。   她当场就急哭了,让弟弟在家里照顾父亲,自己则从村子里跑来城里找大夫。可已经连续敲了好几家药堂的门,都因为她拿不出诊金不肯帮她救爹爹。   前几天给爹爹买药,花光了她最后三钱银子,宋菱现在是身无分文,她心里一片茫然,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过才十七岁的小姑娘,上有病重的父亲要照顾,下有年幼的弟弟要抚养,养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纵然再坚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寂夜凉凉,街上空无一人,宋菱往前走了一会儿,想到家里的情况,忽然悲从中来,她再也撑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宋菱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还未走到村口,远远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村子口的方向跑来。   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宋溪。   姐姐去城里找大夫,一夜未归。十二岁的宋溪担心姐姐安危,待爹爹情况稳定一些了,就着急从家里跑出来,想去城里找姐姐。   刚跑到村口,就见姐姐从外面回来,他眼睛一亮,大喊:“姐!”   拔腿飞跑几步,站在宋菱面前,见只有姐姐一个人,便猜到肯定是没找着大夫。   “姐——”   宋菱眼睛红彤彤的,问:“爹爹好些了吗?”   宋溪点头,“我给爹爹熬了药,喝下就好些了。”他看着姐姐通红的眼睛,心疼问:“姐,你没事吧?”   宋菱摇摇头,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说:“咱们没钱,城里的大夫都不肯给爹爹医病。”   城里稍微有名的大夫,光是出诊金都要一两银子,她平日靠做绣活儿养家,哪怕是没日没夜的做,一天下来,也就赚个六七文钱,一个月最多两钱银子,猴年马月才能请得起大夫。   宋菱心里难受,心里酸酸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不想弟弟担心,急忙侧头擦了下眼睛。   宋溪很懂事,拉住宋菱的手,“姐,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宋菱嗯一声,也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姐弟俩一块儿回家,刚到家门口,便听见父亲屋里又传来阵阵咳嗽声。   宋菱心头一紧,慌忙跑进屋去。   黑漆漆的堂屋里,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儿。   父亲的屋子在最里面,她跑过去,掀开帘子进屋。   屋里,父亲靠坐在床头,揪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   “爹爹!”宋菱大步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看着瘦骨如柴的父亲,眼泪直掉,“爹,您这是怎么了啊?”   宋老爹见女儿回来,面上努力扯出抹笑容来,“我没……没事,你别担心……咳,咳咳——”   宋老爹努力地想让女儿安心,可身体状况却骗不了人。   卧榻多年,身体已经完全不行,只余一口气吊着命。   宋老爹握着女儿的手,摸到她食指厚厚的茧,都是常年做针绣活儿留下的。他忽然哭起来,捶胸顿足,“都是我这老不死连累了你,要不是我这做爹的没出息,身体又不争气,你也不必活得这么辛苦。”   他又痛又恨,突然一巴掌重重地甩到自己脸上。   宋菱吓一跳,忙拉住爹爹的手,“爹您别胡说!您早些年辛苦抚养我长大,如今身体不好了,女儿理该孝顺您。等女儿攒够了钱,就去京城给您请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您的病的。”   宋老爹摆摆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要不是爹拖累了你,我闺女儿长得这么好看,早该有人上门提亲了,哪至于耽误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宋老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擦眼泪,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   宋菱今年已经十七了,长得很是漂亮,可就是因为家里太穷,又有个常年需要吃药的父亲,根本没人敢娶。   宋菱自己倒不在意,她现在就想爹爹身体快点好起来。   爹爹情绪激动,宋菱安慰了好一会儿,爹爹才稍微平静下来,没一会儿,又困了过去。   宋菱从屋里出来,宋溪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从灶房出来,“姐,你在外面冻了一晚,喝点热粥吧,我刚煮的。”   满满的一碗粥,宋溪小心翼翼端到姐姐面前,递给她。   宋溪很爱自己的姐姐,在他心里,姐姐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宋溪四岁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母亲病逝没两年,父亲又突染恶疾,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多年,早已经丧失了劳动力。   那时候,宋溪六岁,宋菱十一岁。宋菱一面照顾爹爹,一面养家赚钱,身为姐姐,却当爹又当娘把宋溪拉扯长大。   宋溪自幼好读书,明明家里条件不好,宋菱宁可自己辛苦也要送他去私塾念学。   宋溪去私塾的第一天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终要出人头地,让姐姐过好日子。   宋菱看着宋溪手里端着的粥,摇摇头,道:“你留给爹爹喝吧,昨晚还剩了两个窝窝头,我去吃那个就行了”   说着,就往灶房走去。   “姐,你喝吧,我求你了。”宋溪端着碗又跟上来,执意要把他亲手煮的粥给姐姐喝。   大米精贵,宋菱有点舍不得,但见宋溪一脸倔强,非要她喝,迟疑了会儿,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宋溪终于笑了,道:“姐,下次我还给你煮。”   宋菱摸摸他脑袋,“阿溪越来越懂事了。”   宋溪道:“我都十二岁了。”   他拉着宋菱的手,忽然严肃,目光格外坚定,“姐,等我考上状元,就再不让你吃苦了。”   宋菱弯眼笑,道:“嗯,等阿溪考上状元,姐姐也能跟着你享福了。”   宋菱针绣很好,平日靠在外面接点绣活儿养家糊口。但这几年父亲的病愈发严重,平日里全靠喝药吊着命。宋菱为了多赚些钱,在外面接了更多绣活儿,常常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做绣活儿最是伤眼睛,家里买的油灯是给宋溪有时半夜读书使的,她舍不得用,就去灶房生一点火。   柴火都是她自己从山上捡来的,捆绑一下背到城里能卖钱,也不太舍得用,就点上一小簇火苗,就着微弱火光继续一针一线地做。   事实上,宋溪也舍不得用油灯,夜里读书也是去灶房起一小簇火苗。   深夜,他拿着书去灶房的时候,就见宋菱坐在灶台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正一针一线地做着一双鞋子。许是眼睛太累,她抬手揉了会儿眼睛,又继续做活儿。   宋溪心疼得不行,大步过去,“姐,好晚了,你快去睡吧。”   宋菱抬头,见宋溪拿着本书站在面前,“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读书的话点灯油就可以了。”   灯油不便宜,宋溪舍不得用。   他蹲在地上,下意识去拉了下宋菱的手,冻得跟冰块儿似的。   宋菱忙将手收回来,“你快回屋吧,外面冷。”   宋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嗓音都有些哽咽,“姐,别做了,仔细眼睛。”   “我把这双鞋做完就好了。”这些天做了不少,拿到城里估计能换个四十来文钱,天愈发冷了,她打算给爹爹和弟弟做一身冬衣,再给爹爹抓几副药回来。   “那你去我屋里吧,咱们点一盏油灯,我读书,你纳鞋。”   宋菱想了下,虽然舍不得用油灯,但她了解宋溪的性子,若不是心疼她,估计也舍不得点灯,总不能让他也就着火星儿读书。   “走吧。”宋菱将火灭了,跟着宋溪一块儿回屋去。   油灯点上,屋里瞬间亮了不少。   宋溪道:“姐,以后我每晚都读书,你做绣活儿就来我房里,反正我一个人是用,咱们俩用也是用。”   宋菱笑了笑,“好。”   夜愈发深了,姐弟俩一人看书,一人纳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宋溪看着看着书,忽然抬头,“姐,等我中了状元,给你置办一身好嫁妆,我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夫婿。”   宋菱忍不住笑,“你小小年纪,想得倒多。”   宋溪心想,村子里的人都嫌弃他姐,但他觉得,村子里的男人没有一个配得上他姐这样的好姑娘。   快天亮时,宋菱终于把鞋子做好,她回屋把绣篮放下,然后去外面打水洗了把脸,完了回屋将她这几天做的绣品全部打包在一个袋子,准备拿去城里的锦绣庄。   锦绣庄专卖成品的衣裳鞋子手绢之类的,宋菱接的绣活儿多是从锦绣庄来的。   出门的时候,宋溪想跟她一块儿去,宋菱让他在家照顾爹爹,他无奈,只得叮嘱姐姐小心些,早点回来。   宋菱挥挥手,背着包,出了门去。   出村的时候,正好碰上拉人去城里的葛大叔。   葛三见宋菱背着个包袱,便知她又要去城里交货了,喊道:“宋丫头,上车呗。”   葛三有辆马拉车,平日专带村里的人进城,但是每人要收三文钱的搭车钱。   宋菱笑笑,“谢谢三叔,我走路去就行。”   村子离城里不算太远,宋菱脚程快,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葛三大声喊,“那我可就走了!”   他挥了下马鞭,马车瞬间跑出去几米远。   “宋家这丫头也是可怜,活生生被他爹和弟弟给拖累了。”   “可不是,你说她那爹吧,病了这么多年,不见好,也不见死,半死不活的,不平白让身边的人遭罪吗?”   “就是啊,换作是我,早就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了,自己解脱,女儿也解脱。”   马车后面的车板上,几名妇人见宋菱跟在马车后面走,忍不住闲语几句。   但这些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也就瞧个热闹。   马车终究是比宋菱的两条腿快,没一会儿就出了村口,没了踪影。   但宋菱并不准备走大路,出了村口,往分岔路的右边一拐,便是一条入城的近道。   路上少有人行走,宋菱背着包袱,目不斜视,脚步很快。   抄小道进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和坐马车差不多,还能节约三文钱。三文钱都能买二两猪肉了。   想到猪肉,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爹爹卧病在床需要营养,弟弟又在长身体,而且读书最费脑子,更需要补充营养。想着,便决定待会儿领了钱先去市场买二两猪肉,然后再扯两匹布,回家给爹爹和弟弟做冬衣,最后再去药房给爹爹抓药。   她垂着脑袋,心里正盘算着,然而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道白影。   她愣了愣,下意识侧头。   这一侧头,却见一名白衣姑娘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竟是悬绫自尽了。   “姑娘!”宋菱吓得大喊,拔腿就跑过去。   她不知那姑娘还活着没有,本能地就想救人,抱着那姑娘的双腿,铆足了力气,将她从吊脖里救了出来。   那姑娘并不重,但因为她只抱着她双腿,那姑娘的脖子从吊环里出来,浑身重量都压在了宋菱身上,宋菱承受不住,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啊!”两人摔在一起,同时尖叫出声。   宋菱一怔,眼里瞬间闪过惊喜,她坐起身,忙不迭去扶那白衣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好好的要寻死呢。”   谢菀细白的脖子上被白绫勒出了一道红痕,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哭着道:“你何必救我。”   宋菱看着她,这才发现是好美的一个姑娘啊。   她握住她手,安慰道:“姑娘,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经历很多磨难的,只要活着,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可你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谢菀眼泪直掉,“好不了,好不了了……”   宋菱抿着唇,看着哭得一脸绝望的谢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   劝人不是她擅长的。   “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她怕自己走了这姑娘又做傻事,想把她送回家里。   她一边说,一边将谢菀从地上扶起来。   谢菀哭得伤心欲绝,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身体软软地靠在宋菱身上。   宋菱小心搀着她,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益州城里。   知府府邸。   谢菀虚弱地半靠在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发抖。   谢夫人坐在床边,也哭得不行,边哭边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死了,叫我跟你爹可怎么活啊!”   谢菀哭着道:“不能和奕哥哥在一起,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你也不能去死啊!今天若不是这姑娘救了你,我真是……真是不敢想,你是想让我和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谢夫人哭得撕心裂肺,眼眶通红。   宋菱呆站在旁边,有些无措。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无意救下的姑娘居然是知府千金。知府千金有个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哥哥,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可宫里一道圣旨传来,要让她嫁给安南王梁征。   御旨赐婚,但敢不从,便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可她早有心上人,不愿嫁给他人,一时想不开这才想到了一死百了。   谢夫人最是疼爱女儿,见女儿如此伤心,回头对丈夫吼,“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谢大人坐在茶桌前的凳子上,眉头紧皱,“我能有什么办法?!陛下御旨赐婚,谁敢不从?若只是被揭了这乌纱帽也就罢了,大不了不做这官,可抗旨不遵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能怎么办?!”   谢夫人捂着脸哭,过了会儿,才又回头劝女儿,“菀儿,据说那安南王梁征长得极为英俊,文武双全,十四岁入军营,征战沙场十余年,保家卫国,铁骨铮铮,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陛下将你赐婚,其实也是你的福气呀。”   谢菀摇头哭泣,“我不要这福气,我只要奕哥哥。”   谢夫人见女儿态度坚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太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认定了一个人,若非逼让她嫁给他人,只怕真的是将她往死里逼。   宋菱在边上站了半天,犹豫了很久,忽然上前,“谢小姐,我帮你嫁吧。” 第2章   清脆的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谢家三口全都愣了住,满脸惊讶,同时朝着旁边的宋菱看去。   宋菱刚在旁边已经听得很清楚。谢小姐有喜欢的人,她不想再嫁给别的人。   可是她没有,她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她的人,她嫁给谁都无所谓。   想着,她便鼓足了勇气,上前道:“谢大人,谢夫人,我可以帮谢小姐嫁人,但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你说,你说,只要我们做得到,我们一定帮!”谢夫人听言,一激动,突然猛地从床边站起来。   “夫人!”谢大人喝住她,想让她别胡闹,谢夫人直接打断他,大声道:“你别说了!反正咱们现在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了,左右也没人见过菀儿,谁嫁过去都一样!”   谢夫人像在绝望的境地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从床榻上下来,紧紧抓着宋菱的手,激动地道:“姑娘,你刚刚说让我们帮忙,是什么?”   话落,宋菱忽然噗通跪到了地上。   “姑娘!“谢夫人想将宋菱扶起,宋菱不肯,跪在地上,仰头,眼里已蓄满了泪水,“夫人,请您救救我爹!”   ……   晌午,宋溪给父亲煮了粥。父亲喝下以后,没一会儿,便又困了。   宋老爹近来愈发嗜睡,他想,自己大概哪天就死在睡梦中了。死在睡梦中也好,不至于太痛苦。   父亲睡下以后,宋溪将碗筷收拾干净了,准备回屋读书。已经快要过年了,私塾放假,要等开年以后才上课,所以平时便自己在家里读书。   从灶房出来,正准备回屋里,远远却见宋菱从外头回来。   宋溪眼睛一亮,满脸惊喜,“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宋菱平日去城里上货,再早也要下午才回来的,然而此刻才刚过晌午而已。   宋溪见姐姐回来,激动地从屋里跑出去,然而等跑近了,才发现姐姐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胡子老头。   宋溪一怔,大步跑过去,“姐,这是?”   “这是白大夫,是咱们益州城最好的大夫!”宋菱肩膀白大夫的药箱,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这位白大夫年轻的时候是在宫里当御医的,后来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便在益州开了个药堂。但白老大夫平日只给权贵看病,宋菱这种小老百姓,连普通大夫都请不起,更何况是告老还乡的御医。   她刚刚把家里的情况跟谢大人和夫人说了,谢夫人当下立刻就派人将白大夫请了来。谢夫人答应她,无论花多少钱都会把帮她把爹爹的病治好。   对宋菱来说,只要能治好爹爹的病,嫁人这件事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宋菱恭恭敬敬地将大夫请进屋里。三人一块儿进屋,原本睡着的宋老爹听见动静,突然就醒了过来。   宋菱忙上前,激动地握住父亲的手,道:“爹,我给您请大夫来了!”   宋老爹愣愣的,看着站在宋菱背后的白胡子先生,下意识就想从床上坐起来,“这位是……”   宋菱忙道:“爹,这是白大夫,是咱们益州最好的大夫,白大夫早年在宫里当御医,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您的病。”   “宋姑娘,先让令尊躺下吧,我来替他诊治。”   “好的,谢谢白大夫。”宋菱扶着父亲躺下,然后便退到一旁,给大夫让出位置来。   大夫给父亲诊治的时候,宋溪悄悄扯了下宋菱的衣服,小声道:“姐,你出来一下。”   说着,就先往屋外走了去。   宋溪年纪虽小,但已经很懂事了。宋菱猜到他要问什么,果然,一出去,宋溪就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姐,你哪里来的钱请大夫的?”   城里稍微好一点的大夫光出诊金都是一两银子起,这种做过御医的名医,只怕不是一丁点钱能够请得动的。   宋菱知道弟弟会问,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借口了,道:“是锦绣庄的老板娘帮我请的大夫。”   “锦绣庄?”   “嗯,你知道我平时那些绣活儿都是从锦绣庄接到的吧,我给锦绣庄做了这么多年,老板娘瞧着我手艺不错,他们最近在京城开了分铺,想让我去京城给他们当绣娘。”   “京城?!”宋溪听言,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你要去京城?”   “嗯,他们新铺开张,人手不够,老板娘说了,只要我去京城,就让我做绣娘的头儿,帮着管管铺子,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宋溪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有些不信,若是这样,为什么那锦绣庄之前不请姐姐呢?只让她做一些散活儿,按成品数量付钱。   “他们之前不缺人嘛。”宋菱道。   宋溪年纪虽小,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有些狐疑地看着宋菱,“姐,你不是骗我的吧?你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   突然把全益州最好的大夫请了来,突然又要去京城,宋溪心里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紧,一把拉住宋菱的手,“姐!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你想哪里去了,我真是去当绣娘的,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锦绣庄问舒老板。”   ……   宋老爹是肺上的毛病,且病了许多年,虽说能治,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   老先生给宋老爹扎了针,又给他开了药方子。   扎针要每天,老先生建议让宋老爹住到医馆去,他方便医治,也观察情况。   宋老爹一听,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治不治都那样,我不去医馆,不去。”   去医馆住着医,那得花多少钱啊!   宋老爹坚持,不肯去。   宋菱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回头对老先生道:“白大夫,您说得对,您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把爹爹送到医馆来。”   “阿菱!”   “爹,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她说着,便转过身,“大夫,我送您出去吧,您这边请。”   知府大人派了马车来,马车就停在村口。宋菱把老先生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出了村口,才转身,往家的方向回去。   父亲不知何时下了床,一进屋就紧紧抓住她手,“阿菱!你哪里来的钱请大夫?阿溪说你要去京城,是真的吗?”   宋菱扶着父亲坐下,点头道:“是要去,爹,我后天就走。”   “后天?怎么这么突然啊,阿菱,你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呀?你可千万不能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去做啥事啊!”宋老爹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您慢点!”宋菱忙给父亲拍了拍背,倒了一碗水递给父亲,“您喝点水吧。”   “阿菱啊,你跟爹说实话,你究竟哪里来的那么钱请大夫?你还让我去医馆住,你知不知道住在医院每天得花多少钱?”   宋菱不敢告诉父亲和弟弟自己是去京城帮别人代嫁,她要是说了,父亲和弟弟一定不会让她去。好在她已经和锦绣庄的老板娘对好了口供,解释道:“爹,我已经跟阿溪说了,是锦绣庄的老板娘花钱帮我请的大夫。”   “这怎么可能呢?平白无故的,人家怎么会帮你?”宋老爹完全不信,握着女儿的手,“闺女儿啊,爹不治了,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你也别这么辛苦赚钱,等改明儿我就找媒婆给你说门亲事,你嫁人吧,别再被爹拖累了。”   宋菱听得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嗓音哽咽,“爹,您别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宋菱后天就要动身去京城,当天下午,宋溪就悄悄跑去了城里。他不相信宋菱说的,所以要当面问问那锦绣庄的老板娘是不是真的。哪知道一问,竟和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拿着把鸡毛掸子正在扫柜台上的灰尘,笑道:“我也不是白帮你姐姐忙的,给你父亲治病的钱,都得从你姐以后每个月的工钱里扣,花多少扣多少,明白吗?”   从城里回去,宋溪终于相信姐姐是真的去京城做绣娘的,晚上忍不住跟宋菱说:“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宋菱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听言吓一跳,“你去干什么?你不念学了?”   “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宋菱又感动又想笑,“我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真要有什么,你个小屁孩儿又能帮我什么?”   此去京城,她也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也许哪一天身份暴露了,会死掉吧?   她低头揉搓衣服,心里忽然有些乱。   宋溪下意识挺了挺胸膛,“姐,我十二岁了!我能保护你!”   “别说傻话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爹,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姐——”   宋菱抬头,表情格外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阿溪,我不在家,爹爹就靠你照顾你了。”   宋溪眼睛泛红,心里跟刀扎似的。他想陪着姐姐,可他知道,姐姐不在,照顾爹爹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了,他不能让姐姐担心。他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就能保护姐姐了。   “姐,等爹爹好点了,我就来京城找你。”宋溪忽然说。   宋菱怔了怔,眼神有点躲闪,她忙垂下头,继续洗衣裳,“到时候再说吧。”   去了京城会发生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   ……   去京城之前,宋菱先把父亲送去医馆安顿好了,之后就跟父亲和弟弟告别。   宋溪死活要送她,从医馆里跑出来,追了好远的路。   宋菱是要去谢家的,宋溪一直跟着她追,她也走不了,终于顿下脚步,回头,无比严厉地瞪着他,“阿溪!你别再跟着我了,回去照顾爹爹,现在就去!”   宋溪拉住姐姐的手,眼眶通红,“姐,我舍不得你。”   宋菱也想哭,眼睛酸胀得厉害,“我也舍不得你和爹爹,但是我得去赚钱啊,你听话,快回去吧。”   宋菱强忍着想掉眼泪的冲动,拍了拍宋溪的肩膀,“回去吧。”   她说着就转了身,抱着包袱往前走了。   宋溪还在后面跟,宋菱回头,眼睛通红,“阿溪,回去吧。”   宋溪跟了几步,终于停下了脚步。隔着人群,姐弟俩遥遥相望。   宋菱从未出过远门,从未离开过亲人,可这一次,真的得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她心里难受得厉害,转身的瞬间,眼泪忽然汹涌而出。   宋溪在身后大喊,“姐!我很快就来找你!”   宋菱紧紧咬着嘴唇,满脸眼泪。   ……   京城。   安南王府。   寂夜如水,绿树成林的花园。   凉亭里,梁征一身黑衣,端坐在石凳上,他端着酒壶,正往杯里倒酒。清俊硬朗的五官,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眸色沉沉,面上冰冷得没有丝毫表情。因常年领军作战,浑身自带一股冷冽的锋芒。   坐在对面的梁烬瞧着自己二哥,幽幽叹了口气,“二哥,你说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是,你这冷冰冰的一张脸,不得吓着人家新娘子?”   梁征抬眸,冷淡地扫他一眼,“所以?”   梁烬呛了一下,“……哥,你这惜字如金的习惯能不能也改改?”   梁征看他一眼,“嫌得没事干?”   梁烬:“啊?”   梁征声音清清冷冷,道:“嫌得没事儿干,明天早上就去校场跑圈,一百圈,跑完再吃饭,我让绿袖监督你。”   说罢,就站起来,双手往身后一背,身形笔挺,悠然步出了凉亭。   梁烬愣愣坐在凉亭里,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一百圈???   我的亲娘!这是要他的命啊!   他大喊:“二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不管你了,你就一天一句话不说,冷着脸装哑巴我都不管你,我——”   “两百圈。”   梁烬:“…………!!!!!!!!”   梁烬站在凉亭口,看着前面那道无情无义的背影,气得捶胸顿足,贱嘴!他这张贱嘴啊!   他忽然有点同情起未来的嫂子了,就他二哥这冷面阎王破脾气,跟他做夫妻,不被闷死也得被吓死。 第3章   益州。   谢府。   “宋姑娘,睡了吗?”宋菱正坐在床前发呆,门外突然传来谢夫人的声音。   她回过神,忙应,“来了。”   走到门口,打开门,谢夫人和谢小姐都来了。   谢菀很感激宋菱,一见着她就激动地握紧她的手,“阿菱。”   她眼里蓄着泪水,满眼的感激。   宋菱弯着唇笑,往边侧了下身子,“谢夫人,谢小姐,快进来吧。”   一进屋,谢菀突然‘砰’地一声跪到宋菱面前。   宋菱吓一跳,忙弯身扶她,“谢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想把谢菀扶起来。   谢菀却不肯起,眼泪闪着泪光,望着宋菱道:“阿菱,你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将来你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宋菱摇头,忙将谢菀扶起来,“谢小姐你别这样说,我也并不是无私的,你们肯帮我救爹爹,我为你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宋姑娘,你放心吧,我们谢家欠着你这么大的人情,你的父亲,你的弟弟,我们一定帮你好好照顾的。”   “谢谢您,谢夫人。”   谢夫人擦了擦眼泪,忽然回头,唤道:“紫鸢,快来,见过小姐。”   话落,一名身穿紫色衣裙的丫鬟便从后面上前来,朝着宋菱微微屈膝,行礼道:“奴婢紫鸢,见过小姐。”   宋菱吓一跳,一脸惶恐,忙摆手道:“别叫我小姐,叫我宋菱,或者阿菱都行。”   谢夫人笑着,拉住宋菱的手,道:“宋姑娘别紧张,这是紫鸢,打小跟在菀儿身边长大的,很是聪明伶俐,以后就跟着你了。”   宋菱听言,忙摇头,“我不用丫鬟。”   谢夫人笑道:“怎么能不用?你这出嫁,不得带个陪嫁丫鬟吗?再说,有紫鸢在,到了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阿菱,就让紫鸢跟着你吧。”谢菀也劝。   既然是谢家的安排,宋菱也就没有再拒绝。   谢夫人给宋菱送了一身新制的衣裳,让紫鸢给她挂在床头的衣架上,而后拉着宋菱的手,表情忽然很严肃,格外认真地叮嘱道:“宋姑娘,以后到了京城,万事小心,千万不可暴露了身份。”   宋菱忙点头,“我知道的,谢夫人您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谢夫人看着宋菱,心里很是欣慰。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一点就通。   “那行吧,那我也不多说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王府来接新娘子的人就到了。”   王府的人要来接新娘子了,第二天一早,宋菱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紫鸢给她梳头打扮,换上了谢夫人给她添置的衣裳,浅粉色的袄裙,因是冬天,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斗篷,穿在身上,倒也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了。   宋菱平日穿惯了粗布麻衣,头一次穿上绫罗绸缎,还颇有些不自在。   紫鸢正在给她系斗篷的带子,见宋菱有些拘束,笑道:“小姐不必不自在,以后啊,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可是源源不绝的。”   不知怎么,这话听在宋菱耳朵里,只觉得心惊胆战。   假的终究是假的,还没有嫁,就已经开始心虚了。   去京城的路上,宋菱和紫鸢坐在马车里,王府的人在前面骑马开道。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七天,终于快要抵达京城。   可离京城越近,宋菱就越害怕心虚,悄悄跟紫鸢说,紫鸢却握紧她手,目光紧紧地凝视着她,无比慎重地道:“小姐,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谢菀,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大小姐,你不能心虚,更不能害怕。你一定要记住,从现在起,谢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上,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   紫鸢说得十分吓人,宋菱吓得脸色发白,嘴唇一颤一颤的,“可……可万一有一天被发现了……”   “那就在被发现以前,让安南王喜欢上你。”紫鸢压着声音,表情格外严肃。   来的时候,谢夫人就叮嘱了紫鸢。等宋菱嫁入王府以后,一定想方设法让王爷爱上她。毕竟,假的终究是假的,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他们所有人都活不了。但若是在东窗事发之前,安南王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宋菱,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宋菱惊得睁大眼睛,“这……可能吗?”   紫鸢点头,一脸神秘道:“那就要看小姐你的本事了。” 第4章   因为要赶着吉时成亲,从益州到京城又路途遥远,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成亲的头一晚抵达了京城。   宋菱和紫鸢,以及谢府送亲的下人们被安排在京城的醉仙楼。整个醉仙楼都被王府包了下来,由着王府的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保护。   京城最豪华的酒楼被包了下来,而且四周围满了安南王府的侍卫,老板姓们纷纷好奇,四处打听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有知情人上前,道:“你们不知道吗?那里面住的,可是未来的安南王妃呢,明天就是安南王大喜的日子。”   明天就要嫁人了,大半夜,宋菱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床顶,紧张得睡不着觉。   明日一入王府,以后,只怕是步步惊心,步步生死。若被拆穿了身份,她一个人死也就算了,就怕被累及谢府上下百余口人。   一想到此,宋菱便觉得压力格外大,大到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当初一门心思想救爹爹,完全没有顾虑这么多,现在是骑虎难下,终于开始害怕了。   可再害怕,该来的总是要来。   第二天一早,紫鸢就在外面敲门了。宋菱一夜没睡,从床上下来,一打开门,紫鸢就惊呼了声,“天啊!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宋菱愣了愣,下意识摸了下脸,“有……有吗?”   “有啊!乌眼圈都有了!你是没睡觉吗?”   宋菱:“……”   “哎哟,紫鸢姑娘快进屋给小姐梳妆打扮吧,一会儿王府接亲的人就该到了,别耽误了。”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宋菱这才发现,紫鸢身后还跟着几名老嬷嬷,一个个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格外喜庆。几个老嬷嬷也都是谢府派来送她出嫁的,是谢夫人的心腹。   宋菱被拉进屋里,被几个人同时伺候着洗脸、换衣裳、梳头、化妆。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人摆布,无所适从。   可能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谢家小姐,所以几个老嬷嬷对她并不是太客气,梳头的时候好几次扯得她头皮生疼。宋菱想,她们也是怕耽误了吉时,所以动作粗鲁了一些。   宋菱想起以前村子里的秋儿姐姐,她出嫁的时候,她娘亲很温柔地给她梳头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宋菱想着那副温情的画面,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她是个姑娘,虽然总跟父亲和弟弟说,不想嫁人,但其实每次村子里有姐姐嫁人的时候,她心里真是极羡慕的。能被人喜欢,被人疼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想想就很幸福吧?   现在她终于要嫁人了,却是代别人嫁的。不敢告诉爹爹,不敢告诉弟弟,没有人送她出嫁,也没有人给她梳头。她垂着头,心里有点难过。可很快又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她有什么资格难过呢。路是她选的,只要爹爹的病能治好,让她做什么都值得。   “紫鸢姑娘,好了吗?王府迎亲的轿子已经到了!”一名丫鬟跑进来,满脸着急地问。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紫鸢忙从桌上拿起盖头,匆匆盖在了宋菱的脑袋上。   宋菱被蒙住了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觉到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   宋菱被一群人搀扶着、簇拥着,从房间里出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唢呐声鞭炮声,一声声,听得格外愈发清晰。   她低头看着路,手心里紧张到冒出汗来。   “小姐,抬头。”旁边的嬷嬷悄悄提醒她。   宋菱愣了愣,忙抬起头,背脊挺得直直的,迈着小碎步,很努力地让自己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   到了门口,唢呐声鞭炮声更是格外地震耳,宋菱有点受不了这么大声音,噼里啪啦的,耳朵感觉都要震聋了。   她很想快点走,就在这时候,搀着她的两个人同时松开了手,跟着就听见一道齐声高喊,“奴才、奴婢们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口的台阶下,梁征穿着新郎服,骑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上。五官硬朗,眉眼英俊。但即便是大喜的日子,英俊的脸上依然冷淡得没有丝毫表情。   宋菱这边的人全部都跪下了,宋菱一个人站在中间,有点懵。她下意识攥紧了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征骑在马上,看着对面,穿着红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漆黑的眼里,沉沉一片,瞧不出任何表情。   梁征迟迟没有下马,身旁喜娘悄声提醒他,“王爷,吉时快到了,快请新娘子上花轿吧。”   梁征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从马上下来,朝着宋菱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宋菱垂着头,看见一抹红色的衣角朝她走来。她心头突然不受控制的,砰砰砰地狂跳,仿佛下一瞬,心脏便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身边的人都还跪着,她心想,是不是她也要跪?   这样一想,膝盖一弯,噗通就朝着梁征跪了下去。   梁征:“……”   不远处的一匹高头大马上,梁烬见状,噗地一声,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这二嫂,简直太有意思了!新婚当天,给自己丈夫下跪?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实在是绷不住,想哈哈大笑,然而这场合又实在不合适大笑,于是使劲憋着,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地发抖。   旁边的绿芙看不下去了,“四爷,您羊癫疯犯了?”   梁烬:“……”   宋菱突然跪下来,梁征也傻了眼。   呵,这新娘子,是傻么?第一次见面,就给他行这么大礼?   “错了错了,小姐错了!”旁边的紫鸢见宋菱也跪下来,急得跟什么似的。这哪有嫁人,一见面就跪丈夫的道理啊!   宋菱懵懵的,一脸茫然,很小声地问:“啊?什么啊……”   梁征看着盖着盖头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将宋菱扶起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我夫妻,不必行如此大礼。”   男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温热的掌心覆在他手腕上。宋菱心尖一颤,耳根忽的烫了起来。   梁征扫一眼跪了一地的下人,冷声开口,“都起吧。”   “谢王爷!“大伙儿应道,纷纷站了起来。   “王爷,吉时快到了,请王妃娘娘上花轿吧。”喜娘笑眯眯的声音响起,梁征嗯了一声,牵着宋菱上了花轿。   宋菱一颗心噗通狂跳,一直到拜完堂,送入洞房,周围没有人了,那颗狂跳的心才稍微缓和了点。   宋菱把喜娘们撵了出去,只留了紫鸢陪她。   她紧紧抓着紫鸢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紫鸢,我好怕啊。”   紫鸢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你没看见,安南王长得真的太英俊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宋菱摇头,“我怕,我心跳快得不行。”   “别怕别怕,一会儿王爷就该来和你喝交杯酒,入洞房了。”   入……入洞房?   宋菱一想到,整张脸通红,觉得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   她忐忑得不行,一直等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王爷驾到!”   宋菱心头一跳,一把握住了紫鸢的手,“紫鸢,我怕!”   紫鸢也激动,忙道:“别怕别怕,今天是你和王爷大喜的日子呢!”   她覆在她耳边,迅速地说:“记住我之前说的话,一定想办法让王爷尽快地喜欢上你。”   宋菱满脑子浆糊,心跳快得都要不能呼吸了,惊慌地点了下头。   喜欢上她?怎么才能喜欢上她啊?   紫鸢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梁征踏着月色从外面走进来,紫鸢一见他,忙屈膝行礼,“王爷吉祥。”   梁征没看她,语气很淡,“下去吧。”   紫鸢愣了下,随即忙应,“是,王爷。”   走前,往宋菱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也有些担心。也不晓得这宋姑娘能不能让王爷喜欢上她。   她带着忐忑的心走出了新房,出门的时候,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顿时只有宋菱和梁征两个人。   宋菱紧张得浑身都在冒汗,手指紧紧揪着裙子。   她想到刚刚紫鸢说的入洞房,心里很是害怕。入洞房,真的要入洞房吗?   她本能地有些抗拒,很紧张地坐在床边。然而等啊等,始终没等到新郎过来揭她的盖头。   她蒙着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王爷,您还在吗?”   梁征坐在屋内中间的茶桌前,正独自喝酒。听见声音,淡淡‘嗯’了一声。   宋菱还以为他走了,听见回应,顿了顿,又忍不住道:“王爷,您可以帮我把盖头揭开吗?”   盖了一整天,她都快憋死了。   梁征声音冷淡,“你自己揭。”   “啊?”   “没长手?”   声音冷冷地传来,宋菱被呛了一下,心想,看来这个王爷脾气很不好。   算了,也不是真的成亲,索性自己把盖头揭开了。   盖头一揭开,抬头就对上一道冷淡的视线。   宋菱心头一跳,下意识从床边站起,“王……王爷……”   紫鸢果然没有骗她,眼前的男人实在长得太英俊了。但就是太冷了,浑身自带着一股冷冽的锋芒,令人莫名地有些害怕。   梁征目光淡淡地扫了宋菱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自顾喝酒。   宋菱想起紫鸢叮嘱她,想办法让王爷喜欢上她的事情,虽然害怕,但还是鼓着勇气朝着梁征的方向走过去。   “王爷,我们……是不是要喝交杯酒啊?”她说着,就下意识去拿桌上的酒壶。   梁征语气淡淡,“不必了。”   宋菱倒酒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看向梁征。   梁征仍自顾饮酒,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宋菱忽然明白了,看来这位王爷也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呢。   她不敢再倒酒,乖乖坐在梁征对面的位置上。两人对面而坐,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宋菱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想到爹爹,一会儿想到弟弟,一会儿又想到谢家百余口人命,一会儿又想到紫鸢说的那些话。   纸是包不住火的,在真相被拆穿之前,她只有让梁征喜欢上她,才有机会活命。   想到此,她也顾不上其他了,鼓着勇气道:“王爷,时间不早了,我们……我们休息吧……”   梁征微征了瞬,终于抬眸看向她。   他目光很深,盯着宋菱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冷声道:“我不习惯和人同睡。”   宋菱傻眼了,“啊?这……这样啊……”   她想了想,又道:“那没关系,王爷您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行了。”   她说着,就跑到床边,很熟练地将床铺好,将被子打开,随后回头看向梁征,“王爷,床已经铺好了,您早些休息吧。”   事实上,梁征说他不习惯和人同睡的时候,宋菱心里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要和男人睡一张床上,做那种事,她心里真的很害怕。   既然梁征自己说不喜欢和人同睡,她暂时也能逃过这一劫了。她心里顿时没那么害怕了,还有点庆幸。   帮梁征把床铺好后,她四下张望了眼,发现她好像只能睡床榻了。   她从床上抱起一个枕头,眼睛亮晶晶的,和仍然坐在茶桌前的梁征小声打商量   ,“王爷,我可以用这个枕头吗?”   梁征:“………”   宋菱道:“床上还有一个枕头,王爷。”意思是还有一个枕头,是留给他的。   梁征:“………”   宋菱见梁征不答她,索性就当他默认了,于是跪到地上,将枕头放到脚踩的床榻上,道:“王爷要是不喜欢和人同睡,以后你就睡床,我睡地上就行了。”   事实上,梁征说自己不喜欢和人同睡,是打算把房间留给她,自己回书房去睡。   在此刻之前,他对这个所谓的王妃没有一点兴趣。   然而这会儿见她跪在床榻前,一边整理自己枕头一边告诉他,“以后你睡床,我睡地上就行”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王妃很有些意思。   知府千金?天下第一才女?   呵,倒是大大咧咧得有些可爱。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酒杯放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着还跪在床榻上的小丫头,眉梢微挑了一下,道:“你确定要睡地上?”   宋菱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点头,“嗯,我可以的,王爷。”   梁征看着她,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忽然有了兴致,道:“既然你想睡地上,就睡吧。”   说着,便去后面的浴房,洗漱了出来,将外裳脱下,脱鞋便上了床。   刚喝了些酒,他有些疲惫,躺床上,便闭目养神了。   房里有些动静,大概是那丫头自己跑出去洗漱了。   梁征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困意便席卷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梁征睡得浅,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哪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宋菱跪在床榻上,一副小可怜样儿地望着他,“王……王爷……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床被子,有……有点冷……”   梁征:“…………” 第5章   宋菱其实不想吵醒梁征的,可她实在太冷了,抱着胳膊在床榻上蜷缩着躺了好一会儿,冷得身体直抖,实在是受不住。   她跪在床边,眼睛水汪汪,眼巴巴的,像只可怜的小狗。   梁征目光漆黑,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宋菱双手合十作揖,可怜极了,“求求你,给我一床被子吧,好冷……里面……里面好像有一床多的……”   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冬天旧棉被还是有的,不然老早就冻出毛病来了。   梁征看着她一副小可怜样儿,眼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侧目扫了一眼床里侧,果然还有一床被子没有打开。   他随手一捞,将被子扔宋菱脑袋上,“拿去。”   “唔!”宋菱脑袋突然被被子蒙住,下意识哼了一声,随即忙将蒙住脑子的被子拿下来。   床上,梁征平躺着,已经闭上了眼睛。   宋菱看着他,轻轻抿了下唇。然后轻手轻脚的,裹着被子,侧身躺在了床榻上。   她身体小小的,蜷缩成一团。躺下了,却睡不着,睁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色的门帘外面。   诺大的一间屋子,比她和爹爹弟弟住的整套房子都大。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挂满了喜庆的红绸红缎,桌子上、柜子上,屋里各个角落点着十几根龙凤喜烛,橙色的烛光在黑夜里摇曳生辉,将整个屋子照得亮亮堂堂。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蜡烛好像不要钱似的。她想起在家里的时候,弟弟熬夜读书都舍不得点油灯。想到弟弟,心里忽然有些想家了。出来十多天了,也不知道爹爹和弟弟好不好。   她眼睛酸酸胀胀的,有些想哭。爹爹,女儿嫁人了,我该怎么告诉您呢?   宋菱一想起家人心里就难受,索性不去想了。她看着满屋子亮堂堂的烛光,觉得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又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地走到烛台前,将蜡烛吹灭。蜡烛太多了,她吹灭一盏又走去另一边,吹灭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   房间里的蜡烛一盏一盏地灭掉,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梁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子中间那道纤瘦的身影。穿着大红色的中衣,长发披肩,正弯着身,一盏一盏将蜡烛吹灭,嘴里很小声地嘀咕着,“点这么多蜡烛睡觉,真浪费——”   她声音很小很小,但梁征自幼习武,耳力极好,所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勾了一下。知府千金?倒是挺节约的。   宋菱撅着嘴巴,将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地全部熄灭以后,跟着才摸黑走回床榻前,跪到地上,将被子掀开,钻进去,裹着被子重新躺下了。   黑暗里,梁征睁着眼睛,往床榻下扫了一眼,小丫头蜷缩着身子,被子拱得老高。   他微挑了下眉,眼里笑意忽然更深了几分。忽然觉得,娶这王妃,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厌恶。   宋菱在王府里的第一晚,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娘娘,醒了吗?”   宋菱听见声音,忙从床榻上坐起来,“紫鸢吗?我醒了。”   “那我进来了。”话落,紫鸢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菱坐在床榻上,下意识往床上望了一眼,床上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梁征的身影。往房间里环顾了一圈,依然空无一人。   宋菱愣了会儿,心想,起得真早。   “天啊!娘娘!”   宋菱原本刚从睡梦里醒来,还有点懵,突然一声尖叫,吓得她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睛大睁着,看着刚走进来的紫鸢,“怎……怎么了?”   紫鸢看着宋菱睡在地上,满脸震惊,跑过去,“我的天啊!你昨晚就睡在地上?!”   宋菱这才反应过来,她在震惊什么,点点头,“王爷说他不习惯和人同睡。”   “那你就睡地上啊?昨晚王爷喝了酒,你就不会……那个吗?”   宋菱有点懵,“那个是什么啊?”   “就是……就是……你不会主动的吗?他说不习惯和人同睡,你就老老实实睡地上啊?!”紫鸢简直疯了,原以为昨晚洞房以后,两人培养感情就容易很多了,可她真没想到宋菱居然这么愣!洞房花烛夜,竟然一个人睡在地上。照这个速度下去,王爷何时才能喜欢上她啊?要是一直不喜欢,哪天被拆穿了身份,他们谢家上下全都不用活了!   一想掉小命不保,紫鸢就急得哭了起来,紧紧握着宋菱的手,“小姐!娘娘啊!你不要忘了,我们谢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全部握在你的手里,不单单是我们,还有你自己,你爹,你弟弟,你的身份一旦被拆穿,就是欺君的大罪,要株连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宋菱心头一下就缩紧了,脸色苍白如纸,“我……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真的……”   别说王爷对她没有兴趣,她自己心里那一关也过不了,她真的害怕。   紫鸢坐在地上,眼泪直掉,“我也害怕呀,我怕死啊,我还没嫁人呢,我爹娘还等着我赚钱回家给他们过好日子呢。”   她真后悔,当初夫人让她跟着宋菱来京城的时候,她就该拒绝的。她努力攒点银子,给自己赎身,以后谢家是死是活,又关她什么事。   紫鸢伤心得眼泪直掉,宋菱瞧着,满心愧疚,她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紫鸢你别哭,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给我点时间。”   宋菱紧紧咬了下牙,心想,今晚王爷回来,她就是厚着脸皮也要爬到床上去睡。反正不管真的假的,她都已经嫁给梁征了,她是他的妻子,夫妻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第6章   军营。   绿芙从账内出来,就见弟兄们一个个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她眉头一皱,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话音刚落,梁烬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起什么起啊,大冬天的难得有太阳,晒晒太阳多好。”说着,还拍了下旁边的位置,“你也过来躺呗,爷给你留了位置。”   绿芙听见声音,往梁烬的方向看去,哼笑道:“我说怎么一个二个敢躺地上玩,敢情有你这么颗老鼠屎!”   她说着,大步走到梁烬面前,抬脚踢了他一下,“快起来了,一会儿让王爷看见,一个二个嫌命长么。”   绿芙一脚踢在梁烬小腿上,梁烬挑眉,看着她道:“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胆子被你家主子惯得越来越大了,本王你也敢踹?”   虽是在责问,偏脸上还带着嬉皮笑脸的笑容。绿芙是梁征的侍女,一点不怕这吊儿郎当的四王爷,道:“你就继续躺着吧,一会儿王爷来了,罚你跑一百圈,可别又求我给你捶腿。”   梁烬躺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实在是暖和,声音懒懒的,笑道:“放心吧,二哥昨晚洞房花烛夜,美人在怀,今天哪还有心思上军营啊。”   “所以你就带着我的兵瞎胡闹?”一道低沉带着十足威慑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地上歪歪扭扭躺着的士兵们一听见这声音,一个个吓得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眨眼间的功夫,全都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地站好了,高喊一声,“王爷!”   声音洪亮,然而一个个心里都在发抖。完了完了,被四爷害死了!一百圈跑不了了!   果然,大伙儿正想着,梁征眼里一厉,高斥一声,“一百圈!跑不完不准休息!”   “是!”士兵们大声应道,端手转身,脚步咚咚,整整齐齐跑步去了。   梁烬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梁征,一脸惊讶,“二……二哥,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梁征目光冷冷瞥他一眼,“我不来,你还准备带着本王的兵上树吗?”   梁烬嘿嘿一笑,“哪儿能啊,这不太阳好,让大伙儿休息休息吗。”   梁征看他一眼,“两百圈,跑完再休息。”   梁烬眼睛一瞪,“两……两百圈?!!他们不都跑一百吗?凭啥我一个人跑两百圈啊?”   凭啥凭啥啊?!!梁烬一百个不服!   梁征冷目觑他一眼,“不是你带头,大清早他们敢躺地上晒太阳?”   梁烬:“……”   “两百圈,跑完来帐内找我。”话落,转身就往主帅营帐去了。   待梁征入了账,绿芙回过头,笑眯眯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梁烬,一脸幸灾乐祸,“可怜的四爷,两百圈,得跑断腿吧?”   梁烬瞪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一会儿过来给小爷捏腿!”   绿芙挑眉笑,抬抬下巴,伸出手来。   梁烬重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她,“钻钱眼里了吧你?!”   “谢王爷赏赐!”绿芙笑眯眯将银子收起来,又道:“不过王爷快去跑吧,不然到太阳落山都不跑不完呢。”   梁烬那个气啊,一边跑圈一边忍不住骂自己二哥:不是人!太不是人了!简直毫无人性!   不过,一大早上火气这么大?莫非是昨晚欲求不满???   梁烬两百圈跑完,已经是晌午了。他累得直接瘫地上,绿芙走过来,蹲地上,给他捶捶腿,“你还行不行了?”   梁烬气喘吁吁,“你跑两百圈试试。”   绿芙忍不住笑,“谁让你惹王爷生气来着。”   梁烬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稍微缓过劲儿来,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营帐找二哥。   绿芙见他起来,下意识往边上退开,梁烬唤她,“你躲什么啊,肩膀过来,给爷搭把手。”   绿芙:“……”   梁烬双腿发软地被绿芙扶着去了营账,一见着梁征,痛心疾首道:“二哥!我可是你亲弟啊!两百圈,真他娘狠!”   梁征手里拿着本兵书,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就因为你是我亲弟,才对你严格一点,否则将来有一天,怎么死都不知道。”   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之中,没点本事自保,随时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梁烬突然正了神色,站直了身体,对绿芙使了个眼色,“去外面守着。”   绿芙也正了神色,点头,“是!”话落,转身,大步往营帐外走去。   梁烬朝着梁征走了过去,低声问:“哥,太子最近是不是又有动作了?”   梁征冷笑一声,“不除掉我,他大概寝食难安吧。”   “他有病吧!你若真有那心思,还用等到现在?!”   梁征似乎并不想谈这个事情,淡声开口,“跑了两百圈,不累么?“   梁烬回过神,“谁说的?!老子腿都快跑断了!不信你自己跑两百圈试试!”   梁征面无表情,“累了就喝口水歇会儿,你这样一直叽叽喳喳,我会以为你精神很好,再罚你多跑两百圈。”   梁烬:“……算……算你狠!”   梁烬走到茶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连着喝了三杯,总算舒服了些,又厚着脸皮,笑嘻嘻问:“哥,昨晚洞房花烛夜,感觉如何啊?”   梁征听言,微怔了下。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晚老老实实睡地上的丫头,今早他起床的时候,一时把那丫头给忘了,不小心踩到她手。原以为她会惊醒,结果只是撅着嘴巴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又继续睡。   小丫头睡觉的时候无意识地鼓着腮帮子,像只吐泡的金鱼。   梁征想到宋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虽然是一闪即逝的笑意,但还是被梁烬发现了。   梁烬眼睛一瞪,下意识使劲揉了下眼睛,“我的娘,我没看错吧,二哥你笑了?”   梁征微怔,顿时敛了神色,抬眸,冷冷扫他一眼。   梁烬哈哈大笑,“这娶了媳妇儿的人果然不一样,看样子,小嫂子你还挺喜欢的?”   梁征想起宋菱昨晚跪在床榻上,眼巴巴望着他,问他可不可以给她一床被子的可怜样儿,难得多说了一句,“有点可爱。”   梁烬眼睛睁得更大了,能让他二哥开口夸的女人,这好像还是第一个吧?   他好奇问:“小嫂子长得漂亮吗?”   梁征嗯一声。   虽不是很惊艳的漂亮,但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的确有些好看。   ……   王府。   离院。   宋菱在脑海里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毅然决然决定今天晚上就爬到梁征床上去。   紫鸢说了,她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字儿先生很容易就会露馅了,所以她才那么着急要她想办法让王爷尽快喜欢上她。   紫鸢说,夫妻之间,夜里黑灯瞎火是最容易培养感情的,于是天一黑就打水让她沐浴洗澡。   诺大的一个浴桶,里面铺满了花瓣,宋菱在里面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花瓣的香味儿。   洗完澡穿上衣裳,然后就在屋子里等着梁征回来。   可是她等了又等,都等到半夜了,梁征还是没有回来。   宋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又灭了下去。紫鸢为了教她怎么让男人喜欢,白天还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本书,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她翻了两页,里面竟然全是那种男人女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图画,吓得她满脸通红,忙不迭把书扔还给紫鸢了。   虽然只仓促瞄了两眼,但那书里的画面还是很清晰地印入脑海中,这会儿想起来,不觉又脸红心跳,心里更是害怕了。   梁征一直不回来,宋菱心里的勇气也一点点消磨殆尽。她一个人坐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心想,这会儿就算梁征回来了,她怕也不敢往他床上爬了。   她坐在台阶上等了很久,天上的月亮愈发明亮了,夜也越来越深了。   她呆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回屋里拿了个灯笼,拎着往院子外面走了去。   刚出院子,便碰到了管家财叔。财叔白天带着全府的下人们来离院给她请安,她都认识了。于是忙走上前,喊道:“财叔。”   财叔一听见声音,侧头就见王妃拎着个灯笼走过来,忙屈身行礼,“王妃娘娘,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宋菱问道:“我想出去等王爷,他还没回来呢。”   财叔闻言,顿时笑了,“您是要等王爷啊,王爷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还在书房呢,估摸着还有会儿,这不,我正要去厨房让人给王爷做点宵夜呢。”顿了下,又道:“王妃饿了吗?要不奴才让人给王妃您也做一份。”   宋菱听言,忙道:“我去给王爷做吧,王爷喜欢吃什么?”   财叔一脸惊讶,“王妃您还会做吃的呢?”   宋菱点点头,“我会。”   财叔心想,王爷常年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王妃,让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便道:“那行,那就辛苦王妃您了,王爷夜里喜欢吃得清淡一点,王妃娘娘给王爷熬碗红豆粥就好。”   “诶,我这就去!”宋菱应着,转头就往回跑。   跑了几步,忽然又顿了下来。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财,财叔,厨房在哪里呀?”   财叔闻言,忍不住笑,上前道:“王妃请跟奴才来,奴才领您过去。”   “谢谢财叔。”宋菱拎着个灯笼,乖乖跟在财叔身后。   “不用不用,王妃不用客气。”财叔听见宋菱跟他道谢,顿时十分惶恐。   他在前面带路,心里忽然格外欣慰。王妃进门以前,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们都担心会是个厉害的女主人,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白天战战兢兢带着下人们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才发现王妃亲切又没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堂堂的王妃,对他一个下人说谢谢,心里既惶恐又十分感动。   财叔将宋菱带到厨房,道:“王妃,要不要找两个丫头来给您打打下手?”   宋菱将灯笼挂在门前的挂钩上,摇头笑道:“不用了,只是熬一碗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说着,就走到灶台前,很熟练地拿着水瓢,弯身从旁边的蓄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倒入灶台上的一个砂锅里。将锅洗了洗,跟着将洗锅的水倒进旁边的木桶里,随后再舀了一瓢水重新下入锅里。之后便走到灶台前,蹲下身,很熟练地生火。   财叔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虽说大家闺秀也有会做些点心的,但一般都会有下人在旁边打下手,像生火这种事情都是下人做的才对。   财叔这会儿见自家王妃坐在灶头前,很熟练地生火,往灶头里面加柴,实在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王妃,您平日在家中也做这些吗?”   宋菱听言一愣,心想,坏了!她差点忘了,她现在是谢家小姐,谢家小姐纤纤玉手,哪里会做这些事情。她愣在那里,一时有些心慌,可是不做也做了……   她脑子里飞速转着,忽然抬头,笑道:“我见家里下人做过,所以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原来是这样——”财叔并没有怀疑,走过去,道:“还是奴才来生火吧。”   宋菱刚刚差点就露馅了,也不坚持,将灶头让出来,道:“辛苦你了财叔。”   “不辛苦不辛苦,奴才应该的。”财叔对眼前的王妃简直满意得不得了,心想,回头一定要在王爷面前好好夸夸王妃。如此没有架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实在是难得。   宋菱给梁征熬了一盅黑糖红豆粥,用托盘盛着,跟着财叔一块儿往梁征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里,梁征还在处理一些边关的战报,他回京两月,北漠又在蠢蠢欲动了。   他有些疲倦,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王妃娘娘给您送宵夜来了。”   梁征微怔了下,颇有些惊讶。睁开眼,嗓音沉沉,“进来。”   财叔忙上前将门推开,对宋菱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门一推开,宋菱便看见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梁征,他目光漆黑深邃,正看着她。   宋菱一对上他眼睛,心里突然颤了一下,莫名地紧张起来。他那双沉沉的眼,好像将人看穿似的。   宋菱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端着托盘往里面走进去,声音轻轻的,道:“王爷,我给您熬了红豆粥。”   她一边说,一边将托盘放在茶桌上。   托盘里放着一只盛粥的砂锅,一个干净的碗。   宋菱将那只干净的碗拿起来,拿起砂锅里的汤勺,盛了三勺粥在碗里。   三勺粥,大半碗,宋菱盛好了,小心翼翼地端到梁征面前,“王爷,您尝尝。”   声音轻轻柔柔,静谧的夜里,听着格外悦耳。   梁征抬眸看她,小丫头眼睛圆溜溜,正看着他。   他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红豆粥,微挑了下眉,有点好奇,“你还会做吃的?”   宋菱忙点头,“会呀,王爷您尝尝,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做给您吃。”   亮晶晶的眼睛,一片真诚。   梁征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抬手接过了宋菱手里的碗,闲料似的,随后问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宋——”宋菱条件反射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刚说出一个字就吓得心头一紧,急忙改口,“我叫谢菀,王爷。”   她刚刚那个宋字出口,很快就收住了,梁征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低头喝着宋菱炖的粥,竟觉得十分好吃,问她:“你这红豆粥怎么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宋菱听言,笑着回他,“因为我化了黑糖在里面,更香甜一些。”说着,又有些紧张地问:“王爷喜欢吗?”   梁征嗯一声,“手艺不错。”   说完,将碗递给宋菱,“还有吗?”   宋菱见梁征喜欢她煮的粥,顿时开心不已,使劲点头,“有!还有很多,我给您盛来!”   宋菱忙把碗端回茶桌前,又给梁征盛了一碗。   梁征一连吃了三碗,砂锅里的粥全部吃光了。   宋菱高兴得不行,说:“王爷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您吃。”   梁征看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吃完夜宵,梁征又继续处理军务,语气淡淡,对宋菱道:“你先回去吧。”   宋菱愣愣的,站在书桌前问他,“那你呢?你不回房吗?”   梁征嗯一声,“你不必管我。”   宋菱站在那儿不动,心想,要是这样就走了,不是又没有机会培养感情了吗?   她见梁征在写什么东西,鼓着勇气上前,“王爷,我陪你吧,我给你磨墨。”   说着,就走到梁征身侧,拿起放在一旁的砚台。   梁征微怔了下,抬头看她,“你不睡觉?”   宋菱忙摇头,“我不困,我陪着您。”   梁征看她一眼,淡声道:“随你。”   梁征处理战报,拿笔在纸上做批注,宋菱就站在旁边给他磨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夜愈发深了,宋菱实在有点困了,见梁征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忍不住小声问:“王爷,您什么时候休息?”   “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梁征头也没抬,淡淡道。   宋菱又摇头,打起精神,“我……我不困!我陪你。”   梁征提笔的动作微顿了下,抬眸看她。白皙的小脸上俨然一片困意,他道:“你回去睡,我不用你陪。”   宋菱摇头,不肯走。   梁征看着她,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倔。   他放下笔,索性站起来,“走吧,回离院去。”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   宋菱见他终于肯回去了,眼睛顿时一亮,急忙拿上灯笼,快步跟上梁征。   梁征人高腿长,一步当宋菱三步,走得极快。   宋菱拎着个灯笼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只好跑了起来。往日在家里粗布麻衣穿习惯了,跑起来都很方便,却忘了这会儿穿的是及地的长裙,刚跑了没几步,就不小心踩到了裙脚,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整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下去——   “啊!”   梁征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半天没等到宋菱跟上来,正准备回头看看,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   他一征,猛地回头。   宋菱整个人趴在地上,灯笼掉在一边。   梁征瞳孔一紧,大步走回去,扶着宋菱肩膀,“你没事吧?”   宋菱额头撞石头尖上了,疼得不行,脑子晕晕的,眼睛也有点花。饶是如此,还是摇了摇头,捂着额头,抬起头来,“我没事。”   她下意识想自己爬起来,毕竟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挺丢人的。   她捂着额头的手,不停有血从指缝流出来。   梁征眉头一紧,一把将她手捂着额头的手给拉下来,额头被石头划了一条口子,不算长,但破了皮,血一直流。   梁征看着她,眉心皱得紧紧的,“这叫没事?”   宋菱点头,心想,她以前爬到峭壁上给爹爹采药,从峭壁上摔下来,脚踝和胳膊骨头都摔断了,也照样咬着牙下了山,回去找村子里的老人帮着正了骨,当天就又下地干活。疼是挺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不疼吗?”梁征紧紧拧着眉,问她。   “刚刚撞上去的时候有一点点疼,但是还好。”宋菱抬手擦了擦血,摸了一下伤口,好像不是很深,小声道:“就是会不会留疤呀。”   梁征听见这话,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在干什么?走路也撞到石头上?”   宋菱抿抿唇,有点委屈,小声说:“你……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   “你不会让我等你?”   “……”   “蠢货。”   梁征骂她一句,下一瞬,却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菱身体突然悬空,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攀住了梁征肩膀,“你……你干嘛?”   突然被梁征抱起来,她有些紧张缩着肩膀,看着梁征的眼睛,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梁征看她一眼,“我能干嘛?走个路都能撞石头上的人,我担心你一会儿把自己走到河里去。”   宋菱满脸通红,小声嘟囔,“我哪有那么笨。”   明明是他走得太快,她追不上…… 第7章   宋菱被梁征抱着回院里,路上碰着财叔。财叔拎着灯笼,被宋菱额头上的血吓一跳,着急问:“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梁征看宋菱一眼,宋菱不好意思地捂住额头,“不……不小心撞……撞石头上了。”   “啊?!”   撞……撞石头上了???   宋菱原本觉得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挺正常的事情,但是刚刚被梁征一嘲笑,这会儿见财叔又一脸的不可思议,顿时觉得有些丢人。她走个路,怎么就撞石头上了呢?   嗯,主要是裙子太长了,明天她得自己把裙子稍微改短一点。   “财叔,麻烦你跑一趟,把张大夫请来。”梁征抱着宋菱一边往前一边走吩咐。   财叔听言,忙应,“是,王爷,奴才立刻就去。”   说罢,转身便往跑去。   宋菱被梁征一路抱回了离院。紫鸢刚四处找宋菱没找着,正准备去外面找,谁知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碰见梁征抱着宋菱回来。   她眼睛一亮,先是惊喜,然后很快又看见了宋菱额头上的伤口,顿时吓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宋菱捂着额头上,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摔……摔了一跤……”   梁征抱着她往里走,吩咐道:“去打盆清水来。”   紫鸢听言,忙应:“是,王爷,奴婢这就去。”   紫鸢匆忙打水去了,宋菱被梁征抱回房间里,将她放在床上。   回来的路上,她捂了一会儿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只是刚刚撞上去的那会儿血流得有点厉害,以至于现在从额头到脸上都是血,瞧着有些吓人。   梁征站在床前盯着她看,宋菱有些难为情,红着脸,小声问:“是不是很吓人?”   满脸的血,想想就渗人啊。   梁征神色淡淡,“这算什么。”   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什么样的没见过。宋菱这点伤,在梁征眼里,压根就不算伤。   当然,这是对他而言。宋菱这么个大家闺秀伤成这样都没有坑一声,他心底还是有些佩服的。   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倒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紫鸢端着水进来,梁征吩咐,“给王妃清洗下伤口。”说罢,便转身,到外间去了。   紫鸢将水盆放在床头的凳子上,往外张望一眼,确定梁征出去了,激动地一把握住了宋菱的手,眼睛亮得发光,压着声音问:“小姐,王爷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宋菱摇头,“怎么可能。”   “那他怎么抱着你回来?”   宋菱指指自己的额头,“我不小心撞石头上了,他怕我把自己走到河里去。”   紫鸢噗地声笑出来,“王爷真有意思,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把自己走到河里去。”   “可不是么。”宋菱嘟囔一声。   紫鸢将干净的布巾沾了水,稍微拧了一下,拿起来轻轻帮宋菱擦拭脸上的血迹,她动作很轻,一边擦一边轻声问:“小姐,疼吗?”   宋菱摇头,“不疼。”   紫鸢帮宋菱把脸上的血迹都擦干了,露出额头上的伤口来,有半截食指那么长的伤口。   她皱紧眉,有些担心,“会不会留疤呀?”   宋菱摸了摸额头伤口,“不是很深,应该不会吧……”   话刚落,外头传来财叔的声音,“王妃娘娘,老奴带大夫来给您瞧伤了。”   宋菱忙应,“快请进吧。”   财叔领着大夫进来。大夫瞧过以后,道:“还好,伤口不算太深,我给王妃娘娘上点药,过几天伤口就会愈合了。”   说着,从药箱里拿着一瓶药来,给宋菱擦在伤口上,又用绷带给她包扎起来,叮嘱道:“王妃娘娘切记在伤口愈合前不要碰到水,否则伤口有可能感染。”   宋菱很认真地点点头,“谢谢大夫,我记住了。”话落,又有些担心地问:“大夫,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呀?”   她说话的时候,梁征正好从外面进来,听见这句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丝笑意。这么在意,走路也不知道当心点。   他走进去,接过这话,“一道小伤口,哪那么容易留疤,回头我去宫里拿一瓶祛疤膏回来,等伤口愈合了每天擦一下就好了。”   宋菱听言,抬头看向梁征,感激道:“谢谢王爷。”   大夫给宋菱包扎好伤口,财叔便将人送了出去。紫鸢又打了干净的水进来伺候宋菱洗漱。完了,宋菱让紫鸢再打盆水进来伺候梁征,梁征坐在茶桌前,正喝着茶,闻言,道:“不必,你退下吧。”   紫鸢不敢停留,悄悄给宋菱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握时机的意思。不知怎么,宋菱脑海又浮现出白天紫鸢塞给她的那本书里的画面,耳根瞬间红了,装作没明白似的,忙垂下了脑袋。   紫鸢和梁征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诺大的房间里,顿时就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人。   宋菱坐在床前,见梁征还在外面茶桌前喝茶,隔着珠帘,声音轻轻地问:“王爷,您什么时候休息?”   梁征听言,将茶杯放下,跟着起身,道:“你先睡,我去后面洗漱。”   宋菱和梁征的房间后面还有个院子,是梁征平日练武的地方。院子里一方水井,梁征将上衣脱掉,顺手将水桶扔下去,一桶水打上来,直接就从上肩头往下淋。   宋菱出来的时候,就见梁征站在院子冲凉水。大冬天冲凉水,宋菱光是瞧着都觉得冷,肩膀一缩,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随后慌慌张张跑去屋里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跑出来,跑到梁征跟前,下意识就想帮他擦身子。   哪知,手刚碰到梁征的身体,梁征却突然猛地一把握住她手腕,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做什么?”   宋菱手腕被他拽得很紧,完全动弹不得。梁征深沉冰冷的眼,看得她有些害怕,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几分胆怯,“我……我想帮你擦干水,王爷,你……你不冷吗?”   梁征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后才将她手松开,将她手里的毛巾接过来,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道:“习惯了。”   这些年一直待在边关苦寒之地,边关条件艰苦,士兵们冬天冲冷水澡再正常不过,梁征虽为王爷,但素来都是和兄弟们同吃同住,也早已习惯了。   将身体的水擦干,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宋菱跟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地劝,“王爷,你以后尽量还是洗热水吧,大冬天冲冷水,要是伤风了怎么办。”   梁征听着,嘴角微勾了下,未置可否。   回到屋子,宋菱急忙从柜子里拿出梁征要换的衣裳,“王爷,您快把衣裳穿上吧。”   刚刚在外面黑漆漆的没看清楚,这会儿进了屋,烛光照着,才发现梁征的身材那么好。常年行军打仗的男人,肌肉非常结实。宋菱视线落在他结实的小腹上,心跳莫名的加快,满脸通红。她急忙别给眼,把手里的衣裳递给梁征,“王……王爷,您的衣裳……”   梁征抬眸,见她侧着脸,耳根通红,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道:“怎么?伺候相公更衣,不是妻子的责任吗?”   宋菱一怔,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梁征,“我……我……”   梁征嘴角微勾了下,双臂展开,“别我我我的,来,帮本王把衣裳换上。”   宋菱脸红得更厉害了,他上身□□着,宋菱只觉得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好,偏偏又拒绝不得。   她紧紧地抿了下唇,深吸口气,心想,不……不就是伺候他更衣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将手里抱着的中衣展开,她低着头,伺候梁征更衣。   因要帮他穿衣,两人距离挨得非常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梁征呼吸间温热的气息。   男人的气息热热地洒在她脸上,烫得她脸像被炉子烫着了似的。   宋菱从来没有哪个男人靠得这样近过,心脏咚咚咚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   好不容易将衣服穿上了,又低头帮他系上腰间带子。   梁征很高,宋菱才将将到他胸口的位置。他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大概是有些紧张,睫毛颤抖得厉害,巴掌大的小脸,红得像个纸灯笼。   梁征看着她,愈发觉得这丫头有点可爱,沉沉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你很紧张?”   宋菱给个系带子的手指忽的一颤,抬起头来,眼睛水汪汪的,摇头,“不……不紧张啊。”   “哦?是吗?”梁征笑,忽然握住她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字道:“那帮本王把裤子也换了吧。” 第8章   宋菱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震惊。   梁征看着她,“怕?”   宋菱心跳很快,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说出一个字来,“不……”   “那就帮本王把裤子也换下来。”   梁征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宋菱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怕得要命,犹豫了很久,抬起手来的时候,双手颤抖得都控制不住。   她觉得,事情好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双手覆到梁征腰间的时候,颤抖得更厉害了。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这种事情哪里会有不害羞的。   梁征原本就只是突然想逗逗这小丫头,见她手抖得不行,眼里闪过笑意,顿时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他拉开她手,看着她道:“去睡吧。”   宋菱一愣,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   梁征挑眉,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怎么?还是你希望本王对你做什么?”   宋菱脸皮薄,听见这句,顿时害羞得不行,结结巴巴道:“谁……谁希望……”   她咬了咬唇,将手里的裤子塞给梁征,转身就跑去床前给梁征铺床了。   她站在床榻前,弯着腰将被子打开,又将枕头拿起来,拍了拍,抖了两下,跟着才又放回床上。   床铺好后,又开始铺自己的床,走到旁边的柜子前,将她铺在地上睡的被子抱出来,跟着走回床榻前,蹲着身子,将被子在地上铺好。   梁征站在后面,盯着她看了许久,漆黑的眸子沉沉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忽然问:“你在家里,常做这些事情?”   梁征忽然觉得很奇怪。虽说只是知府女儿,但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下厨、铺床、伺候人这些事情竟然做得如此熟练?   宋菱听言,顿时警惕起来,回过头问:“你是说铺床的事情吗?”   梁征嗯一声。   “这不是小事吗?”宋菱睁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我娘从小就教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   梁征眼睛微眯了下,狐疑地反问一句,“是吗?”   宋菱手心都出汗了,但面上很努力地保持平静,“是的王爷。”   梁征盯着她瞧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家教倒是不错。”   宋菱:“……”   梁征没再问别的,去后面换了裤子,出来的时候,就见宋菱已经躺在床榻上了,裹着被子,身子蜷缩着,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   梁征瞧她一眼。   呵,睡得倒早。   宋菱有点冷,裹着被子先躺下了,见梁征出来,眼睛滴溜溜望着他,小声说:“王爷,你记得把蜡烛灭了。”   梁征挑眉,“为什么?”   宋菱道:“点着蜡烛睡觉不是浪费吗?反正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梁征看她一眼,“节约也是你娘教的?”   一提到关于‘家里’的事情,宋菱心里不自觉的就紧张,唔了一声。   梁征未置可否,上了床,却并未将蜡烛灭掉。   宋菱等了一会儿,见梁征都躺下了也没有要把蜡烛灭掉的意思,悄悄扁了扁嘴,有钱的公子哥果然不知民间疾苦呀。   虽然很冷,但宋菱还是咬着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想着去把蜡烛吹灭了。   哪晓得,她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唰’的一声,一瞬间,整个房间漆黑一片,蜡烛竟然全都灭了。   宋菱蓦地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回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梁征声音清清淡淡,“你不让我把灯灭了么。”   宋菱满脸震惊,“你用什么灭的呀?”   “隔空打穴。”   宋菱眼睛放光,顿时对梁征充满了崇拜,她跑回床前,跪在床榻上,星星眼望着床上的梁征,语气里都藏不住的崇拜,“王爷,你好厉害呀。”   借着窗外的月光,梁征侧目看了床边的宋菱一眼。她跪在床榻前,黑暗里,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满脸崇拜地望着他。   梁征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下。不知怎么,和他这小王妃待在一起,心情会莫名轻松。   他看她一眼,道:“睡吧。”   “嗯!”宋菱使劲点头,又重新钻回被窝里。睡觉前,心里又默默地感叹了一次,隔空打穴,真是太厉害了。   ……   宋菱一向觉得自己起床很早,可嫁到王府以后才发现还有比她起得更早的,比如,梁征。   她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然而一抬头,床上已经没有梁征的身影了。四下张望了一圈,房间里也没有。   听财叔说,梁征每天很早就要去军营,今天估摸着也已经去了。   宋菱从被子里爬起来,穿上衣服,然后将她盖的被子叠好,抱到柜子里放着。   紫鸢还没有进来,她自己收拾妥当了便去后院,想打井水洗脸。   谁知到了院子,却看见了梁征。他穿着一身黑衣劲装,正在练剑。   他出剑灵活有力,身形换移极快,一剑横扫,对面一排树枝刷刷刷全部断在地上。   宋菱不懂剑,只觉得梁征很厉害。不仅仅是厉害,他执剑的模样英俊得像话本里讲的江湖侠客。   宋菱抱着洗脸盆站在台阶上,视线跟随梁征身形的变化,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传闻安南王梁征,十四岁便上战场,征战沙场十余年,文武双全,且生得极其英俊,乃不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宋菱原觉得传闻可能有些夸张了,可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都是真的。   这样的男人,其实就该像谢小姐那样的才女才配得上吧?至于她这样的乡野村姑,怎么能妄想让梁征喜欢上她呢?他眼睛又不瞎的。   如此一想,宋菱愈发觉得希望渺茫。   好在梁征目前尚且没有发现什么,她暂时是安全的。   梁征练完剑,回头就见宋菱抱着个洗脸盆,站在台阶上,正望着他发呆。   梁征微一挑眉,“怎么了?”   男人沉沉的声音响起,宋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见梁征额头上浸出汗水,忙道:“王爷!我打水给你洗脸!”   说着,忙跑去水井旁,弯着身子,将水桶放下去,很快就拎了满满一桶水来,将水倒入洗脸盆里,蹲下身,将毛巾拧开,然后递给梁征,“王爷,洗脸。”   梁征没立刻将毛巾接过,而是目光很深地凝视着宋菱。看她清澈的眼睛,小巧挺俏的鼻子,一路往下,视线最后落在她娇艳的樱桃小嘴上。   成亲两日,梁征第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王妃。他见过太多美人,眼前的女人勉强算得上美。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却是最赏心悦目,看着最舒心的女人。   他盯着宋菱看了许久,终于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然而在接过毛巾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在她手背上。   粗糙的一双手,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反而像是常年干活的手。他眉头一紧,抬眸,看着宋菱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漆黑的眼,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看穿似的。   宋菱被梁征忽然变冷的眼神吓一跳,拿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了一下,“王……王爷……怎么了?”   梁征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下巴紧绷着,却迟迟没有开口。   宋菱忽然有点害怕,心脏噗通跳着,小心翼翼又问了一次,“王爷,有……有什么事吗?”   梁征依然没应她,目光很深地看她一眼,终于伸手将毛巾接了过来,他简单擦了下脸,随意问:“听闻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有天下第一才女之名。”   宋菱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吓得白了一片。   梁征看着她脸色,眼睛微眯了一下,又道:“再过几日,正好是父皇六十寿辰,王妃不若在寿宴上弹奏一曲,也算是为父皇寿辰助助兴。”   宋菱心慌得厉害,“弹……弹琴吗……”   梁征看着她,眸色沉沉,“怎么?不行吗?”   宋菱脸煞白,摇头,“不……不是……”   “那便这么说定了,三日后,父皇寿宴上,本王就等着你给我长脸了。”   “……” 第9章   梁征一句话委实把宋菱吓得够心慌意乱,待梁征一出门,慌慌忙忙跑去找紫鸢商量对策。   紫鸢闻言,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什么?三天?!”   宋菱急得都快哭了,“是啊!三天!怎么办啊!”   “天啊!三天时间,就是现学也来不及啊!”紫鸢急得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在房间里来回转圈圈。   宋菱一屁股坐到床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她千想万想,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露馅了。   让她当众弹琴?她连琴都没见过,怎么弹呀!   主仆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想到最后,宋菱干脆一咬牙,道:“大不了,我就跟他招了,说我不会!”   紫鸢猛地回头,“你疯了?!”   宋菱道:“那不然怎么办?今天是弹琴,明天也许就要让我吟诗作对,我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哪会这些呀。这么下去,很快就要露馅了,还不如直接跟他说,我压根不是什么才女,外面那些名声都是被不知情的人吹出来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家小姐的名声可不是吹的。更何况,王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你如此糊弄?”   “那可怎么办呀!”宋菱真快要哭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让她弹什么琴啊!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紫鸢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宋菱坐在床上,皱着眉,咬着指头。她每次一焦虑就喜欢咬指头,咬着咬着就能想出办法来。   快晌午的时候,宋菱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门,“我有了!”   “你有办法了?!”紫鸢猛地回头,又惊又喜地望向宋菱。   宋菱眼睛弯了弯,眼里露出精光,像只小狐狸。   ……   梁征训完兵,正准备跟梁烬去伙食营吃大锅饭。   梁征虽然贵为王爷,但无论在战场还是在军营,都是和弟兄们同吃同住,有肉吃肉,有馒头就啃馒头。饮食方面,完全不考究。   两人正往伙食营方向走,突然一名士兵从外面跑进来,“王爷,王爷!”   梁征脚步微顿,回头,“何事?”   那士兵道:“王爷,外面来了个女人,自称是……”   “是什么?”   “是您的夫人,她说她是王妃。”   梁征想到宋菱,眉心微蹙了下,“她来做什么?”   士兵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王妃娘娘手里拎着个食盒,可能是来给王爷您送午饭的吧。”   士兵话音一落,旁边梁烬听着,一脸羡慕地笑,“我的天,二哥,你福气不浅啊,娶了个这么贤惠的好媳妇儿。”   梁征冷目扫他一眼,梁烬嘿嘿一笑,闭了嘴。   “王爷,是不是让王妃娘娘进来?”   梁征嗯一声,“带到我账内来。”   ……   军营外。   宋菱拎着个食盒,有些紧张地站在外面。   等了一会儿,刚刚进去报信的士兵终于跑了出来,对她恭敬地弯了个身,笑着道:“王妃娘娘,王爷请您进去呢。”说着,往旁边侧了下身,对宋菱做出个请的姿势,“王妃娘娘,请这边走,属下这边带您进去。”   宋菱忙点头,感激道:“谢谢,麻烦你了。”   宋菱第一次到军营里来,军营重地,她刚开始还担心梁征不准她进来。这会儿进来了,也不敢到处乱看,目不斜视地跟着士兵往前走。   没一会儿,便走到了一个营帐外面,士兵在外通报一声,“王爷,王妃娘娘来了。”   话落,梁征嗓音沉沉地从里面传来,“进来。”   宋菱一听见梁征的声音,心头蓦地紧了一下,她紧紧抿了下唇,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才上前,撩开帐帘,弯着身,走了进去。   她一抬头,才发现里面不止梁征一个人。还有另外一名很英俊的男人和一名身穿绿色衣服的漂亮姑娘。   她怔了怔,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下意识将手里的篮子拎紧了些。   梁烬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二嫂,满脸笑容上前,“二嫂,你可算是露面了!我二哥说你长得很可爱,我还想着哪天去府里看看你呢,没成想你倒是先来了。”   宋菱有点懵,听见梁烬那句‘我二哥说你长得很可爱’的时候,下意识往坐在上首的梁征看了过去。   梁征莫名有点别扭,移开视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尴尬地咳嗽一声。   这个老四,没事儿说这个做什么。   宋菱想到梁征竟然说她可爱,心里隐隐有些欢喜,忽然没那么紧张了,看着梁烬,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你好。”   梁烬笑,道:“我叫梁烬,排行老四,二嫂你以后叫我四弟就行。”   宋菱点点头,弯唇笑,“四弟好。”   绿芙也跟着上前来,对着宋菱弯身行礼,“王妃好,我是绿芙,是王爷的近身侍卫。”   宋菱看着眼前的绿衣姑娘,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你是侍卫呀?”   绿芙笑道,“是呀,我是侍卫。”   宋菱惊叹道:“我以为只有男子才做侍卫的,你长得这么漂亮,也可以做侍卫呀。”   绿芙听见宋菱夸她漂亮,笑得开心极了,“谢王妃娘娘夸奖。”   旁边梁烬嗤她一声,“二嫂你别夸她,这女人跟个汉子似的,哪儿有你长得漂亮啊。”   绿芙眼睛一瞪,一脚往梁烬身上踹去,“说什么呢你!你才是汉子!”   梁烬扬眉一笑,“我本来就是汉子。”   梁征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三个人很热闹地在门口说笑,似乎完全把他给遗忘了,心情顿时不爽,于是重重咳嗽了一声。   宋菱听见这声咳嗽,才猛然想起正事,拎着食盒往里面走去,“王爷,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午饭来。”   梁征见宋菱终于想起他来,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面上却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问她:“你怎么来了?”   宋菱拎着食盒走到中间的圆桌前,道:“我听财叔说,你天天在伙食营吃饭,想着做几个菜给你换换胃口。”   她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一道一道端出来。   清蒸鱼、芋头烧鸡、凉拌小黄瓜、芙蓉炒鸡蛋……   菜一端出来,香味扑鼻。   梁烬和绿芙很激动地凑上去,桌上几道菜,不仅香味扑鼻,连卖相都是大厨水平,芙蓉炒蛋金灿灿的,上面还洒了一些绿油油的葱花,瞧着就很有食欲。   梁烬馋得不行,问:“二嫂,我能吃吗?”   宋菱弯唇笑,点头,“可以,我做了很多。”   说着,转头看向梁征,“王爷,你也快来吃吧,趁热。”   梁征背靠在椅子上,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宋菱。   这女人,莫不是在讨好他?   想着,视线又忽然一转,梁烬已经坐在凳子上,拿着筷子开吃了。   梁征眉头一皱,心情又不爽了。这到底是给谁带的饭?!!   从椅子上站起,下了台阶,端着架子走到圆桌前。   宋菱忙帮他拉开椅子,“王爷请坐。”   梁征面无表情,坐下去。   宋菱又忙他盛了一碗米饭,跟着又将筷子递给他,“王爷,给你。”   梁征抬头看她一眼,接过筷子,道:“你也坐下吃吧。”   他声音难得温柔,宋菱抿着唇悄悄笑了笑,然后才在梁征旁边坐下。   坐下以后,发现绿芙一个人站着,忙道:“绿芙姑娘,你也坐下吃吧。”   梁征:“…………”到底是给谁送的饭?!!!   绿芙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了,快坐下吧。”宋菱说着又站起来,拿过碗给绿芙盛了一碗饭。绿芙忙不迭接过去,“我来我来,我自己来,谢谢王妃,王妃你真好!”   绿芙原本还担心王妃不好相处,如今看来,这小王妃简直太可爱了!   绿芙端着碗坐在梁烬身边,梁烬很自然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芙蓉蛋,“这个特好吃。”   跟着又夹了一块儿鸡肉给她,“这个也好吃。”   梁烬一边吃一边感叹,“二嫂你手艺也太好了吧,跟谁学的呀。”   宋菱微笑道:“跟我娘学的。”   “哇,想不到谢夫人还有这种本事。”   宋菱一听见‘谢夫人’三个字,心头顿时一紧,悄悄抿了下唇,不再接话。   她见梁征没有动筷子,拿着自己的干净筷子给他夹了一块儿鱼,“王爷你尝尝这个清蒸鱼,是我最拿手的。”   说着,将鱼肉小心翼翼放进了梁征的碗里。   梁征视线落在对面梁烬和绿芙身上。两个人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他还没开始吃呢,桌子上的菜已经快被他们俩席卷光了。   梁征沉着脸,拿着筷子将宋菱夹给他鱼肉吃了。   菜一入口,他忽地顿了一下。鱼肉入口即化,有一股很浓郁的清香味。他平时其实不爱吃鱼,总觉得有股子腥味儿,但宋菱做的这道清蒸鱼,竟然完全没有任何腥味儿,非常好吃。   他有些好奇,侧头看向宋菱,“这鱼也是跟你母亲学的?”   宋菱点点头,“嗯,王爷喜欢吗?”   梁征淡淡嗯一声,“还行。”   “哪里是还行呀!简直太好吃了!二嫂你这厨艺都能开店了!”梁烬毫不吝啬地夸奖,然后一筷子夹走了小半条鱼。   梁征看着突然空了一半的盘子,“………………”   一顿饭下来,梁烬和绿芙吃得特饱,反倒是梁征,一道菜就尝了一两口就被抢没了。吃到最后,梁征看梁烬的眼神都快变成刀子了。   偏偏梁烬只顾着吃了,压根没注意他二哥不爽的表情。吃完以后还特高兴地问宋菱,“二嫂,我以后能经常来王府吃你做的菜吗?”   宋菱笑着点头,“可以呀,只要你们喜欢吃,我都可以给你做的。”   梁征:“……”可以个屁!   梁烬特高兴,道:“谢谢二嫂!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啊!”   梁征黑着脸,冷冷地扫一眼梁烬,“吃饱了吗?”   梁烬:“吃饱了呀。”   “吃饱了就出去给我跑圈!”   梁烬眼睛一瞪,“不是吧?我刚吃饱了就跑圈?你想让我死啊!”   “跑不了就走,一百圈,一圈也不准少!”   梁烬一脸懵逼,“为什么啊?”   “强身健体。”   “…………!!!”   “还不快去?”   “…………”   梁烬咬咬牙,最后还是认命地出去了。他做错了什么啊他?!!   绿芙见梁烬又被罚跑圈,忍不住帮着说句好话,“王爷,四爷刚吃饱了,你让他休息一会儿……”   梁征看向刚刚也没有少吃的绿芙,表情不爽,“你也去跑!一百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休息!”   绿芙:“…………” 第10章   抢饭的梁烬和绿芙被赶出去跑圈了,房间里就剩下梁征和宋菱两人。   梁征沉着脸,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   宋菱刚见梁征没吃多少,小心翼翼地,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望着他道:“王爷,等晚上回府,我再做给你吃。   她声音轻轻的,软软糯糯,梁征微怔了下,低头,便对上宋菱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梁征看着她水盈盈圆溜溜的眼睛,忽然想到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他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   宋菱被他看得心慌慌的,下意识摸了下脸,“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梁征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啊?有什么呀?”宋菱一吓,双手在脸上到处摸。   可其实哪有什么东西,梁征刚刚不过逗她而已。见这丫头竟然真的慌慌张张在脸上摸,梁征心头好笑,抬手将宋菱正在脸上乱摸的左手握住。然而,就在他准备把宋菱的手拉下来的时候,视线却落在她左手食指包着的纱布上。   梁征眉头一紧,“手怎么了?”   宋菱一怔,忙不迭把手收回来,藏到身后,“没……没什么。”   她咬着唇,垂着脑袋,不看梁征。   梁征盯着她,眼睛微眯了下。片刻后,将手伸到宋菱身后,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左手强行拽了出来。   左手食指被纱布包扎着,有血浸出来,梁征眉心紧拧,抬眸,目光沉沉地盯着宋菱,“这叫没事?怎么弄的?”   宋菱抿了抿唇,声音小小的,道:“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了一下。”   事实上,这伤口是她故意切的。手受伤了,不就不用弹琴了吗?   宋菱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梁征的眼睛。   梁征盯着她被纱布包着的手指,眼睛微眯了一下,“被刀切伤了?”   宋菱咬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梁征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良久,忽然道:“伤得倒真是时候。”   宋菱心虚得很,抬起头来,一脸歉疚,“是啊,过几天就是父皇寿辰了,这手怕是……”   梁征看着她眼睛,目光沉沉。   宋菱觉得他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常年行军作战的男人,眼神凌厉起来像一把尖锐的冷箭,宋菱被他盯着看了很久,久到她心里发慌,受不住,几乎想要把一切跟他招了。   她嘴唇颤了颤,控制着心跳,“王……王爷,你在看什么呀……”   她心慌的模样全然落在梁征眼里。   梁征盯着她,半晌,忽然说:“本王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涂上以后伤口一两天就能愈合。“   宋菱一惊,睁大眼睛,“这么快啊!”   梁征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快点好吗?”   宋菱脸白了白,摇头,“没……没有……”   梁征看她一眼,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起身,往旁边的书架前走去。   很快,便拿一个青花瓷瓶过来。   宋菱手指不自觉的弯了一下。真……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药吗?   梁征拿着药瓶走过来,坐下,拉住宋菱的手,跟着将手指上缠着的绷带解开。   宋菱紧咬着唇,小声反抗了一下,“其实只是小伤而已,王爷这药这么贵重,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梁征听言,心里好笑,愈发怀疑这丫头有问题,道:“贵重是贵重,但是给王妃用,多少本王都舍得。”   宋菱:“……”   说话间,宋菱手上缠着的绷带已经完全解开了。   伤口露出来的瞬间,梁征眉心狠狠地拧了一下。   伤口很深,血肉模糊地凝固着。   梁征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抬眸看了宋菱一眼。这丫头,对子倒是舍得下狠手。   他原本以为只是小伤口,却没想到竟然切得这么深。   不禁瞪了宋菱一眼,“切个菜切成这样?你倒是挺厉害。”   宋菱撇了下嘴,心想,要不是你让我弹琴,我会这样吗?   “啊!疼!”她心里正埋怨梁征,手指却突然一阵刺痛,本能地要将手收回去,却被梁征一把握住,“瞎动什么?”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将金疮药洒在她伤口上。   粉末淋在伤口上,又凉又痛,宋菱小脸紧皱着,手指颤颤地弯着,不肯给梁征上药。   梁征皱眉,“手指伸直。”   “不不,疼……好疼啊……”那药不知是什么做的,涂在伤口上,像泡在辣椒水里似的,宋菱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胳膊不停地往后缩,想将手梁征的禁锢中脱离出来。   “让你别动!”宋菱一直往后缩,梁征突然有点烦躁,皱眉凶了一声。   梁征突然发火,宋菱被凶得吓一跳,肩膀一颤,再不敢动。   梁征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给宋菱上药,她一直往后躲,药粉根本涂不到伤口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感觉到宋菱不再往后缩,将她弯曲着的手指拉直,将金疮药粉末倒在上面。   药粉瞬间被浸入了肉里,宋菱疼得紧紧咬住了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直打转。刚刚被梁征凶了,这会儿也不敢躲,只能生生受着。   一滴眼泪‘啪嗒’砸在手背上。   梁征微愣了下,抬头,见宋菱垂着脑袋。   他伸手,抬着她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眶通红,眼泪在里面直打转,咬着嘴唇,一副小可怜样儿地看着他。   梁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抬手,难得温柔地帮她擦了下眼泪,“脑袋撞石头上都没哭,这会儿怎么倒哭起来了?有那么疼吗?”   宋菱泪眼花花地看着他,很委屈点头,“疼……跟辣椒水似的。”   梁征看她一眼,忽然低嗤一声,“我当你不知道疼呢,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宋菱听见最后一句话,心头忽然一颤,眼里泪水瞬间凝固住,“王爷,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梁征冷笑,忽然将宋菱的右手一把拉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她,“麻烦谢小姐跟本王解释一下,一双弹琴写字的手为何会如此粗糙?谢大人是如何苛待你,让你堂堂千金大小姐,十指竟冻出冻疮?还是说——你根本不是谢家小姐?!” 第11章   梁征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吓得宋菱魂儿都飞了,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在说什么啊?”   梁征目光紧盯着她眼睛,“本王在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他紧紧拽着宋菱手腕,眼神凌厉地紧盯着她。   宋菱心慌得不行,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戳穿了,冷汗顺着背脊大颗大颗往下流。她脸色惨白,嘴唇也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睛盯着梁征,   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此慌张的模样,落在梁征眼里,自然愈发确定她有问题。他眼睛突然一厉,紧拽着宋菱手腕,猛地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拽起来,“说!你到底是谁?!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宋菱心脏一跳,忙道:“没有谁派我来!我是谢家的小姐,你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益州将我爹娘接来对质!”   宋菱怕得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着急的,声音很大地辩解。   梁征听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盯着宋菱看了许久,才道:“既然你是谢家小姐,那你紧张什么?”   “我……”宋菱紧紧咬着唇。她刚刚被梁征吓得慌了神,这会儿倒是没法解释了,“我……我有紧张吗?”   梁征沉着脸,“你说呢?”   宋菱:“……”   梁征看她一眼,而后松开她,转身往上首的书桌前走去,坐在椅子上,身体慵懒靠着椅背,眼皮微抬,目光深深地看着宋菱。   他一言不发,可眼神里的威慑力却令人无比心慌害怕。宋菱下意识捏紧了双手,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梁征对视着。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嗓音低沉,终于开了口,“过来。”   宋菱紧紧抿着唇,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一时间也不敢动。   梁征等了一会儿,见宋菱仍站在原处,眼神一冷,突然厉声,“让你过来,听不见?!”   他突然高声,吓得宋菱肩膀一抖,再不敢停留,忙不迭走过去,“王……王爷……”   她站在书桌前,双手不安地揪着衣服,咬着唇,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梁征。   梁征一抬头,就对上宋菱蓄满眼泪的眼睛,双手紧紧揪着身前的衣裳,小可怜似的,活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梁征皱了皱眉,这女人,装可怜倒是挺厉害。   他看着她,不由沉了沉脸,道:“本王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为什么一双弹琴写字的手会如此粗糙?”   梁征明显已经怀疑了她。一位深居闺阁的大家闺秀也的确不该有如此粗糙的双手,可若真的老实交代,欺君大罪,她自己是不怕死,可是谢大人一家上下百余口人是无辜的,还有爹爹和弟弟,她不能连累他们。   脑子里飞速转着,迟疑许久,最后索性将脖子一梗,看着梁征,“我说了,王爷你可不能生气。”   梁征目光深深,打量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你先说。”   宋菱使劲捏了下衣角,道:“我其实……不是什么才女。”   梁征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什么意思?”   宋菱道:“什么天下第一才女,都是外面的人吹出来的。我自幼就不爱读书,反倒对女工和厨艺感兴趣。这手这么粗糙,也是天天做饭做的。”   宋菱睁着双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梁征挑眉,“谢大人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天天做饭?”   宋菱摇头,“我爹当然舍不得啊,但我喜欢,他也管不着,而且我的菜可比家里厨子做的好吃多了,我爹吃得馋了,倒也习惯了。”   顿了下,忽然往前几步,上半身趴到书桌上,眼睛水灵灵望着梁征,“王爷不也觉得我做的菜好吃吗?”   梁征目光深深,漆黑的眼睛一片沉寂,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宋菱心里紧张得要命,手心冷汗直流,又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益州将我爹娘请来对质。”   她眼里真诚一片,倒不像是撒谎的,梁征盯着她看了会儿,又问:“既然不是什么才女,为何会有天下第一才女的称号?”   宋菱眨眨眼睛,道:“我爹爹好歹也是个官老爷,他要面子的呀,总不能出去说自己的女儿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这番说辞,宋菱事先在心里演练了好多遍,就是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能有个退路。无能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假王妃。   梁征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抬手,捏住宋菱下巴,“谢菀,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是谢家千金?本王的王妃?”   宋菱点头,“当然了,王妃还能是假的吗?冒充王妃,可是杀头的呀。”   她眼神真诚,瞧不出任何破绽。   梁征看她一一会儿,终于松开了她下巴,眼睛眯了眯,道:“冒充才女,难道不是欺君之罪?”   宋菱一愣,眼睛蓦地睁大,“王爷——”   梁征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忽然笑了一声,将她受伤的左手拉起来,“所以,是怕弹琴露馅,故意切伤了自己的手?”   宋菱咬了咬唇,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   梁征哼笑声,“倒是难为你了,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宋菱抬起头,小心翼翼将手伸过去,拉住梁征右手食指,眼巴巴望着他,“王爷,你不生气了吧?”   梁征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警告之意,“你是不是才女无所谓,本王不在意,但你以后若敢再欺瞒于本王——”   他顿了顿,宋菱心头跳了一下,心虚得厉害,声音小小的,“我不会骗你的,王爷。”   梁征看她一眼,“量你也不敢。”   宋菱看着他,眼神有些躲闪,下意识摸了下脑袋,索性转移话题,“王爷,那三天后的父皇寿辰怎么办啊?我不会弹琴……”   梁征看了眼她手,“你就算会,手伤成这样也弹不了。”   “那怎么办呀?”   梁征抬头看她,“会跳舞吗?”   宋菱睁大眼睛,摇头,“不……不会。”   那么优雅的事情,她怎么会做。   梁征:“……那你会什么?”   宋菱眼睛圆溜溜,炫耀般的,“我会刺绣!我绣工很好的!” 第12章   宋菱的绣活儿算是她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很骄傲地和梁征说。话刚落,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激动道:“王爷!我可以给父皇绣一副福如东海的寿画。”   梁征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左手食指上,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就用你这被刀切伤的手指?”   宋菱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被梁征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住,一时间惊慌得连痛都忘记了。梁征这一提,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手指伤口上。不在意还好,一在意,只觉得火辣辣的刺疼。   她这手,只怕好些日子都不能干活了。   她抿了抿唇,望着梁征,犹豫了会儿,又重新趴到梁征桌子上,眼睛盯着他,小心翼翼问:“王爷,父皇寿辰,我可以不去吗?”   梁征抬眸看她,“你觉得呢?”   宋菱咬咬唇,担心问:“那我怎么办呀?”   梁征笑一声,“才女的名声那么好吹的?”   梁征一提这事儿,宋菱心里就发虚,眼睛微微垂了下去。   梁征看着她,半晌,道:“你先回去。”   宋菱一愣,“寿辰的事儿?”   “晚上再说。”   梁征没再追问宋菱身份,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不敢多停留,点点头,转身就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她动作很快,将碗筷放回篮子里,拎着就往外走。   宋菱从帐内出来,梁烬和绿芙正跑圈跑到这边。   见宋菱出来,梁烬笑着凑上去,“走了,嫂子?”   宋菱微笑了下,点头,“嗯,我要先回去了。”   梁烬往帐内望了一眼,忽然凑到宋菱耳边,“嫂子,你跟二哥说一下呗,我和绿芙跑得都快累死了,你让他放了我们吧。”   宋菱听言,很是惊讶,“王爷不会听我的。”   虽然她是梁征王妃,但到目前为止,他们俩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对她而言,梁征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至于她……想到每天晚上睡地板的事儿,宋菱觉得自己更像是丫鬟。   压根就不是相亲相爱的夫妻关系,梁征怎么可能听她的。   梁烬听言,不信,说:“嫂子你可别谦虚了,你可是我二哥最亲近的女人,你求个情,他肯定听的。是吧,绿芙?”   跑得气喘吁吁,正蹲在一旁喘气的绿芙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娘娘。”   “……”最亲近的女人?宋菱想到梁征厉声质问她时的样子,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但梁烬又一直拜托她去求情,她一时没辙,正纠结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求一下,突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呀,四爷你这是又被征哥哥罚跑圈了?”   杨青青一身红衣劲装,手里握着一条红色的鞭子,气宇轩昂地走过来,看见梁烬一头汗,便猜到他又被梁征罚了,哈哈大笑,“你又做了什么,惹征哥哥生气了?”   梁烬低眸看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杨青青笑嘻嘻道:“我来找征哥哥呀。”   话落,视线一转,目光落到旁边的宋菱身上,眼神微妙,上下打量她一会儿,“你是——”   “回青青小姐,这是我们家王妃娘娘,刚给我们王爷送午饭来的。”杨青青话刚落下,不等宋菱回答,绿芙率先站到宋菱前面,那架势,倒有几分保护之意。   杨青青瞧着绿芙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冷笑了一声,“绿芙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把这娇滴滴的王妃给吃了不成?”   绿芙有些尴尬,“青青小姐误会了,王妃娘娘初来乍到,有些怕生。”   宋菱的确怕生,手里拎着个食篮,很拘束地站在绿芙身后。   绿芙话刚出口,梁征从里面走出来。   杨青青眼尖,立刻满脸笑容地靠过去,紧紧挽住梁征的手,仰着头,声音娇滴滴地喊,“征哥哥,我好想你啊。最近我爹老把我关在家里,我都快闷死了。”   梁征视线落到杨青青挽着他胳膊的手上,眉心微蹙了下,将手抽出,目光淡淡看她一眼,“你不在家待着,跑军营做什么。”   杨青青笑得甜甜的,说:“我想你就来了呗。”   梁征目光落到宋菱身上,见她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青青顺着梁征视线,见他正看着宋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拽住,看着宋菱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光,随后突然笑了下,“传闻益州知府千金乃天下第一才女,且生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如今一见——”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传言果然不能尽信啊。”   说着,又上前挽住梁征的胳膊,仰头笑望着他,“是吧征哥哥?”   宋菱虽没读过书,但这番话却是听得明白的。抬头的时候,刚好就看见杨青青朝梁征靠过去。听着她亲密地喊梁征“征哥哥”,便知两人关系不一般。   虽不知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总好过她和梁征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尴尬又多余,于是仓促地说一声,“王爷我先回去了。”   话落,转身便大步往外走了。   她走得很快,到后来几乎快跑起来。   梁征看着宋菱兔子一样地溜掉,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回过神,见杨青青还抱着他胳膊,脸色沉了几分,伸手将她拉开,抬眸,目光很深地看她一眼,“刚刚那个女人,是我梁征的妻子,以后,对她放尊重一点。”   杨青青一怔,眼睛蓦地睁大,“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梁征最后看她一眼,转身便回帐里去了。   ……   宋菱从军营回去,紫鸢正在门口焦急等着,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只能干着急。   等了许久,半下午的时候终于看见宋菱拎着个食篮从街拐角出来。   紫鸢眼睛一亮,急忙激动跑过去,紧紧抓住宋菱的手,“怎么样了小姐?!”   宋菱脑子里还想着刚刚在军营看到的画面,漂亮的红衣姑娘靠在梁征身边,瞧着,她和梁征仿佛还更像夫妻一些。虽然自己是冒牌的王妃,可刚看着那幅画面,还是莫名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抢了似的。   可认真想起来,那东西原也不属于她。   她脑子里正乱糟糟想着,紫鸢突然跑来,吓她一大跳,猛地抬头。   紫鸢见她发愣,压着声音,急问:“怎么样啊?王爷信你了吗?”   宋菱摇头,“他太聪明了。”   紫鸢一惊,“什么意思?”   宋菱四下张望了眼,随后才拉了拉紫鸢,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离院吧。”   主仆俩匆匆回到离院,紫鸢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了许久,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立刻将门关上,拉着宋菱,小声问:“到底怎么样了?”   宋菱坐在凳子上,将她跟梁征坦白不是什么才女的事情告诉了紫鸢。   紫鸢惊得睁得眼睛,“王爷信了吗?他没有怀疑吗?!”   宋菱想了下,“应该……信了吧……我说了这个以后,他就没有再问别的了。”   紫鸢愣了会儿神,良久,忽然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宋菱见她失魂落魄,忙拉住她手,“你怎么了紫鸢?没事吧?”   紫鸢摇头,眼神还有些茫然,“你说,这代表什么呢?”   宋菱弯了弯唇,道:“代表我们不用再战战兢兢担心露馅了,只要行事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真正的谢家千金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而宋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野村姑,稍不注意就可能露馅。   如今索性跟梁征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才女,反而解决了这一危机。以后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过,好在梁征也没有跟她计较是不是才女的事情。   想着,忽然觉得梁征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紫鸢听了宋菱说的,也大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总算能暂时睡个安稳觉了。”   想了下,忽然拉住宋菱的手,又继续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松懈啊,还是要让王爷尽快喜欢上你,这才最万无一失的,哪怕以后真的露馅了,王爷不也离不开你了吗?”   宋菱摇头,“他不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啊?”   宋菱又想到刚刚在军营见到的那个姑娘。   他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呢?   御旨赐婚,原本就没什么感情。   ……   晚上,梁征迟迟未归。   宋菱坐在房间外面的长廊上,背靠着廊柱,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今晚月亮格外圆,马上就要过年了,宋菱想到爹爹和弟弟,心里想念得厉害。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一趟。   家里虽然穷,但从小到大,一家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以往过年,她就是手头再紧,也会去城里买点猪肉回去,除夕那天晚上,炒上几个菜,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年。   虽日子虽苦,倒也懂得苦中作乐。   只是今年,却是没法儿跟爹爹和弟弟一起过了。   她望着天上月亮,想着想着,眼睛就泛红,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抬手擦眼泪,手刚摸到眼睛,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想起,“哭了?”   宋菱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回头,就见梁征长身站在身后,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宋菱忙从廊柱剪的石板上站起来,“你回来了。”   梁征看着她,半晌,忽然抬起手,右手轻轻帮她擦掉眼角泪水,“哭什么?”   梁征莫名其妙变得很温柔,右手大拇指在她眼角温柔摩挲,宋菱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摇头说:“没有哭。”   “没有?”梁征好笑,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说没有?   他盯着宋菱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微俯下身,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不会是吃醋了,一个人躲起来偷偷伤心吧?”   宋菱一怔,蓦地睁圆眼睛,“你说什么呀?!”   梁征唇角笑意更深,直起身,抬手揉了下她脑袋,“白天你见的那个女人,是杨老将军的女儿。”   “……哦……”宋菱有些奇怪,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梁征看她一眼,随即继续道:“我十四岁入军营,最初是在杨老将军麾下,青青比我小六岁,从小就喜欢跟在我身后转。”   宋菱听明白了,点头,“我懂了,你和那位杨小姐是青梅竹马。”   梁征听见这话,看着宋菱,眼里笑意更深,“还说不是吃醋?”   宋菱:“……我,我哪有!”   她一个冒牌王妃,有什么资格吃醋啊。   再说,她为什么要吃醋?她也不喜欢他啊。   梁征笑了下,眼神忽然认真,解释说:“我当青青是妹妹,你别多想。”   宋菱:“……我没有多想。”   梁征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低嗤一声,“嗯,下次有什么直接来问我,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宋菱:“……???” 第13章   宋菱觉得梁征真是误会了,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吃醋,回到房间,又很认真地解释了一下,“王爷,我刚刚只是想家了。”   梁征走到书桌前,顺势坐下。听言,抬眸看宋菱一眼,“是吗?”   宋菱点点头,“马上就要过年了,想到今年不能在家里过年,有点伤感。”   梁征常年待在边关,比常人更能理解背井离乡的孤苦,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想家,等除夕夜过后,到时可以回去一趟。”   “可……可以吗?!”宋菱听言,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跑到梁征面前,“真的可以回去吗王爷?”   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敢相信地看着梁征。   以前村子里的姑娘们嫁出门以后,好几年都不见回家,即便只隔着一个村子,也是不能随意回娘家的。如今她嫁到了京城这么远,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回去了,突然听见梁征这样说,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征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可以。”   宋菱激动,一把握住梁征的手,“谢谢王爷!”   “本王陪你。”   “……”宋菱正激动呢,梁征突然补上的一句话,顿时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下来,怔怔的,“你……你也要去吗?”   梁征微挑了下眉,“怎么?本王不可以去吗?”   宋菱摇头,“不,不是,可……当然可以……就是,就是担心太麻烦你了。”   梁征道:“怎么会麻烦,若非隔得太远,成亲三日,本王就该带你回门的,不是吗?”   宋菱:“……”   “也是时候见见我的岳父岳母。”梁征说着,微顿了下,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说对吗,娘子?”   宋菱干笑了笑,“是,王爷您费心了。”   梁征刚刚说可以让她回家的时候,她还想着能回去跟爹爹和弟弟团圆一下呢,万万没想到梁征竟然要跟着去,他这一去,自然只能待在谢家了,在梁征眼皮子底下,她怕是没办法回去见爹爹和弟弟。   宋菱心烦,晚上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梁征原本就睡得不沉,听见翻身的动静,顿时便醒了。   睁开眼,侧目,就见宋菱蜷缩着身子,裹着被子在里面踢了两下,跟着又翻了个身,嘴里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声音含糊,梁征没听清楚。   宋菱是面朝着梁征的,屋里没有点灯,但借着月光还是很清楚地看见宋菱的脸。   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   她似乎不太高兴,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嘟着,气呼呼的样子。   梁征半撑着身体,右手托在脑后,看着宋菱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眼里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宋菱虽然闭着眼睛,但也没睡,隐约中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下意识睁开眼睛,视线瞬间就和梁征对了上。   梁征眼里笑意不减,就那么看着她。   宋菱有点懵,呐呐开口,“王爷,你还没睡呢。”   梁征低笑,道:“有人翻来覆去地动,叫本王怎么睡?”   宋菱愣了愣,顿时有些尴尬,小脸红了红,小声说:“我不动了,你快睡吧。”   话音刚落,梁征突然从床上下来。   宋菱仰头望着他,愣怔了一瞬,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哪知话还没出口,梁征突然俯身,将她连人带被子给抱了起来。   宋菱不由得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梁征低头看她,笑了一声,随即将她放到床里侧。   宋菱突然被抱上床,下意识将被子裹得更紧,警惕地看着梁征,“你,你想干嘛啊?”   梁征看着宋菱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忽然好笑,忍不住逗她。   他单膝跪到床上,微一俯身,左手捏住宋菱下巴,眼里几分笑意,“你我既然已经是夫妻,分床睡好像不太妥当。”   宋菱听言,一脸惊恐,忙不迭摇头,“妥当!妥当的!我从小就喜欢睡地上,凉快!”   说着,就急忙从被子里钻出来,想爬到床下去,哪知还没下去,手腕突然被拽住,整个人被梁征往后一扯,身形一晃,直接摔到他怀里。   “啊!”她尖叫一声,右手下意识往床板上按,想撑着个东西稳住身形。   哪晓得慌乱之中手却按到了梁征身上,双腿之间,摸到个很奇怪的东西。   宋菱愣了片刻,脑子里懵懵的,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也没有及时松开。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梁征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带着几分笑意,“看来,娘子比本王更着急些。”   宋菱一怔,抬头,看着他。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宋菱几乎能感觉到梁呼吸的气息。   她看着他,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嗓音干干的,“你……你说什么呀?”   梁征微垂下眼,视线落在宋菱的手上,随即又抬眼,目光很深地凝视着宋菱,嗓音低低的,微有些哑,“手按在哪里?” 第14章   手?   宋菱有一点茫然,听见梁征说手,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的右手还按在梁征双腿之间。   隔着薄薄的中裤,摸着居然格外烫手。   宋菱愣愣的,偏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很关心地问梁征,“王爷,你是不是热啊?”   梁征:“……”   “你身上好烫。”宋菱觉得奇怪,心想,睡床上果然比较舒服,她在地板上睡着都快冻死了,梁征身上竟然烫得跟个火炉似的。   她将手从梁征双腿间拿开,随即想从他身上下来,哪晓得屁股还挪开,突然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腰。   他力气很大,宋菱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不由着急,“你快放我下去呀。”   宋菱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如此亲密,实在很不习惯。   梁征目光紧紧盯着她,嗓音干涩,“占了本王便宜,想就这么算了?”   “啊?”宋菱抬头,一脸惊讶瞪着梁征。   占便宜?   明明是他占她便宜好吧?大半夜莫名其妙把她抱到床上来……   梁征瞧着宋菱一脸吃惊的模样,仿佛真的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做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这小王妃,竟单纯成这样?出阁前,没人教她?   宋菱见梁征直直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松手。   他眼里深邃一片,看不出在想什么。   静谧的夜里,房间里安安静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深夜寂寂,宋菱坐在梁征腿上,愈发觉得姿势暧昧,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虽然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心慌害怕,本能地想要逃离。   她不自觉地挪了下屁股,想下去。   因为坐在梁征腿上,屁股挪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敏感的地方,梁征眸色陡然一暗,喉咙上下滚动了下,一把扣紧宋菱的腰,声音不自觉拔高,嗓音沙哑得厉害,“乱动什么!”   梁征突然厉声,吓得宋菱身体一僵,再不敢动。但是这样坐在梁征身上,又觉得十分心慌,于是抬起头,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求梁征,“王……王爷,我好困呀。”   梁征:“所以?”   “我可不可以睡觉了?”宋菱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索性装出一副很困的样子,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梁征:“……”   宋菱打完了哈欠,望着梁征,声音软软地问:“王爷,你不困吗?”   “……”   梁征简直对这小王妃无计可施了,一脸无辜地占了他便宜,这会儿又一本正经地假装想睡觉。   他其实挺想拆穿她,哈欠打得太假,但心底憋了会儿笑,最后还是将她松开了。   原本就是只是逗逗她,也没想真的做什么。   梁征手一松开,宋菱跟‘死里逃生’似的,着急忙慌地从梁征身上爬下来,弯着身子就想下床去。   哪知还没下去,衣襟忽然被扯住,宋菱‘啊’地一声,回头,就见梁征满眼笑意地盯着她,“你做什么?”   宋菱抿着嘴巴,“我睡觉呀。”   她将手伸到后面,想把梁征揪着她衣领的手拿开。   哪晓得梁征却又一把将她给扯了回去,微一用力,她身形一个不稳,整个倒在了床上。   她立刻想爬起来,哪晓得梁征突然一俯身,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上身覆了下来。   男人英俊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两人挨得极近,双唇之间甚至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宋菱心头一颤,视线落在梁征的唇上,心脏砰砰砰,跳得极快,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胸口,嘴唇颤颤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想做什么?”   梁征见宋菱护着胸口,满脸紧张地盯着他。身体紧紧绷着,小脸通红通红的,像个熟透的桃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睁得大大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忽然忍不住笑了出声,视线落到宋菱胸口上,半晌,低低笑道:“谢夫人平时是不是不给你吃饱?”   梁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倒叫宋菱给愣住了,“什么意思啊?”   梁征眼里笑意深深,抬眸,盯着宋菱瞧了一会儿,最后却是一笑,什么也没说,从宋菱身上抬起身来,跟着便顺势在宋菱外侧躺下。   宋菱见梁征突然睡在她身侧,吓得顿时睁大了眼睛,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想下床,回自己的地板上睡。   哪晓得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梁征忽然长臂一伸,按住她肩膀,将她重新按回到床上。   他平躺在外侧,闭着眼睛,嗓音慵懒,“瞎折腾什么,快睡觉。”   宋菱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梁征这是让她睡床上吗?   老实说,她也挺想睡床上的,软绵绵的,比睡地板舒服多了。   可她一想到刚刚被梁征按坐在腿上的场景,就不由有些心慌,想了想,还是说:“那个,我还是睡地板上吧。”   梁征听言,终于又睁开眼睛,侧目,扫了宋菱一眼。   宋菱见梁征忽然看向她,嘴唇紧紧抿着,下意识将被子裹紧了些,有些警惕地看着梁征。   梁征被宋菱一脸警惕的表情逗笑了,道:“你究竟在紧张什么?怕本王吃了你?”   宋菱:“……”   梁征瞧她一眼,无奈又有些好笑,抬手按了下太阳穴,低声道:“睡吧,每天晚上睡地上,也不嫌冷。”   梁征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响。   宋菱身体绷得紧紧的,睡在床里侧。   明明是各自盖着一床被子,而且隔得也有些远,可宋菱还是不由来地紧张。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吧。再加上梁征刚刚又那么逗她……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梁征。   不过,想到梁征刚刚说那句话,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他是因为怕她睡地上冷才把她抱到床上来的。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黑夜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征,良久,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过了很久,宋菱突然想到梁征刚刚说的一句话,小声问:“王爷,你睡了吗?”   梁征没睁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宋菱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娘没给我吃饱呀?”   梁征愣了下,终于睁开了眼睛,忍着笑,回她,“没什么。”   梁征想到刚刚看见的小笼包,虽然面上极力忍着笑,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宋菱当然也发现梁征在笑她,很有些奇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人,到底在笑什么呀?   梁征瞧着宋菱撅着嘴巴,一脸疑惑的表情,眼里笑意更深,终于忍不住,抬手摸摸她脑袋,“快睡吧,明天早起,带你去个地方。” 第15章   宋菱和梁征之间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她裹着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顶。   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她紧张得睡不着,甚至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   但相比她的紧张,身侧的男人就显得淡然多了。   不多时,宋菱便听见梁征的呼吸声变得缓慢而平稳。很显然,已经睡着了。   她侧头看了看他,漆黑的屋子里,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梁征英俊的轮廓。刀削般坚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   他闭着眼睛,睫毛覆在眼下,又长又密。   宋菱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英俊到令人挪不开眼睛。她不自觉地侧了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征。   这样英俊的男人,要真是她相公,该有多好?   不知是不是夜太深,她看着他英俊的睡颜,意识忽然变得有些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身体竟然渐渐朝着他靠过去。   怕吵醒了梁征,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单手撑在梁征身侧,右手抬起来,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摸了摸梁征的鼻子。   鼻子高高的,宋菱摸了两下,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她右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盯着梁征瞧了一会儿。   半晌后,却不知忽然又想到什么,幽幽叹了口气,重新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屋里静悄悄的,宋菱听着梁征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的,也有了些困意。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也入了眠。   ……   昨晚睡前,梁征说要带她出门。第二天,宋菱没敢贪睡,很早便醒来了。   哪晓得梁征比她更早,一睁眼,床侧空空荡荡的,早已经没了梁征的身影。   她下意识往窗外望了一眼,外面天还未大亮,时间尚早。   宋菱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低叹了一声。心想,她要是想比梁征起得早,怕是后半夜要不睡觉才行吧?怎么会起那么早呢?不困吗?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娘娘,您醒了吗?”   “诶,行了,进来吧。”   门外,紫鸢端着洗脸水,准备来伺候宋菱洗漱,听见回应,这才抬手,将门推开。   房间里,宋菱裹着被子坐在床里侧,还没来得及下床。   梁征虽然起得早,但没有叠被子,乱糟糟地摊在床上。   以至于紫鸢一进屋,便看见一张凌乱的床。   看见宋菱坐在床里侧,眼睛蓦地睁大,“天,娘娘,你和王爷……”   宋菱平时都是睡地上,今天突然在床上醒来,且床上被子还乱糟糟的,由不得紫鸢不胡思乱想。   她一激动,匆匆跑到床边,将水盆往床头架子上一放,回头就满脸兴奋地握住了宋菱的手,眼里的喜悦都快要跳出来了,“娘娘,王爷是不是喜欢你了?你们俩……那个了?”   宋菱听得心头一跳,突然莫名想到紫鸢上次给她看的那几张图画,脸瞬间通红,羞恼地推了她一下,“你别胡说,哪……哪有……”   紫鸢瞧着宋菱一脸羞涩的模样,嘻嘻笑,“我不信,都睡一起了,还会没行夫妻之事?”   说着,就一把将床上被子掀开。眼睛睁得大大的,弯着身子,在很认真地找什么。   宋菱奇怪,问:“你在找什么呀?”   紫鸢寻了一圈,床单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她意想中的东西,不由有些失望,抬头看宋菱,“你和王爷,真的没有?”   宋菱脸红红的,有些难为情,“没有,你不要想太多了。”   紫鸢听言,幽幽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架子前,一边帮宋菱拧洗脸帕,一边摇头晃脑十分不解地问:“你说,你们俩都睡一张床上了,怎么就没发生点什么呢?”   说着,回头,将帕子递给宋菱。   宋菱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边,伸手接过帕子,一边擦脸一边道:“王爷是怕我睡地上凉,所以才让我上床睡的,你别瞎想。”   紫鸢原本还在那儿感到遗憾,听见这句,却是蓦地抬起头来,眼睛发光,“王爷怕你睡地上着凉?”   宋菱点点头,想起昨晚梁征说的那句“每天晚上睡地上,也不嫌冷”——应该是担心她的意思吧?   她擦干净脸,将毛巾递给紫鸢。   紫鸢接过来,看着宋菱,眼里露出暧昧的笑意,“娘娘,王爷是不是喜欢你了呀?”   宋菱听言一惊,眼睛都睁大了,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怎么可能啊。”   紫鸢道:“怎么不可能?要不然王爷怎么会关心你会不会着凉呢?”   这话说得宋菱接不上了。听起来,好像是也有那么点道理。   但……宋菱想到自己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顿时摇摇头,“不可能的,王爷文武双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怎么可能喜欢我这种——”   她说着,垂下头,小声嘀咕,“大字不识几个,又不会弹琴又不会吟诗作对……”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宋菱话音未落,梁征忽然从外面进来,看见宋菱,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宋菱见梁征突然进来,吓得猛地从床边站起,“你……你怎么回来了?”   梁征顺势在床边坐下,抬眸看她,道:“回来看你起床了没有,既然起了,就收拾一下随本王出门。”   紫鸢忙把宋菱的外裳拿过来,伺候她穿上。   宋菱一边穿衣一边好奇问梁征,“我们要去哪里?”   梁征道:“去看我母亲。”   宋菱听言,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嫁进门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有去见过梁征的母亲。   匆匆换上衣裳,跟着梁征一起出了门。   王府门口,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管家见宋菱和梁征出来,急忙上前将马车帘子打开,恭敬道:“王爷娘娘请上车吧。”   马车有些高,底下放着一张凳子,宋菱踩在上面,手脚并用想爬上去。   哪知右手刚刚拉住马车外面的围栏,还没来得及用力,身体却突然一个悬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呼一声,抬头,就见梁征正看着她,嘴角勾着丝笑意,“叫什么?”   宋菱被梁征抱在怀里,脸不自觉地红了红,抿了抿唇,小声说:“我自己能上去。”   梁征看她一眼,在她耳边低声道:“堂堂一王妃,爬上爬下成何体统。”   说着,就将宋菱放进了马车里。   随即,微一抬脚,很轻松地上了马车。   宋菱见梁征上来,立刻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梁征顺势在她身侧坐下。   财叔上前,站在马车下,问:“王爷大概多久回来?”   梁征:“大概要待两天,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父皇寿辰。”   财叔忙点头,“是,王爷多加小心。”   顿了下,又看向旁边的宋菱,“这两日就要麻烦王妃娘娘亲自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了。”   宋菱听得有点愣。不是去探望母妃吗?听梁征和财叔的意思,倒好像要住在外面?   她茫然地点了下头,道:“财叔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宋菱说这话的时候,梁征侧目看了她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本正经地承诺会好好照顾他。   梁征眼里闪过笑意,心想,小丫头一个,还想着照顾他?   财叔将马车帘子放下,梁征嗓音沉沉吩咐外面的车夫,“走吧。”   “是,王爷。”车夫应声,片刻,马车便缓缓往前行驶。   宋菱自打嫁到王府还没有出过门,一时间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跑到对面的座位上,掀开窗帘,激动地望着外面。   虽说时间尚早,但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路边卖包子的,卖阳春面,卖早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透过马车窗帘,看着热闹的长安大街,宋菱不由感慨,京城不愧是京城,果然比益州热闹繁华多了。   马车经过一个包子摊,笼屉里热腾腾地冒着烟,风一吹,包子的香味儿就飘进了马车里。   宋菱刚急着跟梁征出门,还没有吃早饭呢,这会儿闻着包子的香味儿,肚子的馋虫顿时开始叫唤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家摊子上热腾腾的白面包子,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可能是太饿了,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一声。   梁征身体慵懒地靠在马车壁上,正闭目养神。忽然间,却听见两声咕咕叫。   他微怔了下,睁开眼睛,视线正好对上宋菱。   宋菱摸着肚子,小脸红彤彤的,很是难为情,眼巴巴望着梁征,小声地问:“王爷,你饿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两个包子?”   梁征心底笑了一声。这丫头,明明是自己想吃,居然问他想不想吃?   他微一挑眉,故意逗她,“我不饿,不想吃。”   宋菱听言,顿时失落。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忍不住往马车外面张望一眼。马车离包子摊已经有些远了。   她扁扁嘴,有些遗憾,心想,看来得饿到中午了。   梁征看着宋菱一脸失落的表情,忍不住笑,“行了,城外还有一家包子铺,比这家好吃多了,一会儿出了城,本王就给你买。”   宋菱听言,眼睛顿时睁大,“你……你……”   他怎么会知道是她想吃?   梁征看她一眼,眼里露出笑意,“饿了就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王还会让你饿肚子不成?”   梁征一句‘不会让你饿肚子’,听在宋菱耳朵里,忽然觉得格外温暖。   这些年,她其实很少有吃饱的时候。家里那种情况,挨饿受冻是常事。有什么吃的,也都是给爹爹和弟弟留着,她自己从来不舍得吃。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去灶房啃两口窝窝头。   大概是习惯了所有的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咽,所以刚刚即使很想吃肉包子,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会儿听见梁征说这样话,虽然知道他可能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心里莫名还是产生了一些悸动。   她坐回梁征身边,轻轻拉住梁征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谢谢你哦,王爷。”   梁征低眸看她,视线落在她圆溜溜的眼睛上。想到她刚刚明明自己想吃包子,却偏一本正经地说要去帮他买,真是好笑又可爱。   嘴角微勾起一丝笑意,抬手揉了下她脑袋。   男人的大掌覆在她头顶上,很轻柔地揉了两下。   宋菱下意识抬起眼来,视线顿时和梁征对上。   封闭的空间里,四周安安静静的,宋菱看着梁征的眼睛,不知怎么,心跳忽然跳快了起来,砰砰砰的,完全不受控制。   宋菱害羞,脸红了红,微微垂下脑袋。   她忽然想起紫鸢的话,王爷他……会不会真的喜欢她呢? 第16章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宋菱下巴搁在窗户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外面。   从王府出来有一会儿了,宋菱的视线就没怎么从外面热闹的街道上移开过。   梁征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书在看。偶尔抬头看宋菱一眼,小丫头下巴搁在马车窗户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正东张西望。   他瞧着有些好笑,忍不住问她:“你在益州没出过门吗?”   梁征忽然开口,宋菱愣了一愣,回头看向他,睁着双大眼睛,“王爷,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梁征:“…………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是从益州来的?”   宋菱嘿嘿笑,“是哦。”   又道:“益州街上没有京城这么热闹。”   “是吗?”梁征轻笑了下,随后便又低头,自顾看书,顺口道:“过年的时候回更热闹。”   宋菱听言,满脸憧憬,“真的吗?”   梁征‘嗯’一声,道:“离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可以带你出来逛逛。”   “真的吗?!”宋菱一激动,急忙坐到梁征身边,仰头望着他,兴奋得眼睛里都在发光。   梁征低眸看她一眼,半晌,回她,“假的。”   宋菱:“………”   宋菱皱皱鼻子,知道梁征是在逗她,于是坐在那儿自顾自说:“听说京城有一条许愿河,过年的时候,只要拿着花灯到河边,对着河神虔诚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梁征微抬了下眼,看着她,“你有愿望?”   宋菱无比认真,点头道:“有啊,当然有。”   她想让爹爹的病早点好起来,想弟弟能实现他出人头地的愿望,想一家人的生活能够变得越来越好,而现在……也想早些和爹爹弟弟团聚。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她就是靠着这些愿望撑着自己努力活着的。   她一直相信,人只要有愿望,总不会一直都过得那么惨。信仰是有力量的。   她看着梁征,有些好奇问:“王爷你呢?你有愿望吗 ?”   梁征顿了下。   愿望?   呵。他自嘲地笑了声,道:“很小的时候有过。”   宋菱听着有些奇怪。   小时候有,所以现在没有了吗?   她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转过念来了。也对,像梁征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哪里需要什么愿望呢。他想要的东西,大概伸手就能够到吧。   宋菱见梁征又低头看书,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她又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掀开车帘子,眼睛滴溜溜的,四下张望。   马车正朝着城外的方向行驶,前方已经隐约可见城楼。   梁征说要去探望母妃,宋菱原本以为是要进宫的,刚刚出门的时候,才听财叔说,梁征的母亲并不在宫里。   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反正一会儿就要见着了。   虽然是假媳妇儿,但暂且好歹也是媳妇儿。小媳妇儿要见婆婆了,宋菱心里其实很紧张。   马车出了城,往前行驶了约莫一刻钟,宋菱饿得扁扁的肚子忽然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   她立马按住肚子,下意识抬头,看向梁征。   梁征也正好看向她。四目相对,宋菱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梁征忍不住笑,“再稍微等会儿,马上就到了。”   宋菱尴尬,摸摸脑袋,“我其实平时也不是这么容易饿的,估计是昨晚吃太少了。”   马车往前行驶了几里路,终于在一条道上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李记包子铺到了。”   话落,便听见车夫跳下马车的声音,跟着将马车帘子拉开一角。   梁征微一弯身,俯身下了车。   宋菱跟在身后,正想跳车,却见一只手忽然朝她伸来。   她微怔了下,抬头,看着梁征。   梁征道:“手给我。”   宋菱看着梁征那张英俊极了的脸,脸颊忽然有些发烫,露出一抹娇羞的红晕。她轻轻抿了抿唇,将手递给了梁征。   梁征左手握着她手,右手扶着她腰。宋菱撑着梁征的手,只微微跳了一下,便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她腰被梁征扶着,跳下车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靠在梁征怀里。   她脸颊红红,像退开。握在腰间的手忽然收紧,她身体一僵,不敢动弹。   一缕微风拂来,梁征忽然闻到宋菱发间的香味儿,清清淡淡。   梁征扶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微低下头,嗓音低低的,在她耳侧,轻声道:“阿菀,你好香。”   说话间,男人温热的呼吸吹进宋菱耳朵里,轻轻的,有些痒。宋菱心尖酥酥麻麻的,下意识偏过头,“王……王爷……”   她脸颊通红,耳根通红,因为太紧张,长长的眼睫毛也一颤一颤地发抖。   梁征视线落在通红的耳根上,眼里忽的闪过丝笑意,低着嗓音,“怎么这么害羞?”   宋菱:“……”   梁征将她松开,看着她,笑了一声,随后便侧身,往前走了。   梁征一走,徒留宋菱满脸通红地愣在原地,盯着梁征悠然自得的背影,懵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刚刚梁征靠她那么近,嘴唇几乎都快贴到她耳朵上了,她还以为他要亲她……   梁征走到前面,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抬头,见宋菱还红着脸,傻乎乎愣在那儿,嘴角一勾,笑喊,“愣着做什么?不是饿了吗?”   宋菱见梁征勾着唇,笑得欠扁,不由得咬了咬唇。   这人真是太坏了,动不动就逗人玩!   偏偏她还不禁逗,这会儿脸烫烫的,只觉得丢脸死了。   她紧紧捏了下拳头,抿着唇,不大高兴地朝着梁征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垂着头,也不搭理他。   李记包子铺其实就是个简单的茶棚,设在官道上,专供来来往往的旅客们歇脚吃饭。除了包子以外,还有面条茶水之类的。   小二一见梁征和宋菱锦衣华服,急忙热情地跑来招呼,“公子,夫人,吃点什么?”   一声‘夫人’喊得宋菱一愣,下意识抬了下头。   梁征眼角含笑,偏头看向宋菱,问:“夫人,吃点什么?”   宋菱想到他刚刚逗她,就不想理他,气鼓鼓道:“包子。”   梁征憋不住笑,忍不住抬手捏了下宋菱鼓着的腮帮子,“你这脸倒是挺像包子的。”   宋菱:“……” 第17章   梁征捏着宋菱的脸,说她脸像包子。   宋菱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反驳呢,旁边的小二倒是先噗地声笑了出来。   宋菱蹙眉,“你笑什么?”   小二躬着身,满脸笑容,道:“回夫人,小的是瞧着公子和夫人感情好呢。”   宋菱愣了,侧头看梁征。   梁征微挑着眉,眼含笑意,和她对视。   “……”宋菱默了一会儿,不由得抽了下嘴角。   她和梁征连感情都没有,哪里来的感情好啊!   再说,他说她脸像包子,明明是在笑话她好不???   这小伙计,真会说笑。   宋菱往前面灶台前张望一眼,蒸笼里的包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她有些馋,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梁征瞧着宋菱一副小馋猫的样子,摇头笑,抬头,对伙计道:“来一屉包子,再来两碗牛肉面。”   “好勒!两位客官请稍等,马上就来!”伙计高兴地一甩帕子,转头高喊,“一屉包子,两碗牛肉面勒!”   茶棚里客人不少,宋菱端端坐在那儿,垂着头,也不吭声。   梁征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抬了下宋菱的下巴。   宋菱被迫抬头,看着他,“你干什么?”   梁征眼里仍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觉得刚刚那伙计说得不对吗?”   刚刚伙计说他们俩感情好的时候,他明显瞥见宋菱偷偷撇了下嘴。   宋菱被梁征问愣住了。这个问题,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目光深深的,很真地,一字一字地反问他,“王爷觉得,你对我有感情吗?”   梁征听言,微挑了下眉。片刻,忽然轻笑了声,松开了宋菱的下巴。   他低着喝茶,没再言语。   明明知道梁征不可能对她有感情,但梁征这一声轻笑,落在宋菱心上,莫名有些抑制不住地失落。   他果然,不喜欢她呢。   宋菱微垂着头,悄悄抿了下唇。心想,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喜欢他。   “娶你之前,我对你的确没有任何感情。”宋菱正想着,梁征却忽然开了口。   宋菱下意识抬头。   梁征将茶杯放下,抬眸看她,眼里笑意已经敛尽,眼神变得格外严肃幽深。   宋菱看着他眼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也同样认真地看着他。   梁征盯着宋菱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老实说,当初娶你的时候,我是极不愿意的。我梁征活了二十几年,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不争不抢不争取,唯独要和我厮守一生的女人,我想自己选。”   宋菱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揪紧了衣角。看着他,声音小小的,缓缓问:“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梁征低笑一声,“我十四岁就提着剑上了战场,之后大多数之间都待在边关,一心保家卫国,没有心思想那些。”   宋菱听着,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梁征忽然又道:“娶了你之后,本王发现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还有些可爱。”   宋菱眨了眨眼睛。可爱?这是在夸她吗?   梁征弯了下嘴角,看着宋菱,继续道:“所以本王不介意和你培养一下感情。”   宋菱闻言,很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梁征看了好半天。   梁征嗤笑了声,“你这是什么反应?”   宋菱咬了下唇,双手不自觉地趴在桌上,脑袋往梁征的方向凑了凑,眼睛圆溜溜,看着他,“王爷,你是认真的吗?”   梁征:“你觉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可是……可是你不嫌弃我吗?”宋菱更不解了。   梁征主动说愿意和她培养感情,是不是代表愿意试着喜欢她?   可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啊,原本以为梁征会很嫌弃她的。   梁征觑她一眼,“要听实话吗?”   宋菱:“……”   梁征:“是挺嫌弃的。”   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才女,实际上居然是个白字先生。   宋菱:“……”   “不过没关系,回头,本王亲自教你。”   宋菱一惊,“教我什么?”   梁征:“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宋菱:“……”   “公子,夫人,你们包子和牛肉面来了!”伙计热情地端来一屉热腾腾冒着烟的包子,道:“夫人,包子刚出炉的,趁热吃啊,不是我吹,咱们家铺子虽小,但这包子绝对是在全京城都排得上号的,不好吃不收您钱!”   宋菱看着桌子上白胖胖一个的包子,开心得笑弯了眼,“谢谢。”   “不谢不谢,夫人您慢用啊。”伙计招呼一声,笑着走开了。   宋菱馋死了,包子一上桌,本能地就伸手去抓。   结果手还没碰到包子,就被梁征给握住了。   她一愣,抬头看他,“怎么了?”   “洗手了吗?”   宋菱看了眼自己的手,有点难为情,“……又,又不脏。”   梁征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来,递给她,“用筷子。”   宋菱:“……哦。”   宋菱接过筷子,然后夹起一个包子。   包子软软的,不大不小的一个,香气扑鼻。宋菱太饿了,一口下去,大半个包子就没了。   梁征:“……”   宋菱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的笼屉里还剩下三个。她还想吃,但见梁征还一个没吃,想了想,终究没再动筷子。有点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视线,低头,开始吃自己面前的牛肉面。   虽然只是一间茶棚,但不光是包子,就连牛肉面味道都很好。   宋菱三下五除二,吸溜吸溜,一碗面很快就要见底了。   梁征看着宋菱吃东西这个架势,眼角不由得抽了两下。这当真是知府千金,大家闺秀?   宋菱吃完面,肚子终于被填饱了,心满意足地舔了下嘴巴。   嘴巴舔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猛一抬头,就见梁征正看着她。   目光很深,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儿。   宋菱心头一紧,暗叫不好。刚刚只顾着吃东西了,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大家闺秀’。   宋菱抿了下唇,干干笑了笑,“我……刚刚太饿了,所以……”   梁征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一声,“没关系,你我夫妻,不需要那么讲究。”   虽然这样说,但宋菱还是被梁征刚刚那记眼神吓住了。刚刚那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完全被看穿了似的。她不敢再说,心里暗暗想,以后一定要千万注意,再不能这么大意了。   宋菱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双手很规矩地放在腿间,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梁征看她一眼,问:“吃饱了吗?”   宋菱听见梁征忽然开口,回过神,忙点头,“吃饱了。”   梁征下巴抬了下,指指包子,“喜欢就多吃两个,我不怎么饿。”   这包子做得好吃,宋菱虽然已经吃饱了,但的确还有些馋。平日在家是很难沾上肉腥儿的。就算那天家里买肉回来,她也不太舍得吃。   但又觉得自己已经吃太多了,又不好意思再吃。于是摇摇头,“我不吃了,我吃饱了。”   梁征看她一眼,也没多说。   梁征确实不太饿,吃完一碗面,包子没动。放下筷子,就喊伙计来结账。   宋菱见梁征剩下三个包子没吃,一时愣了,“这个……你不吃吗?”   梁征‘嗯’一声,“我吃饱了。”   伙计结完账,准备把碗筷收走。   宋菱忙按住那笼屉,“等一下,包子还没吃完呢。”   说着,对伙计道:“麻烦你,帮我把这几个包起来吧。”   “行!夫人稍等!”   伙计帮忙把剩下三个包子用荷叶打了包,递给宋菱。   宋菱抱着包子,跟着梁征一起从茶棚里出来。   梁征瞧她认认真真抱着几个包子,不由想笑,“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打包它做什么。”   宋菱认真说:“好浪费啊。”   换做在家里,她要是买三个包子回去,阿溪得开心坏了。   梁征顿了下,忽然想起宋菱上次嘀咕点蜡烛睡觉浪费的事情,轻笑了声,“倒忘了,你是个节约的。”   宋菱道:“饿了的时候,热一热就能吃。”   梁征‘嗯’一声,“那便带着吧。”   ……   重新出发的路上,宋菱坐在马车里,忍不住问梁征,“你母妃究竟在哪里呀?”   梁征抬眸,“我母妃?”   宋菱:“……呃……我们的母妃……”   梁征这才满意了,回道:“一会儿到了你便知道了。”   宋菱见梁征卖关子,努努嘴,又问:“那还有多久才到呢?”   “快,中午已经能赶上吃顿午饭。”   梁征靠着马车壁,正在看书。   梁征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书,从小养成的习惯。   宋菱见他一直拿着本书在看,一时有些好奇,忍不住坐到他身边,低头,歪着脑袋,盯着梁征手里的书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书呀?”   梁征抬眼看她,“认识吗?”   宋菱摇摇头。   “一个字也不认识?”   宋菱抿抿唇,有些难为情,脸颊微微红了。   梁征无奈抚了下额,“算了,回头再慢慢学吧。”   “王爷。”   “嗯?”   “母妃会不会讨厌我啊?”宋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离见婆婆的时间越近,她就越紧张。“   梁征道:“不会。”   “真的吗?”宋菱睁大眼睛,有些不信。   梁征嗯一声,道:“我娘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事了,不会在意这些。”   一个时辰以后,宋菱站在山门前,一座尼姑庵门口,终于明白梁征所谓的不问世事是什么意思。   一名穿着尼姑袍的女人从台阶上走下来。她面上挂着慈善的微笑,虽不施粉黛,但五官却极精致。即使做了尼姑,也依然掩藏不住倾城的美貌。   有个如此美貌的娘亲,难怪梁征也长得那么英俊了。   梁征见母亲从台阶上下来,当即跪拜,“娘,儿子来看您了。”   宋菱见梁征跪到地上,急忙也跟着跪下。   虞晴见状,急忙扶着梁征,“快别跪,起来吧。”   说着,看向旁边的宋菱,面容慈祥,“你就是阿征的娘子吧?”   宋菱有些心虚,轻轻点了下头。   虞晴将宋菱扶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微笑道:“不愧是传说中才貌双全的女子,果然十分漂亮。”   梁征听见那句‘才貌双全’,心底不由好笑。   貌倒是不错,才?   看向宋菱,果然垂着脑袋一脸心虚的模样。   “娘,这就是阿菀,益州知府的千金。”梁征介绍,顿了下,又牵住宋菱的手,“阿菀,叫娘。”   宋菱忙喊,“娘。”   虞晴笑了笑,“乖。”   又道:“外面风大,到里面来吧。”   说着,便率先回头,往尼姑庵里走。   梁征牵着宋菱,跟在后面。   宋菱此刻,心里有无数疑问。   梁征的母亲,皇上的妃子,怎么会在尼姑庵里做尼姑呢?   她下意识看向梁征,梁征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再跟她讲。   宋菱抿着嘴,没有吭声。   虞晴领着梁征和宋菱去了厢房,道:“你们虽是夫妻,但佛门清净之地,这两日便分房睡吧,可以吗?”   梁征点头,“当然,儿子明白。”   宋菱也急忙跟着使劲点头。   “那行,阿征还是睡你以前这间,阿菀便睡在阿征隔壁吧。”   宋菱点头,“嗯,谢谢娘。”   “被褥床单都是刚刚换的,你们先休息会儿,过会儿便能吃晌午饭了。”虞晴看着儿子,又道:“我还有点事情,等忙完再过来找你们。”   梁征微微点头,“娘您去忙,不必管我们。”   “嗯,那你好好照顾阿菀。”   “儿子知道。”   虞晴叮嘱完梁征,便转身朝外面去了,瘦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梁征目送了母亲,这才回头,跨步走进了房间里。   宋菱急忙跟着进去,满肚子疑惑,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屋子中间有一张矮桌,地板上放着四个蒲团。   梁征盘腿坐下,顺手拎起茶壶,将扣在茶盘里的两个茶杯立起来,一边倒茶,一边悠悠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怎么我母亲会出家?”   宋菱觉得,这大概是个很伤心的故事。她走过去,在梁征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虽然很好奇,但却不敢开口问。   梁征往杯子里倒了茶水,推给宋菱一杯,道:“我母亲厌倦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我八岁的时候,就请旨出宫了,在这玉慈庵青灯古佛,算起来,已经有十六年了。”   宋菱很惊讶,“八岁?那你小时候不是没有娘亲吗?”   梁征嗯了一声,“我是跟着奶娘长大的。”   宋菱看着梁征,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孤独?”   “孤独吗?”梁征忽然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的意思,道:“我娘是宫女出身,子凭母贵,父皇从小就不待见我,和宫里的皇子们站在一起,我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我努力读书努力习武,努力成为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我想争那个太子之位,可事实上,我只是想让我的父亲好好看看我,想让他记得,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为了被父亲多看一眼,为了得到哪怕那么一丁点父爱,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每天忙着读书忙着习武,长大后又忙着打仗忙着为父皇守护这一片疆土,他连去感受孤独的时间都没有。   宋菱第一次听见梁征讲这些,内心震动,“那……那你这么努力,父皇一定喜欢你了是不是?”   梁征嘴角勾着的笑更加苦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娶你吗?我是个皇子,是王爷,而你只是个区区的知府千金,你知道父皇为什么把你赐婚给我吗?”   宋菱摇头。   梁征冷笑声,道:“当朝重臣,想把女儿嫁给我的不在少数。父皇忌讳我兵权在握,怕我和重臣联姻勾结,威胁太子的地位,所以先发制人,让我娶个娘家无权无势的知府千金。”   宋菱听着愣了好半晌,反应过来,“你是说,父皇在提防你?”   “是不是很好笑?我拿命为他守这片江山,他却怕我夺了他最心爱儿子的天下。”每每想到此,梁征便觉得可笑至极。   宋菱听得直皱眉,忽然无比心疼梁征。   她从蒲团上爬起来,坐到梁征身边,握紧他手,“王爷你别怕,父皇不喜欢你没有关系,娘亲不在身边也没有关系。你有我啊,你现在有我了,我喜欢你,我陪着你啊。” 第18章   宋菱一番话,听得梁征内心震动不已,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宋菱以为梁征没有听清楚自己刚刚说的话,于是又道:“王爷,既然父皇不喜欢你,那你也不要在意他了,你那么努力地为他守护江山,他却怀疑你提防你,这种父亲,还不如不要呢!”   宋菱气鼓鼓的,咬着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却没想到梁征比她更不容易。   高高在上的王爷,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外表多风光啊,却不想,居然最普通的亲情都得不到。明明父母都在世,却没有一个人爱他。   相比起来,她虽然娘亲早早去世了,但她还有爹爹,有弟弟。日子虽然过得穷一些,但是一家人感情很好。   宋菱想到梁征小小年纪就那么拼命努力,只为了能够被父亲多看一眼,忽然就觉得梁征特可怜。   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握着梁征的手,又格外慎重地强调了一遍,“王爷,以后有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孤零零的。”   梁征目光很深地看着宋菱的眼睛,她眼里一片赤诚,眼神无比清澈干净。   他微垂了下眼,视线落在宋菱的手上。小小的手紧紧握着他的大掌,冰凉凉的,可他的心却头一次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以后有我陪着你。如此简单的话,竟然如此充满力量。   梁征看着宋菱,忽然笑了,是发自内心,从眼底里散发出来的笑意,反手将宋菱的小手握住,道:“那以后,还请娘子多多关照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娘子’,听得宋菱心尖一颤,下意识抬了下眼,便对上梁征眼底溢出来的笑意,她脸蓦地一烫,瞬间就红透了,急忙垂下了脑袋。   梁征见宋菱小脸通红,忽然又勾起他逗弄她的心思,笑道:“你刚刚说,喜欢我?”   宋菱心头咯噔一下,蓦地抬头,“什……什么?”   梁征挑挑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刚刚不是说,父皇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喜欢我,不是吗?”   宋菱听言,猛然间,直觉得一股热潮从脖子根攀爬上来,整张脸比刚刚更烫了,不能地解释,“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梁征唇角笑意更深,“哦?不是那种喜欢?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   宋菱:“……”   “嗯?说啊。”   宋菱脸颊滚烫,紧紧咬着唇。她刚刚说喜欢梁征,是听见他刚刚说的,觉得他太可怜了,那么努力都得不到父亲的喜欢,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倒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会儿被梁征逼问,一时间只觉得羞涩又难为情,一抬眼又对上梁征眼里戏谑的笑意,更觉羞恼,气呼呼瞪他一眼,忽然猛地从蒲团站了起来。   梁征悠闲自在地坐着,左手支着头,眼皮微抬,笑看着宋菱,“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菱抿抿唇,道:“如厕!”   说着,就转头往外走。   梁征声音从身后传来,“知道茅房在哪儿吗?”   宋菱回头,“不知道,可我会问啊。”   说着,就一脚跨出了门槛,拎着裙子,小跑着往院子外面去了。   梁征看着宋菱拎着裙子往外跑的身影,忽然又想到她早上在山下吃包子的模样,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个大家闺秀。   他目光深深地盯着院子外面,眼里漆黑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走廊上忽然传来沉着的脚步声,梁征回过神,抬眼,门外已经站着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模样端正,朝着梁征拱手行礼,“王爷!”   梁征看他一眼,坐直身体,道:“进来吧。”   来人正是梁征的亲卫,平日带着暗卫们隐藏在暗处,专门负责保护梁征安全。   清风听言,一脚跨入门槛,往前几步,道:“王爷,方才属下在山下发现太子的人。”   梁征‘嗯’一声,“我知道。”   梁征是什么人?耳聪目明,区区几个刺客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清风道:“已经全部解决了,王爷大可放心。”   梁征点了下头,端起桌上茶杯,微抿了一口。顿了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清风,有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办。”   “是,王爷请吩咐。”   梁征微微沉吟片刻,随后才道:“是关于王妃的事情,本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益州,你且附耳过来——”   宋菱去了一趟茅厕,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梁征的母亲。   她忙停下,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娘。’   虞晴笑了笑,上前拉住宋菱的手,“我正要去找你们呢,斋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块儿去大堂吃吧。”   宋菱忙点头,“好的娘,我去叫王爷。”   “我在这里。”宋菱话音刚落,梁征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回头,就见他悠悠然走来,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身形格外挺拔清俊。   宋菱看着他,轻喊了一声,“王爷。”   梁征上前,微低下头,在她耳侧笑问,“找到茅房了吗?”   宋菱一怔,蓦地瞪圆眼睛,压着声道:“你说什么呢……”   脸红红的,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婆婆。   当着婆婆的面,干什么呢?   虞晴见状,慈祥地笑了下,“你们俩瞧着,感情倒好,如此,我便也放心了。走吧,我们先去吃午饭。”   说着,便率先往前走去了。   宋菱和梁征跟在后面。宋菱垂着头,老老实实走路。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右手握住。   她心尖一颤,抬眸,却见梁征直视着前方,目不斜视。   他握着她的手,无比自然。   冰凉的手忽然被温热的大掌包裹,宋菱感受着梁征掌心的温度,像什么东西在她心上烫了一下,心头有股难以言说的温暖。   她低着头,看着梁征和她相握的手,悄悄弯起了唇角……   所谓大堂就是吃饭的食堂,庵里的女师父都在,三三两两拼坐着一张桌子。   宋菱见着青一色穿着尼姑袍的师父们,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敬畏之心,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马将手从梁征手里抽回来了。   掌心里的小手忽然逃开,梁征微怔了下,侧头看向宋菱。   宋菱小脸红红的,小声说:“有菩萨看着呢。”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几眼。   梁征见宋菱缩着脖子,面上满是敬畏之色,忍不住低笑了声,“你怕什么?做亏心事了?”   宋菱猛地抬头,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梁征眼睛微眯了下,将她眼底的惊慌之色尽收眼底。   宋菱急忙说:“我……我哪有做什么亏心事,你别胡说。”   梁征微挑了下眉,道:“我随便说说,你紧张什么?”   宋菱忙道:“我哪有紧张?”   梁征目光很深地凝视着她,没开口。   许是待在这种佛门重地,宋菱想到自己撒谎骗梁征的事情,便心虚害怕得厉害,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神不宁。   梁征将宋菱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收入眼底,眸底一片深邃。 第19章   做亏心事的人果然不能来这种佛门之地,四周都是菩萨,宋菱觉得自己有种无处遁形的心虚感。   从饭堂出来的时候,梁征见宋菱仍旧心不在焉,面上不动声色,道:“难得来一趟,去大殿给菩萨上枝香吧。”   “上……上香?”   “怎么?不方便吗?”   “呃……没,没有。”   梁征看她一眼,道:“走吧。”   话落,率先往前走去。   宋菱跟在梁征身后,心里直打鼓。   待行至大殿,见着四面八方的菩萨雕像,站在殿门外,竟是不敢跨入门槛。   梁征往前行了两步,没听见宋菱的脚步声,回头,“愣着做什么?进来。”   宋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暗暗咬了下牙,深深吸了口气,跟着才鼓着勇气跨入了门槛。   大殿内的师父拿来两柱香分别递给梁征和宋菱。   宋菱双手将那香接过来,牢牢握在手里。   佛祖面前的地上放着三个蒲团。   宋菱跟着梁征一起,在他旁边跪下。   她拿着香,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忏悔:佛祖明鉴,小女子为救父亲,才胆大包天冒充王妃,从头至尾,再也没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希望……希望佛祖保佑,这个秘密能永远地掩藏下去,希望谢宋两家,平平安安,无波无澜。”   顿了下,心内又默默祈祷:倘若真有人需要为这件事情负责,小女子愿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望佛祖怜悯,莫要牵扯他人。   宋菱终究是不敢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欺君之罪。   虽说梁征现在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转变,但他是因为以为她是他的妻子。一旦拆穿,发现她其实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她不敢保证梁征会怎么对她。   从大殿出来,宋菱心情忽然无比低落,微垂着头,一路无话。   梁征也没说话,两人肩并肩,往厢房的方向回。   行至院子,宋菱下意识要回自己房间,刚准备推门,梁征忽然开口,“来我屋里。”   话落,便推门进屋去了。   宋菱在外愣怔了一会儿,才跟着走了进去。   刚走进门,梁征便道:“将门关上。”   宋菱‘哦’了一声,转头关上门。   回头的时候,梁征已经在蒲团上坐下了。   宋菱站在门口,愣愣地盯着他,“怎么了?”   梁征拎着茶壶倒茶,顺口说:“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拿来。”   宋菱下意识往桌上望去,而后走过去,将笔和纸拿过去。   梁征抿了口茶,将茶杯放远,面前空出位置,宋菱急忙将毛笔和纸张放在桌上。而后又起身,去拿了砚台过来。   “把桌上的经书也拿来。”梁征说。   “哦,马上。”宋菱忙又回身,将桌上的经书给梁征拿来。   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当了,便见梁征翻开经书,执笔认真抄写。   屋子里静悄悄的,宋菱坐在梁征对面,不知做什么,索性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征写字。   梁征坐得很端正,字体苍劲有力,挺拔大气,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梁征抄经书很认真,一抄就是一个多时辰,宋菱实在有些无聊了,忍不住问:“王爷,我可不可回房啊?”   梁征刚喊她进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找她,结果抄经书抄到现在……   梁征头也没抬,道:“不能。”   宋菱睁大眼睛,很不解,“为什么啊?你抄经书,我又没事情干。”   梁征:“陪我。”   宋菱:“……”   梁征完全没有要放她走的架势,宋菱百无聊赖,索性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脸上写满了‘无聊’两个字。   梁征抄完一页纸,抬眸看了宋菱一眼。额头上有一缕碎发掉下来,她正撅着嘴巴,往上吹风。   梁征失笑,伸手将她碎发撩开,冰凉的指尖触到宋菱额头上的时候,宋菱身体不由僵了一瞬,抬眼看着梁征。   四目相对,梁征贴着宋菱额头的指尖莫名有些发热。房间里静谧无声,彼此眼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声滋生了。   彼此深目对视,谁都没有发出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宋菱忽然猛地回神,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下,有些尴尬地捋了下额角碎发,“那个……我……我去下茅房!”   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尴尬的气氛,话落,猛地就想地上站起来。   可刚刚一直盘腿坐在蒲团上,腿麻得不行,猛地一起身,那股酸麻的感觉瞬间蹿向头皮,宋菱‘哎哟’叫了一声,膝盖一软,瞬间跌回了蒲团上。   跌下去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撑着桌面,哪知又一掌按在了砚台上。墨汁瞬间四溅,梁征下意识闪开。溅起的墨汁飞了宋菱一脸,墨汁冰凉,宋菱下意识摸了下脸——   “谢菀!”梁征连阻止都来不及,就见宋菱用她糊满墨汁的手摸了脸,原本脸上只有几滴墨汁,这会儿已经彻底成了黑猫了。   宋菱也彻底傻了,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梁征。   梁征看着她满脸墨汁,哭笑不得,“谢菀,你怎么这么笨?”   宋菱:“……”   梁征无奈摇头,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到床边来。”他一边将水盆放在床头凳子上,一边让宋菱过来。   宋菱忙从蒲团上站起,顶着一张花猫脸走到床边,下意识要去拿毛巾擦脸,梁征按了下她肩膀,“坐着别动。”   梁征将帕子拧得半湿不干,上前一步,单手抬起宋菱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右手拿着帕子帮她擦脸。   宋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想用手去拿毛巾。   梁征道:“别乱动,手上都是墨汁,弄我身上了,你帮我洗啊。”   宋菱:“……”   宋菱被梁征嫌弃了,讪讪收回手,索性由着梁征帮她收拾。   梁征很认真地帮她擦脸,动作异常温柔,指尖时不时碰到她皮肤,宋菱脸颊微热。   他站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一股檀香的味道。   男人体香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诱惑力,宋菱脑子有些不听使唤,忽然小声问了一句,“王爷,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吗?” 第20章   梁征给宋菱擦脸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低眸看她。   宋菱有点紧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着梁征的回答。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得看是什么事。”   宋菱心头突地一跳。   梁征目光带着打量地看她一眼,“怎么?你做了什么让我不能原谅的错事吗?”   梁征都说得看是什么事了,宋菱哪里还敢说,忙不迭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心虚,不敢看梁征眼睛,视线落在梁征手里的毛巾上,一把拿了过来,“我自己洗吧。”   着急忙慌从床边站起来,跑到旁边放着的洗脸盆前。她嫌麻烦,索性一头扎进水里,用另外一只稍微干净的手,不停往脸上泼水。   梁征愣在旁边,看着宋菱豪迈的洗脸方式,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两下。   “……”   宋菱和梁征在山上待了一天半,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就和梁征一块儿前去和母亲告别。   去的时候,母亲正在佛堂念经,宋菱跟着梁征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小师傅出来说,“王爷,王妃,师父已入禅,两位自行下山便可。”   女师父话音一落,宋菱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立刻又道:“我们要走了,是来和母亲告别的。”   “贫尼知道,师父说了,让两位自行下山便可,不必与她道别。”   “可是——”   “走吧。”   宋菱还想再说,梁征忽然出言阻止,话落,转头便快步下了台阶,大步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宋菱见状,急忙跟上去。   可是梁征走得很快,她怎么也跟不上,眼瞅着他已经往山下走,她不由着急,小跑起来。   其实这一天半的时间,宋菱已经感觉到梁征的母亲对他并不太关心。   梁征专程上来探望她,但除了吃饭的时候说上几句话,母子俩并没有太多交流。   梁征表面不说,但宋菱觉得梁征心里应该很难受。   昨天晚上,她半夜起身,从房间里出来,就见梁征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背靠在凉亭的石柱上,盯着远方的沉沉黑夜,一瞬不瞬地出神。   她远远看着梁征,第一次觉得他身影那样寂寞。   父亲不将他当做儿子也就算了,连母亲也不爱他。   梁征走得格外快,宋菱小跑跟在后面,有了上次摔倒的教训,这次她拎着裙子,格外小心。   饶是如此,依然追不上梁征的步伐,倒是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头,脚踝一拐,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瞬间往边上倒了下去。   梁征在前面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   他脚步一顿,蓦地回头。   宋菱只是拐着了脚,没什么大碍,嘴里一边嘀咕着倒霉,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手撑着地面,刚想起身,却听见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宋菱下意识抬头,就见梁征朝她走回来。   梁征眉头直皱,走到宋菱面前,“你跑什么?”   宋菱扁扁嘴,从地上爬起来,小声说:“你走那么快……”   梁征看她一眼,随即将她手拉过来,低头检查了一下。   这次倒没怎么摔着,就是刚摔下去的时候,手掌撑着地面,有点红了。   梁征皱了皱眉,抬眸看着宋菱,“你怎么这么麻烦?”   宋菱:“……”   梁征将宋菱手一握,牵着她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是一级一级的青石板,宋菱被梁征牵着,两人并肩往山下走,   梁征牵着宋菱,脚步明显放慢了。   宋菱抬头看梁征,他目视着前方,下巴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心情就很不好。   宋菱心想,他大概不是在跟她生气,应该还是母亲最后没有见他的事情。   宋菱悄悄将梁征的手反握住,很是善解人意地道:“王爷,一会儿回去,我做晚饭给你吃吧。”   梁征愣了下,低眸看她,“怎么?”   宋菱眨眨眼睛,“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心情就会变好了。”   梁征狐疑地看她一眼,“有这个说法吗?”   “当然了!”宋菱一本正经地点头。   梁征:“……”   “咱们快走吧,等到家了估计都天黑了。   宋菱说着,拽着梁征欢欢喜喜就往山下跑。   梁征刚被宋菱拽着跑的时候,本能地想甩开她手。   想他堂堂一王爷,跟个小丫头瞎跑,成何体统?!   可没想到这丫头瞧着瘦精精的,力气倒大,将他手拽得紧紧的。   两人一路从山上跑下来,宋菱跑得小脸通红,跑到山脚下,上了马车,一边喘气一边咧嘴傻笑。   梁征呼吸平缓,很悠闲地靠在马车壁上,见宋菱咧着嘴傻笑,问她,“笑什么?”   宋菱眼睛弯弯的,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我在家的时候,心情不好就跑到山上,又从山上跑到山脚,来回跑几圈,心情就好了。”   梁征目光深深地盯着她,良久,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宋菱眨眨眼睛,“是吗?”   梁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梁征不承认自己伤心,宋菱也没有多问,坐到梁征身边,拉着他衣袖,问:“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梁征想起上次宋菱做的清蒸鱼,被梁烬和绿芙抢光了那个,于是道:“上次做的那个清蒸鱼吧,挺好吃的。”   “好呀,回去就给你做!”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天刚刚黑透。   梁征先行下车,在宋菱准备跳下来的时候,伸手将她抱住。   宋菱被梁征抱了好几次了,没有刚刚那么害羞了,撑着他胳膊,从他身上跳下来,“我这就去给你做晚饭,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休息会儿吧。”   宋菱说着,就往王府里面跑。   “二哥,二嫂!你们可算回来了!”刚跑到门口,梁烬和绿芙就从里面出来。   宋菱笑眯眯打招呼,“四弟,你怎么来了?”   梁烬嘿笑声,“来找二哥商量点事儿。”   又问,“你们刚从山上回来吗?吃饭了吗?”   宋菱回道:“还没有呢,我正准备去做。”   梁烬听言,眼睛一亮,“你亲自下厨吗?”   宋菱点头,“是啊。”   梁烬:“我也没吃我也没吃,二嫂你多做点啊!”   宋菱笑眯眯,“好的,我多做些,你和绿芙一块儿来吃吧,我先去忙了。”说着,就匆匆跑进院子里去。   外面,梁烬笑容满面的,“二哥!”   梁征扫他一眼,脸色十分不善。   梁烬一脸茫然,摸摸鼻子,“怎么了二哥?”   梁征瞪着他,脸色那叫一个臭。   这小子,天天跑来他府上蹭饭是什么意思?! 第21章   宋菱去厨房的时候,下人们正在忙着做晚饭,见了她,一个个全都上前下跪行礼。   宋菱一乡下姑娘,虽然阴差阳错做了王妃,但始终受不得这些虚礼,心内格外惶恐不安,急忙让大家都起来。   下人们得了允许,纷纷起身,厨房管事的夏嬷嬷满脸堆笑地上前,“王妃娘娘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菱一边撩起袖子,一边往灶台前走,笑着回道:“没有什么吩咐,我是来给王爷做晚饭的。”   宋菱之前就亲自下厨给梁征做了两次饭,所以会做菜的事情在王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夏嬷嬷见宋菱拿起水瓢,弯身从桶里舀水,急忙上前,“王妃娘娘,让老奴来吧。”   说着,就从宋菱手里接过了水瓢,又道:“王妃娘娘您需要什么就说,咱们给您打下手。”   宋菱嫁来王府有一阵子了,下人们已经摸清了这主子的性子,是个极易相处的。   下人们平时面对梁征是战战兢兢,喘气都不敢用力了,如今面对宋菱,自然觉得无比轻松。   “是啊是啊,娘娘,让奴才们给您打下手吧。”夏嬷嬷话音刚落,其他下人们也全都跑来,拿菜的拿菜,洗菜的洗菜,一个个争相给宋菱帮忙。   其实宋菱自己可以搞定的,但见大家如此热情,倒也没有拒绝。毕竟一个人做的话,花的时间会长很多,但现在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宋菱怕梁征饿着,索性由着大家帮忙。   有人帮着洗菜切菜,添柴加火,宋菱只负责做菜就行。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只半个时辰,晚饭就差不多全做好了。   梁征和梁烬谈完事情,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外面守着的财叔急忙上前,“王爷,王妃娘娘已经做好晚饭了,您和四爷现在去饭厅吗?”   “已经做好了?!去去去!马上就去!饿死了!”梁征还没来及说话,旁边跑来蹭饭的梁烬眼睛都亮了,撇下梁征,拔腿就往前厅跑去。   跑了几步,才突然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脚步顿了顿,回头,见梁征还站在原地,正眯缝着眼,冷脸瞧着他。   梁烬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心想,自己来二哥家吃饭,把主人家撇下好像有点不厚道哇。   他嘿然一笑,喊,“二哥,吃饭啊,怎么还不走?”   亏他还记得这是他家!   梁征心头不爽,冷脸扫了梁烬一眼,随后才缓步上前。   往饭厅去的路上,梁烬语气颇为羡慕,“二哥,我可真羡慕你,娶到嫂子这么好的女人。”   梁征听着,心里舒服,颇有些骄傲地抬了下下巴。   梁烬侧头,正好瞧见梁征一脸得色,忍不住笑,悄悄捣了下梁征胳膊,“哥,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喜欢嫂子了?”   梁征侧目,扫他一眼。   梁烬嘿笑一声,朝梁征暧昧地挤了下眼睛,一副你不必说,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梁征:“……”   梁征兄弟俩到饭厅的时候,下人们正在摆菜。   鉴于梁征上次没有吃饱,这一次,宋菱特意多做了几个菜,且每个菜的分量都很多。   饭厅菜香四溢。一道梁征亲自点名的葱香豆豉清蒸鱼,一道红油鸡块儿,一道糖醋里脊,一道清淡的小葱拌豆腐,猪排肉丸汤。都是些家常菜,卖相极佳,光瞧着就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梁征往屋里扫了一眼,没见着宋菱,问:“王妃呢。”   一丫鬟回道:“回王爷,王妃娘娘还在厨房呢。”   梁征听言,转身就往外走。   ……   饭厅里,梁烬被已经上桌的菜馋得不行。   他今天一早出门办事,就吃了顿早饭,饿到现在。这会儿见着这么色相味俱全的食物,顿时觉得更饿了。   然而,俩主人没来,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   被馋得不行,索性到外面吹吹风。   绿芙抱着剑从外面回来,正好就见梁烬双臂环胸,身体懒洋洋靠在饭厅外面长廊的柱子上。   “王爷呢?”   梁烬道:“找他媳妇儿去了呗。”   绿芙上了台阶,往饭厅里面望一眼,看见色泽鲜艳的饭菜,顿时也有点馋,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梁烬见她馋嘴,嘴角勾起丝笑,忽然问:“绿芙,你会做菜吗?”   “干嘛?”绿芙抬眸看他,双臂环胸,将剑抱在胸前。   梁烬见绿芙绷着脸,噗地声笑了出来,“差点忘了,你是汉子来着。”   绿芙皱眉,“你才是汉子呢!”   梁烬嘴角笑意更深,看着她,“我本来就是啊。”   绿芙:“……”   绿芙是梁征捡回来的孤儿,是梁征的护卫,是死士。   她从小到大,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习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女儿家会的事情她全都不会。不会弹琴,不会刺绣,也不会做饭。   她手心里全是常年习武留下的茧。   军营的男人们都不拿她当女人,她没关系。可是梁烬笑话她,她心里就会莫名地难受。   她有些逞能,心想,不就是做菜吗?谁不会啊。   ……   梁征去厨房的时候,宋菱正将最后一道菜出锅。   梁征还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闻到香味儿了,进了厨房,香味儿更重。   下人们见梁征进来,纷纷下跪,“王爷。”   “都起来吧。”   宋菱回头,眼睛弯弯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走到宋菱面前,看了眼灶台上的菜,“这是什么?”   “农家小炒肉呀。”说着,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儿喂到梁征嘴边,“你尝尝。”   梁征没动,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尝一下嘛,很好吃的,我爹平时最爱吃我做的这道菜了。”宋菱见梁征不动,以为他是不喜欢,立刻极力推荐。   梁征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张嘴,将宋菱喂给他的菜吃了下去。   宋菱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梁征‘嗯’一声,“好吃。”   宋菱咧嘴笑,“我说的吧。”   说着,也忍不住给自己夹了一片肉。   筷子是梁征刚刚吃过的,宋菱一时间没意识到,将筷子喂到嘴里以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吃东西的动作顿时愣住了。   她整个僵僵的,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抬头,视线瞬间和梁征对上。   梁征正看着她,见宋菱抬头,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笑意,若有似乎地透着几分暧昧的意味儿。   宋菱见梁征笑她,脸轰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解释,“那个……我……我忘记了……”   梁征看着她,声音里都掩藏不住笑意,“没关系,我不介意。” 第22章   宋菱这一次做了好几道菜,且每道菜分量都很足。虽然蹭饭二人组依然跟饿狼扑食似的,但梁征这次好歹是吃饱了。   饭后,梁烬意犹未尽,问宋菱:“嫂子,你在家里天天开伙么?”   宋菱道:“王爷在家就我做。”   宋菱脱口而出,很自然。   话里意思很明显,下厨是因为要专程做给自己夫君吃的。   梁征听见这话,心情顿时有点好。   梁烬听言,想都没想,视线一转,就对梁征说:“二哥,以后嫂子下厨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跟你一块儿回来吃。”   梁征脸色冰冷冷的,看他一眼,问:“你府上没厨子?”   梁烬:“……”   ……   吃过晚饭,梁烬孤家寡人的准备回府去。   宋菱觉得出于礼仪应该要去送一下,正要跟上,手突然被梁征拉住,“阿烬对王府比你熟,不必送。”   说话间,梁烬已经悠哉悠哉地走到前院去了。   宋菱索性也不再送,回头问梁征,“王爷,你要去书房了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梁征以往从军营回来,一般吃过晚饭就会去书房。   宋菱想着梁征要是去书房,她便去后花园转转,吃太饱了,得消消食。   梁征嗯一声,的确要去书房。   “那我……”   “你跟我一起去。”   宋菱懵了懵,楞楞望着他。   梁征见宋菱睁着双圆圆眼睛望着他,道:“后天便是父皇寿辰,你不得准备准备?”   梁征这话一出,宋菱才猛然想起上次梁征让她弹琴给父皇贺寿的事情,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   梁征看着宋菱瞪着眼张着嘴傻愣愣的模样,不由失笑,索性拉着宋菱往书房的方向走。   宋菱这会儿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梁征找她要做什么,总不可能让她现学吧?   然而,等到了书房,当梁征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笛子来的时候,宋菱顿时傻了眼。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宋菱是新媳妇儿,又是天下闻名的才女,且又是陛下寿辰,表演个才艺什么的自然是跑不掉的。   宋菱上次为了躲避弹琴的事儿,故意将手切伤了,现在还没有好,弹琴自然不可能。   更何况,就算没有受伤,要让宋菱一晚上学会弹琴,哪怕是一首简单的曲子,也不容易的事情。   于是梁征索性拿出根笛子来,打算教宋菱吹一首简单的曲子。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   书房内魔音阵阵。   书房外,下人们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心想,王妃娘娘不是才女吗?怎么会吹出这么难听的曲子?   当然,大伙儿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可不敢议论。   书房内,梁征背靠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着正端端正正坐在茶桌前凳子上,鼓着腮帮子很用力吹笛子的宋菱。   片刻后,无奈地抚了下额,终于开口,“阿菀,停下。”   宋菱吹得嘴巴都疼了,听见梁征喊停,立刻就停了下来,摸了摸酸疼的腮帮子,抬头,很有自知之明地小声说:“都跟你说了,我不会。”   她就压根没有艺术细胞。   梁征头疼叹气,“倒是我高估你了。”   宋菱:“……”   “算了,不吹笛子,明天我找个人来,教你跳舞。”   宋菱一听,小脸顿时皱起来,抓着笛子跑到梁征跟前,“非要学吗?可不可以不学啊?”   梁征抬眸看她,“不是我想让你学,而是父皇问起,你总不能说你不会吧?才女变草包,父皇若定你个欺君之罪——”   “我学我学!”   欺君之罪这四个字,对宋菱而言,就像一道催命符。   从踏入京城,踏入王府那一刻起,这四个字就一直在她脑海里心里盘旋不去,分外恐惧。   第二天,宋菱醒来的时候,梁征已经出门了。   紫鸢来伺候宋菱洗漱,道:“王爷请了一位舞师,就在外面,说是要教你跳舞呢。”   宋菱坐在床边,一脸焦虑,“我学不会……”   “你还没学怎么知道学不会?”   宋菱道:“我这双腿,是下地种田的,哪里是跳舞的材料啊。”   “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外面还有梁征请的那个舞师在,紫鸢那人听见,急忙使劲捂住了宋菱的嘴巴,警惕地往外望了一会儿。   半晌后,才松开宋菱,起身,又走到门口,探出头在院子里张望了几眼,见那舞师隔得远,才将门关上,跟着才回去宋菱跟前,压着声音,严肃地叮嘱,“娘娘,虽说王爷现在已经相信了你不是什么才女的事情,但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谢家的小姐,不是以往那个乡下的姑娘,平时可千万别露了馅啊。”   提到乡下的事儿,宋菱忽然又有些想家了。等过几天,除夕一过,她就跟梁征说,放她回家一趟。她想回家看看父亲和弟弟。   宋菱真的不是学弹琴跳舞的料,跟着舞师学了整整一天,在无数次踩到裙子摔跤后,最后跳出来的模样,叫教她的师父都有些不忍心看。   梁征很晚才回来。   走到卧房门口,屋内烛光将宋菱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她一会儿转圈,一会儿扭腰,正在练舞。   梁征略一挑眉,走到门口,一推开门,就见宋菱正挥舞着手里粉色的绸带。   宋菱正在练习梅姐姐白天教她的舞蹈。她原本是在院子里练的,因为跳得太难看,发现下人们都在捂着嘴偷偷笑她。她不好意思,觉得丢人,于是红着脸跑回房间来了。   这会儿见梁征回来,跳舞的动作蓦地一顿。像被撞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忙不迭将手里的绸带藏到了身后。   梁征挑挑眉,笑,“藏什么?”   他说着,走到茶桌前,从托盘里拿起个杯子,一边倒茶一边问:“今天学得怎么样了?”   宋菱拽着手里的绸带,垂着头,小声说:“不怎么样?”   梁征端起茶杯,抬眸看她,嗓音低沉,“跳给我看看。”   宋菱害羞,不太想跳。   梁征眼里露出笑意,“就我一个人,怕什么。”   宋菱咬咬唇,鼓着勇气,无比认真地道:“那……那你不准笑我。”   梁征“嗯”一声,“不笑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宋菱真跳起来的时候,梁征还是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平时见惯跳舞跳得格外优美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笨拙的舞姿。   宋菱跳的是甩袖舞,可她手里的绸带压根甩不起来,要不然就是甩到一半又落下来了。跳舞的动作没有一个是连贯着做的,像个小笨熊。   但其实梁征没回来之前,宋菱自己在房间里跳得挺好的。现在因为当着梁征跳舞,她害羞又紧张,以至于把动作都给忘记了。   抬头,见梁征坐在那儿笑,她心里更慌,步子更乱。这一慌一乱,就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裙子,她脸色一变,心叫不好。然而还来不及站稳,整个人就因为踩到裙子朝着前面直直地摔了下去。   而摔过去的方向正好是对着梁征的——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宋菱整个人就扑到了梁征身上。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撑住个东西,于是双手就撑在了梁征的肩膀上。   宋菱摔下来的瞬间,梁征顺势搂住她腰。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宋菱都能感觉到梁征温热的呼吸。   她下意识抬头,四目相对,两张脸的距离只剩下半个拳头。   两片唇更几乎快贴到一起。   宋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征,浑身僵硬,紧张到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梁征目光紧紧盯着宋菱的眼睛,良久,视线才从她眼睛移开,最后却落在了她漂亮的樱桃小嘴上。   粉嘟嘟的嘴唇,像含苞待放的娇花。   梁征目光落在那上面,呼吸不自觉地收紧。   宋菱感觉到梁征灼热的眼神,莫名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想站起来,可梁征覆在她腰间的手却突然收紧。   她心头一跳,再次看向梁征,睫毛一颤一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王……王爷……你,你放我下去吧……”   话音刚落,梁征呼出的气息仿佛更热了。   他靠她更近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宋菱感觉到他的唇几乎快贴上来,她心脏砰砰砰地跳得极快,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梁征微抬着眼,嗓音微有些哑,“害怕吗?”。   梁征额头抵着她,呼吸间的热气烫得她满脸通红,她紧张到本能地往后退。   梁征微抬着眼,嗓音微有些哑,“害怕吗?”   宋菱眼睫毛颤了不停,双手抵着梁征肩膀,声音发抖,“王……王爷,你……你饿不饿,我帮你……帮你做宵夜啊……”   宋菱害怕到身体都有点抖,梁征感觉到了,眼底忽然溢出笑意,他终于松开她,抬起身来。   梁征手一松开,宋菱急得跟什么似的,立刻就从梁征身上爬了起来。   梁征抬眸,看着她,忍不住笑,“出息。” 第23章   宋菱也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但她真的太紧张了,刚刚梁征靠近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破开出来,本能地就往后躲了。   梁征说她没出息,她自己也觉得,太怂了。   即便此刻已经从梁征的禁锢中脱离了出来,但梁征刚刚呼出的热气仿佛还停留在脸上。宋菱脸颊滚烫滚烫的,不敢去看梁征的眼睛,掩饰尴尬一般的,故意摸了下头发,小声问:“你饿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做宵夜吃?”   梁征抬眸,看着宋菱红着脸,满脸害羞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勾了下。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低低笑了一声,道:“算了,休息吧。明天父皇寿辰,得早点进宫去。”   说着,便转身,往前几步,掀开卧房的门帘,进里间去了。   宋菱听见梁征提起父皇寿辰的事情,这才猛然从羞涩中回过神来,急忙跟进去,“可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办呀?”   主要是时间太赶了,要是早点学,跳舞她应该还是能学会的。   梁征走到床边,一边解腰带,一边道:“现在学是来不及了,算了吧,明天你装病好了,其他的交给我。”   梁征原本想给宋菱速成个才艺,结果刚刚看她跳那舞……   嗯,果然是他太高估她了。   “装病?能……能行吗?”   梁征嗯一声,“有我在。”   他声音低低的,可这三个字听在宋菱的耳朵里,却坚定而充满力量。   一瞬间,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了。   有梁征在,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跟着他就好。   她心情顿时放松,嘴角一咧,欢快道:“王爷,我给你打水洗脸!”   说着,就转身,欢快地往外跑了。   梁征坐在床边,看着宋菱轻快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抬手摸了下唇,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宋菱红着脸害怕得直往后躲的模样,不由摇头,无奈笑了声。   傻妞么。   ……   第二天就是陛下六十岁寿辰,宋菱第一次进宫,看着巍峨的宫墙,一眼望不到边的深宫大院。莫名想起以前听村子里的爷爷说故事。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宫里当过差,提到皇宫,连连摇头叹气: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稍不留意,脑袋就跟脖子搬家了。   想着,突然感觉背脊凉嗖嗖的,下意识猛地抬手,摸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动作有些大,旁边的梁征侧目看她,见她捂着自己的脖子,不由失笑,“你做什么?”   宋菱害怕,下意识抱住了梁征的胳膊,微微缩着脖子,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会儿,然后才抬起头,小脸白白,压着声音,小声问:“王爷,我听说,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梁征没想到宋菱会说出这话,顿时愣了下,随即下意识抬眸扫了眼四方,见没人,才抬手将宋菱抱着他胳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心,低声警告,“这不是王府,别乱说话。”   宋菱害怕,吐吐舌头,赶紧闭上了嘴巴。   心里却是格外庆幸,幸好梁征不住在宫里,不然她这个冒牌货,可能连一天都活不了。   ……   梁征让宋菱装病,装作重感冒说不出话来,因为即便是不能弹琴跳舞,也怕有人考她作诗什么的。   出门前,还特意吩咐紫鸢给宋菱裹厚点,看起来比较虚弱。   不得不说,梁征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   嫁给梁征之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宫宴,难免吸引人探究的目光。   虽然宋菱已经很努力地躲在梁征身边,很努力地想将自己隐形,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然而,事与愿违,几乎所有人都对梁征这个“天下第一次才女”的王妃非常之好奇。   宫宴才刚刚开始,宋菱都还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道女声传来,“听闻安南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有天下第一才女之名,不知今日,可否让咱们开开眼界?”   宋菱正在喝水呢,听见这句,吓得顿时呛住了喉咙。   梁征立刻抬手,轻轻给她拍背,语气有些好笑,压着声,“慢点,这么怕的吗?”   宋菱小脸苦哈哈,一把抓紧了梁征的手,求助地望着他,用几乎只有她和梁征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王爷,救救我啊。”   梁征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丝笑意,忽然低头,嘴唇贴在宋菱耳后,语气里带着逗弄的笑意,道:“喊声相公,就帮你。” 第24章   宋菱嫁给梁征以后,一直喊他王爷,还真的从来没有喊过相公。   梁征突然说这话,吓得她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梁征挑挑眉,嘴角微勾着一丝笑意,“怎么了?喊啊。   宋菱觉得很难为情,小脸红彤彤的,抿着唇,很是纠结。   她不太想喊,可见梁征一副非要她喊了才肯帮她的表情,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办。   她咬着唇,心里有点埋怨梁征。   为什么他老是逗她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梁征看她的眼神,像看只无助的小猫,而他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身体微靠在椅背上,嘴角弯着丝效益,一副来求我吧,求我就给你小鱼干吃的表情。   有点讨厌。   “听闻王妃舞技一绝,不若咱们合作一场,我弹琴,你跳舞,给陛下的寿辰增增喜气。”开口让宋菱表演才艺的就是梁征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将军之女,杨青青。   杨青青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幼习武,性子颇为豪爽,老皇帝对她喜爱有加,是以在宫里也颇吃得开。   她喜欢梁征很多年,宋菱在她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闻梁征这王妃才貌双全,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之前还在心里暗暗嫉妒了很长时间。   哪知昨日却叫她听见个稀罕的事儿。   梁征府上有个丫鬟是她的人,昨儿偷偷跟她报信,说新王妃哪是什么才女,压根就是个土包子。   梁征请了舞师教她跳舞,结果动作僵硬,跟个木偶人似的,根本就不会跳。   杨青青当即就有些幸灾乐祸。所谓才女,原来竟是吹出来的名号。这会儿突然提出让宋菱跳舞,不过就是为了看她出丑。   宋菱听见杨青青持续发难,心头更慌了,紧紧拽着梁征胳膊,压着声音,着急求他,“怎么办?你快帮帮我呀。”   梁征看着她,眼里笑意更深,“不是说了吗,喊声相公就帮你。”   宋菱又着急又心慌,听言,也顾不得害羞了,鼓着勇气,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如同蚊呐,“相……相公……”   刚喊出口,脸颊顿时红得像个熟透的桃子。   梁征觉得她声音太小,原本还想再逗逗她,但见她脸红得不像样,害羞极了的模样。眼里闪过丝笑意,这才收了逗弄的了心思,终于坐直身体,朝上首的皇帝拱手道:“回父皇,阿菀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骨折,恐怕跳不了舞了。”   老皇帝听言,关心道:“是吗,阿菀脚受伤了?请太医看了吗?”   梁征道:“回父皇,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谢父皇关心。”   老皇帝点点头,又道:“伤筋动骨是大事,得好好休养。”   宋菱听见这话,忙也跟着道:“谢谢父皇。”   一旁发难的杨青青听见梁征故意偏袒宋菱,气得牙都咬紧了,却也不肯就这么放过了宋菱,复又继续道:“那既然如此,不妨我来跳舞,王妃弹琴如何?”   原本老皇帝已经从宋菱身上移开了视线,正准备和其他大臣讲话,杨青青这话一出,皇帝忽然又来了兴趣,将视线又转回了宋菱身上,道:“是啊,朕之前就听说谢知府的闺女儿琴技也是一绝,趁着今天这好日子,文武百官都在,阿菀不若弹首曲子,让大伙儿见识见识朕的儿媳妇的厉害。”   这帽子盖得有点高,宋菱吓得脸都白了,在桌子底下悄悄拽了下梁征的手。   梁征顺势将她手紧握住。他掌心温暖,宋菱手被他握住的瞬间,仿佛忽然感觉到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随后,便听见梁征嗓音沉沉,很淡定地道:“父皇,只怕弹琴也不行,前几天阿菀亲自为儿臣下厨,不小心被刀切伤了手,到现在都还没有好。”   宋菱听见梁征的话,立刻特别机灵地将自己的手从桌底下抬下来,放到桌子上。   她前阵子确实受伤了来着,正巧手上的纱布到现在都还没拆呢。   皇上果然往她手上看了一眼,而后忽然道:“阿菀怎么总是受伤呢。”   梁征开玩笑,笑说:“估计是和京城水土不服,得稍微适应一下。”   老皇帝听言哈哈大笑,“这如今都已经是京城的媳妇儿了,这水土不服,可得好好适应一下啊。”   宋菱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是,父皇。”   “既然受伤了,这弹琴便罢了吧,好好休息才是要紧。”   皇上并没有一定要让宋菱表演什么才艺,宋菱再次逃过一劫。但她并不敢放松,谁知道那个什么将军千金会不会再次发难。她下意识朝着她看过去。   这一看,果然见杨青青再次站起来,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   宋菱心头顿时一紧,下一瞬,却见杨青青朝着她和梁征这边看来。   梁征微抬下头,沉着脸,看向杨青青的目光无比凌厉。   杨青青原本是看向宋菱的,想再为难她,却忽然接收到梁征凌厉的视线。   她目光越过宋菱,和梁征眼神对上。   那样凌厉的眼神,透着浓浓的警告。   杨青青了解梁征,这是他耐性耗光,快要发火的前兆。她顿时吓一跳,已经到喉咙口的话顿时生生堵在那里。   正好这时候,坐在边上的杨夫人轻轻了下自己女儿,小声道:“青青,你别闹了。”   杨青青紧紧咬着唇,虽想再发难,却又梁征警告的眼神吓住,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最后只好将一肚子气憋在心口,满肚子怒气地坐了回去。   刚一坐下,杨夫人就忍不住低声责备她,“你一个姑娘家,这是做什么呢?”   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杨青青喜欢梁征,刚刚她这番发难,任谁都能闻着这其中的□□味儿。   杨夫人皱着眉,道:“你也不嫌难看的,你不要面子,你爹还不要面子吗?”   杨青青气得咬牙,忍不住道:“那个什么谢菀压根就是个土包子!征哥哥故意偏帮她!”   “你管她是才女还是土包子,那已经是王妃了,王爷不帮他妻子,难不成还来帮你吗?”   “可我和征哥哥青梅竹马,他怎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杨青青说着,忽然红了眼眶。   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没法儿不嫉妒。   她目光又忍不住朝着梁征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正低头,和旁边的谢菀说着什么。嘴角还隐隐勾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杨青青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瞪着宋菱的眼睛里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利剑。   不过此刻宋菱正和梁征说话,对身后那把嫉妒的火苗浑然不觉。   长桌前摆放着美酒佳肴,有好多菜都是宋菱见所未见的,每一道菜都做得十分精致,和她平时做的家常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宋菱一边吃一边问梁征各种菜的名字,梁征很有耐性地给她解释。   有些菜放得远一点,宋菱想吃,伸出小手,轻轻拉一下梁征的袖子,“王爷,我想吃那个……”   她抬着手,指了下远处的一道金灿灿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菜。   梁征觑她一眼,嘴角一勾,“喊我什么?”   宋菱:“……相……相公……”   梁征满意了,这才给宋菱夹了菜。   宋菱高高兴兴端着碗接过,然后又继续指挥梁征帮她夹其他的菜。   梁征倒是很乐意效劳,整顿饭下来,梁征自己没吃多少,基本都给宋菱夹菜去了。   偏偏他还夹得挺开心,从头到尾,嘴角都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坐在旁边的一大臣,是当今太傅,见状很有些惊奇,忍不住和梁征道:“王爷最近似乎变了不少。”   梁征挑眉,笑问:“哦?是吗?”   老太傅点头,心想,这位爷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黑脸阎王,一天到晚板着脸,跟谁都没点笑脸的那种。以至于很多人压根不要敢接近他,一跟他说话,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的那种。   这位王妃胆子倒是大,竟然一整顿饭都在指挥王爷给她夹菜,最关键的是,王爷居然还十分乐意。   他刚刚观察了下,王爷从头到尾,嘴角都勾着丝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老太傅心想,这娶了妻的男人果然不一样。不过他顿时很有些崇拜宋菱,心想:这王妃瞧着瘦瘦小小的,想不到居然能把这黑脸阎王给吃死,厉害,简直是厉害。   这样一想,对宋菱的崇拜之情顿时油然而生,老太傅端着酒杯,隔空和宋菱举杯,“王妃娘娘,老臣敬您一杯。”   宋菱正啃着鹅腿,听言,懵了好一会儿,愣愣地看向梁征隔壁的人。   梁征见宋菱手里拿着个鸭腿,嘴巴里还包着没有咽下去,眼睛直愣愣盯着给她敬酒的薛太傅。   他无奈摇头,忍不住笑,“这是薛太傅,是我的老师。”   一边说,一边将宋菱手里的鹅腿取下来,放回盘子里。   跟着拿起旁边擦手的手绢仔细给宋菱擦手。   旁边的太傅见梁征竟然亲自为王妃擦手,更是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瞬间对宋菱更是崇拜得不行,立刻再次敬了宋菱一杯,“王妃娘娘!老臣敬您!”   宋菱这才回过神,惶恐不已,忙不迭端起酒杯,回敬回去,“您是王爷的老师,该我敬您才对。”   “不敢当不敢当。”太傅大人笑呵呵的,和宋菱隔空敬了一下,两人纷纷仰头干杯。   宋菱没喝过酒,这一杯酒下肚,喉咙里辣得不行,小脸紧紧皱成一堆,不停用手扇风,“好辣呀!”   梁征哭笑不得,“没喝过么?”   说着,端起茶喂到她嘴边。   宋菱大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没喝过。”   喝了茶以后,喉咙里那股辣劲儿稍微缓和一点,回过味儿来,忽然又道:“但是还挺好喝的。”   “没喝过就别喝,小心喝醉。”   然而,没一会儿,宋菱就把梁征的话当耳旁风给忘记了。   刚刚第一杯酒下肚觉得辣,可越到后来,酒味儿的甘醇就愈发明显,她忍不住又喝了第二杯。   第二杯喝下去,虽然也辣,但觉得更好喝了。   宋菱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从未尝过的好东西,一杯接一杯,喝上了瘾。   梁征中途去了一下恭房,走之前叮嘱宋菱别喝多了。   宋菱乖乖答应,却是等梁征一走,直接把他的酒壶给抱了过来,一杯接一杯。   梁征回来的时候,宋菱已经把酒壶里的酒都喝光了。   脑袋晕晕的,满脸通红。   梁征回来,刚坐下,就见宋菱抱着酒壶。   他眼角一抽,下意识将那酒壶拿开。   结果一拿,才发现,竟然空了。   “阿菀!”梁征低喝一声,将宋菱肩膀扳正。   宋菱满脸通红,看见梁征,笑眯眯弯起眼睛,“你……你回来了哦……这个酒,真……真的很好喝也……就是,就是喝完,头,头有点……晕……晕晕的——”   话音一落,脑袋就往梁征肩膀上垂了下去。   梁征顺势将她搂住,低头看她,“阿菀,阿菀?”   宋菱头晕晕的靠在梁征怀里,闭着眼睛,没有应声。   梁征抱着宋菱,默了一会儿。   梁烬正好过来,见宋菱靠在梁征怀里,吓一跳,忙问:“嫂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梁征抬手按了下眉心,哭笑不得,“喝醉了。” 第25章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靠在龙榻上的皇帝面露一丝倦意,随后挥一挥手,开口道:“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   话落,便站起身来。   身侧太监急忙上前搀扶。   大臣们纷纷跪地,匍匐着身子,高喊,“恭送陛下,祝陛下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梁征扶着宋菱跪在后面,待皇上离开以后,才扶着她起身。   宋菱浑身软绵绵地靠在梁征身上,闭着眼睛,整个人几乎已经睡着了。   梁烬在边上瞧着好笑,道:“二哥,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居然让她醉成这样。”   梁征也觉得好笑,道:“跟她说了不会喝就别喝,哪知这丫头还喝上了瘾,我刚有事离开一会儿,回来酒壶里的酒就全喝光了。”   梁烬笑,道:“看不出来咱二嫂还是酒罐子。”   梁征低头看一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嗤笑声,“哪是什么酒罐子,就是个傻妞。”   居然贪杯。   皇上一走,大臣们尽数散去。   梁征扶着宋菱准备回府,刚往御花园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征哥哥!”   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怒,跟着便听见小跑而来的脚步声。   梁征不禁皱眉,稍微停下脚步。   杨青青迅速跑上来,刚要说话,视线落在梁征怀里的宋菱身上。   见她满脸通红,一身酒气,顿时皱眉,面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征哥哥,你看她,参加皇上的寿宴,居然喝得这么醉醺醺的!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梁征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本王让她喝的,有问题吗?”   杨青青眼睛死死瞪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征哥哥,你不觉得她很丢脸吗?而且你明知她压根就不是什么才女,你为什么要帮着她?!”   梁征听言,眉心顿时一紧,语气凌厉,“你听谁说的!”   杨青青咬着牙,道:“你别瞒着我,我什么都知道!她的脚根本就不是因为受伤了不能跳舞,而是她压根就不会!”   杨青青越说越生气,拉住梁征的胳膊,“征哥哥,我真为你感到不值!你这么好,文武双全,世间少有男子能比,竟然娶了这么个假才女!”   “闭嘴!”梁征忽然厉喝,打断她。   杨青青吓得肩膀一颤,嘴唇颤了颤,眼里充满震惊,“你……你凶我……”   梁征目光紧紧盯着她,语气严厉,一字一句警告:“不管她是真才女,还是假才女,她都是本王的妻子,容不得外人在这里诋毁她,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   说完,搂着宋菱,转身就往御花园外走去。   杨青青愣愣地站在原地,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征的背影。   沉沉的黑夜里,她眼睛里仿佛蓄着泪光。   “青青,你何必呢。”一直站在旁边的梁烬,忽然低叹了一声,道:“你明知二哥只是拿你当妹妹而已,他从来没喜欢过你。”   杨青青猛地回头,“那他就喜欢谢菀吗?他们俩才认识多久?”   “感情这种事情,跟认识多久没关系。”   ……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正在门口候着的财叔见着马车,急忙上前,“王爷。”   招呼一声,忙帮忙将马车帘子揭开。   哪知刚一揭开车帘子,便闻着一股酒味儿。再一看宋菱正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地靠在梁征怀里,有些惊讶,“王妃娘娘喝醉了吗?”   梁征嗯一声,“让厨房熬碗醒酒汤来。”   话落,先行下车,随后立即将宋菱从马车上抱下来。   宋菱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脑袋歪靠在梁征怀里。   她身体瘦,缩在梁征怀里,小小的一个。   梁征一路抱着她回离院。   冬夜的寒风格外刺骨。刚刚坐在马车里没感觉,此刻下了马车,被寒风一吹,瞬间感觉到了冷。   宋菱迷迷糊糊往梁征怀里钻,声音闷闷的,“好冷啊……”   她本能地将脸贴到梁征胸膛里。   梁征抱着她的胳膊顿时收紧了些,身体为她挡着风,嗓音说不出的温柔,“再忍会儿,马上就回房了。”   梁征不由加快了脚步。好在离院并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紫鸢正等着宋菱回来,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这才猛地一个激灵,从屋里跑出来。   却见梁征抱着宋菱回来,急忙上前,“王爷,小……王妃怎么了啊?”   “喝醉了。”说着,就径直往屋里走。   屋里没有生火炉,冷冰冰的。   梁征眉头一皱,立刻吩咐,“立刻把火炉生上!”   紫鸢刚跟到门口,听见梁征突然厉声,吓得心口一紧,急忙又退出去,“奴婢马上就去!”   梁征将宋菱抱进里间,一手掀开被子,跟着才将宋菱放到床上。   动作格外轻,怕弄疼了她似的。   将宋菱放到床上以后,伸手摸了下她的手,触手冰凉。   他不禁皱眉,随即立刻拉开被子给宋菱严严实实地盖上。   他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将宋菱的手握在手心里。   以往在边关,冬天比京城冷得多,有时候冷得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大男人都受不了。于是就喝酒,烈酒一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   这丫头倒好,喝了酒不仅没暖着身子,反倒浑身冰凉。   梁征看着宋菱红彤彤的小脸,不禁想笑。   紫鸢很快就将烧好的火盆端了进来,放到宋菱的床边。   梁征又吩咐道:“去灌个汤婆子过来。”   “是,王爷。”紫鸢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心想,王爷对宋姑娘如此关心,恐怕这次是真的喜欢上了吧?   这无论是对宋菱还是对她们谢家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   紫鸢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正准备去给宋菱灌个汤婆子,梁征却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紫鸢听见,脚步蓦地一顿,立刻回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梁征抬眸,看着她,忽然问:“你们家小姐很喜欢喝酒吗?”   “啊?”   “刚刚在宫里,阿菀喝了不少,瞧她那模样,平日在家没少喝吧?”梁征嘴角勾起丝笑意,像是随意问问。   紫鸢听言,笑了笑,道:“回王爷,小姐她是有些喜欢喝酒,大夫说了,偶尔喝酒对身体有好处,可以养生。所以小姐每晚都会喝一杯酒,喝完就上床睡觉了。”   紫鸢见宋菱喝醉了,想必在宫里喝了不少酒,见梁征如此问,倒也没有怀疑,顺口就编了个谎。   然而却不知,就她这个自以为是的谎言,彻底出卖了宋菱的身份。   若梁征此前只是有些怀疑宋菱的身份,那么此刻,已经完全确信,眼前的女人,绝非真正的谢家千金。   在宫里,宋菱明明说自己从来没喝过酒。然而此刻紫鸢却说宋菱每晚都会喝一杯酒入睡。   作为贴身丫鬟,自家小姐不会喝酒,会不清楚吗?   梁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目光紧紧地盯着紫鸢。   紫鸢被梁征的眼神吓住,心头顿时一紧,“王……王爷,奴婢,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她心下有些发抖,面上却强做镇定。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立刻拆穿她,眼底冷意收敛,道:“无事,去帮王妃把汤婆子拿来。”   他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异常。   紫鸢心里直打鼓,偏也猜不出梁征在想什么,不敢停留,忙不迭跑去给宋菱灌汤婆子了。   房里安安静静,梁征低头,很认真地看着宋菱。   他目光很深,仿佛要把眼前的女人看穿似的。   良久,他忽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很低,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   然而,宋菱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她只觉得脑袋好晕,身体好烫。   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难受地揪了下衣领,“头好晕,好热啊……”   梁征看着她,半晌,伸手将她手握住。   宋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俊脸。   宋菱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王爷——”   梁征目光很深,凝视着她,低声问:“叫我什么?”   宋菱脑袋晕晕的,眼前重重叠叠的影子,“相公……”   梁征微勾了下嘴角,右手覆在宋菱脸上,大拇指轻轻摩挲她脸颊,低低‘嗯’了一声,“乖。”   可哪知宋菱却又摇摇头,含含糊糊地说:“不……你不是我相公。”   梁征目光深深地盯着她,嗓音低低的,一字一字地问:“我不是你相公,那我是谁?”   宋菱只是摇头,晕乎乎说:“你不是我相公,我也不是……”   梁征瞳孔一紧,立刻追问,“不是什么?” 第26章   宋菱说到关键的地方,梁征不免着急,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追问的语气有些急促,“你刚刚说什么?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宋菱脑袋晕乎乎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床顶,嘴唇一动一动的,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梁征又是俯下身,耳朵凑到宋菱唇边,想听得清楚一些。   然而,即使靠得如此近了也依然没有听见声音。   他不由又低声问一句,“阿菀,你刚刚说,不是什么?”   他说完,侧着耳朵等了一会儿。   然而,片刻后,回应他的,却是身下女人缓慢的呼吸声。   梁征:“……”   梁征被宋菱的入睡速度吓住了,坐在床边盯着她愣怔了好半天。   最后却是无奈摇了下头,看着宋菱红彤彤的小脸,眼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笑意。   紫鸢去给宋菱灌了汤婆子,回房的路上,心里说不出的忐忑。一想到王爷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好像已经将?若真的拆穿了她们的身份,不是应该立刻将她们抓起来吗问斩吗?   紫鸢一路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乱,后来索性不想了。只要王爷没让人把她们抓起来,应该就是安全的吧?   她拿着汤婆子回房的时候,梁征站在脱衣服。   他将外裳脱下,随手仍在旁边的凳子上。   他晚上没怎么喝酒,倒是抱着宋菱回来这一路上,身上沾了些酒味儿。   隔着门帘,紫鸢见梁征正在更衣,站在门帘外面,没有进去,低声道:“王爷,汤婆子来了。”   梁征嗯一声,随口道:“放在外面。”   话落,又紧跟着吩咐,“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好了没,顺便让人烧一桶洗澡水来。”   “是,王爷。”紫鸢应着,将汤婆子放在外面的桌子上,跟着便立刻转身出去了。   紫鸢不愧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就将醒酒汤给端了来,顺便吩咐了另外四名丫鬟一人拎着一大桶洗澡水过来。   床后面有一个屏风,屏风后面是梁征沐浴的地方。   丫鬟将热水倒进宽大的浴桶里,再去外面打了凉水来中和水温,没一会儿便将洗澡水冲好了。   “王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丫鬟们将洗澡水备好后出来和梁征禀报,梁征正坐在床头,将宋菱扶起来,让她后背靠在他怀里,双手绕过双臂,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喂宋菱喝醒酒汤。   听见丫鬟们回报,淡淡嗯了一声,道:“都退下吧。”   “是,王爷。”   梁征素来不用丫鬟们伺候,丫鬟们听言,便立刻退了下去。   紫鸢最后一个离开,看着梁征那么温柔地喂宋菱喝醒酒汤,她刚刚心里那些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王爷现在明显是将宋姑娘放在心上了,所以以后即便知道宋姑娘是假王妃也没关系吧?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反倒成就了一桩好姻缘么。   紫鸢这样一想,顿时又乐观起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房间。   紫鸢一走,房间里就还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   宋菱被梁征弄醒了喝醒酒汤,酒的后劲儿上来,难受极了。   醒酒汤很难喝,宋菱喝了几口,就不肯再喝。   梁征再喂她嘴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小脸紧紧皱着,脑袋直往边上躲。   梁征无奈极了,跟哄小孩儿似的,捧着宋菱的脸将她脑袋给扳正回来,“乖,再喝点。”   宋菱摇头,撅着嘴巴,含含糊糊说:“不,不喝……”   她头疼得快炸了似的,挣开梁征,弓着背,身体直往被子里钻。   她又是扭又是乱动,好几次差点把梁征手里端着的醒酒汤弄洒了。   梁征又无奈又好笑,索性将碗放到床头的凳子上,看着宋菱自己钻到被子里,蒙住脑袋,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会喝酒还乱喝,这下知道厉害了?”   宋菱弓着背,蜷缩在被子里,眼睛闭着,没有反应。   醒酒汤是灌不下去了,梁征索性也由着她,掀开被子,将弓着背跪在被子里的宋菱抱起来,将她放平在床上。随后帮她脱掉外裳,只余一身白色的中衣穿在里面。   跟着去里面打了盆热水,坐在床边,拧了毛巾给宋菱擦脸。   大男人没伺候过人,自己平日粗糙惯了,给宋菱擦脸的时候,一时间没掌握好力道,一不小心力道就重了点。   宋菱醉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格外娇气。睡梦中感觉到脸疼,皱了皱鼻子,一巴掌拍在梁征手背上。   小姑娘喝醉了,力气并不大。但屋子里静悄悄的,这一巴掌打上去,还是发出了‘啪’地一声响。   梁征给宋菱擦脸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被宋菱一巴掌挥上来的地方,又抬眸看了眼睡得呼呼的罪魁祸首。   愣怔了半晌,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梁征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伺候人,还是个女人,居然挨了一巴掌?   看着宋菱,半晌,突然笑了一声。   伸手捏了下宋菱的脸蛋。   小丫头片子,喝醉酒还挺能,居然敢跟本王动手了。   宋菱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捏她脸,小脸皱了皱,又是一巴掌拍在梁征手背上。   随后嘴里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背对梁征去了。   梁征:“……”   小丫头喝醉了酒,性子大变。梁征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   给她擦了脸,跟着将被子拉过来,将她身体严严实实盖住。   宋菱睡得很香了,呼呼出气。   梁征站在床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不住在她脸颊上戳了下,“小猪吗。”喝醉酒居然打呼。   不过声音很小,呼呼呼呼,听起来倒是十分可爱。   梁征给宋菱收拾好,才回身绕过屏风,去后面洗澡。   梁征素来爱干净,一身酒气,将衣服一脱,便了下水。   浴桶很高,他一坐下,水几乎没过他胸膛。   他头微微往后仰,脖子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想睡会儿,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竟然全是他那小王妃的影子。   害怕、紧张、害羞、撒娇,各种各样的样子。   想起她喝酒时,因为被酒味儿辣到,缩着脖子眯缝着眼睛,一边扇风一边悄悄吐舌头的模样。   梁征忍不住笑了,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可是,宋菱刚刚晕乎乎说的那些话也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旋。   什么叫做他不是她的相公?   她也不是?她也不是什么?   不是王妃吗?   紫鸢那里已经露了陷,再加上宋菱自己颠三倒四的醉话,梁征对这件事情的疑心更重了些。   清风奉命去益州调查此事,短时间应该也不会有结果。   他已经在心里预设了很多种结果,所有的结果他都无所谓,唯一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是太子派来的?   一想到此,梁征便不免有些烦躁。   但那小丫头娇娇憨憨的模样,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越想越是心烦,梁征忽的睁开眼,正欲坐直身体,视线一瞥,却见屏风旁边,宋菱光着双脚丫,双手抱着屏风,小脸红彤彤,眼睛一眨一眨的,声音听起憨憨的,问他,“王爷,你在做什么呀?”   梁征:“……洗澡。”   “洗澡。”宋菱眨眨眼睛,重复了一遍。   她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丫头平时眼珠子一转,他便知道在想什么。   偏偏现在喝醉了酒,完全猜不出她想做什么。   梁征见她光着脚,皱了皱眉,道:“回床上去,小心着凉。”   然而刚一说完,却不见宋菱乖乖回去,反倒是光着脚朝着他跑了过来。   梁征皱眉,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干什么?”   “洗澡,阿菱也要洗澡。”宋菱醉醺醺的,一边说,一边爬到浴桶边上的小凳子上,然后一只脚就往浴桶里跨过去。   梁征吓一跳,一把扶住她肩膀,“你干什么?!”   宋菱嘿嘿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洗澡,阿菱也要洗澡。” 第27章   宋菱醉醺醺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觉得好玩, 嘻嘻笑着, 想扑到水里去。   水下,梁征不着一物,哪里容她如此闹腾,下巴都绷紧了,一把擒住她胳膊, “谢菀!别闹!下去!”   怕她真的跳下来,连她自称‘阿菱’都来不及立刻追究。   然而宋菱压根不知危险, 另一只脚抬起来,两腿同时跨过浴桶,只听‘噗通’一声, 整个人顿时扑入水中。   扑下去的时候是面部朝下, 脑袋闷在水里, 灌了一嘴水。   宋菱是会游泳的,但是喝醉了,一时间忘了怎么呼吸, 水咕隆隆往嘴巴鼻子里灌, 她难受, 双手本能地在水面用力扑腾。   梁征一头黑线,伸手拽住宋菱胳膊,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   从水里出来的瞬间, 宋菱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停咳嗽。   她下意识抓住梁征, 像抓住河里救命的浮木似的。   她抱住他胳膊,整个人不自觉地往梁征身上靠。   梁征皱眉,想推开她先出去,哪知还没来得及,小丫头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来。   梁征浑身一僵,瞬间愣在当场。   宋菱浑然不觉自己坐在了什么地方,她就那么坐着,然后开始扯自己的衣服,一边扯还一边喊:“好热啊——”   即便如梁征这种见过各种大世面的男人,还是委实被宋菱给吓了一跳。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平时像小白兔一样的女人喝醉酒以后居然变得会变得这么大胆。   不过,他眼下并没有心情往那方面去想。   他突然伸手,握住宋菱正在扯自己衣裳的手,手里用了几分力道,将宋菱手腕紧紧扣住。   “疼!”宋菱大叫一声,本能地想把手从梁征的禁锢种抽出来。   然而梁征丝毫未松开,目光很深的,紧紧盯着她,“阿菱?”   宋菱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梁征眼睛微眯了下,静默了会儿,忽然扣住宋菱的腰,下一瞬,将她一把带入自己怀里,令她身体紧贴着他,嘴唇贴在她耳边,嗓音低低的,一字一句问:“阿菱,你不是阿菀吗?怎么又是阿菱了?”   他嗓音低沉,在宋菱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丝蛊惑。   宋菱脑子里一片空白,表情傻傻的,嘴巴一张一张的,闷闷地说:“阿菀……阿菀也是我,我是阿菀……”   梁征顿时皱眉,紧紧扶住宋菱的肩膀,将她往后推了一些,目光凌厉地凝视着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只要你跟本王说实话,无论你是谁,本王都不追究。”   宋菱眼前一片模糊,脑子里也一片模糊。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脸,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话。   眼皮忽然耷拉下去,很委屈地说:“头好晕喔……”   梁征一怔,随即蓦地皱紧了眉。   宋菱觉得脑袋很沉重,身体不自觉地往梁征身上倒。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抱着他,眼睛闭着,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来,“好难受喔……好……好想回家,爹……爹爹……”   宋菱喝醉了酒,说话颠三倒四。   梁征眉头紧皱,头疼得厉害。   有那么瞬间,他几乎是有些想发火的。   可当宋菱忽然抱住他,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很难过地说着‘想回家’的瞬间,心里某处仿佛被什么击了一下,顿时柔软了一片。   他皱了皱眉,下一瞬,却是将宋菱反抱住,声音低低的,有些无奈,“这么蠢,应该不是太子派来的人吧?”   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宋菱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往梁征怀里拱了拱。   她是正面对着梁征的,搂着他脖子,坐在他大腿上。   如今近距离地肌肤相亲,梁征一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会没反应。   怀里的女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臀部贴着他大腿根,身体仿佛有一把烈火熊熊烧了起来。   他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前所未有地燥热难忍。   他微侧了下头,嘴唇轻轻吻了下宋菱的耳朵,低声唤她,“阿菱?”   宋菱晕晕乎乎地嗯了一声。   梁征头往后退了一下,伸手捏住宋菱的下巴,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视线落在她花瓣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他捏住她下巴,嘴唇渐渐靠近她。   宋菱混混沌沌的,感觉到有个温热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唇上,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梁征贴着她嘴唇的动作猛地一僵,那湿软的触感像一把火,将他心底最后一道底线彻底击溃。   他再克制不住,呼吸急促,一把将宋菱打横抱起来,抬脚跨出浴桶,大步走出屏风。   将宋菱放到床上的瞬间,一个俯身,猛地压了下去。   浑身重量压在宋菱身上的瞬间,宋菱胃里突然一个翻江倒海,她蓦地睁开眼睛。   梁征微怔,还没来得及吻下去,突然被猛地推开。   他尚且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宋菱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头朝着床头,哇哇吐了起来。   梁征:“……”   宋菱趴在床头吐了很久,梁征迅速将裤子穿上,又是倒水,又是给她擦嘴,又是给她拍背。   吐了很久很久,胃里的酸水都快吐光了,酒劲儿去了大半,宋菱才稍微舒服了点。   她脑袋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又呼呼睡了起来。   梁征站在床边,盯着床上某个惹了火之后就呼呼大睡的女人,整张脸简直黑如锅底,额角青筋跳个不停。   他越发相信这丫头就算不是真的谢家千金,也绝对不会是太子派来的人。   太子要对付他,绝对不会派这么个蠢女人来!   想到自己第一次对个女人有反应,结果这丫头竟然给他吐了??什么意思?!!   梁征心情特不爽,黑着脸将衣服穿上了,随后出去喊下人进来收拾房间。   几个丫鬟一起忙活,没一会儿就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紫鸢把宋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也给换了下来。   可是床单也打湿了,没办法换。   她站在那儿,正为难,梁征突然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一言不发,一把将宋菱打横抱起,然后掉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给屋里点上檀香。”   一屋子的酒味儿,实在是待不下去。   梁征抱着宋菱去了隔壁一间空房。   好在院子里好几间空房,且都是现成铺好床的。   梁征将门踢开,抱着宋菱径直往床边走。   虽然还是满肚子气,但是将宋菱往床上放的时候,动作还是很温柔,怕撞着她。   将宋菱放下以后,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被刚刚这么一闹,小腹那团火已经灭了下去。而且这丫头睡得这么沉,第一次,他也不想这么草率就做了。   盯着宋菱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叹一声气,脱鞋上了床。   ……   次日,宋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一夜宿醉,头疼欲裂。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更是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一时间没撑住,又重新倒回床上去。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娘娘,您醒了吗?”   是紫鸢的声音。宋菱疲倦地应了一声,“醒了。”   紫鸢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洗脸盆。   宋菱侧目看她,累得不想爬起来。   紫鸢上前,将洗脸盆放在床头的凳子上,“娘娘,已经快晌午了,王爷还在等您吃饭呢。”   宋菱听见这话,吓得精神一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王爷,王爷今天没去军营吗?”   紫鸢摇头,“没去呢,不过王爷早上出门了一下,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会儿正等着你用午餐呢。”   宋菱坐在床边,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昨晚喝醉了酒,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在脑子里拼命地回响,可是脑袋晕痛晕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宋菱气得捏着拳头捶了自己脑袋几下。她怎么这么蠢,怎么会喝醉呢!   “紫鸢姐姐,财叔让来问,王妃娘娘醒了吗?王爷在等着娘娘吃饭呢。”门外传来一小丫鬟的声音。   紫鸢应道:“就来了,马上。”   说着,将拧好的洗脸巾递给宋菱。   宋菱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这会儿也由不得她多想,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就出门找梁征了。   梁征在书房等她,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菜,梁征正坐在桌边,拎着酒壶往杯中倒酒。   宋菱站在门口,微微抿了下唇,跟着才走进去,“王爷。”   梁征微微抬眸,看她一眼,随后低笑声,“小酒鬼来了。”   宋菱听见这名字,顿时脸红,朝着梁征走过去,“王爷,对不起啊,昨天那个酒实在是太好喝了,所以就……”   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梁征笑了笑,“坐吧。”   随后又吩咐,“财叔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王爷。”立在一旁的财叔应着,立刻就往外走,出去以后,反手将房门带上。   书房里瞬间就只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人。   梁征倒了一杯酒给宋菱,“边关的烈酒,比宫里的好喝。”   宋菱想到自己昨天喝醉的事情,哪里还敢喝,害羞地说:“我不喝酒了,以后都不喝了。”   梁征抬眸看她,嘴角微勾了下,却也没说什么。   他端起酒杯,抬头,一饮而尽。   宋菱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憋得住,往梁征跟前凑了凑,道:“王爷,我昨天喝醉了有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情啊?”   梁征嗤笑声,看着她,“你说呢?”   宋菱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梁征笑了声,又仰头喝了杯酒,随后才道:“丢人的事儿倒是没做,不过做了点坏事。”   宋菱蓦地睁大眼睛,“坏……坏事?”   什么……什么叫坏事啊?   梁征漫不经心,一字一句地说:“本王洗澡,你醉醺醺地爬到本王的浴桶里来,要和本王一起洗。”   “什么!”宋菱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难以置信地瞪着梁征。   梁征唇角微勾,眸底里闪过一丝笑意,“怎么?想不起来了吗?那你坐在本王腿上,一边脱自己衣裳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宋菱脸都白了,“怎……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那么不知羞!   梁征看着她笑,啧叹一声,“看不出来啊,本王竟然还娶了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喝醉了酒,你倒是什么都敢做。”   宋菱猛地抬头,震惊地问:“那……那我们俩,已经……已经……”   梁征挑挑眉,含混地唔了一声。   宋菱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捂住了嘴巴。   梁征侧目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菱嘴唇颤了颤,“可是我……可是我为什么都不记得啊……”   梁征眼底闪过丝暧昧的笑,看着宋菱,道:“记不得,那本王今晚再带你回忆一下?”   宋菱一怔,随即骤然红了脸。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呀!   宋菱有点纠结,紧紧咬了下嘴唇。   梁征喝了第三杯酒,将酒杯放下的瞬间,抬眸,看向宋菱,漆黑的眸子幽深一片,一字一字道:“对了,你还告诉本王,你不是谢菀,你是阿菱。” 第28章   梁征此话一出, 宋菱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呆呆地愣在那儿。   梁征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里透着打量,嘴角勾着一丝笑意。   宋菱愣怔了好半天,眼睛眨了一下,“我说了吗?”   梁征挑挑眉,“你觉得呢?不然本王怎么知道你叫阿菱?”   宋菱轻轻抿了下嘴唇, 她心里越是慌乱,面上越是平静。脑子里飞快转着, 心想,如果她真的说了自己是假王妃,梁征怎么还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吃饭?   会不会是诈她的?   宋菱沉默了许久, 克制着心里的紧张, 眼睛盯着梁征, 忐忑地小声地开了口:“我是谢菀啊,我怎么会不是谢菀……”   宋菱的确没有说自己不是谢菀,说不是谢菀, 是梁征故意诈她的, 倒没想到昨天那个发酒疯发到要跑来跟他一起洗澡的丫头关键时刻脑子还挺灵光。   梁征盯着她, 眼神带着些逼视,问:“那阿菱又是谁?”   “阿菱……阿菱也是我啊。”宋菱心颤颤的,有一种脖子悬在刀口上的恐惧感, 本能地告诉她, 绝对不能承认, 因为一承认,就是株连九族。   犹豫了片刻,抬头对上梁征的视线,干干笑了笑,“王爷,阿菱是我的小名啊。”   “小名?”   宋菱忙不迭点头,“是啊,小名!王爷不信可以写信去益州问我爹娘。”   宋菱睁着双眼圆溜溜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梁征挑起一边眉毛,眼睛漆黑地盯着宋菱。   他迟迟没有说话,宋菱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心头咚咚咚地直打鼓,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背心冷汗已经大颗大颗往下掉了。   等了许久,书房里安静到近乎压抑,宋菱终于忍不住,再问了一句,“王爷,有……有什么问题吗?”   梁征盯着她。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确信眼前的女人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谢菀,太多的破绽,太多的不对劲儿。一个堂堂的知府千金,大字不识一个,谢知府会如此培养自己的女儿?当初说什么自己不爱读书,名声都是吹出来的,想来也是骗他的。   梁征见宋菱还不肯承认,索性继续等清风的消息,等消息落实了再拆穿她也不迟。   至于现在……呵,他不介意再陪这丫头玩玩。   梁征沉吟片刻,忽然说:“阿菱比阿菀好听。”   宋菱一怔,蓦地睁大眼睛。   刚刚还在质问她呢,这突如其来的夸奖令宋菱有点懵。   梁征挑了下嘴角,问她,“怎么?你觉得阿菱好听还是阿菀好听?”   宋菱完全猜不到梁征在想什么,但见他没有再继续追问自己,以为他相信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我也觉得阿菱好听。”   梁征眼底笑意更深,“那本王以后便喊你阿菱如何?”   宋菱还挺想让梁征唤她本名的,听见这话,忙点头,“好啊好啊。”   梁征看着宋菱,虽然她撒谎骗他,但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的眼睛太清澈,清澈到实在没办法把她往坏女人联想。   除了骗他这件事情。   “王爷,你饿了吗,我们吃饭吧。”梁征不再追问宋菱,宋菱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就轻松了下来,宋菱拿起筷子,给梁征夹了一块鱼肉,“王爷,你吃鱼。”   梁征看她一眼,拿起筷子,低头吃宋菱夹给她的鱼。   宋菱这会儿危机解除,脑子里顿时又想起刚刚梁征说过的话。   她昨天真的已经和他?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宋菱垂着头,一边吃东西一边想,时不时悄悄抬眸,看梁征一眼。   梁征目不斜视,却问她,“看什么?”   宋菱心一跳,不知怎么,突然红了脸,“没……没什么!”   她垂下头,脑袋埋得低低的,脸颊滚烫,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根。   梁征微一侧目,视线落在宋菱烫得通红的耳朵上,微顿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吃完饭,梁征要进宫一趟,宋菱将他送到门口,一路上脸红红的,完全不敢去看他。   王府门口,梁征准备上马,回头,见宋菱竟还害羞地垂着脑袋,不禁笑开,他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晚上等我。”   若是之前梁征说这话,宋菱会自觉地理解为晚上给他留门。可偏偏是现在说,且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笑意,怎么听怎么暧昧。   宋菱脑子里像点了一把火似的,忽地炸开,整张脸烫得像个火炉。   梁征呼吸温热地贴在她耳侧,她下意识偏了下头,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小声说:“王爷一路小心。”   梁征眼里溢出笑意,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随后,便一翻身,上了马去。   宋菱目送着梁征骑马远去,呆愣地站在原地。风吹过来,脸颊渐渐没那么烫了。   紫鸢上前来,笑眯眯开口,“娘娘,王爷已经走了。”   宋菱这才回神,回头一看紫鸢,却见她笑得像只狐狸,满脸暧昧的笑容。   宋菱一个激灵,“你……你干什么?”   紫鸢扶着她手,笑嘻嘻说:“看起来,王妃和王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呢。”   宋菱:“……”   紫鸢:“真是可喜可贺,照这么下去,以后就算身份暴露了,王爷应该也不会舍得惩罚你的。”   提起这个,宋菱就有些心虚,“你别说了,我觉得他已经有点怀疑我了,我怕。”   “啊?怎么会呢?”   宋菱四下张望了眼,见没人,才小声道:“我昨天不是喝醉了,竟然跟王爷说自己叫阿菱——”   “啊!”紫鸢吓得尖叫一声,脸都白了,“那……那王爷……”   “但我应该没有说太多,他刚刚问我的时候,我小心说阿菱是我的小名,他就没说什么了。”   “我的天,吓死我了。”紫鸢拍拍胸口,顿时松一口气。   虽然说梁征和宋菱的感情在渐渐变好了,但在没有确切把握之下,这种杀头的事情哪里敢说出来。   紫鸢扶着宋菱往府里走,想了会儿,忽然开口,“娘娘,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   紫鸢四下望了望,随后才凑到宋菱耳边,压着声音,很认真地说出几个字来,“生孩子啊!”   宋菱:“……”   宋菱被紫鸢急急忙忙拉回房间里,跟着紫鸢就跑出去,没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又抱着了一本书。   宋菱一见那书的封皮,顿觉不好。   紫鸢将门一关,抱着那书,激动地跑到宋菱面前,跟着将书往她怀里一递。   宋菱跟抱着个火球似的,忙不迭给扔了出去,“我不要这个!”   紫鸢瞪大眼睛,道:“别呀!你就自己悄悄看看,又没有人知道。我上次听洗衣房的夏嬷嬷说,有种姿势最容易怀孕——”   说着,就给宋菱将书翻到了那页。   宋菱害羞得不行,眼睛不肯往那书上落,摇头说:“我不要,我不想生孩子。”   她扭头就跑,掀开门帘,跑进里间去。   紫鸢抱着书追过来,“你是不是不喜欢王爷呀?”   喜欢吗?   宋菱坐在床边,顿时愣了。   紫鸢说:“可你和王爷已经成亲了,有些事情是早晚要经历的,要是能尽快怀上孩子,以后就算被拆穿了,王爷不看你的面子,看在孩子的面子应该也不会追究的。”   紫鸢说得宋菱心里乱糟糟的,心里藏着一个杀头的秘密,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可是她和梁征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他会不会已经有点喜欢她了?就算告诉他真相,他会舍得杀她吗?   宋菱一个人在房间呆坐了许久,实在是心烦得受不了。出了房间,坐在走廊的廊柱下吹风。   紫鸢见她一直愁眉不展,觉得自己好像把她逼得太紧了,有些抱歉,“宋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这么逼着你,我就是……”   宋菱摇头,“没关系,你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危吗。”   紫鸢是谢家的丫鬟,跟着谢菀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亲如姐妹,担心谢家,担心自家小姐受牵连,也是正常的。   宋菱坐在廊柱下的石板上,双膝弯曲着,抱着膝盖,侧着头,脑袋枕在手臂上,整个蜷缩成一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静静发呆。   她真的很想家,想爹爹想弟弟。她在这里孤独一人,没有人真的关心她。   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天气越来越冷了,也不知爹爹和弟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这里有好多厚厚的棉被,好想带回去给他们。   ……   宋菱在走廊上一坐就是大半天,紫鸢劝她回房也劝不动,只好进屋拿了披风,给宋菱披上。   快天黑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雪,雪来得有些猛,夹着寒风,没一会儿就将整片院子落了个雪白。   宋菱盯着外面大片大片的雪花,终于动了动,从廊柱下的石板上站起来。   她走到院子里,站在雪天里吹了会儿风。   冷风刮在脸上,头脑愈发清晰。   “娘娘,雪越下越大了!快回房吧,别冻凉了。”紫鸢跑上来,想将宋菱拉走。   宋菱将手抽出来,蹲在地上,“紫鸢,你堆过雪人吗?”   紫鸢:“娘娘——”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工夫,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宋菱从地上捧起雪来,很仔细地捏成一个球,“以前在家乡,每年下雪的时候,我就会和阿溪在院子里堆雪人玩,人家说瑞雪兆丰年,所以我特别喜欢下雪天,因为那样就代表第二年能有好收成,能多卖些钱。我爹爹病着,阿溪又要上学,家里开销很大……”   宋菱一边说一边堆着蹲在地方安静地堆着雪人。   紫鸢在旁边听着,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若不是为了她爹和弟弟,她也犯不着牺牲自己,把自己陷入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里。   “娘娘,太冷了,回房吧。”紫鸢忍不住劝,忽然有些心疼。   宋菱摇头,“你先进屋吧,我再玩一会儿。”   宋菱在院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她像感觉不到冷似的,蹲在雪地里,手因为捏雪球,被冻得通红。   梁征进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茫茫白雪里那一抹粉色的身影,蹲在地上,面前堆着个初具雏形的雪人。   梁征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一言不发,直接将宋菱给打横抱起来。   宋菱吓一跳,下意识尖叫了声。   看见梁征,顿时愣了。   梁征沉着脸,伸手摸了下她的手,触手冰凉入骨,他眉心一拧,凶她,“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冷的天,嫌身体太好?”   宋菱咬了咬唇,不敢吭声。   梁征抱着她往屋里走。   屋里烧着火盆,他将她放在火盆旁的凳子上,抓着她手往火盆前探去。   抬头,看着宋菱冻得通红的脸,眉心狠狠地一跳,“你不知道冷吗?”   宋菱摇头,“我不冷。”   她双手被梁征握在手心里,放在火盆上烤。   手心渐渐温暖起来,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征,原本一片孤独的心,好像忽然被温暖了。   她看着梁征,忍不住开口,声音轻轻的,充满了感激,“王爷,谢谢你。”   梁征微怔了下,抬眸看她。   宋菱抿着唇,莫名有些害羞,低头看自己的手。   梁征看着她脸红红的模样,无奈叹了一声,揉揉她脑袋,“蠢不蠢?”   他站起来,转身往里间走,想帮宋菱拿一件厚的斗篷出来。   宋菱坐在凳子上烤火,道:“王爷,我有点想家了,我可不可以回去一趟?”   “再等几天吧,等我忙完这阵子。”梁征打开衣柜,翻找半天,最后拿了一件他的黑色狐裘大氅。   宋菱一听,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带紫鸢回去就可以了。”   她是想回去看爹爹和弟弟,哪能让梁征跟着啊。   隔着门帘,梁征看她一眼,“开什么玩笑?你第一次回门,本王岂有不跟着的道理。”   宋菱:“……”   梁征拿着他的狐裘大氅,正要出来,转身的时候,视线却忽然落在床头一本书上。   他微挑了下眉,伸手拿过来。   宋菱坐在外面,看梁征突然拿起本书,起初还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眼睛蓦地一瞪,吓得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   书,紫鸢给她的书,忘记收起来了!   “不要看不要看!”她大叫,朝着梁征飞奔过去! 第29章   宋菱吓得半死, 飞奔过去, 伸手就要抢梁征手里的书。   梁征原本只是觉得这书的封皮有点古怪, 想看一眼,哪晓得宋菱竟然反应这么大,她越是不想让他看,他反倒来了兴趣,拿书的手往上一扬。   宋菱着急, 抓着梁征胳膊,跳起来去抢, “你给我!”梁征挑挑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宋菱一边喊一边跳起来去抢,“你还给我!”   梁征将手举得更高, 眼底全是笑意, “大字不识一个的丫头, 居然看书?怎么,在学习吗?”   “不要你管!你还给我!”梁征本能就很高,手一抬高, 宋菱压根就拽不住, 抓着梁征胳膊, 不停地往上跳。   她急得不行,满脸通红,偏偏梁征就是不肯给她。   宋菱紧张到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 让梁征看到这个书, 她还活不活了?!   宋菱整个人攀着梁征身上, 垫着脚去够那本书,然而压根连书的边角都摸不到。   梁征比她高太多,索性由着她在下面跳,将书举高在头顶,甚是悠闲翻开页面——   “啊!不要看不要看!”宋菱见梁征开始翻页了,吓得尖叫,然而梁征压根没搭理她,径自将书翻开。   翻开书的刹那,梁征看见里面的内容,顿时傻了眼。   宋菱也完全呆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霎时间凝固了似的。   梁征看了宋菱一眼,又往后翻了两页,眼底忽然露出笑意,低眸,看着宋菱,“你——”   “啊!”宋菱尖叫一声,滚烫着一张脸,拔腿就朝着外面跑去。   她跑得极快,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梁征想叫住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跑到了门口,身形一晃,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梁征眼角一挑,微顿了会儿。随后又低头,顺手翻了两页,最后无声笑了。啧,春宫图啊。   宋菱一辈子都没有如此丢人过,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梁征,从院子里一路奔跑出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等她跑累了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大街上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京城的夜晚十分热闹,街上行人很多,摩肩擦踵。热闹的长安街上到处都是吆喝叫卖的贩子,路边有卖花灯的,有卖糖葫芦的,有捏糖人的,有吆喝着卖豆腐脑的,有吆喝卖艺的……每个摊子前都围满了人。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京城几乎每晚都这么热闹。   宋菱来到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上街。   京城不愧是京城,夜市比益州热闹多了。   宋菱被周围热闹的气氛感染,脑子里的事情暂时被抛在了脑后,跟在人群里,这里望一眼,那里看一眼。   “小姑娘,来串糖葫芦吗?”宋菱走到卖糖葫芦的大叔面前,糖葫芦红艳艳的,看着很有些诱人。   宋菱打小没吃过这些,不由有些馋,但最后还是摇摇头,笑着说:“谢谢大叔,我不买。”   她现在虽然是王妃了,但其实也没有钱,只是吃穿用度不愁了而已。   谢家倒是给了她许多压箱底的嫁妆,但她觉得那是给谢小姐的东西,自己没资格拿。   她在街上转悠着,东看看西望望,路过一家卖烧鹅的铺子,里面飘出一股肉香。   宋菱摸摸肚子,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在门口站了会儿,却又转头往其他地方去了。   宋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去面对梁征。   梁征刚刚看见了那本书,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都怪紫鸢,好端端的干嘛给她那种东西看。   不对,也怪她自己不好,居然会忘记把东西收起来。   想着,又长长叹了口气,心里暗暗骂自己蠢。   她垂着头,双手拢着衣袖,慢悠悠走着。   她出来得急,忘了穿斗篷,寒风簌簌,吹得她有些冷,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可转念一想,没来京城以前,她冬天穿很少很旧的衣裳也没觉得有多冷啊。   果然人一旦过了好日子,就有点娇气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经意地一抬头,却见前面围着一群人。   她有些好奇,也跟着上去凑热闹。   以为是耍把式这类的江湖卖艺,结果走近了,却听得一声大骂,“臭小子!竟然敢老子的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一脚往脚下的少年踹去。   宋菱挤进人群,好奇问了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旁边一大娘跟她解释,“这小伙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东西,再说,偷谁的不好,竟然偷张三爷的。”   “可不是,这张三爷可是出了名的狠毒,这小伙子今晚怕是要把命葬送在这里了。”   衣衫褴褛的少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下人打扮的人还在不停对着他拳打脚踢。   少年声音沙哑,声音很小地辩解,“我没有……没有偷钱……”   宋菱隔得近,正好听见了。她皱了皱眉,看向那个穿深蓝色的锦服的男人,“诶,他说他没有偷钱。”   “放屁!老子的钱袋不见了,这小子当时离老子最近,不是他是谁!”那男人大冬天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在胸前一扇一扇的,凶神恶煞地怒骂。   一边说一边朝着宋菱看过来,目光打量了她几眼,“小丫头,别多管闲事啊。”   “可是你们快把他打死了,就算他真的偷了钱,你们也可以把他送到官府去啊。”   “官府?哈哈,知道本少爷的姑父是谁吗?”   宋菱还想说,有人悄悄拉了她一下,小声提醒,“姑娘,你别多管闲事了,这位可是兵部侍郎的侄子,惹不得啊。”   趴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宋溪,迷迷糊糊仿佛听见了姐姐的声音,他很艰难地抬起头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许是姐弟间的心灵感应,在宋溪抬头的瞬间,宋菱也下意识朝他看去。   四目相对,宋菱看着满脸血迹的宋溪,心脏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她惊慌失措,大喊,“阿溪!”   “姐——”   宋菱眼睛一红,朝着宋溪跑过去,蹲在地上,将他扶起来,“阿溪,阿溪你怎么来了?”   宋溪到京城已经有两天了,去了宋菱之前说她做工的绣坊找她,可对方却说没有这个人。他在京城漫无目的地找姐姐,身上的盘缠用光了,又冷又饿,刚刚在路上走着,却突然被几个抓住,说他偷了他们的钱袋。   他们要搜身,宋溪是个硬骨头,觉得搜他身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不让,于是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没一会儿,浑身都挂了彩。   这会儿见了姐姐,激动得连痛都忘记了,“姐!你到底在哪里啊!我找了你好多天,你急死我了!”   宋菱扶着他站起来,压着声音道:“不是让你在家照顾爹爹吗?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宋溪道:“爹爹已经好多了,就是爹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让我来找你的。”   他上下看了宋菱一眼,见她一身绫罗绸缎,不由惊奇,“姐,你怎么变这样了?我之前去你说的那个绣坊找你,没找到,你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啊?”   街头人多事多,宋菱又身份敏感,不好在街上说什么,压低声音叮嘱宋溪,“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先离开这里。”   说着,扶着宋溪就要走。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宋菱皱了皱,回头,那穿蓝袍的男子吊儿郎当地走上来,“小姑娘,你不会就想这么把人带走吧?”   宋菱迎上她的目光,“他说了,他没有偷你的东西。”   “他说没偷就没偷吗!”   “他不会撒谎!他说没偷,就是没偷!”   那男人哈哈大笑,“听你这口气,还真想把人就这么带走?”   宋菱紧紧皱眉,“你想做什么?”   那男人上下打量宋菱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猥琐的笑意,“这样吧,你回去给本少爷做个小妾,本少爷可以考虑放过他。”   “你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种垃圾,给我姐提鞋都不配!”宋溪最是护着她姐姐,也不顾自己的伤,立刻把宋菱护到身后,眼睛死死瞪着张三。   张三被宋溪碎了一口,抹了把脸,气急败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的人,是你。”人群中,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光是声音都透着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宋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   梁征从人群里走出来,一身黑衣,身后跟着四名带刀的青衣侍卫。   他身形笔挺,浑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场。   张三的姑父是兵部侍郎,梁征的下属,是以得见过梁征。这会儿见了人,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王……王爷……”   梁征在外面站了很久,从宋菱冲出去,到那少年喊宋菱姐姐,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没有弄错,谢知府就只有一个千金,没有儿子。   梁征看了眼在一旁僵住的宋菱和满脸血的宋溪,随后视线又落到张三的身上,“本王的小舅子偷了你的钱包,嗯?”   声音微微上扬,却带着一股恐怖的气势。   张三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王……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小人吧!”   说着,竟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梁征垂着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半晌,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你胆子不小,竟敢让本王的王妃给你做妾?”   张三一听,吓得几乎尿裤子,“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吓得不停往地上磕头,一下一下,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怕诚意不够,脑袋使劲往地上砸,没一会儿就砸出血来了,浑身抖似筛糠,和刚刚那不可一世的凶恶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身后几个下人也跟着‘咚咚咚’地磕头,一个个浑身发抖,就怕王爷一声令下,小命不保。   谁都没想到,刚刚路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子居然会是王爷的小舅子。   王爷的小舅子怎么会这么穷??   梁征冷目扫他们一言,没让起来。随后,侧目,看向宋菱。   宋菱也正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见梁征看向她,嘴唇颤了两下,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梁征给身侧的侍卫使了眼色,一名青衣侍卫上前,扶住了宋溪。   宋菱直直站在那儿,“王爷……”   梁征看她一眼,面上没有丁点表情。随后便转身,径直往人群外走去。   宋菱心惊胆战,急忙跟上去。   梁征脚步很快,宋菱小跑着跟在后面,也不敢喊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她跟得急,梁征往前走了一会儿却突然停了下来,她脑袋顿时撞他后背上。   后背坚硬,撞得她鼻子一痛,捂着鼻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梁征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地盯着她,“你打算怎么跟本王解释?” 第30章   宋菱被梁征吓得浑身一抖。黑夜里, 她脸色惨白, 恐惧地看着梁征。嘴唇抿得紧紧的, 一句话也不敢说。   宋溪不明情况,从后面跑上来,“姐,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菱肩膀有些发抖,双手死死绞着衣角。一双眼睛通红, 害怕地直直看着梁征,她希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不忍或者仁慈。   可是没有, 他看她的眼神很冷,没有一点温度。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宋菱嘴唇颤了颤, 声音都在发抖, “对……对不起, 王爷……”   开口的瞬间,眼泪顿时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浑身像抽搐似的,抖得厉害。   梁征见她发抖害怕, 眉心紧紧皱起了起来。   有那么瞬间, 他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抚。   可转念想到她编了那么多谎话骗他, 每次撒谎都还一派天真的样子。虽然早知道她在撒谎,可亲耳听她承认,心里多少有些火大。   梁征是最讨厌别人骗他的, 他目光凌厉地看了宋菱一眼, 最后一言不发, 掉头就往前走。   宋菱咬着唇,流着眼泪要跟上去。   却被旁边的宋溪一把拉住,“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王爷的?”   宋菱眼泪流得很凶,哭着摇头,“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   说着,挣开宋溪,朝着梁征追了过去。   王府门口,财叔和紫鸢正在焦急等着。   刚刚宋菱因为那本春宫图被梁征看见,害羞得跑出王府。梁征怕她出事,立刻带了侍卫出去找她。   一去小半个时辰,人还没有回来,财叔着急,准备再带一批人出去找。   还没来得及呢,紫鸢突然拉了他一把,“回来了!回来了!”   紫鸢高兴地跑上去,“娘娘,你可算——”   她话还没说完,便发现了不对劲儿。   梁征走在最前面,黑着脸,脸色很难看。   宋菱跟在后面,脸上挂满了泪痕。   最可怕的是,身后不远处,几名青衣侍卫架着一名少年。   而那少年,正是宋菱的弟弟,宋溪。   紫鸢看见宋溪的瞬间就心知不好,再一看梁征和宋菱此刻的表情,便彻底明白了,她吓得身子往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煞白。   梁征冷目扫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回头,看向宋菱,“跟我到书房!”   宋菱跟着梁征去了书房,梁征屏退了所有人,房门关上的瞬间,宋菱‘砰’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梁征见她下跪,眉心微蹙了下。   但也没出声让她起来,他看她一眼,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微垂着眼,审判的语气,“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冒充王妃,有什么目的?”   宋菱跪在地上,忙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目的!”   “你满口谎言,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吗?”   宋菱害怕得眼泪直掉,泪眼朦胧地望着梁征,声音颤抖得很厉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敢告诉你是我是假的王妃……我知道,冒充王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连累了谢大人一家,我不能连累我爹和我弟弟……   她一边哭,一边跪到梁征面前,惊慌地去拉他袍子,仰头望着他,“前一段时间,我爹爹病重,可是我已经没有钱给我爹爹治病了,我去城里卖绣品,路上救下了正要上吊的谢小姐。我送她回府上,才知道原来她被皇上指婚,要嫁给你为妻。可是谢小姐已经喜欢的人了,她宁可死也不想嫁。我当时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念头,就跟谢大人,我可以帮谢小姐嫁人,唯一的条件,就是拜托他们治好我爹爹的病……”   宋菱哭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疼,声音都变了调,浑身不停地发抖。   梁征听得皱眉,居高临下地睨着宋菱,“这么说,这件事情,你是主谋了?”   “是!我是主谋!”宋菱紧紧抓着梁征的裤脚,哭着哀求他,“王爷,我是主谋,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怪他们……”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吗?!冒充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宋菱早知事情拆穿,就是死路一条。此时此刻的场景,她在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她想,如果真的要有人被问罪,她就跟梁征求情,让他杀了她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可是真的到了这个节骨眼,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怕很怕。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给爹爹过上好日子,还没有看到阿溪中状元,她还没有好好过她的人生……她不想就这么死掉了。   她又朝着梁征跪近了几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王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看在夫妻的一场的份上,不要杀我?”   她知道这或许是奢望,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她和梁征不是做过夫妻了吗?可不可以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不要杀了她……   梁征皱眉,看着她。   宋菱肩膀发抖,眼泪流得更厉害,整张脸都被泪水打湿,“王爷,我求你了,你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只要您饶了我,我立刻就离开这里!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您放过我,好不好?”   梁征听见宋菱这话,心头莫名有些不爽,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想走?”   宋菱听言,以为梁征真的愿意放过她,眼里瞬间露出惊喜,“王爷!你愿意放我走了吗?”   梁征看见宋菱满脸惊喜的表情,心情忽然更不爽了。这是什么表情?!她就这么想离开他?没有半点不舍吗?   梁征脸色难看到极点,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你真的这么想离开?”   宋菱忙不迭点头,只要能不被砍头,让她去哪里都行!   梁征目光紧紧盯着她,半晌,气笑了,“好,你这么想离开是吧?那你走!现在立刻就走!以后再让本王见到你,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宋菱听见这话,蓦地睁大眼睛,像突然从断头台捡回一条命,她又惊又喜,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但很快又想起其他人,又紧张问:“那,那谢大人一家也没事吗?”   梁征被宋菱满脸笑容气得肺都快炸了,不想再听见她说话,“出去!立刻出去!”   宋菱听这话,觉得梁征应该是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忙不迭磕头,“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重重磕了两个头,宋菱生怕梁征反悔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兔子似地飞快跑出去了。   书房里,梁征看着宋菱高兴地跑走,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这女人,一听见放她走,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呢。   ……   宋菱从书房一跑出来,紫鸢急忙上前,拉住她,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王爷怎么说?我们不会被杀头吧?”   宋菱一把抓住她,神情紧张,“快走快走!咱们立刻走!”   说着,就拉住旁边的宋溪,“阿溪,咱们走!快点!”   宋菱拉着宋溪飞快往王府外跑,紫鸢跟在后面,着急问:“娘娘,这怎么回事啊?”   宋菱一边跑一边解释,“王爷说了,只要我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就放过我们,所以咱们得立刻离开京城!”   紫鸢又惊又喜,“真的吗?他真的不追究吗?”   “嗯!所以咱们要快点离开!”   一行三人,飞快跑出王府。   在门口碰到过来找二哥的梁烬,梁烬吓一跳,“嫂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应他的,是一阵风声,三个人一溜烟就跑远了。   梁烬:“……”   梁烬找到梁征的时候,梁征正一个人在书房生闷气。越想,越觉得那丫头没良心。   梁烬一进门就问:“哥!我刚见嫂子跟她丫鬟,两个人跑出王府去了,没事吧?”   梁征听言,眉心瞬间一紧,“她真走了?”   “真?”梁烬抓住了关键词,奇怪地看着梁征,“哥,出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   梁征脸色一沉,重哼了一声。   将事情跟梁烬说了,梁烬瞪大了眼睛,“不是,我说,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了?你不是喜欢她吗?”   父皇寿辰那会儿,梁烬在旁边见梁征一直被宋菱指挥着给她夹菜,偏偏他还没有半点不耐烦,甚至嘴角还擒着一丝笑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二哥完了,肯定是动了心了。   这会儿听见梁征竟然把人给赶走了,简直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梁征气得胃疼,“是我赶她走的吗?你没听见,她一口一个要走,一口一个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么?”   梁征想到刚刚他说放她走,宋菱脸上露出的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一肚子气都不知往哪里发。   离开他,就那么高兴?   梁征越想越气,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重哼声,“不就是个女人吗!真当本王没了她不行!”   梁烬:“……” 第31章   宋菱带着宋溪和紫鸢从王府里跑出来, 在黑漆漆的夜里跑了很久, 几乎快要到城门口了, 紫鸢突然‘啊’地尖叫了声,猛地停下了脚步。   宋菱吓一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紫鸢看着她,紧张地问:“宋姑娘, 你身上有银子吗?”   宋菱呆住,忽然傻眼了。   紫鸢见她这副表情, 便知她是没有了,急道:“刚刚出来得太急,都忘了先回房拿点银子, 现在可怎么办, 咱们没有盘缠上路呀!”   宋菱也顿时懵了, “那……那怎么办啊?”   紫鸢道:“咱们回去拿点吧,小姐的嫁妆里有不少银子呢,够咱们这一路回去了。”   宋菱一听, 惊慌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我答应王爷绝对不出现在他面前的, 万一被他看见,他反悔要治我们的罪怎么办?”   宋菱刚刚从虎口逃生,这会儿还心慌慌的, 哪里敢回去。   紫鸢着急, 皱着眉道:“那可怎么办?没有钱, 咱们连马车都雇不上。”   宋菱咬着唇,想了会儿,看向旁边的宋溪。   宋溪一脸青紫,脸上还有血迹,正看着她。   宋菱瞧着心疼,伸手摸了下他额角浸着血迹的伤口,“阿溪,疼吗?”   宋溪摇头,突然拉住宋菱的手,一双漆黑的眼格外明亮,“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说来京城做工的吗?为什么她姐姐会认识王爷?又为什么,刚刚那些人,喊她王妃?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逃跑?   宋溪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件事,说来话长。”宋菱叹了口气,看着宋溪,道:“等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吧。”   她四下望了眼,夜已经很深了,原本繁华的长安街头,这会儿已经空无一人。   王府是绝对不能回去的,可他们现在又没有盘缠上路,倒真是个大难题。   几个人在寒冬的街上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紫鸢想了下,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在京城待一阵子,等攒够了盘缠再上路?”   宋菱听言,立刻摇头,“不行的,万一让王爷发现了咱们怎么办?”   “你不出门不就行了?咱们可以在家里做绣活儿,做好了就托人拿出去卖,咱们三个,攒个三四两银子,这一路的盘缠也就差不多了。”   紫鸢说得有些道理,宋菱想了下,道:“可以倒是可以,可咱们也没地方可以住下来啊。”   “这没关系,城南的张大娘我熟,咱们可以暂时住她家里。”   城南的张大娘是卖豆腐的,前阵子挑着担子去市场卖豆腐的时候,因为刚下了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年纪大了,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紫鸢那天刚好陪王府的楚楚去菜场买菜,见了,把人扶起来送到医馆,两人便这样认识了。   张大娘为了感谢她,还特意往王府免费送了一旦豆腐。   此刻见紫鸢深夜来求助,张大娘二话没说,立刻就将人请进了房子里。   张大娘家里还挺大,有个院子,院子里一口井,一颗大树,三间房。   一进院子,紫鸢就拉着宋菱介绍,“大娘,这是我妹妹,叫宋菱,这是我弟弟,宋溪。”   宋菱已经不是王妃了,就算是,也不敢随便往外说出身份,如此介绍,最是妥当。   张大娘为人热情,忙道:“原来紫鸢的妹妹和弟弟呀,欢迎你们,就是我们家小,怕怠慢了两位。”   宋菱忙摇头,对着张大娘弯了弯身,“大娘千万别这样说,来打扰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嗨,那有什么,小事一桩。”说着,就拉住宋菱和紫鸢,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就是咱们家只有三间房,我住一间,我儿子住一间,剩下一间,你和紫鸢怕是要挤挤,至于弟弟……”   说着,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宋溪,道:“怕只能委屈和我儿子挤挤了。”   宋溪忙道:“不委屈,谢谢大娘。”   张大娘又笑道:“不过我儿子到山里打猎去了,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今晚你可以先一个人睡。”   拉着宋菱和紫鸢去了她们来的房间,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张大娘从柜子里抱出棉被来,一边给她们往床上铺一边道:“天气冷,一床被子肯定不够厚,好在我房间里还有一床多余的,一会儿给你们拿过来啊。”   紫鸢上前,“谢谢你大娘,我们自己来吧,深夜打扰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您快些去休息吧。”   “没事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睡不着。”张大娘动作迅速地给宋菱她们铺好了床,又回房间另外再抱了一床干净的棉被过来。   完了又去给宋菱他们烧热水,宋菱实在是不好意思,急忙跑去灶房帮忙,“大娘,还是我来吧,您快去休息吧。”   她将张大娘从灶头前扶起来,然后自己蹲下去,一边往灶堂子塞木柴,一边拿着扇子扇,好让火快些旺起来。   张大娘见她动作熟练,也就由着她了,又道:“我刚刚见阿溪脸上都是伤,我房里有药酒,我去拿来给你。”   宋菱正担心阿溪的伤势呢,听言,忙抬头,“好,太谢谢您。”   “不客气。”张大娘笑笑,回房给宋菱拿药去了。   灶头火旺,没一会儿就烧好了水。紫鸢来打了一盆去洗漱,宋菱也打了一盆去宋溪房间。   她在外面敲了下门,很快就听见脚步声,宋溪将门从里面打开,喊了一声,“姐。”   宋菱笑了笑,“累了吧,洗漱好就休息吧。”   她端着水盆进去,走到床边,将水盆放在凳子上,一边弯着身子给宋溪拧帕子,一边说:“刚刚大娘给你拿了药酒,你先洗把脸,我一会儿给你上药。”   说完,并没有得到回应。   宋菱愣了下,回头,才发现宋溪仍站在门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宋菱和他对视半晌,自己的弟弟,想什么她一清二楚,叹了口气,说:“你先过来洗脸,关于今晚的事情,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宋溪听言,脸色终于松动了点,挪了挪步子,走到宋菱面前。   宋菱将帕子给他,“洗脸。”   宋溪乖乖接过,擦了把脸,看着宋菱,“可以说了吧?姐。”   事实上,宋菱原本根本不打算让爹爹和弟弟知道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宋溪突然跑来京城,还意外让这就件事情被拆穿了。她瞒不了,索性和盘托出。   宋溪听完,猛地从床边站起来,“什么?!代嫁?!”   他声音很大,宋菱吓一跳,急忙捂着他嘴巴,“你别嚷啊!”   宋溪拉开她手,眼睛紧紧盯着她,双目通红,“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啊,你怎么能就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宋菱看着宋溪通红的眼,眼眶也不禁红了,她声音哽咽,“当时爹爹那情况,再不救,怕就没得救了,只要能给爹爹治病,我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   虽然后来来了京城,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也曾后悔。可想想,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这么做的。   宋溪忽然紧紧抓住宋菱的手,满脸紧张地问她,“姐,那他……他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宋菱不解地问。   宋溪抿了抿唇,索性直接问道:“他有没有占你便宜?”   宋菱听言,心脏猛地一颤,想起那天喝醉酒的事情。虽然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但梁征说……   “没有。”她撒谎,不想让弟弟担心。   宋溪有些不信,“真的吗?”   宋菱嗯了一声,“真的。好了,我已经事情全部都告诉你了,虽然过程有点危险,但还好现在没事了,等咱们攒够钱就回家,我会努力赚钱,争取让咱们一家三口早点过上好日子。”   一边说,一边将宋溪按回到床边,将药酒打开,给他擦药。   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比她还高了,站着她都够不着。   药酒擦到出血的伤口上,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疼。宋菱心疼,吓得立刻收回了手,“疼吗?”   “不疼。”宋溪摇头,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抬手将宋菱手里的药酒拿走,道:“姐,我自己擦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宋溪绷着张脸,宋菱知他在生她气,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好吧,你自己上药吧,我回去休息了。”说完,便转身出了房去。   打水洗漱,回房的时候,紫鸢已经睡了。   宋菱怕吵醒她,脚步很轻,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里。   折腾了一整晚,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一闭上,脑海里全是梁征的身影。   刚刚只顾着保命了,其他什么也顾不上思考。可现在冷静下来,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地难受。   黑暗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眼眶里酸酸涩涩的,忽然很想哭。   想着想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梁征放过她了,也放过谢家了,她应该高兴不是吗?   另一头,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梁征。   这些日子习惯了和宋菱睡在一张床上,习惯了那丫头睡着睡着就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习惯了她身上浅浅淡淡的茶花香,今晚身侧突然没了那个娇俏的小女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到院子里练剑去。   练剑的时候需要精神集中,倒也没有怎么想那没良心的女人了。   这一练,就练到了天亮。   练剑流了一身汗,他去后面冲了澡,穿一条黑色长裤从后院回屋,从柜子里拿衣裳的时候,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些粉粉绿绿的衣裳上,不禁蹙了下眉。   半晌,一把将自己衣裳扯出来,随后重重关上柜上,脸色顿时又黑了。   财叔领着丫鬟给梁征送早餐来,和以往差不多的菜色,一碗红豆粥,三个馒头,三个烧麦,一叠小咸菜。   梁征素来在吃上毫不讲究,厨房都是按照他往日的习惯做的菜。   哪晓得梁征喝了一口粥就皱了眉,“这谁熬的粥?这么难喝!”   财叔在旁边吓得肩膀一颤,“这……这还是李师傅做的呀……”   以往王爷都是吃李师傅做的菜,从来没说难吃之类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财叔知道昨晚出了大事,此刻见梁征黑了脸,顿时战战兢兢,“要不……要不让李师傅重新做一份?”   梁征沉着脸,没应,拿起馒头来咬了一口。   只一口,脸色更难看,“这馒头怎么这么硬,是人吃的吗?!”   话刚落,一声嗤笑从门口传来,“你这是吃嫂子做的东西吃挑了嘴,别人做的,自然就难以下咽了。”   梁烬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挂着一副欠打的笑。   梁征冷目扫他一眼,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梁烬吊儿郎当,在梁征旁边的位置坐下,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唔,味道不错啊。”   梁征冷笑一声,“你这么喜欢,全吃了吧。”   梁烬抬眸看他,啧,别扭啊。   他将馒头放下,笑嘻嘻凑到梁征跟前,“二哥,我刚问了守城门的赵侍卫,昨晚到现在,并没有一行三人出城。”   梁征听言,眼睛蓦地亮了一下,然而转瞬即逝,抬头时,脸色依旧难看,“所以呢?”   梁烬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行了,消息我给你带到了,人还没走,你要想追回来,就尽快,像我二嫂那么好的女人,保不齐改明儿就被人家给捷足先登了呢。”   梁征:“……” 第32章   清晨, 城南张家的院子里飘出阵阵食物的香味儿。   张大娘是闻着味儿醒来的, 披着衣服从房里出来, 就见灶房里飘出炊烟来。   走到门口一瞧,宋菱正站在灶台前做早饭呢。   “阿菱,你这是做的什么呀?好香啊。”张大娘闻着味儿过去,往锅里探了一眼,里面是切成粒的青菜和米饭, 混合炒在一起。   宋菱微笑道:“是青菜炒饭,我刚见锅里有些剩饭, 背篓里还有些青菜,就想着做个青菜炒饭,放了点猪油, 应该会挺好吃的。”   “好吃好吃, 肯定好吃, 我闻着都饿了。”张大娘忍不住打量宋菱,眼里有些赞扬,“你这丫头瞧着年纪不大, 倒是很贤惠呢。”   宋菱笑了笑, “就是家常便饭, 不算什么本事的。”   锅里的炒饭已经热腾腾地冒烟了,张大娘去取了四个碗来,刚放在灶台上,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 “娘!您做什么呢?好香啊!”   “呀, 我儿子回来了!”张大娘惊喜一声,急忙转身出了灶房。   外面一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身形魁梧,一张脸长得端端正正,很是硬朗。他背着背着弓箭,肩膀上扛着一只野猪,一进院子,将野猪往地上一扔,打算待会儿拿到集市上去卖。   抬头,就见自己母亲从灶房里出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大颗的牙齿,“娘,您今天做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张大娘笑眯眯说:“不是我做的,你娘我啊,可没有这样的好厨艺。”   张石奇怪,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话刚落,眼前突然被一道粉色的身影晃了一下,他顿时愣住,眼睛直直盯着灶房门口的姑娘。   宋菱端着两个碗从灶房出来,看见张石,猜想就是张大娘儿子了,于是很有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张大哥好。”   声音软软的,听得张石心都化了。他眼睛里闪着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菱,完全移不开视线。   宋菱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头发长长披在肩上。冬日里没有被太阳晒,皮肤格外白皙通透,再加上这阵子天天待在王府,吃好喝好,原本巴掌大的小脸养得稍微圆润了一点,肉嘟嘟的,配上那双圆溜溜灵动的大眼睛,十分地好看。   张石看得呆住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宋菱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垂下了头。   张大娘见状,悄悄捣了儿子一下。   张石这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根竟然有点发热,问母亲,“娘,这位姑娘是?”   张大娘笑着介绍,“这是宋菱,宋姑娘,你刚刚问早饭是谁做的,就是宋姑娘做的。”   张石看着宋菱的眼睛更亮了,由衷地夸奖,“宋姑娘真是好手艺,我在门口都闻到香味儿了。”   宋菱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下,“谢谢张大哥,其实就是最家常的食物而已。”   张大娘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儿子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看的,心里偷着笑,道:“好了,你快去洗个脸,收拾一下,过来吃早饭了。”   “诶,我这就去。”嘴里答着,脚下却没动,眼睛还直直盯着宋菱。   “咳!”张大娘见儿子还盯着人家姑娘瞧,推了他一下,咳嗽一声,提醒他。   张石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大步往自己房间走去,然而却是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因为回头看宋菱,不小心脑袋撞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哎哟,你慢点!”张大娘瞧着儿子这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对宋菱说:“这小子莽莽撞撞的,阿菱,你别介意啊。”   宋菱忙不迭摇头,“大娘您严重了。”   原先准备了四个碗,现在张石回来了,自然要多添一只碗,幸好宋菱将剩下的饭全都炒了,刚好够五个人吃。   张石回房洗漱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换了身灰褐色的衣裳,衣裳崭新的,是张大娘前不久刚给儿子做的。   当时做好了让他穿,他说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穿。可这会儿还没过年呢,就先提前穿上了。   知儿莫若母,张大娘瞧着儿子这副模样,便知他是瞧上宋丫头了。   吃饭的时候,张石一个劲儿地夸宋菱炒的饭好吃,大口大口的,没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碗底见了光,一滴米都不剩。   “阿菱,还有吗?”张石眼睛亮亮地看着宋菱。   宋菱总觉得张石看她的眼神太炙热了,她有些受不了,也不敢和他对视,视线落在他鼻子上,摇摇头,小声说:“没有了,我下次再多做些吧。”   “好!阿菱你炒的饭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饭!”张石很高兴,咧着嘴笑得十分地开心。   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阿菱,你们既然没地方去,干脆就住在我家吧,反正我家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们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宋菱听言,十分感激,道:“谢谢张大哥,不过我们还是要回回去的,等攒够了路上的盘缠,我们就走。”   说到这个,正在吃饭的紫鸢忽然抬起头来,问:“大娘,您知道京城哪些绣庄是往外包绣活儿的,最好是手工费高一点的,我们家阿菱绣活儿特别好,想接些绣庄里头的绣活儿来做,卖点银子,也好做路上的盘缠。”   张大娘想了下,道:“那就如意坊吧,他们家的手工费给得还挺高的,不过,就是要求一高。这样吧,我一会儿出门给你们问问,要是可以,我就帮你们领些布料针线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大娘!”   ……   士兵们已经围着校场跑了一整个上午了,大冬天里,一个跑得汗流浃背,汗水顺着脖子大颗大颗流进衣襟里。   台上,梁征坐在椅子上,背部随意地靠着椅背,视线微垂,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底下士兵们累得快不行,忍不住小声的气喘吁吁地抱怨,“我的天,王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这都跑一上午了,也不让练枪也不让练弓箭……这……这是想……想把咱们都跑死啊。”   “我觉得王爷怪怪的,不会是那啥吧?”   “哪啥?”   “欲求不满啊!”有士兵苦中作乐,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大伙儿顿时全都噗嗤笑了出来,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声音闷闷的,憋得肚子疼。   士兵们跑了一整个上午了,虽然苦中作乐,但其实都很累了。   绿芙悄悄掐了下梁烬。   梁烬瞪她,“想死啊臭丫头!”   绿芙回瞪他一眼,随后给梁烬使了个眼神,压着声音道:“你快劝劝王爷啊,这都晌午了,他自己是铁打的不吃饭就算了,弟兄们总得吃饭吧?”   梁烬瞧一眼台上坐着的梁征,不由头疼,低头问绿芙一句,“你知道你家主子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绿芙摇头,“什么?”   梁烬:“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完,摇着头,往台上走去,到了梁征跟前,提醒他,“二哥,该吃午饭了,你让兄弟们去吃饭啊。”   梁征正愣神,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往台下看一眼,士兵们竟然还在跑圈。   “……”   他刚刚出神,居然忘记了……   “行了,都去吃饭吧,下午休息,不操练。”梁征扬声,发布命令。   士兵们一听见下午不操练,一个个顿时从地狱里活过来,大喊,“王爷英明!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征:“……”   跑了一上午的圈,大伙儿都累了,一得了解放,全部朝着伙食营跑去。没一会儿,整个校场就变得空荡荡了。   梁征也累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便下了台阶,准备回营帐休息。   梁烬跟上他,“二哥,不吃饭啊?”   梁征嗯了一声,“不饿。”   梁烬:“……你早上也没怎么吃啊。”   梁征脚步顿了下,侧目看他。   梁烬问:“想二嫂想得吃不下?”   梁征听言,顿时皱眉,“胡说什么?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本王会想她?!”   梁烬呛了下,心想,没想人家,那是谁一整天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梁征黑着脸,怒气冲冲地朝着营帐走去,猛地一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也不知是生宋菱的气,还是生他自己的气。   梁烬跟着进去,忍不住再多问了一句,“二哥,你真不去找二嫂啊?”   梁征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本兵书看,压根不搭理。   梁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梁征回话,叹了口气,转身,从营帐里出来了。   绿芙等在外面,“怎么样?王爷怎么说?”   梁烬摇头,一手搭她肩膀上,“走了,二哥不去,咱们自己找去。”   梁烬带着绿芙上街找宋菱。心想,二哥要面子不肯出来找,只好他这个做弟弟的来找了。   然而京城这么大,要找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从中午找到下午,一个人影也见着。   太白楼里,绿芙和梁烬找累了,进来坐着歇脚,顺便点了几个菜,打算把晚饭吃了。   但是绿芙没胃口,问梁烬,“你说,娘娘会不会已经离开京城了?”   梁烬往酒杯里倒一杯酒,听言,摇了下头,“不会,我早上已经问过赵侍卫了,并没有像二嫂他们的一行三人出城。”   “已经他们是今天才走的呢?”   “也不可能,我跟赵侍卫交代了,但凡见着可疑人物要出城,就先把人给拦下来,到这会儿没有消息,自然就没出京城。”   绿芙叹着气,双手托腮,一脸苦恼,“我真的很喜欢王妃娘娘,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谢家千金,但我还是好喜欢她,又漂亮又可爱,性格也很好。”   ……   张大娘帮宋菱问了如意坊的事情,对方要求现场考一下绣娘的手艺,宋菱没办法,只好跟着大娘出来。   一路不停东张西望,就怕碰到梁征。   梁征当时那句‘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的话,宋菱很清楚地记在脑海里,生怕被梁征看见,惹他生气,怕他真的对她不客气。   好在一路并没有碰到梁征,安全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是京城一家比较大的绣庄,主营衣裳、鞋子、手绢、荷包、香囊等等。   掌柜的见了宋菱,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问:“以前做过吗?”   宋菱忙点头,“做过做过,做过好多年绣活儿了,掌柜的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考考我。”   那小胡子掌柜又盯着她上下瞧了一会儿,随后才让人抬了下绣架出来。   考的也不难,就让宋菱现场绣一张鸳鸯手绢。   绣手绢相对来说没那么费时间,宋菱坐在那儿,很快就上了手。   不过没等宋菱绣完,掌柜的就喊了停,道:“就你吧,我这儿有些活计你拿回家做,做好了送过来,江湖规矩,按件算钱,一张手绢四文钱,一双鞋子八文钱,荷包香囊各五文,有问题吗?”   掌柜是内行,一看宋菱的走针就知道是很熟练的绣女,所以直接不用考了   宋菱听言,忙摇头,“没有,没有问题。”   价格虽然也不算太高,但还是比益州的工钱高多了。   宋菱很是高兴,当即就领了一些布料和针绣,端着一个装布料和针线的篮子和张大娘一起从如意坊里出来。   两人高高兴兴往家回。   如意坊对面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太白楼。   梁烬坐在窗边,正喝酒呢,刚要放下酒杯,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楼下大街上。   这一眼,顿时就看见了宋菱,眼睛蓦地一亮,下一瞬,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绿芙吓一跳,抬头看他,“怎么了?”   梁烬满脸笑容,一把拉住她手,“走!找到嫂子了!”   梁烬和绿芙悄悄跟在宋菱后面,穿过三条街,到了城南一条小巷子里。   眼见着宋菱和那老妇人一块儿进了一扇门,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半晌,梁烬忽然笑了一声,“还真能躲,居然跑到城南来了。”   两人从巷子拐角出来,跟着就径直朝着宋菱刚刚进去的门前走去。   院子里。   紫鸢见宋菱端着一个篮子回来,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和针线,眼睛顿时一亮,满脸惊喜,“阿菱,你通过考验了?!”   宋菱笑着点头,“其实我也没怎么做,刚绣了一只鸳鸯呢,那掌柜的就让我做工了。”   她将工钱报酬跟紫鸢说了,紫鸢更是激动,“这么算起来,咱们用不着多久就能攒够盘缠回益州了!”   紫鸢是很想回益州,回谢家的,她的亲人,她的朋友们都在益州,一想到益州,就恨不得给立刻长了翅膀飞回去。   当然,也只是想象而已,事实上,还是得努力干活攒盘缠才行。   宋菱说干就干,将篮子放在院子里的一张方桌上,坐在椅子上,就开始穿针引线。   正要开始将刚刚那张没有绣完的手绢继续绣,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张大娘笑着道:“肯定是石头回来了,他刚去集市上卖野猪肉,估摸着这会儿也差不多了。”   一边说,一边就往门口走去。   然而,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名英俊的公子和一名漂亮的绿衣姑娘。   张大娘不认识,下意识问:“你们……找谁?”   梁烬面上带笑,视线落在院子里,正低头做刺绣的宋菱身上,嘴角微微一勾,“找我嫂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传进宋菱的耳朵里。   她拿着针的手蓦地抖了一下。这声音……四弟?   她猛地侧头,却见门外站着的两人,不是梁烬和绿芙又是谁?   宋菱忙站起来,大步走向门口,“四……四弟,绿芙,你们怎么会来?”   她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   梁烬笑,道:“来接你回家啊。”   宋菱:“……”   片刻后。   宋菱和梁烬分别坐在方桌的两头。   宋菱听了梁烬的来意,摇摇头,“我不能回去的,我答应了王爷的。”   梁烬见宋菱坚持不跟他回去,顿时有些着急,“二嫂,我二哥那是一时气话,你不能真的就这么走了吧?”   宋菱道:“我本来也不该留在那里,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谢家小姐。”   “可……”   “四弟,你别说了。王爷说了不准我再出现在他眼前,所以拜托你,回家以后千万别说在这里见过我,等我攒够了回家的盘缠,我立刻就会离开,绝对不会在这里碍着他的眼睛。”   梁烬:“……”   宋菱一番话,说得梁烬真是无言以对。   这二哥,说话也太绝了。   他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劝,忽然外面门开了,一名二十出头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正高高兴兴地走进来。   梁烬微微蹙眉,想问这男的是谁,然而还没来得及问,那男人就已经满脸激动地跑了过来。   “阿菱,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张石很兴奋地跑来,立刻坐在宋菱旁边的位置上,献宝似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银钗来,银钗上面一朵银子雕刻的花儿,花儿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珍珠。   “好看吗?”张石很高兴地问。   宋菱点头,“好看。”   张石瞬间更高兴了,“那我给你戴上。”   宋菱听言,吓得睁大了眼睛,“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这银钗光是纯银打造的,且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珍珠,一看就不便宜,宋菱哪里敢要。   更何况,就算是普通的东西,她也不能随便收男人送的东西。   张石立刻道:“别啊,我专门买给你的,我听阿溪说,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你就把这当做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说着,也不管宋菱愿意不愿意,直接就给她插头发上了。   宋菱心头一慌,下意识想把钗子取下来,张石立刻拉住她手腕,“别动,很好看!”   说着,还问了下旁边的梁烬,“很好看,对吧?”   梁烬:“……”   张石问完了话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两人压根不认识,他刚刚太激动,以至于完全忽略。这会儿发现,才问:“你们俩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梁烬:“……”   ……   晚上。   梁烬去王府的时候,梁征正在书房处理军务。   他一进去,见梁征还挺认真,啧了一声,“你这是要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内心吗?”   梁征头也没抬,“有话说话,没话走人。”   梁烬叹了声气,拉开茶桌前的椅子,坐下,顺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半晌,才慢悠悠开口,“二哥,刚刚见着二嫂了。”   梁征写字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浸出一圈墨痕。   梁烬又继续说:“二嫂她因为没有盘缠回家,所以暂时留在京城,靠接外面绣庄铺的绣活儿赚点银子。”   梁征听言,不禁皱了下眉。   梁烬回头,看着自己二哥,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你猜,二嫂现在住在哪里?”   梁征声音冰冷冷的,“关我什么事。”   说完,又继续处理手里的军务。   梁烬道:“二嫂现在住在城南卖豆腐的张大娘家,那张大娘有个儿子,身高体壮,长得也是端端正正,最重要的一点啊,他对嫂子有意思,就刚刚,还买了一只特好看的银钗送给嫂子呢。”   梁征听到这里,握笔的力度不由加大,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梁烬看梁征一眼,又继续道:“不是我说啊,二哥,像嫂子那种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又乖巧又贤惠的女人,真的很抢手。你别怪我做弟弟的没提醒你啊,那个张大娘的儿子毕竟是近水楼台,要想把你媳妇儿抢走,实在是太容易了。你可别等人成了别人的,再来后悔啊。”   梁征:“……”   梁烬喝完杯茶,从椅子上站起身,悠悠闲闲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顿时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梁征道:“对了,还有四天,就是嫂子十八岁生日了,人家张石可是送了生日礼物的啊。”   “……”   梁烬走后,梁征试图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抛在脑后,想继续把剩下的公务处理完。   然而,事与愿违。一想到宋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说不出的压抑和难受。   在第三次提笔失败以后,他索性将笔往书桌前一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氅,大步往外走去。   财叔见梁征出来,忙上前,“王爷,是要回离院吗?”   梁征沉着脸,“给我备马!立刻!”   他倒是要去看看,哪个不要命的连他梁征的王妃也敢觊觎! 第33章   梁征骑马赶去城南棠花巷子的路上,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梁烬的话, 想到宋菱现在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憋得慌。   黑着张脸,重重哼了一声,猛地一挥马鞭,更快地朝着城南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 宋菱正和紫鸢、张大娘一块儿在房间里做绣活儿。   张石又准备进山去了,出门前去了下宋菱房间, 在外面敲了下门。   房间门没关,宋菱抬头,见是张石, 忙喊, “张大哥。”   张石一看见宋菱, 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走进去说:“阿菱,我进山里去了, 明天中午应该能回来, 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 天气冷,尽量不要出门,仔细着凉了。”   “张大哥, 我看啊, 你这眼里就只有阿菱, 我和大娘都是空气呢。”张石的表现,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他的心思,紫鸢在旁边听着,笑嘻嘻地开玩笑。   张大娘也跟着笑起来,儿子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侧头,悄悄观察宋菱的表情。   宋菱被打趣,脸红得不行,垂着脑袋,半声不坑。   放在桌子下的手却是悄悄掐了紫鸢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紫鸢笑眯眯的,也就不说了。   张石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打哈哈,又道:“紫鸢姑娘也安心在这里住着,我先进山去了,打点野味儿回来,明儿咱们加餐。”   说着,才又看向母亲,“娘,我走了。”   张大娘笑眯眯点头,“行,去吧。”   “阿菱,我走了。”张石见宋菱一直垂着头,没看他,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   宋菱这才连忙抬头,看向他,“张大哥一路小心。”   宋菱这一声一路小心,听得张石心花怒放,高兴极了,他咧嘴笑,很大声地应她,“嗯!我会的!”   和宋菱告了别,这才转身,高高兴兴地往外去了。   张大娘这辈子都没见儿子这么高兴过,无奈地摇摇头。儿子大了,也是时候娶媳妇儿了。   “大娘,为什么张大哥都是夜里进山呢?”紫鸢一边绣着手绢一边好奇问。   张大娘笑道:“他说白天动物警觉,没那么容易猎到,晚上进山倒是容易得手。”   紫鸢道:“可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啊。”   张大娘又笑,道:“他可不是靠看的,是靠耳朵听的。”   “哇,张大哥好厉害啊。”紫鸢听言,不禁赞叹,轻轻捣了宋菱一下,一脸暧昧的笑,“是不是啊,阿菱?”   “啊……是,是啊。”宋菱抬眸,悄悄给紫鸢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开她玩笑。   紫鸢吐吐舌头,笑嘻嘻地又继续绣手绢。   外面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宋菱不禁缩了下脖子,紫鸢道:“好冷啊。”   “是啊,阿石那孩子这个点进山,山里比山下更冷。”张大娘往外望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不行,我得给他再拿件衣裳去。”   说着,就跑出了门,去张石房里给他拿了一件厚的短袄。   张石才刚出门,估计还没走远,张大娘想着把衣裳给儿子送去。   正要往门口走的时候,她脑子一转,心里头忽然起了个念头。   儿子喜欢阿菱,得多给他们机会相处才是。   想着,脸上顿时露出老母亲的笑容,回身,跑回宋菱房里,刚一进屋,脸上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抱着肚子,“哎哟,我这肚子好疼啊。”   宋菱见状,吓得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急忙跑到门口,扶住张大娘,“大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是晚上吃多了,诶,不行了,疼得厉害!”张大娘弯着身,捂着肚子,作痛苦状。   跟着又道:“阿菱,这衣裳麻烦你帮我给石头送去一下,他应该还没有走远,哎呀,我不行了,我得赶紧去趟茅厕……”   说着,将衣裳往宋菱怀里一塞,掉头就跑了。   “诶——”宋菱看着张大娘突然跑远的身影,又看看手里的衣裳,一时有些懵。   原地愣怔了会儿,才回过神,抱着衣裳飞快朝着外面跑去。   打开门,往巷子里张望了眼,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宋菱怕张石走远了,抱着衣裳急忙往巷子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梁征骑着马到了棠花巷子,正要往巷子口的方向去,哪知一抬头,就见一道粉色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肉嘟嘟的一张小圆脸,不是那没良心的小丫头又是谁。   “阿——”他正要喊她,然而话还没出口,却见那丫头突然一转身,朝着对面街上大喊了一声,“张大哥!”   梁征愣住,下一瞬,便见宋菱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视线紧紧跟着她,见她往前跑了几步,停在一男人面前。   张石听见宋菱的声音,猛地回头,便见宋菱朝她跑来,他眼里顿时露出惊喜,“阿菱,你怎么出来了?”   宋菱忙将衣裳给他,“张大哥,山里冷,你多穿点。”   张石看着宋菱递过来的衣裳,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心脏突然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紧紧盯着宋菱,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次,“阿菱,你刚刚……说什么?”   宋菱看着他,以为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山里冷,你多穿点……啊!”   宋菱话音未落,张石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阿菱!你……”   宋菱吓一跳,猛地把手给抽回来,脸通红,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你……你别,别这样……”   张石一想到宋菱关心他,还特意给他送衣裳出来,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对不起阿菱,我……我有点太高兴了,谢谢你,谢谢你!”   他一把将宋菱手里的衣裳拿过去,“我一会儿就穿上!”   宋菱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正要解释其实是大娘让她给他把衣裳送出来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张石又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皱着眉,“你手怎么这么凉啊?是冷吗?”   宋菱忙将手抽出来,摇头,“不……不冷。”   张石道:“没关系,我上山猎一头狐狸,回头给你做一个狐皮围脖,狐皮保暖,围在脖子上就不会那么冷了。”   宋菱一听,吓得忙摇头,“不用!不用麻烦——”   “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家吧,我上山去了啊,明天见。”没等宋菱说完话,张石就打断了她,说完,转头就走了。   宋菱一个人站在那儿,盯着张石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心里忽然有些犯难,看来,她是不能再在张大娘家里长住了,得赶紧攒够钱回家才行。   她心里想着事儿,不禁在原地站得久了一些。   然而,她站在那儿迟迟不动,看在梁征眼里,就成了对那男人的依依不舍了。   刚刚宋菱和张石的对话,以及张石握住宋菱手的场景全部都落在了梁征的眼里。   宋菱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终于缓缓转过身。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却一眼看见了几步之外,一道黑色的身影。   梁张一身黑衣,牵着马,站在马边。   他目光紧紧盯着她,脸色冰冷,没有一丝表情。   宋菱看见他,心脏蓦地一紧,脸上瞬间露出害怕的表情,“王……王爷……”   梁征就那么看着她,没开口。   两人就那么站着,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梁征忽然冷笑了声,随后便一个翻身上马,将马猛地掉头,一挥马鞭,骏马嘶鸣一声,瞬间蹿出几米远。   不过眨眼间,待宋菱回过神来,梁征已经骑着马,消失在夜色里—— 第34章   梁征骑着马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像从来没出现似的。   宋菱愣愣站在原地, 眼睛盯着梁征离开的方向, 脑子里有点懵。   她刚刚看见梁征的瞬间,以为他是来抓她的。他不是说,要是再出现在他面前,就对她不客气吗?   她原本想逃跑的,可看着梁征, 脚下就像生了钉子似的,没办法挪动一步。   可她没想到梁征竟然就那样走了, 没有抓她回去,没有惩罚她,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宋菱搞不懂梁征在想什么, 在寒风中盯着梁征离开的方向站立了很久, 最后冻得有些受不了了, 才终于转身,往巷子里回去。   刚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宋溪站在门里, 神情紧张, 一见着宋菱,立刻抓紧她的手,“姐!怎么出去这么久啊!吓死我了!”   宋溪见姐姐出去送衣裳这么久没有回来, 怕她出事, 正要出去找她, 这会儿见了宋菱,总算松了口气。   宋菱笑了下,“没事,别瞎担心。”   晚上准备休息的时候,宋菱才跟紫鸢说了刚刚在外面碰见梁征的事情。   紫鸢一听,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宋菱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啊?”   夜深人静,宋菱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梁征的影子。   想他英俊的样子,想他偶尔逗她时坏坏的笑,想他坚硬温暖的胸膛,想他睡在她身侧,清浅沉稳的呼吸,想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   她想起在宫里,他给她夹菜。   想起他半夜醒来给她盖被子。   想起她在雪地玩雪,他回来,将她一把抱起来,一边凶她不怕冷,一边将她放在火炉旁,握着她手,放在火炉上烤。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早告诉自己不要喜欢梁征,毕竟那不是她能喜欢的人,可她好像,还是喜欢上了……她脑子里全是梁征的身影,怎么也挥散不去。   一夜失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紫鸢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宋菱正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前发呆。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紫鸢朝着宋菱看过去,却见她一双眼睛通红,吓一大跳,急忙从床上下来,“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哭了?”   宋菱摇摇头,抬起头来,“紫鸢,我想了一下,我们还是走吧。”   紫鸢一愣,“现在?可我们还没有赚到钱啊?”   宋菱将桌子上的绣篮往紫鸢面前推了推,“咱们这两天也做不少,应该能换一点钱,雇辆马车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路上的盘缠,咱们可以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可是……”紫鸢有些奇怪,看着宋菱,问道:“为什么这么急啊?你是怕王爷反悔把咱们抓回去吗?可他昨天已经看见你了,不是也没有把你怎么样吗?”   宋菱抿了抿唇,道:“我觉得一直住在这里不太好。”   她不傻,看得出张大哥喜欢她,可她不想造成误会。   紫鸢看出来了,往门外望了一眼,小声问:“你不会是因为张大哥吧?”   宋菱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可其实我觉得张大哥挺好的呀,家里条件不错,身体又好,长得也不赖,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最重要的是,对你好呀,你说……”   “紫鸢,你别胡说了。”宋菱打断她,表情格外严肃,“我知道张大哥人很好,可我不喜欢他。”   紫鸢看着她,良久,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王爷,对吗?”   宋菱听见这话,心尖都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咬了下嘴唇。   紫鸢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也对,王爷那样英俊那样有本事的男人,谁会抵挡住他的魅力啊。”   宋菱微垂着眼,脸色惨白惨白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紫鸢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是冒充王妃的骗子,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望别的。   宋菱决定要走,就去跟张大娘告别。   张大娘一听,很是震惊,“怎么这么突然啊?不是说要攒够了盘缠再走吗?这才住了两天,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宋菱道:“真的很抱歉大娘,我因为担心我爹爹,所以想早些回去,这两天真的麻烦您了,特别谢谢您,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您的,这是我连夜给您做的一双鞋子,我昨天拿您的平时穿的鞋子比了一下大小,应该刚刚合适。”   说着,就将手里的布包递给了张大娘。   张大娘怎么也没想到宋菱竟然这么快就要走,着急劝,“再多住阵子吧,你看这马上也要过年了,就算要走,也等过完年再走吧,也顺便多攒些路上的盘缠啊。”   “不用了大娘,谢谢您的好意,我真的想快些回家了。”宋菱总不能说觉得和张石住在同一屋檐下不好,只好说自己想家了。事实上,她也是真的想家了。阿溪说,爹爹身体好多了,她想赶紧回家看看他。   说着,又从衣袖里的拿出一只银簪子来,递给张大娘,“大娘,这是昨天张大哥给我的,您帮我还给他吧。”   昨天张石硬给她插头发里,她后来取下来要还给他,他还生气了,怎么也不肯拿回去。   张大娘看着宋菱递过来的银簪子,有些为难,“石头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的。”   “可我不能要。”宋菱不由分说地将簪子往张大娘手里塞去,然后立刻收回手。   “这……”   “大娘,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宋菱忽然往后退一步,朝着张大娘很深地鞠了一躬。   张大娘忙扶起她,“别别别,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张大娘将宋菱扶起来,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簪子,忽然明白了。   这丫头这么快要走,除了急着回家探望父亲,大概也跟自己的儿子有点关系吧。   张大娘拉着宋菱的手,笑了笑,道:“都怪石头那小子鲁莽,吓着你了。”   宋菱一怔,蓦地抬头。   张大娘笑着拍拍宋菱的手,“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你放心吧,我会跟石头好好说的,你等着,我拿个东西给你。”   说着,就松开宋菱,往屋子里走去。   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布包出来,塞宋菱手里。   刚塞宋菱手里的时候,宋菱就感觉出来是银子,慌张地急忙塞回给张大娘,忙不迭摇头,“大娘,您快收好,这钱我不能拿!”   “你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吧,从京城到益州有那么长的路程,盘缠不得多备些啊?”   “不行,真的不行,来打扰您已经很抱歉了,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拿,您快收好,收好——”宋菱坚决不肯收,不停喊张大娘将钱收好。   宋菱坚持,张大娘最后也没办法,只好把钱收了起来,叮嘱道:“那你们一路小心,要是有机会再来京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宋菱点点头,感激地抱了下张大娘,“大娘,您保重身体。”   “诶,你们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张大娘将宋菱他们几个一路送出了棠花巷子。   外面风雪很大,宋菱回头,对张大娘道:“大娘,外面冷,您快回去吧。”   张大娘点点头,“行,那你们一路小心。”   宋菱几个和张大娘告别以后,就将这两天做的绣品拿去了如意坊,因为有紫鸢和张大娘帮着做,倒也做了不少,最后算账,竟然也得了一两二钱银子。   可哪晓得去雇马车,到益州最便宜也要二两银子。   三个人讲了半天价,最后雇了一辆很破的马车,车夫犹豫了半天,终于答应载他们。   剩下二钱银子,节约点,每天吃馒头,应该能撑一段路。   馒头一文钱两个,出发前,宋菱就先跑去买了十个馒头,带着路上吃。   晌午时分,几个人终于上车,准备出城了。   紫鸢对京城没有任何感情,归心似箭,从上车开始就特别高兴,“我还以为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家了。”   她伸了个懒腰,背靠在马车壁上,“好想益州啊,外面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狗窝啊。”   比起紫鸢,宋菱心情就复杂多了。   她掀车帘子,眼睛一直看着外面。   刚来京城那会儿,她很想立刻离开这里,她对这里充满了恐惧,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可是现在真的要走了,心里又觉得很难受,竟然会舍不得。   她想起上次和梁征约好,等除夕节的时候,他陪她出来逛夜市,然后再去河边放花灯,许愿。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可是她却只能离开这里。   可是,就像紫鸢说的,如今的情况,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其他的事情。   宋溪见姐姐一直看着外面,轻轻拉了她一下,“姐,你在看什么?”   宋菱摇摇头,放下了车帘子,“没什么。”   她呆呆坐着,眼睛微垂,一言不发。   宋溪知道姐姐不开心,只是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宋菱的手。   宋菱看着宋溪忽然伸过来的手,微愣了下,抬起头来。   宋溪正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姐,我们回家了。”   回家?   宋菱听见这两个字,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突然被触动,控制不住地掉了一滴眼泪来。   她努力地扯出丝笑容,握紧宋溪的手,“好,我们回家。”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回家,好好生活。   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城门下,前面有不少正在排队接受检查然后才能出城。   宋菱他们的车排在最后面,前面走一个人,才往前进一步。   好在官兵们动作都很快,不停听见“走、走、走——”   没一会儿,就轮到宋菱他们。   拿着长矛的士兵将车帘子掀开,见里面两个女人,一个少年,例行检查,问了句,“去哪儿?”   宋菱回道:“回官爷,我们是益州人,要回益州老家的。”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最后一挥手,“行,走吧!”   马车重新上路,很顺利地出了城。   一个时辰后,赵麒吃过午饭,回来城门检查,问:“上午谁值岗?”   一士兵答:“回大人,是刘峰。”   “刘峰?谁?”   “回大人,是今天上午新来的。”   赵麒嗯了一声,“去喊他过来。”   “是,大人!”   没一会儿,上午值岗的士兵就匆匆跑来了,站得端端正正的,大喊了一声,“大人!”   赵麒看他一眼,问:“上午有没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年一块儿出城?”   前两天四爷特意叮嘱他,若是发现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年一行三人出城,一定要立刻拦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主子有令,他们下面的,照做就是。   刘峰听言,吓得瞬间白了脸,“大人,那几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赵麒一听这话,神色一紧,“真有?!”   刘峰白着脸点头,“是有,他们说是要去益州,属下见没有什么异常,就放他们走了,大人——”   话没说完,脑袋瓜突然挨了一巴掌,“你这混账!你害死老子了!”   之前梁烬吩咐赵麒注意三人同行的,他回头就跟弟兄们叮嘱了,让擦亮眼睛盯着。   刘峰是今天刚来的,压根没收到什么指示,这才将宋菱他们一行人给放走了。   这会儿见头儿都白了脸,顿时吓了一大跳,“大人,这……这可能怎么办?要不要追啊?”   赵麒都快崩溃了,“追!追啊!带几个兄弟,一定要把他们给拦下来!”   他一边着急吩咐,一边猛地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马儿瞬间朝着军营方向跑去。   而此刻,梁征正在校场跟士兵们练枪。   已经练了整整一上午,士兵们几乎是上一个被撂倒一个,没有一个能打的。   “都是饭桶吗?!训练了这么久,连本王一招都过不了?我看你们干脆别当兵了,全都滚回家种地去!”   王爷这两天明显心情不好,士兵们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吭声。这节骨眼,宁可被骂几句,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啊。   梁征一身黑衣劲装,站在比武场中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   黑着脸扫了眼一个个垂着脑袋的士兵们,原本就憋得慌的心情顿时更冒火,将□□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大步走了。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梁烬这时候凑上去,“二哥,你没事儿吧?”   梁征不应,径直往营帐内走。   梁烬跟上去,不怕死地又问了句,“哥,我听财叔说,你昨晚去找二嫂了?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啊?”   梁烬这才是真真往□□口上撞了,梁征顿下脚步,侧头,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你这么闲吗?闲就给我练兵去,别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晃!”   话落,猛地一掀帘子,进了账内。   梁烬被铺头盖脸骂了一顿,愣了半天。   正要再厚着脸皮进去劝劝,身后突然一道着急的喊声,“四爷!四爷!”   梁烬回头,就见赵麒着急忙慌朝他跑来。   “怎么了?可是见着了一行三人出城?”梁烬问。   赵麒一路飞奔而来,连气儿都来不及喘,急着道:“出……出去了!手下的士兵是今天刚来的,不了解情况,给放出城了!”   赵麒说完,非常紧张地问:“王爷,他们三个不是什么要犯吧?”   若是放走了朝廷要犯,他这脑袋怕是不保了!   梁烬听言,不由皱紧了眉,“你确定是一行三人吗?两个女人,一个少年,往益州去的?”   “对!就是往益州去的!”赵麒急得都快跳起来,声音很大。   营帐帘子被猛地从里面掀开,梁征大步出来,一把拽住赵麒的胳膊,“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   马车出城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离京城已经很远了,宋菱还忍不住掀着车帘子往后看。   紫鸢坐过来,拉着她手安慰,“阿菱,别想多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想想以后呀,你爹爹的病已经好多了,阿溪也慢慢长大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定你很快就会再碰到喜欢的人呢。”   宋菱将马车帘子放下,勉强笑了下。   经历了梁征那样的男人,怕是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吧。   宋菱侧头,见宋溪正拿着书在看,她好奇,凑过去,“在看什么呀?”   “论语。”宋溪答。   宋菱歪着头,盯着书本上的字看。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字,它们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看着还有点头疼。   她又想起梁征了,梁征好像也很喜欢读书。她每天见他,不是在练武,就是在看书,有时候一看就是好一两个时辰。   可是,他认真看书的样子,格外令人着迷。   宋菱正想着梁征,有些入神,就在这时候,马车却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宋菱一时没注意,整个人马车的惯性甩得往前栽倒,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马车壁上。   “姐!”宋溪急忙坐过去,紧张地将宋菱扶起来。   宋菱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大叔,怎么回事啊?”   话音刚落,却听见赶车的大叔惊恐的声音,“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你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车夫声音都在发抖了,车里,宋菱紧紧抱着宋溪,像母鸡护着自己的孩子似的,紧紧咬着唇,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   她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牢牢握在手里,很小声地说:“阿溪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紫鸢吓得浑身发抖,也扑到宋菱和宋溪身边,“怎么办,我们不会是遇到劫匪了吧?”   紫鸢声音都带着哭腔。   车夫还在外面喊,“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没有钱,真的没有钱!求您高抬贵手……”   话还没有说完,车帘子突然被猛地掀开。   宋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着手里的簪子迅速朝来人狠狠刺了过去。   眼见那簪子朝着面门直直刺过来,梁征微一偏头,一把握住宋菱手腕,“两天不见,怎么?想谋杀亲夫吗?”   宋菱手里的簪子蓦地落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梁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征看她一眼,下一瞬,却是将人一把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没给宋菱反应的机会,直接将人抱上了马,随后也跟着一个翻身上马,从身后搂住宋菱,手握着缰绳,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骏马瞬间往前跑了几步。   宋菱整个人都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地回头,看着梁征,“你要带我去哪里,唔——”   话尤未落,梁征突然低头,嘴唇重重地堵住了她。 第35章   男人的唇覆上来的瞬间,宋菱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刹那间, 一片空白。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征。   心跳快得不行, 砰砰砰砰,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就那么大睁着眼睛, 震惊地看着梁征。   附着在唇上的温度像一团火,将宋菱整张脸都烧得滚烫,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她身体僵硬无比, 一动不敢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他在做什么?   温热的唇紧紧贴着宋菱, 梁征感觉到身前女人的僵硬, 片刻后,终于微微松开了她。   他微垂着眸,眼睛漆黑的, 目光很深地看着宋菱。   宋菱整个人都傻掉了, 嘴巴微张, 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梁征。   两人对视良久, 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宋菱终于渐渐回过神, 然而回神以后, 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   嘴巴张了张,想问梁征什么意思,可话刚到喉咙口,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她不好意思问。   就在这时,宋溪跑过来,一把拉住缰绳,像只愤怒的小豹子,眼神狠狠地瞪着梁征,“你在干什么?!你把我姐放下来!”   一声怒吼,终于打破了沉默。   梁征低眸,居高临下地觑他一下,嘴角微勾起一丝笑意,“本王的王妃,你说放就放?”   宋菱震惊,眼睛直直盯着梁征。   梁征收回视线,看着她,“不说一声就走,长本事了?”   “不……不是你让我……”   不是他让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吗?怎么又叫她要走?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梁征就来气,瞪了宋菱一眼,“什么叫我让你走的?是谁一开始就在那儿说要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的?”   宋菱僵了僵,想起那天晚上说的话,她不由抿了下唇,小声道:“我……我怕你杀我。”   梁征听言,忽然气笑了,看着宋菱,道:“冒充王妃,按律,的确当斩。”   宋菱一吓,猛地瞪圆了眼睛。   “你想干什么?!你放了我姐!”宋溪吓得脸都白了,手紧紧抓住宋菱的手,想把她救下来。   然而梁征压根不理他,突然猛地一夹马肚子,骏马瞬间就蹿了出去。   “姐!”宋溪着急,去追。   紫鸢急忙从后面拉住他,“阿溪!”   “你放开我!我姐被抓走了!”宋溪急得不行,想挣开紫鸢去救姐姐。   紫鸢忍不住笑,“你别这么紧张,你姐不会有事的。”   宋溪听言微愣,终于停下了挣扎,皱眉看着紫鸢。   紫鸢道:“你没看见刚刚王爷亲了你姐吗?”   宋溪眉头皱得更紧,大骂一声,“登徒子!”   紫鸢敲了下脑袋,“你个小破孩子,懂什么?他们俩是夫妻。”   宋溪道:“是假的!”   紫鸢叹气,道:“你放心啦,王爷既然这么着急地追出城来,肯定是因为喜欢上你姐了啊,总不会是杀她回去砍头的吧。”   宋溪挣开紫鸢,拔腿就往马车的方向跑。   紫鸢大声问:“你干嘛去?”   “追我姐!”   ……   梁征一路快马加鞭,带着宋菱回了王府。   门口守卫一见,立刻行礼,“王爷,王妃!”   管家财叔在花园里听见门口动静,愣了下,急忙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门口,梁征正翻身下马,随后一抬手,将宋菱给抱了下来。   宋菱身体悬空,下马的瞬间,下意识搂住了梁征的脖子。   财叔急忙迎上前,满脸笑容,“王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宋菱这两日不在,梁征那个脸黑得都跟锅底似的了,下人们稍有不慎,就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吓得一个个见了他就跟见了阎王爷似的,秉着呼吸,恨不得绕道走。   自家王爷原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之前王妃嫁进门以后,才偶尔见王爷笑一下。梁征一笑,整个王府气氛瞬间就轻松了很多。   前几天宋菱离开,梁征气得无时无刻不在黑着脸,下人们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家都希望王妃能快些回来。   一时间,下人们全都忍不住聚在门口,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宋菱见那么多人在看着她,一时难为情,红着脸挣了一下,想从梁征怀里出来。   梁征哪里肯放了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盯着她,“动什么?”   宋菱脸颊滚烫,声音小小的,“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梁征看她一眼,却是没理,抱着她就径自往府里走。   门口的下人们纷纷跪下,高兴地喊,“恭迎王妃娘娘回府。”   声音齐整整的,响在耳侧。   宋菱听着,心头十分惶恐。   她终于忍不住,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梁征。   梁征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看了她一眼,“看什么?”   宋菱抿抿唇,想了会儿,小声问:“王爷,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梁征抱着她往离院回,目光平视着前方,“你是本王的王妃,不回来,想去哪儿?”   宋菱小声说:“……我不是。”   梁征皱眉,低头扫她一眼,“不承认?”   宋菱心虚地说:“可……可我是假的啊……”   他不生气吗?   梁征重哼一声,“我管你是谢菀也好,是阿菱也好,和我拜天地的人是你,你这辈子都逃不掉!”   梁征抱着宋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没一会儿,就回到了离院。   梁征大步进去,将门一脚踢上。   房门发出‘砰’的声响,宋菱心头颤了颤,看着梁征,莫名有些紧张。   房间里静悄悄的,就他们两个人。   她轻轻推了下梁征的肩膀,声音细如蚊呐,“你……你放我下来吧……”   梁征哪里理她,想到这女人居然真的丢下他,准备回老家,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   他抱着她,大步往里间走,到了床边,直接就将人放在了床上,没等宋菱反应过来,他身体立刻跟着覆了上去,低头便重重吻住了宋菱的嘴唇。   宋菱睁大眼睛,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不像刚刚在马背上那个只是贴合的吻,他吻得极用力,捧着宋菱的脸,嘴唇在她唇上用力碾压辗转。   宋菱嘴唇被压得很痛,唔了一声,下意识张了下嘴。   哪知这一张嘴,却引得梁征更激烈的入侵。   男人唇齿间淡淡的薄荷香在宋菱口腔里霸道地肆虐,有力的大掌不知什么时候扣在了她腰间,宋菱整个身体被梁征牢牢按在怀里。   梁征很用力地吻着她,呼吸渐渐粗重,他用力地扣着她腰,清清楚楚地感受着怀里的女人,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身体里。   梁征的吻愈发激烈,宋菱被吻得身体发软,气喘吁吁,她快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推着梁征肩膀。   梁征察觉到宋菱呼吸不上来,终于微微松开了她。   宋菱嘴巴一被松开,立刻张大嘴,大口大口呼吸,胸口不停上下起伏,因为缺氧,整张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桃子。   她眼里充满震惊,目光紧紧地盯着梁征。   梁征单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抬起来,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宋菱被吻得有些发肿的嘴唇,眼角含笑,看着宋菱,声音低低的,带着丝笑意,“傻看着我做什么?被吻傻了?”   他这话一出,宋菱脸更红了,她抿了抿唇,声音颤颤的,紧张问:“你……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梁征眼里笑意更深,明知故问。   宋菱见他明知故问,害羞得不行,她紧紧咬了下唇,不由瞪了梁征一眼,随后就将他推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气呼呼嘀咕,“你欺负人。”   她想下床,却被梁征一把拽了回去,他力气大,她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他腿上。   梁征坐着,宋菱脑袋枕在他大腿上,她立刻就想起来,却被梁征扣住了腰,他微俯身,嘴角勾着丝笑意,低声道:“怎么叫欺负人?你我夫妻,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这……这种事?   宋菱脸轰地下又红了,害羞到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可偏偏梁征又贴她很近,他俯着身,温热的唇几乎快要贴到她唇上了。   宋菱害羞得想躲开,可身体又被梁征禁锢着,她完全动弹不了。   梁征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忽然忍不住低笑声,又轻轻吻了她一下,“这么害羞吗?”   宋菱咬着唇,心想,谁跟你似的。   “你放开我。”她声音小小地抗议。   梁征不放,表情忽然变得严肃,看着宋菱,良久,突然将宋菱的腰搂得更紧些,有点别扭的,咬牙道:“以后,不准再看别的男人!” 第36章   梁征话一出,宋菱就愣了, 呐呐问:“别的男人?什么别的男人?”   梁征眼睛一眯, “你说呢?昨天晚上, 你不是还给人送衣裳出去吗?”   宋菱一怔, 立刻从梁征腿上坐起来,盯着他,“你看见了?”   梁征:“……我眼瞎吗?”   两个人站在那儿说了半天话, 他会看不见?   一想到昨晚, 梁征就来气,酸溜溜说:“昨天那男人不是对你挺好的么,怕你冻着, 还要给你猎狐狸,拿狐狸皮给你做围脖来着, 你就这么走了, 也不怕人家伤心?”   宋菱听言,顿时瞪大眼睛,“你在胡说什么呀?我和张大哥又不是那种关系。”   梁征哼了声, 睨她一眼。   宋菱见梁征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脑子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 在棠花巷子口, 梁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冷笑了声, 然后就骑着马愤怒地离开了。   忽然间, 宋菱顿时觉得福至心灵,好像后知后觉察觉了什么。   她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惊喜地望着梁征,“王爷,你……你在吃醋吗?”   梁征被戳穿了心事,顿时一愣,低头,就见宋菱眼睛弯弯的,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梁征莫名觉得有点丢脸,耳根悄悄红了,却还嘴硬,道:“胡说什么,本王怎么可能吃一个猎户的醋!”   他感觉到自己耳根发烫,怕被宋菱看见似的,索性从床上翻身下来,大步往外走。   宋菱见梁征竟然走了,坐在床上愣怔了好一会儿,眼见梁征将门打开,竟是要出去了,她急忙也跳下床,兔子一样追着梁征跑了出去。   宋菱跑得很快,出去的时候,梁征刚走到走廊拐角,宋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梁征的手。   梁征身体一僵,猛然顿下了脚步。半晌,回头,就见宋菱站在他身后,一双乌黑的圆溜溜的眼睛正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微一低头,视线落在宋菱拉着的他的手上,抬眸,看着宋菱,打趣地问了一句,“怎么?不怕我杀你了?”   宋菱抿抿唇,回他,“你不会。”   梁征见她目光坚定,倒是一愣,眉梢微挑了下,问她:“你怎么知道?”   宋菱:“你亲我了。”   梁征:“……”   宋菱不自觉地将梁征的手握得紧了一些,望着他,声音软软的,轻轻问了一句,“王爷,你……你喜欢我吗?”   轻声一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脸却红了,心跳也很快。   宋菱有点紧张,眼神期待地望着梁征。   她觉得梁征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否则不会那么着急地追上她,把她带回来,还……还那样子亲她……   要是这个时候,她还以为梁征抓她回来是要杀了她,那她就太蠢了。   梁征从来没喜欢过谁,在男女之事上,他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宋菱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发红,沉默了会儿,最后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就飞快移开了视线。   宋菱从来没见梁征这么害羞过,她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忽然忍不住笑了,脑袋往梁征跟前凑了凑,偏着头,笑眯眯望着他,“王爷,你耳朵好红啊,你在害羞吗?”   梁征一愣,顿觉丢脸,忍不住瞪了宋菱一眼。   这女人!非要说破吗?!   宋菱见梁征瞪她,笑得更开心,嘴角咧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准笑!”梁征见宋菱笑得开心,觉得这丫头在嘲笑他。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梁征平时要是凶的话,宋菱就会很怕他,可她这会儿竟然一点也不怕,他不准她笑,她反倒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弯的,亮晶晶地发光。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好过,梁征喜欢她,梁征竟然喜欢她……   她心里好像被灌了蜜糖似的,甜滋滋的,仿佛要从心上开出一朵花来。   梁征见宋菱咧嘴傻笑,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揉了下她脑袋,“这么高兴吗?”   宋菱不好意思答,轻轻拉了下他手指,望着他问:“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梁征:“你说呢?不然我带你回来做什么?”   宋菱咧嘴笑,又问:“那要是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梁征一脸无所谓,“知道了也没关系,父皇原本就忌惮于我,所以才让我娶个娘家没有权势的知府千金,如今阴差阳错娶了更没背景的你,他估计会更高兴吧。”   “可是冒充王妃怎么也算是欺君之罪吧?”宋菱还是有些害怕。   梁征摸摸她头,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我还会护不住你吗?”   梁征语气坚定,简单的一句话,听在宋菱耳朵里,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忐忑的内心忽然就真的安定下来了。   之前她心里藏着秘密,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可现在有梁征在了,他说,会护着她。   “谢谢你哦,王爷。”宋菱笑眯眯的,开心地望着梁征。   梁征垂着眼,看着她,半晌,忽然问:“你呢?”   宋菱眨眨眼,“我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梁征问完,顿时又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   一个纵横沙场多年无所畏惧的男人,第一次有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竟然紧张得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   宋菱也害羞,垂着眼,小声说:“好……好像有一点点……”   梁征一愣,猛地回头,目光紧紧盯着宋菱,难以置信地问:“一点点?!”   语气简直要愤怒了。   宋菱抬头,见梁征脸都黑了,于是伸出小拇指,掐着一节指头,又说:“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梁征:“……你故意气我的吧?”   宋菱看着梁征一副要怒不怒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梁征的胳膊,仰头望着他,“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梁征目光深深,问她,“什么像做梦一样?”   宋菱一脸困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梁征听言,嗤笑了声,“我怎么知道。”   宋菱:“……”   梁征:“中邪了呗。”   宋菱原本以为梁征会说一些她的优点,结果居然说了这么一句,她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由有点生气,扔开了他的手,猛地转过身,眼睛直直盯着花园。   梁征从侧面看着她,见她嘴巴紧紧抿着,气呼呼的。   他不由好笑,微微俯身,温热的唇贴着她耳朵,低声问:“怎么了?生气了?”   宋菱不应,嘴巴抿得更紧。   梁征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呼吸湿热,“你这两天不在家,我真的,中邪了一样想你。” 第37章   梁征的唇轻轻贴在宋菱耳侧,呼吸间的热气, 热热洒在宋菱脖颈间。   宋菱耳根滚烫, 脖子有些痒,下意识偏了下头, 声音轻轻地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梁征将她抱得更紧些, 低声重复, “说我想你。”   宋菱盯着前方,愣怔了会儿。   片刻,终于回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征,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梁征看着她,低声问:“高兴了吗?”   宋菱不禁脸红,小声问:“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带我回来?”   梁征挑眉,“你还敢提昨天晚上?”   棠花巷子口那一幕,差点没气死他。   宋菱抿抿唇, “我跟张大哥又没什么,那件衣裳是张大娘让我帮忙送出去的。”   梁征哼了一声,一副不听解释的模样。   宋菱望着他,捏捏他衣袖,声音软软的,“你不是不吃醋吗?”   梁征:“……我吃醋了吗?”   宋菱点头。   梁征:“没有。”   宋菱:“有。”   梁征:“没有。”   “有, 唔——”宋菱话没说完, 梁征低头就堵住了她嘴唇。   宋菱顿时僵住, 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   她感觉到梁征温热的唇在她唇上温柔地辗转摩挲,他嘴唇柔软,吻得她的心也一片柔软。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梁征舌尖忽然轻轻抵着她牙齿,她本能地张开嘴,梁征瞬间就闯了进来。   宋菱被梁征搂得紧紧的,身体被他牢牢按在胸前。   梁征的吻由浅入深,吻得愈发激烈。   宋菱初尝情事,完全被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梁征,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喘气,没一会儿脸就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梁征感觉到她呼吸不上来,吻得稍微温柔一点,但依然没有松开她。   宋菱在梁征攻势缓慢下来之后,尝试着喘气,脑子里却莫名冒出个念头:梁征既没有侧妃,府上也没有个通房丫头之类的,怎么做起这种事情来,这么熟练?   正想着,嘴唇突然被咬了一下,她吃痛,低呼一声,猛然回神。   梁征嘴唇贴着她,嗓音暗哑,“专心点。”   话落,又吻了上来。   宋菱下意识唔了一声,嘴唇又再次被梁征含住。   从未有过的陌生体验,既紧张又莫名有些欣喜。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嘴唇软软地纠缠,心底里像打翻了糖罐。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轻轻的,抱住了梁征。   空荡荡的离院,两人站在屋檐下亲吻,就在宋菱觉得自己被梁征吻得快站不稳了,外面突然传来管家惊慌的叫声,“阿溪少爷,你不能进去,这是王爷和王妃的寝室,你不能进去啊!”   管家惊慌的喊声完全阻止不了宋溪的脚步,他脚步飞快,满脑子都是要找到自己姐姐,然而当他走到拐角的时候,却意外撞见姐姐和那个什么王爷抱在一起,两人正在……   他完全傻了,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儿。   宋菱吓一跳,急忙推开了梁征,整张脸红得像在开水里烫过似的,涨得通红,她看着宋溪,不好意思极了,“阿……阿溪……”   宋溪傻愣在那儿,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撞破了王爷和王妃的好事,财叔在旁边战战兢兢,“王爷,老奴有拦着的,只是……”   梁征视线落在宋溪身上,比起宋菱的不好意思,他显得淡定多了,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盯着宋溪打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叫什么名字。”   宋溪对梁征有戒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硬邦邦说:“宋溪!”   梁征微挑了下眉,又问:“几岁了?”   宋溪梗着脖子,不答他。   宋菱见状,忙跑到宋溪跟前,轻轻拉了他一下,“阿溪,叫姐夫。”   宋溪惊讶,看着梁征的眼神微变了变,随后又侧头,看向自己姐姐。   宋菱知道宋溪肯定有很多话想问,就跟梁征说:“王爷,你还去军营吗?”   梁征本就是从军营出来的,的确是要回去,只是原本想和宋菱多待一会儿,但此刻见两姐弟似乎有话要说,便将空间留给她们,道:“要回。”   话落,吩咐财叔,“吩咐下去,准备一桌好菜,晚上给阿溪少爷接风。”   财叔忙应,“是,王爷!”   宋菱听言,抬头,感激地看向梁征。   他将阿溪放在心上,自然也是把她放在心上。   梁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往前一步,微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晚上等我。”   温热的呼吸灌入耳朵里,宋菱耳根发热,脸红彤彤的,害羞地点了下头。   梁征侧目看她,见她微垂着头,脸蛋红红的,不由弯了下唇,悄悄握了下宋菱的手,转瞬松开,朝着外面大步走去了。   两人说悄悄话,悄悄捏手的小动作落在宋溪眼里,待梁征走后,终于忍不住问:“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   梁征回军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吃完午饭,歪七歪八地躺在地上休息。   这两天操练强度特别大,大伙儿都累得不行,但也只有梁征不在,才敢这么躺地上休息一下。   梁征回来的时候,就见士兵们歪歪扭扭躺在地上。   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没吭声。   但不知是谁先看见了他,吓得大喊一声,“王爷!”   这一声喊,吓得大伙儿魂儿都飞了,速度极快地从地上站起来,毕竟是梁征手下的精兵,训练有素,就算是在偷懒的情况下,也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全部按列昂首挺胸地站得规规矩矩。   梁征走过去,目光漆黑地盯着他们。   士兵们一个吓得冷汗直冒,秉着呼吸,没有一个敢吭声。   王爷这两天心情不好,偏偏还抓着他们偷懒,此刻所有士兵们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大伙儿心里正哀嚎着,梁征声音突然响起,“很累吗?”   “不累!”大伙儿齐声,心里却喊,太他娘累了!   梁征看他们一眼,“既然不累就接着操练吧。”   顿了下,又说:“原本想放你们回去休息一天。”   话音一落,大伙儿全都瞪大了眼睛。   梁征却不再搭理他们,转身就往他营帐的方向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大喊,“王爷,我们累!”   梁征嘴角勾了下,终于开口,“回去休息,明天下午集合。”   话落,微一弯身,便进了营帐。   梁征一进去,外面士兵又是激动又是发懵,有人突然问了一句,“我他娘不是在做梦吧?王爷上午不是还心情不好么?”   “管他的,赶紧溜吧,等王爷改变主意,想跑都跑不了了!”   “是是是!老子回家看媳妇儿去!”   常年当兵的男人,一得了休息,个个归心似箭,顷刻间就散了。   梁烬和绿芙从外面回来,就见士兵们一个个拎着包袱往外面跑。   他随手抓住一个,“干什么去?”   士兵激动道:“回四爷,王爷放咱们假呢!”   梁烬都傻眼了,道:“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嘛!四爷我走了啊!”那士兵说完,匆匆往外跑了。   梁烬和绿芙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很有默契地笑了。   梁烬到梁征账内的时候,梁征正悠闲地坐在茶桌前喝茶。   梁烬啧笑一声,“二嫂回来了?”   梁征嗯了一声,嘴角勾着丝笑意。   梁烬拉开凳子坐下,顺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打趣道:“就没见你这么高兴过,老话说得好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梁征低笑声,道:“阿菱的弟弟来了京城,今天晚上给他接风,你也过来吧。”   梁烬凑上去,“我嫂子做的饭吗?”   梁征瞥他一眼,“你做梦么?”   梁烬:“……”   梁征一脸炫耀,“以后阿菱做的菜,只能我一个人吃。”   梁烬:“……” 第38章   离院。   紫鸢正蹲在火盆前, 用铁挑子轻轻掏着炉灰, 火炉子散发着热气, 房门关着, 整个屋子都很暖和。   宋菱拉着宋溪坐在火炉边上,让他烤火。   宋溪端端坐着,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姐, 你真的不回家了吗?”   话落,宋菱还没来得及回答, 紫鸢就笑着道:“你傻啊, 你姐姐现在可是王妃,王爷还这么喜欢她, 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   刚刚宋菱已经把她和梁征的事情跟宋溪仔仔细细说了。宋溪也知道, 姐姐是阴差阳错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其实也为姐姐高兴的。   只是……   他忍不住又四下望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像做梦一样。   他的姐姐, 竟然成了王妃,并且她的丈夫竟然还是威名远扬战功赫赫的安南王爷。   宋溪以前老说, 等他中了状元, 一定要给自己的姐姐找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如今看来, 这世上能和梁征相比的男人只怕少之又少。   宋菱刚刚跟宋溪讲梁征的时候, 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可见她有多高兴。   只要姐姐觉得高兴,宋溪当然也为她高兴。   他只是……有点担心。   他听说这些王孙公子,都是妻妾成群,我怕姐姐以后受委屈。   要真是这样,那他倒宁可自己姐姐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只有她一个人。   想着,很认真地看着宋菱,一脸担心地问:“姐,我听说那些王孙公子都是三妻四妾的……”   他眼里露出十分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   宋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王爷没有,他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宋溪听言,倒是有些惊讶,“真的?”   宋菱点点头,“真的。”   紫鸢在旁边笑,“阿溪,你想得真多。”   宋溪理直气壮,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不担心她谁担心她。”   宋菱知道弟弟最护她,这话听在心里,只觉得格外温暖,忍不住笑了笑,摸摸他脑袋,“我们阿溪长大了。”   傍晚时分,梁征和梁烬一起回府。   一进门,管家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王爷,四爷。”   梁征问:“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娘娘还在离院呢。”   “晚饭就设在离院吧,在那边吃。”   财叔忙不迭答应,“是是,厨房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很快就送来。”   梁征和梁烬回离院的时候,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走到门口,在外面敲了下门。   宋菱正和宋溪紫鸢一块儿坐在火炉前烤火聊天,听见敲门的声音,急忙站起来,“来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梁征和梁烬站在外面。   梁烬笑嘻嘻的,“嫂子,欢迎回家啊。”   宋菱有点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梁征抬脚进门,宋菱下意识拉了下他手,“好凉啊,进来烤会儿火吧。”   一边说,一边将梁征外面披着的黑色大氅取了下来。紫鸢忙上前,帮忙接过去。   梁征一手牵着宋菱,朝火炉前走去。   宋溪坐在那儿,看梁征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警惕了,有点别扭的,小声喊了一声‘姐夫’。   梁征嗯了一声,顺势在宋溪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视线落在宋溪脸上一青一紫的伤口上,是那天晚上在街上被人打的,还没有好。   梁征问:“没看大夫吗?”   宋溪见他盯着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回道:“擦了药酒的。”   梁征回头吩咐紫鸢,“你去回春堂,把张大夫请来。”   紫鸢忙应,“是,王爷,奴婢现在就去。”   梁征一边烤火一边又道:“我让财叔把芜院收拾出来了,阿溪以后就住那边。”   宋溪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姐姐。   宋菱知道梁征会安排,感激地看着他,“谢谢王爷。”   她其实也想让宋溪留在这里,宋溪还小,留在这边,她也方便照顾。   梁征笑了笑,摸摸她头,“谢什么,你弟弟不也是我弟弟。”   随后又看向宋溪,问他,“读书吗?”   宋溪点头。   宋菱有些骄傲地说:“阿溪读书可好了,私塾里的先生都夸他。”   宋溪有点害羞,脸不禁红了一下。   梁征倒是笑了,挑着眉,打趣地看着宋菱,“弟弟读书这么好,你这做姐姐的,怎么就成个白字先生了?”   宋菱噘噘嘴,“我不喜欢读书嘛。”   梁征眼里笑意更深,抬手摸了下她脑袋,满脸宠溺。   跟着才又对宋溪道:“你先休息两天,回头带你去南山书院入学。”   宋溪听言,猛地抬头,“南……南山书院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家乡念学的时候,就老听先生说,京城的南山书院是全天下最好的书院,所有知识渊博的先生都在那儿学校。   学校不仅教念书,琴棋书画,骑射马技都是必修的课程。   但听说南山书院只收达官贵人的子弟,普通老百姓压根没机会进去。   宋溪有些克制不住地激动,宋菱有些好奇,“南山书院,是什么书院啊?”   没等梁征回答,宋溪就激动说:“是全天下最好的书院!”   说着,感激地看向梁征,“谢谢姐夫。”   梁征微勾了下唇,拍拍他肩膀,“好好学。”   宋菱偏了下头,忽然问:“我可以去学吗?”   梁征笑了,忍不住打趣,“怎么?现在对读书有兴趣了?”   宋菱撇撇嘴,不吭声。   梁征忽然俯身,贴着她耳朵,低声道:“你想学,我教你,毕竟你相公什么都很厉害。”   宋菱噗地声笑出来,抬眸看他,小声说:“你脸皮好厚。”   梁征盯着她,眼里满是笑意,“实话。”   两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坐一旁的梁烬有点受不了了,“喂喂喂,你们俩注意点影响行不行?”   照顾一下孤家寡人的心情好不好!!   梁征朝他看过去,“这是我们的房间。”‘   梁烬:“呃……所以?”   梁征:“你可以出去了。”   梁烬:“???” 第39章   晚上梁征给宋溪接风洗尘,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香气扑鼻。   宋溪平日护着宋菱的时候, 像只长着尖牙的小豹子, 但实际上也就是个十二三的孩子。   第一次见着如此丰盛的食物,肚子馋眼睛也馋,眼睛直直盯着中间一盘烤鸭,悄悄咽了下口水。   梁征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说:“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宋溪有点不好意思, 忙不迭接过,“谢谢姐夫。”   宋菱见状, 给梁征夹了块鱼肉, “王爷,吃这个。”   梁征看着宋菱, 眼角勾着丝笑意。   他眼神灼热, 宋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 梁烬在旁边瞧着,又忍不住‘啧’了一声, 忽然笑了起来, “二嫂, 幸好你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 我二哥怕是要气得拆房顶了。”   宋菱愣了愣,有些好奇地看向梁征。   她不在这几天,他很生气吗?   梁征见宋菱睁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一时间面上有点挂不住,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梁烬一脚。   梁烬嬉皮笑脸地朝梁征看过来,梁征眼神警告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梁烬笑嘻嘻,像没懂自己二哥警告的眼神似的,接着说:“那天我和绿芙不是在张家找到你么,回来我就跟二哥说,张家那小子对你有意思,把我二哥紧张的,立刻就快马加鞭跑去找你……哎哟!”   梁烬话没说完,膝盖被很用力地踢了一脚,疼得他哎哟叫了一声。   宋菱吓一跳,忙问:“四弟,你没事吧?”   梁烬疼得龇牙咧嘴,瞥着眼瞪了梁征一眼。   这人,真是狠啊!老子膝盖都要被踢碎了!   前者龇牙咧嘴,后者自顾端起酒杯喝酒,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宋菱有点懵,看看梁烬又看看梁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最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悄悄朝着梁征靠过去,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王爷,你别紧张,我和张大哥真的没什么的。”   声音轻轻的,却掩饰不住心底的喜悦。   梁征紧张她,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梁征有点别扭,耳根红了下,嘴硬道:“没紧张。”   想他堂堂王爷,纵横疆场十来年,吃个猎户的醋?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宋菱见他耳朵红红,捂着嘴偷偷笑了。   王爷要面子,她就假装相信他没有吃醋好了。   一顿饭在分外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从饭厅出来,几分站在离院的花园里,梁烬吃饱喝足,玩心大起,问梁征,“二哥,晚上有什么活动吗?要不咱们去梨园看戏?二嫂还没看过戏吧?”   宋菱还没真看过戏,听见梁烬说起,眼睛顿时亮起来,正要答应,梁征却先她开口,冷声冷气对梁烬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梁征和宋菱几天没见,此刻只想和她二人世界好好温存一番,偏偏有人不识趣要在这儿当电脑泡,把梁征给气的。   然而宋菱和梁征想法完全不一样,她今天特别高兴,一来和梁征和好了,二来弟弟又来了身边,刚刚大伙儿又吃饱喝足心情很好,要是能去看戏再热闹热闹就更好了。   于是轻轻拉了下梁征的衣袖,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王爷,我想去看戏,我们去看戏好吗?”   梁征:“……”   娘子单纯不识情趣,梁征无奈又有些想笑,偏又无法抗拒她渴望的眼神,最后只得点了下头,依了她。   宋菱顿时高兴,立马拉住宋溪,激动道:“阿溪快走!我们看戏去!”   两姐弟从来没看过戏,都有些兴奋,两人牵着手欢欢喜喜往外面跑。   梁征看着宋菱蹦跳的身影,眼里几分宠溺,又有些头疼。   这小丫头,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一行人热热闹闹到了梨园。   梁烬是梨园的常客,梨园的班主原本正在招呼别的客人,远远看见梁烬,顿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待走近了,却见梁烬身边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男人长身玉立,气度更是不凡。   据说四爷和二爷关系最要好,班主是个通透人,跑过去,便先对着梁征深深鞠了一躬,“可是二爷大驾光临?”   梁征挑挑眉,看他一眼,却未置可否。   倒是梁烬先笑了起来,拍了下班主肩膀,“赵班主,你这双眼睛生得倒是不错。”   赵班主忙赔着笑脸,“二爷四爷大驾光临,是咱们戏班子的福气啊。”   说话间,视线落在宋菱身上,见宋菱和梁征挨着肩膀站着,想起前阵子二爷刚刚成婚的事情,忙又朝着宋菱鞠了一躬,“草民给王妃请安。”   宋菱忙道:“不,不用。”   梁征四下扫了一眼,终于开口,“可有空位?”   “有有有!二爷四爷楼上请!”赵班主忙恭敬地往旁边侧开,让出一条路,弯着身,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征伸出手将宋菱左手握住,牵着她往楼上走。   宋菱第一次来戏园子,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指着对面的台子,“那就唱戏的地方吗?”   梁征嗯了一声,“你要是喜欢看,以后咱们也可以把戏班子请到府上。”   “请到府上?那得花很多钱吧,还是不要了。”   梁征忍不住笑,“你这是在我省钱吗?”   宋菱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当然了,虽然你有钱,但也不兴浪费的,赚钱特别不容易。”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楼上,班主急忙将他们领到前面视野最开阔空气最好的位置上,帮忙拉开椅子,“王爷请坐,王妃请坐。”   梁征牵着宋菱坐下,抬眸看了眼赵班主,“你退下吧,让人上壶茶来,没有吩咐不要来打扰。”   “是是是,草民这便下去吩咐。”赵班主忙不迭往后退一步,朝着梁征和梁烬分别行了一礼,跟着便立刻退了下去。   梁征听见宋菱刚刚说那句‘赚钱特别不容易’,想起宋菱之前跪在他面前,向他哭着解释,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才会铤而走险冒充王妃的事情,他看着宋菱的目光不由深了几分,低声问她,“你以前过得很辛苦吗?”   辛苦吗?   宋菱想了想,好半天没回答,最后开口的时候,却是摇了摇头,“不辛苦。”   “姐,你撒谎。”宋菱话音刚落,宋溪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   宋菱悄悄给宋溪使了个眼色,让他别乱说。   宋溪却不听,对梁征说:“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卧床,我年纪又小,家里全靠我姐姐撑着,我姐姐十一二岁就开始养家,没日没夜地做针线活拿去城里的绣坊换些钱回来,地里的活也几乎是我姐姐一个人做,上山砍柴,下河挑水,她什么都会做。我姐姐虽然不识字,不会弹琴作诗,但在我心里,她比谁都厉害,比谁都好。”   宋溪说了一大番话,落到最后,眼神突然无比严肃,严肃到已经超出了他的年龄范围,他很认真地看着梁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请你好好待我姐姐,不要让她受委屈,否则,我会跟你拼命的。”   宋溪一番话,说得宋菱眼睛涨涨的,她伸手拉了下他,小声道:“阿溪,你别这样说……”   梁征目光漆黑,盯着宋溪看了许久。   宋溪虽然才十二岁,但眼底流露出的气势已经隐约有股霸气了。   梁征当着所有人的面,无比认真地承诺,“我会一辈子对阿菱好,绝对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宋溪嘴唇紧抿,“我记住了。”   这番对话实在是有些太严肃了,气氛莫名有些紧张,好在台上已经开始表演了,几个人便顺势将目光移到台上,开始看戏。   唯独宋菱,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征。   视线实在是在太灼热了,梁征实在绷不住,终于侧头看向她,笑得不行,“不是要看戏吗?看我做什么?”   宋菱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笑眯眯说:“看你好看呀。”   梁征听言微愣,“你……”   他想说点什么,可这话叫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最后便笑了,抬手按了下眉心,啧了一声。   宋菱靠过去,抱住梁征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王爷,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她眼睛里发着亮晶晶的光,掩饰不住的开心。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笑了声,摸摸她脑袋,“我知道。”   看完戏,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梁烬和梁征他们在安南王府门口分路,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梁征牵着宋菱往院子里走,宋溪跟在旁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碍事,悄悄拉了下宋菱,“姐,我晚上住哪里?”   宋菱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征便先应了,“住芜院。”话落,对身后跟着的财叔吩咐,“你带阿溪少爷回芜院。”   “是,王爷。”财叔忙应声,朝着宋溪微弯身,往边上让出一条路来,“阿溪少爷,请往这边走。”   “嗯。”宋溪看了眼梁征,又看了姐姐,道:“姐,那我走了。”   宋菱点头,“嗯,明天见。”   财叔将宋溪带走后,宋菱才和梁征慢悠悠往离院走。   深夜,王府里头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寒风吹动树枝的声音,还有脚踩在雪地上的滋滋声。   宋菱和梁征手牵手,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一路安静地走着,回了离院,紫鸢带着几个丫鬟速度很快地将洗澡水冲好,屋子里火炉熊熊烧着,很是暖和。   紫鸢正帮着宋菱将斗篷脱下,梁征忽然开口,“你先下去吧。”   紫鸢听言,忙应,“是,王爷,奴婢告退。”   走前,还鬼精灵地朝宋菱悄悄挤了下眼睛。   宋菱瞬间就懂了紫鸢的意思,脸轰地下就红了。   紫鸢很快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人。   宋菱站在床前,她有点紧张,垂着脑袋,都有些不敢看梁征。   梁征将斗篷脱下,转身,就见宋菱站在窗前,红着脸正害羞着。   他眼里闪过笑意,往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侧头,温热的唇轻轻贴在他耳边,低声带着几分笑意,“洗澡?”   宋菱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很小声很小声开了口,“我……我帮你洗吧……”   梁征挑了下眉,忽然笑起来,“上次是谁非要跟我洗鸳鸯浴的?”   宋菱害羞极了,咬着唇,不肯搭理他。   上次她喝醉,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梁征拉了下她的手,“一起洗?”   宋菱忙不迭摇头。   梁征:“害羞?”   宋菱看着他,摇头,“不……不是……”   “那是什么?”   宋菱咬了咬唇,鼓着很大的勇气,满脸通红,很小声地说:“我……我今天不太方便……”   梁征:“……” 第40章   宋菱来了好事, 迟到已久的洞房花烛自然又只能往后推了。   宋菱先去后面洗漱了一下, 出来的时候, 先从屏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最后找到了某个欲求不满正一脸郁闷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梁征也听见动静,抬头就见宋菱从屏风里探出个小脑袋来, 眼睛滴溜溜的,像只小松鼠。   他原本还挺郁结, 结果见宋菱身体藏在屏风里, 小脑袋歪在外面,一时没崩住,笑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宋菱有点难为情, 小声说:“王爷,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条裤子。”   她刚刚才发现裤子打脏了,但又忘了带一条进去。   宋菱只一个脑袋露在屏风外面, 眼巴巴望着梁征, 怎么看怎么好笑。   梁征被逗了, 从书桌前站起,而后才走到衣柜前, 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一条宋菱的裤子出来。   走到宋菱面前, 将裤子递给她。   宋菱开心, 忙伸手去拿, “谢谢王爷——”   哪知手刚伸过去,梁征忽然将手往上一抬,宋菱拿了个空,下意识伸手去抢,“给我呀。”   梁征眼里几分暧昧的笑,“要不要我帮你?”   说着,竟作势要走到屏风里面去。   宋菱裤子不穿,见梁征要进来,吓得失声尖叫,“不要!你不要进来!我没有穿裤子!”   “本王帮你穿。”梁征笑得不行,逗她。   “不要,我不要你帮!”宋菱急得整张脸逗涨红了,使劲推着梁征胳膊,不准让他进来,“你不要进来,求你了。”   宋菱望着他,都快哭了。   梁征倒是没想真的进去,隔着屏风,笑看着她,“喊声相公就把裤子给你。”   宋菱忙喊,“相公,相公!”   这节骨眼,别说是让她喊相公,喊亲亲相公她也是肯的。   让梁征进来给她穿裤子,她还要不要活了。   梁征还以为宋菱要别扭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索性不再逗她,将裤子给她递了过去。   宋菱一把将裤子抓过去,躲在里面,飞快穿好。一边穿裤子一边在心里暗暗骂梁征:坏蛋!太坏了!   宋菱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梁征双臂环胸,斜靠在床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宋菱。   视线往下,扫了眼宋菱的裤子,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   宋菱见梁征盯着她裤子瞧,脸顿时一红,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扑上去,捂住梁征眼睛,“不准看!”   梁征顺势搂住她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早晚要看的。”   宋菱脸更红了,偏偏她又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气得跺了下脚,骂道:“流氓!”   骂完,就自己爬到床上,往被子里一钻,睡下了。   梁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宋菱将被子拉上来,将自己牢牢盖住,见梁征还看着自己,说:“你快去洗澡吧,一会儿水都凉了。”   梁征嘴角弯起一丝笑,“你不是要帮我洗吗?”   宋菱蓦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梁征:“刚刚不是你说的?”   宋菱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是说了来着,她下意识往梁征身下瞥了一眼,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很羞涩,于是说:“我……我衣裳都脱了,我冷,你……你今天自己洗吧。”   宋菱刚刚洗漱完,只穿了一身中衣,正好当借口。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侧头,看向门口烧得正旺的火炉。   冷?   呵,小丫头撒谎也不打草稿。   不过,宋菱害怕,他也不愿勉强,来日方长,他真是一点也不着急。   嗯,好吧,还是有点着急。   ……   梁征自行去后面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宋菱还没有睡,见梁征过来,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梁征让出位置来。   哪晓得梁征脱鞋上床,一把将外面床被子给扔地上了。   宋菱懵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却不等她反应,梁征将她盖着的被子一拽,被子顿时揭开,梁征跟着就躺了进来。   “你……你干什么?”宋菱之前都是和梁征各盖各的被子,这会儿见他突然睡到自己的被子里来,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又往里躲。   然而里面就是墙壁,她退无可退,一脸紧张地瞪着梁征,“我真的不方便,我那个……葵……葵水……”   梁征被宋菱这反应给弄得一头黑线,使劲揉了下她脑袋,“脑子里乱想些什么。”   他手搂住宋菱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以后跟我睡一个被子,不准单独睡。”   两人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宋菱脑袋被李梁征按在怀里,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忍不住从梁征怀里抬起头来,笑眯眯说:“王爷,你身上好香哦。”   梁征嗤笑声,将她脑袋重新按回怀里,“睡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宋菱第一次和梁征靠得这样近。他们睡在一个被窝里,她被他搂在怀里,她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头埋在他胸膛,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到她甚至能听见她他的呼吸声。   宋菱开心得有点睡不着,过了半天,悄悄问:“王爷,你睡了吗?”   梁征闭着眼睛,“睡了。”   宋菱眨眨眼,“睡了还跟我说话。”   梁征:“……”   “王爷。”   “……”   “王爷?”   “……”   梁征不理她了,宋菱有点不高兴,悄悄撅了下嘴巴,她微微动了下,换成个平躺的姿势,眼睛滴溜溜望着床顶。   然而还是睡不着,她不死心地又翻了个身,凑到梁征耳边,“王爷,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梁征没应她,宋菱也不管了,往他怀里钻了钻,自顾自说:“我想回家看看我爹,虽然阿溪说爹爹身体好了不少,但他一个人在家,我真不放心,我想回去看看他,可以吗?”   梁征终于睁开了眼睛,“回家的事情我已经在安排了,等过完除夕就陪你回去。”   其实宋菱想马上就走,可她也知道,宫里规矩多。就算梁征想跟她走也不行的,她一个新媳妇儿头一次过年就跑回娘家,只怕落人话柄,于是只好数着日子盼着宫里的新年宫宴快点举行。   好在除夕很快就来了。宫里过年倒是热闹,但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看看戏,听听曲,众千金们争奇斗艳,各自表演自己拿手的节目。   宋菱什么也不会,缩在梁征背后生怕被点名。   好在今晚实在是太热闹,不仅有各大臣们的千金,还有邻国皇帝带着公主前来朝拜的。   皇帝忙着应酬,压根没空理会宋菱。   梁征躲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安全了,于是终于开始放心大胆地吃东西。   宫女送来一壶马奶酒,隔着酒壶都闻着香味儿,宋菱把酒壶捞过来,低头闻了闻,“这个好香啊。”   梁征挑挑眉,眼里忽然染上几分暧昧的笑意,“要喝吗?”   上次宋菱喝了酒发酒疯,闹着要和他一起洗澡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宋菱眼珠子转了转,也想起梁征上次说她发酒疯闹着要他一起洗澡的事情,立刻很果断地摇摇头,“不喝!”   梁征忽然笑了,在她耳边低声,“喝点吧,酒壮怂人胆。”   宋菱一愣,侧头看他。   梁征眼里笑意深深,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   深夜回家,梁征在里面洗澡,宋菱蜷缩在被窝里,脑海里全是梁征那句‘酒壮怂人胆’,她忽然有点后悔,她真该听梁征的话,喝点酒的啊!那她现在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她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双手在里面紧紧拽着被角,耳朵竖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不时有水声响起,宋菱的心也跟着水声哗啦的声音砰砰砰砰地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衣裳摩挲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朝外面走来。   宋菱吓得肩膀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上眼睛。   梁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床上的小女人已经闭上眼睛装鸵鸟了。   他眼角含笑,走到床边,单膝跪上去,双手撑在宋菱身体两侧,俯身轻轻咬了下她耳朵,哑声问:“房里有酒,要不要喝一点?” 第41章   宋菱蓦地睁大了眼睛, 小脸红彤彤的,小声问:“可……可以吗?”   梁征噗地声笑了, 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别怕啊阿菱。”   他伸手去拉宋菱的被子, 宋菱吓得急忙在底下将被子拽得紧紧的,梁的征拉了一下,没拉动,目光深深地凝着她。   宋菱脸烫得能煮鸡蛋了, 她不敢看梁征, 急忙垂下眼睛。可刚一垂眼,视线就落到梁征裸着的上身, 他身体健硕, 胸膛肌肉结实, 看着硬邦邦的。   宋菱看得脸红心跳,顿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梁征拉被子的力度稍微大了点,宋菱感觉到了,吓得更紧地拽住被子,然而她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梁征,梁征手里一用力, 宋菱身上的被子立刻就被掀开了。   被子被扯走的瞬间, 宋菱吓得‘啊’地一声尖叫,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刻捂住了脸, 她猛地一转身, 面朝着墙壁,不肯回头看梁征。   事实上她里面还穿着衣裳,梁征瞧着她捂着脸面朝着墙壁,顿时有些好笑,他上身往前倾了下,侧着身子,右手撑着头,左手忽然在宋菱屁股上拍了一下。   宋菱浑身一僵,登时瞪圆了眼睛。   屁……屁股……他他他,打她屁股???   宋菱动都不敢动了,就那么僵在那儿。   梁征忽然靠了过来,左手拦过她腰,覆在她小腹上,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贴在她耳后,轻轻吻她。   左手从她衣服下摆缓缓伸进去,明明是寒冬,可当梁征掌心覆上她小腹的瞬间,宋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那掌心的温度像岩浆一样烫在她心上。   梁征嗓音低哑,在她耳侧轻声说:“乖,别怕……”   宋菱哪可能不怕,嘴巴抿得紧紧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发抖。   梁征在她耳后吻了许久,左手沿着小腹缓缓往上,最后很温柔地覆在了宋菱左侧的柔软上。   宽厚的手掌覆上来的瞬间,宋菱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脊椎都绷紧了。   梁征感觉她紧张,左手忽然松开她,从衣裳里出来了。   覆在胸前的力道突然消失,宋菱心头顿时一松,然而下一瞬,梁征就扶住她肩膀,将她身体扳正,她身体平躺,梁征微一侧身,便覆了上来。   宋菱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水润润地盯着梁征,紧张到极点。   梁征摸摸她脸,低声笑,“怕什么?”   宋菱声音小小的,如同蚊呐,“我……我不会……”   梁征眼角笑意更深了些,“我也不会。”   宋菱咬着唇,紧张得浑身都冒汗了。   梁征低头吻她,像是在安抚她情绪似的,动作格外温柔。   温热的唇在她唇上温柔摩挲,许久,才轻轻抵了下她牙齿,宋菱因为太紧张,牙齿咬得紧紧的,梁征在她唇上轻咬了下,宋菱嘴唇一麻,下意识呜了一声,梁征顺势闯入,唇舌交缠。   他起初是温柔的,宋菱稍微还能适应,可越到后来,他吻得愈发激烈,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似的。   宋菱喘不上气来,呜咽着使劲推梁征肩膀。   梁征重重在她唇上含了一下,终于稍微松开她。   宋菱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一被松开立刻大口大口喘气,然而梁征却没有给她休息的机会,很快又重新覆了上来。   外面明明下着大雪,寒风冷冽,可屋里却热得像个火炉。   芙蓉账内,宋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褪去,梁征身体滚烫地贴着她,滚烫的呼吸在耳后漫开,“怕吗?”   宋菱脸涨通红,眼睛里闪着水光,点点头。   梁征嗓音沙哑,却格外温柔,“别怕,我会很轻的。”   夜很漫长,月光照在雪地上,将院子映照得格外明亮。   白雪簌簌,落在树枝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离院静悄悄的,后半夜时,屋里终于传出点声响,是压抑的呜呜的哭声,低低地回荡在院子里,分外引人遐想。 第42章   梁征顾着宋菱是第一次, 怕弄疼她,动作已经极尽温柔, 然而到了后面还是有些克制不住地力道和速度。   梁征今年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自认还算清心寡欲, 但常年待在边关苦寒之地,弟兄们有时候聚在一起喝酒,男人们酒劲儿上来,嘻嘻哈哈说些黄段子。   梁征到底是个正常男人, 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右手, 只是那感觉和此刻与自己喜欢的女人身心合一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竟是如此愉快,他看着宋菱紧紧咬着唇, 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 低下头, 重重吻住她嘴唇,配合着身下的力道,很不得将宋菱整个都吞入腹中。   宋菱承受不住,胳膊紧紧搂着梁征的脖子,喉咙里呜咽的声音都在颤抖。梁征微微松开她,嘴唇贴在她耳后,哑着声音道:“乖, 叫出来, 别忍着。”   宋菱脸通红, 哪里好意思, 嘴唇咬得紧紧的, 眼睛里泛着水光,仿佛下一瞬便要哭出来。   梁征眼睛漆黑,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宋菱。   他眼神实在太灼热,宋菱被他看得害羞极了,忍不住抬手挡住他眼睛,开口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不要,不要看。”   梁征却将她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拉了下来,目光漆黑,里面深邃一片,他紧紧看着宋菱,一字一顿道:“阿菱,看着我。”   他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咒似的,宋菱愣了愣,就那么不受控制地看向了他,他漆黑的眼里,有她的倒影。   他动作慢下来,声音轻轻的,“阿菱,喊相公。”   他目光无比温柔,宋菱有些害羞,抿了抿唇,看着他眼睛,轻轻喊了一声,“相公。”   梁征眼里露出笑意,他忽然停住动作,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低低喊了一声,“阿菱。”   一声阿菱,喊得宋菱心里又甜又暖,她忍不住将梁征脖子抱得紧了一些,眼睛弯弯的,声音软软地喊,“相公。”   梁征看着她弯弯的眼,忍不住笑了,挑挑眉,眼里几分暧昧的笑,“继续?”   宋菱又害羞了,脸颊滚烫。她抿着唇,偏头看向床里侧的墙壁。   心里有些懊恼,这种事情,为什么问她啊。   讨厌。   梁征顾念着宋菱是第一次,没舍得死命折腾她,怕她疼。   后半夜结束以后,便将宋菱搂在怀里,嘴唇贴在她耳边,嗓音低哑,问,“疼不疼?”   宋菱头埋在梁征怀里,脸红了红,轻轻摇摇头,“还好。”   梁征温柔,她真的觉得还好。   顿了下,抬头,眼睛水灵灵望着梁征,“就是很困。”   梁征听言,嗤地笑出声,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睡吧,明天还要出门。”   ……   第二天早上,梁征和平时一样,很早就醒来了,而且精神十分好。   然而宋菱却困得不行,梁征起床的时候她有感觉,但她没动,像个鸵鸟一样把脑袋钻进被子里。   梁征去后面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丫头,忍不住笑了,满眼的宠溺。   知道她昨天累坏了,没舍得立刻将她喊起来。   他坐在床边,俯身,将裹着宋菱的被子稍稍拉开些,让她露出脸来,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再睡会儿,我一会儿再来喊你。”   宋菱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没有搭理他。   梁征给她掖了下被子,才起身往外走。   昨晚还下了雪,今天竟出了太阳。   整个院子阳光明媚,叫人心情都格外地好。   只是因为昨晚下了雪,太阳一出,化雪的过程就格外冷些。   紫鸢端着水正要去伺候宋菱洗漱,见梁征站在门口,忙屈膝行礼,“王爷。”   梁征看她一眼,“让阿菱再睡会儿,别去打扰她。”   顿了下,又吩咐,“去烧点热水,一会儿阿菱醒来要沐浴。”   紫鸢听言,忙应,“是,王爷,奴婢这便去。”   梁征从离院出来,径直去了花园。   花园里放着十来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财叔正在安排下人清点,抬头,见梁征过来,急忙跑过去,“王爷。”   梁征看了眼前面十几口箱子,“都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按照您的意思,都准备好了,等数目清点好,一会儿老奴就安排人搬上马车。”   梁征嗯了一声,“清风回来了吗?”   前两天收到清风来信,说今天就会回来。   梁征刚问,清风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来,“王爷。”   梁征回头,清风握着剑,朝着这边大步走来,到了梁征跟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王爷,您上次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上次梁征怀疑宋菱的身份,派清风去益州调查,哪晓得没等清风回来,宋菱自己就先露馅了。   一想到宋菱,梁征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那么笨的丫头,居然还有胆冒充王妃。   书房里。   清风将他调查的结果告诉了梁征,和宋菱自己说的没有丝毫出入。   梁征坐在书桌前,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清风汇报情况,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清风还不知宋菱已经自己暴露了的事情,将宋菱是假王妃的事情告诉梁征以后,跟着就问了一句,“王爷,是不是要属下立刻将那假王妃给抓起来?”   梁征抬眸,“什么假王妃,那是本王的妻子。”   清风听言,愣了。   梁征手里端着盏茶杯,拿着盖子在茶杯口轻轻划了一下,“阿菱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本王了。”   他低笑了声,抬眸看向清风,“你说,这算不算是天赐姻缘。”   梁征身边最得力的亲卫,脑子自然聪明,听言,立刻就明白了梁征的意思,双手抱拳,“恭喜王爷,觅得良缘。”   梁征笑了起来,“你这一路劳顿,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本王要带阿菱回益州,来回估计得小半个月,军中事务暂且劳你费心,有任何情况,立刻飞鸽传书给我。”   清风立刻单膝跪地,无比慎重,“属下明白!王爷放心!”   梁征回房的时候,宋菱已经洗好澡,刚刚换好衣裳,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紫鸢给她梳头。   从起床开始,到现在,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地方竟然可以……   她脸颊滚烫,没脸再想下去。   沉浸在自己害羞的情绪里,连梁征回来都没有发现,直到听见紫鸢喊了一声王爷。   她顿时回神,回头,就见梁征已经站在她身后,嘴角勾着笑,正看着她。   宋菱一看见他,原本就发红的脸蛋顿时更红了,声音都有些紧张,“王……王爷……”   梁征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嘴角笑意更深,伸手,大拇指在她脸颊上温柔摩挲了会儿,嗓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笑,“脸怎么这么红?嗯?”   宋菱:“……”   梁征明显就是在打趣她,宋菱嘴巴抿得紧紧的,气呼呼瞪他一眼,然后就自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梁征从紫鸢手里拿过梳子,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紫鸢忙屈膝行了一礼,匆匆退了出去。   房门被带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人。   宋菱坐在梳妆镜前,见梁征拿着梳子站在她身后。   她回头,伸出手,“梳子给我。”   头发梳了一半,还没梳完。   梁征却不给,“我给你梳。”   宋菱听言,狐疑看他一眼,“你会吗?”   梁征:“我试试。”   过了会儿。   宋菱看着铜镜里,被梁征梳得歪歪扭扭乱糟糟的头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回过头,看着梁征,“王爷,你真厉害。”   梁征摸摸鼻子,有点心虚,“……是……是吗?”   宋菱很正经地点点头,“能把我的头发梳得这么丑,应该找不出比你更厉害的了。”   梁征:“……”   宋菱很心塞地将头发又重新放下来,自己简单挽了个髻,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梁征在后面看着,很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宋菱梳头发的手势,然后说:“以后我再多试几次。”   宋菱吓一跳,立刻拒绝,“不要了,我不要你给我梳头!”   刚刚给她梳头的时候,不仅梳得丑,还好几次扯着她头发,疼死她了。   宋菱以前觉得这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是梁征不会的,又会读书,又会写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武双全,还会带兵打仗。就连……就连那种事情都可以无师自通。   不过她终于知道了,什么都很厉害的梁征也不会的,笨手笨脚,不会梳头。   梁征被小娘子给嫌弃了,讪讪摸摸鼻子。   宋菱梳好了头,从凳子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却忽然被梁征拉住了手,她一回头,梁征就将她拉进了怀里,双臂圈住她,低着头,看着她道:“今天带你回家。”   宋菱一怔,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梁征嗯了一声,“说好过完除夕就带你回去的。”   宋菱怔怔盯着梁征,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咧着嘴一直傻笑。   梁征看着她,笑问:“高兴吗?”   宋菱使劲点头,“高兴!”   梁征嘴角一勾,眉梢微挑了下,“那你不表示一下?”   “啊?”   宋菱还没反应过来,梁征突然就捧住她的脸,亲了下来。   宋菱懵了,睁大眼睛。   半晌,梁征才松开她,看着宋菱一副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抬手摸摸她头,“以后主动点。” 第43章   宋菱之前并不知道梁征这么快就要带她回家, 还以为会再等一阵子,更不知道他竟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从王府出来,门口四辆马车, 后面两辆车旁,下人们正忙着将一口口箱子往上搬。   宋菱有点茫然,指着那一口口箱子,“那是什么啊?”   梁征道:“我给岳父大人准备的见面礼。”   “这么多?!”宋菱粗略扫了眼那些箱子, 起码有十来箱。   她立刻跑过去, 随便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金银首饰亮闪闪的, 晃了她眼睛。   她顿时吓住, 眼睛都瞪圆了。   梁征走过来, “怎么了?”   宋菱忙抬头,“不行不行, 我不能要这些。”   梁征低笑声,“谁说是给你的,这是我孝敬岳父大人的。”   “我爹也不能要啊!”   宋菱真觉得梁征这见面礼太隆重了,急忙拉住一下人, “你们把这些都抬回去吧,不要往上搬了。”   王妃下了命令, 下人们不敢不听, 全都顿住, 为难地看向梁征。   梁征抬手示意, 让大家继续搬的意思。   下人们又立刻忙活起来, 将箱子一口口搬上马车。   宋菱见大家都不听她的,顿时着急,拽住梁征胳膊,“王爷,你让他们把东西搬回去啊,真的不用这些。”   眼见箱子一口一口往车上搬,宋菱急得不行,索性上前,撩起袖子要自己将箱子搬下来。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别说她吓坏了,她爹爹见着肯定也会吓坏的。   她一边搬箱子一边招呼宋溪,“阿溪,快来帮忙!”   宋溪急忙跑上前,要帮着姐姐一起搬箱子。   梁征头疼,哭笑不得,一把将宋菱拉过来,“你别管了,也没多少东西。”   宋菱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指着车上的箱子,“那还叫没什么东西啊?”   梁征嗯了一声,拉着宋菱往前面的马车去,道:“不全是金银首饰,还有别的。”   宋菱被梁征拉着往前面走,压根就挣脱不开,回头的时候,箱子已经差不多全都被搬上车了。   梁征扶着她上马车,一边道:“有几个箱子是药材和补品,岳父大人身体不好,我便让人准备了些。”   梁征将宋菱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在宋菱对面坐下。   宋菱听见有几个箱子是药材和补品这些,顿时松了口气。要是十来个箱子全是金银珠宝,她真的要吓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梁征准备的那些药材和补品,比几个箱子的金银首饰都值钱。   当然,梁征也没告诉她,只怕说了以后这丫头又要惶惶不安了。   梁征安排了四辆马车,他和宋菱一辆,宋溪和紫鸢一辆,后面两辆马车装的全是梁征给老丈人准备的见面礼。   马车外面,十几名身着青衣劲装的侍卫,每个人腰间都挎着长刀,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势十足地骑在马上。   待一切都准备好后,一名侍卫在外面请示,“王爷,都准备妥当了,现在出发吗?”   梁征嗯了一声,“走吧。”   外面侍卫高喊一声,“出发!”   两名侍卫在前面开道,马车缓缓朝着前方行去。   宋菱侧着身子,掀开车帘一角,有些激动地东张西望。   梁征见她左看看右看看,激动得定不下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有这么高兴吗?”   宋菱放下车帘子,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梁征旁边坐着,“当然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爹爹了。”   梁征看着她,笑了笑。   宋菱又往他身边坐了坐,轻轻挽住他胳膊,仰头望着他,“王爷,谢谢你。”   梁征唇角微勾了下,“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口?”   “嗯?”宋菱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征挑挑眉,“还喊我王爷?”   宋菱听言,顿时恍然大悟,有些害羞,微微垂下头,嘴唇抿了抿,才小声喊了一声,“相公。”   梁征看着宋菱这副害羞的模样,无奈摇了下头,揉揉她脑袋,眼里几分宠溺的笑意。   这头,宋菱正带着梁征往益州的方向回。   那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宋老爹正在四处求人给自己的闺女儿说亲。   在药堂治了一段时间的病,宋老爹身体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但他并不知道在药堂治病的钱是谢家出的,以为是自己女儿辛苦做工换来的辛苦钱,想到女儿孤零零在京城辛苦做工,他舍不得花女儿的血汗钱,在药堂医治了一段时间,便自行回家去了。   也是那从太医院退休的老大夫医术高,虽然没有治太长时间,但身体和精神确实都好了不少。   宋老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婚事,他托了许多人说亲,都因为家里太穷,没成。   此刻,他正坐拘谨地坐在大哥家里。   宋老大家也住桃花村,但平时和宋菱一家并不怎么来往。宋菱家穷,宋老大一家生怕宋菱一家赖上他们。   此刻见宋老爹上门,宋老大一家就警惕起来,以为是来借银子的,宋大媳妇儿坐在宋老爹对面,脸色不太好,硬邦邦道:“老二,你要是来借银子的,就回去吧,咱们家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我们家阿秀过几天就要嫁人了,咱们就算有钱也得给阿秀置办嫁妆,实在帮不了你们。”   宋老爹忙摆手,“大嫂误会了,我不是来借银子的,我是有件事情,想请大嫂帮帮忙。”   宋王氏狐疑地看他一眼,“什么忙?”   “是关于我们家阿菱的婚事,你看,阿菱也十八了,到现在还没个合适的人,我常年待在家里认识的人也不多,我就想着看大嫂你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   宋王氏听言,恍然,“我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阿菱的婚事。”   “是是是,我瞧着您给阿秀说的亲事就挺好,听说对方还是个秀才。”阿秀是宋老大的女儿,比宋菱小两岁,今年刚定了亲,对方是城里柳溪巷子口的秀才,长得很有些端正。   宋老爹很有些羡慕,这才跑来找宋王氏,毕竟是亲戚,想着让宋王氏帮着介绍一下。   一提起准女婿,宋王氏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老二,我说句难听的啊,你们家阿菱跟我们家阿秀,可完全没得比,我们阿秀打小就长得好看,打她十五岁以后,上门说亲的那可是排着队来,有得挑。可你们家阿菱吧,长得普普通通就不说了,你也知道,她现在都十八了,是老姑娘了,还那么瘦精精的,一看就不好生养,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想找个像我们家王秀才那样的,可趁早别做梦了。” 第44章   宋王氏这冷嘲热讽的一句话听在宋老爹耳朵里,格外不是滋味儿, 道:“我们家阿菱是个顶好的姑娘, 谁娶了她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王氏不屑地笑了下, “我明白你想让阿菱嫁得好,可阿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呀。”   宋王氏话里话外, 都是在说宋菱嫁不出去, 宋老爹听着心里难受,眼睛涨涨的,哽咽道:“我们家阿菱真是个好姑娘, 就是被我给拖累了。”   宋王氏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道:“我听说邻村的刘铁匠也在托媒婆说亲呢, 要不我帮你问问?”   宋老爹听言顿时皱眉,“是那个前阵子刚死了老婆的刘铁匠吗?”   宋王氏道:“是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吧,那刘铁匠人老实, 而且好像还挺有钱的, 要是他能看上阿菱, 阿菱以后可不就有好日子过了吗?”   顿了下, 又道:“就是有个问题, 那刘铁匠有两个孩子, 但是像阿菱这样的条件, 也不好再挑了, 你说是不?再过两年,等她二十岁了,怕是像刘铁匠这样的都找不着了。”   宋老爹算是听出来了,在王氏眼里,她家阿菱就不配找好男人。   他虽然很想让阿菱嫁人,但他是想让阿菱嫁个好男人。他清清白白的闺女儿,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去给人家当后娘。   他有些生气,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是不麻烦大嫂了,我家阿菱是我的心头肉,她将来的丈夫,我还是要挑一挑的。”   说完,看向一旁的宋大,“大哥,打扰你和大嫂了,我这便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宋王氏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门去。   ‘   宋老爹走后,王氏冷笑一声,“还把他家阿菱当个宝贝呢,要嫁得出去早嫁出去了,至于等到现在么。”   宋大道:“你少说两句。”   王氏洋洋得意地笑了笑,拉着宋秀的手,“还是我们家阿秀有本事,找着了王秀才这样的,等我王女婿中了状元,我们阿秀可就是状元夫人了!到时候,我可不就是状元郎的丈母娘了吗?”   宋秀神色有些骄傲,“娘,您放心吧,等绎哥中了状元,咱们一家就能搬到京城去了,我听说京城特别繁华,跟咱们这种小地方可不一样呢。”   “可不是吗,那可是天子脚下,有些人一辈子都去不了呢。”   ……   王府的马车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抵达了前面的月阳城。   月阳城是个大城,就在益州和京城之间,还算繁华。   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大伙儿都有些疲惫,是以一入城,梁征便吩咐停下休息一晚。   马车停在吉祥客栈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梁征先行下车,随后回头朝宋菱伸出手。   宋菱手放在梁征手心,撑着他手想跳下去,然而还没来得及,梁征伸手将她一扶,梁征直接双手搂住她腰,将她抱了下来。   旁边侍卫都在,宋菱害羞,脸一红,急忙从梁征身上跳下来,悄悄看他一眼。梁征最喜欢看宋菱害羞的样子,红着脸,特别可爱。   他眼里藏不住笑意,拉住她手,“坐了一路车,先回房休息吧。”   宋菱点点头,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梁征回头,看向后面跟上来的宋溪,道:“阿溪也好好休息下,想吃什么,直接吩咐。”   宋溪点头,“谢谢姐夫。”   这时,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朝着梁征躬身行了一礼,“主子,客栈已经包下来了,周围也已经检查过了,很安全。”   梁征嗯了一声,道:“大家都下去休息吧,今晚轮流值夜。”   侍卫抱拳,应道:“是!”   梁征牵着宋菱往客栈里面走,客栈老板是生意人,走南闯北的人见过太多了,但头一次见着像梁征这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王者之气的男人,虽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一定非富即贵,他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公子,夫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不知是先上楼休息还是先吃饭?”   梁征道:“先休息,让人先烧一桶洗澡水,再准备些清淡的食物,送到房间来。”   老板立刻应道:“是是,公子夫人且稍等,很快就来。”   老板亲自将梁征和宋菱领上了楼,随后便立刻下楼吩咐伙计烧水准备晚餐去了。   坐了三天的马车,宋菱浑身都疼,一回房间,连鞋子都没脱,就直直瘫倒在床上。   梁征将门关上,回头,就见宋菱整个趴在床上。   他走过去,侧身躺在宋菱身旁,单手撑着头,眼角勾着几分笑意,看着宋菱,“很累吗?”   宋菱点点头,“有一点,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她偏了下头,双手交叠,侧脸枕在手背上,看着梁征,“你呢?累不累?”   梁征笑了下,“不累,以前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   宋菱听着,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梁征的脸。   梁征顺手将她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宋菱看着他,梁征也看着她,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征低头亲了亲宋菱的唇,“阿菱,我们早点休息吧。”   他目光有些热,宋菱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顿时红了脸,小声说:“我……我有点累……”   梁征满眼笑意地看着宋菱,“所以才说早点休息啊,想什么呢?还是说——”他忽然凑到宋菱耳边,温热的唇轻轻贴着她耳朵,嗓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暧昧的笑,“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声音热热地钻进宋菱的耳朵眼,宋菱心尖儿一颤,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忍不住推了梁征一下,“你好坏啊。”   梁征笑,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还有更坏的,你不是感受过了吗?”   宋菱觉得梁征越说越流氓了,索性不再应他,咬着唇,气呼呼瞪着他。   梁征笑得不行,捏了捏宋菱的脸,“好了,不逗你,别生气了。”   宋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坏死了。”   两人正闹着,门外传来小二敲门的声音,“公子夫人,你们要的洗澡水来了。”   宋菱忙推着梁征,“快去开门。”   梁征挑挑眉,满眼笑意,“命令我?”   宋菱气,推开他,“谁敢命令你呀,你可是王爷。”   语气酸溜溜的,听得梁征好笑。   宋菱下了床,去门口开门。   外面两名伙计一人拎着一桶水,滚烫滚烫的,一见了宋菱,笑眯眯招呼,“夫人好。”   宋菱忙往旁边退开,“谢谢小二哥。”   两名伙计拎着水桶进屋,没一会儿就出来说:“公子夫人,洗澡水已经冲好了。”   梁征从床上下来,“先退下吧,没有叫不要上来。”   “是是是,公子夫人放心,小的们先下去了。”   两名伙计立刻退了出去,然后还很懂事地将门关好。   梁征从身后抱住宋菱,侧头,温柔地吻了下她脸颊,低声问:“洗澡?”   宋菱脸颊通红,“你……你自己洗吧,我不洗。”   说着,就想从梁征怀里出去,哪知梁征却将她抱得更紧,双手交叠覆在她小腹上,嗓音低低的,有些哑,“阿菱,我们出来三天了。”   “啊?”宋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他。   梁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渐渐的,眼神变得灼热。   宋菱愣了一会儿,瞬间就懂了,有些羞恼地推他,“你怎么老想……”   梁征笑,低声问:“你不想吗?”   宋菱羞得不行,使劲摇头,“不,不想!”   梁征挑挑眉,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宋菱被他瞧得害羞得不行,使劲挣扎了下,想从梁征怀里出来,然而他手臂像铁铸的似的,将她搂得紧紧的,压根就挣脱不开。   宋菱又急又羞,“你快放开我呀。”   “不放。”   “你……啊!”喉咙里的话还没出口,宋菱突然被梁征打横抱了起来。   宋菱慌张,“你干什么?”   梁征:“洗澡。”   宋菱被梁征抱去屏风里面,浴桶正热腾腾地冒着气。   宋菱吓得不行,双脚使劲摆动,挣扎着要跳到地上去。   梁征笑她,“上次不是还闹着要跟我一起洗吗?”   宋菱急得不行,“我那是喝醉了!我不要跟你一起洗,快放我下去!”   梁征将宋菱抱到浴桶前面,终于将她放下来,宋菱忙不迭就往外跑,梁征哪给她机会,一把就将人拽了回来,抱着怀里,低头看她,嘴角勾着丝笑,“怎么这么害羞?又不是没见过?”   宋菱红着脸,小声说:“本来就没见过。”   那天她都紧张死了,哪里敢看他。   梁征挑眉,眼睛直直盯着宋菱。   宋菱被他看得心慌慌的,“你……你干什么?”   梁征嘴角勾着笑,忽然低头,额头抵着她额头,低声道:“没看过,总用过吧?”   宋菱登时瞪圆了眼睛,“你!”   梁征笑,“我怎么?”   宋菱眼睛圆溜溜瞪着他,羞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终于红着脸说了一句,“你老欺负我。”   梁征忽然笑了,低头在宋菱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声音轻轻的格外温柔,“阿菱,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叫宋菱不由愣住,抬头,便对上梁征的视线,目光温柔又深情,正看着她。   宋菱心里忽然很觉得很甜蜜,又有些害羞,垂下头,脑袋轻轻靠在梁征怀里,声音小小的,“我也是。”   梁征右手轻轻摸了下宋菱的后脑,低声笑:“一起洗澡吗,娘子?” 第45章   宋菱就知道不能和梁征一块儿洗澡,他那哪里是洗澡啊, 压根就是……   一个澡洗了快一个时辰, 梁征才终于心满意足了, 抱着宋菱好半天舍不得松开。   他微低着头,吻了吻宋菱的眼睛, 又往下, 在她唇上温柔摩挲了一会儿。   宋菱浑身发软, 整个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她低低喘息,抬着眼, 眼睛里泛着水光,朦胧地看着梁征。   梁征手指温柔地摸了摸她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宋菱抿了抿嘴巴, 忍不住瞪他,“你还笑。”   梁征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又低头亲了亲宋菱。   宋菱下意识推了他一下,红着脸, “你快出去。”   梁征挑挑眉, 笑得很坏, “什么出去?”   “你……”宋菱眼睛溜圆, 瞪着梁征。   梁征绷着笑, 额头抵着宋菱的额头, 看着她眼睛, 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笑得暧昧,“嗯?告诉我,什么出去?”   “你……”宋菱羞得满脸滚烫,瞪着梁征都不出话来。   “我怎么?”梁征笑问。   “你,你……”   “嗯?”   “你坏死了!”宋菱气得忍不住在梁征肩膀上捶了一下。   那么羞耻的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宋菱一拳头捶到梁征肩膀上,梁征顺势捉住她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宋菱下意识缩了下手,却被梁征紧紧握住。她抿着嘴,埋怨地看着这个欺负人的大坏蛋。   梁征被宋菱气呼呼的表情逗笑了,终于不再逗她,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   摸了摸宋菱的脑袋,“等会儿,我给你拿衣服去。”   说着,就从浴桶里站起来。   梁征站起来的瞬间,宋菱视线不经意落到他身下,吓得心脏一跳,立马满脸滚烫地垂下脑袋。   梁征一低眸,就见宋菱捂着胸口,侧着身子躲着他,整个脑袋都快埋进水里了。   无奈笑了下,长腿一跨,从浴桶出来。   简单擦了下身上的水,从屏风取下裤子穿上,跟着才出去给宋菱拿换洗的衣裳。   宋菱趁着梁征出去的时候,立刻也从浴桶里爬了出来,一把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扯过来,乱糟糟裹在身上。   梁征回来的时候,就见宋菱裹着那件浅粉色的衣裳站在屏风下面,眼睛圆溜溜盯着他。   梁征忍不住笑了,“裹着干什么,过来,穿衣裳。”   梁征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中衣,宋菱急忙往前两步,一把给抢了下来,“我……我自己穿,你出去。”   梁征:“……”   宋菱:“快出去呀。”   宋菱推了推梁征,撵他走。   梁征对宋菱害羞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眼含笑意,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是是是,我出去,你换好衣裳出来,我们去下面吃饭。”   说着,转身走到了屏风外面去。   梁征出去以后,宋菱才终于松了口气,将外裳脱下,她身体纤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十分地美。   宋菱终究是脸皮薄,让她当着梁征的面换衣裳,她怕自己会羞死。   迅速将衣裳换好,上下看了看,确定妥当了才终于从屏风里走出来。   梁征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月白色长衣,站在窗前,身姿挺拔,格外俊朗。   梁征平日穿黑衣比较多,倒是很少见他穿白色的衣裳,瞧着竟有几分飘逸的感觉,像个风度翩翩的仙人。   宋菱看着他,不由有些痴了。   梁征感受到视线,回头,就见宋菱呆呆愣在屏风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梁征对宋菱这般痴迷的样子,颇为满意,不由有些骄傲,笑道:“愣着做什么?”   梁征声音一响起,宋菱才突然回神,回头,走到床边,将梁征给她拿出来的外裳拿起来。   穿衣梳头,全部整理妥当,随后才跟着梁征一块儿下楼吃饭。   楼下,宋溪坐在饭桌前,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时不时就抬头望一眼楼上,看姐姐和姐夫下来了没有。   可惜望了半天始终没见两人下来。   好在在他等得都绝望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慢吞吞下来。   一下楼,宋溪就忍不住问了下宋菱,“姐,你和姐夫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晚才下来。”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随口一问,却叫宋菱顿时就红了脸。   “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宋菱:“……”   宋溪下意识摸了下姐姐的额头,半晌,一脸奇怪,“不烫呀。”   宋菱:“……”   梁征没忍住,低笑了声。   宋溪看向梁征,“姐夫,我姐怎么了?”   “你姐她……”   宋菱吓一跳,急忙悄悄拽了下梁征的手,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梁征回了她一个笑眼,随后才回答宋溪,“没事,放心。”   宋菱听言,瞬间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   梁征忽然凑近宋菱,在她耳边低声问:“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宋菱蓦地抬头,“……”   梁征笑了声,“傻子。”   宋溪坐在对面,看着姐夫和姐姐说悄悄话,很恩爱的样子。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见姐夫在笑,眼睛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所以应该是很喜欢姐姐的吧?   宋溪忽然有些开心,道:“姐,要是爹爹知道你嫁了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宋菱愣了愣,顿时想起爹爹。   是啊,一直以来,爹爹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婚事。   宋菱想爹爹,一行人在名月阳城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又重新上了路。   宋菱上次从益州去京城,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但这次回家,因为她太想爹爹了,梁征便吩咐车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路,连着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赶了八天八夜的路,终于在第九天早上,一行人马顺利进入了益州城。   马车一入城,宋菱就激动了起来,掀着车帘子,脑袋探向车外,兴奋地东张西望。   马车路过熟悉的锦绣庄时,立刻激动地抓住了梁征的手,“相公,你快来看!”   梁征侧头,朝着宋菱手指的方向看出去。   宋菱开心地说:“我以前做的那些香囊手绢之类的,都是放在那个铺子里卖。”   梁征开玩笑问:“卖得出去吗?”   “当然!”宋菱眼神格外认真,“我做得可好了。”   梁征笑了笑,摸摸她脑袋,“我们阿菱很能干嘛。”   宋菱高兴地弯起了眼睛,双手将梁征的手紧紧拉住,“我爹爹就在前面的药堂,马上就能见到了。”   梁征点了下头,“好。”   宋菱歪着脑袋,盯着梁征看了一会儿。   梁征:“怎么了?”   宋菱笑眯眯的,道:“我爹爹肯定会特别喜欢你。”   梁征笑了,问:“你怎么知道?”   宋菱笑得特别开心,“你长得好看呀。”   梁征伸手捏了捏她脸,“ 你倒是实诚。”   宋菱咯咯笑,往梁征身侧坐了坐,抱紧他胳膊。   马车停在回春堂门口。   宋菱急着见爹爹,车一停稳,没等梁征下车,立刻就从车上跳了下去。   一跳下车,拔腿就往药堂里跑。   药台前负责抓药的伙计见着宋菱,忙热情招呼,“夫人,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呢?”   宋菱激动道:“我来找我爹。”   那伙计愣了,“你爹?你是?”   “我姓宋,我是宋菱。”   “哦哦哦,你是宋老爹的女儿吧。”   “对!”宋菱激动问:“我爹爹在哪儿呢?”   那伙计回道:“宋老爹已经回去了。”   “什么?!怎么回去了呢?他不是在这里治病吗?”   “是在这里治病,治了一段时间,身体好了一些,他嫌住在店里治病太贵了,就自己回家去了。”   梁征走进来,就见宋菱呆呆地愣在那儿,上前拉住她手,“怎么了?”   宋菱回头,“我爹爹回家了。”   她担心爹爹,抓住梁征胳膊,“我们回去吧。”   梁征嗯了一声,牵着宋菱从药堂里出来,扶她上了马车,随后跟上去,一声令下,“掉头,去桃花村!”   前方开路的两名亲卫立刻应声,“是,公子!”   一行四辆马车,十几匹高大骏马在回春堂门口掉了头,浩浩荡荡朝着桃花村的方向行去。   城内离桃花村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王府的车马行至桃花村的时候,附近的村民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跟看稀奇似的,全都围了上来。   乡下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四辆豪华马车,前后左右十几匹高头骏马护卫,骑在马上的侍卫们个个腰间佩刀,身形笔挺,神色冷峻。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呀?看着好像很有来头似的。”   “可不是吗,你们看那马车,也太豪华了吧?”   “你们看那些骑马的,还带着刀呢。”   “哎哟,该不会是当官的吧?咱们村子里没人发犯事儿吧?”   “不会吧?”   村民们好奇得不得了,见马车朝着东边去了,纷纷跟在马车后面跑,“去看看,去看看!”   马车往前行了一段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宋菱从车帘子探出个头来。   有村民眼尖,顿时激动地嚷了起来,“那不是宋老爹家的闺女儿吗?”   “哎呀!还真是宋丫头诶!”   “天啊,这宋丫头怎么会坐在这么豪华的马车里。”   宋菱归心似箭,压根没听周围人说什么,远远见着一间矮矮的土坯房,激动地喊,“到了到了!阿峰,就在前面!”   阿峰是前头开路的侍卫,听见宋菱声音,回头,就见宋菱指着前面的一间矮房子,忙应,“是,夫人,属下知道了。”   村民们听见那声‘夫人’,又激动了,“诶诶,你们听见了吗?刚刚那男的叫宋丫头夫人呢!”   “宋丫头什么时候成亲了?”   “是啊是啊,什么时候成亲的呀,还嫁得这么好。”   宋王氏和女儿从城里采办嫁妆回来,就见很多人围在宋老爹家门口,一时好奇,挤了进去,“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着,就看见前面几辆马车,马车周围十几匹高头峻马,马背上坐着十几名带刀的男人,她愣了愣,道:“哟,这是咋回事啊?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吧?”   “哎哟,宋大媳妇儿,你还不知道呢?阿菱回来了!”   宋王氏一愣,“阿菱?”   “可不是吗,刚刚那个男的还喊阿菱夫人呢!诶,你侄女儿什么时候嫁的人啊?”   宋王氏懵了,“没听说她嫁人啊。”   宋王氏看着前面几辆豪华的马车,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不屑,“那丫头不会是为了钱,给城里哪个糟老头子当妾去了吧?”   宋秀在旁边道:“肯定是的!做个妾而已,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这是做什么呀?”   一群人议论纷纷,马车终于在前面的土坯房前停了下来。   宋老爹在屋里听见动静,急忙走了出来,然后就被门口几辆马车和十几个骑马的男人给吓住了。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爹!”   宋菱掀开马车帘子,激动地从上面跳下来,“爹!”   宋老爹看见女儿,还以为看花了眼,下意识揉了下眼睛,“阿……阿菱?”   “爹!我回来了!”宋菱激动地跑过去,紧紧抱住了父亲。   宋老爹顿时落下泪来,“阿菱,爹爹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爹。”宋溪也从后面一辆马车跳下来,激动地跑过去。   父子三人抱成一团,又是哭又是笑。   梁征从车上下来,宋菱回头,跑回去,一把拉住梁征的手,高兴地带到宋老爹面前,“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梁征,我相公,您的女婿。”   宋老爹听见这话,猛地抬头,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梁征,“你……你……”   梁征朝着宋老爹微微躬了躬身,“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宋老爹傻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梁征。   他活了这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五官俊朗不凡,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更是高贵。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侧头,看向宋菱,“阿菱,这……这真是你相公?”   宋菱忍不住笑,重重点了下头,“是的,爹爹。”   人群里,村民们也都震惊极了,从梁征下车的那一刻,大伙儿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和宋菱年纪相仿的姑娘们,看见梁征的那一刻,心都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看见宋菱拉着梁征的手,一个个眼里都露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   然而最震惊的,当属宋王氏和宋秀母女俩。   宋秀眼睛直直盯着梁征,好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有人忍不住酸了宋王氏一句,“你刚刚不还说人家宋丫头是给糟老头子当妾去了吗?阿菱这位相公可是又年轻又英俊啊。”   “可不是吗,那浑身的气场,一看就绝对不是普通人。”   “哎哟,阿菱那丫头可真苦尽甘来啊。”   宋王氏眉头皱得紧紧的,悄悄拽了下女儿,“这死丫头到哪里找的这么好的男人?”   宋秀紧紧咬着唇,看着宋菱的眼神,藏不住的嫉妒。 第46章   外头都是围观的村民, 梁征让手下先将箱子搬进屋里。   宋老爹看着那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屋子里搬, 跟做梦似的。   再一看面前身形挺拔, 相貌英俊的男人, 顿时觉得更不真实了。   前几天他托城里的李媒婆帮着闺女儿说说亲, 结果说了好几家, 要么就嫌他们家穷, 要么就嫌阿菱年纪大了,还有嫌阿菱太瘦, 以后不好生养。   自己女儿被人嫌弃来嫌弃去, 宋老爹心里跟滴血似的难受。   可哪晓得自家闺女儿竟然自己带了个相公回来, 而且这相公的气场, 饶是他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也能看得出,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见大家都站在门口, 宋老爹急忙道:“那个, 先进屋吧。”   宋菱牵住梁征,高兴地道:“相公,我们进去吧。”   梁征笑了笑,跟着宋菱进屋。   村民们见人都进去了, 还不舍得走, 一个个探着头往里面张望。   宋王氏拉下宋秀, 给她使了个眼色, “走。”   宋秀还舍不得走, 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   宋王氏拽了她一下, 扯着她从人群里出来了。   两名侍卫将马和马车牵去边上,剩下十二名侍卫分成四组,训练有素地将镇守在房子四面,一个个站得极其挺拔,右手覆在腰间长剑上,神色冷峻,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前方。   都是梁征精心培养的死士,气势逼人。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我瞧着宋老爹这女婿怕不是个当官的吧?”   “我瞧着也像,就光凭这些下人的气势都不像是普通人。”   “可不是嘛,普通人家哪有下人佩刀的啊。”   村民们在外头议论纷纷,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也渐渐散开了去。   破旧的屋子里,宋老爹将梁征领进去,瞧着梁征一身华服,颇有些局促,搬了一张凳子来,“那个……女婿啊,你坐。”   说着,又见凳子上有些灰,急忙弯下身,伸手去擦凳子。   梁征见状,立刻将宋老爹扶住,“岳父大人!”   宋菱也急忙上前,扶住父亲,“爹爹,这是您女婿。”   梁征忽然弯下身,将凳子擦了擦,随后起身,扶着宋老爹,“岳父大人,请坐。”   宋老爹惶恐,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也坐。”又看向阿菱,“阿菱,你也坐,你们是从京城回来的吧?这长途跋涉的,一定累坏了。”   宋菱满脸笑容,“我不累,马车上都可以睡觉呢。”   宋菱的确差不多是从京城一路睡过来,在马车喜欢看书,她闲得无聊,就让他给她念书里的内容。可他看的是兵书,她听得昏昏欲睡,最后就索性枕着梁征的腿睡觉了。   一路吃了睡,睡了吃,其实真的不怎么累,宋菱对梁征道:“相公,你和我爹坐会儿吧,我去烧点茶水。”   说着就要往灶房走。   梁征拉住她手,“别去忙活了,或者让阿峰去烧。”   宋菱道:“不要了,阿峰他们赶了这么久路,也累了,让他们休息吧。”   说着,就将手从梁征手里抽出来,欢欢喜喜去灶房烧水了。   “姐,我来帮你!”宋溪也跟着跑进了灶房。   屋子里就剩下梁征和宋老爹两人。   宋老爹从来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梁征身上又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女婿,还是有一些拘束。   梁征先打破了沉默,“阿菱在京城每天都很想念您,担心您的身体。”   提到阿菱,宋老爹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是啊,阿菱那孩子特别孝顺。”   打开了话题,宋老爹顿时没有那么不自在了,看着梁征问:“贤婿啊,你和阿菱是怎么认识的呀?成亲的事儿,怎么也没人通知我一下。”   关于怎么说他们俩的事情,梁征和宋菱在路上已经讨论过了,因为是亲人,所以并不打算瞒着。   于是梁征就将自己的身份,以及宋菱代嫁,阴差阳错天赐良缘的事情简单跟宋老爹说了一下。   宋老爹在听见梁征身份的时候,整个人就完全呆住了。   待梁征说完,却是突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王爷,草民给王爷……”   “岳父大人!”梁征虽为王爷,但如何能让自己的岳父跪拜自己,急忙将宋老爹扶了起来,道:“岳父大人不必如此,我是阿菱的丈夫,您既是阿菱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父亲,怎能跪我。”   宋老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爷……他家阿菱竟然嫁了王爷?   宋老爹手抖个不停,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宋菱拎着茶壶从灶房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夫君和父亲正站着,笑着问:“你们在干嘛呢?怎么都站着?”   一边说,一边将热腾腾的茶水倒进碗里,给梁征端过去了一碗,声音格外地温柔,“相公,喝点热水吧。”   说话的时候,顺手拉了下梁征的手,有点凉。   她将茶碗递到梁征手里,道:“茶叶是从京城带来的,不过家里没有紫砂壶,我就用普通的壶烧了一些水,简单冲泡了下,你将就一下。”   梁征喜欢喝茶,出门前,宋菱特意带了些茶叶,放在包袱里。   宋老爹见女儿竟然拿个碗给梁征倒茶,顿时又慌又急,哎哟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能给王爷拿碗喝茶呢,家里应该有杯子吧?要是没有,我这就进城买两个。”   说着,竟然真的要往外面去。   “诶,爹爹!”宋菱急忙将父亲拉住,“爹爹,你干什么呀,相公他不介意的。”   回头,问梁征,“是吧?相公?”   梁征笑了,“嗯。”   宋菱扶着爹爹回凳子上坐,“您身体不好,可千万别折腾。”   宋老爹十分激动,拉着宋菱道:“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想到女儿顶着欺君之罪去冒充王妃,宋老爹就一身冷汗,十分后怕。   幸好王爷喜欢她,要是不喜欢,欺君之罪,可不是要砍头吗?   宋菱小声说:“这不是没事吗。”   她拉了拉梁征的手,“您看,我这不还给您带了这么好的女婿回来嘛。”   宋老爹看着梁征,脑子里顿时又空了。   王爷,他的女婿居然是王爷啊!!   宋菱很高兴地跑到旁边的箱子那里,一边将箱子打开一边道:“爹爹,相公知道您身体不好,特意给您准备好多药材和补品呢。”   箱子一打开,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人参等等。   宋老爹一看见那么多贵重的药材,顿时惶恐,“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用得上呀,太贵重太贵重了。”   宋菱帮着梁征说好话,道:“爹爹,这是相公专门从京城带来孝敬您老人家的。爹爹,相公对我特别好,而且他还送阿溪去南山书院读书呢。”   梁征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小娘子一脸认真地跟自己父亲夸奖他,眼里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这丫头,是怕岳父大人不喜欢他吗?   几个人一块又重新坐回凳子上,宋老爹听见宋菱说阿溪要去南山书院,不由惊讶,“南山书院,是全天下最好的那个书院吗?”   “对呀?”   “但那书院不是在京城吗?阿溪莫不是以后也要待在京城?”   若是宋菱和宋溪都去了京城,家里就只剩下宋老爹一个人。   宋菱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有些难受。   梁征道:“南山书院是所有书院中最好的书院,阿溪在那里读书能学到更多东西。”   又道:“爹您身体不好,不若这次便跟我们一起回京城,京城有最好的大夫,肯定能将您身体调养好。”   宋菱突然听见梁征这话,惊讶又有些激动,“王爷——”   梁征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连接她父亲去京城的事情都安排好,只是没和宋菱说。   爹爹能去京城自然是再好不过,京城不仅有好的大夫,她和阿溪都在京城,也好照顾他老人家。   宋菱心底特别高兴,晚上和梁征单独在屋里的时候,拉着他手说了很多声谢谢。   梁征无奈又好笑,“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宋菱知道梁征不需要她说谢谢,可是她真的很感谢他。   他什么都为她想到了,什么都为她安排好了,他对她这么好,这么重视她。   宋菱忍不住抱住梁征,踮起脚,第一次主动地在他唇上亲了一。   然而却害羞得厉害,只吻了一下就想要退开。   可梁征哪里肯放过她,害羞的小娘子第一次主动亲他,他心情特别好,搂着宋菱的腰,双臂牢牢将她圈在怀里,微低着头,额头抵着宋菱的额头,鼻尖对着她鼻尖,声音低低的,含着笑意,“你这感谢的方式会不会太敷衍了点?”   热热的呼吸洒在宋菱脸上,她羞红了脸,小声问:“你……你想要什么嘛……”   “要你。”梁征话一落,低头便贴上了宋菱柔软的唇。 第47章   宋菱忽然被吻住, 含糊地唔了一声,梁征撬开她牙齿, 顺势闯了进去, 含住她舌头, 他吻得又深又重,像要吞了她似的。   宋菱瞬间软了身子,整个靠在梁征怀里, 闭着眼睛, 心底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像猫儿爪子似的,在她心里挠啊挠。   她喜欢梁征亲她,可是又忍不住地害羞。   梁征吻了她许久,才终于微微松开,嘴唇轻轻贴在她唇上, 呼吸有些粗重, 嗓音低哑,“这才算有诚意,知道了吗?”   宋菱脸红红的,心里却有些喜悦,她看着梁征,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相公。”   轻轻推了推, 又道:“相公, 我出去烧水给你洗脸。”   “不用,我已经让阿峰他们在烧了。”   话刚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王爷,王妃,热水来了。”   梁征松开宋菱,去开门。   阿峰端着个水盆站在外面。   梁征接过来,道:“晚上你们几个轮流值夜,马车有被子,冷就去取下来用。”   “属下知道,王爷和王妃早些休息吧。”   阿峰退下以后,梁征将门关上,端着洗脸盆回房间里。   将盆子放在炕头的凳子上,将搭在洗脸盆边沿的毛巾浸入水里,然后拧开,抬头唤宋菱,“乖,过来。”   宋菱忙跑过去,梁征抬手,一手扣住宋菱的后脑,一手拿着毛巾给宋菱擦脸。   宋菱有点痒,咯咯笑,“我自己来吧。”   伸手要去拿那毛巾,梁征却不给,眼底满是笑意,“别动,让为夫为娘子服务。”   梁征动作温柔,很认真地给宋菱擦着脸。   宋菱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但后来却不自觉地咧开了嘴,仰着头,一脸幸福地望着梁征,“相公你真好。”   梁征低着眸子,看着她笑。   宋菱忽然抱住梁征的胳膊,“相公,我们会一直这么好的,对吗?”   梁征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菱抿了抿唇,看着梁征,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可等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梁征见她欲言又止,轻轻握住她手,低声道:“别想太多了,我们当然会一直这么好。”   宋菱听言,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可我有点害怕。”   梁征问:“害怕什么?”   宋菱盯着梁征看了好一会儿,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到最后却是避开了这个问题,问他,“我们明天真的要去谢府吗?”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梁征就跟她说了,明天要去一趟谢府。   梁征嗯了一声,道:“你的身份毕竟是个秘密,有些事情还需要和谢家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呀?”宋菱其实不太想让梁征去谢府,她怕他见到了真正的谢家小姐,会后悔。   梁征道:“一来,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我们俩现在很好,让他们不必再胆战心惊。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我有些话,要当面慎重地警告他们。”   “是要警告他们守口如瓶,不准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吗?”   梁征忽的笑了,揉揉宋菱脑袋,“谁说你笨的?明明很聪明。”宋菱摸了摸头,却有些笑不出来。   想到明天要去谢府,想到梁征会和真正的谢家小姐见面,一整个晚上,宋菱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梁征见到谢家小姐那么美那么有才华,会不会就后悔喜欢她了?   谢家小姐见到梁征这么英俊这么风流倜傥,会不会也后悔,想嫁给他?   如果真的这样,她又该怎么办?   宋菱越想越害怕,在床上翻来覆去。   梁征原本已经快睡着了,身边的小丫头偏偏动来动去,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让她脑袋贴在他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声音有些慵懒,“快睡,很晚了。”   宋菱脑袋往梁征怀里钻了钻,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过了会儿,忽然说:“相公,等回了京城,你就教我念书,好不好?”   梁征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好,乖,快睡。”   宋菱还是睡不着,整个身子缩在梁征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黑暗里,眼睛很亮的,盯着窗户外面。   外面又下雪了,她觉得有些冷,看着梁征,小声地撒娇,“相公,我冷,你把我抱紧些。”   梁征终于睁开眼睛,低眸,就见宋菱眼巴巴望着她。   他忍不住笑了,将宋菱又往怀里带了带,双手将她紧紧抱住,笑着问她,“好些了吗?”   宋菱点点头,“好些了。睡吧,相公。”   她闭上眼睛,在梁征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睡了。 第48章   宋菱这天晚上睡得并不是很好, 天没大亮就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依然是昨晚睡前的姿势, 脑袋枕在梁征胳膊上, 整个人被梁征圈在怀里。   梁征高大, 宋菱小小地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心底深处, 被满满的安全感填满。   她真想一辈子都这么待在梁征的怀里, 一辈子不和他分开。   她仰着头, 目光痴痴地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梁征平日在京城,很早就要去军营,难得休息, 睡得有些沉。   宋菱想起来去做早饭, 又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的,悄悄从梁征怀里出来。   可梁征毕竟是习武之人,生性警觉,宋菱稍微动一下,就醒来了,将她往怀里圈了圈, 侧头在她耳后轻轻吻了下, 喉咙干涩, “醒了?”   “嗯,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说着,又要从梁征怀里出来。   梁征搂住她不松手,宋菱抬头看他,“相公——”   梁征看着她,目光有些炙热。   宋菱愣愣的,还没来得及反应,梁征却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宋菱吓一跳,急忙推出他肩膀,紧张问:“你……你干什么?”   话刚落,就感觉到梁征某个滚烫的地方正抵着她。   她脸瞬间红了,咬着嘴唇,有些羞,“相……相公。”   梁征低头吻她,手在被子里拉住宋菱的手,缓缓往他身下带。   宋菱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脸红得跟能滴出血来似的,手下意识往后躲。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抵得住梁征的,很轻易就被梁征控制住,手心覆上那团火热的时候,宋菱吓得心尖儿都颤抖了下,急忙想把手收回去。   梁征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脸,低低笑出了声,嘴唇轻轻贴着她,问:“怎么办?”   宋菱心跳得很快,“什……什么怎么办……”   梁征将她手握紧了些,眼神暧昧地暗示,“你说呢?”   宋菱害羞得不得了,小声说:“不,不行啊……爹爹和阿溪就在隔壁。”   她想把手抽走,可梁征就是紧紧抓着她,不肯放。   宋菱着急了,“相公,松……松手呀。”   梁征目光灼灼,低着声音,“就舍得我难受?”   宋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梁征每天早上反应好像特别大,可现在在家里……   可怜巴巴望着梁征,“相公,你不饿吗?”   “饿。”   宋菱眼睛一亮,马上说:“那你让我去给你做饭吧。”   梁征嘴角微扬,道:“我不想吃饭,我想吃你。”   “相公……”宋菱咬了嘴唇,眼睛里闪着水光,都快哭了。   梁征倒也没想真的做,毕竟不是在王府。   低头,在宋菱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怎么脸皮这么薄?”   他终于松开她手,宋菱急忙将手抽走,逃也似的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小声嘀咕,“谁像你脸皮这么厚……”   她坐在床边穿外裳,梁征懒洋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满眼笑容地看着宋菱。   宋菱很快换好衣裳,穿鞋下了床,回头,就见梁征笑瞧着她。   她有些窘迫,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   梁征没应她,只是笑,看着她的眼睛里,笑意像要倾泄出来了。   宋菱觉得他好像在嘲笑自己,气呼呼瞪他一眼,又羞又恼地出去了。   一大清早就欺负她,坏蛋!   宋菱从屋子里出来,刚好碰到宋溪。   “姐,你脸怎么又这么红啊?”宋溪觉得挺奇怪的,他最近好像老看见姐姐脸红。   宋溪一脸好奇地看着姐姐,宋菱害羞极了,心里更埋怨梁征,她摸了摸脸,心虚地撒谎,“被子太厚了,有点热。”   热???   宋溪偏头,往外面望了一眼。寒风簌簌,天空中还飘着雪。   “…………”   宋菱怕宋溪再问什么,赶紧逃跑,去灶房做早饭去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宋菱嫁了个大人物的事情,整个村子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桃花村,就连相邻的几个村都有人听见消息,一大早就跑来宋菱家门口看热闹。   宋王氏在家里气得不得了,恨恨地道:“老二家丫头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嫁得那么好!”   宋大没去看,问:“真有那么好吗?”   “可不是吗!我开始还以为那丫头为了钱去外面攀上个什么糟老头子,结果那男的竟然还长得很英俊。”宋王氏一想到宋菱嫁得那么好,把她家阿秀给比下去,心里顿时就来气。   宋秀在旁边听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她是不是给人家做妾的,就宋菱那种,大字都不识两个,人家那些公子少爷能看上她?估计就是图个新鲜,您还真信她是什么正经的夫人啊。”   宋王氏愣了愣,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就宋菱那乡野丫头,怎么可能真是什么夫人。”   宋秀一脸不屑,“本来就是,大户人家规矩多着呢,怎么可能容得下宋菱那种媳妇儿。”   “可那男的不是还给你二伯准备了很多见面礼吗,指不定还真的挺重视宋菱的。”   宋菱哼了一声,道:“有钱人才不会在乎那么点东西呢。”   宋王氏想到昨天从车里搬下来的十来个箱子,眼睛突然亮起来,腾地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宋秀吓一跳,“你干嘛啊娘。”   宋王氏有些激动,一把握住了宋秀的手,道:“走,咱们去你二伯家探望探望。”   宋王氏对昨天那些箱子很好奇,很想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母女俩到宋家门口的时候,还没进去,就看见宋家门口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   “让让,让让。”宋王氏挤开人群,拉着女儿要往屋里走。   “站住!什么人!”宋王氏正要带着女儿进去,一把剑突然横在了她胸前,吓得她拽着女儿直往后退,“你们干什么你们?”   阿峰眼睛眯了眯,“我问你们干嘛才对吧?”   阿峰一身青衣劲装,身形挺拔,手里的剑横在宋王氏胸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   宋王氏没见过什么世面,被挡在胸前的剑吓得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赔着笑脸,“这位大侠,我们是宋家的亲戚呀,我是阿菱的大伯母,这是阿菱的堂姐,阿菱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我们来看看她。”   阿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睨着宋王氏,然而依旧没有放她们进去的意思。   王爷和王妃都在里面,闲杂人等自然不可以靠近。   而就在这时候,宋老爹刚好从屋里出来,宋王氏眼睛一亮,大喊,“二弟,二弟!”   宋老爹听见声音,循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宋王氏和宋秀正站在外面。   宋老爹忙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宋王氏立刻道:“我们听说阿菱回来了啊,特意来看看她的,可是你看……”   指着挡在面前的长剑,“这些人不让进啊。”   宋老爹这才反应过来,跟阿峰说了一下。   阿峰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宋王氏和宋秀,好半晌,才将手里的剑放回剑鞘。   进屋以后,宋王氏一眼就看见了堆在门边的箱子,眼睛都亮了起来,问宋老爹,“二弟,那些箱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宋老爹正要说是药材这些,宋王氏却已经激动得自己跑到那箱子旁边,直接就将箱子给打开了。   箱子打开的瞬间,宋王氏猛地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满箱子的金银珠宝,亮得晃人眼。   这箱子,宋老爹自己都没有打开过,这会儿见宋王氏打开,里面竟然全是金银珠宝。   他急忙跑过去,和宋王氏一样,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宋王氏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金银珠宝晃花了眼,过了好半天,才忽然抬头,问宋老爹,“二弟,你这女婿是个大人物吧?”   梁征是王爷的身份自然不能乱说,宋老爹笑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一边说,一边将箱子盖下来。   宋王氏对宋老爹那一箱子的金银珠宝红了眼,这么多钱,一辈子也用不完吧?   相比起母亲一门心思都在那金银珠宝上,宋秀的心思却完全在梁征身上。   从进门开始,她就在四下张望,然而并没有看见梁征。   宋秀和宋菱年纪差不多,见到那么英俊的男子,难免不心动。   她正四下张望着,忽然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里面房间里出来。   宋秀眼睛骤然一亮,那黑衣男人,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位英俊的公子吗。   宋秀痴痴地望着梁征,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而梁征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对宋老爹说:“爹,我去灶房看看阿菱。”   宋老爹忙点头,“诶,去吧。”   梁征和宋老爹招呼一声,就去灶房看宋菱去了。   宋秀见状,道:“我也去帮忙。”   说着,后脚就朝梁征跟过去。   宋菱正蹲在灶头前,往膛子里烧柴火,小脸被火熏得红彤彤 。   梁征看见宋菱,走过去,蹲在她身侧,“我来吧。”   宋菱侧头,看着他笑,“你会吗?”   梁征还真的不会做饭,目光定定看着宋菱,“烧个柴应该没问题吧?”   宋菱笑,一边往灶膛里添火,一边道:“那可不一定,烧火也是讲究的。”   “是吗,那你给我说说。”梁征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宋菱额边的碎发撩到了耳朵后面去。   宋菱一本正经的,道:“得看你做的是什么,做的菜不一样,火候也不一样呢。”   梁征一脸茫然。   宋菱侧头看他,顿时笑了起来,抬手轻轻戳了下梁征的脸颊,   “你也不会的呢,诶!”   话刚说完,手就被梁征抓住,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宋菱顿时又红了脸,急忙收回手,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开心,小声说:“你又欺负我。”   梁征单手搂着她背,偏头,在宋菱脸颊上亲了一下。   宋菱抬眼,抿着唇,盯着梁征。   梁征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嘴角勾着一丝坏坏的笑。   宋菱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绷不住,笑了出来,小声说:“你好坏啊。”   梁征眼角含笑,看着宋菱眼睛,说:“只对你一个人坏。”   宋菱垂下眼,抿着唇偷偷地笑,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两人耳鬓厮磨,亲昵得很,压根没有注意到灶房里还有别的人在。   直到宋菱抬头,才发现宋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宋菱看见宋秀,奇怪问:“你怎么来了?”   宋菱不喜欢宋秀,不,不光是宋秀,宋秀她母亲,她父亲,她都不喜欢。   娘亲过世不久,父亲就病重了,她那时候还很小,赚不到钱,家里没有米下锅了,她没有办法,想去大伯家里借一点。   然而去的时候,大伯母却不肯借,说他们家都不够吃。   当时弟弟很小,已经饿了好几顿了,爹爹也因为没有吃饭,身体更虚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她也是没有办法,才去找大伯母家帮忙的。   她跪在地上,那么哭着求他们帮帮她,可他们就是不肯帮她,不肯借一点口粮给她,还拿着笤帚赶她。   后来还是邻居奶奶瞧着她可怜,给她借了点米,就靠着那点米熬粥,撑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后来她就接到了活儿,没日没夜地做刺绣,虽然也没多少钱,但至少不会再让一家人饿肚子。   家里就大伯和大伯母一家亲戚了,可这些年来,在同一个村子里,大伯母一家见了她跟见了瘟疫似的,生怕她去赖上他们。   可是她才不会,她宁可自己累死,也不会再去求他们!   这会儿看见宋秀,宋菱脸色就不太好,语气也硬邦邦的,“你来干什么?”   宋秀走进来,脸上挂着笑容,“我听说你在做饭,想着来帮帮你忙。”   宋菱看见宋秀竟然对着她笑,眉头皱了皱。   真是见鬼了,宋秀居然会对她笑。   宋秀走到灶台前,见锅里熬着粥,道:“我来帮你吧。”   说着,就卷起了袖子,要帮忙干活。   宋菱腾地下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宋秀手里的锅铲夺了过来,“不用了,不用你帮!”   宋菱语气凶巴巴的,紧紧绷着小脸。   宋秀愣了愣,忽然露出很委屈的表情,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你干嘛这么凶,我只是想帮帮你……”   宋菱哼了一声,“我不用你帮,我以前不用你们帮,现在更不用你们帮!”   说着,突然将锅铲递给梁征,“相公,你拿着一下,我去拿碗过来盛粥。”   说完,就转身去外面拿碗去了。   一行十几个人,家里的碗压根不够用,她让阿峰去城里买了些碗回来,让他们在外面把碗洗一洗,这会儿去拿。   梁征从来没见过宋菱这么生气的模样,不免多看了宋秀两眼,眉心微拧,目光里带着不悦。   然而,宋秀丝毫没觉得梁征是因为宋菱生气才多看了她两眼,见梁征看她,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呢,顿时激动,走到梁征面前,“我来帮你吧。”   梁征站在灶台前,拿着锅铲,学着宋菱平时做饭的样子,在锅里翻搅了一下,听见宋秀声音,没有看她,冷声道:“不必。”   宋秀见梁征拒绝,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静静站在那旁边。   然而,站着站着,身体却悄悄朝着梁征肩膀边上靠,一点一点,慢慢的,靠过去。   梁征察觉到了,没立刻理她。   宋秀胆子大了些,鼓着勇气,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梁征身上倾斜过去。   眼看就要靠过去了,可哪晓得边上的男人却突然往旁边侧了下身,宋秀原本是要将身体靠到梁征身上的,可梁征突然侧开身,她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梁征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睨着她,“没长骨头?” 第49章   宋菱端着碗进灶房的时候, 刚好就听见梁征说那句‘没长骨头?”   再一看宋秀摔在地上, 顿时就明白肯定是她不要脸往梁征身上倒,被梁征躲开了。   她很生气,唬着脸瞪了宋秀一眼,随后才走到梁征身边。   她也没吭声,将端来的碗放在灶台上,拿过锅铲,气呼呼地盛粥。   梁征见她嘴巴抿得紧紧的, 绷着小脸生气, 忍不住笑,轻轻摸了摸她脑袋, 低声道:“别气。”   宋菱哼了一声,再回头去看宋秀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她咬了咬牙,才抬头对梁征道:“你不准理她。”   梁征坚定道:“我没理她。”   宋菱鼻腔里发出哼哼声,梁征笑她, “小猪吗?”   宋菱终于开口, “她想勾引你。”   梁征道:“放心,我只被你勾引。”   宋菱一愣, 蓦地抬头。   梁征正看着她, 眼角含着笑意, 眼神很是温柔。   宋菱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情不自禁地又红了脸, 但是心里美美的, 终于高兴地笑了。   她低下头,嘴角弯弯的,继续给大家盛粥。   小丫头气来快去得也快,梁征心里好笑,偏偏对她这副模样又格外喜欢。   轻轻搂住她,侧头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宋菱吓一跳,急忙回头四下张望,没见着人,才顿时松口气,有点埋怨地捣了梁征一下,小声道:“你别闹,又不在王府。”   梁征低低笑开,“没人看见。”   说着,又作势要低头亲她。   宋菱要躲,梁征覆在她腰间的手使坏地挠了挠。   宋菱又羞又痒,一边往旁边躲,一边咯咯直笑,梁征也笑,低声道:“躲什么,别动。”   “夫人,我来端——”两人正调情,门口突然传来阿峰的声音。   阿峰是进来帮着端早饭的,哪晓得竟然撞见王爷和王妃亲热,懵了一瞬,然后立刻捂住了眼睛,“啊!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一边说还一边捂着眼睛转身,要往外跑。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宋菱喊住他,“诶,回来!”   阿峰听见王妃喊他,脚步停下来,但依然保持着捂眼的动作。   宋菱又羞又好笑,吩咐他,“你过来,把粥端出去。”   这下不放下手都不行了,阿峰挣扎了会儿,终于把捂着眼睛的手给放了下来,下意识看向王爷。   不看还好,这一看,王爷脸色那叫个难看啊,黑着脸,瞪着他。   阿峰心底哀嚎,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他怎么就撞见了王爷的好事啊!   “阿峰,别愣着呀。”   宋菱喊他,阿峰不敢往黑面阎王那儿看,垂着脑袋硬着头皮走到灶台前,然后端起两碗粥,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阿峰出去以后,宋菱端起一碗粥,递给梁征,“相公,这个你端去吃,我特意给你多加了一点瘦肉沫。”   她一边递给梁征,一边帮梁征拿筷子。   结果递了半天,梁征却没动,宋菱奇怪,抬头看他,就见他沉着脸,正看着她。   “怎么了?”宋菱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了一句,哪知话音刚落,梁征突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宋菱愣了,呆呆地望着他。   梁征终于亲到了娘子,总算心满意足,嘴角弯起一抹笑,抬手接过了宋菱手里的碗,嗓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娘子真甜。”   宋菱脸瞬间红了,轻轻推了他一下,“讨厌。”   她回过身,继续给大家盛粥,背对着梁征,嘴角却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宋菱煮了一锅粥,蒸了很多馒头,做了两个小菜,再配上小咸菜,在乡下地方也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梁征的手下们都是跟着梁征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苦没吃过,一个个端着碗蹲在家门前,馒头咸菜吃得可香了。   但宋菱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们,打从京城出来,十几个人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想着一会儿从城里回来,跟梁征去买点肉和菜,晚上做一顿丰盛的。   吃饭的时候,宋王氏和宋秀还赖在家里不走。   宋老爹想着亲戚一场,也不好意思赶人,于是大家就一起吃。   整个吃饭的过程,宋秀眼睛一直往梁征身上瞟。   宋菱特生气,忍了一会儿,终于抬头,使劲瞪了宋秀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硝烟味儿十足。   宋秀被宋菱瞪了,尴尬又十分气恼。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她哪里都比宋菱好,凭什么宋菱就嫁得这么好?凭什么?!   梁征给宋菱夹菜,嗓音温柔,“多吃点。”   “谢谢相公!”宋菱故意比正常说话的声音大声些,有点宣誓主权的意思。   梁征将她的小性子看在眼里,嘴角弯起丝笑意。   小丫头是个醋坛子,但他喜欢。   宋王氏给宋菱夹了一筷子凉拌青菜,满脸讨好的笑,“阿菱,多吃点啊,你看看你,太瘦了。”   宋王氏打着那箱子金银珠宝的主意,对宋菱的态度变得格外谄媚。   宋菱不傻,以前见了她跟见了瘟疫似的,上门借点米,拿着笤帚赶她吃来的大伯母,突然对她这么关心,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碍着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匆匆吃完了,对梁征道:“相公,我们不是进城吗。”   梁征嗯了一声,放下筷子,“爹,我和阿菱有事,要进城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宋老爹忙道:“行行行,你们俩去忙,路上注意安全。”   宋菱和梁征跟父亲告别以后,便坐着马车往城里去了。   带几个侍卫上路,其他几个留在家里,保护宋老爹和宋溪。   离开前,宋菱悄悄叮嘱宋溪,“你看着大伯母,别让她又欺负爹爹。”   宋溪重重哼了一声,“她敢!”   宋菱和梁征上了路,坐在马车上,看不见宋王氏和宋秀了,她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可是一想到梁征马上就要见到真正的谢家小姐了,心情顿时又有些沉重。   她垂着脑袋,双手揪着衣裳,一直没有说话。   梁征坐在她对面,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   忽然,他起身,坐到宋菱旁边,顺势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宋菱手攀着他肩膀,不解地看着他。   梁征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她,认真道:“别想都了,等把事情处理好,咱们带着爹和阿溪回京城,你要是不喜欢,以后都不必再回来。”   宋菱对家乡其实没有什么太挂念的地方,一直想回来,也只是想念和担心爹爹而已。   梁征又道:“那个宋秀,你更不必放在心上,我心里只有你。”   宋菱摇头,“我不是因为她。”   “那是?”   宋菱抿了抿唇,忍不住双手搂住了梁征的脖子,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我在想,谢小姐见了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没有嫁给我吗?”   宋菱点头,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你这么好,是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而且谢小姐是真正的才女,你见了她,说不定也会喜欢……”   越说,越没有自信。   垂着眼睛,都不敢看梁征的表情。   她害怕。   然而梁征听见这番话,却是皱紧了眉头。   他双手捧住宋菱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表情极其严肃,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你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不信我?”   宋菱摇头。   她不是不信他,是不相信自己。   梁征认真地看着她,大拇指轻轻摩挲她脸颊,道:“阿菱,我喜欢你,跟你是不是才女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是假的,知道你什么都不会,不会读书不会写字不会弹琴作诗,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跟那些东西都没有关系,就是喜欢你而已,只喜欢你一个。”   梁征这番话,掏心掏肺,对宋菱而言,像一颗定心丸。   她怔怔地看着他,声音小小的,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只喜欢她一个人吗?   梁征点头,很认真地嗯了一声,“真的。”   宋菱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愣怔片刻,最后却是咧嘴笑开了。   梁征揉了下她脑袋,眼神宠溺,嘴角含着笑意,“高兴了?”   宋菱点头,忍不住将梁征脖子搂得紧一些。   梁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随后微微松开,但也没有立刻抬头,两张嘴唇之间隔着一丝空隙,两人目光缠绵地对视着。   宋菱心里甜滋滋的,忽然抬了抬下巴,主动亲了梁征一下。   梁征笑,“再亲一下。”   宋菱有些害羞,但还是搂着梁征脖子,又主动亲了他一下。   这一次,梁征却没有给她退开的机会,顺势含住了她嘴唇,给了她一个缠绵的热吻。   两人在车里缠绵了很久,车子进了城,宋菱才红着脸推了推梁征,“快放开我,要到了。”   梁征依依不舍,在宋菱唇上重重地又吻了一下,才终于松开了她。   宋菱忙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裳。   刚刚闹得有点厉害,起身以后才发现里面肚兜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梁征给解开了。   她身体一僵,眼睛瞪得溜圆。   梁征看着她,“怎么了?”   “你……”宋菱脸登时红得滴血,又羞又恼,“你干嘛解我衣裳。”   梁征愣怔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笑着坐到宋菱身边,大掌往她衣裳里钻,“我给你系上。” 第50章   梁征又使坏, 大掌往宋菱衣裳里钻。   宋菱吓一跳, 急忙抓住他手, 将他从衣裳里拉了出来, 又羞又气,瞪他一眼,“不要你!我自己弄。”   哪儿让梁征给她系带子啊, 不给她脱掉就算好了。   宋菱侧了下身, 面对着梁征,手伸到后面,自己迅速将解开的带子系上了。   梁征看着宋菱, 眼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宋菱有点怪他, 忍不住捏着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梁征顺势握住她手, 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宋菱:“……”   哼, 又占她便宜。   马车入了城,很快便到了谢府。   紫鸢提前回来,将王府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家老爷夫人, 且告诉他们, 王爷今天会上门来,可把谢老爷和夫人紧张坏了, 急忙连夜让人将府邸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生怕怠慢了贵客。   大清早, 天还没亮, 谢老爷和夫人就在家门口毕恭毕敬地候着了。   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谢夫人悄悄问自己丈夫,“老爷,你说王爷会不会怪我们啊?”   谢老爷道:“应该不会吧,你没听紫鸢说,王爷已经喜欢上宋家姑娘了吗,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天赐良缘啊。”   谢夫人一听,倒也是这个理,总算稍微安心了一点。   又等了会儿,远远便见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朝着这边驶过来,谢夫人一激动,抓住自己丈夫的手,“老爷你看,是不是那辆车呀?”   谢老爷仔细看了看,见马车前后跟着几匹马,几个身着劲装腰间佩刀的男人,一个个气势逼人。   连下人都这等架势,马车里的人可见是何等身份。   谢老爷急忙两步跨下台阶,恭敬地迎上去,带着一众下人,恭敬地弓着身,等着王爷驾临。   马车行至谢府门口,停了下来。   赶车的手下从车门边跳下来,“爷,到了。”   梁征抬手,撩开车帘。   谢老爷和夫人不自觉地抬起头,在看见梁征的瞬间,两个人心底皆是一惊。   传闻安南王英俊不凡,却不想竟然英俊成这般模样。   谢夫人看见梁征,心里顿时有些后悔,早知王爷竟如此气度不凡,当初说什么也该让菀儿嫁的。   梁征先行下马,侍卫在旁边帮忙撩着车帘,宋菱跟在后面,正要下车,梁征忽然回身,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宋菱心头一跳,急忙从梁征身上跳下来,垂着脑袋,有些害羞。   梁征看她一眼,眼神宠溺。   谢夫人将梁征看宋菱那眼神看在眼里,总算相信紫鸢所言非假,王爷似乎还真的很喜欢这宋姑娘呢。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下宋菱,只见宋菱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背上披着白色带帽斗篷,皮肤白皙,脸颊红润,哪里还像当初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瘦精精的穷丫头。   谢夫人看着宋菱,心里暗暗想:这宋丫头倒是个命好的。   谢老爷见梁征下了马车,当即就要下跪,梁征伸手扶住他,“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谢老爷诚惶诚恐,弓着身,朝着梁征深深鞠了一躬,“王爷远道而来,微臣有失远迎。”   又侧身朝着宋菱深深鞠躬,“微臣给王妃娘娘请安。”   宋菱有点惶恐,忙摆手,“谢大人不必多礼。”   谢老爷忙往旁边让出一路,“王爷王妃请里面坐。”   梁征淡淡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握住宋菱的手,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谢老爷急忙毕恭毕敬跟在后面,对管家吩咐,“快去请小姐过来见礼。”   管家诶了一声,急忙跑去了。   谢老爷生怕怠慢了王爷,将梁征和宋菱请至大厅,急急忙忙吩咐丫鬟上茶,又忙问梁征吃过早饭没有,想吃什么,他立刻让下人去做。   梁征坐在上首,道:“不必麻烦了,本王今日来,只是有几句话要特意叮嘱谢大人一番。”   谢老爷急忙应道:“王爷请讲,微臣一定照办。”   梁征视线扫了一眼屋子,谢老爷毕竟是在官场混迹的人,惯会察言观色,梁征一个眼神,立刻便明白什么意思,回身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谢老爷将下人都赶走,房间里就剩下梁征、宋菱、谢老爷、谢夫人四人。   谢老爷毕恭毕敬站着,等着梁征训话。   梁征倒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想必我和阿菱的情况,紫鸢已经和你们说了,本王今日来并非是来兴师问罪,虽然你们的行为的确是欺君大罪——”   他顿了下,抬眸,看向谢老爷。   谢老爷听见那个欺君之罪,吓得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谢夫人也吓破了胆,立刻也跟着跪下。   梁征睨他们一眼,道:“都起来吧,本王说了,本王今日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本王还应该感谢你们,若非你们胆大包天,本王也不会遇到阿菱。此事就这么算了,本王今日来,是想提醒你们,关于阿菱的身份,希望你们守口如瓶,若是有半点风声透露出去,阿菱若是出事,你们谢家上上下下全部都得陪葬。”   谢老爷急忙应道:“是是是,王爷且放心,事关生死,微臣绝不敢往外透露半句。”   “民妇也不敢,请王爷放心。”   事关欺君,梁征也信他们不会自己乱说,只问:“除了你们,府里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谢老爷忙道:“除了阿菀自己,就微臣和夫人,还有紫鸢知道,王爷且放心,事关谢府上下生死,咱们绝对不会往外说半个字,王妃娘娘也绝对不会有危险。”   谢老爷算是看出来了,王爷今日这一趟,是为了确保宋菱安危来的,怕他们透露出风声,来警告他们的。   梁征看他们一眼,随后才道:“都起来吧。”   谢老爷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毕竟是欺君,即便知道王爷不会追究,心底里还是害怕。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宋菱原本一直在旁边听着,听见这声,心头蓦地一跳,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裙子,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谢老爷忙请示梁征,“王爷,可否让小女进来。”   梁征端着茶杯抿了口茶,淡淡嗯了一声。   谢夫人见状,急忙转身去开门。   谢菀站在外面,一身浅黄色长裙,腰肢纤细,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得发光,眼如秋水,分外动人,迈着碎步款款走来。   大家闺秀不愧是大家闺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雅的气质,是常人比不了的。   宋菱坐在那儿,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她悄悄垂下了头,连梁征的表情都不敢去看。   谢菀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比她在京城见到的许多大家闺秀都漂亮,也许是饱读诗书的原因,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涵雅。   宋菱怕看见梁征惊艳的眼神,索性低着头不去看。   在真正的谢家小姐面前,她这个假冒的王妃瞬间就相形见绌了。   可她此刻若是抬头,便能见到梁征平淡的眼神。   谢菀的确长得漂亮,气质也好,但又如何?   谢菀也一样,的确,梁征很英俊,英俊到很少有女孩子能不心动,可她心里早已有了人,其他人再好,心里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她很礼貌地弯了弯膝,对着梁征施施然行了一礼,“民女谢菀,见过王爷。”   梁征淡声,“谢小姐不必多礼。”   谢菀直起身,微笑道:“常闻王爷十四岁便上战场,征战沙场十余年,守我河山,护卫一方百姓,今日有幸一见,是阿菀的福气。”   梁征客气道:“谢小姐乃天下第一才女,本王今日得见,幸会。”   两人一来一往,客气了两句,谢菀微微笑了下,便退去了旁边。   谢夫人在边上悄悄拽了下女儿,给她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再表现一下,可谢菀却说什么也不出去了,就规规矩矩地站在边上。   梁征抿了口茶,忽然将茶杯放下,站起了身,“我与阿菱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将宋菱牵起来。   宋菱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以为梁征至少会在这里吃过午饭,和谢小姐再多交流一会儿,见梁征突然牵起她手,顿时懵了,愣愣地看着他,怎……怎么这么快??   谢老爷也没想到梁征竟然这么快要走,急忙挽留,“王爷,您远道而来,不若留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吧。”   梁征道:“不必了,我和阿菱还有事。”   说着,牵着宋菱便往外走。   谢老爷急忙跟上前,毕恭毕敬将梁征和宋菱送至门口。   离开前,梁征又回头严肃叮嘱了谢老爷一句,“我方才说的事情,且记住了。”   谢老爷忙不迭点头,“王爷放心,微臣定当守口如瓶。”   梁征嗯一声,牵着宋菱下了台阶,低头,对宋菱道:“时间还早,要不要逛逛?”   宋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抬头,愣怔地盯着梁征。   梁征眼角含笑,道:“要不去逛逛集市,给你买点东西?”   宋菱当然想和梁征一块儿去逛街,但她有点茫然,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不和谢小姐聊会儿吗?”   梁征笑道:“有什么好聊的?再说,有些人醋坛子都快翻了,我哪儿敢啊。”   宋菱:“…………” 第51章   宋菱听见梁征的话, 顿时红了脸, 心虚地辩解, “谁……谁吃醋了……”   梁征看着她,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宋菱被梁征笑得更心虚,声音不禁小了下去,“你……你笑什么……”   可哪知, 她越说, 梁征却笑得越开心,眼底的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宋菱愈发觉得梁征是在嘲笑她,嘴巴抿得紧紧的, 气呼呼瞪了梁征一眼。   梁征最喜欢看宋菱红着脸害羞又生气的模样, 胸腔里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无奈又宠溺地牵住宋菱的手, “好了, 我不笑你,别生气了。”   虽然嘴上说不笑她,可眼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宋菱撅噘嘴, 索性不搭理他了。   梁征牵着宋菱去街上逛,几名侍卫远远跟着, 不敢上前打扰。   益州没有京城那么大, 但能逛的地方也不少。   宋菱原本还在气梁征笑她的事情, 但是一逛街, 看见街上很多漂亮的东西, 很快就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她看见前面有卖首饰的摊子,眼睛一亮,扔开梁征的手,很开心地跑过去。   宋菱到底是个女孩子,也喜欢首饰这些东西,每次经过首饰摊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一会儿,但最后又什么都不买。   嫁给梁征以后,倒是不缺首饰这些东西,但是总归不是当初自己蹲在首饰摊前看那些首饰的心境了。   路边卖的首饰多是铜的,银的也有,花样都特别好看。   宋菱挑了一对银的耳环,耳环下面坠着两颗大红色的珠子,银色和红色搭配,特别好看。   宋菱很喜欢,回头高兴地朝着梁征招手,“相公。”   梁征上前去,单膝微曲,蹲在宋菱旁边。   宋菱晃了晃手里的耳环,“好看吗相公?”   梁征接过一只,看了一下,虽然是银的,但是成色不好,下面坠着的两颗珠子也有杂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对宋菱道:“你要是喜欢,等回了京城,我让人打一副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正好家里还有两颗红玛瑙。”   宋菱听言,轻轻拉了拉梁征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可我就想要这个。”   她知道梁征是嫌这个材质不好,但她喜欢。这对耳环她都看了好久了,还没去京城之前,就想着等出嫁的时候,就攒点钱,把这对红珠耳环买下来,戴着它出嫁。   梁征见宋菱实在喜欢,便笑了笑,由着她,“喜欢就买吧。”   等回去京城,再给她重新打一副就是。   说着,又低头扫了眼小桌子上其他首饰,“还有别的喜欢的吗?”   宋菱摇头,“没有了,就喜欢这个。”   她将耳环递给梁征,“相公,你给我戴上。”   梁征接过来,仔细地给宋菱戴上,他动作轻柔,怕弄疼了她。   卖耳环的老奶奶瞧着,笑眯眯看着宋菱,“姑娘啊,你相公对你可真好。”   宋菱嘴角弯弯的,满脸幸福,“我相公是对我很好。”   梁征帮宋菱戴上耳环,低眸看她,眼角含着笑意,目光格外温柔。   宋菱歪了歪脑袋,眼睛亮亮的,开心地问:“好看吗,相公?”   梁征点头,“好看,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宋菱一听见这话,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挽住梁征胳膊,声音软软地撒娇,“谢谢相公。”   梁征满眼宠溺,摸摸她脑袋,“走吧。”   梁征付了钱,牵着宋菱,从地上站起来。   两人手牵手,又继续去逛其他地方。   宋菱一边走一边将脑袋歪来歪去,让梁征看她好看不好看。   梁征笑得不行,说她傻。   宋菱还是很开心,将梁征胳膊抱得紧紧的,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和甜蜜。   自从和梁征好了以后,宋菱觉得自己真的每天都很幸福,幸福得甚至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忽然仰头,望着梁征,唤他,“相公。”   梁征顿下脚步,低头看着宋菱,目光格外温柔,轻声问:“怎么了?”   宋菱嘴角弯弯的,开心地道:“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好幸福呀。”   来谢府之前,她还在担心梁征在见到谢小姐之后,会不会后悔跟她在一起,怎么也没想到,梁征竟然只是和谢小姐客套了两句,便带着她离开了,还带她出来逛街。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泡进了糖罐里,甜得都要冒泡泡了。   但开心的,又何止是宋菱自己,梁征自幼孤独,从来没有真正地开心过,和宋菱在一起这段时间,才真的感到了温暖和幸福。每次看见她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摸了摸宋菱的脑袋,“我也很幸福。”   哪怕母亲不管他,哪怕父皇将他完全当做外人一样防着,也没关系。他现在有阿菱了,他的阿菱不会离开他。   宋菱拉着梁征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梁征又给她买了两身新衣裳,两双新鞋子,原本梁征还想给她买,被宋菱拉住了。家里衣裳已经很多了,再买,她就快要穿不过来了。   从成衣店出来,宋菱带着梁征去了菜市场,买了肉和蔬菜,打算中午给大家加餐。   把所有东西都买好,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宋菱着急忙慌跳下马车,回头,要去拎马车上的肉和蔬菜,梁征没让她动,唤了手下过来帮忙。   要做十几个人的饭,宋菱一下车就立刻跑进灶房忙活了。   她前脚刚进了灶房,宋溪后脚就跟了进来,他帮着姐姐生火,蹲在灶台前,一边往灶膛子里放柴火一边道:“姐,我刚刚把大伯母和宋秀给赶出去了。”   宋菱正在洗菜,听言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宋溪,“怎么了啊?”   宋溪绷着张脸,很生气道:“你没看到宋秀刚刚看姐夫的眼神吗,就差明目胆大地勾引姐夫了!”   宋溪刚开始以为梁征要杀自己姐姐,对梁征有一点敌意,但后来宋菱回去王府,和梁征和好在一起了,他便认了梁征这个姐夫。   这一路从京城出来,他亲眼看见姐夫对姐姐有多好。   大桌子吃饭,怕姐姐夹不到菜,一直给她夹菜生怕她饿着,怕她冻着,一直让她穿厚点,虽然姐姐有点嫌弃姐夫唠叨,但他在旁边看着,觉得姐夫对姐姐是真的好。   再加上这一路,跟阿峰他们聊得多,听说了很多有关梁征的事迹,才知道他这个姐夫居然这么厉害,十四岁就上战场,到如今已经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再加上那出众的相貌,实在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男人。‘   自己姐姐能嫁给这么优秀的男人,宋溪心里特别高兴。早上吃饭的时候,看见宋秀一个劲儿朝着梁征暗送秋波,把他给气死了。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发作,吃完饭,立刻就把宋秀和她娘给赶了出去。   反正大伯家对他们家没有半点恩情,甚至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他赶起人来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撕破了脸,很骄傲道:“我姐夫只喜欢我姐姐一个人,你就别在这里做梦了!听说你不是跟城里的王秀才定亲了吗,跑到我家里来勾引我姐夫,传出去,也不知道人家王秀才怎么想。”   这话一出,宋秀当即就涨红了脸。   宋王氏也看出了宋秀对宋菱男人的心思,虽然她也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儿,但那男人似对她家阿秀没什么心思,早上吃饭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看她家阿秀一眼。   若是为了攀高枝儿把原本已经定好的王秀才给丢了,那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吗。   宋王氏到底还有几分清醒,对着宋溪破口大骂一番,意思是谁知道宋菱去哪里勾引的男人,小小年纪,没见着成亲呢,倒是把男人给带回来了!骂宋菱伤风败俗,把宋溪给气坏了,当下就操起根棍子,把宋王氏和宋秀给赶了出去。   宋王氏还是怕事情传到王秀才耳朵里,急忙趁机将宋秀给拽回家去了。   宋溪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菱,宋菱笑眯眯道:“阿溪做得好,你不赶她们走,等我回来,也会赶她们走的。”   宋秀明显就是想勾引她相公,虽然知道相公不会喜欢她,但她也不想看见宋秀在跟前晃。   做饭的时候,跟宋溪说:“阿溪,我和王爷商量了,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回京城去。”   反正爹爹和弟弟都要一起去京城,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而且也不想再看见大伯母她们上门来。   “等回了京城,你也好去书院报到。”   宋溪老早就想去上学了,听言,忙点头,“都听姐姐和姐夫的。”   决定好上路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宋菱就准备带着爹爹和弟弟上路了。   家里收拾得空空的,落了锁,便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桃花村外面行去。   村民们都跑来看热闹,跟着马车走了好远的路,大伙儿议论纷纷,语气里无不充满羡慕,“宋老爹一家算是苦日子熬到头了。”   “可不是吗,听说他们是京城来的,这是要去京城享福呢。”   “我还听说宋溪要去南山书院读书呢,那可王孙贵族才能读的书院。”   “宋溪那小子脑袋好使,又是去南山书院读书,等长大了肯定特出息。”   “是啊,宋老爹以后可有的是福享了。” 第52章   从桃花村出来的时候, 宋菱是跟着爹爹和弟弟坐的一辆车。   梁征原本想跟上去, 但后来想着宋菱和父亲太久没见面了, 怕有许多贴心话想单独和说, 便自行去了前面一辆马车。   宋菱昨天回来,宋老爹知道了自己女婿竟然是当今的安南王,又是震惊又是激动, 只顾着消化这件事情去了, 也没来得及和女儿好好说说话。   此刻一家三口坐在马车上,总算能好好说说话了。   虽说宋老爹对女儿嫁了王爷的事情感到很激动,但激动之余, 冷静下来, 又有些担心,之前当着梁征不方便问, 此刻对着宋菱, 便忍不住问道:“阿菱,这王爷府上还有几个女人啊?”   城里稍微有钱的公子哥谁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王爷, 只怕四五个女人都算少的吧?   宋菱听言, 笑眯眯道:“爹爹,你想到哪里去了, 相公就我一个人呀。”   “我知道他就你一个妃子, 可总还有其他的妾室或者通房吧?”宋老爹说着, 忽然叹了口气, “其实你若是嫁个普通人, 倒是没有这些烦心的事儿,如今嫁了王爷,即便王爷宠幸别的女人,你自己也只得心胸宽广些,莫要去计较。”   宋菱听见这话,顿时皱了皱眉,道:“爹爹你这话说得不对。”   宋老爹一愣,问:“怎么不对?”   宋菱抿了抿唇,认真道:“王爷若真有其他女人,我便让他休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去。”   “哎哟我的天!你这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宋老爹一听,吓一大跳,道:“你若是没嫁王爷也就算了,可你如今已经是王爷的妃子,岂能说出这等话?以后可不准瞎说了!”   宋菱哼了哼,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如果王爷真的有其他的女人了,那她肯定会自己离开的。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去抢一个丈夫。   不过幸好她家王爷就只有她一个人,想着,宋菱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旁边宋溪才道:“爹,你想多了,我姐夫就我姐姐一个人,没有其他的妃子也没有其他的妾,不仅如此,王府里头连丫鬟都很少呢。”   宋溪如今一提起梁征,言语间总会透着些骄傲。   他家姐夫不仅文武双全,不仅会行军作战,还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也就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他姐姐。   宋老爹听了儿子的话,很是震惊,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结果过了很久,才终于开了口,“阿菱,你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你的福气,真是你的福气啊。”   宋菱心里甜滋滋的,忽然想梁征了,对父亲道:“爹爹,我想去相公那里了,这一路路途遥远,您好好休息会儿。”   宋老爹“诶”一声,忙道:“行行,你快去找王爷吧,不用管我。”   女儿和女婿感情好,他这做爹的是最高兴的,巴不得女儿天天和女婿腻在一起呢。   宋菱掀开车帘子,对外面的车夫道:“师傅,停一停。”   那车夫得令,立刻缓缓将马车停了下来。   宋菱拎着裙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就小跑到前面。   前面开路的阿峰回头见宋菱拎着裙子跑来,立马扬手,高喊一声,“停车!”   他这一声令下,整支队伍立刻全部停了下来。   宋菱高高兴兴跑到前面一辆马车前,将车帘拉开,就见梁征后背正靠在马车壁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梁征见宋菱回来,嘴角微微勾起,唤她,“上来。”   宋菱咧嘴一咧,立刻就爬上了马车。   她走到梁征面前,梁征顺势拉住她手,手腕微微用力,直接就将宋菱拉到了他大腿上坐。   外面车夫见状,立刻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   外面,阿峰高喊一声,“出发!”   马车立刻又朝着前面缓缓行驶。   车里,宋菱被梁征抱坐在他的腿上,她有些难为情,想下去,却被梁怔扣住了腰,完全动弹不了。   她红着脸,推了推梁征肩膀,“你……你放我下去呀。”   “不放。”梁征毫不犹豫拒绝,他嘴角微微上扬,勾着一抹坏坏的笑意。   宋菱挣扎了会儿,然而她那点力气,在梁征面前,就跟猫儿力气似的,完全撼动不了他半分。   宋菱累了,见梁征是铁了心地不肯放她,索性也不再挣扎,就坐他腿上,由着他抱着,嘴巴嘟了嘟,“你坏死了。”   梁征勾了勾唇,眼角含着笑意,“坏?还有更坏的?”   话落,没给宋菱反应的机会,就突然低头,重重地吻住了她嘴唇。   “嗯……”宋菱已经习惯了梁征的亲吻,嘴唇压下来的瞬间,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在感觉到梁征舌头在舔她牙齿的时候,本能地张开了嘴,梁征顺势就闯了进来,含住她舌头,与她深吻缠绵。   宋菱被吻得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抱紧了梁征的脖子。她感觉自己胸腔内的空气都快被梁征汲取光了,呼吸都觉得困难,可又舍不得和梁征分开。她好喜欢梁征的吻,忍不住放下矜持回应他。   却不知,她的回应,令梁征更加激动,他呼吸又急又粗,忍不住将宋菱的臀部按紧在自己的大腿根部。   隔着一层裤子,宋菱很清楚地感受到梁征下腹那团滚烫的力量。   她吓一大跳,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推了推梁征,“别,别……”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在车上,侍卫们都在外面呢,哪敢乱来。   然而梁征这会儿已经快要爆炸了,哪里停得下来,他又低下头,比刚刚更重更激烈地吻住宋菱,右手往她裙子里钻。   宋菱都要吓死了,这样下去,完全没办法收场了,吓得赶紧抓住了梁征的手,不让他动。   梁征怔了怔,总算抬起了头来,只是眼睛通红,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宋菱有点愧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小可怜的眼神望着他,“相公,别闹。”   梁征简直要疯了,可偏偏抗拒不了宋菱的眼神,他目光紧紧盯着她,宋菱拉着他手,声音小小的,“在外面呢,等回家,好不好?”   梁征紧绷着脸,声音几乎从喉咙里一字一字地蹦出来,“我能说,不好吗?”   宋菱摇摇头,“不能。”   梁征:“……”   虽然很想,但梁征到底还是顾着宋菱,没有在外面乱来。低头,在宋菱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哑声道:“回家再慢慢收拾你。”   宋菱撅撅嘴,心想,真是太坏了。   但没敢说,怕梁征真坏给她看。   从梁征身上下来,急忙跑到角落坐着,怕梁征又给她使坏。   梁征见宋菱躲在一旁,像只胆小的小兔子警惕着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过来。”   宋菱抿了抿唇,不动。   梁征无奈笑,道:“过来,我不碰你。”   宋菱表示有点怀疑,盯着梁征看了半天。   和梁征在一起这么久,她如今是深知他的属性啊,简直就是一野狼,还是几百年没吃过肉的野狼!   梁征见宋菱不肯过来,索性自己坐了过去,抬手便将宋菱搂进了怀里。   宋菱以为他又要做坏事,下意识想出来,却被梁征搂得更紧,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动,睡会儿。”   梁征昨晚收到京城传来的飞鸽传书,处理事情很晚才睡,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   宋菱听见梁征声音,愣了愣,抬头,就见梁征闭着眼睛,竟然真的在睡觉。   她看着他一脸倦色,声音软软的,小声问:“相公,你累吗?”   梁征微睁开眼睛,就见宋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正望着他。   他伸手摸摸她脸,迟疑了会儿,道:“阿菱,等回了京城,我可能得先离开一段时间。”   宋菱一愣,忙问:“为什么呀?”   梁征道:“边关战事告急,我得领兵出征。”   宋菱顿时吓住,立刻从梁征怀里坐直了身,“怎么这么突然啊?你怎么没告诉我?”   梁征道:“昨天刚收到的消息。”   宋菱突然很害怕,紧紧地抓住梁征的手,“会不会有危险啊?可以不去吗?” 第53章   宋菱一听见打仗, 吓得脸都白了。即使没上战场,也知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梁征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 她怕。   一想到梁征可能受伤,可能出事, 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紧紧拉着梁征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相公, 可以不去吗?你都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了,可不可以不去打仗啊?”   她一点也不想梁征去, 她不想梁征做什么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 想每天醒来都能看见他。   梁征笑了笑, 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脸颊,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   宋菱摇头, 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怕, 你跟父皇说,不要去好不好?反正父皇也不在意你, 你不要为他做事了好不好?”   梁征见宋菱哭了, 顿时有些揪心, 将她抱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额头,柔声安抚道:“阿菱,别担心,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以前不会死,现在也不会死。”   “别说别说!”宋菱听见梁征说死,吓得急忙捂住他嘴巴,眼里泛着泪光,“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梁征笑了,顺势握住宋菱的手,在她掌心温柔吻了一下,目光深深的,眼角含着几分笑意,看着宋菱,轻声道:“好,不说。”   宋菱知道梁征不会不顾黎民百姓,刚开始知道他要出征的时候,她每天都想让他不要去打仗,后来知道他不可能不去,便又每天求着他带她一起去。可是每次她开口,梁征就笑她傻,说刀剑不长眼,怎么可能把她带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她求了他梁征很久,想让他带她一起去,她想照顾他,想做饭给他吃,他要是受伤了,她也能给他上药,能陪在他身边。   梁征心里感动,却还是不可能带宋菱上战场去。虽然他安慰宋菱自己肯定不会有事,可事实上,每一次出征,生死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把宋菱带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宋菱心里就越来越担心,担心到甚至没办法睡觉,每天晚上蜷缩在梁征怀里,一想到他要去打仗,心里就揪得紧紧的,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自己。   宋菱心情沉重,离京城越近,脸上的笑容就越少,快要进城的时候,更是几乎快要哭出来。   梁征见宋菱抿着嘴巴,强忍着的眼泪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温柔地刮了下宋菱的鼻子,想逗她笑,“乖,笑笑。”   宋菱笑不出来,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梁征叹了口气,将她轻轻带入怀里,抱着她,“别哭,你这样,我没办法安心地走。”   梁征从前出征,说走就走,了无牵挂。脑袋悬在剑柄上也毫不畏惧。人这一生,总会有死的那一天,因为身无牵挂,所以也不惧死亡。   可他如今有了想相守一生的人,没办法那么潇洒了。   宋菱脑袋埋在梁征怀里,声音低低的,有些克制不住的哽咽,“我好怕啊。”   梁征轻轻摸着她脑袋,“不怕,我会写信给你报平安。”   顿了下,忽然换了个轻松的话题,笑道:“所以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读书,否则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不懂。”   宋菱听言,忙抬头,眼神格外认真,“我会好好读书的,你一定要天天都给我写信。”   梁征嗤地笑出一声,“哪有时间天天写啊,半个月写一次好不好?”   宋菱使劲摇头,“不要,你天天写,哪怕一天只写一句话都可以。”   梁征哭笑不得,“可就算天天写,也不可能天天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啊。”   宋菱一听,顿时又要哭了,“我就说要跟你一起去的嘛。”   梁征急忙拍拍她后背,满脸无奈的笑,“好好好,听你的,天天写,天天写好吧?我每天写一封信,半个月派人送一次,送一次够你看半个月,行吗?”   宋菱听言,这才吸了吸鼻子,点头答应了。   回到京城以后,梁征已经提前让人安排了宋老爹和宋溪的住处。   因为宋菱的身份毕竟是个秘密,两个人若是住在王府始终不太方便,梁征派人在城东置办了宅子,派了几个下人过去伺候。   因为梁征要去打仗了,宋菱也没心情去父亲和弟弟那里坐,拜托财叔帮忙照顾一下,便和梁征回离院去了。   梁征后天出发,想到要分开那么久,当天晚上,两个人也顾不上一路疲乏,一直缠绵到快天亮,从浴桶到床上,从床上到地上,又从地上到贵妃榻上,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谁都不舍得分开。   一直到快天亮时,两个人才终于累到了极致,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梁征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下床侧,然后手落下去,却摸了个空。   他微怔了下,睁开眼,却见床侧已经空了,他摸了下床板,冰凉凉的,应该已经起很久了。   他下意识往门帘外面望去,却见宋菱坐在外间茶桌前,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做什么东西。   梁征起了身,披上衣服出去。   外间,宋菱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梁征做鞋。   梁征从身后弯腰,将宋菱紧紧抱住,在她耳侧低声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宋菱道:“我想给你做双鞋子,怕来不及。”   梁征后天一早就要出征了,她不知道该送他点什么,想做双鞋子给他,就当做她时刻陪着他。   梁征微垂下眼,视线落在宋菱手里的鞋垫上,心里忽然像被什么烫了一下,温暖极了。忍不住将宋菱抱得更紧些,低声道:“谢谢你,阿菱。”   宋菱摇头,“不用谢。”   出征前非常忙,梁征整个白天都待在军营里处理事务,宋菱就在家里忙着给梁征做鞋子,怕时间来不及,连吃饭都腾不出时间。   丫鬟小蝶将饭菜端来端去,热了好几次,可娘娘就是不肯吃,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宋菱终于帮梁征做好了鞋子。因为着急,手指被扎了好几下,好在赶在梁征出发前做好了。   小蝶将饭菜端来,语重心长道:“娘娘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让王爷知道,肯定得心疼死。”   宋菱忙道,“你可千万别告诉王爷。”   小蝶努努嘴,点头,“奴婢明白,娘娘您快吃些东西吧,一定饿坏了吧,先喝半碗汤。”   小蝶一边说一边帮宋菱盛了半碗热腾腾的鸡汤。   但宋菱其实已经饿过了,不太怎么吃得下,喝了半碗汤,简单吃了几口饭便不太有胃口了。   放下筷子,走到门口,眼睛直直望着离院门口的方向。   天已经快黑了,梁征还没有回来。   宋菱站在门口,盯着门口的方向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个事儿,侧头问小蝶,“你知道哪里的寺庙最灵验吗?”   “寺庙?娘娘要求什么?”   “求平安符。”   小蝶顿时明白了,道:“青栾山上的菩心寺特别灵,若是能烧到清晨的第一柱香,就更灵了。”   宋菱听言,忙又问:“青栾山,远吗?”   “远倒是不远,就是菩心寺是在山顶上,从山下到山顶,有上千步台阶呢。”   ……   梁征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骑着马,还没到王府,远远就看见王府门口的台阶上,宋菱披着斗篷,脚边放着一个灯笼,正一个人双手托腮呆呆地坐在那儿。   外面寒风刺骨,梁征见宋菱一个人呆坐在台阶上,眉头一皱,立刻飞快地打马过去。   “吁——”到了门口,梁征猛一拉马缰,将马稳稳停了下来。   宋菱一见梁征,眼睛骤然一亮,顿时从台阶上站起来,“相公。”   梁征飞快下马,大步上前,将宋菱猛地搂进怀里,“傻瓜,不冷吗?”   宋菱将他紧紧抱住,摇头道:“不冷,你呢,你冷吗?”   “不冷。”梁征微微松开宋菱,目光落在她被寒风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眉头紧皱,心疼地摸了摸,“脸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话落,突然将宋菱打横抱起来,大步往里面走。   宋菱双手搂着梁征脖子,脑袋靠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梁征抱着宋菱回房,屋子里已经火炉烧得旺旺的,梁征将宋菱放在火炉旁的凳子上,蹲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去烤火,一边给她措手一边有些责怪,“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着,也不怕冻病了。”   宋菱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征。   梁征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又有些担心地叮嘱,“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让绿芙留下保护你,平日若是出门,一定记得带上绿芙,知道吗?”   宋菱还是没说话,从刚刚被梁征从外面抱回来,她便一直没有说话。   梁征没听见回应,微怔了下,抬头,便见宋菱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她眼里包着泪水,像是在努力地强忍着。   梁征看着她满眼泪水,忽然有些揪心,紧紧握着宋菱的双手,“阿菱,别哭。”   开口的瞬间,宋菱眼里的泪水突然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声音颤抖,哭着道:“相公,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要记得给我写信。”   梁征点头,将她紧紧抱住,“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宋菱双手将梁征回抱住,侧脸贴着他胸膛,声音轻轻的,哽咽道:“你不要忘了,我还在家里等你,我们俩才刚刚在一起,我们还没有孩子,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日子。”   梁征嗯了一声,坚定道:“我知道,我会平安回来的。”   ……   晚上洗漱之后,睡觉前,宋菱将她做好的鞋子拿给梁征试穿,“你试试看,合不合脚,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帮你改。”   宋菱蹲在床榻边,帮梁征穿鞋。梁征接过去,道:“我自己来吧。”   梁征很快将鞋子换好,活动了下,又从床边站起,走了几步。   宋菱见他走来走去,紧张问:“怎么样?合脚吗?”   梁征顿时笑了,回头,抬手刮了下宋菱的鼻子,满眼宠溺,“我们家阿菱手艺怎么这么好,真是我这辈子穿过最合脚的鞋了。”   宋菱听见这话,知道他有夸张,但心里还是有些甜蜜,她又靠近梁征怀里,将他抱住,仰头望着他,“相公,我会想你的,每天都想你。”   梁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低头,在宋菱额头上温柔吻了一下,“我知道,我也会想你的。”   这天夜里,宋菱躺在梁征怀里,彼此温暖相拥着,听着梁征平稳的呼吸声,宋菱却睡不着,她从梁征怀里抬着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出神,看着看着,忍不住抬起身,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怕吵醒他,又立刻松开。   看着梁征安静的睡颜,想到要好久都不能见到他,心里实在是有些难过,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都快天亮时,才悄悄从梁征怀里出来,换好衣裳,才轻手轻脚从梁征怀里出来。   梁征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她得赶着梁征出发前,帮他烧清晨第一柱香,求一个平安符给他。   ……   次日,天亮时,梁征醒来,身侧却又没了宋菱的身影。   他下意识往屋里扫了一眼,也没见人。   他心想,大概是给他做早饭去了。   “王爷,洗脸水准备好了,是现在送进来吗?”门外传来小蝶的声音,梁征嗯了一声,“进来。”   小蝶得了允许,将门轻轻推开,然后才端着洗脸盆进来,走到里间,将洗脸盆放在床边的水盆架上。   梁征一边拧毛巾一边问:“娘娘呢?”   小蝶道:“回王爷,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娘娘好像很早就跟小绿芙姑娘一块儿出门去了。”   梁征听言,顿时皱眉,“出门去了?”   “回王爷,是的。”   梁征觉得奇怪,阿菱知道他今天要出征,怎么回突然出门呢?   又问:“有说去哪里吗?”   小蝶摇头,“没说。”   “王爷,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门外突然传来清风请示何时出发的声音。   梁征皱紧眉,有点担心宋菱,可眼下时间来不及,也没法儿去找。但转念一想,有绿芙跟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只是不知她这大清早地去哪里了。   外面上万的将士在等着他,梁征很快洗漱妥当,换上了银色的将军盔甲,腰间别一把碧玉色的宝剑,单手抱着头盔,快步往外走去。   王府门外,将士们站得整整齐齐,正等着梁征前来率兵。   见梁征一身银色盔甲从王府里面大步出来,众士兵齐声高喊一声,“王爷!”   一众将士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穿黑衣劲装的女子,两步上了台阶,站在梁征面前,“征哥哥,我想跟你一块儿上战场。”   说话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杨青青。   梁征见她一身劲装打扮,手里还提着一把剑,眉心一紧,“胡闹什么!”   杨青青扬扬下巴,“我没胡闹,我爹爹知道的。”   “不行,回去。”   梁征没见着宋菱,有点心烦,问旁边的财叔,“娘娘大概什么时候出去的?”   财叔忙道:“好像天不亮就出去,老奴当时不在,是守门的阿全说的,但他也忘了问娘娘去哪里,不过有绿芙姑娘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青青在旁边听见,冷哼了一声,“这位王妃可真好笑,她不知道征哥哥你今天出征吗,居然也不来送送你。”   “闭嘴!”梁征脸色难看,冷着脸喝了杨青青一句。   “你……”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清风在旁边,忍不住提醒,又安慰道:“有绿芙陪着娘娘,肯定不会有事的。”   梁征虽然想和宋菱告别,但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也是时候出发了。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他往前一步,高喊一声,“众将士听令!随本王出发!”   “誓死跟随王爷!”众将士得令,斗志昂扬。   梁征下了台阶,猛地一个翻身,便上了马。   他拔剑出鞘,往天上高举,“出发!”   一队精兵浩浩荡荡往城门外行去,周围老百姓纷纷跪地,齐声喊:“盼王爷卫我河山,早日凯旋!”   梁征带领着他的精兵队伍一路往前,没一会儿,便出了城去。   宋菱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符飞奔着往山下跑,绿芙跟着后面,着急喊,“娘娘!您慢点!”   “不行啊!再晚王爷就走了!”宋菱拎着裙子,拼命往山下跑。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在跑下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因为惯性没办法停下来,脚又不小心踢上了石头,整个人往前一栽,重重摔在了地上,掌心在地上磨破了,瞬间浸出血来。   绿芙见状,吓一大跳,急忙跑下来,正要去扶宋菱,她自己却已经爬了起来,跑到前面,飞快爬上马车,对着绿芙喊,“绿芙快点!王爷要走了!” 第54章   梁征一走就是十来天,宋菱吃吃不下, 睡也睡不好, 每天睁开眼睛想梁征,闭上眼睛还是想梁征, 每天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 一坐就是一整天。   宋溪来看姐姐, 财叔悄悄跟他说,“自打王爷走了以后,王妃娘娘已经好些天没有怎么吃东西了, 你来得正好,待会儿帮着劝劝吧。”   宋溪听言心头发紧,急忙跑去了离院。一进去,就见姐姐趴在书桌上, 眼神茫然地盯着前面的空气。   宋溪上前去,“姐, 听说你好些没怎么吃饭了,这么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宋菱不吭声,还是那么呆呆地趴着。   她真的担心梁征, 以至于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宋溪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于是道:“姐, 你要不去别庄住两天吧,爹爹这几天天天念叨你呢。”   宋菱摇头, 终于开了口, “不行的, 外面人多嘴杂,王爷如今不在,我一个王妃怎么能住在外面,让人抓着了把柄,不定生出什么事端。”   宋溪见姐姐终于说话,总算稍微松了口气,劝解道:“姐,你说你这么一天到晚不吃饭,姐夫要是知道了该多担心啊?再说,你不吃饭,姐夫也不能马上就回来啊。”   宋菱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担心,就是想他。   宋溪见姐姐还是不高兴,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想了老半天,才又试探着道:“姐,要不咱们去外面转转吧,听说百花林最近开了很多梅花,整个林子都是梅花清香的味道。”   宋溪来京城这些日子,对京城大致也有了点了解,那天出门听见有人说百花林梅花开了,就想着有机会去看一看,正巧宋菱心情不好,顺道陪姐姐散散心去。   宋菱原本不想去的,可耐不住宋溪使劲劝她,想着自己老是这么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最后索性跟着宋溪一块儿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绿芙也一块儿跟着,正好赶上中午吃饭的点,三个人顺便在路边吃碗面。   宋菱在家闷了好几天,出来转一转,心情倒是稍微放松了点。   好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叫了一碗阳春面,没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午饭,三个人才朝着百花林的方向去。   宋菱很少出门,对京城并不是很了解,第一次到百花林,才发现京城居然有这么大个林子,专供那些王孙公子、富家子弟赏花游玩。   这阵子腊梅开得极好,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赏花游玩,有三三两两的公子哥,也有戴着面纱的矜持的大家闺秀,也有一男一女共同来赏花的。   一进园子,就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宋菱吸了吸鼻子,突然叹了一声,“好香啊。”   离院里也有一棵梅花树,但因为只有一棵,所以花开的味道并不像这里这么浓郁,也不如这里连片盛开,这么壮观好看。   宋菱看着满园子盛开的梅花,心情忽然很好,回头跟绿芙说:“绿芙,你说,在离院的院子里多种些梅花树怎么样,等冬天开花的时候,一眼望出去,好壮观呀。”   说着,愈发觉得可行,打算等梁征回来就跟他说。   她正和绿芙说话,却见她视线直直落在别处,有些失神。   宋菱愣了愣,下意识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却不想,竟然看见了好久没见的梁烬。   不过……他身边还有个姑娘,那姑娘长得还有些漂亮,身形娇小,走在梁烬身边,小鸟依人似的。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姑娘嘴角弯弯的,笑得格外开心。   宋菱有些奇怪,问绿芙,“那姑娘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绿芙道:“魏国的公主,四爷的未婚妻。”   宋菱顿时愣住,“……不,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她怎么完全没听说。   绿芙终于收回视线,微垂着眼睛,语气掩藏不住的失落,“您和王爷回益州的时候,魏国皇帝带公主来朝拜,想和咱们联姻。”   宋菱听言,十分震惊,往梁烬那边望了一眼,“是要让四弟联姻吗?”   绿芙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她微垂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宋菱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她平时虽然和梁烬吵吵闹闹,但她其实看得出来,绿芙喜欢梁烬。就因为梁烬上次随口问她会不会做菜,她便专门跑来,求她教她做菜。   宋菱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绿芙,无措了半天,才想起问:“四弟他自己怎么说呀?”   绿芙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当然愿意了,人家公主长得那么漂亮,一个公主,一个王爷,身份也般配。”   不像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宋菱皱了皱眉,望着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梁烬,有些不相信,小声嘀咕,“我觉得四弟应该不会喜欢那个公主吧……”   绿芙道:“为什么不喜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男人都喜欢啊。”   宋菱看着绿芙,觉得她好像在自己跟自己置气。   她不知怎么劝她,只好轻轻拉了拉她的手。   梁烬刚远远看见了宋菱和绿芙,于是便朝着她们走来。   走近了,笑道:“二嫂今天倒是好雅兴啊,还有兴致出来赏花。”   宋菱笑了笑,“你不也好雅致么。”   梁烬指着身旁的姑娘,“二嫂,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魏国的七公主,魏盈。”   又对那公主道:“这是我二嫂,安南王妃。”   魏盈笑得落落大方,看着宋菱,道:“王妃好,听闻王妃有天下第一才女之名,以后要是有机会还希望能和王妃您切磋一下。”   一来就戳中了宋菱的痛处,宋菱顿时有些尴尬,只好干干笑了一下。   几个人简单认识了下,绿芙悄悄拉了拉宋菱的衣袖,想走。   宋菱知道绿芙心里难受,不想待在这里,便道:“四弟,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和公主慢慢逛吧。”   说着,对那公主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魏盈笑盈盈朝着宋菱点了点头,道:“王妃慢走。”   宋菱带着绿芙和宋溪离开了。   从头到尾,绿芙都没有看过梁烬一眼,梁烬视线落在绿芙的背影上,神色难得有些严肃。   魏盈歪着脑袋,伸出手笑嘻嘻在梁烬眼前挥了两下,“诶,王爷,回神了。”   梁烬这才回神,皱眉,“你干什么?”   魏盈摸摸下巴,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王爷你喜欢的人就是刚刚那个穿绿衣服的姑娘吧?”   梁烬:“……”   “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你。”   梁烬皱眉,“你怎么知道?!”   魏盈抬了抬下巴,笑道:“很明显嘛,她压根就没看你。”   想了下又道:“不对,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你。”   梁烬一听,眼睛稍微亮了一点,立刻问:“那是什么?”   “她应该是讨厌你。”魏盈摸着下巴,一若所有所思的表情。   梁烬:“………………”   梁烬心情突然有点郁闷,也没心思陪这位公主瞎转悠了,道:“我回去了,你自己转会儿就回宫吧。”   “你不保护我了啊?”   “我派了人保护你。”梁烬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叮嘱魏盈,“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回去跟你父亲说,你不想嫁我。”   联姻的事情,父皇做了决策,他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好从这位魏国公主入手了。   魏盈大声道:“放心吧,我本来就不想嫁你!”   梁烬呵笑了声,“那敢情好。”   ……   打从那天在百花林见了梁烬和那位魏国公主,绿芙每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跟着宋菱学刺绣,指尖被扎了好几次,第七次被扎的时候,宋菱道:“你今天暂时还是别学了吧,你这么老走神,容易扎伤手指。”   绿芙回过神,忙道:“要学要学,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宋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摇摇头,道:“那你就按照我刚刚教你的做吧,我得去前面问问,相公给我写的信到了没有。”   相公说半个月给她写一封信,如今也有半个多月,也不知信来了没有。   她站起来,准备去前面问问财叔,哪知道刚走到门口,还没跨出台阶呢,梁烬就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梁烬见宋菱要出去的架势,问道:“要去哪儿?”   宋菱道:“我要去前面问问,相公给我写的信到了没有。”   梁烬听言,顿时笑了,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来,“这里,专门给你送信来的。”   宋菱一见着信,顿时激动,高兴地立刻将梁烬手里的信抢了过去。   拿着信就回屋里去了,梁烬跟在后面进门,笑问:“要不要帮你读啊二嫂?”   宋菱忙摇头,“不要。”   她最近学了一些字,她要自己先看看。   宋菱拿着信封去了书桌前,梁烬视线落在绿芙身上,她正低着头,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刺绣。   梁烬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视线却忽然落在她被针扎破的指尖上,眉心蹙了蹙,道:“你说你一舞刀弄剑的女人,干什么这么想不开学人家做女红啊?”   做又做得丑,还把手给弄伤了。   绿芙已经很久没和梁烬说过话了,却不想这么久没说话,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嘲笑她,心里顿时有些憋得难受,她抬头看着他,“跟你有关系吗?我以后的丈夫不嫌弃我就行了,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梁烬听见绿芙说什么以后的丈夫,突然想起那天在军营外面,一公子哥给她送首饰的事情,心头顿时不是滋味儿,“怎么,要成亲了?”   绿芙哼笑声,“可不是么,王爷早点备份大礼给我,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梁烬听着绿芙的话,心脏像突然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了一刀,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她旧疾复发,险些没命。   他带她去求虚怀谷的神医救命,那神医性情古怪,说什么也不肯救人,她昏迷不醒,他抱着她,在谷外跪了三天三夜。   他目光紧紧盯着绿芙,良久,忽然冷笑了声,随后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了。 第55章   梁烬突然走了, 倒叫绿芙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起他刚刚那声冷笑,更觉得莫名。   该生气的是她吧?他跟她甩脸子是什么意思?   宋菱原本在那儿研究自己的信,见梁烬突然走了,一时间也有点懵,急忙又跑过去, “绿芙, 出什么事了?四弟怎么突然走了?”   绿芙紧紧抿了下唇,道:“他发神经。”   说着,将手里针线放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娘娘,我有点累,可以回房休息下吗?”   宋菱忙不迭点头, “当然了!快去快去吧。”   “谢谢娘娘,娘娘若是出门来叫我一声,我保护您安全。”   “我知道,你快回房休息吧,你这几天气色都不太好。”   宋菱将绿芙催着回去休息了, 回头将桌子上的针线篓子收拾了下,随后才又回到书桌前, 重新拿起梁征给她写的信研究。   厚厚的一封信,有好几张纸。   宋菱看着梁征的字迹, 唇角弯弯的, 开心地自言自语, “相公的字写得真好。”   她一张纸一张纸来来回回翻了半天,最后开心的笑脸慢慢消失了,变成了愁眉不展,小声嘀咕,“写的什么呀……”   除了认识“阿菱”两个字,其余的字都不怎么认识。   她瞪着双眼睛,盯着信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信纸出门了。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不识字的事情,只好去找阿溪。   也是巧了,她刚要出门找阿溪,阿溪就来了,在走廊拐角处碰见,宋溪见着姐姐,好奇问:“姐,你要去哪儿?”   宋菱立刻拉住他,“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宋菱将宋溪拉回屋里,然后把手里的信给了宋溪,“你姐夫写给我的信,你帮我念念吧。”   宋溪拿着信走到茶桌前坐下,一边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来一边道:“姐夫也走了十几天了,有信回来,肯定一切都好。”   宋菱睁大眼睛,“当然了!”   宋溪将信打开,目光落在纸上,顿时有些惊艳,“姐,姐夫的字写得好好。”   梁征的字苍劲有力,字如其人,英俊潇洒挺拔。   宋菱一脸骄傲,“当然了,相公什么都很好。”   顿了顿,急忙又催宋溪,“你别说废话了,快给我念念。”   宋溪嗯一声,这才开始念信。   一共有七封信,是梁征之前答应宋菱,每天都要给她写一封。   宋溪拿起信,开始念第一封,“吾妻见信安。阿菱,此刻已是深夜,今晚大军刚抵达营地,晚上同各大将军商量作战计划,忙到现在才有时间给你写信。一别十几日,我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你呢,想我吧?”   宋菱听着,脑子里想象着梁征在深夜里坐在书桌前给她写信的场景,眼睛顿时就有些酸酸的,即使知道梁征看不见,也使劲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他,“我也想你。”   第二封信。   “阿菱,此刻仍是深夜,白天乌拉那帮贼子在外叫战,本王亲自带兵迎战,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实在大快人心。晚上和兄弟们庆祝,喝了几杯酒,此刻正在账内给你写信。阿菱,我今晚,特别想你……嗯,大哥哥也想你。”   宋溪读着,好奇抬头,“姐,大哥哥是谁啊?”   宋菱脸轰地红了,一把将信给抢过来,“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压根没想到梁征会在信里耍流氓,一时间心跳都砰砰砰地变快,害羞得不行。   也不敢再让宋溪给她念信了,就怕后面还有更火热的内容。   她将信收起来,打算自己回头慢慢看。   宋溪见状,奇怪问:“姐,后面还有几封没念完呢。”   宋菱道:“不念了,回头我自己看吧。”   宋溪一脸怀疑,“你不是不认识字吗?”   宋菱被戳了短处,气呼呼的,“我回头自己学不行吗!”   宋溪哈哈笑,“行行行,第一次见你这么有斗志。”   宋菱假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宋溪忙道:“怎么可能,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变。”   宋菱总算笑了,这才想起问:“你来找我,有事吗?”   宋溪往门外张望了眼,见没人,才小声道:“爹爹买了些菜在家里,让我来喊你,晚上一起吃顿饭。”   自从回了京城,宋菱倒是不敢常常往父亲那边跑,虽然对外说阿溪是自己的表弟,父亲是自己的舅舅,但总归还是怕被人抓了把柄,平日去一趟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有好几天没有去了,宋菱点点头,“好,那我一会儿就来,你让爹爹休息,晚点我来烧菜。”   宋溪就想吃姐姐烧的菜,顿时高兴,“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好!”宋溪应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宋菱把宋溪送到院子门口,回房,又将桌上的信拿起来,展开看了看。   大哥哥也想她……宋菱忍不住笑了,心里暗骂了一句:坏蛋。   傍晚的时候,宋菱准备出门去爹爹那里吃饭。   刚出门,就见绿芙从房间里出来。   绿芙见宋菱穿着出门的衣裳,上前问道:“娘娘要出去吗?”   宋菱点点头,四下望了一眼,才道:“要去我爹爹那里。”   绿芙是自己人,知道她的身份。   绿芙道:“我陪您。”   王爷出征前特意叮嘱过,他不在的日子,但凡娘娘出门,必须时刻跟着。   宋菱想着绿芙心情不好,正好让她跟她一块儿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两人便一块儿出了门。   梁征给父亲安排的房子离王府不远,就是为了让宋菱平时回家方便。   也是巧了,去家里的路上居然又碰到梁烬。   宋菱正好问他,“四弟,你上午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走了?”   梁烬眼角余光扫了眼绿芙,随后笑道:“有点事,就先走了,忘了和二嫂您招呼一声。”   宋菱摆手,“没什么……”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绿芙,绿芙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像没看见梁烬似的。   宋菱不太清楚这俩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梁烬要娶公主的事情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她抬头看着梁烬,忍不住问:“四弟,听说那个魏国公主是要和你联姻的,你真要娶她吗?”   梁烬看了一眼绿芙,后者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眼睛里毫无波澜,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   梁烬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然而胸口越是堵得难受,面上笑得越荡漾,“娶,怎么不娶,盈盈温柔又可爱,本王喜欢得紧。”   绿芙在边上听着,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心里好像被利剑划了一刀,有血流出来,像在血脉里裂开的伤口,比皮骨之伤痛上千万倍。   宋菱听言,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四弟,真的喜欢那个公主?   梁烬嘴角勾着笑,冷淡地扫了绿芙一眼,随后又看向宋菱,“二嫂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菱见梁烬身后没人,便道:“去我爹爹那里吃饭。”   梁烬道:“诶,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呗,正好我也没吃饭。”   宋菱愣了愣,看了看绿芙,又看了看梁烬,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上挂着一副讨打的笑。   她知道绿芙喜欢梁烬,但是梁烬喜不喜欢绿芙却看不出来。   但想着可以给他们俩制造点相处的机会,便道:“行,一起去吧。”   谁知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清脆嘹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阿烬!”   宋菱愣了瞬,回头,就见一名穿着水粉色衣裙的女子开心地跑来,正是那日在百花林见过的魏国公主。   魏盈跑到梁烬面前,满脸笑容地抱住他胳膊,“你去哪儿呀?我正找你呢。”   梁烬笑道:“去我二嫂表弟家吃饭,你来正好,一起去吧。”   魏盈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一起去!”   宋菱:“………………”   这……这算怎么回事???   原本是想跟爹爹和弟弟吃一顿家常饭,结果到最后,桌子上变成了六个人,且气氛十分尴尬。   宋老爹也有点懵,打着笑脸招呼,“那个……四王爷,公主,你们随便吃啊,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啊。”   梁烬笑道:“伯父客气了。”   说着,就给魏盈夹了一块鱼肉,“尝尝我二嫂的厨艺,保管你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谢谢。”魏盈笑眯眯的,低头吃了一口,“唔,果然好吃。”   她抬起头,对宋菱竖起根大拇指,“王妃娘娘厨艺真好。”   宋菱干干笑了笑,“公主喜欢就多吃点。”   她有点懵,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整顿饭下来,梁烬一直在不停给魏盈夹菜,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绿芙坐在梁烬对面,垂着头一直没吭声。她没有夹过菜,只是一颗一颗艰难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她没敢往梁烬身上看了一眼,但也一直听见他在说话,他在给那魏国公主夹菜,让她多吃点,很照顾她。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很小,在街上讨饭,偷了人家一个包子差点被打死,后来被梁征救下,带进宫里。   她那时候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胆子很小,经常被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负,变着法儿把所有的活都扔给她做。   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王爷。每天除了跟着王爷练武,还要做很多很多的活儿在,常常忙到半夜,去厨房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了。   那是一个寒冬的夜晚,她做完活去厨房找吃的,最后只找到半个硬邦邦的冷馒头。   她蹲在灶台前,一边吃那剩下的半个馒头一边偷偷掉眼泪。   “你蠢不蠢?”就在那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   她回头,就看见梁烬双臂环胸,身体懒懒地靠在门边。   那时候的梁烬也才十几岁,少年意气,嘴角勾着丝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们让你干活你就干,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她那时候胆子很小,只是紧紧抿着唇,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过了会儿,他忽然走过来,将她手里馒头拿走,然后顺手就扔了,“这玩意儿都硬成这样了,怎么吃啊。”   他说完,便拉起她手,带着她从厨房出来。   他带她去了他的房间,吩咐下人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   她狼吞虎咽,将满满一桌子菜全部吃完了。   他身体懒洋洋地歪靠在椅子上,少年英俊的脸隐在摇曳的烛光下,忽然笑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第56章   从前那个总照顾她, 说要给她撑腰的少年, 大概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绿芙心里难过,可她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去向梁烬质问什么。   她默默吃着饭, 听见梁烬时不时冒出一句温柔的声音。   “这个腌黄瓜不也好吃,我二嫂的拿手菜。”   “我想吃那个, 你帮我夹一下。”   “那个叫豆腐鱼,等着,我给你夹。”   绿芙眼睛有点克制不住的酸胀,她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 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 将眼里酸胀的感觉强行压了回去, 随后才放在筷子,抬头对宋菱道:“娘娘,我吃饱了, 想下去休息下, 可以吗?”   宋菱看了眼她碗里几乎还没怎么动过的米饭,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女人,自然也了解绿芙此刻的心情,知她不想待在这里,便点了点头, “你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谢谢娘娘。”   “诶, 等等。”绿芙正准备出去, 坐在对面的梁烬突然叫住她。   她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看向梁烬。   梁烬下巴点了下桌上,毫不客气地吩咐,“帮公主盛碗米饭。”   绿芙原本就因为梁烬要娶公主的事情伤心,这会儿突然听见梁烬使唤她给公主盛饭,全然像对待一个下人。   原本压在心底的难过忽然一下变成了巨大的委屈,在胸腔内迅速地蔓延开,她眼睛一红,突然就火了,狠狠瞪着梁烬,“你自己没长手吗?!”   梁烬眉头一皱,“绿芙,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绿芙原本就很难过,这会儿被梁烬当下人使唤,她纵然再坚强,情绪也完全崩溃了,控制不住地掉了两颗眼泪,“我知道我是下人,可我就算是下人也是王爷的下人,你又不是我主子,你凭什么使唤我!”   她有些激动,眼睛死死瞪着梁烬,气得浑身发抖。   绿芙突然爆发,所有人都吓住了。然而此刻最懵的还是梁烬。他和绿芙认识十几年,除了最开始在宫里被人欺负,看见她偷偷掉了回眼泪,从此以后,无论是练武练到浑身是伤,还是跟着二哥上战场,身负重伤命在旦夕,都从来没见她哭过。   突然哭了,梁烬也完全吓住了,怔怔地盯着绿芙。   绿芙也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又生气又伤心又觉得丢脸,她狠狠擦了把眼泪,抓起桌上的剑,转身就跑了出去。   “绿芙!”宋菱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下意识想去追绿芙,可绿芙跑得太快了,她刚追到门口,绿芙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宋菱也有点生气,回头,皱着眉问梁烬,“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梁烬完全是懵的,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好半天,才回过神,皱了皱眉,嘴里小声说了句:“……谁拿她当下人了……”   这件事之后,绿芙和梁烬冷战了好几天,谁也没去找谁。   绿芙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不见她出来散散心。   宋菱两边劝,结果两边都不听她的。尤其是绿芙,关着门连门都不出了。   宋菱想给相公写信,但她会写的字还不多,只好又找来宋溪给她代笔,她念一句,宋溪写一句。   “相公,绿芙和四弟闹别扭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你在家里就好了。”   “相公,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天气在慢慢变暖和了,你那边呢,还冷吗?鞋子穿得还合脚吗?”   “我昨天出去逛街,遇到六王妃了,六王妃都怀孕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很可爱的。”   ……   宋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絮絮叨叨地没一会儿就写了好几页信纸。   宋溪写着写着,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姐,你是不是特别想姐夫?”   虽然都是唠叨的一些家常,但是字里行间,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思念。   宋菱当然想梁征了,很想很想,她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但是……她低头看了眼宋溪面前的信纸,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好几张了,再这样写下去也写不完的。   她双手托着腮,撑在茶桌上,想了会儿,终于说:“就这样吧,嗯……再添两句。”   “好。”宋溪握着笔,准备继续写。   “让王爷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受伤了,还有……”   “还有什么?”   “我自己写吧。”宋菱这几天学会的字不多,但她特别认真学了几个字。   将笔和纸从宋溪手里拿过来,歪着头,抓着笔,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纸上写。   宋溪一看姐姐的写字姿势,忍不住说教,“姐,写字的时候头和身体要摆端正,还有,你拿笔的姿势不对,笔不是这样抓的,应该是这样……”   他伸手给宋菱纠正了一下姿势。   换了正确的握笔姿势以后,宋菱写起字来手有点发抖,于是说:“我还是这样抓着写比较好,比较稳。”   宋溪:“……”   看着姐姐执着地歪着脑袋,抓着笔写字,宋溪沉默了会儿,最后……哎,算了,还是等姐夫回来亲自教她吧。   不过他好奇姐姐写的是什么,下意识伸长脖子去看。   “不要看!”宋菱见弟弟伸个脑袋过来,立刻捂住了信纸。   宋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不能看的。”   心想,刚刚不是还让他帮忙写吗?   宋菱将信纸捂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给看。   宋溪哼了哼,“不看就不看,我回去了。”   半个月后。   梁征营帐。   军医正蹲在床边给梁征处理伤口,梁征右肩到胸膛的位置,被刀砍伤,伤口又长又深,皮肉被刀刃带得外翻,肩膀上的伤口更是深得骨头都能看见,血肉模糊。   “王爷,这药酒上去可能会很疼,您忍着点。”   “别说废话。”梁征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老军医也是在梁征身边跟了许多年的,犹记得自家王爷当年腹部中剑,生死关头也没皱一下眉,今日这般皮外伤又岂会放在放在心上,倒是他担心过头了。   他迅速帮周围的血迹清洗了一下,将消毒的药酒淋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药酒一沾上血腥,瞬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纵使梁征忍痛能力超强,药酒淋上的瞬间也还是疼得咬紧了牙齿。   他紧紧皱着眉,目光落在肩膀上的伤口上,心里想的却是,幸好阿菱不在这里,那丫头那么心疼他,一定会哭死。   处理伤口的过程,梁征虽然没有坑一声,但额头还是控制不住地浸出了一层冷汗。   “王爷,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这段时间千万不可碰水也不可再亲自上战场,这伤口极深,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   梁征随口嗯了一声,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打了这么多的仗,伤得比这重的时候多了,当初腹部被刺了一刀,头天晚上才从鬼门关救回来,第二天照样亲自带兵上阵,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王爷,京城来的信。”帐外,突然传来士兵的声音。   梁征:“进来。”   士兵拿着信进去,站在床边,双手奉上,“好像是王府送来的。”   梁征抬手接过来,一摸,厚厚的一沓。   王府送来的,除了他的阿菱还有谁?   不过,这丫头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梁征心情忽然好起来,连肩膀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痛了。   他一边将信打开一边吩咐帐内的人,“都下去吧,没本王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是,王爷。”军医和士兵们听言,立刻迅速退了出去。   梁征拿着信从床边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单手将厚厚一沓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   信纸一展开,入目是一手漂亮的字迹,梁征顿时笑了,他就知道,那丫头怎么这么快就会写字了,原是找人代笔。   不过虽然是代笔,字里行间读下来,眼前清清楚楚地浮现出阿菱的样子。   “昨天我半夜突然饿得睡不着,就起来给自己下了一碗面,结果可能又吃多了一点,后来又撑得睡不着了。”   “王府后门有一只瘦精精的小黄狗,好像是被它主人抛弃了,我每天去给它喂饭,它好像认识我了,每次我去的时候,就用很水汪汪的眼神望着我,好可怜。我有点不忍心,就把它带回院子里来养着了,相公你不会介意吧?”   宋菱唠唠叨叨说了好多生活里发生的事情,梁征认认真真地看下来,看见宋菱说自己去给小黄狗喂饭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她蹲在小狗面前,温柔地摸它脑袋的场景。   梁征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他又继续往下看,看见宋菱说起六王妃怀孕的事情,眉梢微挑了下,眼里笑意更深了些。   不就是孩子么,他和阿菱的孩子肯定更可爱。   他认认真真看完了每一个字,看到最后面的时候,才发现底下还有两排歪歪扭扭的字迹。   梁征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个字,可真是丑啊。   不过幸好,虽然字丑了点,但还勉强能看清楚写的什么。   ——相公,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希望你快点平平安安地回来。   想你的阿菱。   一封家常的信,可是每一个字都令梁征内心温暖无比。   他在边关十余年,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立刻结束战争回家去。   第一次,有人在家里等着他,为他牵肠挂肚。   他右肩受伤没法儿活动,但还是用左手认认真真给宋菱写了回信。   半个月后。   宋菱收到梁征的回信,激动地抱着信跑回房间里。   她一段时间又认了不少字,打开信之后发现好些字她都认识了。   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信一边笑眯眯地自言自语地念出来,“阿菱吾……妻,见信好。”   她一边念一边偷偷笑,心里跟灌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一别两月,为夫……甚是想你。放心,我很好,不用担心。”   “……在边关什么都好,就是长夜漫漫,没有阿菱在身边,孤枕难眠,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抱着你睡他个三天三夜不下床。”   宋菱看到这里,有点害羞了。   她继续往下看,却见更流氓的还在后面,“正好我们也可以努力种个宝宝出来,如此一来,以后你也不用羡慕别人的孩子。”   宋菱看见他说种个宝宝,脸瞬间就红了,害羞地小声嘀咕,“谁……谁要让你种宝宝啊……” 第57章   冬去春来, 连续好几天的大晴天,太阳晒得人浑身都暖乎乎的。   打从宋菱知道梁征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心情每天都变得非常好,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相公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了。   而就在等待梁征回来的日子里, 宋菱正和父亲商量着在城里开一间小酒馆。   宋老爹早些年身体好的时候,十分好酒,但家里条件有限, 也不可能天天去街上买酒回来喝。宋菱母亲和相公感情极好,有回和相公上街, 见他站在人家卖酒的铺子前挪不动路, 就忍不住笑了,“你要真爱喝,回家我自己给你酿几坛, 够喝好久了。”   宋老爹当即那个高兴啊,立刻和娘子回家酿酒去。   宋菱母亲很是温柔贤惠, 做得一手好女红, 烧得一手好菜, 就连酿酒也酿得极好。   打从喝了自家娘子酿的酒后, 宋老爹就再也没喝过别的酒了, 因为他家娘子酿的好喝。   从那以后,宋菱母亲每年都会给自己相公酿上几坛子酒,桃花酿、竹叶青、梅子酒等等, 每一种口味儿都酿上一坛, 埋在地窖里, 平时想喝,或者逢年过节就开上一坛,酒香扑鼻。   夫妻俩原本还商量着等攒点钱就去城里开个小酒馆,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可哪晓得天有不测风云,没多久,妻子就忽然病逝了。   妻子过世后,宋老爹悲痛过度,积郁成疾,一病就是这么多年。原本想着随妻子一块走,却又因为在妻子临终前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可这些年,他卧病在床,不仅没能照顾好孩子,反倒让阿菱丫头因他吃苦,每每思及此,便觉对不起女儿,对不起妻子。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来京城以后,女婿专门请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府上照顾他的身体,吃的药也都是格外珍贵的药材熬制,每天又是各种补品,几个月下来,身体不仅全好了,整个人还比以前胖了一圈,红光满面的。   宋老爹身体好起来,日日待在府上又闲得无聊,最近几日便寻思着将他和妻子没能来得及开的小酒馆开起来。   他往日见妻子酿酒,倒也跟着学了些。   父亲想开个小酒馆,宋菱自然支持,但毕竟也不是小事,便想着还是等相公回家来再商量商量。   不过既然有了开酒馆的念头,宋老爹便开始尝试着自己酿酒,半个月下来,已经颇有些心得了。   这日,宋菱带着绿芙去爹爹那里帮他试酒,才刚试了一种,财叔就激动地跑来,一进院子,就兴奋大喊,“王妃!王爷回来了!”   宋菱一激动,手里的碗‘砰’地下就掉到了地上。   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拔腿就往外跑。   刚从府里跑出来,就见街上的老百姓全都兴奋地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嘴里喊着,“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三个多月的等待,宋菱此刻只觉得心脏快从喉咙口跳出来,她跟着人群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跑,人太多,好几次差点被挤到地上。   好在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凯旋归来的大军,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相公。   他骑着马在最前头,一身银色铠甲,威风凛凛。   他背脊笔直,目光沉着,坚定着直视着前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王者霸气。   老百姓们自动退开在两侧,纷纷跪地高喊,“恭喜王爷凯旋,恭喜王爷凯旋!”   宋菱站在人群里,仰着头,眼睛直直地望着梁征。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在仰望一个神。   等了三个多月,原本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真的见到他,整个人却完全待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喊他,忘记了上前,就那样呆呆地站在人群中,满眼崇拜地望着他。   所有人都跪下了,宋菱一个人站着,梁征身处高处,目光一扫,一眼便看见了她。   隔着人群,四目相对的瞬间,梁征心口一颤,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   三个多月不见,此刻在大街上相遇,梁征脑海里竟然也一片空白,目光紧紧地盯着宋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彼此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梁征停下了马,后面大军也都跟着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顺着梁征的视线看去,就见一名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子站在人群里。   她眼睛红红的,仿佛要哭了。   宋菱望着梁征许久,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她声音很轻,但梁征看出来了,她在喊,“相公。”   梁征猛然回神,立刻从马上下来,朝着宋菱大步走过去。   “相——”   相公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宋菱就被梁征紧紧抱住。   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宋菱都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嵌入他身体里了。   她的脸贴在梁征滚烫坚硬的胸膛上,隔着外衣,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三个多月的思念忽然全部从胸腔里漫上来,宋菱瞬间就掉了眼泪,将梁征紧紧回抱住,“相公,我好想你啊。”   她声音轻轻的,像一缕微风吹进梁征耳朵里,心都软化了。   “我也是。”他低声回,将宋菱微微放开,牵住她手,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我们回去。”   “好。”   梁征牵着她手,将她带到大军里,他将她抱上马,随后一个翻身上来,稳稳落在她身后,双手绕过身体两侧,拉住了缰绳。   温热的嘴唇突然在她耳边贴了一下,嗓音有些低哑,“阿菱,我真是想死你了。”   他声音很低,只有宋菱能听见。   宋菱小脸红了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梁征拉了下马缰,胯下的骏马又缓缓往前行去,大军重新出发,跪在两侧的老百姓又欢呼起来,“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个月的时间,梁征亲自率兵,将想占领大梁城池的乌拉贼子打回了他们的老窝,护了一方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今日得胜回朝,自然受到老百姓们的热情拥护。   一时间,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谈论梁征,夸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且又爱护百姓,是大梁的顶梁柱,但凡有他在,大梁何愁不繁荣昌盛。   梁征深得民心,在老百姓心中宛如神一般的存在。   太白楼,雅间。   梁湛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从窗户看出去,目光沉沉的,盯着楼下的街道。   方才梁征带兵回城,老百姓自发跪地迎接的场面仿佛还在眼前,迟迟没有散去。   耳边全是对梁征夸赞的声音,他脸色阴沉着,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   “大哥,您没事吧?”对面坐着一名黑衣男子,有些担心地低声询问。   梁湛收回视线,目光却又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良久,才终于开了口,“阿横,你说,二弟是不是比孤更适合坐这江山?”   梁横一怔,顿时皱紧了眉,“大哥,您胡说什么呢!”   梁湛抬头,忽然笑了, “你看他,多会收拢人心。”   梁横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不就是会打仗么,论治国之道,他拿什么跟大哥你比!”   梁湛冷笑了下,眼神阴沉,“哼,一个下人生的种,也敢妄想当真龙天子。”   梁横四下望了一眼,忽然上前,忽然上前,压低声音问:“大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梁湛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随后才又将杯子放下,微抬起头,道:“我看父皇的身体快要不行了,虽然他老人家一直也想把皇位传给我,但梁征如今手握重兵,谁知他会不会在父皇重病之时,带兵逼宫,一旦叫他狼子野心夺走皇位,到那时,你我都活不成。”   梁横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梁征因为母亲是下人出身,自幼不得父皇宠爱,梁横打小没少带人欺负他,拳打脚踢是常有的事情。   那时梁征才几岁,身体十分瘦弱,性子孤僻又不爱说话,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只会紧紧咬着牙,默默承受。   谁能想到那时候任人欺负的小孩儿后来会变得如此强大。   梁横和梁征结怨最深,不免惊慌,立刻道:“不行!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对付我们!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梁湛目光幽深,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不急,容孤好好想想。”   ……   梁征今日回朝,得先进宫向父皇复命,将宋菱送回王府,连王府大门都来不及进,便要立刻进宫去。   宋菱舍不得,站在门口,拉着他手,迟迟不肯放,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梁征看着她小可怜似的模样,一时有些无奈,又将她轻轻抱了抱,下巴抵着她额头,轻声道:“乖,再等会儿,最迟晚上我就回来了。”   宋菱抱着他腰,脸贴着他胸膛,声音小小的,有点失落,“晚上还有好久啊。”   梁征笑了,“那我尽量早点。”   宋菱抬头,望着他,“能回来吃完饭吗?你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我想做给你吃。”   梁征眼里含着笑意,低头在她额头上很轻地亲了一下,嗓音温柔,“好,我回来吃饭。”   宋菱点点头,这才从乖乖从梁征怀里出来,“那你快进宫去吧,别耽误了。”   梁征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捏了捏她的手。   两人又对视了会儿,宋菱见他还不走,便催他,“你快走吧,我也要去买点菜。”   “好。”梁征点头,看着宋菱的眼睛,又忍不住轻轻抱了她一下,嘴唇贴在她耳侧,嗓音低低的,含着一丝笑意,“乖乖等我回来。”   宋菱抬头,却见梁征嘴角微勾着,眼里仿佛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像在暗示她什么。   她顿时就明白了,红着脸,轻轻瞪了他一眼。   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又见到他的小王妃害羞的模样了,梁征哈哈大笑,使劲揉了下宋菱脑袋,“傻瓜。”   宋菱脑袋往后躲了躲,又推他一下,“你快去吧,讨厌。”   一回来就捉弄她。 第58章   梁征从宫里复命回来, 天已经黑了。   他是骑马回来的, 还没到家门, 远远就见宋菱坐在王府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他。   三个多月的分别, 此刻终于真真实实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   他一刻也不再耽误, 快马过去,迅速下马,没等宋菱站起来,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速度太快,快到宋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她愣怔地看着他, 眼睛圆溜溜的, 脑子有点懵,   梁征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傻了?”   宋菱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你……”   想到梁征刚刚亲她了,下意识捂住嘴巴,然后四下望了一眼, 就发现门口的侍卫们都低头, 一个个正偷偷笑呢。   宋菱顿时害羞,忙推着梁征, 小声道:“有人呀, 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梁征霸道地说, 抱着她径直往里面走。   往离院回去的路上, 碰到很多家丁和丫鬟,见王爷抱着王妃,一个个都捂着嘴偷偷地笑。   梁征倒是心情非常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过宋菱到底是脸皮薄,见大家偷偷笑,害羞得不行,让梁征放她下来,他又偏不肯放,最后索性当个鸵鸟,将脑袋紧紧埋进他怀里。   自我催眠,这样大家就看不见她了。   三个多月不见,梁征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到房里,他脚步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离院。   离院下人不多,见梁征回来,几个人分跪在门口两侧,“恭迎王爷回府。”   梁征没应,抱着宋菱大步过去,顺口吩咐一声,“烧桶洗澡水过来。”   回了房间,梁征将门一踢,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他没有放下宋菱,而是直接抱着她往里间走。   到了床边,将人往床上一放,身体立刻就覆了上去,微一低头,便重重吻住了宋菱的唇。   他吻得又急又重,舌尖撬开宋菱的牙齿,在里面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三个多月的思念,此刻尽数发泄在这个吻里。   梁征吻得实在太狠了点,宋菱嘴唇疼得不行,舌头也疼,她原本想跟上他的节奏,可完全跟不上。   梁征将她嘴巴重重地堵着,她完全没办法呼吸,整张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   过了会儿,终于是招架不住,推了推梁征。   梁征感觉到宋菱呼吸有些急促,终于依依不舍地微微松开了唇。   目光灼热的,盯着宋菱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忍不住又覆上去,张开牙齿,在她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宋菱唔了一声,下意识捂住嘴唇,“疼——”   他低下头,脸埋在她温暖的颈窝里,闷闷地笑,“阿菱,我很想你。”   温柔的声音钻入耳朵里,宋菱心都被甜化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双手将梁征轻轻抱住,道:“我也很想你。”   顿了下,又有些担心问:“你不会再走了吧?”   梁征摇头,“短时间应该不会走了。”   宋菱松一口气,“那就好,你不在的日子,我都快担心死了。”   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彼此拥抱了一会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宋菱手指在梁征腰间轻轻挠了一下,“相公?”   梁征握住她手,声音有点哑,“乖别挠,痒。”   宋菱闷声笑,道:“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梁征抬眸,眼里浮着几分笑意,”长夜漫漫,还早呢。”   宋菱跟梁征做了这么久夫妻,哪能不懂他的暗示,红了红脸,推了下他肩膀,“快起来吧,我做了晚饭,都凉了,得重新热热。”   梁征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抬起身来。   宋菱跟着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裳,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王妃,王爷要的洗澡水准备好了。”   “诶,来了。”宋菱从床边站起,掀开帘子走到外间去,将门打开,两名丫鬟拎着四桶冒着热气的水。   宋菱道:“提到后面去吧。”   “是,王妃。”   两名丫鬟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就将洗澡水冲好了,然后退了出去。   宋菱走回床边,问梁征,“你饿吗相公?”   梁征:“不饿。”   “那要不先洗澡吧?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先洗个澡去去乏。”   梁征看着她,嘴角勾着浅笑,“好。”   宋菱想了想,声音稍微小了几分,“我……我帮你洗吧。”   虽然已经和梁征做了这么久夫妻了,但还是有点害羞。   梁征挑挑眉,笑她,“三个月不见,胆子大点了?”   宋菱被嘲笑了,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随后才上前,手拉住他腰间的系带,想帮他脱衣裳。   可还没将腰带解开,梁征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宋菱愣了愣,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梁征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将她手拉起来,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乖,我自己洗吧。”   宋菱听言一怔,不由有些奇怪。   之前梁征老让她帮他洗澡,今日她主动帮他洗,他倒是拒绝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梁征,梁征笑,揉揉她脑袋,“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去把饭菜热一热,我洗完澡出来,不正好能吃吗?”   宋菱听见梁征这样说,想了想,好像又真是这个道理。   “那好吧,那你自己洗,我去把饭菜热热。”   “好。”   宋菱去厨房给梁征热菜去了,梁征一个人在房间里,这才将衣裳脱下来。   他刚刚不让宋菱帮他洗澡,是怕她被他身上的伤口吓住,肩膀到左腹那道伤口很深,虽然现在已经在愈合了,但瞧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阿菱一姑娘家,哪里见过那些,只怕吓着她。   他将外裳脱下,走去了屏风后面。   肩上的伤刚刚愈合,其实还不能碰水,但这一路的确是风尘仆仆,不洗洗他自己都觉得难受。   索性也不管了,脱了衣裳,便入了浴桶里。   打了两个多月的仗,路上来回也差不多一个月,整整三个多月,疲于奔命。   回来的时候又着急想快点见到阿菱,加快了行程,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此刻泡在热水里,颈部靠着浴桶边沿,闭着眼睛养神。   到这会儿,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原本是想闭着眼睛稍微养会儿神就起来,结果因为实在太累,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了多久他不知道,直到感觉到仿佛有双柔嫩的小手触上他的皮肤,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却对上宋菱的眼睛。   她满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直打转,右手覆在他肩膀的伤口上。   梁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一时有点发懵,下意识握住宋菱的手,“阿菱……”   “你不让我帮你洗澡,就是怕我看见吗?”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菱眼里的泪水就滚烫地落了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不断往下掉。   梁征见宋菱哭,顿时心慌,急忙宽慰她,“阿菱别哭,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   伤口刚刚长好,虽然不再像刚开始那般血肉模糊的惨重,但因为很深很长,看着还是有些狰狞。   宋菱哭得不行,从身后搂住了梁征的脖子,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你干嘛瞒着我啊。”   梁征轻轻握着她手臂,低声道:“怕吓着你。” 第59章   因为刚刚洗澡碰了水, 梁征伤口又有一点裂开了。   梁征坐在床头, 宋菱坐他边上, 一边小心翼翼给他上药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这么长的一道伤口, 一刀下去, 当时得多疼啊。   梁征见宋菱落泪,温柔地搂住她肩膀,低头在她头顶上亲了亲,低声安慰:“别哭,不疼。”   宋菱抬起头,眼泪汪汪, “都伤成这样了, 还说不疼。”   梁征笑了笑,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真不疼, 这点伤也不算什么,我习惯了。”   从小到大受过的伤实在是多得数不过来,这一次真的还算是伤得轻的。   宋菱听见梁征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习惯,顿时更是心疼不已, 轻轻抱着梁征的腰, 抬着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问道:“相公, 你以后还会常常上战场吗?”   梁征看着她, 半晌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 他没办法给她肯定的答复。   国家需要他,由不得自己。   宋菱见他不答,便知是真的了,顿时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从梁征怀里坐直身体,低头擦着眼泪,道:“你不在这几个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就怕……”   她不敢再说下去,住了口,默默擦着眼泪。   梁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从她身后将她轻轻抱住,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声道:“不会的,我征战沙场也有十余年了,不是都好好活着的吗,刀剑虽无眼,但你还不相信你相公的本事么?”   梁征这话也就是安慰安慰宋菱,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上了战场,谁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可宋菱也不是小孩子随他忽悠,回头看着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了战场,刀剑不长眼,你怎么知道你每一次都能平安无事呢,万一哪次……”   说到这里,喉咙又哽咽了,“……你要是出什么事,让我怎么办啊。”   宋菱越说越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梁征看着宋菱哭得这么伤心的模样,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放心,只能更紧地将她抱着,一声又一声安抚,“没事的阿菱,没事的。”   宋菱哭了好久,才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低着头,小声说:“你要不是王爷就好了,咱们找个地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不用打仗,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害怕哪一天他也许就不在了。   梁征听着,不由抿了抿唇,良久没有说话。   宋菱慢慢平复下情绪,擦干眼泪,从梁征怀里出来,回头道:“不说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先吃饭吧。”   说着,起身帮梁征把衣裳穿好,而后牵着他下床,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鱼,还有黄瓜丸子汤。”   气氛稍微缓和了点,梁征也笑了,牵着宋菱的手往外间走,道:“几个月没吃我们家阿菱做的菜,待会儿让我试试手艺有没有退步。”   宋菱:“才没有呢,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老下厨。”   两人走到外间的饭桌前,拉开凳子坐下。   宋菱先帮梁征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放到他面前,提醒道:“慢点喝,有点烫。”   又拿起勺子递给他。   梁征接过勺子,半开玩笑道:“我不在家,你做饭给谁吃呢。”   宋菱道:“绿芙呀。”   梁征听言,倒是愣住了,一时又有些好笑:“绿芙?那丫头胆子不小,还敢让你亲自给她做饭?”   提起这个事情,宋菱顿时严肃了起来,手抓着梁征的手腕,很认真地看着他,道:“相公,你不知道,绿芙最近和四弟闹别扭了,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绿芙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门也不吃饭,我亲自给她做的饭菜还稍微吃几口,人都瘦了一大圈。”   梁征听言,道:“你之前的信里倒是有提到四弟和绿芙的事情,不过他们俩平日就喜欢斗嘴,也许……”   “这次不一样!这次吵得可厉害了,四弟好久没来王府了,两个人好像真的吵翻了。”   又道:“对了,四弟要娶魏国公主的事情,你知道吗?绿芙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的,四弟也是,成天带着那公主到处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公主。”   “魏国公主?”   “是啊,是父皇亲自指婚的。”   梁征听得皱了皱眉,半晌才道:“不可能,老四那点心思,我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喜欢那个什么魏国公主。”   “那他喜欢谁呀?”宋菱好奇,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梁征低头喝了口汤,随后才抬头,道:“绿芙。”   宋菱:“……”   吃完晚饭,宋菱和梁征出去散了散步,一路上宋菱都在激动地和梁征商量怎么让梁烬跟绿芙和好的事情。   她念叨了一路,回到房间还在念叨。   梁征将她抱到床上,她坐在床上,还很激动地说:“要不我们直接帮他们说开了吧,我去找绿芙,就跟绿芙说,四弟喜欢她,你再去跟四弟说,他们俩相互知道了心意,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想着,突然又皱了皱眉,“可现在问题是,四弟和魏国公主的婚约怎么办呀?要是四弟真的娶了公主,绿芙不是只能给他做小吗?太委屈她了。”   又拉着梁征问:“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跟父皇求求情有没有用呀,啊!”   宋菱话音刚落,整个人突然被梁征压到了身下。   梁征顺势就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好半晌才微微松开她,好笑又无奈,“阿菱,我们三个多月不见了,你确定今天晚上要跟我谈论一整晚别人的事情吗?”   宋菱杏眼圆睁,道:“哪里是别人的事情呀,是四弟和绿芙的事情,四弟跟你关系最好了,绿芙也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我们不应该关心他们吗?”   梁征笑,道:“该关心,但不是这个时候,毕竟,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关心关心一下我。”   宋菱以为他说的是肩上的伤,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刚刚不是已经帮你换过药了吗?你放心吧,我给你打好绷带了,不会裂开的。”   梁征:“……”这丫头,还能不能更蠢点?   指望她自己明白是不可能了,索性直接握住她手,将她带到身下,覆在他滚烫的地方。   “啊!”猝不及防地摸到一大团滚烫,宋菱吓得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要将手抽走,梁征却将她手按得更紧,不让她松开,嘴唇热热地贴着她的嘴唇,哑着嗓子道:“感觉到了吗?”   宋菱满脸通红,话都说不连贯了,“什……什么……”   “需要你关心的东西。”   宋菱羞得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脸颊滚烫,很小声地说:“你……你肩上有伤……”   梁征:“没关系,我不用手。”   宋菱:“……”   “或者……”他突然抬头,眼里露出几分暧昧的笑意,“你来动?”   “不要!”宋菱羞极了,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才不要……不要……好羞人……   梁征笑得不行,突然抱着她翻了个身,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他在下面,宋菱在上面。   右手扣着宋菱的腰,眼睛里的笑意满得快溢出来,道:“你来,嗯?”   宋菱使劲摇头,双手捂着脸,都不敢看梁征的表情,“我不要,我不会。”   梁征笑,道:“没关系,不会我教你。”   “不——”   一个要字还没出口,梁征便又抓住她手,朝着他腰间过去。   宋菱感觉到自己的手覆在梁征小腹上,她想把手抽走,可是梁征力气很大,根本不给她退缩的余地。   她挣扎了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放下捂着脸的另一只手,看向梁征。   梁征眼里的笑意已经敛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眼睛发红,仿佛什么东西在眼底涌动,要爆发出来。   他盯着她,嗓音哑得有些变了调,一字一句命令,“解开腰带。”   “……”   这一晚,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俩一直缠绵到快天快亮,才终于精疲力尽地彼此相拥着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宋菱刚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浅笑着的俊脸。   梁征睡在她身侧,单手撑着头,正笑着看她。   “你醒了。”刚刚睡醒,宋菱嗓子有点干,脑袋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   梁征抱住她,低头笑,问她:“昨晚感觉如何?”   宋菱害羞,没抬头,手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不要说。”   梁征笑起来,低头吻了吻宋菱的唇,道:“好,不说,做?”   说话间,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滚烫的大掌覆到宋菱腰间的时候,吓得她急忙抓住他,“不要不要,累死了,让我休息一下嘛。”   梁征哭笑不得,总算松开手,转而揉揉她脑袋,“你这丫头,体力怎么这么差。”   宋菱气鼓鼓的,小声嘀咕,“谁像你……”   体力那么好……   梁征到底还是怕宋菱累着,没舍得再折腾她。   两人在床上温情地抱着了一会儿,宋菱缩在梁征怀里,像只慵懒的小猫。   梁征一手抱着宋菱,一手无聊地玩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你不是说爹想开一间酒馆吗?一会儿过去看看?”   宋菱听言,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好啊,爹爹酿了好几坛子酒呢,你正好去尝尝。”   “好,我把四弟叫上,你把绿芙也叫上。”   宋菱一听,顿时明白了,忙不迭点头,“好,我马上就去!”   说着,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梁征见她这么热心,忍不住笑,拉住她,“别说四弟也在,我怕绿芙不肯去。”   宋菱点头,“我知道的。”   说着,就准备下床,结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衣裳还没穿,吓一跳,急忙又钻回被子里。   梁征早就笑崩了,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还笑话她,“没事,就这么光着下床也挺好的,反正我都看过了。”   宋菱又羞又气,在被子里使劲踹了梁征一脚,“你快下去,帮我拿衣裳呀!” 第60章   宋菱穿好衣服就跑出门去找绿芙了, 梁征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 不由挑挑眉。   呵, 刚刚还说没精神, 这会儿瞧着精神倒是好得很。   宋菱高高兴兴跑去找绿芙,结果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她不由奇怪, “绿芙?你醒了吗?绿芙?”   有丫鬟路过, 提醒道:“娘娘,绿芙姑娘一早就出门了。”   宋菱愣了愣, 回头问:“她去哪里了呀?”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只知道今天早上有位公子来找绿芙姑娘, 绿芙姑娘就跟着出去了。”   宋菱眼睛睁圆, 惊讶问:“公子?哪位公子呀?认识吗?是不是四爷?”   丫鬟摇头,“不是四爷, 是不认识的公子。”“好像是城南赵员外的公子。”旁边另一丫鬟忽然插话。   宋菱两步跑下台阶,问那丫鬟,“那公子是干嘛的?”   丫鬟回道:“这阵子天气晴朗, 那位赵公子好像是要约绿芙姑娘去游湖呢。”   宋菱:“……”   “相公, 相公!”宋菱从丫鬟那里得了消息,慌慌张张跑回去找梁征,刚跑进屋, 梁征正要从里面出来, 她一脑门撞到梁征胸膛上, 疼得她哎哟一声。   梁征急忙扶住她, “慢点,慌慌张张做什么。”   宋菱都顾不上被撞疼的额头,紧张地抓住梁征胳膊,“相公,不好了,绿芙跟别的公子出去游湖去了,怎么办呀?”   梁征怔愣了下,随即忽然笑了,“我当是什么,正好,你不是说她老把自己关在房间吗,让她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宋菱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四弟怎么办?”   梁征笑,道:“他自己藏着掖着不说,总得让他吃点苦头吧。”   说着,牵着宋菱的手,道:“走吧,我们出去转转,先吃个饭,再去爹那里。”   宋菱和梁征睡到这会儿才起来,吃早饭也不合适,吃午饭也不合适,在家里弄又麻烦,干脆出去吃。   梁征牵着宋菱出门,问她想吃什么。   宋菱四下张望了眼,指着街边一家面馆,“要不然我们去吃面吧。”   “好。”宋菱说什么梁征都听,牵着她往不远处的那家面摊前走去。   这会儿不是饭点,摊子前人不多,宋菱和梁征点了两碗面,又叫了两碗茶来。   等老板煮面的时候,宋菱问梁征,“要是绿芙对四弟死了心,然后一生气就跟那位赵公子好了可怎么办呀?”   梁征笑,道:“那就让老四后悔去吧。”   梁征之前就提醒过梁烬,喜欢就说,他自己藏着掖着,怪得了谁,如今要吃苦头也是自找的。   宋菱想了想,忽然想起上次在爹爹那里,梁烬还当着公主的面让绿芙给公主盛饭,绿芙都被气哭了。   顿时觉得梁征说的是对的,点点头说:“对,就该让四弟吃点苦头,谁让欺负绿芙。”   梁征看着宋菱气呼呼为绿芙打抱不平的样子,不由好笑。   但他忽然想起另外桩事儿,问她:“你最近书念得怎么样了?”   “啊?”梁征突然查她功课,宋菱顿时有点慌张,支支吾吾道:“就……就那样……”   梁征瞧着她,道:“上次那封信是阿溪写的吧?”   宋菱点头。   阿溪的字那么好看,她总不可能厚着脸皮说是她自己写的吧。   宋菱垂着脑袋,都没脸抬起头来了。   梁征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肩膀往宋菱身旁靠了靠,低头笑问:“最后那排狗刨字是你自己写的吧?”   宋菱猛地抬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眼睛瞪着梁征。   梁征笑得不行,抬手刮了下宋菱的鼻子,“傻啊你。”   宋菱气得推他一下,鼓着腮帮子,“你才狗袍字。”   梁征笑着抓住她手,“字虽然难看了点,但是好歹没有写错,等回头为夫亲自教你。”   宋菱被梁征笑话了,有点不高兴,气呼呼扭过头去,“我不要你教。”   “哦?那你要谁教?”   宋菱回头,扬扬下巴,道:“我自己找先生!”   梁征挑眉,“唔,找先生,倒是不错,然后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原来天下第一才女居然是个白字儿先生。”   “诶!你小点声!”宋菱吓得急忙无助嘴巴,眼睛四下张望,生怕被别人听见。   她捂着梁征的嘴,梁征握住她手,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宋菱掌心一烫,急忙缩回手,抬眼,便对上梁征满眼的笑意。   她又羞又恼,抿着嘴巴,打了他一下。   梁征拉住她手,凑她跟前,笑道:“我错了,以后再不笑话你了。”   宋菱哼了哼,道:“你笑话我也没用,我写字难看,你也跟着丢人。”   梁征低低笑开,不由将宋菱的手握得更紧些,“不丢人,我的阿菱很好。”   宋菱听见他说“我的阿菱”,心里顿时甜滋滋的,抬着眼睛瞧他一眼。   心想,三个月不见,这人好像更会说甜言蜜语了。   “二哥,二嫂。”   宋菱和梁征小俩口正悄悄地打情骂俏,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菱回头,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便看见梁烬朝着这边大步走过来。   “二哥,二嫂,怎么出来吃饭了。”梁烬走到跟前,顺势拉开一张凳子坐下。   梁征道:“起太晚了,家里懒得做饭,就出来了,一会儿顺便去阿菱父亲那里试试酒。”   “试酒?我也去,好久没喝酒了。”   梁征扫他一眼,“是吗?最近没有借酒浇愁?”   “……”梁烬被噎住了,声音小了几分,怪别扭的,“我干嘛借酒浇愁啊,我有病啊。”   梁征哼笑了声,“你没病,听说父皇给你指了婚,听阿菱说,你似乎对那魏国公主还挺满意的。”   “我……”   “放心,你的新婚礼物,二哥和二嫂肯定会好好操办,这里先提醒恭喜了。”   “二哥。”梁烬又被噎住了,他刚见二哥二嫂在这边,原本是想来问问绿芙的,结果被噎了两次,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呀,不过在给二弟你准备新婚礼物之前,我和相公还得先帮绿芙准备,是不是相公?”宋菱眼睛眨了眨,和梁征唱起双簧来。   梁征笑着看她,眼神十分宠溺,“是。”   梁烬在旁边听着,整个人都慌了,“你们说什么,绿芙……绿芙真要成亲了?”   宋菱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呀,对方可是城南赵员外的公子,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对绿芙好得不得了。”   梁烬手放在桌下,一双手拳头捏得紧紧的,手背青筋都冒了起来。   宋菱见状,适时又加了一把火,“对了,那赵公子今天一早又来找绿芙,这会儿正带着绿芙游湖呢。”   梁烬听不下去了,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宋菱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四弟,你干嘛呀?”   梁烬没答,黑着张脸,踢开凳子,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蠢女人,外头男人再好,能有他对她好吗?!   没眼光的家伙! 第61章   “绿芙姑娘, 这红豆糕你尝尝, 是扬州来的大师傅亲手做的, 我尝过,味道还不错。”   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青阳湖上很多泛舟的小船, 还有唱着歌的采莲女。徐徐春风吹着,湖上春光无限。   赵霖将一块儿红豆糕递到绿芙手上, 绿芙接过, 微笑道:“谢谢赵公子。”   赵霖生得一表人才, 气质儒雅, 温润有礼,“绿芙姑娘不用客气。”   几个月前,赵霖出门走镖, 结果半道遇见劫匪,险些丧命,是绿芙突然出现, 救了他一名。   他当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名绿衣女子突然从天而降, 手执一柄长剑,眨眼间就将那十几个劫匪全部解决掉。   赵霖当时只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 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晕倒了过去。   后来找了她整整一个多月, 才知道原来是安南王的近身侍女, 专门负责保护安南王, 难怪有那么好的身手。   赵霖对绿芙一见钟情,想娶绿芙为妻,但又怕唐突了她,一直不敢明说。   但绿芙不傻,这几个月赵公子又是送她首饰,又是请她吃饭,又是请她看戏游湖,即便赵霖嘴上不说,她又岂会不懂他的心意。   “赵公子,我今日和你出来,其实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赵霖道:“绿芙姑娘请讲。”   绿芙抿了抿唇,迟疑了会儿,然后很坚定地看着赵霖,道:“赵公子,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绿芙都能感觉到,也明白赵公子的心意,但是……”   她顿了下,随后才又道:“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赵霖一愣,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儒雅,理该配更好的女子,实在不该为我耽误了自己。”   这些日子赵霖常常约绿芙出门,绿芙每一次都婉拒,赵霖又派人往府上送了好些东西,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便同赵霖出来了,想和他说说清楚。   她回头将身边的箱子拿上来,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这些日子赵霖送她的珠宝首饰。   “赵公子,很感谢你这么重视我,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绿芙将箱子往赵霖面前推了推。   赵霖看着桌上的箱子,都是他这些日子送给绿芙的礼物,从第一件到最后一件,每一件都完好地放在里面。   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绿芙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自然不会死缠烂打。   沉默了会儿,抬头看着绿芙,“我可以唐突地问一下,绿芙姑娘喜欢的人是谁吗?也好让我知道是谁把我比下去了。”   顿了下,又笑了笑,“当然,若是不方便,不说也可。”   女孩子的心思哪里是那么容易跟外人说的,何况她一个下人,喜欢梁烬,说出来怕也只是引人笑话吧。   赵霖见她不愿意说,便道:“绿芙姑娘不愿意说也无妨,赵某便在这里先祝福绿芙姑娘,改日成亲还希望能喝到绿芙姑娘的喜酒。”   成亲?   绿芙心里苦涩,她哪会成什么亲啊。再过些日子,便是梁烬和公主的大婚之日了吧。   梁烬赶到青阳湖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正朝着湖岸边划过来的赵霖的船只。   梁烬不认识赵霖,但他见过。上次在军营外面,就是赵霖给绿芙送的首饰,气得他一晚没睡。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梁烬腾空一跃,脚尖在水面点过,一个纵身便落在赵霖的船上。   赵霖十分震惊,“你……”   梁烬脸色很难看,开口就问:“绿芙呢?!”   赵霖听言,皱了皱眉,“你是绿芙什么人?”   “她男人!”   赵霖:“……”   梁烬来的时候,绿芙已经和赵霖说好,然后先行离开了。   “她有说去什么地方吗?”   “具体什么地方没说,但她说要去找个老朋友叙叙旧。”   绿芙在京城也没几个朋友,梁烬一听便知道她去找谁了。   船只已经快靠岸了,他轻功一跃,瞬间就到了湖边,大步朝着城郊的方向走。   城郊有一家小饭馆,专门接待来往京城的旅客,小饭馆的老板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许多人甚至是冲着老板娘的美貌来吃饭的。   很多人想请美人喝酒,但美人心高气傲,谁都面子也不给,爱吃就吃,不吃就请便。心情好的时候会在饭馆门口的竹院里弹弹琴,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待在房间,几天都不下楼。   美人名采雪,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家境败落,流落青楼,原是卖艺不卖身,后来却被老鸨逼着接客,寻死之际,正巧碰到当时在青楼有任务的绿芙,绿芙救了她,跑回去找梁烬拿了银子把姑娘救了出来。   绿芙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和采雪倒是一见如故,两个情同姐妹,梁烬便拿钱给采雪在城郊开了个小饭馆,给她落脚。   不想采雪还挺会做生意,这些年倒还赚了不少钱,不仅把梁烬帮她赎身和帮她开饭馆的钱还上了,自己还攒了不少。   绿芙平时没事儿就会来找采雪聊聊天,可这阵子她心情不好,天天闷在房间里也懒得出门了。   采雪见她一个劲儿喝酒,实在着急,按着不让她喝,“够了够了,这坛子酒都快被你喝光了,你这许久不来,一来就喝这么多,可不是要来砸我这场子?”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我以前跟着王爷出征的时候,营里那些士兵一口气能和四五坛,我也能喝!”绿芙推开采雪,抱着坛子仰头大口大口喝。   “我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能这样喝啊,让四爷知道我让你喝酒,不得骂我?”   一听见梁烬的名字,绿芙就重重哼了一声,“放心吧,他现在才懒得管我。”   采雪本就冰雪聪明,一听见这话,顿时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小心翼翼试探,“四爷惹你生气了?”   绿芙哼,“哪敢啊,人家可是王爷,我算什么。”   她仰头喝酒,发现酒坛空了,又朝伙计招收,“小牙,再给我上坛酒来。”   小牙有点为难,看了看老板娘,采雪无奈叹口气,点了下头,“给她拿吧。”   她和绿芙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她这么喝酒过,心知定时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才要借酒消愁。   小牙很快又给绿芙上了坛酒来,绿芙揭开盖子,抱着坛子酒喝。   “我的天,你倒是慢点喝啊,也不怕呛着。”   绿芙一口气喝了三坛酒,饶是酒量再好也有些撑不住了,喝到最后,满脸通红地趴在桌子上。   采雪揉揉眉心,伸手去扶她,“上楼歇会儿吧。”   “不要,我不去,我还能喝。”抬头,醉醺醺指着小牙,“再……再给我来一坛。”   小牙哪敢再给她上酒啊,索性跑了。   绿芙眼睛一瞪,“连小牙也不听我的。”   她站起来,推开采雪,醉醺醺地跑到隔壁桌子上,拉着人家客人的酒坛子,“诶,你这酒喝不喝得完啊?喝不完我帮你喝啊。”   那男人是个江湖男子,顿时爽朗地笑了,“你这小姑娘可真好玩,什么叫喝不完给你喝,你要想喝,我送你一坛就是!”   说着,就喊采雪,“诶,老板娘,给这妹子来一坛酒,我请的!”   绿芙醉眼迷瞪的,突然抱住那男人的胳膊, “谢谢你啊大叔,你比那个小气鬼梁烬好多了。”   梁烬就不让她喝酒,每次喝点酒,他就骂她。   梁烬从外面进来,刚好就听见绿芙说他坏话,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就见绿芙亲昵地抱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过去,将她猛地一把拉了起来,“绿芙你是不是皮子痒了,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绿芙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起,抬头,见是梁烬,下意识就想挥开他,“不要你管我,你谁啊。”   她使劲推着梁烬,梁烬被她那句“你谁啊”气得胸口发堵,黑着脸道:“我谁?你说我是谁?!”   话落,直接就把绿芙扛到肩上,大步往楼上走。   采雪急忙喊伙计,“小牙,快点,去打盆水来,顺便让厨房熬碗醒酒汤。”   梁烬将绿芙扛到楼上,猛地踢开一间房。   绿芙在他肩膀上使劲捶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我下去!”   梁烬黑着脸,到了床边,将她猛地扔到床上。   绿芙后背撞到床板上,疼得她脑子都清醒了点。   抬头看见梁烬站在床边。   “你有病啊!撞疼我了!”她骂着,突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翻身下床,捏着拳头,朝着梁烬一拳头狠狠挥过去。   梁烬眼皮都没眨一下,很轻松地抓住她手腕,“你的武功都是我和二哥教的,跟我动手?”   绿芙瞪他,又扬起另一只手朝他挥过去。   梁烬眼睛一眯,将她两手一起拽住,反剪到她背后,眼里怒火滔天,“你还没完没了了?!”   绿芙双手都被梁烬控制住,突然一肚子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梁烬你会欺负我。”   梁烬看她掉眼泪,心头突然揪了一下。   绿芙挣扎,“你放开我!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家,算什么英雄好汉!放开!放……”   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被重重搂进了怀里,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梁烬突然将她压到旁边的桌子上,低头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第62章   梁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绿芙见面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心底的怨恨突然顷刻间涌上心头, 尤其想到绿芙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胸腔里的那股怒火就无法遏制,他将绿芙压在桌子上,将她双手举高在头顶, 牢牢按住,近乎粗暴地吻着她。   梁烬突然吻上来, 绿芙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 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她眼睛大大睁着, 定定地瞪着梁烬。   梁烬睁开眼睛就见绿芙很震惊地看着他,他在她唇上辗转的动作没停,看见绿芙睁开眼睛, 反而更重地咬住她嘴唇。   “啊!”绿芙吃痛,下意识低呼一声,嘴巴张开的瞬间, 梁烬的舌头迅速闯了进来,用力地和她纠缠在一起。   绿芙整个人都傻了, 她感觉到梁烬在吻她,很用力的, 仿佛要将她整个吞下似的。   然而梁烬还是觉得不够,胸腔里的那股火依然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他用尽力气汲取着绿芙肺部的空气, 双手突然将她抱住, 紧紧按在他胸膛里,恨不得把她拆吞入腹,恨不得让她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个人。   绿芙被吻得呼吸不上来,大脑缺氧到满脸通红,她依然无法思考,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喝醉了,这一定是梦,梁烬在亲她……梁烬怎么会亲她呢?   “四爷,我打了热水来,先让绿芙擦把脸,醒醒酒……吧……”   采雪从外面端着洗脸盆进来,就看见梁烬将绿芙压在桌子上狠狠地亲,她顿时呆掉了,手里的铜盆“哐”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屋里安静,洗脸盆摔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绿芙原本还沉浸在梁烬的吻里,听见这一声脆响,吓得猛然回神,立刻将梁烬重重推开。   梁烬正吻得激烈,突然被打断,心情简直郁闷到极点,抬眼狠狠瞪了采雪一眼。   采雪被梁烬眼神一吓,立刻道:“我走,我马上走!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啊!”   说着就赶忙弯身捡起了地上的盆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出门前,还特贴心地将门给关了上。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简直弄得人尴尬不已。   绿芙满脸通红地坐在桌子上,紧紧咬着唇,瞪着梁烬。   梁烬看着她,轻舔了下嘴唇,沉吟片刻,“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拳头朝他面门砸来,梁烬猝不及防,差点就被砸到,猛地一把抓住绿芙手腕,“绿芙你是不是有病?谋杀亲夫啊?!”   绿芙眼睛瞪圆,“谁……谁是你……”   她脸涨得通红,舌头好像打结了似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不是疯了?!”   干嘛突然亲她,还那么凶那么厉害地亲她……   梁烬绷着脸,开口就问她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姓赵的?”   绿芙愣住,“……什么?”   梁烬气极,突然捧住绿芙的脸,低头又狠狠吻了她一下,咬牙切齿说:“不准嫁!你就是嫁,本王也会把你抢过来!”   绿芙听见这话,心口不由颤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梁烬,“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烬眼神漆黑地紧紧盯着她,从牙齿缝里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来,“我是什么意思?绿芙,你还能更笨一点,或者,是不是要我再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   话落,突然紧搂住绿芙的腰,低头,作势又要吻她。   绿芙这次反应快,急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梁烬吻了个空,嘴唇落在绿芙的手背上。   抬眸,目光很深地看着绿芙。   绿芙这会儿心跳很快,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说点什么,可是张张嘴,喉咙里又发不出声音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酒,在做梦,于是下意识掐了梁烬胳膊一下。   “你干什么?!”梁烬突然被掐,顿时往后退开,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绿芙。   绿芙:“痛吗?”   梁烬:“…………”   这女人是不是傻???   绿芙总算确定这不是梦,她缓了一会儿,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她抿了抿唇,看见梁烬,还是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梁烬侧身躲开,“你干嘛?”   绿芙瞪他,“你说呢?谁让你不经过不同意就亲我的?!”   梁烬挑挑眉,盯着绿芙看了一会儿,忽然往前一步,双手越过绿芙身体身体两侧,撑在桌子上,温热的唇贴在她耳边,嗓音低低的,带着几分隐藏不住的笑意,“刚刚是谁回应我的?”   绿芙顿时脸红,一把推开他,“胡说什么!”   她从桌子上跳下来,转身就往要往门口走,梁烬拉住她,“就这么走了?”   绿芙回头看他,“不然呢?”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绿芙看着他,沉默了会儿。   “有什么好说的?”   梁烬见绿芙表情平淡,不由皱眉,他都差不多把心掏给她看了,她就没点表示?   “你还真的想嫁给那个姓赵的?”   绿芙听他又扯到赵公子,一时无语,“这跟赵公子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这么多年,绿芙,你果真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绿芙听得心尖发颤,喉咙忽然有些酸胀,声音轻轻的,透着几分苦涩,“喜欢又怎么样,我不过是个下人,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哪儿奢望那些。”   顿了下,又道:“何况你已经要娶公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谁跟你说我要娶公主了?”   绿芙:“……”   “婚约取消了。”   绿芙惊讶,“不是皇上赐婚的吗?”   “上次在百花林,碰到你和二嫂那次,就是我和魏盈商量怎么把婚事推掉,魏盈回去求她父亲,她父亲拗不过她,只好去和父皇商量,将和亲之事暂时搁置。”   “暂时?”   “放心,魏盈不喜欢我,她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挺大,说就算要和亲,也要挑一个她自己喜欢的。”   绿芙听见这话,心里忽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梁烬看她一眼,“怎么样?现在放心了?”   绿芙有种心事被戳破的窘迫感,侧过头,道:“不过你不是挺喜欢那公主的吗?”   梁烬不由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   “上次在娘娘父亲那里,你不是还夸公主温柔可爱,喜欢得紧吗,还一直给她夹菜,还使唤我给公主盛饭。”   绿芙一口气数落了梁烬一连串罪证,梁烬想起当时他让绿芙给公主盛饭的时候,她哭着跑了。   他表情不由严肃,握住绿芙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真没把你当过下人。”   绿芙紧抿着唇,不看他。   梁烬见绿芙生气,忍不住将她轻轻抱进怀里,道:“当时是我错了,我是因为你上次说要嫁人了,生气,所以故意说那些话来气你的。”   绿芙抬头,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他上次在她面前夸公主,给公主夹菜,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所以……   “你在吃醋吗?”   梁烬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没良心的丫头,居然真的这么久不搭理他。   “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真要嫁给那个姓赵的?”   绿芙其实已经和赵霖把话说清楚了,不过她第一次发现梁烬居然会吃她的醋,感觉还挺不错的,于是故意气他,道:“可不是吗,赵公子对我可好,又是给我送礼物,又是带我看戏,又是带我游湖的,这么好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嫁?”   梁烬简直生气,“这算什么?你这丫头忒没眼光。”梁烬气得忍不住拍了下绿芙脑袋,“本王能给你,不比这多一万倍?”   “你能娶我吗?”绿芙脱口而出,目光对上他眼睛,无比认真。   梁烬:“废话,我自己喜欢的姑娘,我不娶你,留着别人娶?”   “可我的身份……”   梁烬突然扶住她肩膀,“你若不信我,我们马上就成亲,我今天晚上就进宫见父皇。”   绿芙认识梁烬这么多年,他向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很少有如此严肃真挚的表情。   她想起这些年和梁烬相处的种种。他虽然老爱逗她,也老爱惹她生气,还老说她不像个女人。可其实他一直对她很好,无论什么事几乎都是挡在她前面。那时候她跟着王爷上战场,梁烬一直让她跟着他,帮她挡剑,随时随地都想着要保护她。   后来有次她受了重伤,梁烬还为了她和王爷大吵了一架,怪王爷不该让她来战场上。   她在帐内养伤,他突然跑来把她骂了一顿,说她成天舞刀弄剑没点女人的样子,他让人把她送回京城,从此再也不准她跟着他们去打仗。   梁烬这个人,对人好也都是凶巴巴的样子。   可是绿芙知道,他对她好。   她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握住他手,小声道:“成亲的事情不着急,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梁烬嘴角勾了勾,微微低头,额头轻轻抵着绿芙的额头,低笑说:“我想娶你了怎么办?”   绿芙抬眼看他,眼睛对上梁烬满含笑意的眼,也自觉地弯了弯唇。   ……   宋菱和梁征白天去爹爹那里试了酒,商量了一下开店的事情,到半下午才回到家。   下午时光悠闲,春日阳光温暖,照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梁征和宋菱三个多月没见,彼此都恨不得一整天都粘在一起。虽然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但一时间都不想去碰,只想好好和宋菱待在一起。   梁征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宋菱躺在他腿上,和煦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身体都被太阳照得暖呼呼的。   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   梁征低着头,一手拉着宋菱的手,一手温柔地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撩到耳后。   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实在太令人着迷,宋菱有些感慨,轻轻环住梁征的腰,“真想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幸福。”   梁征笑了笑,“会的。”   宋菱忽然又想起他肩上的伤,眼里又浮现出担忧。她已经很努力不去想这件事情了,可又没办法完全控制着不去想。   她的相公是王爷,是大将军,是随时都可能上战场面对生死的男人。   作为女人,她希望丈夫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希望他永远是安全的。她甚至自私地希望他能和她一起离开京城,他们找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平平静静地生活。   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她不敢说出来,她没有资格让梁征为了她抛弃一切,功名、地位、王爵……   梁征见她忧心忡忡,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低声问:“在想什么?”   宋菱忙将心事掩藏起来,露出笑容,道:“没什么,在看你。”   “看我什么?”   “看你长得这么英俊,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梁征眼角含笑,忽然又低下头,嘴唇轻轻贴着她的唇,喉咙里带出点笑意,“是啊,为了我们好看的孩子,我们要不要现在回房间去?”   “干什么?”宋菱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梁征眼里笑意更深,低声道:“生孩子啊。” 第63章   宋菱听见梁征的话, 顿时就红了脸,轻轻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大白天的……   梁征看着宋菱发红的小脸,不由嗤笑声,宠溺地揉揉她脑袋, “逗你的, 傻瓜。”   梁征见时候不早了,又道:“我有点事情要进宫一趟,晚上估计会很晚回来, 你不要等我, 早点睡。”   宋菱听言一怔, 急忙从梁征腿上抬起身来,问道:“要去很久吗?不能回来吃晚饭吗?”   梁征嗯了一声, 道:“父皇这阵子身体不太好, 宫里现在有点乱, 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啊?严重吗?”   梁征道:“还好。”   “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宋菱问。   梁征:“不用, 你好好在家待着, 父皇那里,我会代你问安的。”   事实上梁征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宋菱。他在前线的时候就知道父皇病了,昨日回来,进宫复命的时候才发现父皇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他从秋千上下来,拉着宋菱的手, 又仔细叮嘱她, “这阵子你尽量待在家里, 不要随意出门。”   “啊?为什么啊?”宋菱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梁征。   父皇病重,朝廷各方局势正是最紧张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朝廷之事,梁征也不好跟宋菱细说,怕她担心,便道:“你听我的就是,若是非要出门,等我回来,我带你出去。”   宋菱见梁征如此严肃,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还是乖乖点了头,道:“那我不出去了,相公,你早点回来。”   “王爷,进宫的马已经备好了。”一身青衣劲装的清风刚从外面走来,见梁征在院子里,出生提醒。   “在外面等着,我马上来。”梁征道。   “是。”   清风退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   梁征握着宋菱的手,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   宋菱看着梁征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地紧张,“相公,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没什么。”梁征说着,将宋菱轻轻抱进怀里。   他没有说话,宋菱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双手习惯性抬起来,环住他腰。   彼此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片刻,梁征才终于松开宋菱,看着她,“我走了。”   宋菱点头,道:“我送你出去吧。”   梁征:“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他抬手摸了摸宋菱的脸颊,唇角勾起丝笑意,“你不要念书,在家里好好念,等我回来检查成果。”   宋菱这才笑了,道:“那好吧,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梁征嗯了一声,抬手扶着宋菱肩膀,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松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额头上还残留着梁征嘴唇的温度,宋菱站在原地,看着梁征的背影,微微有些愣神。   她总觉得相公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想了半天,索性放弃。   梁征从离院出来,清风正在外面等着他,见梁征出来,忙上前,低声道:“王爷,兄弟们已经全部从各地出来,很快就能全部聚齐。”   梁征嗯了一声,道:“这阵子京城只怕不会太平,你记得加派人手保护王府安全,尤其是阿菱,多派几个高手在暗处保护她。”   “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   梁征走后,宋菱便听他话,乖乖去房间里念书了。   不过她究竟还是对念书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念着念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小鸡啄米似的,脑子不时往下点。   小蝶给宋菱端点心来,就见她拿着本书,眼睛却是闭着的。   她忍不住笑,走到宋菱身边,轻声,“娘娘……”   “啊!”宋菱突然听见声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抬头看见小蝶,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小蝶。”   小蝶捂嘴笑,道:“厨房做了娘娘爱吃的杏仁糕,您吃点吧。”   说着,便返回去桌边,将桌子上的糕点端了过来。   宋菱倒也有些饿了,顺手便拿了一块儿,正要吃下,便听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   “绿芙姑娘,您回来了,娘娘正四处找您呢。”   宋菱顿时来了精神,急忙将手里糕点放下,“绿芙!”   她起身往外跑去,正巧绿芙也从外面进来,满脸幸福的笑容,“娘娘您找我?”   宋菱好久没见绿芙笑过了,见她突然笑得这么开心,不由有些惊讶,“绿芙,你没事了?”   绿芙刚和梁烬从城郊采雪那里回来,刚刚梁烬将她送到王府才离开。   一想到梁烬,嘴角就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心里的幸福藏不住地表现在脸上。   宋菱想起绿芙今天一早就和那赵公子出去,回来又这么高兴,顿时有些紧张,“绿……绿芙,你不会是答应和那赵公子……”   真要这样,四弟可怎么办呀?   绿芙道:“您想哪儿去了。”   她拉着宋菱的手往屋里走,两人坐到茶桌前。   小蝶上前给两人沏茶,随后便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宋菱和绿芙两个,宋菱闻着点酒味儿,“绿芙,你喝酒了?”   绿芙点头,道:“我刚刚去城郊一个朋友那里……”   顿了下,微垂下眼,而后声音突然小了几分,害羞道:“四爷来找我了。”   宋菱一怔。   绿芙垂着眼不说话了,宋菱见她脸颊泛红,分明一副害羞的样子。   她顿时反应过来,惊喜地拉住绿芙的手,“绿芙!你跟四弟和好了?!”   绿芙点点头,想到刚刚在采雪那里,梁烬对她说的那些话,抬起头来,眼睛都在发光,“娘娘,你知道吗?四爷他不会娶魏国公主了,他们俩的婚事早就取消了。”   宋菱笑起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王爷说的,今天我们在街上碰到四弟,我跟他说,你和赵公子出去游湖了,他当时脸色可难看了,站起来就走,估计是被你给气着了。”   可不是气着了吗,醋海都翻了。   宋菱这阵子为绿芙和梁烬担心死了,眼下两人终于和好,格外高兴,道:“晚上我做点菜,等王爷和四爷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又道:“不过王爷进宫去了,估计会晚点回来。”   绿芙看着宋菱,见她还一副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想说点什么,但又怕她听了担心害怕,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刚刚从城郊回来的时候,梁烬跟她说了一下最近宫里的局势。陛下病重,接下来就是传位的大事。   历来新皇登基,免不了一翻血雨腥风。   何况王爷跟太子又是死对头,太子忌讳王爷才能,一心想要除掉他,所以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但见宋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想着大抵也是王爷怕她胡思乱想,所以没有告诉她。   宋菱自小生在民间,对朝廷之事完全不懂,她没想那么多,晚上还高高兴兴做了很多菜,想着给绿芙和梁烬庆祝。   梁征和梁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两人骑着马往回走,夜里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梁烬脸色很难看,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父皇他压根就是想逼你交出兵权!二哥,你千万不能答应!就算你没有愿意听从父皇的,带着全家去益州做个闲散王爷,但太子那般忌惮于你,他岂会留你性命?你若将兵权交了出去,岂不是板上钉钉,任人鱼肉??”   梁烬想到父皇刚刚那番话,胸腔里一把大火熊熊烧着,愤怒到极点,“这些年你拼了命地为他守护这片江山,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个结果!”   又道:“太子一向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你兵权在手,他尚且不敢明着对你做什么,可一旦你没了兵权,他要杀你,简直轻而易举。”   梁烬这番话,梁征如何想不到。   若他之前对父皇还稍微有那么点期盼,今晚过后便是彻底死心了。   他忌惮他,怕将来梁湛登基,他会有谋反之心,所以不惜要收他兵权。   就像梁烬说的,如今梁湛对他还有忌惮,一旦没了兵权,他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原没有争位的心,如今却是山雨欲来,半点由不得人。   回到王府,远远就看见一粉一绿的两道身影,站在王府门口。   因为梁征走前不让宋菱出王府,此刻她正攀在门边,探着脑袋往外面张望。   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灵动。   梁征见到宋菱,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将马骑快几步,很快在王府门口停下。   “王爷!”宋菱见了梁征,眼睛一亮,急忙跑出来。   梁征翻身下马,拉住她手,“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一直不回来,就想着出来等你。”说完,看向一旁下马的梁烬,笑道:“四弟来得正好,我做了一桌子菜给你和绿芙庆祝呢。”   梁烬哈哈笑,双手抱拳,朝着宋菱鞠了一躬,“那就多谢嫂子了。”   抬起身,又笑道:“你不说,我还没觉得饿,你这一说,还真饿了。”   晚上在宫里压根没吃,气都气饱了。   宋菱笑了笑,挽着梁征的手,“相公你也吃点,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宋菱挽着梁征往府里走了,绿芙在后面停了会儿,然后看向梁烬,脸色有些担忧,“怎么样?皇上找你们说什么?”   一提这事儿,梁烬脸就黑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跟绿芙讲了。   绿芙震惊,猛然顿下脚步,“那怎么办?”   梁烬面色凝重,道:“怕是没几天太平日子过了。”   “……”   他忽然侧身,低头牵住绿芙的手,半晌,才道:“从今天起,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不管出什么事都不准擅自行动。”   “我知道……”   梁烬牵着绿芙往前走,沉默了会儿,不由将绿芙的手握得紧一些,低声道:“等这件大事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 第64章   宋菱做了不少菜, 两个男人倒是很给面子的全部吃掉了。   时间已经不早, 吃完饭,梁烬就起身告辞,顺便给绿芙使了个眼色。   梁征起身, 牵住宋菱的手, 看了眼梁烬, 道:“你们俩去吧,最近这阵子都警惕点。”   “知道, 二哥。”梁烬应着, 拉着绿芙的手便往外走。   饭厅就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人, 宋菱刚听见梁征的话, 下意识问:“相公,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让四弟警惕点呢?”   梁征笑了笑,“一点小事, 没什么。”说着,便牵着宋菱往外走, 问道:“今天念书念得怎么样?”   一提起念书, 宋菱就有点心虚,小声说:“不……不怎么样……”   她压根就没怎么看书。   梁征笑了笑, “走吧,回房我教你。”   回到房间, 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明明很累, 却不想睡觉, 拉着宋菱到书桌前, “有什么想学的?我教你。”   宋菱愣了愣,下意识道:“相公,时间已经不早了。”   “嗯,我知道。”梁征抬头,看着宋菱,“你想睡了吗?”   宋菱见梁征坐在那里,似乎不太想睡觉,便摇摇头,“我不困,我陪你相公。”   她走到梁征跟前,看着他。   梁征握住她手,“现在认识的字多了些吗?”   宋菱摇摇头,“不……不多。”   梁征笑了笑,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坐,双臂环过她身体,从桌上拿了只笔,放在宋菱手里, “我教你写字。”   梁征身体微微往前倾,宋菱一手趴在桌子上,一手执着笔。   梁征握着她手,带着她,在纸上稳稳落下一笔,“放松点。”   “哦——”宋菱刚有点紧张,听言,执笔的力度微微放松了点,由着梁征带着她。   她偏着头,看着梁征带着她在纸上写下的字,一笔一划都刚劲有力。   看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咧嘴笑起来,“是我的名字!”   梁征嘴角微勾了下,“认识?”   “认识,阿溪教过我。”她看着纸上的字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居然这么好看,不由赞叹,“相公,你字写地真好。”   又道:“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就负责教他们读书写字。”   梁征写字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偏头看着她,低声问:“阿菱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菱弯着眼睛,“我都喜欢,你呢?”“我也是。”   “那我们要是生了儿子,你就教他读书习武,生了女儿也要读书,不过不用习武,我可以教她女红和厨艺。”   梁征笑,“女儿怎么就不能习武?女儿习武一能锻炼身体,二能防身,有什么不好?   宋菱听言,想了想,眼里忽然放光,“是哦,女儿习武好像也挺好的。”   梁征不由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握住她手,带着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边写边问:“会写我的名字吗?”   “会!”前阵子阿溪教她写字,她专门学了梁征的名字。   我写给你看。”她挣了挣,要自己写。   梁征松开她,饶有兴味地看着。   宋菱趴在桌子上,歪着头,一笔一划认真写着梁征的名字。   两个字,她偏着头写了老半天。   然后把纸拿起来,回头递给梁征看。   梁征接过,举着纸看了半晌,眼里笑意越来越深,“唔,我第一次发现我的名字居然这么丑。”   “你……”宋菱被嘲笑了,不由气呼呼瞪他一眼,“王爷你坏死了。”   她放下笔,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不要写了。”   说着,就往床边走。   梁征身体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宋菱,嘴角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怎么了?”   宋菱哼了一声,脱鞋上床,“我睡觉了。”   每次都嘲笑她字写得难看,她不想搭他。   宋菱刚刚已经洗漱过了,将外裳脱掉,弓着身子就钻进被子里。   梁征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着宋菱躺进被子里,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收了起来,眼睛里漆黑一片,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他坐在那儿,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王爷。”   梁征眸色一沉,立刻起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门口,清风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立在外头,见梁征出来,便要上前汇报。   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征微一抬手,低声:“到我书房去。”   怕吵醒了宋菱。   到了书房,清风神色沉着,道:“王爷,今天已经部分兄弟抵达京城,是不是需要把他们聚起来?”   梁征一直知道太子想除掉他,这些年也暗中培养了自己不少势力,青衣门上百名死士,个个武艺高强,平日隐藏在民间,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   梁征沉吟片刻,道:“暂时不要,让他们隐藏在暗处,切勿引人注意。”   “是,王爷。”   清风站在那儿,半晌,还是忍不住压着声音低声问了一句,“王爷,您是不是真的要……”   梁征蓦地抬眸,眼神突然凌厉。   清风心口一颤,立刻跪下,“属下该死!”   梁征看他一眼,后背靠着椅子,忽然觉得十分疲惫,他抬手揉了下眉心,道:“你下去休息吧,让本王安静会儿。”   “是,属下告退。”清风忙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到了门口,便转身,迅速退了下去。   梁征独自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书桌上点着一盏烛台,橙色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微垂着眼,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梁征在书房呆坐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才听见门外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财叔,相公在书房吗?”   “回王妃娘娘,王爷在呢。”   宋菱端着早餐,往书房门口走。   她昨晚睡着了,都不知道梁征居然一夜没在房里。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相公?”   “来了。”梁征听见宋菱声音,这才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宋菱就道:“你昨晚怎么没在屋里呀?”   说着,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我找你半天才知道你居然跑书房来了。”   梁征笑了笑,“半夜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还没处理。”   宋菱将食物放到桌上,“什么事情非得大半夜地处理,你这才刚刚从边关回来,不嫌累吗?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再忙也要好好休息的呀。”   宋菱喋喋不休地絮叨,梁征在旁边听着,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他微弯身,下巴抵着她脖颈,“阿菱,你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   一夜未眠,下巴长出了一点胡渣,戳得宋菱颈部的皮肤有点痒,她咯咯笑,下意识偏了下头,“好痒啊相公,胡子扎人。”   梁征闷闷地笑了一声,沉默了会儿,忽然道:“阿菱,我去要了这江山好不好?”   宋菱浑身一震,回头,震惊地看着梁征。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相……相公,你在说什么啊?”   梁征神色严肃,道:“父皇病重,太子登基在即,但他一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一旦登基,第一个要解决的人就是我。”   宋菱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一颤一颤地发抖,盯着梁征,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半晌发不出声音来,“你……你是说,太子做了皇帝,要杀你?”   “是。”   宋菱吓得往后踉跄一步,心跳仿佛快从喉咙口跳出来,“那……那怎么办呀?”   “所以我得去争。”梁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语气坚决。   宋菱虽不懂朝廷的事情,但也知道,争皇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若是成功还好,若是……   她几乎不敢往下想,眼睛通红,往前一步,紧紧拉着梁征的手,“那若是……若是……”   她不敢说那两个不吉利的字,可是心里真的害怕到极点。   梁征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她,低声道:“阿菱,相信我。”   宋菱浑身僵硬地待在梁征怀里,连脚心都是凉的。   她怕。   接下来的日子,梁征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宋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敢问。   梁征让她不要出门,她也不敢出去,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梁征常常深夜回来,但多数时间都是带着人直接去书房谈事情,一谈就是整整一夜,第二天天一亮,一群人又匆匆离开。   整整半个月,宋菱几乎没什么机会和梁征说话,更别说是待在一起。   偶尔梁征匆匆路过,她站在旁边,小声喊他一声。   他紧紧抱她一会儿,没有多余的话,便又离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天晚上,梁征破天荒地很早回来。   宋菱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去。   梁征笑着拉住她手,“怎么又在外面,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就行了吗?”   宋菱道:“我怕你一回来就又去书房了,我都见不到你。”   梁征笑了笑,“走吧。”   他牵着宋菱往王府里走,边走边问:“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啊,我今天没做。”宋菱之前每天做很多菜,想等着梁征回家来吃,可每次做好梁征都没有时间吃,最后只得全部倒掉,于是这几日便没有再说。   她难得见梁征心情这么好,忍不住问:“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梁征微弯了下唇,道:“你道我这半个月每天早出晚归都在忙什么?”   宋菱摇头,“什么?”   梁征牵着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冀州的虫灾已经很长时间了,老百姓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朝廷拨了赈灾款,又开仓放粮,可谁知那些钱和粮都没有落到老百姓手中,冀州城依然是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宋菱睁圆眼睛,“怎么会这样呢?”   梁征看着她,“你猜?”   宋菱想了想,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是被当官的中饱私囊了?!”   梁征弹了下她额头,笑道:“聪明。”   又道:“冀州赈灾之事一直是太子在负责,底下的官员是他亲信,他不顾百姓生死,如今这事情查出来,父皇正大发雷霆。”   宋菱顿时抓紧了梁征的手,“这么说,父皇现在对太子很失望了?那他是不是会把皇位传给……”   “嘘!”梁征迅速捂住她嘴,严肃地告诫她,“阿菱,祸从口出。”   宋菱眼里闪过惊慌,忙不迭点头。   梁征这才松开她,嘴角弯着一丝笑,握住她手,“走吧,给我弄点东西吃,几天没怎么吃东西,饿。”   “嗯!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弄什么,你看你,这阵子瘦了好多。”   “你也瘦了。”   “可不是吗,我都是担心你担心的,哼。”   “是是是,我的错,以后再不让你担心了。”   小俩口许久没好好说话,两人手牵手往厨房的方向走,一路有说有笑,路过的下人们见了,不由都松了口气。   前阵子王府的氛围实在太压抑了,如今见王爷和王妃都有说有笑的,感觉整个王府的气氛好像也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第65章   宋菱带着梁征去厨房, 原本想给他做点好吃的, 但梁征不想她太累, 让她简单给她煮一碗面条就行。   梁征好久没和宋菱好好待在一起了, 命下人都退下,厨房里只剩下他和宋菱两个人。   灶膛里的火哧哧烧着,宋菱站在灶台前, 正在切红椒, 一会儿混着油炒香, 下在面里, 格外鲜香。   梁征将门关上,走过去, 从身后轻轻抱住宋菱。   宋菱切菜的动作没停, 嘴角弯起笑容,“怎么了相公?”   她声音温柔, 像和煦的春风吹进梁征心里。   他不由将她抱紧了些, 脸贴她的脸, 低声道:“阿菱,等这件大事成了, 我就好好陪你。”   宋菱听言,却有些失落, “真到那时候,你就没有时间陪我了。”   “怎么会。”   宋菱小声道:“你真做了皇上, 整天日理万机, 哪里还有时间来陪我呀。”   言语里带着一点埋怨。   梁征道:“不会的, 就算再忙,我也会抽时间陪你。”   “你现在是这样说,可等你做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你到时候哪里还记得我。”宋菱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事情,她虽然是乡下女子,但也不傻,她当然知道做皇帝的人都会有三宫六院,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梁征听言,顿时蹙紧了眉,扶着宋菱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眼神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阿菱,你听着,我说过我梁征这一生只有你一个人,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我的身份是普通老百姓还是王爷还是将来兴许能登上大位,我都只有你一个人。”   梁征这一番话,说得宋菱内心震动不已,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定定地看着梁征,眼睛一瞬不瞬的,有些傻。   梁征看着她,右手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阿菱,不要胡思乱想。”   “可……可我什么也不会啊,你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女人,就算你不想要,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宋菱有自知之明,她不相信自己这个样子能做一国之母,就算梁征让她做,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梁征若是执意为之,只怕大臣们会联名上书,逼迫他。   她什么都想得很清楚,可是她无法,也不能阻止梁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那么辛辛苦苦地守护这片江山,他应该去争的。   宋菱忽然有些想哭,可又不想在梁征面前哭,她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她急忙眨眨眼睛,将眼里酸涩的感觉压回去。   然而她的小情绪还是逃不过梁征的眼睛,她低头的时候,一滴眼泪突然掉下来。   梁征看着那滴眼泪落下,心脏忽然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猛地将宋菱搂进怀里,低头用力地吻上她。   他吻得很重,嘴唇在她唇上狠狠碾压,仿佛在发泄什么。   宋菱被吻得嘴唇又痛又麻,可她却舍不得推开他,她紧紧抱着他,回应他。   一场激烈的吻,一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来才终于松开。   梁征扶着是宋菱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阿菱,信我,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各宫嫔妃,我只要你就够了。”   宋菱看着梁征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安定了一些,小声道:“可是皇室不是要子孙绵延才好吗,我一个人……”   原本是严肃的话题,宋菱突然说这话,顿时叫人听得忍俊不禁,梁征笑道:“谁说的,咱们就算只有一个孩子,好好培养,将来一样君临天下。”   宋菱听着梁征的话,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她抱着梁征,头靠在他怀里,“相公,我信你。”   她信梁征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伤心。   ……   梁征原本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晚,夜里正要和宋菱入睡,门口突然响起重重的拍门声,“王爷王爷!不好了!陛下要不行了!”   梁征浑身一震,立刻从屋里出来,“怎么会这样?!白天精神不是还很好吗?!”   “属下不知!宫里传来的消息!现在各个皇子都往宫里赶了,王爷您也快去吧,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立刻备马!所有人准备,照计划行事!”梁征大步朝外面走去。   “相公!”   梁征脚步猛地一顿,回头,就见宋菱形单影只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   夜里静悄悄的,两人四目相望,像一场不知生死的诀别。   梁征终是不舍,大步朝着宋菱走过去,紧紧抱住她。   他眼睛像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千言万语压在心口,最后只有简单而坚决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说完,便松开她,大步往外走。   他走得很快很快,宋菱在后面使劲跑使劲跑,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她追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梁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她累得跑不动,浑身瘫软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梁征离开的方向。   小蝶从后面追来,见宋菱瘫坐在地上,急忙跑过去,“娘娘,快起来,您怎么坐在地上。”   她将宋菱扶起来,抬头,才发现宋菱竟然哭得满脸眼泪。   “娘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一边担心地问一边给宋菱擦眼泪。   宋菱始终看着梁征离开的方向,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娘娘,我们回去吧?好吗?”   宋菱摇头,“不,我要等王爷。”   梁征这一去,生死不知。   他没有回来,她害怕,怕他失败,怕他出事。   宋菱就坐在王府门口等着梁征,绿芙在旁边保护她。   她一直坐一直坐,眼睛始终盯着回家的那条路。   从天黑坐到一直坐到天亮,她坐在那里,没有动一下。   一直到中午,绿芙实在是担心,忍不住劝,“娘娘,你好歹吃点东西吧,觉也没睡,早饭也没吃,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她下意识去拉宋菱的手,却发现她手心凉得跟冰块似的。   绿芙吓一跳,“娘娘,你没事吧?”   她怕宋菱生病,抬手去摸她额头。   “绿芙……”   “啊?”宋菱忽然出声,绿芙急忙凝神听。   “绿芙,我好怕啊……”   “娘娘,您别担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别怕。”绿芙知道宋菱在担心什么,昨晚陛下病危,所有的王爷、文武百官全部赶去了宫里,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现在谁也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到正午时分,前去打探消息的财叔才激动地从外面跑回来。   宋菱一见财叔,急忙跑去,“怎么样?宫里情况怎么样了?王爷怎么样?!”   财叔道:“娘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里吧。”   宋菱看他一眼,抿抿唇,转身往府里走。   一进府,刚拐入走廊,财叔突然朝她跪下,满脸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王爷即日登基,最迟今晚,王爷就会亲自接您进宫。” 第66章   “你……你说什么……”宋菱震惊地看着财叔,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财叔从地上起来, 激动道:“娘娘, 王爷要登基了, 你要做皇后了!”   “皇后”两个字落在宋菱耳朵里,吓得她心口莫名跳了一下。   她知道该高兴的,相公要做皇上了, 没有人可以再害到他们, 他这十几年用性命守护江山,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相公理应做皇帝, 可她有什么资格做皇后?别说文武百官不会同意,她自己都心虚得不行。   绿芙听见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然而侧过头, 却发现宋菱面上没有什么笑容。   她不由奇怪,“娘娘, 您怎么了?王爷即将登基, 您不高兴吗?”   宋菱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来, “高兴。”   顿了下,又道:“我有点累了, 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她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没有合一下眼, 也没有吃一口饭,绿芙有些担心, 问道:“娘娘,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宋菱摇头, “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你们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说着,便转过身,慢慢往离院的方向走去。   绿芙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看着宋菱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了。   财叔年纪大些,更是懂的,叹气道:“王爷做了皇上,日后必然会不断有妃子进宫,娘娘这么单纯的性子,只怕……”   话没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宋菱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在床边呆坐了很久。   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想要相信梁征,可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她怎么做皇后,怎么在那个宫里生存。   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想起之前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过的一段故事。一个民间女子爱上了一个帝王,帝王许她一生一世独她一人,可帝王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恩爱不久,帝王便厌倦了,又重新迎了很多妃子进宫,女子性子倔强,为此和帝王大吵,帝王愤怒,将她贬至冷宫。   她在冷宫里日复一日地盼着那个当初许她一生一世的男人,盼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死都没有盼到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她就那样落了凄楚的下场,在冷宫里消磨了她最美好的年华,死的那年,还不到二十五岁。   宋菱自认没有什么才华,长得也不是十分漂亮,她不敢奢望王爷会爱她一生一世,兴许哪一天,他会碰到自己更喜欢更欣赏的女人,那她是不是就要落得在冷宫凄惨度日的下场?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要相信他,相信他,他说了只有我一个人,我要相信他。   可是又在心里不断怀疑自己:她凭什么让梁征对她死心塌地,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她也没有娘家可以给她撑腰,若哪天失去了梁征的庇护,她不知道自己要在深宫里怎么活下去。   她忽然很害怕,她不想当皇后,不想进宫,她怕自己变成那个故事里的姑娘一样。她现在这么喜欢她的相公,她怕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恨他。   她突然哭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征忙完宫里的事情,出宫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乘着龙辇,四周跟着大内侍卫。   一名太监满脸谄媚笑容地跟在旁边,快到王府时,扯着声音喊,“皇上驾到!”   王府门口,上百名下人整齐地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么威风啊,可梁征只觉得头疼。   他想昨天晚上,他进宫晚了,去的时候父皇已经快要不行了。所有的王爷皇子全都跪在外面的等候传呼,但父皇谁也没叫,只留了太子一个人在里面。   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他的人,派人悄悄告诉他,父皇已经立了遗嘱,要传位给太子。   他当时只觉得讽刺至极,不管他多好,不管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在父皇眼里,哪怕太子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依然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所以哪怕他治理的冀州长时间处于灾祸之中,哪怕老百姓因为他贪婪腐败尸殍遍野……在父皇的心中,梁湛依然是最好的。   子凭母贵,梁湛又何尝不是子凭母贵,就因为他的母妃是父皇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所以无论梁湛犯了多大的错,他都可以原谅他,他都要辅佐他登上帝位。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他不想争不想抢,他想过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现实由不得他,他不去争,他便是死路一条。   他早已经在宫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的青衣暗卫个个是绝顶高手,早已经将整个皇宫控制住。   他原不想动手,可父皇直到驾崩也没有传唤他,为了活命,他只能破釜沉舟。   太子落在他手里,他不会让他死。   但他落在太子手里,他必死无疑。   他带兵杀进了长生殿,和太子的人血刃相见。   最后是他抓了太子,控制了局势。   太子被抓,他的人死的死,投降的投降,长生殿外鲜血成河。   他举着带血的刀站在长生殿外面,振臂高喊,“有谁不服本王,站出来!”   人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那些原本支持太子的大臣们见太子大势已去,瞬间全部跪到地上,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命人篡改了圣旨,因太子品行不良,难以肩负天下,特将皇位传位于皇二子梁征。   但其实那圣旨不改又何妨,昨晚一过,所有人都知道这皇位是他从兄长手里抢来的,所有都会知道,在他父皇仙逝的当晚,他让长生殿血流成河,令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他会成为千古罪人,受世人唾骂。   他原想建功立业守护江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弄成千古罪人。   但那又如何?至少他还活着,至少他爱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他下了轿,低眸看了眼跪在他面前的下人们。   因为他做了皇帝,所以连下人都很开心吧?   阿菱呢?她会不会开心?   “王妃呢?”他问。   财叔忙抬头,道:“回王……回皇上,王妃娘娘因为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   梁征皱了皱眉。身体不适?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抬脚跨上台阶,进了王府,朝着离院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只想和阿菱在一起,只有和他在一起,他才会感到安心。   他很快走到离院,下意识喊了一声,“阿菱。”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阿菱养的那只小黄狗跑出来,冲他兴奋地摇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大步朝房间走去,猛地推开门,“阿菱!”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哪里有阿菱的影子。   梁征浑身一震,大喝,“来人!”   财叔急忙跑进来,“王……皇上,出什么事了?”   梁征猛地回头,紧紧揪住他衣襟,“娘娘呢?!”   “娘娘……娘娘不是在吗?”梁征突然暴怒,财叔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往里面望了一眼,可是里面空空荡荡的,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财叔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清,“皇……皇上,老奴也不知,娘娘……娘娘白天还在的……”   “皇上。”绿芙从外面走来,站着门口,轻轻喊了一声。   梁征皱眉,看向她,“阿菱呢?”   绿芙道:“回皇上,娘娘说她想去散散心,让您不要找她。”   “你在开玩笑吗?!”梁征勃然大怒,“那是我的妻子,你让我不要找她?!”   “皇上……”绿芙吓得浑身一抖,想要解释,然而还没来得及,手腕突然被他用力拽住,“阿菱去哪里了?她为什么要走?有没有人保护她?说,你说啊!”   阿菱嘴上不说,但梁征心里其实知道,阿菱怕他当皇上。但是她不能说,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所以现在阿菱不见了,仿佛应证了他心里的害怕似的,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恐慌暴躁。   因为他做了皇上,因为怕他辜负她,所以她先不要他了吗?   绿芙被梁征拽得疼,下意识想挣扎开,可梁征力气很大,将她拽得更紧,双眼猩红地瞪着她。   “皇上……疼……你先放开……”   “二哥!”梁烬从外面进来,就见绿芙被梁征拽着,他大步过去,一把将绿芙救下来, “二哥,你疯了?!”   梁征垂着眼,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苦涩的自嘲,“我为什么要去争这个皇位呢……”   “二哥,你别胡思乱想,你不去争,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二嫂也会死!”   绿芙看着梁征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道:“皇上,您别太担心了,我派了人保护娘娘的,她不会有事。等她散散心,过阵子自然会回来。” 第67章   转眼间, 梁征登基已经半个月, 朝堂大小事基本已经稳定下来。   早朝的时候, 以丞相、太傅、老将军为首, 所有大臣都在催他的封后大典。   一提这事儿,梁征就无比烦躁,冷目扫了眼台下面, 道:“朕都不急, 你们急什么?”   杨老将军进言, “回禀皇上, 国不可一日无母,封后之事实在是拖延不得啊。”   “是啊, 皇上, 封后之事拖不得啊。”   丞相道:“封后大典以后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日,皇上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充实后宫。”   梁征听得心烦, “朕的后宫之事就不劳各位爱卿操心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 就退朝吧。”   说着,不再给这些大臣纠缠他的机会, 直接起身,大步离开了。   朝上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从金銮殿出来,杨老将军兀自唉声叹气, 太傅走在旁边, 关心问:“老将军何故叹气?”   “还不是……”顿了顿, 又摆摆手,“算了,没什么事情,有劳太傅大人关心了。”   太傅却是明白人,顿时露出丝笑意,道:“老将军可是因为青青的事情。”   杨青青打小跟在梁征身后,幼时也跟着他学习,算是他的学生了。   杨老将军见太傅猜中,也不瞒着了,叹气道:“可不是吗,那丫头……”   就从皇上登基那天开始,这阵子青青天天缠着他,让他想办法把她送进宫里。   他知道青青从小就喜欢皇上,他私心当然也希望青青能进宫,但……刚刚一提扩充后宫之事,皇上明显有点发火了。   一想到这事儿,老将军就头疼得厉害,摆摆手道:“我先回了,年纪大了,站久了头晕。”   想到回去还要面对青青那丫头,头更晕了。   ……   梁征回寝宫的时候,宫女们正在打扫屋子,见陛下回来,纷纷跪下,“给万岁爷请安。”   梁征摆摆手,疲惫不已,“都退下。”   宫女们立刻退下,很快房间里就只有梁征一人。   空荡荡的屋子,比王府的房间大了好几倍,冷冷清清的。   梁征走到内间,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对面的龙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阿菱坐在那里,抬着头望着他笑。   然而一眨眼,那道身影便又消失不见了。   半个月了,阿菱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连绿芙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梁征原本以为她只是去散散心,三五天就会回来,可是这么久了,她连一封信都没有回来。   还真的不要他了吗?   梁征微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满满一排女人的衣裳,是他登基以后特地命人为阿菱做的,阿菱喜欢清淡的颜色,他便只让人给做了浅色的衣裳,浅粉色浅黄色浅绿色……做了半个月,柜子里全是阿菱的衣裳,他的已经快要没地方放了。   他每天都在等她回来,可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晚上,梁征设宴请了梁烬和六弟梁沉进宫。   梁烬和梁沉一起来,一进殿内,便看见宫女们端着菜进进出出。   梁烬跨步进去,爽朗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二哥居然有心情请我们吃饭。”   梁烬从里面走出来,“怎么,如今让你们陪我吃顿饭都不行了?”   他走至上位,旁边的太监立刻帮梁征拉开了椅子。   “都坐吧。”梁征招呼,兀自坐下。   梁烬和梁沉坐在下首,桌上菜肴已经快上齐了,梁征微一抬手,示意宫人们都下去。   “对了二哥,有二嫂的消息了吗?”宫里除了梁烬,和梁征关系最好的皇子就是梁沉。   梁沉儒雅,心地善良。   年幼时,梁征和梁烬因为没有母亲,在宫里偶尔被人欺凌,梁沉的母妃常常把他们带进宫里,给他们好吃的,照顾他们,梁沉比梁征和梁烬小两岁,年少时总是跟着梁征后面,二哥二哥地喊。   梁征道:“没有,白天你们也看到了,文武百官都在催封后大典,可阿菱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说完,目光在梁烬和梁沉身上各自扫了一眼。   梁烬原本正夹菜呢,突然被梁征扫了一眼,莫名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来,“二哥,你……你想干嘛?”   梁征看他一眼,又看向梁沉,才道:“我想去找阿菱,这阵子,朝中大小事务,你们俩多操心点。”   梁烬果然猜对了,立刻道:“不行不行,我帮你办点事儿还行,朝堂之事我可管不来。”   看向梁沉,“交给六弟吧。”   梁沉一脸懵,“我也不行啊。”   梁征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你们俩就当是让我休息一下,帮我分担一下不行吗?”   从得知父皇病重那刻开始,先是忙着部署争夺大位,好不容易定下来了,初初登基,朝中大小事务更是多不胜数,他几乎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这两天才稍微清闲一点。   梁烬和梁沉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梁烬担心问:“这样好吗?要不我去找吧,你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哪能说走就走啊,而且你知道二嫂的下落吗?去哪里找?”   梁征道:“我自有办法。”   又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俩无需多言,我不在的日子,阿沉,辛苦你了。”   梁沉犹豫了会儿,总算点头答应:“那您早点回来。”   “嗯。”   ……   宋菱已经出来半个月了,她住在京城郊外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庄里,漫山遍野的花,五颜六色,开满了山头,整个村庄都弥漫着花香的味道。   在这里待久了,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乡下地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傍晚时分,她的小竹屋里飘出一阵阵饭香。   叶生拎着一条刚刚叉的鱼站在门口,“阿菱,又在做饭呢?”   宋菱从旁边的灶房出来,穿着粗布麻衣,腰上还系着一根灰棕色的围裙,头发挽起来,脸上依然是明媚的笑容,她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格外漂亮。   看见是叶生站在外面,微笑着招呼,“叶生哥,回家呢。”   “是啊。”叶生看见阿菱,眼睛不自觉地发光,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阿菱的小竹屋前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她自己在院子周围围了一圈篱笆栅栏,将院子和外面分隔开,栅栏里面花草茂盛,十分温馨。   宋菱点点头,“可以。”   叶生得了允许,这才走进去,但也没进屋,只把手里的鱼递给宋菱,“这是我刚刚在河里抓的,你怀着身孕,喝点鱼汤补补身子。”   宋菱有些惊讶,下意识道:“不用了叶生哥,你拿回去炖给你母亲吃吧,我家里什么都有的。”   宋菱不肯收,叶生索性将鱼硬塞她手里,“你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从院子里出来,生怕宋菱把鱼还给他,飞快地跑了。   宋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绿芙原本派了人保护她,但是她不想让人跟着,半路把那人甩掉了。   十天前,她在路上走路,走着走着突然晕倒,醒来后,她就在叶生家里,是叶生的母亲救了她。大夫给她号了脉,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算起来,就是梁征刚刚从边关回来那晚。   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但又不想那么快回去,正好村庄里有一个空了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小竹屋,最开始看见的时候竹屋里里外外都破破烂烂的,她自己动手从里到外打扫了好几遍,连地板都擦得亮堂堂的。   又找村子里老人帮她打了一张新床,做了一张桌子,几张竹椅子,放在屋子里,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竹屋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周围野草丛生,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将那些野草拔得干干净净,露出平坦的青石地面来。去山上摘了很多花草,又找了很多花盆来,将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全部种下去,堆放在院子里,整个院子被花花草草包围着,生机勃勃。   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想着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安心养胎。   村庄里的人都很朴实,对她都很好。叶生给她拎了一条鱼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去叶生家里把叶生的母亲和叶生都一起叫来吃饭。   她喜欢在院子里吃饭,吃饭的小桌子就摆在院子里,闻着花香草香,晚上还能看看漫天的星星,心情会特别好。   叶生第一次宋菱做的饭,激动得不行,“阿菱,你手艺真好,做的菜也太好吃了吧。”   宋菱有点不好意思,道:“那你多吃点。”   吃完饭,宋菱和叶母蹲在院子里洗碗,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家常。   叶生在旁边看着,心里憋着很多话想和宋菱说。   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大步走到宋菱面前,拉住她手腕,“阿菱,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就把宋菱拉到了院子外面。   宋菱急忙将手抽回来,和叶生保持距离,看着他道:“叶生哥,你有话就说吧。”   叶生从第一眼见到宋菱就喜欢她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更觉得阿菱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心里的话憋了很久,许是今晚气氛好,他总算还是忍不住了,深吸口气,鼓着勇气道:““阿菱,你男人既然不要你了,那你也别等他了,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耽误自己一生。”   宋菱没跟人说过她和相公的事情,但叶生看着宋菱一个人怀着孩子跑到乡下来住着,心想肯定是哪个负心汉给抛弃了。   宋菱愣住,“叶生哥,你在说什么呀?”   叶生索性紧紧握住宋菱的手,“阿菱!你嫁给我吧,我保证会对你好的,你的孩子我也会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你嫁给我,好不好?!”   “你找死吗? ”叶生话刚说话,突然一道冰凉刺骨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宋菱听见这声音,心口蓦地一颤,侧头,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隐在月色下。   梁征站在那里,阴沉着脸,仿佛要杀人。   他目光紧紧盯着宋菱,朝着她走过去,叶生下意识挡在宋菱面前,“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梁征眼神凌厉地扫他一眼,“是她男人!”   话落,一把推开叶生,目光幽深地紧紧盯着宋菱,良久,才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不要我了吗?” 第68章   5梁征突然出现, 宋菱看着他,愣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梁征握住她手, 目光逼视她, 沉着声音再次问她,“告诉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话落在宋菱心口,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眼睛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她怎么会不要他呢。   梁征听见这话, 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抬手帮宋菱擦了擦眼泪。   宋菱紧紧握住他手, 担心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一个人吗?你出来了家里的事情怎么办?”   “没事, 有二弟和六弟在。”梁征说着, 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叶生。   叶生已经完全傻住了。   宋菱觉得很不好意思, 解释说:“叶生哥,这是我相公。”   梁征看着叶生的眼神格外凌厉, 仿佛一把冰冷的剑叶生被吓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看向宋菱, “阿菱, 他……他真是你相公吗?”   梁征眯了眯眼, 冷声警告, “你找死吗?”   居然敢觊觎他的阿菱?   “你……”   “哎呀,阿生!”叶生母亲刚刚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年纪大些,一看就知道阿菱的相公不是普通人,那一身气度指不定还是什么大人物,这会儿见自己儿子竟然还犯傻杵在那儿,立刻拽住他胳膊,“你这小子杵在这儿干什么!”   转头对宋菱道:“阿菱,既然你相公回来了,那我也放心了,碗我都洗干净放回灶房去了,你和相公好好说说话,我和阿生就先回去了。”   宋菱赶忙道谢,“谢谢大娘。”   张氏笑了笑,赶紧拽着自己儿子走了。   宋菱目送着叶生母子俩走远了,这才回头,拉住梁征的手,“相公,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梁征还是有点埋怨宋菱,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脸色不太好。   “进来啊相公。”宋菱拉着梁征往院子里走,梁征这才跟着挪了下步子。   满院子花花草草,还有一张吃饭的小桌子放在花草之间,梁征扫了一眼,“你这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宋菱知道他生气也不敢辩驳,只是小声道:“你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做东西吃。”   说着,就转身要去灶房。   然而还没来得及走,梁征忽然从身后抱住她。   宋菱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相公……”   “你知不知道我这阵子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找你?”梁征声音很低,有点沙哑。   宋菱急忙回头,“对不起相公,我真的没想丢下你,我原本只是想出来待几天,过几天就回去的,我……”   她有点着急了,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哽咽道:“我就是有点害怕……”   她承认自己是在逃避,她怕进了那个深宫就是另外一种命运,怕再也出不来了。   梁征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   看着宋菱掉眼泪,终究是轻轻叹了一声,抬手替她擦眼泪,低声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商量吗,你一个人跑出来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宋菱也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哽咽道歉,“对不起相公,让你担心了。”   梁征原本是有气的,可是看见自己的小丫头这么乖这么让人心疼,憋在胸口里的那股气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视线落在宋菱的小腹上,声音温柔地问:“怀孕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诉我?”   宋菱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她摸了摸肚子,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才一个多月。”   说着,才又抬头,“相公,我先给你做吃的,一会儿我们再慢慢聊。”   梁征拉住她,责备道:“怀着身孕还折腾,你是不是要担心死我?”   宋菱:“……就是做个饭……”   梁征:“不准!”   不过确实有点饿,顿了下,又道:“你跟我说怎么做,我自己做。”   “啊?”   梁征拎了张凳子放到灶房,让宋菱乖乖坐下,然后问:“先做什么?”   宋菱道:“先生火。”   哦对。   梁征走到灶台前,蹲在灶膛子面前,低着头很认真地在那儿生火。   宋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梁征蹲在那里烧火,总觉得有些想笑,不由道:“相公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大臣们看到了,肯定会吓死他们的。”   梁征笑,“不就是生个火吗。”   宋菱睁圆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可是皇上。”   终于又听见宋菱的声音了,梁征沉闷了半个月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很快生好了火,又问:“接下来做什么?”   “把猪油放到热锅里煎开,然后你拿一只碗出来敲了两个鸡蛋。”宋菱坐在凳子上,很认真地指挥。   梁征照做。   宋菱又道:“橱柜里有今晚没用完的干净的青菜,你拿下来把他切小一点,一会让好炒到饭里去。”   梁征这手提刀杀人是没有问题,让他提刀切菜……   好好一把青菜被他砍得跟狗啃的似的,宋菱扶额,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走过去,要去拿梁征手里的菜刀。   梁征见宋菱过来,急忙扶住她,神情那叫一个紧张,立刻将她牵回凳子上,“你听话啊,好好待着,别让我担心。”   宋菱顿时有点哭笑不得,“相公,才一个多月,你……会不会太紧张了?”   “一个多月才危险!”   宋菱:“……”   不过梁征从来没炒过菜,一顿蛋炒饭炒得那叫一个混乱不堪,满灶房油烟,宋菱呛得不行,心想,这相公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吧???   好在虽然炒得过程不是很顺利,但最后成品的卖相还不错,宋菱帮梁征拿了一碟下饭的小咸菜,牵着他走到院子里。   两人坐在小桌子前,院子里花香四溢,夜风吹着,格外舒服。   梁征吃饭,宋菱就坐在对面看他。   见他吃下一口,很好奇地问:“好吃吗?”   梁征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而后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吃。”   “真的吗?”宋菱眼睛亮起,“我想尝尝。”   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   梁征绷着笑,舀了一小勺子喂到宋菱嘴里。   结果宋菱刚吃到嘴里就猛然瞪大了眼睛。   梁征憋着笑,问她:“怎么样?好吃吗?”   宋菱艰难地咽下,气呼呼打了下梁征,“相公你坏死了。”   她怀疑梁征是不是把盐罐子里的盐全都放了,齁死人啦。   梁征笑得不行,倒了一杯水喂到宋菱嘴边,“喝点水。”   宋菱就着梁征的手,低头,乖乖喝了一口,喉咙里那个齁咸的感觉才好了点。   看着梁征面前满满一碗饭,叹了口气,“我重新给你做一碗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梁征按住她,“别去弄了,我随便吃点,反正明天一早就回宫了。”   宋菱愣了愣,“这么快吗?”   梁征点头,“我出来也有好几天了,宫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处理,最重要的封后大典不能再耽误了。”   “封后……”宋菱怔了怔,“封……封谁啊……”   梁征正低头吃饭,听见这句,差点一口米饭呛在喉咙口,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菱,“你说封谁?你这丫头是不是要气死我?”   宋菱:“……”   梁征随便吃了几口,实在是太咸了,最后只得放弃。   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干净了,跟着便牵着宋菱回房。   宋菱的房间小,床更小。   梁征看见那张床的时候,顿时头疼,“床怎么那么小?”   宋菱道:“是我请村里的老师傅帮我打的,我一个人睡就没做多大的床。”   又道:“不过我们俩应该也可以睡,就是稍微挤一点。”   梁征:“……”   宋菱先爬到床上,然后身体使劲往墙壁靠,把位置留给梁征,眼睛水灵灵望着他,“相公,快上来。”   梁征看了眼那张小床,哭笑不得,但还是脱鞋上去了。   上了床便侧了下身,搂着宋菱的肩膀重重吻了一会儿。   宋菱被吻得气喘吁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梁征。   梁征目光深深地盯着宋菱,半晌,将她往怀里抱了抱,低头,在她额头上温柔地落下一吻,“阿菱,别害怕,相信我。”   声音轻轻柔柔,随着风落在宋菱的心间,在静谧的深夜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宋菱终于点了点头,回抱住梁征,“我相信你。”   床实在是太小了。   后半夜,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宋菱的声音,“相公,你睡出去一点,你挤着我肚子了。”   梁征:“……”   “再出去一点,你有点挤着我了。”   梁征无奈的声音响起,“再出去你相公就要摔地上了。”   “……” 第69章   宋菱怀孕以后比较嗜睡, 尤其这些日子闲在乡下, 是以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起身下床,下意识要去灶房做午饭, 刚走了两步,才猛然想起, 不对啊, 昨晚相公来了。   她回头往床上望了一眼,人呢?   她简单挽了下头发,往屋外走。   刚走到门口, 正要找梁征呢。结果一出来, 就发现十几名青衣侍卫站在外面。   清风为首, 见了宋菱, 单膝下跪,“臣, 参加皇后娘娘!”   身后十几名侍卫同时跪下,“属下们参加皇后娘娘!”   宋菱吓得人都呆住了,愣了半晌, 跟着却是像兔子似的逃一般地跑回房里, 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侍卫们傻了眼, 一个个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这是唱哪儿出啊?   梁征正在不远处和梁烬说话,看见宋菱被吓得跑回房里, 顿时哭笑不得, 走过去, 到门口的时候,扫了眼清风,挑眉道:“你吓到朕的阿菱了。”   清风当即跪下,“臣该死,求陛下责罚。”   梁征笑,“行了,去备马车。”   他推开门,宋菱就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揪着裙子,看见他进来,抬起头,一脸不安,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梁征笑着走过去,温柔地揉揉她头发,“别怕,有我在。”   梁征在屋里安抚了一会儿,随后才牵着宋菱出来。   “皇上,马车已经备好了。”清风上前报告。   马车就停在院子外面,梁征牵着宋菱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宋菱又猛然顿下脚步。   梁征侧头,“怎么了?”   “我给孩子做了些小衣服小鞋子,忘记拿了。”说着就要转身去拿。   梁征拽住她,吩咐,“清风,进去把娘娘做的小衣服小鞋子拿出来。”   “是。”   清风去拿孩子的衣服鞋子,梁征牵着宋菱往院子外面走。   刚出院子,梁烬就骑着马从前面跑来。   他跳下马,笑道:“嫂子,你这阵子可把二哥给折磨坏了,他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   宋菱有些不好意思,侧头望着梁征,小声说:“对不起相公。”   梁征低眸看她,嘴角微弯起一丝笑意,盯着她说:“以后不准这样了。”   宋菱摇头,“不会了。”   梁烬哈哈笑,“不会就好了,前阵子绿芙都不敢进宫,一进宫就挨二哥骂。”   宋菱惊讶,“你干嘛骂绿芙呀。”   “谁让她放你走?还不告诉我你的下落。”   宋菱:“绿芙不知道的。”   梁征哼一声。   宋菱:“……”   回到宫里,已经是半下午了,梁征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御膳房准备午餐。   宋菱跟着梁征回寝宫,还没进殿的时候,就闻见一股食物的香味儿。她忍不住吸吸鼻子,“好香哦。”   梁征笑,“御膳房这次招来的大厨很不错,做的菜味道还可以。”   到了殿外,宫女太监们已经整整齐齐排好了队伍,见梁征回来,纷纷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菱跟在梁征后面,从他肩膀那里悄悄探出个脑袋去。   太监总管最是精明,见梁征牵着宋梁的手,立马反应过来,于是又高喊,“奴才们参加皇后娘娘!”   太监总管这一喊,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全都齐声高喊,宋菱又被吓住了,下意识将梁征的胳膊抱紧了些。   宋菱从民间来,不习惯宫里的规矩也正常,还得慢慢来。   梁征道:“都起来吧。”   大伙儿站起来,然后立刻往两边退开,给梁征和宋菱让开了路。   梁征牵着宋菱进殿,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香气扑鼻。   宋菱早上和中午都没吃,这会儿已经很饿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梁征牵着她到桌子前,宫女们急忙上前伺候。   宋菱很饿了,但是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又有点忧心,“好多菜啊,吃不完的吧。”   “嗯,下次让他们少做几个。”梁征知道宋菱节约,回道。   宋菱这才点点头,梁征拿起筷子给宋菱夹菜,宋菱忙阻止他,“不用了相……皇上,我自己来吧。”   这么多宫女太监们在屋子里,她哪儿敢让梁征给她夹菜啊。   梁征听见她突然改口,顿时皱了皱眉,“叫我什么?”   宋菱:“……皇……皇上啊……”   梁征:“……”   宫里规矩多,人多事杂,容易落人口实却是真的。   梁征挥一挥手,“都退下。”   下人们全部被赶了出去,房间就剩下梁征和宋菱两个。   梁征一边给宋菱夹菜一边说:“以后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喊我相公,知道吗?”   宋菱知道梁征不想让她对他那么生疏,心底有些高兴,点点头,很乖巧地说:“我知道的相公。”   一声相公喊得脆生生的,梁征总算笑了,抬手揉揉她脑袋,“乖。”   宋菱指着不远处一道酱肘子,“相公,我想吃那个。”   不再像刚刚那样拘束,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宋菱有时候高兴就使唤梁征给她夹菜,梁征也很乐意伺候娘子,夫妻十分恩爱。   见宋菱终于又恢复了,梁征长久沉闷的心情终于见了晴。   宋菱吃饭,梁征就给她夹菜。   夹着夹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他停下筷子,有点担心地盯着宋菱,“阿菱,你会不会吃得太多了?你别因为怕浪费就想着吃完啊,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宋菱正吃着一个鸡腿呢,听见梁征这样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我……真的吃得很多吗……”   梁征看了眼已经差不多干净了一半的桌子,诚实地点了点头。   宋菱抿了抿唇,害羞道:“可我好想还不是很饱……”   其实这阵子她都吃得很多,她估计是因为怀里宝宝的原因。   摸摸肚子,“是不是都被宝宝吃了呀?”   梁征嗤地声笑出来,“怎么会,宝宝还没成形呢。”   宋菱:“……”   “等吃完饭,便让太医过来给你号号脉,开点安胎药,接下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养胎就是了。” 第70章   吃过午饭, 宋菱准备洗个澡,梁征领着她去浴房, 一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宽大的浴池。   宋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浴池, 眼睛都睁圆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四名宫女同时围了上来, 齐声道:“奴婢们伺候皇后娘娘沐浴。”   宋菱吓一跳, 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梁征见状, 笑着扶住她, “慢点。”   梁征这一笑, 周围的宫女们全都呆住了, 皇上从登基到现在,她们还从来没见他笑过呢。   皇上成天绷着一张脸,整个宫里都笼罩一股压抑恐惧的气氛中,宫人们摸不着新皇的脾气,唯恐哪里没伺候好顷刻间就人头落地。   再加上梁征这皇位是他带兵抢来的,宫人们不敢说,但心里都担心这位会不会是暴君。   此刻见梁征突然笑了, 随侍在周围的宫女们一个个既惊又奇, 忍不住朝宋菱看去。   宋菱正抓着梁征的手, 小声说:“我不用人帮我洗澡, 我自己洗就好了, 相……皇上。”   宋菱撅着嘴巴, 眼巴巴望着梁征。   梁征满眼宠溺,笑着应她,“好。”   随后,便回身,扬手一挥,“全都退下吧。”   “是,皇上。”   宫女们屈膝行礼,迅速退了出去。   待退出殿外,大伙儿都忍不住讨论起来,“你们刚刚看见了吗?皇上笑了诶。”   “是啊,我还以为皇上不会笑呢,每天都吓死了。”   “皇上是对皇后娘娘笑的,皇上对皇后娘娘好温柔啊。“   “难怪皇上一直不立后呢,原来是在等刚刚这位姑娘。”   “什么这位姑娘那位姑娘,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那是以前的王妃奶娘,现在的皇后娘娘!”李公公刚从外头走来,就听见几个宫女凑这儿讲小话,黑着脸训斥,“这是什么地方,皇后娘娘也是由得你们编排的?!”   “奴婢们知错,公公饶命啊!”几个宫女吓得立刻噗通跪到地上,瑟瑟发抖。   李公公哼了一声,“在宫里敢乱说,小心你们的狗命!”   宫女们一个个头垂得低低的,都不敢吭声了。   但大家刚刚的确都没想到刚刚那个姑娘竟然就是之前的王妃娘娘,见她穿着农妇的衣裳,还以为是皇上喜欢的哪个民间女子。   浴房里,宋菱蹲在浴池旁边,手伸下去,水温热的,十分舒服,整个浴房都腾腾地冒着热气,白雾升腾,如临仙境。   宋菱莫名地开心,一边撩着水玩一边侧头朝梁征喊,“相公,这里的水好舒服啊。”   梁征远远站着,看着她笑。   这些日子宋菱不在,他时常出现幻觉,尤其是晚上一个人待在房间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阿菱的身影。   看见她坐在椅子上刺绣,偶尔抬头对他微笑,有那么一次,他走过去抱她,才发现只是他的幻影而已。   他走向宋菱,蹲下身,从身后将她轻轻抱住,怀里的人带着温度,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宋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依然是熟悉的味道,梁征不觉得深吸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些。   宋菱蹲在浴池边,被梁征这样抱着,顿时动也不敢动了,由着梁征抱了她一会儿。   但过了好久,梁征依然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她腰弯着有点难受,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相公,你怎么了?”   梁征没应声,又过了会儿,才终于将她松开,将宋菱肩膀扳正,扶着她双肩,目光深深地盯着她,“以后你再敢一个人乱跑,试试!”   梁征突然凶,吓了宋菱一跳,盯着他,顿时不敢吭声了。   梁征原本是沉着脸的,结果见宋菱被他吓得抿紧了嘴巴,话也不敢说了,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捏捏她脸蛋,“这么怕我吗?”   宋菱见梁征又笑了,知他刚才逗她,忍不住打了他一下,“相公你坏死了。”   梁征笑,将她手抓住,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宋菱缩回手,道:“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梁征挑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坏笑,“要不要为夫帮你洗?你如今怀着身孕也不太方便。”   “不要不要!”宋菱立刻拒绝,还把梁征往外推了推,随后便自己从浴池边站起来。   她突然又想到刚刚那些宫女要帮她洗澡的事情,不由皱了皱眉,看向梁征,“刚刚那些宫女平时也给你洗澡吗?”   梁征听言,忽地笑了,走到宋菱面前,目光里带着笑意,盯着她问:“怎么?吃醋了?”   宋菱哼了哼,不高兴地扭过头去。   梁征从身后将她抱住,低声道:“放心吧,你知道我没有让人伺候沐浴的习惯了,除非那个人是你。”   宋菱听见这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低着头,有点害羞地说:“我才不要给你洗。”   梁征挑挑眉,忽然低头,轻轻咬了下宋菱的耳朵,哑声道:“那为夫帮你洗如何?”   宋菱耳朵最是敏感,被梁征咬了下,顿时浑身颤栗,下意识挣了一下,“你不要闹啦,我有宝宝了呢。”   梁征愣了下,这才想起来,顿了会儿,忽然“啧”的叹了一声。   梁征仔细寻思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宋菱洗鸳鸯浴的念头。这么久没碰她,一会儿怕是忍不住,可偏偏又碰不得,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他。   琢磨了会儿,对宋菱道:“你自己洗吧,宫女们就在外面,缺什么就叫她们。”   宋菱巴不得梁征快点出去,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梁征揉揉她脑袋,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小腹上,不由叹气,这才一个多月,他还得当多久的和尚啊。   ……   梁征从里面出来,便吩咐李公公去太医院请太医。   李公公忙不迭应下,赶紧往外面走。   “等下。”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又传来梁征的声音,李公公忙停下脚步,回身,“皇上还有何吩咐?”   梁征:“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请过来。”   李公公吓一大跳,“皇上,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梁征看他一眼,“让你去请就去请,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是,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听见梁征说要把全太医院的太医都请去,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十万火急地跑去太医院找人。   太医们听说皇上传召他们所有人,也都吓坏了,拎着药箱就匆匆往太和宫跑。   谁知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皇上将他们所有人都传唤去,是要让他们商量着给皇后娘娘配安胎药的。   这一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怀了身孕,并且皇上对皇后宠若珍宝,全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召去太和宫商量如何给皇后娘娘保胎的问题。   第二天早朝,梁征心情大好,主动提起了封后大典的事情。   他主动提起,之前那些叫嚣得厉害的大臣们倒是不吭声了。   尤其是杨老将军,他之前听青青说,那王妃娘娘压根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才女,实则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若真是这样,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当得起皇后的身份,如何能母仪天下?   这会儿梁征提起封后之事,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皇上,恕臣斗胆,如今的皇后娘娘怕是当不了母仪天下的重任。”   梁征眼睛眯了眯,漆黑的眸子突然放出一道凌厉的冷光,“你既知道是斗胆,便退下吧。”   “皇上!”老将军话还没说完,便被皇上勒令退下,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梁征脸色沉沉,冷目扫他一眼,“朕的皇后,能不能母仪天下,朕比谁都了解,作为一个皇后,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目光扫向底下,落在礼部尚书的头上,“张俊,你来说。”   张俊上前一步,回道:“回皇上,贤良淑德乃是作为皇后最珍贵的品质。”   “说得好,朕还从来没见比朕的皇后更贤良淑德的女子。”他看着张俊,道:“封后大典的事情你尽快下去准备。”   “臣遵旨!”   一些想将女儿嫁入皇宫的大臣们对宋菱封后颇有意见,但梁征行事果决,加之宋菱如今有怀了身孕,母凭子贵,即便底下的大臣再有意见也不敢多说什么。   封后大典的日子订在了六月初八,一个黄道吉日。   在封后大典举行之前,宋菱每天待在宫里养胎,梁征一得空便立刻来陪她,带她在皇宫四处逛逛,半个月下来,宋菱对皇宫总算熟悉了些。   这日,她无聊在屋里给孩子做小衣裳,绿芙来探望她。   绿芙见宋菱做小孩儿衣裳,十分羡慕,“皇后娘娘手艺真好。”   宋菱笑,“我也就这个做得好了。”   “娘娘,我想请你帮个忙。”绿芙想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将来意说明了。   宋菱抬头,“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我就是……想让你教我做两个菜,不多,就两三个菜就好,梁烬不是快过生日了吗,他老嫌我做菜难吃,我想给他个惊喜。” 第71章   宋菱听言, 笑道:“这不是小事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教你便是。”   绿芙下意识往外望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皇上知道了不会怪我吧?”   宋菱笑, 小声道:“他每天很忙的,我们不告诉他。”   又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和四弟的婚事也是时候提上进程了。”   绿芙道:“四爷说了, 等您的封后大典过了就办。”   一提起封后大典宋菱心里就咯噔一下, 连表情都变了,眼神愣愣的,盯着面前的绣篮子发呆。   绿芙见状, 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怎么了?”   宋菱摇摇头,没有说话。   绿芙猜她是紧张,便安慰她道:“娘娘你别担心, 封后大典就是个仪式,你不需要做什么,跟着皇上就行了。”   宋菱沉默了一会儿, 才终于抬头, 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皇后。”   绿芙愣了愣, 震惊问:“您不会还要走吧?”   宋菱摇头,“相公在这里, 我还能去哪里, 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没资格……”   “您是皇上喜欢的女人, 他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绿芙突然严肃,很认真地看着宋菱。   宋菱不想当皇后,也不想待在皇宫,但是她爱的人在这里,她只能留下来。梁征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打了那么多的仗,那么多次死里逃生,他有守护天下苍生的理想和抱负,她不能让他抛下一切跟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不能拖他后腿。   梁征忙完朝堂的事情,回寝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走到寝殿外面,发现宫女们都在外面候着。   梁征奇怪,问道:“娘娘呢?”   为首的宫女是之前在王府伺候宋菱的小蝶,忙上前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在屋里休息,让奴婢们在外面候着不要打扰她。”   话落,又问梁征,“皇上,是否要通报?”   梁征扬手,“不必,朕自己进去。”   梁征推开殿门,视线往屋内扫了一圈。   屋内灯亮着,但他没看见宋菱人 。   他将门关上,往里面走,“阿菱?”   “我在这里相公。”   声音从书架堆里传出来,梁征奇怪,大步走过去,就见宋菱坐在地上,地上乱七八糟摊着十几本书。   梁征愣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菱从书里抬起头来,仰头望着梁征,“看书啊,相公你看的这些书都好难,我好多字都不认识。”   梁征愣怔片刻,蹲下身,“怎么又开始看书了?不是不喜欢吗?”   宋菱很认真道:“我这次是要真的开始看了。”想了想,又道:“要不然你还是帮我找个师傅吧,我好好学。”   梁征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抱进怀里,笑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了?”   宋菱眼巴巴望着他,抿着嘴巴不说话。   梁征盯着她,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为了我吗?”   宋菱顿了会儿,却是摇摇头,“也不全是,我自己也想学的。”   梁征笑了笑,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低声问:“想学什么?”   宋菱道:“什么都想不学。”   梁征低笑声,“你不能一口吞个大胖子啊,你得慢慢来,先把字认全了再说。”   宋菱:“……”   “也不用请师傅了,皇后不识字传出去恐惹人非议,还是我自己教。”   宋菱眨眨眼睛,“你有时间吗?”   “白天可能没什么时间,可以等晚上咱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宋菱忙点头,“我想快一点学,这样肚子里的宝宝还能跟着学点东西呢。”   宋菱一本正经的表情把梁征给逗笑了,“你确定肚子里的宝宝能听得懂?”   宋菱:“……”   梁征低头看着宋菱的肚子,过了会儿,伸手轻轻摸了摸。   夏日衣衫单薄,隔着一层料子隐约能摸到微微有一点凸起了。   宋菱见梁征摸她肚子,有点害羞,小声道:“还很小,摸不太出来的。”   “好像有一点了。”   宋菱看着梁征,眼睛亮亮的,“相公,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梁征道:“我都喜欢。”   宋菱咧嘴笑,“我也都喜欢。”顿了下,突然又有些担心地问:“但在宫里是不是要先生男孩儿比较好啊。”   “谁说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我都喜欢。”梁征猜到宋菱在想什么,摸摸她脑袋,“别瞎想。”   说着,便牵着宋菱从地上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几天天气变热了,还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宋菱这几天老觉得热得受不了。   上床休息,梁征刚想去抱宋菱,宋菱忙推他,“不要抱我,我刚洗了澡呢。”   梁征有点懵,“洗了澡不能抱吗?我也洗澡了,干净的。”   说着,执意将宋菱抱住。   滚烫的怀抱靠过来,宋菱小脸都愁得皱起了,“好热啊相公,你可不可以睡远一点。”她用手扇了扇风,“又开始出汗了。”   刚刚洗了澡才凉爽了没一会儿,这会儿身上又开始冒汗了,汗水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很难受。   梁征被宋菱推开,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他现在不仅不能跟娘子亲热,连抱一下都不行了吗?   他怎么觉得他家阿菱自打怀孕以后性子好像变得娇气些了?   见宋菱平躺在里面,扯着衣领扇风,梁征摇头笑笑,坐起身来。   宋菱抬头看他一眼,“你干什么相公?”   梁征道:“找把扇子给你扇扇风。”   宋菱:“……”   梁征真的出去找了一把扇子进来,然后回到床上,侧身躺在宋菱身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扇子给宋菱扇风。   宋菱有点不好意,伸手去拿那扇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梁征手微微抬高,不让她拿,道:“睡吧,我给你扇着。”   宋菱纠结了会儿,原本还是想自己扇来着,可是梁征给她扇得太舒服了,她就只需要舒舒服服躺着就是了,想着反正只有她和梁征在,她就享受一下好了。   宋菱眼睛亮亮地盯着梁征,满脸开心,“相公你真好。”   梁征勾起一边嘴角,道:“朕堂堂一个皇上,亲自给你扇风,感觉如何?”   宋菱嘻嘻笑,突然搂住梁征的脖子,抬起头,在他脸颊下亲了一下,“谢谢皇上。”   梁征挑挑眉,“你这谢谢会不会太敷衍了?”   宋菱:“……”   “应该这样。”梁征话音一落,便俯身吻住了宋菱的嘴唇。   唇舌纠缠,一阵激烈缠绵之后,宋菱喘不上气来了,又热,推了推梁征,“唔,相公……”   梁征又深深吻了一会儿,终于松开她。   宋菱小口呼吸,忍不住轻轻瞪了梁征一眼。   梁征一脸坏笑,“看见了吗?这才叫报答。”   宋菱嘟囔,“不理你了。”说着,就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梁征笑得不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才又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脸上不时有风吹来,宋菱睡着很舒服,没一会儿,竟然真的渐渐睡着了。   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梁征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随即兀自笑了笑。这丫头,睡得还挺香。   梁征低头在宋菱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将扇子扔在一边,躺下,抱着宋菱睡了。   ……   封后大典举行的头一天,宋溪和爹爹进宫来看她。   宋老爹特激动,笑眯眯跟宋菱说:“小时候有个道士给你算命,说你是母仪天下的命格,我当时还不信,觉得那道士就是个骗钱,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宋菱觉得好笑,道:“以前怎么没听您说过。”   宋老爹道:“我那不是不信吗,就没提过。”   人生的际遇真是很神奇,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父亲是第一次进宫,所以对宫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宋菱怕热,让李公公带着父亲在宫里转转。   宋溪之前就进过宫,倒是对皇宫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对当舅舅比较感兴趣。   “姐,你说你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宋菱笑问他,“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溪:“我喜欢男孩儿,女孩儿麻烦死了。”   宋菱看着他,笑道:“女孩儿怎么麻烦了?”   宋溪道:“你不知道,我们书院先生有个女儿,成天捣蛋,又缠人又爱哭,烦死我了。”   宋菱看他一眼,“人家可是缠着你了?”   “就是啊,我现在一见她就绕道走,烦死了。”宋溪一想到那个疯丫头就头疼,眉心都皱起来了。   宋菱笑,教育他:“阿溪你不要这样子,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不能凶巴巴的,不然你以后会找不着媳妇儿的。”   “找不着就找不着,我这辈子就想像姐夫一样,出人头地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他一点也不想要媳妇儿。   宋菱摇头笑,“等你再大几岁就不这么想了。” 第72章   近来, 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封后大典的事情,光是宋菱当天要穿的衣裳都做了四五套, 都被梁征嫌太繁琐给重新打了回去。   宫女们的绣娘们都快疯了, 要说皇后大典当天要穿的衣裳就得隆重啊, 而且得越隆重越好。   她们想不明白,倒是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丫头看得通透, 道:“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 咱们做的衣裳又繁琐又重,皇后娘娘穿在身上肯定会很累。”   这话一出, 绣娘们一个个总算恍然大悟。   “别说, 皇上对咱们皇后娘娘可真好。”   “那可不, 昨儿傍晚, 皇上陪娘娘逛御花园,逛得累了,在园子里休息,娘娘怕热,皇上可拿着扇子亲自给娘娘扇风呢。”   “对对对,我当时给娘娘送新打的首饰去过目,正好看见。”   “你们不好好做事, 成天嘴碎些什么?”几个绣娘正聊着天,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   杨青青一身劲装, 手里捏着一根鞭子, 怒目圆睁, 瞪着面前的几个绣娘。   绣娘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 认得杨青青,立马低下了头,“给杨小姐请安。”   皇上登基以后,杨青青还是第一次进宫,结果刚一进宫就听见这些下人们说征哥哥对那个女人有多好,气得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盯着这些绣娘,狠狠瞪了一眼,随后才捏着鞭子大步离开。   杨青青直接去了御书房,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清风守在外面。   她大步过去,问道:“清风,征哥哥可在里面?”   清风点了下头,道:“在,但……”   话没说完,杨青青直接往里面闯。   清风大惊,立马拦住她,“二小姐不可!皇上正在会见贵客!”   杨青青杏眼圆瞪,“清风!你也要拦我?!”   梁征十四岁时初入军营,那时是跟在杨老将军麾下,杨青青经常跑去军营玩,那时候梁征梁烬清风绿芙四个人总在一块儿,杨青青年纪最小,成天跟在他们几个屁股后面追。   清风皱眉,一把握住杨青青手腕,拽着她往外走,将她拖到离御书房有些距离的大树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低声警告,“你别胡闹,这里是皇宫,不是军营,皇上也不再以前的王爷,你别不守规矩。”   “他就是做了皇帝,他也是我的征哥哥。”杨青青梗着脖子,生气地说。   清风目光沉沉,纠正她,“他是皇上。”   杨青青:“……”   清风也算是看着杨青青长大的,当她是妹妹,知道她的心思,劝道:“你别想了,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不可能娶你。”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像把刀子似的扎在杨青青心上,她下意识反驳,“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   清风盯着她,沉默了许久,一字一句道:“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你明明知道皇上不喜欢你,你只是不想承认,但是,何必呢?”   杨青青眼睛突然红了,好像自己那点脆弱的小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   是的,她知道梁征不喜欢她,但她就是不想承认。   “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她眼睛红彤彤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不甘心。   清风看她一眼,“你确定是喜欢而不是单纯的崇拜吗?”   梁征这样的男人,铁骨铮铮,杀伐果断,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都会打从心底里将他供为神。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   “皇上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眼里心里都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青青,你何必把自己放到一个不堪的境地里?”   杨青青知道清风说的都是真的,是事实。她见过梁征看宋菱的眼神,那样温柔,是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任何女人有过的眼神。   明明一早就知道,可听旁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指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杨青青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睛望着不远处御书房的方向出神,过了会儿,终于还是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杨青青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气来。   要放弃一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不放弃又怎么样?   就像清风说的,梁征心里只有宋菱,别说梁征不会娶她,就算他愿意,她又真的甘心吗?   她心里堵得难受,看见前面有一条河,便走了过去。   河里有鱼在游来游去,她蹲下身,盯着河里的鱼儿出神。   她看见两条小鱼挨得很近,像一对亲密的夫妻,突然有点悲从中来。   连小鱼儿都成双成对的,为什么她就没有人要?   想着,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是很难受,周围没有人,她就越哭越凶,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正哭得难受,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嗤笑声。   她猛地一顿,回头,却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男人眉眼英俊,双臂环胸,懒洋洋地靠在树下乘凉。   他微挑着眉,嘴角勾着一丝笑意,正瞧着杨青青。   杨青青皱眉,“你笑什么?!”   男人嘴角笑意更深,瞧她一眼,“哭得可真难看。”   杨青青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杨青青本来就心情不好,听见这话,顿时就炸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将手里鞭子一挥,就要朝着那男人的方向扑过去。   哪知道脚下却踩到个石子,她刚要往前走,脚下却一个打滑,身体猛地往后仰去。   后面就是河,杨青青吓得尖叫,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双手本能地在空气中抓了一下,然而周围空空荡荡的,压根没有东西给她抓住。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面仰去。   她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做好了摔下河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腰被一股大力托住,阻止她继续往后摔。   她猛地睁开眼,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啧,不仅哭得丑,脑子还不好使。”   男人微俯着身,一手握着杨青青的手臂,一手托着她腰,防止她摔进河里。   杨青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这男人居然骂她脑子不好使,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拳头朝着男人面门砸过去。   赵凛一把握住她拳头,眼睛微眯了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他离她很近,说话间,呼吸滚烫地洒在杨青青脸颊上,她不自在极了,扭开头,“你放开我。”   赵凛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通红的耳根上,半晌,忽的笑了,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根,“害羞么?”   杨青青心脏猛地狂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赵凛轻笑了声,手上微微用力,将杨青青拉了起来,随后松开手,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杨青青愣愣地站在河边,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半天,很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下滚烫的耳朵,不由咬紧了唇,恨恨瞪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哪里来的登徒子!!!   ……   封后大典那天,宋菱需要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可是她近来害喜严重,身体实在不太舒服。   刚一起床,脑袋就感觉一阵眩晕,坐在床边弯着身子干呕了半天。   梁征心疼得不行,急急忙忙给她倒了水来,轻轻拍着宋菱的背,眉头紧皱,“怎么样?要不要再睡会儿?”   宋菱摇头,“别耽误了吉时。”   宋菱吐了会儿,又喝了水,终于稍微舒服了点。   皇后的服饰被梁征勒令改了许多次后,终于不那么繁琐了,没一会儿就穿好了衣服。   宫女们拿着首饰往宋菱身上戴,梁征在旁边看着,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一名宫女准备将很大一只金钗插到宋菱头发里的时候,一把夺过来,扔桌子上,“行了行了,戴这么多做什么!”   他微俯身,捧着宋菱的脸,很紧张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累不累?戴的首饰会不会太多了?”   一会儿还要祭天,整个大典时间很长,宋菱怀着身孕,又是大热天,梁征实在怕她累着。   宋菱心里感动,但又有些好笑,嘴角弯弯的,小声说:“相公,你太紧张了,我还好。”   梁征听言,这才稍微放了心,又紧张地叮嘱道:“一会儿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可以提前结束仪式。”   宋菱点点头,抿着唇笑,“我知道。”   梁征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阿菱,辛苦你了。”   他轻轻抱住她,许久没有松开。   宫女们在旁边瞧着,心想暗暗想,皇上这哪里是一点点喜欢皇后啊,这简直都快宠上天了。 第73章   夏日炎炎, 宋菱跟着梁征去祭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热得快不行了。偏偏大臣们还都在旁边跪着,她要保持仪态, 连抬手擦汗都不行。   梁征倒是无所谓,见宋菱满额脸汗, 还特意停下来给她擦了下汗, 低声问她, “要不要休息一下?”   接下来仪式还有很多,梁征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宋菱摇摇头,“我没事。”   话虽如此, 但梁征碍着宋菱身体,接下来的仪式能省就都省了,原本要一整天才能完成的封后仪式,到梁征这里, 三个时辰就解决了。   仪式一结束,梁征立刻让绿芙陪宋菱回殿内休息。   回寝宫第一件事,宋菱立刻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   虽说衣裳已经被梁征强行改了很多次了, 但到底是皇后出席盛大仪式的宫服, 多少还是有些累赘。   宋菱将衣裳换成一件浅黄色的轻薄夏裳, 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   小蝶在旁边瞧着,忍不住道:“娘娘还是穿这些浅色的衣裳好看, 好漂亮啊。”   宋菱笑了笑, “你老夸我。”   小蝶忙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娘娘真的很漂亮,又很善良。”   旁人或许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娘娘,她却是知道的。   几个月前,娘娘之前的贴身丫鬟回了老家,她被派去伺候娘娘,原本还怕伺候不好,却不曾想,娘娘竟是那般善良。   有阵子她父亲病重,有回她躲在走廊后面哭,娘娘知道了,便立刻让财叔帮她请了大夫,还给了她很多钱给爹爹买药。   在她的印象里,娘娘每天的日子都很简单,刺刺绣浇浇花逗逗小狗。王爷在的时候,会每天给他做好晚饭,然后拎着灯笼,坐在王府门口,等着王爷回来。   单纯又善良,笑起来很好看,和王爷撒娇的时候又很可爱,王爷对外人总是不苟言笑,只有对着娘娘,才会露出那种温柔宠溺的笑容。   “娘娘,累了大半天了,吃点东西吧。”宋菱坐在床边休息,绿芙端着一碟糕点进去。   宋菱还真有点饿了,早上就没怎么吃,可当她拿起来咬了一口,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瞬间又涌了上来,宋菱难受,趴在床沿,捂着胸口,又干呕了起来。   宫女们吓坏了,立马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天啊,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绿芙给宋菱拍着背,担心得眉心都拧紧了。   宋菱吐了老半天才稍微舒服一点,小蝶急忙端水过来,“娘娘,喝点水吧。”   宋菱又难受又口渴,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杯水。   “娘娘还要吗?”小蝶问。   宋菱点点头,“麻烦你了。”   “应该的娘娘,奴婢这便去。”   小蝶端着杯子跑出去倒水,绿芙担心地看着宋菱,“娘娘,怎么害喜这么厉害啊?”   宋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医说是体质的问题。”   “那可怎么办啊?能减轻吗?你这才两个多月呢,后面的日子可怎么熬。”   宋菱道:“太医说了,也就前几个月辛苦一点,后面就会好的。”   绿芙看着宋菱的肚子,有些感慨道:“这孩子可真调皮。”   宋菱笑了笑,摸摸肚子,“相公也是这么说的,还说等孩子长大了要帮我揍他,怪他折腾我。”   绿芙噗地声笑了出来,倒是没想到梁征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宋菱在房间里休息了会儿,晚上还有个宴请群臣的宫宴。   天刚黑下来,李公公就奉旨前来接她。   宋菱不太想换衣裳了,于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去。   去的时候,大臣们全部已经到了,但因为皇后还没到,一个个站在旁边,不敢落座。   宋菱见状,不由快走两步,徐公公在旁边紧张地搀扶着,“慢点慢点,娘娘慢点。”   这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宝,如今又怀着身孕,若是不小心摔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宋菱到了位置上,梁征坐在上位,伸手牵她,“过来。”   宋菱往前走了两步,挨着梁征坐下,小声道:“你怎么不让大家坐啊?”   梁征嗤笑声,“皇后都没来,大臣先坐?岂不是乱了规矩。”   宋菱最是厌烦规矩,但也明白梁征是在给她树立威信,她下意识坐直一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皇后一点。   梁征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这丫头长得小,圆圆的小脸蛋,模样生得十分可爱,老实说,还真不太像个皇后,偏偏又挺着胸膛,故作严肃,怎么瞧怎么可爱。   梁征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眼里的爱意毫不掩饰。   底下的大臣们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梁征那满目爱意的眼神落在大家眼里,心里顿时都有了分寸。   传言皇上对皇后宠爱有加,如今瞧着,倒是不假。   只是那皇后娘娘瞧着实在是单纯,毫无城府的样子。   宋菱到了以后,梁征便抬了下手,示意大臣们落座。   宫宴开始,大臣们开始吃饭喝酒,台上的表演也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跳舞,宋菱看得津津有味,看着别的姑娘跳舞的样子,不由想起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实在是很丢人。   心想,将来要是生了女儿,一定要让她好好学跳舞,琴棋书画也要一个不落,可不能像她一样。   她想得认真,连梁征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梁征喊了半天,见阿菱还不搭理他,不由笑了笑,抬手在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傻瓜,回神了。”   宋菱额头吃痛,下意识抬手捂了一下,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梁征,“怎么了?”   梁征笑,握住她手,“喊你半天也没听见,想什么呢?”   宋菱道:“你还记得你之前找了一个舞师教我跳舞的事儿吗?”   梁征眼眸含笑,“记得,有些人学了那么久,还是手脚僵硬,跳得不成样子。”   宋菱窘迫,小声道:“你又笑我。”   梁征低低笑,“好了,不笑你,我们家阿菱会女工,还会烧菜,可厉害了。”   宋菱抬了下眼皮,轻轻瞪他一眼。   梁征给她夹了一道菜,问道:“刚刚想什么呢?”   宋菱不瞒他,道:“我刚刚在想,要是我生了一个女儿,一定要让她学跳舞,琴棋书画什么都要学,可不能像我一样。”   梁征听言,顿时笑了,道:“那得看女儿随我还是随你。”   宋菱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梁征看她一眼,“女儿若是随我,头脑聪明些,琴棋书画肯定没问题,若是随你——”   后面的话没再说了,眼里的笑意几乎快溢出来。   宋菱见梁征笑,就知他在笑话她,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打了梁征一下,压着声音道:“你坏死了,我也没有很笨吧?”   梁征实在是想,可碍着大臣们都在下面,为了保持威严,只好憋着,手将宋菱握住,顺着她道:“是是是,没有很笨,我们家阿菱很聪明的。”   宋菱扁扁嘴,“真假。”   宋菱和梁征坐在上面,小声地说着话,底下的大臣们只见皇上时不时给皇后夹菜,十分恩爱的样子,其他的倒是看不见。   只有在旁边伺候的李公公才是真的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刚刚皇后在桌子底下打皇上那一下,别的人没看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呀。这天底下,敢动手打皇上,皇上还笑着哄她的人,估摸着也就他们皇后娘娘一个人了吧?   还敢说皇上假???   李公公简直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可一定一定要把皇后娘娘给伺候好,这位可真是皇上的心头肉啊。   宋菱害喜,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硬是一点也吃不下,换做是以前,她能把盘子都吃干净。   如今倒是真的盼着孩子能快些生下来,她也好早点轻松一点。   宫宴进行到一半,一名白衣男子端起酒杯过来给梁征和宋菱敬酒。   男子长得十分英俊,气度不凡,但宋菱从未见过。   梁征笑起来,介绍道:“这位是赵国的四皇子,此次朕登基,四皇子代表赵国送来贺礼,贵国有心了。”   赵凛笑了笑,“应该的。”   梁征还在做王爷的时候就已经声名大震了,文武双全,用兵如神,处理国事亦是雷厉风行,能力非凡。如今他登基称帝,既然不能与之为敌,自然要前来结友邦之好。   而赵凛此番前来,是奉父皇命令前来联姻的。   不过既是婚姻大事,他还是不想太过草率,和梁征商量好,打算留在这里参加完梁烬的婚礼,顺便挑个顺眼的姑娘回去。   梁征和赵凛也算是故交,几年前,梁征打仗的时候遭敌军埋伏,身负重伤,一度与他的部下失去联络,在山林中奄奄一息的时候,碰到出门浪荡的赵凛,是赵凛救了他。   算起来,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想讨个喜欢的姑娘回去,他自然要卖他这个人情。   杨青青和一群女眷坐在一起,看见赵凛,忍不住哼了一声,“我道这登徒子是谁,原来还是个皇子。”   杨母在旁边道:“这位皇子可不得了,在赵国亦是威名赫赫,十分年轻有为。”   杨青青心里一脸不屑,他是不是年轻有为她不知道,调戏女孩子倒是很厉害。   想到那日,她不由摸了下耳朵,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莫名又有些烫起来。 第74章   忙完封后大典, 就该忙梁烬和绿芙的婚事了。   梁征平日国事繁忙,宋菱如今作为皇后, 又是嫂子, 自然要帮他们全权操办。   这些天, 梁烬几乎一天往宫里跑好几次,每次都是找宋菱, 要不然是礼服的问题, 要不然是彩礼的问题,要不然是宾客的问题, 总之婚前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要宋菱过目。   这时候, 宋菱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梁征第三次看见梁烬跑来烦宋菱的时候, 直接无情地下了逐客令, “是你自己成亲还是阿菱成亲?回去!以后不准再来打扰你嫂子!”   于是梁烬就这么被自己哥哥无情地撵出去了。   宋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看着梁征,“四弟和绿芙的婚事本来就该我来办。”   梁征视线落在她肚子上,“自己都这么辛苦了,还操心别人做什么。”又道:“老四的婚事让他自己操心,咱们别管了。”   宋菱愣了愣,“可以吗?”   “当然。”梁征摸摸宋菱的头, 道:“你现在只要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就行了。”   宋菱点点头, “我知道了。”   宋菱最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吐得厉害了, 胃口也稍微好了一点, 但就是热, 尤其是晚上, 热得完全没有办法睡,她自己辛苦,梁征也辛苦。   宋菱半夜又被热醒了,扯着衣领不停扇风。   梁征听见动静,急忙坐起来,抓起一旁的扇子赶紧给宋菱扇风,“很热吗?”   宋菱点头,热得话都不想说了。   梁征下意识去摸她手,滚烫得像个火炉。   他顿时皱眉,说了句,“这孩子莫不是个火娃转世?”   宋菱原本心烦气躁的,听见梁征这话,忽然被逗笑了,抬手打了他一下,“你才火娃呢。”   梁征见宋菱笑,却是更心疼她,伸手摸了下她额头,触手也是滚烫得厉害,“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宋菱摇摇头,“我这阵子都这样,太医来看过了,都说没事。”   梁征皱眉,想了会儿,道:“明天我带你去避暑山庄,这阵子天气太大,你怀着身孕,比常人更难受些。”   宋菱也没想到自己怀个孕反应会这么大,先前又是孕吐,现在好不容易不那么吐得厉害了,又热得不没法儿休息,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真怀了个火娃。   第二天一早,梁征就吩咐宫女们给宋菱收拾衣裳,要带她到避暑山庄去。   避暑山庄虽然不远,但离京城也有一天的路程。   宋菱见宫女们忙前忙后地给她收拾行李,坐在床边,拉着梁征的手,小声问他,“相公,你跟我一起去吗?”   要是梁征不去,那她岂不是一个人待在那边,见不到相公了?真是这样,她宁可热一点,就待在皇宫里。   梁征知她担心什么,笑着摸了摸她头,“我陪你啊,你要不在,朕会想死你的。”   宋菱听言,又问:“那朝廷的事……”   “我会派人把每天的奏章送到山庄来,你不用担心。”   宋菱最怕的就是自己会耽误梁征,听他如此说,总算松一口气。   宫女们很快将梁征和宋菱的行装收拾妥当,梁征和宋菱换了便装,便出发往宫门口去。   马车已经在备好,侍卫们整齐有素地守在马车前,见梁征牵着宋菱过来,纷纷下跪行礼。   梁征虚扶一下,“都起来吧。”   随侍身侧,保护梁征安全的清风急忙将马车帘子揭开,宋菱踩着小板凳,撑着梁征的胳膊上车,弯着身子坐去了里面。   梁征随即上车,挨着宋菱坐下。   清风在外问:“皇上,是否现在就出发?”   梁征嗯了一声,顿了下,又提醒道:“马车尽量慢点,阿菱受不得颠簸。”   “微臣明白。”清风将车帘放下,很快,马车便缓缓出发了。   宋菱终于又出宫了,一路上分外兴奋,连身体都好像舒适不少。   她一直拉着车窗帘子往外张望,市井热闹,是她熟悉的生活的样子。   在宫里待久了,对市井生活便无比怀念向往。   她想起之前在王府的时候,想出门就出门一点禁忌也没有,自由自在的。   梁征见宋菱一直望着窗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阿菱,你还是不太喜欢皇宫,对吗?”   宋菱愣了愣,回过头,见梁征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她往梁征身边坐了坐,拉住他手,“我没有不喜欢皇宫,相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只是……只是觉得皇宫没有外面热闹。”   梁征反手握住她手,道:“你若是喜欢外面,日后在宫里待得烦了,便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出来玩。”   宋菱眼睛亮了亮,“真的吗?我们可以经常出来吗?”   梁征笑道:“也不是经常,一个月出来一两次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月能出来一两次,宋菱已经很满足了。她特别高兴,紧紧挽住梁征的胳膊。   梁征看着她笑,抬手刮了下她鼻子,“高兴了?”   宋菱咧嘴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梁征,“谢谢相公。”   梁征摸了下宋菱的肚子,笑道:“不过眼下还是得先把孩子生下来,不然就算想出来玩也玩不开。”   宋菱忙不迭点头,“我也想快点生下来。”   宋菱他们一早出发,到晚上半夜的时候,终于抵达了避暑山庄。   所谓避暑山庄,真的比外面凉快很多。   宋菱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一阵幽幽的风吹来,十分凉爽。   整个避暑山庄种了很多很多的树,树荫成林,整座山庄都好像被青山绿树笼罩。   来了避暑山庄,宋菱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洗完澡出来,浑身清清爽爽的,十分舒服。   梁征去书房处理奏章还没有回来,宋菱把宫女们都喊下去休息了,她走到窗边,窗户打开的瞬间,一股温柔的风便迎面吹来,带着一丝树叶的阳光味道。   宋菱心情十分好,就这么趴在窗台上吹风。   梁征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宋菱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整个人趴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   梁征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侧头亲了下她脸颊,低声问:“在想什么?”   宋菱这才回神,道:“吹风。”   说着,又回头,眼睛很亮地看着梁征,“相公,这个地方真的很舒服,好凉快啊。”   梁征笑,“以后每年夏天都可以带你过来。”   宋菱点头,笑弯了眼睛,“谢谢相公。”   梁征抱着宋菱在窗口吹了会儿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将窗户关上,牵着宋菱往床边走,边走边道:“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宋菱忙点头,“嗯。”   梁征想到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拿着扇子给宋菱扇风的事情,忽然忍不住笑了,道:“我也总算能偷个懒,不用一直拿着扇子给你扇风了。”   宋菱想到梁征每天晚上给她扇风的事情,心底十分感动,走到床边,拉着梁征的手,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相公,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梁征摸摸她头,“先睡吧,我去洗个澡,很快就回来。”   “好。”   今日难得如此凉爽,宋菱躺在床上,心里头十分舒畅。   她心情好也睡不着,索性等梁征回来。   梁征洗完澡出来,见宋菱还没有睡,挑挑眉,“在等我?”   宋菱点头,身子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给梁征腾出位置。   梁征上了床,俯身便抱住宋菱,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宋菱眼睛眨了眨,看着他。   “你这丫头,这阵子真是折腾死我了。”梁征看着宋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宋菱低低地笑,“怎么了嘛?”   梁征看着她,“你说呢?抱也不能抱,亲也不能亲,碰也不能碰。”   宋菱笑,侧了个身,双手将梁征抱住,又抬头,主动亲了下梁征,“现在可以了吗?”   梁征挑眉,“这么久不让我碰,亲一下就想打发了?”   宋菱听言,于是乖乖又在梁征唇上亲了一下,眼睛弯弯的,笑着问:“可以了吗相公?”   梁征盯着她,目光渐渐加深,他忽然握住宋菱的手,缓缓带到他身下,看着她,眸色有些黯红,哑声道:“这里,还打算冷落它多久?”   宋菱摸到那暧昧的位置,虽然两人连孩子都快出生来,但还是没来由地害羞,下意识要将手抽回,却不想被梁征握得更紧。   掌心下的东西滚烫得厉害,宋菱又羞又紧张,眼睛水汪汪望着梁征,小声提醒他,“相公,有孩子呢,你……你再忍忍……”   梁征:“……”   宋菱也觉得梁征有点可怜,毕竟这种事情忍起来也很痛苦,于是安抚性地又主动亲了他一下,然后道:“你要不然去冲个冷水澡吧,现在是夏天,冲冷水澡也不会感冒。”   梁征:“……”   梁征一直不动,只是看着她。   宋菱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想了想,于是安慰他,“相公,还有六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梁征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搂着宋菱狠狠吻了好一阵,然后才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冲冷水澡去了。   ……   宋菱在避暑山庄待了两个月,熬过了最炎热的夏季,天气转凉后,终于跟着梁征一起回到宫里。   彼时,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比四个月的时候大了很多。   这两个月里,宫里发生了两件喜事,一是梁烬和绿芙成亲了,二是杨青青嫁去了赵国。   宋菱想到杨青青以前那么喜欢梁征,结果却为两国联姻,远嫁去了赵国,一时间莫名有些感慨。   梁征道:“我可没逼她,她自己愿意的,赵凛是个人才,青青应该是喜欢他了。”   宋菱想了想,“这样最好了。”   想来她和杨青青其实也没有什么恩怨,杨青青以前虽然喜欢梁征,但事实上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破坏她和梁征感情的事情,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姑娘。   不过这阵子也有闹心的事情,前朝的大臣们又在逼着梁征选妃了,尤其是几个老大臣,每天上朝都要提一次,把老祖宗的那些教导全部搬出来,什么要充实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把梁征给气的,直接让那几个老大臣回家休息,停了俸禄,什么时候不再念叨什么时候再回来上朝。   从那以后,朝廷其他大臣们也不敢再念叨了,反正皇后已经怀有龙子,皇上不愿广纳后宫,他们这些做臣子怎么逼也没用,反倒还惹得皇上不高兴,得不偿失。 第75章   十二月的时候,宫里迎来的一件大喜事。   皇后娘娘临盆在即, 宫里所有的产婆全部去了太和宫。   太医们全部在殿外候着, 以防万一。   宋菱的惨叫声从屋里一声又一声地传出来, 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捅在梁征心上。   寒冬腊月的天, 梁征却急得满头大汗, 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啊!”又是凄厉的尖叫从屋里传来,梁征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猛地推开门,抬脚就要进去。   门口候着的宫女吓得脸都白了, 急忙拦住她,“皇上不可!皇上您不能进去!”   梁征猛地挥开她们,沉着脸,大步往里面走。   宫女们吓得魂儿都飞了,一个个飞快到跑到前面拦着,“皇上您不能进去啊。”   床边一名产婆见皇上居然闯进来了, 立马上前,急道:“皇上您不能进来,女人家生孩子, 看了对您不利的。”   梁征一脚踹开她,“朕的妻子, 朕还怕她对我不利么!”   他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产婆们吓得纷纷跪地, 梁征脸都黑了, “都愣着做什么!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朕要你们的命!”   几个产婆吓得魂飞魄散,慌里忙张爬起来,又继续给宋菱顺产,“娘娘,用力啊,深呼吸,再用力一点。”   宋菱脸色惨白,脸上全是汗水,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涌。她努力地用力,痛得整个人都快死掉了。   梁征心疼得不行,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宋菱的手,“阿菱,我在这里,我在……”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看着宋菱痛苦的样子,心都紧紧揪在了一起,恨不得能代她受这份痛。   宋菱紧紧抓着梁征的手,一边用力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哭,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不要……不要生了……”   她声音很小很含糊,但梁征还是听懂了。他双手将她手握得更紧,心心疼得不得了,“好,生完这个我们就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梁征越说,宋菱就哭得越厉害。   梁征进来之前,她原本没有哭的,可此刻见了他,就好像有了一个依靠,所有的委屈都朝着梁征发泄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又跟着产婆的指示,拼命用力。   如果说刚刚还有些害怕,此刻梁征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心里虽然委屈想向他哭,可是也有了安全感。   好像只要梁征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害怕。   生了几个时辰都没有生不出来,在梁征进来之后不久,房里终于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产婆高兴地将孩子抱起来,检查了一下,立刻抱去给梁征和宋菱看,“恭喜皇上娘娘,是位小皇子。”   话刚落,还在接产的产婆大喊一声,“哎呀,还有一个!”   第二个比第一个顺利多了,很快就生了出来。   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比刚刚那个更嘹亮。   产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恭喜皇上娘娘,儿女双全,是个小公主呢。”   宋菱忽然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她梦见自己生了两个小萝卜头,妹妹很可爱,老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转,喊着哥哥、哥哥。   她今早醒来的时候还跟梁征说呢,梁征当时还笑,莫不是老天爷提前给咱们报喜来了?   她当时不信,没成想竟是真的。   产婆把两个孩子抱来给梁征看,梁征却一门心思地照顾宋菱,给她擦汗,喂她喝水,压根没时间转过头看孩子一眼。   两名抱孩子的产婆面面相觑,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第一次见到只顾着自己媳妇儿的男人呢。   倒是宋菱撑着身子坐起来,“给我看看。”   梁征怕宋菱难受,忙扶着她躺下,“躺着躺着,我抱给你看。”   说着,才转身把孩子抱了来。   产婆在旁边说:“皇后娘娘,这是小公主。”   梁征看着怀里的小小的人儿,这才笑了,对宋菱说:“阿菱,你看,咱们的小公主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宋菱半撑起身子,盯着女儿看了半天,轻轻拉了拉梁征的袖子,很小声地问:“相公,女儿怎么皱巴巴的?”   梁征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产婆听见了,哎哟一声,笑道:“娘娘,小孩儿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阵子长开了就好看了。瞧我们小公主这模样,日后定当是个大美人!”   跟着又把小皇子抱过去,“小皇子也长得十分好看呢。”   梁征将儿子抱过去给宋菱看,宋菱盯着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轻轻捏了下儿子的小手,感觉跟豆腐似的,一点力气也不敢用。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忽然笑了, “相公,他们俩好小只啊。”   “当然啦,双胞胎嘛,肯定要小一点,等过阵子就慢慢长大的。”产婆笑呵呵说。   宋菱看着两个孩子,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忽然觉得十月怀胎受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产婆抱着两个孩子下去洗澡了,宫女们过来给宋菱收拾换衣裳。   宋菱想让梁征出去一下,梁征不肯,亲自帮她擦身换衣裳。   宫女们在旁边瞧着,心里都不禁十分羡慕宋菱。能被如此年轻有为的帝王这般珍之重之,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吧?   梁征给宋菱擦了身子,换好了衣服之后,宫女们急忙来收拾床铺更换被褥床单。   几个宫女同时动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床上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梁征把宋菱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坐在床头,摸着她脸颊,目光无比温柔,“阿菱,这十个月真的辛苦你了。”   宋菱摇摇头,嘴角弯弯的,道:“你也很辛苦。”   刚怀孕那会儿,天气热,梁征被她闹的,每天晚上要给扇风,她睡着了,他才能睡,她半夜热醒,他又起来给她扇风,偏偏天不亮又要去上早朝,每天有那么多国事要操心,还要照顾她,一点也不比她轻松。   前阵子她又挑食,梁征每天让御膳房给她变着花样儿地做吃的,偏偏她又没什么胃口,把梁征给急的,连夜让人张贴皇榜招募民间的大厨进宫给她做饭,吓得她第二天硬是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这才叫梁征没有继续铺张。   宋菱进宫这些日子,从最初的忐忑不安,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安心。   梁征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令她完全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又因为梁征护着她,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她每天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去担心,跟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几乎也没什么俩样。   ……   宋菱生完孩子以后,梁征不让她出门,因为太医说她刚刚生了孩子不能见风。   于是她又只好每天都待在宫殿里。   好在宫殿够大,她闷了可以四处走一走。   事实上也不太会闷,她每天可以陪孩子玩一玩,孩子还小喜欢睡觉,等孩子睡觉了,她便给孩子们做做小衣裳小鞋子什么的,宫女们陪着她说话,日子过得倒是十分自在。   傍晚,梁征从御书房回来,宋菱正坐在桌前,给小公主做小衣裳,见梁征回来,抬头唤他,“回来了。”   梁征嗯了一声,走过去,在宋菱身侧坐下。   宋菱面前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的全部是她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小鞋子这些东西。   梁征拿起来很仔细地翻了一下,全部是孩子的东西。   他不死心,又仔仔细细重新找了一次,依然全部都是孩子的东西。   他心里有点闷闷的,孩子都出生四个月,他的阿菱还每天围着孩子转,一点不关心他。   他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别说是衣裳鞋子,一个香囊都没给他缝一个。哼,果然是有了孩子就忘了相公啊!   宋菱见梁征一直在篮子里翻翻找找,问他,“你在找什么?”   梁征有点气,别扭地哼了一声,“没找什么!”   说完,就扭过头去。   宋菱知道他在气什么,悄悄弯了弯嘴角,伸手轻轻拉了他一下,“相公,我有点口渴,你帮我倒杯水嘛。”   梁征微愣了下,抬眸看她。   宋菱嘴角弯弯的,很温柔地看着他。   梁征一看见宋菱笑,心顿时就融化了。   认命地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宋菱,“慢点喝,小心烫。”   宋菱点头,冲他弯了弯眼睛,“谢谢相公。”   梁征被宋菱的笑晃了眼,心尖都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真是……   这丫头,连他生日都忘记了,使唤起他来倒是愈发熟练了。   算了算了,自己宠的小媳妇儿,宠坏了还是要继续宠着。   ……   梁征生日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上朝回来,宋菱正和奶娘一块儿在喂两个孩子吃饭。   梁征坐过去,寻思着怎么提醒宋菱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坐在旁边,琢磨了半天,忽然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宋菱看也不看他,嗯了一声,“是啊,天气不错。”   梁征:“……”   过了会儿,“阿菱,今天早上老四换了一个新香囊,特漂亮。”   宋菱:“哦。”   梁征:“………………”   默了会儿,不死心道:“是绿芙亲手给他做的呢,可把老四得意坏了。”   宋菱笑,“是吗,看来绿芙最近手艺见长。”   梁征:“……”   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上,梁征急了,索性直截了当,“阿菱,你很久没送过我东西了。”   宋菱抬起头,眨眨眼睛,“是吗?”   梁征十分诚恳地点头,“是!”   宋菱想了想,把自己身上戴着的一个香囊递给他,“这个送你吧,就是我戴得有点久,有点旧了。”   梁征:“…………”   梁征看了眼儿子和女儿身上的新衣裳,心里头那个怨念啊。   为什么这俩丫头小子都是新的,他却只能拿个旧香囊???   梁征郁闷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地把旧香囊接了过去,然后很宝贝地系在腰上。   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他家阿菱用过的香囊,旧是旧了点,但是香啊,还是宝贝着吧。   香囊挂好,又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第76章   梁征生日, 按规矩, 宫里应该庆贺一番, 但他一来不想铺张浪费,二来他一向不怎么过生日, 如今就算要过, 也只想和阿菱一起过。   结果哪知道自己期待了许久的生日, 他家小娘子居然给他忘记了。   梁征心里那个憋屈啊, 自己厚着脸皮辛辛苦苦半天,结果只自己讨了个旧香囊。   “皇上, 四王爷和六王爷来了, 在御花园等着您呢。”李公公在外头笑着说。   梁征看了眼宋菱, 见她还在给女儿喂饭, 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那个气啊, 他猛地站起来,袖子一甩,大步往外走了。   梁征走后, 宋菱才抬起头, 往门外望了一眼, 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蝶在旁边也忍不住笑, 道:“娘娘何必逗皇上呢,奴婢瞧着皇上都快气死了。”   宋菱笑,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   想到梁征刚刚十分费心地想要提醒她今天是他的生日的样子, 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都是做一国之君的人, 还幼稚得跟两个孩子争宠吃醋。   梁征憋着一肚子气到了御花园,老四和老六已经坐在凉亭等着了。   梁征走过去,“你们这会儿进宫,有事?”   梁烬道:“这不今天是你生日么,你不让宫里庆祝,咱们兄弟俩还是给你庆祝庆祝呗。”   梁征刚在媳妇儿那儿受了冷落,这会儿俩兄弟专程来给他庆祝生日,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   梁烬朝着亭子外面拍了下掌。   很快,宫女们就端着已经准备好的美食佳肴进了亭子里。   没一会儿,亭子里的石桌上就摆满了菜肴。   菜不多,三个人刚好够,一点不铺张浪费。   宫女上前斟酒。   梁烬忽然感慨,“真没想到咱们也有今天。”   梁征瞥他一眼,“今天怎么样?”   梁烬道:“舒坦啊。”   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防着被大哥的人刺杀,再也不必因为父皇的冷落而暗自难过。   梁征端着酒杯喝酒,没应。   梁沉笑道:“我看现在最好的,是二哥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女。”   “对对对!我那俩侄子侄女,长得可是真好看。”梁烬说着,笑道:“等再过阵子,我和绿芙也生了,宫里就热闹了。”   梁征很不想打击他,女人都是有了孩子忘了相公的。   孩子生下来,就是来和他争宠的。   说到这儿,梁烬忽然问:“二哥,你生日,二嫂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么?”   梁征眼睛眯了眯,睨着他。   梁烬见梁征不答,不由笑了,“不是吧?二嫂没给你准备礼物?”   “怎么可能!”梁征面子思想上来了,将腰间香囊解下来,在两人面前晃了眼,“看见没?我家阿菱亲手给我做的。”   他速度极快,晃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怕他们看出来是旧的。   毕竟自己如今也是堂堂一国之君,结果生日被娘子敷衍地丢了一个旧香囊,说出来还是挺丢人的。   不过梁沉眼尖,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不是二嫂平日戴的那个香囊吗?我记得戴好久了。”   梁征:“……”   梁沉这话一出,梁烬很不给面子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二哥你生日,二嫂就把她的旧香囊给你啊?”   梁征脸都黑了,斜他一眼,“不可以?”   梁烬很想大笑,十分同情他二哥。不过碍于他二哥的脸面,硬生生把憋着没笑出声来,还安慰说:“戴过的香囊好啊,有寓意的嘛。”   梁沉忙附和,“就是就是。”   梁征:“……”   这俩人究竟是来给他过生日的,还是来给他添堵的?   三兄弟难得坐在一块儿聊聊天,梁烬讲到那些年打仗的事情,梁征忽然也想起那些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日子,多少有些感慨,不由多喝了几杯酒。   三兄弟聊了好几个时辰,梁征还要回御书房处理国事,便散了。   梁征在御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天都黑了许久了,还在书房没有出去。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梁征以为是宫女送晚饭来,头也没抬,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道浅粉色的身影端着一个雕木托盘站在外面。   往里面望了眼,梁征坐在书桌前,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批阅奏章。   宋菱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随后又转身,将房门轻轻关上。   端着托盘,走到梁征身边,将食物放在边上,故意装出一道娇柔的声音,“皇上,请用膳。”   梁征没听出来是宋菱,颇不耐烦,“下去吧。”   宋菱捂嘴笑,没发出声音来。   她绕到梁征身后,手指轻轻覆上梁征两边太阳穴,柔声道:“皇上处理国事辛苦,奴婢来伺候您,可好?”   声音娇滴滴,十分妩媚。   梁征脸色一沉,猛地站起来,“放肆!谁准你——”   谁准你碰朕的。   后面半截话没说完,梁征一回头,愣住了。   宋菱朝他眨眨眼睛,随后往前一步,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襟,软着声音道:“皇上不准我什么?嗯?”   她微抬着眼,媚眼如丝,妩媚得完全像变了个人。   梁征盯着她,愣了半天,最后回过神将人狠狠搂入怀里,咬牙道:“你这丫头!胡闹什么?!”   宋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没有闹啊。”   梁征眸色深深地盯着她,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不由将她搂得更紧,嗓音微有些暗哑,“你刚刚说,要伺候朕?”   宋菱眨眨眼睛,“今天是皇上的生日,不是吗?”   梁征哼了声,“亏你还记得!”   宋菱抿唇笑,“哪敢忘啊,有些人都快把生气两个字写脸上了。”   梁征眯了眯眼,“你还知道我生气了?”   宋菱唔了一声,“我这不是来给你补偿你了么。”   梁征忽然将她压到桌子上,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到宋菱的嘴唇上,哑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嗯?一会儿可别哭着求饶。”   宋菱突然想起梁征的狠劲儿,顿时有些害怕起来,忙扶着他肩膀,红着脸道:“你……你不能太过分了。”   梁征低笑声,狠狠吻了她一下,“放心吧,不过分。” 第77章   宋菱怀孕这些日子, 梁征真的一直忍着没有碰她。有时候夜里,两个人在床上亲吻, 吻到深处,梁征一血气方刚的男人难免激动。但怕伤着宋菱,硬是自己去后面冲冷水澡, 这么长的日子下来, 实在是忍得很不容易。   宋菱其实也满心疼他的,原本以为生完孩子就好了,可她身子还需要调理,一时间也不能做那种事, 所以又委屈了梁征这么长时间。   今天是他生日,所以特意想让他高兴一下。   梁征将宋菱压在桌子上,低头就重重吻她。他紧紧箍着宋菱的腰, 吻得又狠又重,舌尖顶开宋菱的牙齿,舌头肆无忌惮地闯进去,含住宋菱缠绵吸咬。   宋菱双手搂住梁征的脖子, 热情地回应他。   梁征甚少见宋菱如此主动热情,身体深处的火瞬间窜了上来, 他更用力地吻她, 手也没闲着,直接往宋菱衣裳里钻。   滚烫的大手覆上胸前柔软时, 宋菱一个激灵, 猛然吓了一跳, 急忙抓住梁征的手,“唔……不要……”   嘴唇被梁征吻着,声音有些含糊。   梁征微微停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盯着宋菱,“不要?什么不要?”   嘴唇仍然轻轻贴在宋菱的唇上,呼吸滚烫,声音沙哑。   说话间,滚烫的大掌又开始作乱。   宋菱惊慌地抓住他,“等一下!”   梁征眼睛都红了,好不容易能做了,这丫头老打断他做什么?   梁征不高兴,几乎是有些幼稚的,狠狠地吻了宋菱一下,道:“不等!”   宋菱见梁征如此幼稚,哭笑不得,推着他肩膀,“你不要在这里啊。”   御书房啊,多羞人。   她又推了推他,道:“我给你做了吃的,先吃了,然后我们回寝宫好不好?”   梁征这会儿哪里吃得下东西,目光如火地盯着宋菱,“我现在只想吃你。”   宋菱:“……”   宋菱盯着梁征看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说:“我亲手给你做的。”   梁征一见宋菱面露委屈,心瞬间软了。   好了,听你的,都听你的。   强忍着身体的冲动,从宋菱身上起来。   宋菱这才高兴了,急忙从桌子上抬起身来,走到书桌前,将放在托盘里食物端到梁征面前,“长寿面相公。”   梁征看着碗里的长寿面,感动,又有些想笑。   这丫头,真是知道怎么折磨他。   梁征很快将宋菱亲手给他做的宵夜吃完,宋菱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嘴角弯弯的,问他,“好吃吗?”   梁征笑,“阿菱亲手做的,哪有不好吃的道理。”   说着,就拉住宋菱的手,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她,“ 比御膳房的御厨做得好吃多了。”   宋菱噗地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是爱屋及乌。”   梁征站起来,握住宋菱的手,笑道:“真的好吃,说起来,我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   宋菱这阵子怀着身孕本来就辛苦,哪里有时间亲自下厨。   梁征牵着宋菱从御书房出来,春夜的微风吹拂而来,风中夹着一些暖意,吹在脸上,十分舒服。   梁征原本是急着想回寝宫的,但出来被微风一吹,忽然就没那么急切地想回去了,牵着宋菱很悠闲地在宫里散步。   夜里寂静,空气中有阵阵花香传来。梁征牵着宋菱从林间小路回寝宫。   宋菱想起前几个月,她肚子大了,走路有些难受,但太医说要多多走动,对她对孩子都好。可是她出来走一会儿便累了,要回房休息,宫女们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回去。   梁征晚上从御书房回来,听说她今晚又不怎么走动,便硬牵着她出门散步。或许是因为和梁征在一起,原本觉得辛苦的事情就不那么辛苦了。   宋菱挽着梁征的手,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相公,我觉得现在好幸福。”   梁征笑,低眸看她,“怎么幸福?”   宋菱道:“有你,还有孩子。”   梁征笑了笑,揉揉她脑袋,“傻瓜。”   宋菱眼睛弯了弯,将梁征的胳膊抱得更紧一些。   不知不觉,进宫已经快一年了,生活中没什么烦恼,依然和以前一样简简单单,甚至更幸福。   两个人牵着手散着步,慢悠悠地回到寝宫。   小蝶见两人回来,急忙吩咐宫女们去打热水。   宋菱一进屋,立刻跑去看两个孩子。   孩子已经在摇篮里睡着了, 四个奶娘正在旁边照顾着。   宋菱一见着孩子,脸上就露出笑容,蹲在摇篮旁边,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满脸幸福的笑。   梁征跟在后面,见宋菱一回屋就跑去看孩子,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所以他还是没有孩子的地位高?   宋菱回头,朝梁征招手,“相公,你快来。”   梁征笑着走过去,在宋菱旁边蹲下。   宋菱拉着他手,压着笑声,“你看你女儿啊,睡个觉还含着手指。”   梁征视线落在摇篮里穿着粉色小衣裳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身上,不由笑了笑,看向宋菱,道:“枝枝像你。”   宋菱:“我哪有这样睡觉?”   梁征一时没忍住,噗地声笑出来,“哪里不像,你睡觉也这么不老实,老是半夜把脚横过来搭我身上。”   梁征这话一说,旁边的奶娘和宫女们全都忍不住笑了,偏又不敢笑出声,一个个垂着头,憋笑憋得辛苦。   宋菱见大家都笑她,顿觉丢人,悄悄瞪了梁征一眼,小声嘀咕,“你很讨厌。”   梁征看着她,眼里的笑几乎快溢出眼底。   宋菱蹲在小床前看了会儿孩子,待宫女们将洗澡水备好了,才站起来。   梁征坐在茶桌前喝茶,吩咐道:“全都退下吧,把小皇子和小公主也抱下去。”   几名奶娘连忙应声,随后便弯身,小心翼翼将小皇子和小公主抱了起来。   所有人很快退了出去,霎时间,房间里就还只剩下宋菱和梁征两个。   梁征坐在茶桌前没动,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睛却是看着宋菱的,眼底几分笑意,唤她,“过来。”   宋菱和梁征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要做什么。脸红了红,慢吞吞走过去。   刚走到跟前,梁征将她手一拉,她整个人顿时跌坐在他腿上。   宋菱有些害羞,低下头。   梁征轻轻咬住她耳朵,温热的呼吸暧昧地钻进她耳朵里,嗓音低低的,道:“准备好了吗?”   宋菱脸烫,小声唔了一声。   下一瞬,梁征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浴室里面走。   浴池里,热气蒸腾。   梁征将宋菱放下,拉着宋菱的手覆到他腰间,眼里几分暧昧的笑意,低声道:“不是要伺候朕吗?帮朕宽衣。”   宋菱就知道梁征要闹她,她脸皮薄,脸腾地下就烧了起来,小声道:“你自己不行吗……”   梁征挑挑眉,笑道:“是谁说要伺候我的?”   宋菱:“……”   梁征老拿这句话笑话她,宋菱又是害羞又是窘迫。   心想,不就是脱衣服吗,又不是没脱过。   她索性将心一横,低着头,抬手帮梁征解开了腰带,然后将他外赏脱了下来。   梁征甚是满意,笑,“继续。”   宋菱:“……”   宋菱又认命地帮他把衣裳全部脱了,视线落在梁征结实的腹肌上,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烫了起来。   宋菱微低着头,梁征看着宋菱通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低笑道:“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梁征盯着宋菱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温柔地吻住她嘴唇。   梁征的吻由浅及深,宋菱起初还能跟着他的节奏,与他温柔地缠绵。可慢慢的,他的吻愈发深入,愈发激烈。他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紧到宋菱都能感觉到梁征身体的反应。   他很凶地吻她,在她唇上很用力地辗转吸吮,宋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要被吞掉了。   宋菱被吻到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她整个人完全瘫软在梁征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梁征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然后进入到浴池里。   宋菱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梁征的身体又覆了上来,将她抵在浴池边沿。   他低头吻住她,右手从她衣服里面钻进去。   浴池里的水很热,可是宋菱觉得梁征的手更热,像滚烫的岩浆,她整个人都快要被烫化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的衣裳被脱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征的裤子也脱掉了。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梁征的力量,嚣张的,令人有些畏惧的。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被梁征一把搂紧了腰。   他双眼发红,嗓音暗哑,“躲什么?”   宋菱脸通红,眼睛里好像蕴着一层雾气,就这么水汪汪地望着梁征。   梁征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嗓音无比温柔,“别怕,我会轻点。”   两人太久没有做过,梁征心疼,怕她疼,倒是十分小心翼翼。   宋菱起初还很适应,心里暗暗想,梁征这次实在是温柔。   然而素了太久的男人再温柔能温柔到哪里去,没一会儿就控制不住地本性暴露了。   整整一夜,从浴池到岸边的椅子上,到床上,到地上,到桌子上……梁征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宋菱被折腾得够呛,到最后结束的时候,梁征凑过去想抱抱媳妇儿,宋菱那个气啊,卯足了劲儿,一脚把梁征踹到了床下。   “砰”的一声!   梁征还没从激.情的愉悦中回过神来,突然被一脚踢到床下,他整个人顿时懵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爬起来,又想上床,宋菱踢他,“不准上来!”   梁征跪在床边,满脸委屈,“我错了娘子。”   宋菱浑身都疼,刚刚怎么喊他停都不肯,现在又来求饶,不想原谅他。   见梁征还想上床来,抓起个枕头就砸他身上,“今晚睡地上。”   梁征那个憋屈啊,小声和宋菱打商量,“……你说我好歹一国之君……”   被自己媳妇儿踢下床,传出去多丢人啊。   宋菱看他一眼,突然就坐起来,“那我自己睡地上。”   反正今晚不想和他睡,痛死了。   梁征见宋菱要下床,立马怂了,忙不迭按住她,“我睡我睡,你别动,别动。”   宋菱哼了声,这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半夜,梁征躺在床榻上,盯着房顶,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他家阿菱,真是对他越来越横了啊。 第78章   这天晚上, 梁征睡在地上,忽然想起宋菱刚嫁给他那会儿, 每天晚上小可怜似的睡在地板上。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他也有被娘子赶下床的一天。   不过梁征脸皮略厚, 等宋菱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摸上床去, 轻轻揭开被子,然后躺进去,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将宋菱搂进怀里。   宋菱累得不行, 迷糊中感觉到一只手横过来搂住了她,知道是梁征厚着脸皮爬上来了,但是她太累了,懒得管他, 由着他抱着她。   梁征天不亮就要早朝,没睡多久就自然醒了。   宋菱昨晚睡着睡着就迷迷糊糊钻到了梁征怀里, 这会儿脑袋正枕着梁征的手臂。   梁征手臂有点发麻, 他稍微缓了一会儿, 随后小心翼翼将手臂从宋菱脑袋下面抽出来。怕吵醒宋菱,动作已经很轻了, 但宋菱还是感觉到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 下意识揉了两下, 看着梁征, 声音小小的,含糊问道:“要上朝了吗?”   梁征嗯了一声,凑过去在宋菱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还早,你再睡会儿。”   他一边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穿鞋下床。   宋菱又揉了会儿眼睛,稍微清醒点,随后也跟着坐起来。   宫女已经惯例准备好洗漱的水在门外候着了,梁征起身以后,喊一声,宫女们就立刻进屋里伺候。   宋菱披上外裳从床上下来,帮梁征拧帕子,递给他擦脸。   洗漱完毕以后又亲自伺候他穿朝服。   宋菱低着头给梁征系腰带,梁征看着她笑,“不是累吗,不多睡会儿?”   宋菱道:“我一会儿再睡。”   宋菱从和梁征好上那会儿就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会和他一起起床,帮他拧帕子,为他更衣。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还会比梁征起得更早,去厨房亲自为他准备早餐。   不过前阵子怀着身孕,又在宫里,倒是许久没有亲自给梁征准备过早餐了。   替梁征系好腰带,又抬头给他理了理衣襟,道:“你等我一下,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便转过身,往衣柜前走去。   宋菱将放在衣柜最里面的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月白色绣着清幽竹叶的香囊。   她拿起来,走到梁征面前,低着头,将香囊系在梁征腰间。   梁征低头看着,愣了愣,“这是……”   宋菱抬头,忍不住笑,“不是嫉妒孩子都有新衣裳穿,怪我太久没给你送过礼物,冷落了你么?”   梁征盯着腰间的香囊,愣怔了好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抬头,盯着宋菱,眼睛微眯了眯,“所以你之前一直在逗我?”   宋菱弯着眼笑,想起前几天梁征跟孩子吃醋,想法设法问她要礼物的模样,跟个幼稚鬼似的。   宋菱之前把那个旧香囊扔给梁征的时候,梁征心里头那个憋屈啊,还以为宋菱真是有了孩子忘了相公,结果这小丫头居然故意逗他。   梁征抬手捏了捏宋菱的脸,“你这丫头,等我回来收拾你。”   “别闹。”宋菱笑着拉开梁征的手,推着他往外走,“你快去上朝吧,天都亮了。”   宋菱将梁征推去上朝了,随后才转身回房里。   她刚刚起床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困,和梁征闹了一会儿,这会儿反倒没什么困意了,索性让宫女打了水来让她洗脸。   洗完脸,宋菱就坐在梳妆镜前,小蝶拿着梳子,站在身后为她梳头。   宋菱还是王妃的时候,小蝶就一直在身旁伺候她,两人情同姐妹。   小蝶一边给宋菱梳头,一边道:“娘娘和皇上感情可真好,哪怕寻常夫妻,怕也少有娘娘和皇上这么感情好的。”   宋菱笑了笑,心底却是分外赞同。   哪怕是寻常夫妻,怕也少有她和梁征这么好的。   想起之前她还怕梁征变心,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乡下躲起来。如今想来,当时真是她想太多了。   梁征对她那样好,怎么可能会变心呢。   不过,她倒是还挺怀念她那间小竹屋的,乡下风景好,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她之前住的那个村子,有一座很美的山,山上有片花海,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花一起绽放 ,十分壮观。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去住一阵子。   ……   梁征得了宋菱的礼物,心情非常好。   下了早朝,和梁烬梁沉一起去御花园。   一路上,梁征时不时就故意拨弄一下他腰间的香囊,有点炫耀的意思。   可惜拨弄了半天,梁烬和梁沉压根没往他腰间看。   梁烬正跟梁征请假呢,说道:“最近天气特别好,我和绿芙准备去江南逛一圈,大概两个月回来,皇兄,你不反对吧?”   如今梁征根基稳固,朝堂之事也不是特别繁忙了,所以梁烬准备带绿芙游山玩水去。   梁征瞥他一眼,“你出个门要这么久?”   “这不来回路上也要花时间么,哥,你就行行好,我真的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   梁征如今做了皇帝,每天国事缠身,别说是出远门,就是出宫一趟都难,听见梁烬要出去游山玩水,心里就十分嫉妒。他都还没带阿菱去游山玩水过呢。   不过嫉妒归嫉妒,到底还是允了梁烬的假,毕竟他跟绿芙才刚成亲不久,两个人想出去玩玩也是正常的。   梁烬朝着梁征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皇兄开恩!”   梁征低哼一声,觑他一眼,“早点回来。”   梁烬:“遵命!”   梁征刚要抬起身来,视线突然落到梁征腰间的香囊上,他咦了一声,“二哥,你换香囊了?”   总算注意到他的香囊了。   梁征微抬了下下巴,十分得意,“阿菱亲手给我做的生日礼物。”说着,瞥一眼梁烬腰间那个丑丑的香囊,心头十分骄傲,哼,果然还是他家阿菱心灵手巧。 第79章   春暖花开, 梁烬带着绿芙游山玩水去了,梁征回去跟宋菱提起, 宋菱心里特别羡慕。   过了几天, 天气愈发好了,宋溪来宫里看她, 跟她说山上的桃花都开满了,爹爹最近造了好些桃花酿,等过阵子带宫里来给她尝尝。   宋菱对酒没什么兴趣, 倒是对漫山遍野的桃花感兴趣。御花园里倒也有许多许多的花花草草, 但到底不及外头的风光好。   宋菱在宫里待太久了, 实在是有点闷,小蝶见她成日坐在院子望着头顶的天空, 笑着道:“娘娘若真是想出去,可以和皇上说一说嘛,皇上那么疼您,肯定会带您出去的。”   宋菱倒是也是知道,就是不知道梁征能不能抽出时间。   入夜, 梁征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宋菱亲自给他做了宵夜。   端着宵夜到御书房,李公公见着宋菱, 急忙满脸堆着笑, 迎上前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宋菱笑了笑, “皇上在里面吗?”   “是是是。”李公公满脸堆笑, 见宋菱端着食物,忙不迭道:“皇后娘娘可需要通报?”   梁征晚上经常处理国事到很晚,宋菱常常给他做好了夜宵送来,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感情极深,但凡一个有眼色的,都知道讨好巴结宋菱。   宋菱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宋菱端着宵夜进去了。   前脚一走,李公公旁边一名小太监就紧张地问:“师父,皇上不是说御书房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吗?”   李公公眼睛一瞪,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蠢货!那是别人吗?那可是皇后娘娘!皇上的心头肉!”   小太监是这两天才进宫的,对宫里的事情并不太了解,摸了摸脑袋,心想,不是皇上自己说的么。   李公公四下望了一眼,才侧头对小徒弟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如今这宫里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皇后娘娘。”说着,突然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声说:“我再这么跟你说吧,如果非说要伺候不好,哪怕是伺候不好皇上,也不能不伺候好皇后娘娘,懂吗?”   小太监一脸不解,“皇上不是宫里头最大的吗?”   李公公哼笑了声,“可是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宝贝啊,那可是捧在皇上心尖尖上人,风吹一下都不行,如珍似宝啊。”   小太监总算听懂了,心里默默记下,原来这宫里头,是皇后娘娘最大的。   ……   梁征这御书房,谁来都必须通报,也就宋菱,每天进梁征的御书房,跟进自己的寝宫一样。   宋菱端着宵夜进屋,随后轻轻关上门。梁征正低头批阅奏章,眼角余光扫到宋菱的裙子,没抬头,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还没睡?”   宋菱道:“你都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啊。”   说着,端着托盘走到旁边的圆桌前,一边将食物摆放在桌上,一边轻声喊道:“相公,来吃东西。我做了你爱吃的豆腐脑,还有我亲自烤的烧鸡……唔,还有我爹爹上次拿进宫来的梅子酒。”   梁征笑,“大晚上准备这么多东西。”   宋菱笑眯眯,说道:“相公你整日操劳,我做妻子的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了。”   梁征将手头奏章批阅完,这才站起来,往圆桌前走去。   宋菱赶忙帮他拉开凳子,眼睛弯弯的,“相公坐。”   梁征看她一眼,一边坐下一边笑问:“今天怎么回事?这么热情?”   宋菱双手把筷子递给他,又帮他倒酒,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说着,跑到梁征背后,“相公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膀。”说完,就真的很认真地给梁征捏起肩膀来。   宋菱今日热情得有点不正常。梁征多聪明的人,顿时就笑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无事献殷勤,说吧,想干什么?”   宋菱捏着梁征肩膀的动作顿了顿。   既然被戳穿了,她也不绕圈子了。   趴到梁征背上,从背后搂住他,“相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梁征顺势拉住她手,笑道:“说吧,你倒是难得这么撒回娇。”   宋菱嗤嗤笑,随后才小声道:“我有点想回我之前住的小竹屋里住几天,最近天气好,山上的花都开满了,我想去外面看看,可以吗,相公?”   梁征听言,将她从身后拉到前面,让宋菱坐在他腿上,搂住她,“这么想出去吗?”   他看着她眼睛,很认真地问。   宋菱点点头,搂着梁征脖子,软着声音撒娇,“这一年天天待在宫里,好闷啊。”   宋菱毕竟是在民间长大的姑娘,过去十几年,日子虽然过得苦些,但至少自由自在的。宫里虽然没什么不好的,但她还是想趁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出门走走,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   梁征素来宠宋菱宠得上天,她想出门,他自然会带她去。   她原本就不想待在宫里,为了他才留下来,天天关在这宫里头,她嘴上不说,但梁征却心疼。她一向自由惯了,因为他才受了这许多约束。   自打梁烬带绿芙出门游山玩水,梁征也有在计划带宋菱出门。   既然她想回之前的小竹屋小住,他便依她。   梁征低头,在宋菱唇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又是送宵夜又是帮我捏肩捶背的。” 他说着,笑着捏了捏宋菱的鼻子,“无事献殷勤啊。”   他看着宋菱,笑得无限宠溺。   宋菱摸摸鼻子,嘿嘿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搂着梁征问道:“那你是答应我了?”   梁征笑,“当然,你想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你?”   宋菱顿时开心,捧住梁征的脸,热情地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相公真好!”   梁征挑挑眉,眉眼带笑,“相公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要表达得更热情一点?”   说话间,右手已经往她裙子钻。   宋菱顿时羞红脸,忙按住他手,“不要闹了,你不是还要批阅奏章吗?”   她可不想在御书房里,太害羞了。   梁征的确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手取出来,宋菱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今晚暂时放过你。”   宋菱松一口气,急忙从梁征腿上跳下来,给梁征递上筷子,“相公吃饭。”   梁征笑,接过筷子,道:“坐吧,陪我一起吃。”   说着,就夹起一片烧鸡喂到宋菱嘴里。   宋菱吃下,眼睛一弯,开心地笑起来,“谢谢相公。”   梁征答应带宋菱去小竹屋小住,于是这天早朝后,特意把六弟留了下来,两人一块儿转御花园。   梁征看着满圆春色,感慨道:“这阵子,天气实在是好。”   梁沉道:“是啊,鸟语花香的,瞧着这天气,人的心情都觉得格外舒畅。”   梁征笑了笑,“可不是吗,这种天气待在宫里怪可惜的。”   梁沉听见这话,眼睛一亮,想起前两天王妃跟他说,也想出门游山玩水的事情,趁着梁征提起这个事情,正好把假给请了,于是道:“皇兄,有件事情,我想……”   “朕打算带阿菱找个清幽的地方小住几天,这阵子,宫里的大小事务,就有劳六弟费心了。”说着,还甚是慈爱地拍了下梁沉的肩膀。   梁沉一脸懵,什……什么情况?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两个哥哥都带着妻子出门游山玩水了?他一个人留在宫里做苦力???   ……   梁征把宫里的事情安排好,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宋菱出门了。因为想好好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梁征连侍卫都没带,就和宋菱两个人。   当然,皇上出门毕竟是大事,即便梁征武艺高强,但作为大内侍卫总管,清风还是感到十分担心,于是派了七八个十分厉害的暗卫偷偷隐在暗处保护。   宋菱上次住的那个小竹屋不远,就在京城郊外,骑马几个时辰就到了。   马停在宋菱的小竹屋外面,宋菱激动坏了,梁征一下马,立刻就让梁征抱她。   马太高,她跳不下去。   梁征宠溺地笑,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宋菱一下马,立刻从梁征身上跳下去,然后飞快跑去她院子里。   距离宋菱上次离开这里,已经有一年的时间,门口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因为无人照顾,都死了。   房子也因为没有人打扫,积了好厚的灰尘。   梁征进屋看了一眼,顿时就皱了眉头,“这么脏怎么住啊?”说着,拉住宋菱,“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有山有水的地方多了去了。”   宋菱笑道:“急什么,来都来了,打扫一下就好了嘛。”   说着,就甩开梁征的手,跑去隔壁灶房,拎了一个木桶,欢欢喜喜地就往外面跑。   梁征在后头问:“去哪里?”   宋菱一边开心地往前跑,一边回他,“去河边打水啊!”   宋菱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开心又兴奋,她跑得飞快,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梁征无奈笑,跟在她身后。   宋菱跑去河边打水,想着拎水回去打扫屋子。   她跑得很快,一眨眼就没了人影,梁征哭笑不得,不由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宋菱到河边拎水,竟然好巧不巧碰到了叶生。   之前宋菱住在这里的时候,多亏了叶生和她母亲的照顾,当时梁征来接她,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叶大娘和叶生母子俩,此刻见他,笑着招呼,“叶大哥。”   叶生原本正在河边洗菜,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宋菱的瞬间,整个人直接呆住了,“阿……阿菱……”   宋菱笑,“叶大哥,好久不见了。”   宋菱离开村子一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过,此刻突然见到,叶生下意识揉了下眼睛,怕自己眼花,然而一睁眼,宋菱还在面前,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叶生顿时激动,他忙站起来,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宋菱的手,“阿菱!你当时怎么说走就走,也不说跟我们招呼一声!”   宋菱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   叶生见宋菱又回来了,不由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你相公又欺负你了?!”   “哎哟!”宋菱还没来得及回来,就听见叶生哎哟一声,抓着她的手猛然松开,他捂着手背,四下张望,大叫,“谁!谁打我!”   梁征一身黑衣,从后面缓缓走来,到了宋菱面前,将她手紧紧握住,眼睛眯了眯,盯着叶生,“我梁某人的妻子你也敢碰,手不想要了?” 第80章   叶生被梁征拿石子打了, 脸涨得通红,想争辩, 可是对上梁征可怕的眼神, 顿时又有些害怕。   梁征气场太强,叶生局促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怎么办。   宋菱有点怪梁征把人家吓到了,悄悄拉了他一下,随后对叶生说:“叶生哥, 你回去跟叶大娘说一声, 请她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之前宋菱在村子里住的时候, 叶大娘对她多有照顾。她那时候怀孕晕倒在路旁,也是叶大娘救的她。如今孩子都出生了, 还没来得及感激人家呢。   叶生点头,“好,那我回去跟我娘说。”   应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梁征。   梁征原本就不高兴,听见宋菱竟然还热情地邀请对方去家里做客, 脸彻底黑了。叶生看他的时候, 他眼神那个凌厉啊,像一把刀子。   叶生实在是有点怕梁征, 忙不迭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气场实在是太厉害了。   叶生跑了以后, 宋菱忍不住轻轻瞪了梁征一眼, “你干嘛拿石子打叶生哥。”   梁征沉着脸, “朕的皇后也敢碰,朕没把他手砍下来都是好的!”   宋菱:“……”   宋菱知道梁征是个醋罐子,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对外头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半粒沙子。   宋菱拎着桶走去河边,蹲下身,准备打水。   梁征立刻走过来,将木桶接过去,“我来。”   说着,就蹲下身,将木桶沉入河水里。   宋菱看着梁征蹲在那儿打水,嘴角不由弯起一抹笑容。   她走到梁征身边,在他旁边蹲下。   侧头,却见梁征紧抿着唇,明显不高兴的样子。   宋菱心笑梁征幼稚,轻轻挽住他胳膊,声音软软地哄他,“相公,不要生气了,人家叶大娘和叶大哥之前对我多有照顾,咱们一直都还没感谢他们呢,请人家来家里吃饭怎么了?”   梁征哼了一声,侧头,很是认真地对宋菱说:“咱们可以给他们钱。”   宋菱:“…………”   宋菱盯着梁征,不说话了。   梁征绷着下巴,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对视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到底还是梁征先败下阵来,无奈地捏了捏宋菱的鼻子,“好了好了,听你的还不成吗?”   宋菱听见这话,总算高兴地笑了,拉起梁征,“我们回去收拾房子吧,然后还要去市场上买菜。”   宋菱拉着梁征往家里回,房子里乱糟糟的,梁征完全没有任何头绪,站在院子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弄。   宋菱倒是十分熟练,从屋子里拿出扫帚就开始扫地。   梁征哪里能让自己娘子做这些呀,急忙上前,“我来我来。”   说着就把扫帚从宋菱手里拿过来了。   宋菱看他,有点怀疑,“你会吗?”   梁征还真没扫过地,不过心想,不就是扫地么,有什么难的?   于是点头,“当然会。”   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是不会岂不是很丢人?   宋菱见梁征十分笃定,于是道:“那你先把院子扫一下吧,那些死掉的花花草草你把它们拔了,晚点咱们上山重新摘一些。”   梁征答应宋菱在竹屋里小住一段时间,像普通夫妻那样生活,这里没有皇上,也没有皇后,就是两个恩爱的小夫妻,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宋菱跟梁征说完,梁征自信满满地说了一声“没问题”,然后就举着扫帚干活去了。   梁征扫地,宋菱就拎着水桶,拿着毛巾进屋去擦桌椅了。   梁征原本真的觉得扫地很简单,他还觉得地都不会扫?不会是脑子有问题?   然而,事实证明,从小没干过活的人,做这种事情真的还不挺不容易的,这根行军打仗可不一样。   当然,倒也不是不会扫,只是扫不干净。把那些死掉的花花草草拔完了,堆到旁边,然后发现满院子都是棕色的碎泥土,泥土细小,粘在地上很难扫干净,梁征扫了半天,地上还有很多泥。   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扫了一会儿后,梁征火大了,拿着扫帚在院子里乱扫一气。   乱扫一气的结果就是,原本在一堆的泥土被扫得到处都是,更难收拾了。   不远处,几个隐藏暗处保护梁征和宋菱安全的暗卫,实在没憋得住,全都笑了出来。   为首的暗卫顿时拍了下前面几个手下的脑袋,“小点声!”   一名暗卫使劲憋着笑,压着声音,小声道:“想不到咱们主子爷也有不会的事情,你们猜一会儿皇后娘娘出来,会不会骂他?”   “……”   宋菱打小就很做家务,以前在乡下,家里虽然条件不好,房子也破破旧旧的,但她每天都会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因为从小就会做事,所以动作非常麻利,没一会儿就把里面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积满灰尘的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宋菱对自己劳动成果很满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干干净净的小木桌,想着一会儿出门买菜的时候顺便再买几个小花瓶回来,插上几枝花,房间里也能有春天的气息。   宋菱收拾好屋子,拎着木桶又去隔壁灶房,没一会儿将灶房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想着梁征应该也扫好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相公,我收拾好了,我们去市场买菜吧……   话犹未落,宋菱看着乱糟糟的院子,顿时就愣住了。   梁征觉得挺丢脸的,摸了下鼻子,“太多泥了,扫不干净。”   宋菱看了看堆得到处都是的枯草,又看了看散得到处都是干泥,愣了好一会儿,见梁征很不好意思地站在那儿,一个没忍住,噗地声笑了出来。   宋菱一笑,梁征更觉得丢脸了,颇有些幽怨地望着宋菱。   宋菱快被他笑死了,强忍着笑,走到梁征面前,将他手里扫帚拿过来,“您老人家还是去旁边休息吧,这种事情不适合你。”   梁征眼睛眯了眯,“老人家?”他突然将宋菱往怀里重重地一带,紧紧搂住她,低下头,嘴唇几乎快帖到宋菱的唇上,眸色深深地盯着她,压着声音道:“我最近对你是不是太温柔了?”   宋菱抿唇笑,推了推他,“你别闹了,不要打扰我扫地。”   梁征哼了一声,拍了下宋菱屁.股,“晚上再跟你算账。”   放了话,这才松开了宋菱。   宋菱低着头,悄悄笑了。   梁征实在是不会做家务,于是只好站在旁边不给宋菱添乱,然后眼睁睁看着宋菱把他刚才扫了半天都没扫干净的院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得干干净净。   做完一切,宋菱将扫帚拿去灶房,靠着墙壁放好,然后拎着一个菜篮子出来。   出来的时候,却见梁征站在院子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宋菱小步跑过来,仰头望着梁征,“相公,你看什么?”   梁征看着她,半晌,笑了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宋菱的小脸,眼神无比温柔,“在看我们家阿菱,怎么这么能干。”   宋菱听梁征夸她,开心地笑,挽住他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觉得我什么都好。”   梁征道:“本来就好。”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尤其是被自己的丈夫夸奖,宋菱心里甜滋滋的,下意识将梁征胳膊挽得更紧些,声音软软的,柔声说:“相公你也很好。”   ……   梁征从来没有去过菜市场,第一次跟着宋菱去菜市场买菜,他这才知道,原来菜市场是这个样子,很多人,耳边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宋菱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拉着梁征在市场转来转去,一会儿买点小白菜,一会儿买点蘑菇,还买了几个鸡蛋半斤猪肉。   宋菱买什么都要还价,梁征在旁边看着,心里忍不住笑,这丫头,这么久了,还是跟最初认识她的时候一个样,很节约。   他想起两个人刚成亲那会儿,夜里睡觉,屋里点一只蜡烛她都嫌浪费,自己默默从被子里爬起来,把蜡烛吹灭掉。   宋菱买了很多东西,没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篮子,梁征帮她拎着篮子,陪着她在市场里逛了很久。   梁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陪着一个姑娘来菜市场买菜,他看着两人紧紧相牵着的手,心里无比温暖幸福。   他忽然也喜欢上这样平淡的日子,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就这样细水长流,温暖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从菜市场出来,往家回的路上,梁征忽然跟宋菱说:“以后只要有时间,咱们俩就出来小住一阵子,就像现在这样,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   宋菱听言,当然高兴,开心道:“嗯!等阿肆和枝枝大一点,咱们还可以把他们俩也带上。”   梁征一听,皱眉,“不要!”   宋菱:“……”   梁征道:“我说的是我们俩的二人世界,不要阿肆和枝枝。”   宋菱听言,忍不住笑出来。   哎,可怜的孩子呀,被你们父皇嫌弃咯。   ……   回去的路上,宋菱见街上有位老人家卖糖葫芦,拉了拉梁征的衣袖,指着前面,“相公,我想吃那个。”   梁征顺着宋菱的视线往前望了一眼,不由笑了,“那不是小孩儿喜欢吃的么。”   “我就想吃。”宋菱拉着梁征就跑过去。   梁征给宋菱买了一根糖葫芦,宋菱一手挽着梁征,一手拿着糖葫芦吃,舔了舔,喂给梁征,“你要不要尝尝?”   梁征笑,“我不吃。”   梁征不吃,宋菱便自己吃。   两个人慢悠悠往村子里回,梁征一路都看着宋菱,眼神无比温柔宠溺。   即使已经是皇后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和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   回到家,宋菱就去厨房忙活着准备做晚饭。   梁征虽然不会做什么,但是生个火还是没问题,于是坐在灶头前的小板凳上,很认真地帮宋菱生火。   宋菱在切菜,看着梁征在那儿很认真地生火的样子,忍不住笑,但心里却又格外温暖。   她何德何能,能让梁征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切会儿菜,又抬头看会儿梁征。   梁征察觉到视线,抬头笑,“看什么?”   宋菱弯着眼睛,“看你好看。”   梁征挑挑眉,笑道:“你现在才知道?”   宋菱弯唇笑,忽然将菜刀放下,走到梁征面前,蹲在他身边。   梁征看着她,“怎么了?”   宋菱抱住他胳膊,忽然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下。   梁征愣了愣,笑:“这么热情?”   宋菱看着他眼睛,道:“相公,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81章 完结章   时间已经不早了, 宋菱想着叶大娘和叶生应该快要过来了, 于是加快了做菜的速度。   梁征生好了火, 坐在那儿也没什么事情, 于是就跑去帮宋菱的忙, 可他那哪是帮忙啊,宋菱让他切个土豆,土豆圆滚滚的,不好切,他嫌麻烦, 索性直接给剁了, 还一本正经跟宋菱说:“我们可以做了土豆泥。”   宋菱:“……”   宋菱嫌弃梁征碍事, 于是把他赶去外面洗白菜。   梁征倒是十分积极,任劳任怨,抱起两颗白菜就去了外面。   没一会儿, 邀功似的昂首挺胸把白菜给宋菱抱回去了,“洗干净了。”   宋菱唔了一声,准备将白菜切一下, 结果才揭开一片白菜,里面还有泥巴。   宋菱抬眸看梁征。   梁征也看到了泥巴,一脸懵地愣在那儿。   “……”   半晌,宋菱无奈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 你还是去看火吧, 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了。”   宋菱一直觉得梁征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这会儿总算是发现原来也有梁征棘手的事情。   这人在这里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帮倒忙啊。   梁征被自己娘子嫌弃了,只好听她的,坐到灶头前看火。   宋菱自己洗菜切菜炒菜,动作行云流水,速度非常快。   梁征在旁边都看花了眼,突然对宋菱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家娘子,是真的很能干啊。   宋菱很快做好了菜,让梁征端到外面去。   梁征别的不会做,端个菜还是没问题。   端着菜从灶房出来,抬头就见叶大娘和叶生站在院子外面。   叶大娘和叶生来了一会儿了,叶生想到梁征,莫名有点犯怵,母子俩在外面站了老半天,迟迟没敢进去。   梁征对叶生没好脸色,但是想到自己娘子的叮嘱,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道:“叶大娘吗?请进吧。”   叶大娘正背着身,和儿子说着话呢,突然听见梁征招呼她,急忙回头,满脸堆笑,“诶,就来!”   说着,拽着儿子就往里面去。   梁征手里端着一盘炝炒白菜,将白菜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道:“你们先坐会儿吧,我家娘子还要再炒两个菜。”   梁征虽然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平易近人一点,但他的气度在那儿,普通老百姓见着,实在是有些害怕。   叶大娘都不太敢看梁征,忙不迭说:“我去帮帮阿菱吧。”   说着,就径直朝灶房跑去。   叶大娘跑去灶房,宋菱正在炒回锅肉,见叶大娘进来,忙笑着招呼,“大娘,好久不见您了。”   叶大娘笑呵呵的,过去弯着身子帮宋菱看了下火,随后才站起来,笑道:“可不是吗,你当初走得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跟你告个别。”   说着,视线落在宋菱肚子上,笑问:“孩子生了吧?算算时间,该有四五个月了。”   一提到孩子,宋菱脸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是呢,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菱笑着回道:“是龙凤胎,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天啊!阿菱你好福气呀。”叶大娘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着几个龙凤胎呢。   宋菱也觉得自己好福气。   有一个那么好的丈夫,现在又有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宝宝,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叶大娘和宋菱聊着天,聊着聊着忽然想到什么,她往灶房外面望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问宋菱,“阿菱,你相公是不是什么大人物啊?是不是什么大将军啊?”   宋菱有些惊讶,“大娘怎么这么说呢?”   叶大娘道:“我瞧着你相公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什么大将军呢。”   宋菱忍不住笑,道:“哪是啊,就是普通人。”   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身上都带着点令人畏惧的气度,照梁征自己的话说,他身上有杀气。   “是吗?瞧着真不像普通人呢。”   宋菱笑了笑,没有应声。   梁征在宫里是皇帝,在战场上是将军,但在这里,他就是普通人,是她的丈夫。   宋菱很快烧好了菜,吃饭的时候,梁征也不管有外人在,还跟平时在宫里一样,不停给她夹菜。   宋菱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拉了他一下,小声说:“我自己夹,你自己吃吧。”   梁征嗯了一声,却又夹了一块儿小排骨给她。   叶大娘在对面瞧着,满脸笑容,“阿菱,你相公对你可真好。”   宋菱看梁征一眼,点点头,“他是很好。”   梁征听见宋菱夸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哼,算这丫头有良心。   叶大娘和叶生吃完饭,怕打扰人家小俩口的生活,便匆匆起身告辞。   宋菱拉着梁征一起将人送到门口。   叶大娘忙摆摆手,“不用送不用送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夫妻俩也早些休息。”   宋菱点点头,“大娘您和叶生哥路上慢点,有时间我再来看您。”   “诶,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征这时候终于开了口,看着叶大娘,神色格外认真,道:“之前阿菱怀着身孕在路边晕倒,多亏两位相救,后来阿菱在村子里住下,也亏得两位精心照顾,这份恩情,梁某记下了,日后定当重谢。”   叶大娘忙摆摆手,笑呵呵道:“不谢不谢,就是举手之劳。”   完了,对宋菱说:“那阿菱,我们就回去了啊。”   “诶,大娘慢走。”   叶大娘和叶生离开以后,宋菱回屋收拾碗筷,梁征不让她动,自己抱着碗筷进灶房收拾去了。   梁征非要自己做,宋菱只好在旁边等着他。   明明她一个人很快就搞定的事情,梁征在那儿磨磨蹭蹭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把灶房收拾干净。   梁征第一次成功做好了一件家务,很骄傲地朝着宋菱邀功,“怎么样?你相公能干吧?”   宋菱笑得不行,双手捂住梁征的脸,“是是是,太厉害了,几个碗收拾了大半个时辰呢。”   梁征刚开始还有点得意,听到后面半句,愣了愣,随后眯了眯眼,“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宋菱笑眯眯的,眨眨眼睛,“你自己觉得呢?”   梁征气,低头在宋菱唇上咬了一口,“你这丫头,又欠收拾。”   宋菱嘻嘻笑,挽住梁征胳膊,道:“相公,我们去外面吹吹风吧。”   梁征“嗯”一声,牵着宋菱往外走。   宋菱先去屋里拎了一盏灯笼,随后才出来,挽住梁征,两人乘着月色出了门。   春夜里的风十分温柔,夹杂一丝浅浅的凉意,梁征牵着宋菱,低声问她,“冷吗?”   宋菱摇摇头,“不冷。”   她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挽着梁征的胳膊,偏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夜已经有些深了,村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宋菱望着头顶的夜空,声音轻轻的,小声问梁征,“相公,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梁征嗯一声,“很喜欢。”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里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林间散步,若是不想散步,也可以坐在院子里聊聊天,夏天到了,在种满花花草草的院子里放上两个凉椅,和宋菱一人一张椅子,天黑以后,两个人就躺在凉椅上,牵着手,聊聊天,就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想想都觉得幸福。   梁征和宋菱牵着手,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进了屋,宋菱先去点蜡烛,梁征在后面关门,门关上,屋子也亮了起来。   梁征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宋菱。   宋菱愣了愣,低声问:“怎么了?”   梁征微弯着身,脸埋在宋菱脖颈里,声音闷闷地发笑。   热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宋菱有点痒,笑着去推他,“别闹,好痒。”   梁征忽然侧头,轻轻舔了下宋菱耳朵,温热的舌尖钻进耳朵眼,宋菱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偏开头,“相公……”   语气带着点娇嗔,又带着点羞涩。   梁征低低笑,将宋菱抱得更紧些,“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宋菱就知道他在想这个,回头轻轻瞪他一眼,“你洗澡了吗?”   梁征神色一正,立刻道:“等着,我马上去洗!”   说着,就跑出去了。   梁征洗澡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上身光着,下身也只穿一条白色的裤子,松垮地挂在腰间。   宋菱站在衣柜间拿衣服,梁征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唇贴着宋菱的耳朵,低声道:“我洗好了,要不要检查一下?”   宋菱抿唇笑,“谁要检查你。”   她拿好衣服,转过身,“我也要去洗澡。”   说着,便往旁边的冲凉房走。   梁征跟着过去,到了门口,宋菱转过身,“你干什么?”   梁征嘴角勾着丝笑,“我帮你洗。”   宋菱忍不住抬脚去踢他,笑,“谁要你洗,坏蛋。”   她将门“砰”地声关了,梁征站在外面,盯着紧闭的木门,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他揉揉眉心,转身走去床边。   宋菱洗澡洗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梁征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侧着身,右手撑着头,上半身微微抬起。看见宋菱出来,左手拍了拍床板,笑得十分勾人,“乖,过来。”   宋菱看着梁征那勾人的样子,脸红了红,慢吞吞走过去。   到了床边,还没来得及坐下,梁征突然伸手一拉,她整个人顿时跌到他怀里。   梁征一个翻身,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   宋菱脸迅速烫了起来,“你……”   梁征嘴角勾着一丝坏笑,“我怎么了?”   宋菱:“……”   怎么这么急啊!   深夜,外面忽然下起了绵绵春雨,夜风吹着,空气中有些凉意。   小竹屋里,激情初褪,梁征趴在宋菱身上,粗重地喘息。   宋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满脸绯红,脸上身上全是汗水。   她抱着梁征的后背,眼睛迷蒙地望着屋顶,脑海里空白一片。   过了许久,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当初嫁给梁征的时候。   那时候他多讨厌她啊,还让她睡地板。   宋菱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轻声说:“相公,你还记得我刚嫁给你那会儿吗?”   梁征嗯了一声,他深吸了口气,终于从宋菱身上下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拉过被子,将两人身体盖住,看着她,“怎么了?”   宋菱笑着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梁征倒没想到宋菱会突然问这个,笑道:“我当时在想,这姑娘瞧着傻乎乎的,怎么会是天下第一才女?”   宋菱扁扁嘴,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才傻。”   梁征笑着握住她手,“你呢?刚开始看见我是什么感觉?”   宋菱眼睛亮晶晶的,很诚实地说:“我在想,这个王爷长得可真俊,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男人都英俊。”   梁征挑挑眉,“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宋菱哼了一声,“才没有。”   梁征捏捏她鼻子,笑道:“口是心非。”   宋菱嗤嗤笑,不由将梁征抱紧,往他怀里钻了钻。   外面风吹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宋菱抱着梁征的腰,头埋在他胸膛里,“相公,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出来吗?”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就她和梁征两个人,像世间最普通平凡的夫妻一样。   梁征低下头,在她头顶亲吻一下,嗓音里含着笑意,“当然,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好。”   宋菱抬头望着梁征,眼睛一瞬不瞬,好半晌没说话。   梁征低眸,嘴角弯起一丝笑,“怎么了?”   宋菱摇摇头,脑袋又埋进梁征怀里,紧紧抱住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相公,我很喜欢你。”   梁征眼角染上笑意,抱着宋菱,低头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我也很喜欢你。”   他生来不受父母喜爱,孤独地活到二十几岁。宋菱的出现,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爱和温暖。   他永远记得,她说,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这世间万物,名利权势,都敌不上他的阿菱。   她是他心尖上的珍宝,他爱她。 第82章 番外一   四月份的天, 微风中夹着一些暖意。   天空湛蓝,阳光和煦,御花园里百花争艳, 芳香四溢。   正是晌午时分, 御花园里静悄悄的,侍卫们正在例常巡逻。   假山后面, 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来, 小丫头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裳, 头上绑着两个可爱的童髻,一张圆圆的小脸蛋,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此刻正滴溜溜转着,像在找什么东西, 瞧着格外机灵。   “公主, 公主, 你在哪儿?”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前头跑来, 弓着背,压着声音, 跟做贼似的, 正四下寻找小公主的人影儿。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同样是压着声音,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小福子顺着那声音看过去, 就看见梁枝躲在假山后面,猫着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蛋,眼睛圆溜溜的,一脸紧张地将他望着。   小福子急得跺脚,急忙跑过去,“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躲在这儿啊!皇上和娘娘正到处找你呢!”   梁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很害怕地问:“父皇生气了吗?”   小福子道:“可不是嘛!皇上气得大发雷霆,说是要抓了你回去打板子呢!”   梁枝一听,小脸吓得煞白,又问:“母后呢?”   小福子道:“皇上这回是生大气了,皇后娘娘也劝不了,你还是赶紧回去,跟皇上认个错,兴许还能让皇上消消气儿。”   说着,就去拉梁枝。   梁枝急忙甩开手,“我不去!我找舅舅去!”   梁枝喊着,小短腿撒丫子就往回跑。   “公主!公主!”小福子见小祖宗又跑了,忙不迭追过去。   梁枝拎着裙子,一路往宫门外跑。   宫门口的侍卫远远瞧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过来,一个个全都抖擞了精神,等着那小人影儿跑近了,立马将她拦了下来,“公主,您不能出去。”   梁枝才五岁,闯了祸,怕挨父皇骂,想去舅舅那里躲一躲,眼下被拦下来,大眼睛瞬间红了,扁着嘴说:“我要找我舅舅。”   侍卫们一看见小公主哭了,一个个头大如斗,一侍卫上前,蹲下身,十分有耐性地哄,“将军今日不在宫里,公主要不等明日将军进了宫,再找他?”   小丫头年纪小,却也不好糊弄,红着眼道:“我知道舅舅在哪里,我去军营找他。”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   “公主!公主!”小福子远远追来,在后来大声喊着。   梁枝见小福子追来,拔腿就往宫门外冲。   侍卫们哪儿敢让她出宫,急忙拦住她。   梁枝见跑不掉了,急得大哭,“我要找舅舅,我要找舅舅!”   梁枝打小爱闯祸,一闯祸就跑舅舅那里躲着,舅舅最护着她,等父皇气消了才送她回来。   小福子赶忙过来拉住,“公主不哭不哭啊,你回去好好跟皇上认了错,皇上肯定不罚你。”   梁枝不肯,非往宫外头跑。   “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试试!”身后一道厉喝传来,梁枝肩膀一抖,回过头,一张小脸上挂满了眼泪,抽抽泣泣喊,“父……父皇……”   梁征黑着脸,“过来!”   梁枝眼泪汪汪,望向父皇旁边的娘亲,可怜巴巴地求救。   宋菱也是无奈,这丫头太皮了,她管不了,只好交给她爹了。   她索性移开视线,不去看女儿。   梁枝见母后也不管她,知道这回是闯了大祸,再不敢犟,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地朝着父皇走过去。   小丫头紧紧捏着裙子,跪到地上,童声童气的,“父皇,枝枝错了。”   梁征垂眸睨她一眼,“回宫再说。”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前走了。   宋菱看一眼女儿,跟旁边的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会意,急忙上前搀扶起梁枝,“公主快起来。”   宋菱跟上梁征,手轻轻拉住他,小声帮女儿说情,“你也别太生气,枝枝还小。”   梁征冷哼一声,“这么小就这么能闯祸,长大还得了?”   “……”宋菱哑口无言,算了,还是由着梁征教训一顿,的确是太皮了。   宋菱也不知道女儿像谁,打小就调皮得厉害。   去年开始,宫里几个孩子都差不多到了年龄,老六家的两个儿子,老四家的两个儿子,还有就是宋菱和梁征的两个孩子,大伙儿在一块儿念书。   枝枝打小调皮捣蛋,念书的时候老是打扰几个哥哥,哥哥们写字的时候,一会儿跑去抓哥哥的笔,一会儿把哥哥的墨汁打翻,一会儿又把哥哥写的作业撕掉……几个哥哥忍无可忍,联名告状,把梁征给气的,索性专门给女儿一个人请了一个先生,让先生专门教她一个人。   这下好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小丫头一连气跑了七八个先生,梁征一忍再忍,这次专门把已经告老还乡的太傅大人请了回来,太傅大人乃梁征恩师,梁征十分尊重,哪晓得教了没几天,也跑来请辞,才知道小丫头居然捣蛋到把先生珍藏了大半辈子的一本书给撕下来折纸鹤了,把老太傅给气的,说什么也不肯教了。   梁征这回是动了怒,一回去就让人拿戒尺来。   梁枝一看到戒尺,吓得直往娘亲身后躲,双手紧紧抱住宋菱的腿,从宋菱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红着眼睛,紧张地看着梁征。   梁征坐在椅子上,沉着脸盯着她,“自己乖乖过来。”   梁枝把宋菱抱得更紧,“母后,救救枝枝。”   父皇最听母后的话了,以前她想出去玩,父皇不肯的话,只要母后在旁边说一声,父皇立刻就同意了。闯了祸也是,父皇要是很生气的话,母后在旁边轻轻拉了拉父皇的手,父皇立马就不生气了。   但可能是她最近闯的祸越来越多,母后都不怎么肯帮她了。梁枝怕挨板子,金豆子不停往下掉。   宋菱不忍心,但又觉得女儿不管不行,索性将女儿推开,对小蝶说:“咱们去御花园转转。”完了摸摸梁枝的小脑袋,“你好好听父皇的话,娘亲一会儿回来看你。”   说着,便领着小蝶和宫女们一块儿出去了。   从宫里出来,小蝶忍不住问:“娘娘这次为何不帮着小公主了?皇上最是听您的话,您一开口,保管小公主免受一顿皮肉之苦。”   宋菱笑笑,“枝枝打小被我宠坏了,让她父皇管管也好,不然长大了更无法无天。”   宋菱带着宫女们往御花园去,远远看见几个孩子跑过来。   梁肆跑在最前面,一脸着急,看见宋菱,大喊,“母后!”   他飞快跑过来,问道:“妹妹呢。”   他跑得一头汗,宋菱拿起手绢给他擦了擦,“你父皇教训着呢。”   梁肆一听,拔腿就跑。   宋菱喊他,“你去哪儿?”   “去看妹妹!”   梁肆往前一跑,几个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小世子也飞快跟上去。   几个男孩儿跑到宋菱宫里的时候,梁枝正从房里出来,捧着一双手,哭得一抽一抽的。   梁肆跑过去一看,妹妹两只小手都被打肿了,顿时皱眉,“父皇打的吗?”   梁枝看见哥哥,哇地一声哭出来,“父皇坏,再也不喜欢父皇了!”   小丫头记仇,自打父皇打了她一顿,真的再也不理她父皇了,每次一看见父皇,小下巴扬得高高的,装没看见。   梁征实在头疼,私下和宋菱说。   宋菱坐在床边叠衣服,笑得不行,“让你打那么狠。”   梁征揉揉眉心,坐过去,从侧面抱住宋菱,“这丫头怎么这么记仇?”   宋菱笑,“像你呗。”   梁征看着她,“我有吗?”   宋菱弯了弯唇,“怎么没有,叶生哥不就当年对我好一点么,如今人家都成亲了,孩子都有了,你见他一次瞪人家一眼,这仇也记得够久的了。”   宋菱如今还经常和梁征回以前的小竹屋里小住,当年叶生对宋菱的确好,估摸着也是有那个意思,不过这都多少年的事情,如今叶生也成亲有了孩子,宋菱和梁征回去,梁征见着叶生,还总瞪人家,这醋吃得也是够幼稚的。   梁征哼笑声,“谁让他以前老惦记你。”   宋菱回头,低着头,帮梁征整理了一下腰带,“我跟你说个事儿啊。”   梁征嗯一声,低头在宋菱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吧。”   宋菱道:“我听说大臣们又在催你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咱们俩这么多年就阿肆和枝枝两个,宫里头的确是冷清了点,要不然咱们再生一个?”   宋菱知道梁征是肯定不会纳妃的,但现在只有两个孩子,好像子嗣的确单薄了点,便想着再生一个。   梁征到现在还记得宋菱当年生阿肆和枝枝的场景,想都不想,“不生了,有阿肆和枝枝就够了。”   “可是……”   梁征将宋菱搂进怀里,“别担心,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再说这是咱们俩的私事,管旁的人怎么说。”   宋菱听言,不由弯了弯唇,双手抱住梁征的腰,“听你的。”   梁征低头,在宋菱头顶亲了一下,低声道:“最近天气好,我把宫里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出门转转。”   梁征每年都会带宋菱出门转转,一般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天气好,风景也好。   父皇要带母后出门的事情传到梁枝耳朵里,当天晚上就甩着两条小短腿跑去御书房找父皇了。   手里还拿着一个金灿灿的橘子,见了梁征,一脸讨好地递上去,“父皇,送给你吃的。”   梁征正在批阅奏章,见女儿递上来一个橘子,挑挑眉,“不是不理我么。”   梁枝小脸红红,“父皇,听说你要带母后出门去玩,枝枝也想去,也带枝枝好不好?”   梁征笑一声,“一个橘子就想讨好我?”   梁枝跑过去撒娇地晃着父皇胳膊,“求求你了父皇,你就带上我吧,要是路上有坏叔叔跟母后说话,我就跑过去帮你把他赶走。”小丫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梁征被逗笑,揉她脑袋,“得了,去问问你母后,你母后同意带你就带你。”   梁枝顿时欢天喜地,“母后最喜欢枝枝了!”   说着,将橘子往梁征手里一塞,蹦蹦跳跳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