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看我太怂包》 作者:聂小宝 文案: 宋翊他爹续弦,继母带来个拖油瓶,小小的一只,长的跟块豆腐似的,吼一声抖三抖。 宋翊心道:能把他爹哄得团团转的女人,怎么生出个怂包? 在入镇国府前,如意她娘特别交待:孩啊,咱孤女寡母守不住家产,得找个靠山,在未站稳前,不可造次,切记,切记。 如意乖巧的点点头:“好。” 结果,镇国府穷的耗子都绕道走,她就是来扶贫的。 女主怂?只有男主这么觉得~ 架空勿考据~1V1日常小甜文 HE~ 内容标签:甜文 爽文 主角:如意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四月京城的空气中飘散着白色的柳絮,像片片雪花似的到处飞扬,轻盈美丽。然而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它就不那么讨喜,刚洗好的衣服,挂起来,风这么轻轻一吹,便粘上满衣的柳絮,着识让老百姓们头痛,好在每年中也就那么几天,忍忍就这么过了。   京城郊外军营里的士兵们可忍不了,特别是今天负责洗衣服的宋翊,衣服扔进水里,捞起来沾的全是白色的柳絮,过了水怎么甩都甩不掉?宋翊提着衣服只看了一眼,像是见了什么怪物,直接‘扑通’一声扔回河里。   他身后的孙三眼疾手快,手臂一挥,捞起衣服喊:“宋翊你不洗衣服别扔啊。”说着他拿起棒槌在衣服上敲了几下,动作熟练麻利。   宋翊不说话,蹲下来看着河上如烟的柳絮,这会飞来几片,他用手赶了下问:“明天我们是喂马?”   孙三边敲打边应道:“是啊。”   宋翊站起道:“明天我一人喂马,你休息,今天的衣服就麻烦你了。”   孙三比宋翊先来军营半年,在军营这种力量至上的地方,他瘦得像猴子的五短身材,就成了大家欺负的对像。   宋翊来军营的第一天,就看不惯他们以强欺弱的行径,直接提拳打了欺负他的四五人。他身高九尺,肩宽腰窄,五官冷峻,生了一双凤眼,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眼稍眯便见不到上下眼白,往那边一站不开口说话都给人无形的威压。打起人来更是不留情,拳如铁锤,打得这四五人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欺负孙三,他自主的成了宋翊的小跟班,两人的床铺挨在一起,经常一起当值。   周国建国十余年,边关未稳,崇尚武道,在京城郊外驻扎的军队,更是以精锐著称,直属皇上。不同于边关的将士,他们无需务农,一月领着三两银子的俸禄,若想往上爬,一要么立战功,二要么有绝对力量。因此,底层士兵小型斗殴,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练兵。   宋翊一来就以绝对的力量压倒众人,大家都以为他会在他们中间称王称霸,结果他打人后便不多话,跟着大家练兵,像这种轮到他当值洗衣,喂马的事从不假手于人。   不管对方是谁,今天他自己的事你帮他做了,明天他决对会补回,对人对事公平且公义。来军营仅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在一群士兵中建立起了威信,不是百夫长,胜似百夫长。   孙三知他性子,不推脱,手下加快又锤了几下衣服,一百人的衣服,最少也得洗到中午,再不快点中饭赶不上,可就要饿肚子。   宋翊瞥了眼他手上沾满柳絮的湿衣服,打了个寒颤,这东西像极了爬满衣服的‘白’虱子。他讨厌虱子,源于儿时不愉快的经历,好在他这个小秘密没人知道。   宋翊走到不远的地方打拳,打完一套甚觉无趣,抽出随身带的匕首,砍了一根树枝,一头削尖,脱掉鞋子,撸起裤腿和衣袖,手持木棍,跳入水中。   四月的河水带着刺骨的凉意,他浑然不觉,纹丝不动,手提木棍紧盯水面。   一刻钟后,河边架起了火堆,烤鱼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宋翊拿起一只烤好的鱼扔给孙三:“孙三。”   孙三回头,准确无误地接住他扔来的鱼,快速地啃完,接着洗衣服。   宋翊吃得慢,筷子长的鱼只吃了一小半,又吃了几口,不远的地方传来‘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   宋翊寻声望去,隐隐约约看见那马背上坐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男人。   孙三放下手上的衣服站起道:“是我们的马。”   孙三有一绝技,听声辨人,只要他见过的人,仅凭耳朵就能辫出百仗之外来的是什么人。当初他应征入伍,靠的就是这辫声识人。   宋翊听他略略说过,这马鞍踏下的声音有它特有的旋律,再具体他也说不上来,只道是和外处的不一样。   听马蹄声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两人神色微紧,正要上前相迎。来人骑马走进,宋翊看清面孔,向孙三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孙三瞥了眼来人,五官端正,玄色丝绸长衫,脚踏牛皮靴,腰间系了条暗色刺绣腰带。   在离宋翊几尺外的距离,他跃身而下,弯身向宋翊行礼。   孙三在见到宋翊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他们不一样,同样的粗布麻衣和布鞋穿在他身上,气质斐然,像是个误入军营的世家公子。接触后才发现,他和他们一样都是穷苦出生,只不过皮相生的好看些罢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若是穷人家的孩子,这华服男人怎会如此行礼?   孙三又不觉意外,好像他原本就该这样,就此又多看了几眼,只见来人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大变跃身上马,调转马头,往京城的方向跑去。   ………………   京城镇国府前两具威严的大狮子下,各坐了两个乞丐,拿着破碗乞讨,行人路过,瞟了眼‘镇国府’金字招牌下红漆脱落的大门。往乞丐碗里扔了个铜板,走到另一头他又扔下了一个。不一会又有人路过,和前面的人一样,瞟了一眼镇国府的大门扔了两个铜板给乞丐。   京城里的家家户户都知道,镇国府穷,穷得耗子都绕道走,在镇国府门前行乞,都比别处讨得多。   原因嘛,自是普通人的那点小心思,看,镇国公封王封候,位高权重,可是穷啊,比我们平头百姓都穷。家门破烂,乞丐每日蹲守,我就发发善心,好像施舍的不是乞丐而是镇国公,还有他那年过二十,还没娶上媳妇的儿子。   人比人,优越感就这么出来了。   宋翊疾马而至,人未下马,左边的乞丐喊道:“世子您回来了,候爷昨天回来的,带了两个女人。”   宋翊嘴唇紧抿不说话,他那不靠谱的爹,自从他懂事起就开始作死,把皇上赏封的银两和田地,都分给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们,这无可厚非。剩下一些也够他们爷俩花销,有一次他爹收了一个门客,两人相谈甚欢,推心置腹,结果就是这个人变卖了他爹手头上所有的家产,卷款逃了,过去了十年到现在人都还没抓到。   高宗听到此事,想要再赏封些,他爹豪言壮志道:“男儿保家卫国理所当然,臣孜然一身无所求,每月俸禄便够。”   当朝官员像他这种武将,俸禄每月有个百两,他爹每月领了俸禄,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就把这些钱送到了他旧时死去部下亲眷的手上,远在千里之外的都有。   起先他爹还装点下门面,后来破罐子破摔,破旧就随他去了,不花这个没用的钱,屋子里面能遮风挡雨就够。   当初陪着高宗一起打天下的人,哪个不是大富大贵,就他穷困潦倒,如果有人敢买他家的宅子,宋翊估计他爹立马就卖掉,换座三房小院,够他爷俩住就行。   宋翊时常想:他娘当初是不是被他爹活活气死的?   京城中无人不知他爹的秉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当然他现在已没钱让人骗。   只是他一个四十多穷得叮当响,空有名号的人,别人嫁他图什么?家里饭都快吃上不了,这事必有阴谋。   得知消息的太子替他着急,急急地派近卫陈子仓前来报信。   宋翊这才马不停蹄赶回家。   栓好马他直奔堂屋,踏进门便见一个人坐在堂中,她身着粉色对襟马甲,下身粉色拖地儒裙,脚上穿着着双芙蓉面绣花鞋,低头着看不清脸,只见她身量不高,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听闻声音她抬头往堂屋门口这边看,露出整张脸,芙蓉面,柳叶眉,朱唇不点就红,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湿漉漉地看着宋翊。小小的一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宋翊心中一动,愣了半响,忽而大喊:“宋峻山你给我出来!”   宋峻山慢悠悠地从西侧走出来,怒目道:“没大没小。”他身高八尺,长相不似宋翊俊美,正方脸五官大气有棱角,眼角微微下垂,久经沙场平添了几分肃穆之气,训宋翊的话像是在训部下。   关于直呼父亲的名讳,宋翊自觉理亏,可他爹干的事是人能干的出来的吗?宋翊挺直腰板,指着堂中的少女道:“你要点脸好吧,她的年龄都可以做你孙女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被指的少女,身子颤了下,头快要低到胸部。   宋峻山稍微一怔,咳嗽几声道:“她是瓶儿的女儿,以后就是你的妹妹,别再说这种浑话,传到别人耳中,不知要如何编排。”   这时,从西侧走出位美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素色儒裙,身段婀娜多姿,和那厅中少女长的有七八分像,可又不像。细看是那双眼晴,少女双眼圆而大,而她的微微上挑了些,带上几分媚气。   江瓶儿打量了下堂下的宋翊,伸手喊女儿:“如意过来。”   如意乖巧地走到母亲身边,江瓶儿拉住女儿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叫哥哥。”   “哥哥。”她抬头怯怯地喊了声,随后躲到母亲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打量宋翊。   宋翊脸面一红,竟是一句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 第2章   宋翊自小就是皇宫的常客,里面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像如意这么小一只,长得跟块白豆腐一捏就碎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就是刚进门时吼了一句,怎就吓成这样?难不成他是吃人的老虎?   宋翊摸摸自己的脸,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眼角瞟到江瓶儿搭到宋峻山胳膊的手,他又上前一步拉过父亲道:“爹,我有事跟您说。”   宋峻山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宋翊挑眉,怎么看都觉得他父亲色迷了心窍,低声道:“军营里的事。”   军营里的事自是不好当着妇人说,两人来到后花园,宋翊开口想问‘这俩母女是什么来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浮上心头,他到嘴的话咽下,正要改口把如意剔除在外。   宋峻山以为他是要谈几个月前的事,先道:“先前是我不对。”   宋翊似听错,他父亲在向他低头?先前他和父亲吵架,父亲不喜他做太子近卫,骂他靠着他的庇佑,有本事自己打拼。他一气之下,便投了郊外的兵营,这一去就是三五个月,他们父子中间没一字交流,要不是这次宋峻山续弦,宋翊也不会回来。   所谓父子没有隔夜仇,其实军营和太子近卫他更喜欢军营,没那么多拘束。   宋翊道:“父亲说的没错。”   宋峻山这两个月跟着皇上一起去了趟南边,遇到了江瓶儿,温柔乡里滚了滚,沾上了女人的那么点柔情。好像以前对儿子太过严历,他放低声道:“我们做臣子的只忠于皇上,切记不可拉帮结派,你代表的不是你,是镇国府和我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   宋翊愣了片刻,心中对父亲生出几分不知名的愧疚,犹豫了会道:“爹,你没觉得她可疑?会不会别国派来的细作?”   “谁?”宋峻山一时没反映过来,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话音刚落想到了,他道:“你说瓶儿?她是我和皇上去南边时遇到的,早年丧夫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做些小本生意,很不容易。”   宋翊见他提到江瓶儿一脸温柔,心中更急,他爹就是色迷心窍,不由脱口而出:“爹,你也不想想,我们家穷成这样,人家看上你什么?除了你手上那点兵权还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宋峻山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沉思了会道:“我们家好像是太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士兵的家眷们,少的长大,老的也差不多入土,以后每月的俸银我都交给瓶儿。”他看了看四周杂草丛生的后花园道:“我们家好像是太穷了,让她受委屈了。”   宋峻山答非所问,气得宋翊心肝疼,他劝了他爹好几年把俸银留下,他爹只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够吃够用就好,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你要什么自己去挣!江瓶儿好生厉害,这才多长时间,他爹就大变样。   宋翊心中不岔,他就不是他爹亲生的对吧,不由气道:“爹,你不为我想,也为你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们想下,她若是细作,连累的可不是我们镇国府。还有她的样子,哪里像正经人家的?”   宋峻山勃然大怒,吼道:“不孝子,继母可是你能瞎编排的?”   宋翊见他爹双眼圆瞪,起手欲要打他,他丝毫不惧,伸过脸让父亲打。   放以前两人就这么打起来,这会宋峻山想到江瓶儿说的话,‘别动不动训人像是训部下一样’,就这么犹豫了下。   宋翊正等着父亲下手,两人好和以前一样,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宋峻山手停在半空不落下,心道:他爹这是怎么了?   一个抬手,一个等打,外人看来怎么都觉得这对父子诡异。   站在不远的走廊上看着这一切的如意,怯怯地喊了声:“饭好了,娘让我喊你们吃饭。”   她的声音像猫叫,挠痒痒似的,颤颤地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宋翊脸面一红,赶紧收回脖子,双肩紧缩,瞥了眼如意,心虚地不敢直视她。他皮肤是古铜色的,面无表情,倒是看不出异样。   相比他镇定的表现,宋峻山就尴尬多了,江瓶儿在他眼里是朵娇花,她女儿就是块豆腐,娇花种在花盆里,好好呵护就行,豆腐可是一碰就碎。平时他在这两母女面前表现的可没这么粗爆。   宋峻山咳嗽了几声道:“哎呀,这种天气,天干物燥,喉咙痛。饭好了,饭好了?走走去吃饭。”他拉过儿子推上前:“小翊啊,你跟你妹妹先过去,我那边有点事。”   宋翊斜瞥了他一眼,还未等他回应,宋峻山已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再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宋翊嘴角抽动,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如意后面,往厨房方向去。   如意走的慢,一小步一小步的像乌龟爬,宋翊平时行如风,这会跟在她身后走了二十多尺远,只觉这脚底抽筋,疼得一抽抽的,比起练兵都要辛苦,想催她走得快些,不敢说,想着以怎样的口气和她说这个事。   前面的人忽然转身,宋翊心里想着事,脚下惯性地往前走,就这样两人撞了满怀。宋翊闻到了丝,淡而甜的馨香,低头看见如墨的长发,中间露出点白如瓷的后颈,上面还有未脱的婴儿似的细绒毛,小小的个头还不到宋翊下巴。   宋翊盯着那细细的绒毛看,只觉这绒毛像是长了爪子似的,挠得他心痒痒,道不透说不明的感觉。   如意往后退了半步,捂着鼻子,瓮声道:“我娘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双眼带泪,如扇子的睫毛,拍打了两下,泪便顺着她脸颊往下流,她紧咬住嘴唇极力控制自己不落泪。   宋翊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往前,往后,好像都不行,他急声道:“你,你,你别哭啊。”   如意放下手,拿出手帕抹掉脸上的泪,宋翊这才看见她鼻头红通通的,他摸摸胸口,难道是刚刚撞的?宋翊右手捏成拳,锤了下自己胸口,除了硬了点,一点也不痛。   可她撞上自己胸口确实是撞红了鼻子,刚刚怕是疼得哭。还有她说的话,肯定是听到自己和父亲的谈话,宋翊是越发的心虚,不敢直视眼前豆腐一样的人。他往后退了一步,见她擦干了泪,缩着脖子转身又往前走,这下不敢再跟得近,离她约莫有两三尺远。   穿过回廊,踏上小石桥,宋翊见前面的人踉跄晃了下,整个人往前倒,眼见着要撞上石阶,宋翊跨步上前,大掌一捞,拽住她的手腕,扯正她的身体。   如意惊呼,好在有惊无险,她颤颤地抽回手,提起裙子左右摆看了下,再也不敢放下手,低头向宋翊道了谢,提着裙子往前走,这下走得更慢。   这会宋翊找到了她走路的节奏,脚也没刚刚痛了,慢悠悠的反而走得自得。   *******   偏厅的餐桌上摆上了六七个菜,一条筷子长的鱼,一盘红烧肉,一只白斩鸡,两个青菜,一盘花生米外加一盘猪耳朵。   江瓶儿和丫鬟正在摆碗筷,听见脚步声,江瓶儿抬头望过去,见宋峻山一只脚踏过门槛。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迎上问:“如意和宋翊了?”   宋峻山道:“他们走得慢,在后面。”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如意和宋翊一前一后过来,宋峻山见如意眼晴通红,不由眉头一皱。   如意踏过门槛,蹲下向他行礼,她左手略微往前伸了下,手腕上一圈紫红的淤青落入宋峻山眼中。   手腕上的淤青再加上哭过的模样,还有自家儿子说的过话,怕是他这个不知轻重的莽儿子,埋汰了小姑娘。   宋峻山不由分说,操起靠在柱子上的扫把,往前两步,一棍子挥在宋翊背上。   宋翊闷哼一声,不知他是何意,正要问,宋峻山喊道:“跪下!”   宋翊往后跳了一步问:“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跪?”   宋峻山抬手又往宋翊身上挥,这次他用了十分的力,棍子‘咔喳’断了两截,宋翊是闻丝不动,定定地看着宋峻山,双眼坚毅。   宋峻山这一刻生出几分心虚,他眼神闪动,扔下手上的半截棍子道:“我怎么教你的?老弱病残,妇幼不可欺,你堂堂九尺男儿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计较,愧为大丈夫。”   宋翊这才知父亲为何生气,抬眼向如意那边望去,见她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江瓶儿身后,听到宋峻山说些话,也是明白是为了何事。她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半步,如花瓣的嘴唇轻启道:“他,他,他没欺负我。”接着,她又躲到江瓶儿身后,露出粉色的衣角抖动的厉害。   宋翊对父亲的那点气,忽然就没了。他爹不就打了他两下,又没打在她身上,她就吓成这样,还真是胆小如鼠。至于她的母亲江瓶儿,宋翊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哼,不简单。   宋峻山听闻,老脸一僵,问如意怎么回事?如意如实把路上的经过说来,宋峻山咳嗽两声道:“好了,没事了,吃饭,吃饭。”对打宋翊的事只字不提。   江瓶儿连忙喊道:“宋翊来吃饭。”   宋翊站着不动,像只豹似的盯着江瓶儿看。   宋峻山见儿子黑着脸,骂了句:“你大娘喊你吃饭,你小子还拿乔了是吧。”   从小到大宋翊早就习惯,他爹的秉性,对的是对的,错了从不承认。现在续了弦,越发没把他这个儿子放心上了。刚刚散去的气,这会又涌上,宋翊甩了下衣袖道:“我回去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跨步走出偏厅。   宋峻山尴尬地笑道:“他从小都这样,别理他我们吃饭,气消了就回来了。”   可不,无仇不父子说的就是他们俩,两天小吵,三天大吵,家里没个女人也不用忌讳什么,吵不过了两人直接开打。   今天这样,算是很好了。   ******************   夜晚,凉风习习,月光如水落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比起白天这时候越发的荒凉。   如意看着这落魄的镇国府,眼神闪动,嗑完最后一颗松子,关上窗户转身对铺床的小翠道:“明天把院子里杂草拔了,种上瓜果蔬菜,过上两个月就能吃。”   小翠看着自家小姐,苦着脸道:“小姐,外面的草那么多,全都除掉我这手都得起泡,起泡了就得去医馆,去医馆就得花钱不合算。再说,现在就我一个丫鬟,我要是动不了,谁给你洗衣做饭。”   如意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她抿了一口微微皱眉,嫌弃地吐掉口里的茶,道:“这镇国府怎就穷成这样?”她杏眼微怒,重重地放下茶杯,右手不停地敲打桌面,若有所思,神情冷峻与白天怯懦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翠偷偷瞟了眼自家小姐,见她愠怒不敢多话,小心地走到她身侧,抱起茶壶道:“小姐,我给你换些茶。”   正说着,江瓶儿推门而入,她向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抱着茶壶走到门外,她左右打量了下,见四下无人,站在门口把门。听见小姐厉声训诉太太,默默地为太太捏了把汗。   “呵,这就是你说的靠山?”如意眼微眯盯着江瓶儿质问。   江瓶儿甩了下手上的手帕笑道:“镇国公还不够大?”   如意冷笑道:“大,大得耗子都没一只。”   江瓶儿坐下,抬起手抚了下头上的花,随后拍拍女儿的手说:“身份在的,以后你办事会方便很多,往后我们站稳了脚,你那些叔叔伯伯们欺负我们娘俩,我们就拿出镇国公的名头拿出来压他们。”   她不提这个还好,她提起这个如意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她娘是怎么对她说的?娘要嫁人啦,对方位高权重,是个盖世英雄。以后你就不必像个男人一样赚钱啦,就等着做京城里的大小姐,嫁个好人家,我们做人上人,再也不受官家人的气。   初见宋峻山时她真就信了,站在那,他们上清县的县老爷,吱都不敢吱一声。平时县老爷嚣张,在她家家产这件事上,迟迟不下定论。故意拖着他们的案子,她的叔叔伯伯没事就去衙门里告上一告:我那短命的哥哥,没有留下儿子,这家产我们兄弟也有份。   告一次,如意就往衙门里送银子,时间长了,县老爷就把这当成了敛财的工具。   民不与官斗,你再有钱也斗不过,如意只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   来之前江瓶儿特意嘱咐如意,京城不比清河县大地方都是达官贵人,什么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   如意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收起小爪子,做起单纯无知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别说热频就是古言这种冷频上榜收藏基数都在涨,无预收上不了榜。我这个位数的收藏心里非常慌,如果下面几天涨收不好,我会压字数,压字数等收藏好点再跟榜,这就有可能断更,或者隔日更,大家见谅,随机红包谢谢~ 第3章   结果,她们母女俩人跟着来京城,看到的是家徒四壁徒有虚名,穷得耗子都要绕道的镇国府。再看母亲没丝毫惊讶的反应,其实是她娘看上了人家,把人家骗到手,同时再把她骗上船。   穷得叮当响,看上了人家什么?哼~   如意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问:“什么事,直接说。”   江瓶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看这个家破烂成这样,峻山这个大老粗也不会过日子,我想把这家翻新翻新,以后我们住起来也高兴,你说是吧。”   如意挑眉,斜眼问:“你要翻新就翻新,和我说什么?”   江瓶儿促狭地笑了下,用几近讨好的口气道:“娘不是没钱吗?家里的钱不都是你管着,所以……”   “所以,你这是问我拿钱?”如意气得跳起,来回渡步道:“你知道翻新这镇国府要多少钱吗?来来来,我给你算算。这里有我们家四五个大,仅刷漆就得一千多两,还有这房顶要修,花园里乱成这样,想要恢复以前的面貌少说得个上千两,七七八八算下来,上万两都悬。你有钱?你有钱你翻,我没钱!!”   江瓶儿哎哟哟喊:“那就不翻了,不翻了,就这么先住着。”   如意瞪了她一眼道:“住着也没钱,我可不想养另外两个大男人。”   江瓶儿见女儿怒气正盛,拍拍她的背,如意赌气地扭动了下身子,甩开她的手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口干,拿起桌上的茶杯正要喝,忽才想起这是她刚刚吐出来的水。   这悲凉的都沦落到喝茶叶末了,有她这么坑女儿的娘吗?   如意呕得又瞪了江瓶儿一眼,江瓶儿笑了下说:“好了,不问你拿钱。”   如意松了口气,好像要钱是要她命似的。可不,有钱多好,有钱能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可以是最好的。凭什么她的钱要给别人用?再说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她赚钱是因为父亲早死,她又没个哥哥弟弟的,早几年母亲和她都吃了不少苦,她大些后硬着头皮接手家里的产业。   她就不该拿钱出来,该她娘嫁的男人养她们。   江瓶儿见女儿脸色好转,轻声道:“钱我就不问你拿了,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军营看宋翊。”   比起钱的事,看看人这种事完全不叫个事。   如意想也没想就应下:“好。”   江瓶儿站起道:“那就这么说了,明日见到他你别再像今天一样给人家下套子。我看他是个好孩子,将来和他爹一样,会是个大英雄。”   说到宋峻山,江瓶儿脸上浮起层甜蜜。   如意心道:什么‘大英雄’,大英雄会跟小女子过不去?!你是没听到白天他在宋峻山跟前怎么编排你的,要是你听到了可不会这么想。   如意心里这般想,怕母亲伤心,却是不忍心说出口。白天的时候她使计让宋竣山误打宋翊出了口恶气,以后只要他不招惹她,她自是不会理会他的。   *********   江瓶儿从屋里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家女儿真是个不省心的,这种性子以后谁敢娶她,趁现在她装柔弱,看在京城里能不能骗个女婿回来,把她的终生大事解决掉,她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她们说的话小翠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夫人不愧是小姐的娘,小姐再怎么聪明也玩不过夫人。   看,她刚刚不是乖乖答应和夫人明天去看世子。   小翠冲江瓶儿笑了下:夫人真有你的!   江瓶儿回了她一个笑,嘴角微翘,媚眼如丝,妩媚中带着三分霸气,拍拍她的头:“好好照顾小姐。”   *******   ‘咯吱,咯吱’有节奏的木床摇动声,在空旷的院子中回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声响停下。   屋内,江瓶儿大汗淋漓地躺在宋峻山身侧,白皙的胳膊揽住他的腰,细长的眼晴微笑的闭着,脸颊磨蹭他胸前的伤疤。   娇声道:“峻山,明天我和如意去看看宋翊,看能不能把他请回来,你们父子俩总不能天天这样吵,你脾气得改改。”   宋峻山道:“好,改,我都改。”   江瓶儿像个泥鳅似的往下面滑了点,轻推他道:“还有个事,我得和你说说,你看咱家这么穷。”   宋峻山愣了愣道:“过两天发俸银,有个一百两,我都给你。你别嫌我穷,当年跟着我的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一部分在苦寒之地镇守边关,唯我享这富贵。每每想到战死沙场的兄弟,我心里难受。我戎马一生,求的不是富贵,求的是天下安宁再无战乱。”   江瓶儿小时候是苦过的,因为战乱颠沛流离,小时候她经常想没有战争多好,父母兄弟不会死,她也有人疼,有人爱的。她不懂朝堂也不懂政治,只知道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赶走了欺负他们的人,没有他们怎会有现在安稳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让她遇到了儿时敬佩的人,喜欢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江瓶儿道:“说什么话,以前我不是在上清县开了家胭脂铺,跟着你来京城变卖了。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小小的铺子,好贴补家用。”说着人又往他身上蹭。   宋峻山还以为媳妇因为穷要闹上一闹,并不是,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声应:“好,好,好。”   江瓶儿目地达成,任由宋峻山搓摸,又是一阵声响,悉悉索索好一会后才睡下。   ********   等到母亲走后,如意才回过味来,这不对啊,她为什么要答应母亲去见宋翊?这关她什么事?这本就不关她的事。   如意后悔,天色已晚,等到第二天早上,母亲喊她一起去郊外的军营。她断然拒绝,信誉为上这种事,在她母亲这没有。   江瓶儿不急,抚了下自己头上的花,缓缓道:“哎呀,昨天晚上我可是求了你爹好一会,他才答应让我在京城开家胭脂铺。”   如意耳朵竖起,连忙问:“他同意?我可听说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女眷们都不抛头露面。”   江瓶儿得意笑道:“同意了,你也不看看你娘是谁,没有你娘搞不定的男人。”   如意一心想着生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店面。   知女莫若母,江瓶儿握住她的手:“先跟娘去看看宋翊,回来了娘和你一起去看店面。”   如意不爱红妆,不爱女红,她爱钱但更爱赚钱,想想以后日进斗金的日子,就觉得高兴。   如意理理衣裳道:“行吧,陪你去看看他。”   ********   京城郊外,军营马厩内,宋翊刚喂完马,这会正撸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左右各提一桶水,轻松地跳过马厩,两桶水直接倒在马厩里,接着拿起长刷,快速刷动,不一会刷完这片他提桶跳出马厩,又打来两桶水冲洗刷过的地方,动作麻利轻松的像是在玩过家家。   正要再去打水,孙三小跑过来喊道:“宋翊有人找你。”   宋翊放下木桶问:“什么人?”   孙三笑道:“你去看了就知道,快走,快走。”说着他拉宋翊,边走边打量他,道:“唉,都说百家米养百样人,你看你身高九尺,皮肤黝黑,怎的有个那么白嫩漂亮的妹妹,跟小仙女似的。 ”   宋翊脚下顿住,‘妹妹’?正想着问‘妹妹’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一群人似围着三个女人,顿然明白孙三口中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他脚下生风,甩开孙三快速地走过去,只见如意怯怯地躲在江瓶儿身后。江瓶儿拿出个食盒,端出几盘点心,让小翠分发给围着她们的士兵:“我家宋翊以后承蒙大家多关照,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   这军营离京城近,平常大家休沐的时候,都会三五成群的去京城里逛逛,美女也是见过,只是这京城靠北边,女人的个头都比南边的要高,长相偏大气,像江瓶儿母女这种娇弱的极少见,母女两人生的又美,肤如凝脂,眉如黛。两人就是两朵娇花,母亲浓郁芬芳,女儿嘛,也好看,只不过和她母亲比起来还是个花骨朵。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家的目光自然地就落在了江瓶儿身上,好几个人吃点心的时候还偷偷看江瓶儿。   江瓶儿也不在意,冲着看过来的人笑了笑,得体而大气。   然而在宋翊眼中却又是另一种景象,一群人饿狼似的盯着如意看,把小姑娘吓得脖子都伸不直。   宋翊大吼声:“做什么了?”   士兵们听到这声音,吓得赶紧把手中的点心喂进嘴里,随后鸟兽状散去,躲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个活阎王。   宋翊转身,眼微眯,扫过这群人,他们赶紧地又往后退几十尺,拍拍胸脯这眼神是要杀人?别看了咱们赶紧走,晚点他气头上来,一个人能把他们几十个人打得下不了床。   孙三跑得慢,他平时与宋翊交好,胆子相对的就大点,别人抓着糕点跑了,他还在原地往嘴里塞糕点,眼神往如意那边飘。宋翊的妹妹长的真好看,跟个小仙女似的,傻呵呵的在那边笑。   宋翊错身挡住他的视线,雄壮的身体像一座山似的挡住他,伸手往他怀里塞了两块糕点:“一边吃去。”   看不到小仙女,孙三收回视线,碰上宋翊如炬的目光,他干干地笑了两声,抱着糕点飞一样的跑出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宋翊转身见如意还躲在江瓶儿身后,目光阴冷地扫了眼江瓶儿,这女人怕是吃准了有她女儿在,他不会太为难她,才带上的如意。可怜她女儿吓得颤颤威威的。   就这么一眼,江瓶儿打了个寒颤,宋翊可是非常不喜欢她这个继母,她过来是为了宋峻山,那有父子像他们这样,见面就打的。家和万世兴,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嫁给了宋峻山日子就要往好里过,能过多好就过多好。   江瓶儿拉过女儿:“如意啊,过来帮娘劝劝你哥哥,晚上回去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如意正被这满天的柳絮弄得脸上发痒,她为什么要跟母亲来这个鬼地方,比起上清县这里空气干臊不说,还非得种上扬柳。在城里的时候她还没在意过这白丝丝的东西,到了郊外河边路边成片,成片的杨柳树,风一吹柳絮跟雪花似的飘。   飘到脸上奇痒无比,她觉得她的脸都要毁了,虽说她不靠脸吃饭,可她要脸见人,要是到明天她满脸的红包,这得多难看。没办法只能躲在母亲身后,盯着那飘来的柳絮。   母亲硬是把她扯出来,她真是不愿意,看着飘过来的柳絮,下意识地抱住头,用袖子遮住脸。   宋翊眼中却是另一翻景象,娇弱的小姑娘,怕他怕得要命,看都不敢看他。 第4章   宋翊心里空落落的,那么精明的一个娘,怎生出这么怂的女儿?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宋翊摸了下脸,其实他长的还算可以吧,至少比孙三他们要好看,还是他真的有那么吓人?   他正自我否定中,前面的小姑娘又踩到了裙角,站不稳整个人往前倒,宋翊几步上前,眼疾手快伸出手臂。   如意的双手就这么准确无误地搭在了他胳膊上,以他的胳膊为支撑点,如意的身体与地面形成了个三角型,两人碰撞的肌肤也就只有如意的那双手,即没让如意摔倒,又不出格。   只是这情景说不出的怪异。   宋翊抬起手臂,就这样轻松的撑起如意,低头见她拖地的儒裙,微微皱眉,忍不住伸手帮她提了下,怕吓着小姑娘压低声道:“小心些。”   藏在远处偷听,偷看的孙三,看这情景愣了半响后,才接受这个事实:哎哟,平时说话全靠吼,这会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真的是亲妹。   宋翊自是听不到孙三心里的声音,也没觉得自己和平时有什么两样,小姑娘胆子小,自然是不能吼的。   *********   如意第一次踩到裙子是故意,这次她是大意,以前在上清县时多数穿裤装。现在穿这种拖地儒裙,她还没习惯,刚刚她双手蒙住头,不小心又踩上,幸好宋翊极时让她撑了下,要不然她得摔个狗吃SHI。   只是,只是,他身上怎么这么臭,隔得远不那么明显,这会离他就一尺的距离,马尿,马SHI味,混和着他的汗味,熏得如意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是她多委屈,而是她生来就比别人容易掉眼泪,平时装起那柔弱的女子是得心应手,小时候她娘就是靠着她这‘绝技’,骗了好多人的同情,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   如意一边哭,一边往后退,她要跟这个臭男人保持在一仗之外的距离,她娘要是再让她跟他说话,她就回上清县才不要在这破地方装什么柔弱的小白兔。   宋翊愣在那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他,他没凶她啊,他的声音应该不大吧,难道真的是他长得太难看?   宋翊开始怀疑这二十年的人生,手上还提着裙角忘记放下。   如意往后退,往后退,忽然脚下一紧,她整个人往后倒,宋翊大手一捞,像捞起一只兔子似的揽住她,宋翊又闻那么股甜甜的味道,他用力地吸了下,有点像桃花,好像又是茉莉,应该很好吃。   熏天的臭味再次包围住如意,她再也受不了这些破事,‘哇’地声大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他娘的要……”   江瓶儿赶紧上前掐了她一下,拦住了她要骂人的话。把她从宋翊身上拉回,此时她也闻到了宋翊身上的味道,微微皱眉。拿起手帕在如意鼻子前扫了扫,如意闻到股清香这才恢复理智,双眼通红地看着母亲,紧咬住嘴唇不说话,吸了下鼻子,委屈地又掉下泪。   江瓶儿背对着宋翊,眉毛微挑,瞪了她一眼:安分些!眼神冷冽,带着三分狠劲。   江瓶儿没有女儿会做生意,但她身上有股子狠劲,她儿时颠沛流离被人卖到上清河畔的花船上,靠着那股子狠劲保下完璧之身,嫁给了如意的父亲。她在意而又执拗的时候,如意不是一般的怕。   如意吸下鼻子,用她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宋翊道:“晚上回去吃饭啊。”   嘤嘤声像猫叫,怎么看都像被人逼迫着说出这些话。宋翊看江瓶儿的眼神又冷了三分,怎会有这样的母亲?为了自己竟把自家女儿逼迫成这样,明明怕自己,还来求他回去吃饭。他要是不回去,还不知道江瓶儿背地里怎么虐待小姑娘。   宋翊心微微疼,父亲早死,又遇上这么个攻于心计,能卖女儿的娘,咱这么可怜的?   宋翊怕再吓着如意,往后退了四五步低头道:“唉,晚上我回来。”   *******\'   目送如意离开,宋翊回到马厩,孙三正帮着干剩下的活,见他回来,放下手中刷子,问:“你妹妹回去了?”   听到‘妹妹’这个称呼,宋翊想了想才想到,孙三口中的‘妹妹’指的是那个‘小可怜’,他点头应了声:“嗯。”人走到水桶边,里面还有半桶水,他低下头仔细看自己的脸,高鼻梁,窄下巴,两只凤眼炯炯有神。   他抬头问:“我长得很难看吗?”   孙三心里还惦记着刚走的小仙女,嘴上就这么说出来了:“你妹妹长的真好看。”   答非所问,宋翊皱眉,又问了声:“我真的长得难看?”   孙三回道:“你妹妹比你长的好看。”   他有问过小可怜长的好看吗?怎么问他什么,他都要提小可怜?宋翊略有不悦,一个刀眼扔过去,孙三打了个寒颤。   孙三想了会小心翼翼道:“你长的一点也不难看,只是”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只是脸色难看,脾气差了点,能改改会很好。”   宋翊摸摸自己的脸,又对着水桶照了照,自己的脸好像是黑了些,难道是因为长得太黑了,小可怜才这么怕他了?   宋翊为难地看看天上的太阳,低头再往空旷的那块地方望去,目光落在一排兵器上,他每天都在太阳下练兵,想要变白比登天还难。   *******   回城的马车上,如意冷森森的盯着母亲看,在五月的天里,小翠感受到了冬月里的寒冷。她灰溜溜地坐在一边,双手抱胸,看着两母女置气,心里慌张,城门失火是殃及她这条鱼的。   江瓶儿抬手摆弄下头上的花,瞥了如意一眼,不以为意。   如意忽然问道:“小翠,明天我们回上清县,你跟着夫人还是跟着我。”   小翠看向夫人,两人目光相接,江瓶儿勾起嘴角给了她一个了然的微笑。   小翠低下头,颤威威道:“是夫人买回的奴婢,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如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翠打了个哆嗦,闭上嘴巴不发一言,时不时偷看江瓶儿一下,偷看如意一下,手上的帕子绞成了一条绳。   江瓶儿笑道:“你想回你回去,我们来了就不回去。再说你回去怎么办?你叔叔,伯伯的官司还没结,山高皇帝远,没了我,你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和你叔伯斗。钱不重要,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为什么平白的分人家一分。”   说到这,她拿起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道:“你爹在你三岁的时候去的,那时候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强熬着不改嫁,一是为你,二也是没我看上的人。你大了,我也有看上的人,你就看在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份上,忍一忍,在京城里找个你喜欢好拿捏,能纵着你的丈夫,娘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江瓶儿本是作样子哭哭,说到伤心处,一时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好不凄惨。   如意的老家上清县的上清河畔以花船闻名,相应的胭脂这个行当尤为兴旺,在她曾祖父这代开始卖胭脂,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战乱起,上清河畔不复往日的繁华,胭脂的生意开始没落。   她父亲身体不好,在如意三岁的时候就去了,只留下几家门面。高宗平息战乱,建国初期百废待兴,人们哪还有闲心买胭脂打扮。江瓶儿硬气,死活不肯变卖仅有的几处房产。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做点小本生意过日子,再后来上清河畔渐渐复苏,她们又做起了胭脂的行当,生活才稍稍好些。   从小跟着母亲走街窜巷的如意。她比一般孩子聪明,运气也好,前两年做了笔茶叶生意,赚上了一大笔。表面上她们孤儿寡母,靠着祖产渡日,私低下如意能赚钱的生意都做,累积一些财富。   想着把日子越过越好,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那十几年不走动的叔叔伯伯听到些风声。两家跑来要分她父亲留下的‘家产’。周国的律法许多沿用于前朝,女子没有全部继承权,像如意这种只能得她父亲留下的三分之一家产。   几间房产值得了多少钱,还不是看上了如意手头的东西。   同为女人,如意最知母亲的苦,也最见不得母亲真哭,至于在军营时,母亲拿出的狠气,如意这时也不怎么在意。   她拿出自己身上的手帕扔给母亲,嫌弃道:“行了,你这帕子都湿透了,用我这个,再哭你眼晴肿起来,你男人见着了,估计又以为他儿子怎么挤兑你。你想他们父子天天打架,就接着哭,我喜闻乐见。”   江瓶儿捡起手帕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拿出随身带的胭脂往嘴唇上涂了些,问一旁不吱声的小翠:“看的出来哭过吗?”   小翠摇摇头:“看不出来。”   江瓶儿满意地笑了下,收起胭脂,娇瞪了眼如意:“什么我男人,是你爹,见着要喊爹知不知道?我们来了京城可不是在上清县,乡下的那种说话、作派是上不得台面的。”   如意见母亲杏眼微挑,眉眼如丝,娇嗔的模样,心想:宋翊觉得她娘不像个正经人家的,也不无道理。   想到宋翊,如意暗暗错牙:他晚上要是臭轰轰的回来,她不让宋峻山把他赶出镇国府,她不姓沈。 第5章   到了下午时分,宋翊见天色不早,在军营里打了两桶水冲了下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向上面告了一晚上的假,徒步走回京城。   他脚程快,入城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走到镇国公府门口,昨天和他说话的乞丐还未收摊,见他回来迎上前低声道:“夫人和小姐从外面回来就没出去过。”   宋翊凤眼微斜道:“她要是出门,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你让你的兄弟们都记下。”   乞丐应道:“好。”不作停留,棒着碗正要离开。   宋翊忽然想到个事,抓住他的肩,拉过他问:“我这样吓不吓人?”   突然被宋翊扯住,乞丐吓得不轻,脚下发软,见宋翊冷着脸,一双凤眼威严而又气势地看着自己,更是站不稳,哆嗦道:“不,不吓人。”   这个答案宋翊满意,他松开手,扯了下自己的上衣,再用手掸了下,大跨步地走进镇国府。   *********   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爬起来,宋翊跟他老子镇国公比起来就是个活阎王。他十二岁那年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跟他老子吵架,离家出走,大半夜的跑到他们牺身的破庙躲雨。那时候他长的没现在这么高,瘦瘦小小不起眼的弱鸡一个,穿着没有补丁的黑色长衫,一双眼黝黑黝黑的,扫了一眼,找了个角落坐下。   行有行规,他们乞丐这一行,讲究的是地盘规分,谁也别越界一步,不成明的规定。突然来了这么个不像乞丐又目中无人的小东西,大家自然是不岔,蜂拥而上。结果,他们被宋翊打得满地找牙。   最后,他一只脚踏在被打趴的人背上,霸气道:“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大,有谁不服报上来。”   老大带着小弟们去乞讨,结果一天下来没多少铜板,饭都吃不饱。乞丐这个行当本就这样,大家都习以为常。宋翊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受不了饿,得吃饭。跟他爹呕气打死都不回去,没钱啊,得想法子啊,什么办法来钱最快?   堂堂天子脚下‘抢’肯定是不行的,‘偷’太麻烦,能不能得手还不确定。他们不是人多,人多什么事都好办。宋翊带着小弟们围堵在人家饭馆,酒肆门口,明目张胆的要钱,不给钱不走人,你别想做生意。   宋翊身手好,店家们打不过,又不敢报官,人家说了敢报官烧了你的店,他们要的也不多,大家都得过且过的给了。   这样在京城里混了大半个月,天天有吃有喝没人管的好不惬意。谁知,城东的那帮乞丐学他们城西的作派,没脑子的敲诈了王相国亲戚家开的酒肆,触了霉头,上面派官兵直接把城东的那帮端了,顺便把宋翊这一伙也抓了起来。   本就是关个几天就出来的事,谁知带头的以前是宋峻山手下的兵,一眼就认出了宋翊,不敢动他,喊来宋峻山让他定夺。   宋峻山听闻气得拿起马鞭赶过来,见着宋翊就抽:“你个不争气的祸害,从小我怎么教你的?还以为你半个月不回家,有多大出息,学人家欺凌霸弱吗?长本事了啊?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学人家上山做土匪,为祸一方?男儿习武,是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你倒好,你倒好……我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儿子。”   宋峻山气得哆嗦,抽得宋翊满身的血,认出宋翊的那人,看不下去,派人通知了高宗才救下宋翊一命。   宋翊能下床后,找到了那帮跟着他混过一段时间的乞丐们,他家那时候已经穷得叮当响,没钱接济他们,只能贡献出自家门前的两头大狮子,让他们在这里乞讨。大家以后有什么事找他,能帮上忙的他一定帮。   宋翊原本想用乞丐来恶心他爹的,结果在镇国府门口行乞,真就比别处讨得多些。   自此后宋翊就成了他们京城乞丐里不可言说的存在,大家对他是又怕又敬。   *******   镇国府厨房内,白色的水汽冲上天花板在厨房上空盘旋久久不散,江瓶儿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指挥小翠:“葱给我,青菜洗好给我。”   “好了,要起锅了,小翠盘子拿过来。”   小翠刚洗完菜,这会去拿盘子,厨房大的能容下十几号人,拿只盘子都得小跑过去,小翠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相对两人的忙碌,如意轻松地坐在灶头边,磕松子。她磕几颗松子往灶里扔一根柴,听着菜入油锅‘滋滋’声响。在心里数她娘做了几道菜。红烧排骨,粉蒸肉,红烧蹄髈,蚂蚁上树,清蒸桂鱼,四喜丸子,白斩鸡,现在在炒的是爆草猪肚。伸出脖子再看看案板上摆着切好没炒的菜,数数八荤八素得有十六个。   如意在心里一盘算,依照上清县的物价这桌饭少说也得三两银子。她娘可真是大手笔,五个人吃饭做这么多菜,吃不完倒掉想想都肉疼。   ***********   十六道菜,摆满了整张大圆桌,宋峻山见这么多菜直夸江瓶儿手艺好,坐下拿起筷子往白斩鸡那边伸,江瓶儿打了下他的手:“宋翊回来一起吃。”   宋峻山这才想起,她昨晚说过去军营看宋翊,他那倔儿子今天回来?正想着,见宋翊往偏厅这边走来,一身黑色短打,嘴唇紧抿,目露寒星,气宇轩扬地走来。   人未踏进门,江瓶儿站起相迎:“回来了,去净手吃饭。”   如意见宋翊冷若冰霜地扫了母亲一眼,为母亲不值,非得要冷脸贴热屁股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江瓶儿不以为意,吩咐小翠打水给宋翊净手。宋翊看了眼坐在下座缩着脖子看过来的如意,跟着小翠去偏房净手。洗完手他又对着水盆左右看了下自己的脸,总觉得小可怜刚刚看着他是怕得缩脖子,回偏厅的几步路心里有些忐忑,目光自然地落在如意身上,拉开椅子刚坐下,小可怜挪了下凳子,离他远了几分,用眼角偷偷打量他。   宋翊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真就这么可怕?   如意不是怕他,上午时他身上的气味太过熏人,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些,好在他身上没了那股子味。如意放下心,等宋峻山开动筷子就能吃饭啦。   饭桌上,宋峻山不是个讲没用规矩的人,见儿子坐下道:“人都到了吃饭。”提起筷子夹了块白斩鸡在碗里,江瓶儿给他斟上了一杯酒。   宋翊看着满桌的菜微微一愣,别说现在镇国府穷,就是当初不穷的时候,他在家吃的都是白面馍馍加青菜,他爹心情好隔个三五天会给他弄点肉打打牙祭。他爹说:他小时候饭都吃不上,有这些算是很不错了,做人要忆苦思甜,别挑三拣四的。   再看他爹吃得津津有味,笑眯眯的样,宋翊忽然觉得他家伙食没别人家好,缺的不是钱,是个当家的女主人。要是别人家像他家一样,只有男人,吃饭以吃饱为准,想必也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只是这个继母,他着识不喜欢,甩帕子说话的样,怎么看着都像望春楼里的老鸨,他爹不仅心瞎现在眼也瞎了。   如刀的目光扔向江瓶儿,她敏锐地查觉到,只觉脊背发凉,如坐针毡,她向如意使了个眼色,寻求女儿的帮助。   第一次见面,宋翊突然出现在如意眼前,她稍有惊吓之后,就不怎么怕宋翊,她就觉得他就是表面上看着凶,戾气满满的,其实不会欺负比他弱小的,特别是她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   如意伸手往宋翊碗里夹了块鸡肉:“哥哥,吃肉。”   如葱的小手就这样出现在宋翊眼睑下,她的小手比下面的白瓷碗都要白上几分,宋翊眼皮跳了下。江瓶儿使眼色给小可怜他看见了,这女人可真会察言观色,他若是吃了算是默认接受她,他若是不吃,小可怜怕是又要被江瓶儿训。   宋翊犹豫了会夹起这块鸡肉,喂到嘴里。   饭桌上紧张的气氛因他这一口,瓦解四散。   一口肉下肚,勾起宋翊肚子里的馋虫,再重要的事都比不过吃饭,他又夹了筷红烧肉,三两口吃完碗里的饭,接着又添一碗。   这时,如意碗里的饭才吃上了一小半,再看上座的宋峻山比不上宋翊的风卷残云,可速度一点也不慢,偏偏她娘像是中了邪,眼里只有宋峻山,不停地往他杯子里斟酒,一个劲地劝他多吃点菜。   十六碗菜,一刻钟的时间,就这样见了底,如意拿着筷子的手直哆嗦,这,这也太能吃了。   一顿三两银子,一天算个五两,一个月一百五十两,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两,这还不含其它的开销,她娘是嫁了个镇国公,还是嫁了个无底洞?她娘说不上倾国倾城在上清县也是有名的美人寡妇,不说嫁个达官贵人,嫁个小康之家给人家续弦还是可以的。现在背井离乡远嫁不说,还倒贴。   如意气得扔下碗,卧槽,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6章   咣当’一声响,碗在桌子上打圈,眼见着要转到桌沿掉到地上,如意赶紧拦住碗。   碗也是要花钱买的,值不得几个钱也是钱,不能因为发脾气破一只碗。她现在是穷人,碗都快买不起,再想到以后‘无底洞’的日子。如意心急如焚,不由眼圈一红,眼泪就往下掉。   她要回老家,她要回老家,现在就走,谁拦着她,她跟谁急!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翠见小姐哭了,比谁都急,怎么能不急了?小姐真哭起来可是要发大脾气的,稳住,得稳住,稳不住谁都没好日子过。   “小姐啊~”小翠一声长呼,双手搭在如意肩上,生怕她直接掀桌子。   她这么一喊,江瓶儿才把视线从宋峻山身上转到如意这边,扫到桌上的空盘,她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事,她还真没料到,起身走到如意身前,牵起女儿的手对宋峻山道:“菜都吃完了,我和如意再去厨房炒两个菜,一会就好。”抓起女儿往厨房拖,小翠在后面帮着推,两人推推攘攘地把如意弄到了厨房。   关上门,江瓶儿从衣兜里掏出张银票,塞到如意怀里:“你爹今天回来时给的,拿着,不花你一分钱。”   如意打开看,聚信钱庄的通用银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她收起银票,抹掉泪道:“不错,不错,好,好,好。”也不提饭桌上的事,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钱,哼,哼……   *******   宋翊正扒着饭,右边传来‘咣’的一声响,转头见小可怜吓得碗掉在桌子上,颤颤威威的才扶稳。丫鬟上前扶住她长喊一声,紧接着江瓶儿了过来安慰她,等到这三个女人走出偏厅,宋翊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   再嚼嘴里的肉,像是嚼木头渣,心里‘咯噔,咯噔’似有东西不停撞,他,他又吓到小可怜了?他真的就这么可怕?除此之外他真找不到,她哭的理由。   他心里堵,放下碗盯着一桌的空盘子发呆,心想着小可怜这么怕他怎么办?真的是自己长得太黑影响感观?   宋峻山扫了眼宋翊身前的半碗饭道:“粒粒皆辛苦,饭怎么能剩。”   宋翊拿起筷子叼了几颗米喂到嘴里,嚼上一嚼,凤眼微闪问道:“爹,我是不是长得太黑了?”   宋峻山边吃边道:“男人不黑点能叫男人?”他顿了下问:“你问这干嘛?”   宋翊不回话,又放嘴里叼了两粒米。   宋峻山见儿子不回话,小鸡啄米似的吃饭,不竟想到他小时候,那时候像现在这样,吃起饭来一小撮,一小撮的吃,军营里的兄弟们笑话他像个女孩子,他气鼓鼓地学着他们大快朵颐。他小时候要是有个娘,估计也不会长成和他一样的大老粗,说不好也像王士仁家的儿子,长成个翩翩佳公子。   哎……   宋峻山不由地叹了口气,觉得亏欠他不少,特别是江瓶儿嫁给他后,才知有个女人暖被窝,嘘寒问暖的就是不一样。   “小翊,军营离城里不远,你晚上就别在军营了,每天回来吧。”   宋翊眉眼跳了下,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事,怔了半响抬头道:“我们军营不到休沐时间不可外出,今日我回来告的假。”   宋峻山想了会道:“郊外那边好像是你石叔叔,军令不可违,那你就别回来了。”   他说第一句时,宋翊有那么点期许,父亲终于肯为他这个儿子,动用特权。到了后半句,他又是失望,父亲还是以前的父亲,没一点改变。其实父亲真的和石叔叔打招呼,给他特权让他每晚出军营,他也是不会这般做。   军令不可违,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他比谁都明白。   宋翊道:“我也没想回来。”   宋峻山拿起个盘子,把菜汤全部倒进碗里和饭拌了拌道:“皇上的近卫队在选人,一般都是从你们军营里选,你可以去试试。”   宋翊听说过这事,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报名,父亲这么说,这选拔肯定相当严格,石叔叔也不会对他特殊对待。   凭本事上位,他决定去试试。   ************   吃过饭,天还早,宋翊无事在院子里走动,不知不觉走到水井处。他想到晚饭时小可怜怕得直哆嗦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堵,他打起一桶水,蹲在井口处,对着水桶照面,左看右看。   孙三说他脸色不好,难道真的是太黑了?是不是该问太子讨点宫中美白的秘方?还是少晒点太阳?这可真是难办,以后总不能见着她就躲吧。   正想着,背后传来声惊呼:“你,你是人是鬼?”他回头看,见小可怜手里抱着小竹篮,里面放着几个苹果和梨紧张地看着他,一双眼晴湿漉漉的似又要哭。他赶紧地转过身背对着如意,生怕她看到他这张脸又吓哭了她。   如意真不是要哭,她的眼生来水灵灵的,再加上宋翊先入为主的自以为才觉得她要哭。   江瓶儿和小翠在厨房洗碗收拾,她拿着些水果来井边打些水洗洗。   这镇国府大不说,处处都透着股荒凉,就连这水井的地方都比她家以前的后院大,除去水井一周平坦,其它角落里都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   再加上这天色不黑不明的,看到水井边蹲着个黑影,看不清脸只见脑袋左右晃动,怎么看都像‘鬼’啊。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鬼肯定是有的,如意信有鬼,胆子比一般女孩子大,就这么问了句。   看到宋翊的脸,不是鬼,她轻步走过去,见水桶里有水,把篮子里的水果都倒进去,她拿起一个苹果,一个个洗干净。洗完了所有,她把水倒掉,提着桶准备再打半桶水再冲洗一遍。   一直背对着她的宋翊,见她要打水,低头提过她手上的水桶,‘噗通’声直接扔进水里,提着绑着水桶的绳子晃荡了两下,不用水井上的辘轳,左右手开弓轻轻松松的提起一桶水,稳当地放在如意身前,没溅出一滴水。   如意愣了愣,力气好大,提一桶水跟提只小鸡似的,再看他宽厚的大掌,这人可是一等一的劳力,放在他们上清县雇这种人干体力活,一天少说得一两银子。   如意看了眼这杂草丛生的镇国府,还有柱子上脱落的红漆,计上心头。她洗完水果,从里面挑了个最小的苹果,递给宋翊:“苹果要不要吃?”   软糯的声音甜甜的,打在宋翊心头,他只觉得心头软绵绵的,低头见她白葱似的手握着个通红的苹果,更显得手如白玉,肤如脂。他就这么不由自主的伸过手,拿住苹果。明明在她手上很大的苹果,落到他手心,小的像颗核桃,宋翊拿着苹果在手心转了转。   “很甜的。”又听到她甜甜的声音,宋翊咬了一口,确实很甜。   如意见他一口吃掉一大半苹果,又觉肉疼,怎么这么能吃的?心里面嫌弃,脸上没显露出,同时抬起小脸笑盈盈道:“很甜哒。”   宋翊第一次见她笑,眉如黛,一双盈盈带水的杏眼,唇似丹朱,面若桃花,一对甜甜的小梨涡更盛三月春风抚面,空中都漂着股甜丝丝的味道。   宋翊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地击了下,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小可怜右手拖腮蹲在地上,自言自语:“哎呀,刚刚我还以为你是鬼了,吓死我了。”   宋翊心想:真是自己长得太黑了?才显得像鬼?莫名的一酸,心里不是个滋味。   接着又听得小可怜道:“你看我们家杂草横生的,不光井边,各个院子里的草都有一人多高,特别是晚上。”她抬头看看暗下的天,打了个寒颤:“怪吓人的,我和小翠本想着把这些草拔掉,种点花花果果的,可我们跟本拔不动。”   说到这如意偷偷地打量宋翊,一般人说到这不都会接话:唉,这种事放着我来做。   谁知这人像个木头似的在那发愣,如意顿然觉得自己的一只苹果白给了,哼,呆子,以后再也不给他吃的。   如意正要起身离开,那边宋峻山提着两只水桶走过来,见儿子和继女一人站着,一人蹲着和谐地说着话,心里高兴儿子也不是那么浑嘛,不会欺负人家小姑娘。他大跨步上前道:“说着话了?”   突然的发声,宋翊吓了一跳,他爹拿着桶来干嘛了?怎么跟只‘鬼’似的无声无息的出现。   宋峻山提着两只水桶走到水井边道:“缸里没水了打两桶水。”说着,把桶扔进井里和宋翊如出一辙的不用井辘轳,徒手提水,力气不比宋翊小。   如意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一个苹果真是肉包子打狗。现成的人在这,让她娘吹吹枕边风,不愁没人修整房屋,求宋翊作什么?浪费啊。   如意向宋峻山行了个礼,抱着篮子不跟宋翊说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宋翊看着远去的如意,心里面琢磨着她说的话,再看杂草横生的四周,好像是有那么点鬼屋的感觉,刚刚他还觉得他爹像只鬼,跟这环境有莫大的关系,小可怜看他肯定也是这样。   环境的原因,才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吓人,宋翊坚定的认为是这个原因,等他爹挑水走后,拿起家里练兵用的刀,三下五除二砍掉了井边的杂草。想到小可怜听说要种上点花果什么的,去柴房找来铁锹,顺便把地也给翻了。   月上枝头,露华初上,宋翊翻完了井边,又去翻进大门两边的院子,后花园,几处别院,最后他爹的住的那方院子都给翻了。最后还有小可怜住的院子,他怕万一她醒来吓着她怎么办?犹豫了会没踏进去,看天边鱼肚发白,天似要亮了,他放好铁锹,洗了把脸直奔郊外军营。   第二日,如意起来走到前厅,见宋峻山拿着铁锹在院子里翻地,心想:她娘的床头风可不是一般的强悍,她男人怕是天没亮就起来翻地,真够听话的。   宋峻山哪里是起早翻地,他早起锻炼身体,开门就见外面杂草丛生荒凉的院子,一夜之间全翻出新土,再去前院,空气中还弥漫着新土的清香。   家里进贼了?镇国公府是前朝一个位高权重王爷的府邸,以前还传言过这院子里埋的有银子。这般想,宋峻山拿着铁锹去翻过的地方翻,说不好还真能翻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正巧,这一幕被如意看到。后来江瓶儿问起此事,宋峻山怕她担心,不提家里进贼的事,她问他便应下是自己翻的,暗自想:家里多了女眷是不是该找几个护卫看家?私下里他找了几个都觉不合适,这事就这么拖着,平时睡觉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不敢睡得太沉。 第7章   常言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什么都没靠自己来的爽利。   经历过战乱,年纪轻轻就丧夫的江瓶儿深信这个理。昨日她拿出的100两银子都是自个的私房钱,今日她比如意都还要急,带着女儿来街上找门店,开店做生意,钱源滚滚来。   昨日买菜的时候都打听好了,这里最大的妓院是在城北,那边有两大妓院,万花楼和群芳楼,老本生意当然是做熟路的顾客。带着女儿来到城北,邀功似地指着离万花楼百步的地方,一家空着的门面。   “这地方不错吧,三岔口,左边不远是万花楼,右边是群芳楼,等我们开张了,这两个楼的姑娘都过来买我们的胭脂。”   如意看着四周,这会是上午,两边街道门可罗雀,再看两座青楼,摇了摇头,心想:她娘还真是……   江瓶儿见女儿不满意问:“怎的了?怎的不好?白天没人不是很正常,到了晚上可热闹了。和我们上清河畔一样。”   如意懒得和她娘解释,拽着她的衣袖问:“富贵人家一般在什么地方买东西?”   江瓶儿指着南边道:“城西,听说那边都是达官贵人出入,我听说我们南边的丝绸最紧俏。”   如意道:“去那边逛逛。”   *******   城西的街道比起他们所在的城东要干净多了,没有什么小商贩,街道一直向西延伸到西门外,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上的行人多数骑着马或者马车,大多数身着锦衣华服。   江瓶儿扫过那些身着华服的人,又看看自己和女儿身上所穿的普通衣衫,背稍稍弯了些,脚步慢下渐渐落下女儿半步。   如意未发觉母亲心态微小的变化,落入她眼中的不是别人的衣着,而是这些店铺中所卖的物品。她和母亲走到一处卖珠宝手饰的一家店面,抬头见上面挂着‘宝琉堂’金字招牌。   刚踏进门,伙计上前接待,见这母女两人面生,衣着普通,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想来是哪家达官贵人新纳的妾,或者是从南边来的商人家眷。热情地向两人推荐他们店里今年新出的金寿字簪,中间一个寿字两边由藤叶花纹包围住,工艺复杂,造型精美。   江瓶儿和如意都是眼前一亮,特别是江瓶儿是爱不释手,一问价钱得二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都有。哎,昨天给了女儿一百两,手上没多少钱了,得省着花,还是算了。   江瓶儿放下簪子,道:“再看看别的。”   如意见母亲口上说走,眼晴还瞟向簪子,心想她生辰快到,就当她生辰的礼物,正要向小二付钱,门口传来娇滴滴声音。   “这簪子不错。”   如意望过去,见走来位娇小姐,十六七岁模样,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身着淡青色丝绸对襟儒裙,身后跟着个小丫鬟,人未走近,声先道:“这个我要了。”   如意挑眉,拿起簪子道:“我买下了。”   娇小姐道:“不是还没付银子?”   如意掏出锭银子,还未递到伙计手上,娇小姐不与她抢,转身问伙计:“还有没?”   伙计认得这娇小姐,周尚书家的女儿,周月珍,店里的常客,只是这簪子就剩下这一只,他为难道:“周小姐,这是最后一支,您如果要可以定做。”   周月珍知道他们宝琉堂簪子打造的时间,皱眉道:“我母亲后日生辰,等不及。”她目光落在如意手上的簪子,问道:“姑娘可否让给我。”   如意也不是非得要这簪子,只是她母亲喜欢,从看到簪子眼晴都没移开。她把一锭银子递给伙计:“我买了。”   伙计接过银子,给周月珍介绍别的物什:“周小姐,您看这只镯子,水色极好是上等的祖母绿,夫人生日时送极好。”   大部分人对得不到,错过的东西总觉得那个是最好的。周月珍就是这大部分之一,伙计拿出再好的东西,还是觉得没刚刚的好。见这两母女穿着一般,心想着她们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女眷。   身为官家小姐的优越感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浮上脸,对伙计道:“我就想要那只簪子。”   伙计为难,周小姐是他们宝琉堂的常客,得罪不起,只是那位姑娘已付了银子。   周月珍见他犹豫,轻嗔了声道:“我多加五两银子。”她见伙计还是没动,接着道:“我祖母过七十大寿,要一套金饰,还有王家小姐,你是知道的,她和我关系最好。”   老主顾得罪不起,伙计硬着头皮拦住如意:“姑娘您看。”   都钱货两清了,这还有反悔的?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如意把簪子塞给母亲,没等江瓶儿拦住,她张口道:“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我这生意虽小,你因利而反复。此事若传出去,怕是有辱你宝琉堂的名号,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怕是以后都无人敢与你们做生意。”   伙计没想到看着娇弱的漂亮小姑娘,说起话来一套套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月珍见伙计说不动,上前两步道:“这样好了,我出二十五两银子,买你手上的簪子。”   如意斜了她一眼,心情不好,不给,哼~   周月珍身后的丫鬟,见她眼神不善,指着如意骂道:“我家小姐都多出五两了,你还想怎样?别给脸不要脸,也不打听打听,我家老爷是谁,是你们这些平民能争的吗?”   如意心想:这大家大户的小姐,争起东西来怎跟花船里的姑娘们一样。   周月珍轻喝了声丫鬟,面上带笑道:“这样好了,我出三十两买下。”   这个价钱,如意心动,她正犹豫着,江瓶儿扯扯她的胳膊,低声道:“给她好了,别惹麻烦。”   如意这才发觉母亲似乎有些和平时不大一样,在上清县时,遇到这种事,母亲能和对方撕上半天,骂人还不带重样的。这么会才说了这一句话。   周月珍见如意不表态,以为她是嫌钱少,一咬牙道:“四十两怎么样?”   四十两?!   如意立马伸出手,周月珍让丫鬟拿出四十两银子。   如意拿过两腚银子,在手里巅了下重量,笑咪咪地把簪子递到周月珍手上:“我先在这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平白赚了二十两银子,如意赶紧拉着母亲离开,生怕再过会周月珍回过神后反悔。   周月珍没想到最后如意会如此爽快,等她走出宝琉堂后。她如醍醐灌顶,这是被当成了冤大头?气愤难当,可这人早就不知了踪影。   *******   如意没走远,拉着母亲贼兮兮的躲到了转弯处的小胡同里,拿着两腚银子,手舞足蹈道:“娘,娘,哈哈,赚了二十两。”江瓶儿不说话,如意以为她在为失了簪子的事不高兴,塞给江瓶儿一腚银子:“这银子你收着,以后我给你买个更漂亮的,那个我们不稀罕。”   江瓶儿拿着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有些握不住,她女儿嘴上咋咋呼呼的,实际上很孝顺。反倒是她这个做娘的,什么也给不了她。   江瓶儿拉起女儿的手说:“娘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如意不明白,问:“怎么受委屈了?我哪里受委屈了?”   江瓶儿见女儿并没有把某些事情放心上,甩甩手上的帕子岔开话题:“没事,没事,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两人回到正街上,如意跟在母亲身后,见她的背弯下,有种卑躬屈节的错觉。又走了两步,几个身着华服的夫人和小姐们,与她们错身而过,母亲站住身子稍稍倾斜了下,给她们让路。   如意忽然间明白母亲今日为何与往日不同,上清县时她母亲走在大街上给谁让过路,遇到吵架的,她占理的能把人家骂得抬不起头。到了大地方,街上的个个都是达官贵人,穿的锦衣华服,生生觉得矮人一等。刚刚还让自己不要和那官家小姐争簪子,从小到大,她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说:咱们孤儿寡母的没男人撑腰,自己腰板就在硬,遇到欺负你的,你狠狠地给我弄回去。   她还说:你也别瞧不起花船上的姑娘们,做的了良家女,谁愿意当表,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大户人家的那些破事,还不如姑娘们。   如意觉得她娘说的很有理,怎的嫁给了宋峻山到了京城,就觉得比人矮了半个头。还不是宋峻山太穷,镇国公名字多好听,就一个空架子,当初还觉得她娘高攀了,穷得叮当响,没权没势,还不如她们这些升斗小民。   想想都堵心。   如意拉起母亲的手道:“娘,我看那边有卖烤鸭的,我听说京城的烤鸭特别好吃,我们买只回去。”   江瓶儿也不是钻牛角尖的女人,甩甩帕子,那点小自卑就不见了踪影,和女儿一起去对面烤鸭店。   还差十多步到烤鸭店,突然从一侧冒出一个男人,挡住去路,身着玄色真丝缎长衫,七尺来高,身材匀称,脸面白净,笑眯眯地盯着如意问道:“小娘子是刚来京城吗?”   如意她们走出小胡同没多长时间,在酒肆二楼喝酒的王思瑜一眼就看到了如意,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小嘴巴一张一合,咬得他心痒痒,再看她身侧的妇人,应该是她的母亲。两母女看着面生,以她们母女的相貌,如果是哪家官员的家眷,早就传开了。他最近没听说过谁家有纳妾,想来是商户家的家眷。   下楼而至,拦住两人去路。   周国民风开放,别说男儿就是女儿当街示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至于背地里别人怎么议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意见他身着华丽,举止略轻浮,一身酒气,不想惹上麻烦,和母亲往右侧走。   王思瑜被家里惯得有点无法无天,再加上喝了点酒,小姑娘远看漂亮,近看是非常漂亮,小脸水灵灵的看着都欢喜。他再次拦住她们,这次他对江瓶儿道:“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呵,就这么贴上来喊人岳母,真特么不要脸! 第8章   江瓶儿这会可不管什么低人一等,什么都没她女儿重要,她挺直腰杆正要破口大骂。如意拉她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娘,别理会这种不要脸的,我们走。”   两母女极有默契,女儿这么说,江瓶儿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瓶儿收回嗓子,转身和女儿一起离开。   王思瑜见小美人要走,欲要追,谁知从胡同里窜出两三个乞丐,围着他讨钱。   “公子,行行好,公子,行行好。”   王思瑜左右挪不开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美人从自己眼前溜走,他跺脚威胁道:“也不打听小爷是谁,还敢问爷讨钱,不要命了?”   乞丐不受他威胁,继续围着讨要,王思瑜无法,只得从袋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打发了几个乞丐,如意她们已没了踪影。   乞丐讨到钱,一溜烟窜进胡同里,来到僻静处,三人一合计有个十来个铜板,三人平分好,其中一人发话:“接着跟着她们,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都记下。”另两人应下,再次隐入街市中。   这发话的人,正是昨日在镇国公府与宋翊说话的乞丐。今日他亲自盯着这两母女,跟了她们一路。见她们被王思瑜拦住,宋翊只说跟,没说要帮。他清楚以宋翊的性子,他若要是要除掉什么人,自是不会这般麻烦。见到如意她们遇事,怕真有什么事,不好向宋翊交待,就这样上去帮着解围。   ******   如意和江瓶儿快步走出街面,见周思瑜没追上,两人脚步稍慢了些,无心再逛,快到响午,母亲两人往镇国公府方向去,路上买了些瓜果蔬菜。   回到府中如意借由累了要小睡会,回到自已院中,头发束起换上男装,从后门溜出府,她回到城西往蹲在路边的乞丐碗里扔了几块碎银子,蹲下问道:“问你个事?”她今天逛街一路下来,发现这街上的乞丐有点多,上清河畔的乞丐就那么几个脸熟的,   乞丐见到银子两眼发光,左右看了下,从碗里捞起银子,塞进怀中。抬头见小公子十三四岁,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双眼晶莹透亮如星辰,微微一愣道:“您说。”   如意把王思瑜的样貌,年龄和衣着一一道出。乞丐立马想到,王相国家的小儿子--王思瑜。   说到王思瑜自然要提到他爹王士仁--王相国,高宗身边的红人,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人物。老来得子,家里的独苗,对他这个儿子是棒在手心怕掉,含口里怕化,从小娇惯着长大,养成了王思瑜随心所欲的性子。   能不惹还是最好不惹。   如意听完庆幸当时拉住了母亲,只是这种人不给点教训,她要在这街上做生意,过两天再遇上他,估计这生意刚开始都没法做。如意在来的路上看有家人在修房子,门外竖满了碗口粗的竹子,眼珠子一转,低声和乞丐说话。   乞丐听完连连道好,如意又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他,等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五两。   话说这个乞丐得了如意的五两银子,召集兄弟们一合计,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王思瑜吃完酒和几个酒肉朋友摇摇晃晃地回去,路上遇到倒夜香的,车子撞上块石头,米田共打翻,臭气熏天,挡住去路。   王思瑜他们只得分开而行,找就进的小路回去。谁知好巧不巧,王思瑜走的这条小道上,一家正在修整房子,门外堆满了竹子。王思瑜摇摇晃晃的不小心撞上,‘哗啦啦’,竹子一根根打在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砸晕,在人家门口躺了一宿,第二天,这家人开门才发现他。   王思瑜经过这么一宿的折腾,又是发烧又是身上疼,躺在床上四五天都没能下床。   坊间传言,王家的小公子最近真是倒霉,走路都能被竹子砸,谁谁谁,你们谁,可别找他喝酒,小心染上晦气。   ********   如意再去城西逛,再也没有遇上王思瑜,看了两天,如意定下了门面在街尾的方向,这里人流量比不上街头,相对的房租也便宜。请了些人装修。这几天就和母亲在家做些面脂和面油,头油,至于胭脂则要等到桃花开时才能做。   如意的父亲是个痴人,从小在自家胭脂铺里,做胭脂,面脂,头油非常的在行,再加上他爱钻研,改良了许多配方留给了如意母女两人。说来也奇怪,江瓶儿对于做胭脂她是怎么都学不会。如意是一点就通,好像生来就会。   她家的东西好,上清河畔的姑娘们大多数都用她家的。只是上清河畔不复前朝繁华,东西虽好,也只有那么点人买,她们的生意维持在普通水准。   现在到了京城,如意打算大干一场,至于其它赚钱的生意先慢慢看。制作面脂这种东西最少得十天,等到开业正好可以放上去,这段时间如意窝在家里专心做东西,双耳不闻窗外事。   江瓶儿帮不上女儿什么忙,在家洗衣做饭,伺候一家老小。宋峻山是个大老粗,家里第一次有女人,如同普通人家的丈夫一样,对女人家的事,她们不说,他就不问。发了俸禄上交给老婆,有什么事直接喊他,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让他往东他从不往西,让他冼碗他一句话不说乖乖的去厨房洗碗。他的认知里,男人在外打拼就是为了家,女人是家里的一部分,自然要好好呵护,至于自家老婆前几天说开胭脂铺的事,他又帮不上什么忙,自然就没过问。   日子过的快,转眼就过了十天。选了个吉日开业,金字招牌‘沈氏’下面有几个小字‘胭脂铺’。   ‘沈氏’谁也没把这间小小的店铺与镇国公联系在一起,只当是从南边新来的商户。   第一天开业,放完炮仗后,如意拿着准备好的面脂在门前分发,不要钱的东西,很快就聚集了一帮人。   如意向她们介绍面脂的用法,洗完脸后擦在脸上,保证皮肤像她一样,白白嫩嫩。如意皮肤是真好,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她站在那就是个活招牌,再加上江瓶儿三十好几了,脸上只有些许的细纹,还有个小丫鬟皮肤水灵灵的,怎叫人不羡慕?不要钱的先拿点试试看。   很快如意她们送出了二十瓶面脂,想要免费领的等明日再来,连续送了三日。第四天没得免费可领,店前是门可罗雀,一天零零星星的两三人踏入店门,只看不买。   如意不着急,吩咐着小翠看店,自己去逛逛,口袋里兜着几块碎银子,去前面的炒货铺买些松子。从炒货铺出来,就见王思瑜摇着扇子,身后跟着个小厮,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晃荡。   如意怕惹麻烦,转身往回走,还没来得及再次踏入炒货铺的大门,王思瑜的扇子就搭上了她的肩。   “哎呀,姑娘好巧,我们又碰见了。”   王思瑜在家里憋了十几天,终于可以下床,先来外面喝点小酒解解闷,刚从酒肆出来,运气真好出门就碰上了十几天前见过的姑娘,小姑娘还是那么漂亮。   如意心里连叫倒霉,出来买包松子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爷,得罪不起,她弯下身从王思瑜扇子下面溜出。   王思瑜侧身挡住她的去路,道:“姑娘,别走啊,我是认真的,你家住何方我可以上门提亲。”   提个屁!如意心里骂,脸上不动生色道:“公子说笑,奴家小门小户的可配不上公子。”   王思瑜笑道:“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你嫁与我后,我让管你给你单独的院子,以后就算我娶妻,也不会亏着你。”   这是让她去做妾?莫说他一个相国的儿子,就是皇帝家的儿子让她去做妾,她也不去。   多大的脸?!真不要脸,这种不要脸的人给他什么脸?啊,呸~   如意冷笑声道:“公子可真会说笑,我书读的不多,可我知一个道理,宁作穷人妻,不作富人妾。去我家提亲,小心我父亲和哥哥打断你的腿。”   突然的变脸让王思瑜稍有不适,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说起话怎这般锋利。他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女人排着队的给他做妾,她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女儿,算是高攀,为什么要打断他的腿?   王思瑜想不明白,堵着不让她走:“你不想做妾,是做妻?这个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聘礼可以很多。”   如意听来,他这是死缠烂打,放在上清县,她早就找人把他腿打断,上次怕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偷偷的惩戒了一下。现在真要在大街上吵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正想着如何脱身。   ‘嗖’的一声,一根箭从王思瑜的脸颊擦过,带上了几缕头发,钉在门口的柱子上。   王思瑜左脸顿然出现一道血痕,他身后的小厮惊呼:“少爷,少爷。”   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稳落在王思瑜脚前,他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四五步,离如意有个三四尺远。   如意转头看,见宋翊骑在马上,一手持弓,一手拉住缰绳,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落在紧抿的嘴角,漆黑的眉毛微皱,凤眼微眯,满身煞气地盯着王思瑜。   王思瑜心想:谁胆子这么大,敢大街上冲他放箭,不想活了,正欲破口大骂,捂着左边的脸,指向马上的人:“你……”见是宋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往后退了两步,撞上身后的小厮,没站稳当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9章   宋翊嘴角上扬,又是一箭,落在他两腿之间。   吓得王思瑜又往后挪了两尺,不敢再坐在地上,跳起拍拍屁股后面的灰指着宋翊怒道:“宋翊,你当街放箭有没有王法?”   宋翊扫了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眼神又暗了几分,他跳下马走到如意身侧,用身子挡住王思瑜的视线,道:“当街强抢民女,你有没有王法?”   王思瑜道:“关你屁事,再说,我是求亲,什么‘强抢民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你以为谁都像你个粗俗的武夫?用‘抢’?”   宋翊这十多天他通过了皇宫卫队的选拔,今天回家明后天去见皇上,骑马经过这远远的就看见,王思瑜这花架子堵着一个姑娘。他爹经常告诫他,不要去惹王思瑜,王士仁这个老狐狸最会背地里使坏,阴人,没事别惹他。这么多年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事他本不想直接管,让乞丐过来搅和下,走近看这姑娘怎么这么像他家的小可怜?再定神一看,白净的跟块豆腐似的除了他家小可怜还会有谁?小可怜吓得哭都不敢哭,这厮还紧逼不舍,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拿出箭就射这去,这会听到‘求亲’这个事,一股无名的火上来,怒喝道:“王思瑜,你是瞧不起我镇国公府?还是瞧不起你自个?大街上对着人家姑娘求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镇国公府没人了?还是你相国府的人死绝了?”   王思瑜气得边跳脚边骂:“宋翊嘴巴放干净点,皇后是我姑姑,你是在咒皇后吗?还有我姐姐是太子妃,你是在咒太子妃吗?小心灭你九族。”   宋翊轻笑道:“我父亲与皇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灭九族,怕是你家也跟着一起灭。”   王思瑜一时哽咽,皇上曾诏告天下封宋峻山为异姓王爷,宋翊的名头还是个世子。按照说法灭九族的话,好像他家是受牵连,只是,等等……   王思瑜指着宋翊身后的如意问道:“她关你镇国府什么事?”   王思瑜指向左边,宋翊就往左边挪了下,生怕他会吓着如意:“她是我妹妹你说关不关镇国府的事?”   王思瑜愣住,过了半响问道:“你爹背着你在外面养小老婆?”   宋翊喝道:“你以为谁都像你爹一样,妻妾成群。”   王思瑜道:“也是,你家都穷得只剩下房子,有什么钱养外室?”   宋翊:……   对牛弹琴说的就是他这种。   王思瑜见他不回话,以为他恐于自已的家世,上前一步,问:“她真的是你妹妹?”   宋翊斜瞥了他一眼,王思瑜低下头,偷偷地瞟了一眼宋翊身后,见如意伸出个半个脑袋,清澈的大眼晴眨巴,眨巴了两下,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低头不敢直视宋翊道:“要是她真是你妹妹,我回去跟我爹说,去你家提亲。”   提个屁的亲!宋翊推了下王思瑜:“她才多大,还是个孩子,你要点脸行吗。”   王思瑜往后退了一步,被他身后的小厮接住,幸免摔在地上,小厮低声劝他:“少爷,我们先回去,先回去。”   王思瑜觉得宋翊就是存心针对他,愤恨道:“宋翊,别太欺负人,怎么就孩子了?姑姑嫁给皇上的时候15岁,我姑姑这个年龄能嫁,我就不能娶这个年龄的?你是说我不要脸?还是在说皇上不要脸?”   宋翊往前一步,冷眼道:“她才十二岁,十五岁再过两三年。”   宋翊气势核人,像一座山似的压下,王思瑜不由得缩脖子,怎么就十二岁?明明是十五岁左右。他家丫鬟从八岁到二十八的都有,十二岁和十五岁,虽说相差两三年,这区别可大着,他这点眼力还是有。   王思瑜还是觉得宋翊针对他,刚想伸头再看看如意的身型,结果被宋翊按回:“滚~”   王思瑜打了个激灵,还不死心,非要再看一眼确认下,又是伸出头,恰巧如意也伸出头,两人面对面,目光相撞。王思瑜就见对面的姑娘,眨了下眼晴,泪顺着眼眶往下掉。接着,轻声抽泣,嘤嘤像猫叫。   梨花带雨让人生怜,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啊?王思瑜百思不得其解,挠挠头:第一次见面拦着她,她也没哭成这样,就刚刚说话都还带刺,现在这是怎么了?   宋翊听到哭声,低头见小可怜哭红了眼,心里一急道:“别,别,别哭。”   王思瑜怔住,平时声如钟的宋翊这会不仅说话结巴,这语调也都温柔好多,像是变了个人。   如意哭声加重,指着王思瑜道:“他,他,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来,手颤颤地指着王思瑜,好似他对她做了天大的坏事。   王思瑜一脸茫然,他做了什么?他不就是看她长的好看,真心实意的求娶吗?虽然是妾,可是也真心对吧,并无什么越轨的行为。他这不算调。戏良家妇女。   宋翊见她这般,第一便想到王思瑜在他来之前对小可怜做过什么,可不单单是围堵这么简单。   宋翊脸色暗下,眼微眯寒光落在王思瑜身上,左手紧捏成拳,右手紧握着长弓,结实的臂膀微微张开,力量蓄势待发,绝对的力量威压,直逼王思瑜。   他不得动弹,这时终于想起父亲的忠告:不要惹宋翊,真惹他了你就跑,他们俩父子都是不讲理的莽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知道吗?   王思瑜身后的小厮比他还要怕,双腿打颤,紧扒在王思瑜身上,瑟瑟发抖。   ‘嘎’一声脆响,随之宋翊强悍力量的威压渐散。   王思瑜松了口气,而后左腿撕裂般疼痛传来,‘啊’的一声大叫,抱着左腿打滚,小厮抱住他哇哇叫:“少爷,少爷啊……”   如意站在宋翊身后看得分明,宋翊右手的长弓落在王思瑜腿上,一起一落震断了他的腿,普通竹制的长弓毫发无损。纵使她这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也看的出,宋翊武功高强,力大无穷不是一般常人能比。   这超出了她的认知,眼里的泪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翊,怎么能这么厉害!怎么能这么厉害!!怎么能这么厉害!!!吼,吼,吼!!!   宋翊指着地上的王思瑜道:“下次再戏弄我妹妹,打断你另一条腿。”   宋翊侧身再看如意,见她双眼圆瞪地看着自己,好像很害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刚刚打王思瑜吓着她了?小可怜胆子小,见不得打打杀杀,在她面前不能打打杀杀。   宋翊扔下长弓‘啪’的一声响,吓得王思瑜往前爬了几尺,难道他这是要赤手空拳上?王思瑜吓得正要喊:“姑姑,皇后姑姑,皇上姑姑父……”   才出口个‘姑’字,就听见宋翊这活阎王,低声温柔道:“别怕,哥哥只打坏人,像这种当街戏弄姑娘的,就得,嗯,就得给他点教训,嗯,打断一条腿算是轻的。”   王思瑜愣住,宋翊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再看他温柔的对向--如意,见她双眼垂下,手上紧捏着刚买的一包松子,似查觉,她抬起眼,冲王思瑜眨巴,眨巴两下,嘴角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王思瑜心头一激,耳边传来震天吼声:“再看,打断你另一条腿。”眼前一黑,吓死过去。   他身后的小厮呼天喊地,连抱带拖的带走自家少爷,急急地往相国府奔。   **********   宋翊出现,如意就躲在他身后,看两人对峙,宋翊以压倒性制压。如意忽然意识到宋翊敢与王思瑜正面扛,镇国公府不是花架子。有人撑腰怕什么,当王思瑜看过来时,她眼晴眨了下,泪就往下掉。   嗯,她就是受害者,眼泪不要钱,使着劲的哭,装柔弱,装白莲她最在行,再说她什么也没说,不能是吓的?   结果,宋翊抬手就打断了王思瑜一条腿。吼,吼~惊诧宋翊力量的同时,体内不安分的因子骚动,看王思瑜有种翻身农奴当家做主的爽劲,以后打人不用偷偷摸摸,明目张胆的打。   哈哈哈……   没控制住内心的狂喜,嘴角微扬,就这样被王思瑜瞅见,谁让他大街上堵着她的,活该教做人。   *******   宋翊怕吓着如意,低头道:“回去了。”看到她手上的一包松子道:“以后少出门遇到坏人,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对付。以后我都住家里,要什么和我说,晚上给你带回来。”   如意乖巧道:“好。”   宋翊还是不敢和她多说话,他牵马走在前面,怕小可怜跟不上,步子迈得极小,踏出三四步,就听小可怜小声说:“我去店里拿些东西。”   什么店?宋翊正想问,小可怜走上前和他并排指着街尾的一家店面道:“不远。”   宋翊定晴一看‘沈氏胭脂铺’,想来姑娘家都喜欢搽脂抹粉,跟在她身后来到胭脂铺。   小翠正在向客人推荐面脂,见如意回来欢快喊道:“小姐……”看到她身后脸色暗沉的宋翊,欢快的语调生生压得平稳:“小姐回来了。”   丫鬟小翠,小姐回来了?这家店是?宋翊暗自猜想。   如意看见有客人,放下手上的松子,走到客人身边代替小翠向她介绍面脂的好处:“我们这个效果很好,你早晚洗脸后擦在脸上,保证皮肤白白嫩嫩的。”说着,她拿起柜台前打开的一小瓶,挖出一点,涂在客人左手背上,两只手对比,“你看,很滋润的,价格也不贵,新开业给你打八折。”   客人瞟了眼柜台上打开的小瓶装,问:“我听说有送的,现在不送,要花钱买?”   这就是来捡便宜的,没想花钱买东西,如意笑道:“前三天送完了,你觉得好我给你打七五折,别人都没这个折扣。”   客人拿起柜上打开的小瓶道:“你这个打开用了过,反正也卖不出去,要不送我吧。”   如意拿回她手上的小瓶笑道:“这不行,这不行的,这瓶是专门试用的,给了你还得重新开打开一瓶。”   这人道:“我都不嫌弃这用过的,有什么不能送?”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再刁难的顾客也不好跟人正面撕破脸,如意只得笑脸相迎。   这人见小姑娘脾气好,心想:前几天有白拿的,今天这个她也能拿走。正欲再纠缠,忽觉背后冷飕飕的,回头就撞上宋翊那双威严的凤眼,心里一颤,不敢再造次,缩着脖子往侧边挪了几步,颤颤道:“过两天再来买。”又往边上挪了四五步腿才迈得动腿,拔腿就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别说她,就是在柜台里面的小翠都怕,世子脸色真黑,整个人都冒着冷气,要杀人的样子,跟个催命的阎王似的。   小姐,小姐,快过来离他远点,离他远点。她伸手抓如意的衣衫,宋翊一个刀眼过来,她吓得缩回手,弯下身躲在柜台下,露出一双眼打量柜外的情况。   如意心想这人怎么跑得这么快,走了好,哼,这种人以后最好别来,她收起瓶子,放整齐,顺手拿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掸掉柜台上面的灰。   转身,见宋翊眼神阴暗地盯着小翠,小丫头吓得哆嗦地藏在柜台下。   如意一时摸不着头脑,宋翊这是怎么了?   宋翊怒气冲天怕吓着小可怜,强忍着不敢发作:小可怜真可怜,有个势力眼的娘,小小年纪就在店里当小工,受人气不敢说,就连个丫鬟都欺负她,自己不干活什么都让她干。 第10章   宋翊憋的肝疼,脸色更黑,可怜如意的同时,又觉得这事的根源一个‘钱’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要是有钱随随便便扔给她一百两银子拿去玩,何必在店里做小工。再买十个八个丫鬟,谁欺负她就开了谁。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无用,宋翊看小翠的眼神没那么锋利,不过这事不能这么不管不问,现在小可怜在,不能吓着她,等她不再时再说。   宋翊侧脸不再盯着小翠。   如意见他这般,没多想,他盯谁都这个眼神,刚刚肯定是他扫到小翠,自己恰巧看见。再看天色阴下,怕是要下雨,下午应该没什么生意,吩咐小翠关门。   小翠吓得站不起来,偷偷打量了下宋翊低声道:“小姐,你先回去,我再看会店。”   如意心想:小翠怎么转性了?以前在上清县时,提早关店她可要高兴地跳起,这会主动看店,这是好事,多看会店总是好的。   小翠是怕,一起回去世子也在,他像个煞神似的,总觉得他会一掌下来劈了自己,还是等小姐和他走了再走。想到这,又觉不妥,小姐和世子单独在一起,万一世子劈了小姐怎么办?   不行,得跟着小姐,万一劈下来她还能挡着。   小翠没等如意下面的话就改了主意,收拾柜台打烊。   如意也不知道她想什么,全当她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的。   ********   街上行人匆匆,时不时抬头看天上的云,要下雨了快回家。   如意同样想快点回去,小翠像个没骨头的扒在她身上,不是她想扒,而是宋翊牵着马跟在她们身后,她是如芒在背走不动。   如意以为她病了,正要问,身后一声马叫,她回头见宋翊拍了下马背,马儿安静,宋翊脸微侧向她们这边望来。   小翠松开手,马儿往前踏了一步,把小翠冲到一侧。   宋翊满意地又拍了下马儿的背:不错,真听话。接着他拉住僵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往前一步,与如意并排而行,见小可怜并无惧怕之意,他如释重负脚步轻盈。   被挡在一侧的小翠,挤得没了去路,只得停下尾随其后,心里还想着跟着小姐,想到刚刚宋翊扫过来的眼神,她步伐越发慢下,见世子并无什么危险行为,她小心地跟在马后。   如意见天要下雨,一心只想着赶快回家,小翠不扒在她身上,她加快步伐,走起路来带上小跑。   宋翊个高,腿长,他走一步抵得上如意两步,起先并无觉得不妥。走了约莫十步才查觉到小可怜急得不行,额头上都有了汗,宋翊瞟了眼天上的云道:“不会下雨,不急。”   如意不信,指着暗下的天色道:“乌云压顶,怎会不下雨?”   宋翊自信道:“我说不会,肯定是不会。”   如意见他笃定,半信半疑脚步就慢下,宋翊随着她节奏迈腿,又走了几步宋翊问:“丫鬟是买来的?”   如意第一次和成年男子这般走在大街上,虽说他是她名誉上的哥哥,两人说话总共没超过十句,不知怎的这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突然这么一问,如意愣了半响后答:“两年前买来的。”   宋翊问道:“她家里人了?”   提到这个如意就来气,说的话不由得带上几分怨气:“她爹妈不是人,他哥哥娶媳妇没钱,把她卖给了花船。正巧我和娘经过见她可怜买下了她。在家的时候她爹为了省粮食都不给她饭吃。”   宋翊心想:小可怜是看小翠可怜才事事让着她,她怎么不想想人善被人欺,一个丫鬟店里的事让她一个小姐做,刚刚还没骨头的扒在小可怜身上,要不是他用计冲开她们,怕是这丫鬟现在能让小可怜背着走,小可怜真是太好欺负。   宋翊提点道:“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纲常。”   如意见他嘴唇紧抿,双眼目不斜视,俊秀的面孔笼上层暗色,心中略失望:原来他也是迂腐之人,尊卑分明。难怪小翠在店里怕他,在他眼里小翠就是个奴。他那般在背后编排母亲,他看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她顶着他妹妹的名头,在京城里没人敢惹她就行,管他怎么看自己的。   如意道:“她虽是仆,我和母亲都把她当亲人,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什么丫鬟。”   宋翊越发觉得小可怜心地太善良,怕是跟她说什么都是无用,这事还得他来解决。   两人无话,很快走到镇国公府,果真如宋翊所料,天上的那片乌云,没来得及落下,就被风吹到了别处。   坐在狮子下的乞丐见宋翊回来,顾不得如意在,急急地上前悄声对宋翊道:“世子,不得了,侯爷刚刚从外面气汹汹的回来,进门就找你,扬言要打断你的腿,你要不别回去,出去躲躲。”   打断王思瑜腿时,宋翊就知道是这个后果。只是没料到,王思瑜这厮跑得可真快,他还没到家,他爹就知道消息。这事是他做的他自是不会躲,谢过乞丐,便向如意交待:“等会我爹问起事,你什么话也别说,他这人是非黑白不分,顽固不化,说什么都没用。”   如意见他神色威然,多少猜出点是什么事,有她娘在她是一点也不怕宋峻山,他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她娘得跟他拼命。   如意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又找到个非常好的由头,腿不是她要打断的,她当时只不过怕得哭了,嗯,就是这样。   ************   镇国公府,正厅堂屋,宋峻山双眉紧拧身着官服,双手落在后背,来回渡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江瓶儿端着茶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见宋峻山步伐慢了些,赶紧递上茶:“峻山别气,来喝些茶,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宋峻山怎能不气,皇上在书房招他和王士仁仪事是关于边关士兵军饷。事情刚开始谈,王士仁的家仆赶来和王士仁说了一通后,王士仁当着皇帝的面,告他镇国公府仗着有兵权,在京城无法无天,他宋峻山的儿子打断了他儿子的腿。   于王法何在?于天下百姓何在?于皇上何在?   文安邦,武定国,天下已定,已不需要太多将士,加军饷之事不可行,他们可以解甲归田。   边关未定,靠西北的北越虎视眈眈,军饷不能减还要加,才能保证边关安宁。   本来一件不相干的事,这老狐狸愣是给扯到国家大事上,还有他那个儿子,从小到大就不能让他省省心,打断谁的腿不好,非得打断王思瑜。   怎能不气?   宋峻山接过江瓶儿手上的茶,重重地喝了一口,茶水见底还是未能消掉他心里的火。   江瓶儿又倒了一杯,茶有些烫她放在桌上,等到茶不烫口了再递给宋峻山。   两杯茶下肚,宋峻山肝火没那么旺,气也顺不少,江瓶儿扶他坐下,好声劝他:“别急,急没一点用,有事解决事,气坏了身子不好。”   女人与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的温柔,娇媚的声音在宋峻山耳边,像一缕清泉浇灭了宋峻山的火气。   他想:说的没错,现在急没一点用,这事得想办法解决。   正在想,就见儿子走进来,身后跟着继女,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站在大厅里。   宋峻山放下茶杯,瞪眼问道:“打了王思瑜?”   宋翊不推脱:“我打断他一条腿。”   宋峻山问:“为什么打?”   宋翊愣住,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果是以前不由分说,先揍他一顿再说。这会,怎的问起为什么?这对他来说重要吗?   这对宋峻山来说不重要,不过有女人在,一上来就动用武力吓着两个女人怎么办?   宋翊摸不住父亲的脾气,更加不敢说是因为如意,若说出是因为她,父亲气头上来怕是连她也要打。   小可怜这么瘦小,别说打,就是吼几声都受不住。   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宋翊道:“看他不顺眼。”   宋峻山好不容易安下心和儿子搞一次‘爱’的教育,得到的竟是这个答案,呵,‘看他不顺眼’真够可以的啊。   当即火气上来,操起腰间的配剑,往儿子腿上抡。身手矫健,快速未等众人回神,他的剑鞘已落在了宋翊右腿上。   宋翊闷哼声,右腿半脆在地上,宋峻山骂道:“看他不顺眼,你就打他,你以为你是谁?什么事都能随你的心意?天下人都得围着你转?我怎么教你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惹王思瑜,不要惹王思瑜,你不听,存心想气死我。”   宋翊一声不发,放在平时他早就跟宋峻山打起,宋峻山心想:他还真是看人家不习惯,上手就打,这不肖子,欠收拾。   手上不停又抡了几下,他这几下不轻,打在宋翊背上,生生低了一截,就这样他还是一声不发,躲也不躲。   宋峻山的火气在两杯茶灌下,早就消了一大半。刚刚,宋翊这么一激脾气上来,抡了几下儿子这火气散的差不多。打儿子意思,意思给王士仁这个老狐狸道歉这事可以。打断儿子一条腿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动骨头的和皮肉的伤不一样。   宋峻山扔下配剑,转而从屋内拿出皮鞭,儿子皮糙肉厚打上几鞭不打紧,过两天就好。   江瓶儿以为他进屋停手不打,谁知拿出条鞭子,赶忙上前阻拦:“峻山,孩子打几下意思意思就好,为了别家孩子把自己家孩子打成重伤不值当。”   妇人不知男人家的事,宋翊打伤周思瑜这事往大里说是他们武将横行霸道,往小里说就是孩子间一般的斗殴,得给王士仁一个交待,不能让他拿个由头参他们一本。   宋峻山喝道:“男人家的事女人别管。”   宋峻山第一次冲江瓶儿大声说话,她不懂男人的事,但知道她男人不会随便冲她发脾气,肯定是大事,她识趣地退到一侧,不敢看打人的场面,喊道:“如意过来。”拉女儿去后院。   如意以为母亲能拦住宋峻山,结果母亲还遭了顿呵斥,这事应该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先前还存着点跟宋翊一起认罪的心思。这般下来,她不敢,他这个继父好像是有些是非不分,万一母亲拦不住他,自己挨上一皮鞭,可是要命的。   如意打了个寒颤,赶紧躲到母亲身后。   宋翊见如意吓得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心疼的同时庆幸自己的决定。每次他在外面惹了事,父亲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打一顿先,他是男人皮厚,这点痛算不了什么,咬牙就过,别拖累了小可怜。   宋峻山把孩子当兵练,不手软,一鞭子打在宋翊背上,衣服破了露出宽厚的脊背,血顺着鞭印往外冒,皮开肉绽,可见这一道力用了十分。   宋翊右手捏紧成拳,撑在地上,紧咬牙关,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如意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头一惊,腿脚发软,眼见着宋峻山的鞭子又要落在宋翊背上。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扑通’声跪在宋峻山脚边哭喊道:“爹啊,是王思瑜当街调。戏女儿,哥哥才打断他的腿。”她边哭边道:“娘知道这事,前几日我和娘逛街,王思瑜他拦住了我们,今日我独自一人,他拦着女儿不走,当街还想,还想……”   还想什么?没有的事她不说,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第11章   如意说完眼泪汪汪地看向江瓶儿:“娘,你不记得了?那日我们在街上走,突然就冒出个公子哥,要不是当时乞丐多,说不好,说不好……”   知女莫若母,江瓶儿怎不知如意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是啊,那日要不是几个乞丐,还不知道……”说着她的泪往下掉,拉住宋峻山的胳膊道:“当时我在想,你怎么不在,你要是在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宋峻山听闻,心里泛上愧疚,脸上并未显露,他先问儿子:“是这样的?”   宋翊见一人扛不住,坦白道:“我见他在大街上围着妹妹,上去与他起了争执。”他瞟了眼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小可怜,咬牙切齿道:“现在只恨没打断他两条腿。”   宋峻山双目圆瞪,怒喝道:“混帐东西。”   宋翊以为他是在骂自己,正欲跳起护住小可怜,免遭他殴打,就在此时听见宋峻山道:“我入宫禀明皇上,今日非讨个说法不可。”   宋峻山扔下鞭子,便往皇宫而去,留下江瓶儿,如意和宋翊面面相觑。   过了会,江瓶儿扶起如意,摸了摸头上的花道:“你爹是个真男人。”   如意可没心思管什么‘真男人’,近看宋翊背上的伤,腿脚更软站不稳当,江瓶儿扶着她和宋翊说了几句话,见继子无事扶着女儿去了后房。   ********   宋峻山骑马来至皇宫,皇上还在书房批阅奏折,宦官来报宋将军有事相告,不由皱眉。下午他的两个大臣,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刚送走两位,怎的又过来?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议,非得今日?   这都什么时分了。   高宗放下手上的毛笔,宣宋峻山进殿。   宋峻山进殿叩拜后,便把自家儿子为何打王思瑜的原因说明,顺便再把王士仁参了一本,他们文官太不要脸,天天满口的仁义道德,结果都喂了狗,说什么文能安邦,狗屁。   高宗头疼,宋峻山和王士仁掐了半辈子都没消停过,下午时候他拖到了明日,这第二天没到,宋峻山就又跑来,就不能让他吃个安心的晚饭?   高宗心里苦,哎……等等,他何时有的女儿?   高宗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   宋峻山愣了半响道:“不是前段时间与皇上一起去南边,遇到位女子,皇上不是您证的婚?”   高宗想了想,想到这个事,宋峻山和他这位相遇颇具戏剧性。那日,他们一行人微服走在大街上,忽听有人喊抓贼。宋峻山拦住那贼人,用手轻轻拦了下那贼子便倒下。喊抓贼的就是他现在娶的新妇,原来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女儿,他记得那寡妇长得极美想必女儿也是美人一个。以王思瑜这小子的秉性,当街拦住漂亮小姑娘不足为奇。   高宗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这不是什么大事。”   宋峻山只差没喷出一口血,他说了半天皇上就给这么一句话,皇上啊,你怎就听不懂老臣的话?   宋峻山长叹一声:“皇上啊,先不说王士仁他儿子如何调,戏我女儿。单他儿子先挑事,这么倒打一耙说我儿无故打断他儿子的腿,老臣不服,让他王士仁给老臣道歉。”   高宗正要开口调停,门外传来呼声:“皇上啊,您不能听他一面之词,我儿仰慕他女儿,并无越轨之举。不曾想他儿子下重手,打伤我儿,明明就是故意的,还倒打一耙,冤枉我儿,皇上啊,您不可听信馋言。”   王士仁听到风声赶来,在门外就听到宋峻山的状词,他回去后问的很清楚,不就是他一对儿女一起欺负了他儿子,这会恶人先告状,门都没有。   宋峻山脸色暗下,双手紧握成拳走到王士仁身侧,怒目道:“你儿子说的是理?我一对儿女说的就不是理?”   王士仁身量清瘦,比宋峻山矮半个头,宋峻山这么压过来,他生生又矮了半个,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宋峻山面前像个小鹌鹑似的。   宋峻山发起脾气来,直接和他动手,他可打不过他,气势少了七分。   转念不服,皇上在这,怕什么!   王士仁挺起胸膛道:“怎的说不过我想打架?”   宋峻山还真想打他,这人一直欠收拾,遥记当年他们遭到埋伏,为了让皇上安全回营,他们使调虎离山计。让王士仁假扮成皇上,由他护送,引开追兵。   结果这厮换上衣服骑马没跑出多远,就被追来的敌兵吓晕过去,宋峻山背着他杀出重围,身受重伤,流落在山间,这厮醒来一点忙帮不上不说,拖着他的腿哭爹喊娘,让他别抛下他。瞎眼的都看不到他浑身的血吗?   宋峻山一拳打过去,他才安宁。   自此后王士仁再用他九寸不烂之舌,瓜啦瓜啦说大道理,宋峻山忍不住想打他,有几次真打,皇上在的时候他还是懂收敛。   今天嘛~他有理,不能忍。   宋峻山卷起袖子,要干上一架。   王士仁吓得往后退了四五步,嘴上喊道:“皇上啊,要为老臣做主啊。”   高宗咳嗽声道:“峻山啊,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行不?明日里让你们两家的孩子,来朕面前,朕来定夺怎样?”   皇上发话,此事只能这么应下,宋峻山瞪了王士仁一眼,向高宗行完礼,转身走出殿门。   对质,谁怕谁?他浑儿子不敢保证,他小女儿娇娇弱弱的还能像宋翊一样是个惹事精?这事肯定是王士仁家的儿子做的不对。   *************   如意和江瓶儿来到后院房里,江瓶儿关上门,用手指点着如意额头问:“你又怎么惹事的?”   如意倒了杯水,抿了一口道:“什么事?你不是都清楚?”   江瓶儿道:“你安分点行吗?这不是我们上清县,是京城得罪不起人,你爹这一去还不知受多少气。你说你,你说你。”江瓶儿又点了两下如意的额头:“怎就没安份过,天天给我惹事。”   如意安静地坐在时桌边,倒半杯水,推到母亲手边:“娘,喝点水,火大伤肝。”   江瓶儿心头悬把剑,怎么喝得下水?对她这个女儿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越大越拿她没办法。她是一点也不信,王家公子对她能做些什么,真做些什么,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平稳稳的。多是她使计,让宋翊打断了王思瑜的腿,明年及笄能嫁人,做事怎就不一点不计后果。   如意见母亲不说话,安慰道:“娘,你别担心,我看出来,你别瞧镇国公府穷得叮铛响,其实有权。别说王相国家,我看皇上都会让上三分。只不过我爹怎么混成这样,还真是迷,我觉得事情应该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江瓶儿连忙捂住她的嘴:“儿啊,皇上可是我们能议论的。”   如意拿开江瓶儿的手道:“行,不议论,娘,是不是该吃饭?我饿了。”   江瓶儿心大,如意几句话,她便也觉得好像是没什么事,晚饭还没吃,先去做饭,等会宋峻山回来也要吃的。   江瓶儿拽上小翠去厨房做饭,如意偷偷地跑去宋翊那边,推门见他不在房间,心想:他能去什么地方。一人在府里漫步经过水井的院子,里面传来哗哗水声,她往里探,见宋翊上身赤,裸露出黝黑精壮的上半身,提起一桶水直接泼在身上,冲掉身上的血渍,拿布擦干身上的水,就这样算是处理了伤口。   如意眨眨眼,她这个哥哥,还真是不讲究。   *******   宋翊洗好转身回去,见小可怜站在院门口,他脸上一红,转过身背对如意,赶紧地披上衣服,吱吱唔唔道:“哎,哎,我,我,我洗伤口。”   如意自小走街窜巷,她家的主顾们多是烟花女子,男人的身体见过更是听过男女那些事。没有一般女孩子该有的羞涩。她只觉好笑,听母亲说她这个哥哥二十了,身体壮的像头牛,心性怎么像个少年,被自己看到还害羞。   哈哈,真好玩。   如意玩心起,有意戏弄一番,她溜到宋翊身前,两人相距一尺,她头低下从下往上盯着宋翊看,眨眨眼问道:“哥哥,刚刚在洗伤口啊?”   娇娇弱弱像只温顺的小猫,双眼如天上的星星,晶亮天真地看着你。宋翊心里颤颤地,觉得自己刚刚想多了,她还是个孩子,他应了声:“嗯。”   如意问:“哥哥要不要我帮忙上药?”   这点小伤宋翊从不上药,洗干净睡一晚明天就会好。如意这么一问,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应下:“好。”从腰间拿出个小瓷瓶,递给如意:“洒在伤口上。”   如意没料到他会应下,像他这种害羞的难道不是吓得逃掉吗?没有预想的结果,如意甚觉无趣,给男人上药,她真没做过,只得硬着头头皮上。   宋翊脱掉上衣半弯身子,如意拿着瓷瓶,往伤口上洒药。如意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看着皮肉外翻血红的肉,腿脚发软,手上发颤,不敢多看,侧着脸拿着瓷瓶洒药。   手上的瓷瓶不小心碰上伤口,宋翊吸一口气,后悔让小可怜洒药,她胆子小怕是见不得伤口,才这般颤颤巍巍的。   他赶紧站起穿上衣服道:“别怕,一点不疼。”   如意觉得他真傻,明明自己疼的不行还安慰自己,她一点也不怕,就是见不得伤,腿脚不自主的颤。   这哥哥长的还不错,就是有时候又傻又呆的,难怪二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可怜的,家里穷成这样,爹又爱打人,以后还是不要寻他开心。 第12章   宋峻山从宫中回到家,热腾腾的饭食摆放在桌上,心情大好,向江瓶儿说明没什么事。一家人安稳吃完饭后,再向宋翊和如意交待明日去皇上跟前和周思瑜对质的事。   宋翊经常出入皇宫,这种事在他这再平常不过。   江瓶儿心里慌,明日的女儿一个人去?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怎么办?心里发虚,拉着女儿一阵说道,让她听话,让她别惹事,见人礼让三分。   如意本就有些怕,皇上咧,掌管天下的九五之尊可不是他们上清县出门就能见着的县太爷。被母亲这么一念叨生出几分惧意,明日的不管发生好事还是坏事,她都躲在宋翊身后,出什么事有他顶着。   ************   江瓶儿担心女儿晚上睡不着,坐在床头唉声叹气。   宋峻山坐在床尾问她:“瓶儿怎么了?”   江瓶儿满面愁容道:“担心如意明日去宫里被人笑话,她又不懂规矩,万一冲撞了皇上可怎么办。”   宋峻山还以为媳妇嫌家里穷,坐在床尾不敢靠近,听闻就这点事,挪到床头坐在江瓶儿身侧道:“我宋峻山的女儿无人敢笑话,你也别担心,皇上是明君,就算如意冲撞了皇上,皇上也不在意,谁会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   江瓶儿心再大,对女儿明日去皇上跟前对质的事放不下。宋翊打断王思瑜的腿,这事十有八九是如意挑拨的。万一明日对质,如意被皇上识穿,听说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这不省心的熊孩子,何时才能安份些,她要是出什么事,叫她怎么活。   越想越急,泪就这么往下掉。   一双微挑的杏眼像是两汪泉眼,不停地往外冒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口中嘤嘤道:“万一,皇上怪罪她怎么办?”   宋峻山连忙道:“皇上是不会怪罪她的,你放心。”   江瓶儿道:“如果万一了?”   宋峻山是个大老粗,从没哄过女人,也不会哄,见她哭得停不下来,摊开手急道:“万一怪罪了,也不会有事。镇国府穷,名号在,皇上也会礼让三分,我的女儿无人敢动。”   江瓶儿不放心,虽说他们两人现在好得蜜里调油,如意毕竟不是他亲生的。更何况他训自己儿子跟训部下一样,往死里打,跟慈父沾不上边,她男人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总觉得这事悬。   江瓶儿轻推了下宋峻山娇声道:“你要向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保如意平安。”   宋峻山听这话,品的不是味,两人之间隔上层纱,比心头扎上根刺都疼,带上三分怨道:“你怎就不信我?当初你嫁我时,我便说如意以后是我亲闺女。我宋峻山没什么本事,只会带兵打仗,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别说皇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不变。你是不信我还是觉得我这个家太穷?以前没你的时候,我想着我一个大老粗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现在有你了,以后我的钱都给你。”   江瓶儿听他这话,又是愧疚又是急的,赶紧道:“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嫌你穷,你说你打宋翊像打狗似的,他可是你亲儿子,你不心疼,我都替你疼。你亲儿子都能这么打,如意,如意……”江瓶儿一咬牙全数倒出:“如意还不是你亲生的,我能不这般想?”   宋峻山怔了半响,道:“宋翊这孩子不是你想的那般听话,三天不打他,他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他皮厚肉糙没一点事,我下手有分寸。你放心,如意是女孩子,女孩子要娇养我懂,别说在家里就是在外面也没人敢动她分毫。”   话说开,江瓶儿放下心,天塌下有她男人顶着,他说没事肯定就会没事。   两人又说了会话,在床上折腾了个半个时辰才睡下。   *********   第二日,如意还在睡梦中就被母亲拉起,梳洗打扮穿上套粉色的衣服。江瓶儿心里担心,心想着:不管是多位高权重的人,对孩子总归会宽容些。特意给如意,打了个双丫髻,左右两个小骨朵栓上粉红丝带,看上去像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江瓶儿看着镜子中的女儿,满意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再位高权重的男人,他还是男人,莫说男人就是一般女人对漂亮聪明的女娃娃都喜欢。皇上应该和你爹年纪差不多,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对半大不小的孩子宽容很多。见到皇上后乖巧些就好知道吗?”   如意心中本就有些惧,听母亲这般说,好像是这个道理,想着乖觉些总没错。   江瓶儿又交待了些事情,两母女来到前厅。宋峻山和宋翊收拾好了等如意,宋峻山和昨日里一样,一身官服。宋翊换上了身丝绸青蓝色长衫,腰间同色系暗纹腰带,同样青蓝色飘带束起头发,五官如刀刻,身形挺拔,像一棵劲松戚然而立。   如意怔了怔,她这个哥哥换上漂亮的衣服,不是一般的好看,二十了怎还没娶上媳妇?莫不是有什么毛病?难道说?如意忍不住往下看,应该不会吧。正瞧着见宋翊搓了搓手,肩膀微耸,凤眼闪动,神情竟是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呆滞,这个哥哥果真还是有那么点傻。   宋翊见她今日里穿的好看,粉粉嫩嫩的像观音座下的娃娃,手痒,忍不住想去摸一把。他用眼角瞟了下父亲,搓搓手还是忍住,又想到他真摸了怕是要吓哭她,心里不免伤心,总觉得让她不怕他,这事比登天还难,等会去了皇宫问太子要些美白秘方,不能再这么黑。   等她和江瓶儿说完话,跟在她身后出了镇国公府。他和宋峻山骑马,如意坐马车,来到皇宫。由城门到宫殿有一段路,宋峻山走在前面,他和如意并排而行。   皇宫处处透着股威严,如意有些紧张低声问:“皇宫里有什么规矩?你和我说说。”   宋翊想了会道:“有些地方不能去,见到皇上,皇后要行礼,其它也就没什么。”   如意心想:这和她娘说的不一样。去衙门里都要跪上一跪,皇宫里的规矩肯定不少,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皇宫怎的跟自家院子似的。   宋翊见她眉头微皱,花瓣似的小嘴巴撅起,似要哭,他心里一急,抓住她的手腕道:“别怕,皇上人很好,一点也不可怕,到时候你看到王思瑜什么也别说,站在我身后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大手掌紧箍住如意的手腕,手心的温度穿透衣衫直达如意心底,心里面暖暖的,如意不由得冲他笑了下。   宋翊第二次见她笑,唉,小可怜笑起来真好看,要是不怕自己天天能冲他这么笑,想想都觉得开心,手上就不愿放下,拉着她直至宫门口。   *********   殿内雕梁画栋,白玉铺地,光可鉴人,朱红色柱子,深灰色墙面,肃静而又庄严。正堂深灰色龙椅上座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四十五岁左右,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方脸,高鼻梁,薄嘴唇,眼角微垂,敛去他眼底的威沉。   宋峻山站在他下方右侧,左侧站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面白净长相与他身后由人搀扶的王思瑜有六七分像。   王思瑜见如意他们进来哭喊道:“姑父,昨日宋翊打断我的腿,您要替我做主。”   高宗目光落在如意身上,娇娇小小粉嫩的像个孩子,美人是美人,可这美人太小,王思瑜这浑小子怎在大街上拦着她?   宫门威严,殿内更是有官兵把守,个个面色阴沉不苟言笑,再加上如意心里本就有些惧,高宗眼神飘过来,她吓得缩脖子,像躲在母亲身后一样往宋翊身后躲。   宋翊握住如意的手落空,侧身见小可怜吓得不敢见人,上前一步挡住高宗的目光道:“皇上,您吓着我妹妹了。”   他话音刚落,宋峻山道:“皇上,她胆子小,您别这样看着她。”   高宗怔了怔笑道:“好好好,不看,不看。”目光落在宋翊身上道:“小翊几日不见,会疼人啦。”   如意眼晴眨了眨:这皇上对宋翊的态度,和蔼的像隔壁家的王叔,好耐人寻味。   宋翊几分局促道:“没有,没有。”眼神飘到如意身上,心里微酸,微酸的,哎,早饭没来得及吃,好饿。   王思瑜见一场为他主持公道的事,怎就变成了‘秀恩爱’?不对是变成了他宋翊秀优越感,皇上姑父喜欢他,把他当半个儿子。明明他也比他差不了多少。   王思瑜心里酸,伸出带上夹板的腿哭喊道:“姑父您要为我做主,宋翊他仗势欺人,打断我的腿。”说完,又把腿往前伸,往前伸,一直伸到厅中间。   宋翊眼微眯扫过他那条断腿,目光落在王思瑜脸上,王思瑜一个激灵收回腿,不对,输人不能输阵,他爹,他姑父都在还怕他打他不成?王思瑜断腿一横道:“宋翊,别太过份,今日当着皇上姑父的面把话说清楚,我可没对你妹妹动手动脚,真心求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事一桩,怎就在你这就成了我调,戏你妹妹?”   宋翊心道:这王思瑜跟他爹一样,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他不说话,森冷地盯着王思瑜,左右双臂微弓做出蓄势待发的模样,往前走了两步。   王思瑜看这架势像是要打人,皇上还在,无法无天了!他欲吼出,宋翊又往前走了一步,吓得拖着腿往后退,躲到他老子身后,望着高宗道:“姑父,姑父,他又要打我。”   宋翊再次往前一步,站在王士仁身前行完礼,道:“王伯伯,父亲常说您是大文豪,有机会还请您指导指导晚辈。”   王士仁老脸一愣,笑道:“侄儿说笑,指导不敢当,若论指导该是瑜儿向峻山求教武艺。老夫也不求瑜儿能有多大能耐,能有你十分这一,不被人打断腿就好,哈哈。”   宋翊道:“侄儿也不求能有多少文采,能像思瑜一样巧舌如簧便好。”   王士仁道:“说笑,说笑,侄儿的口才不在老夫之下,讨教真就不必。”   宋翊道:“伯伯也说笑,思瑜能把我妹妹堵在街上,我看功夫也不差。”   王士仁心道:宋峻山的儿子比他会说多了。当即转移对向,面向高宗道:“皇上,既是人都来了,不妨现在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看看是谁欺负谁。”后半句,他的目光落在宋峻山这边。   宋峻山卷了下袖角,嗯,这是说不过他儿子,等着来干一架吗?   王士仁心里哆嗦了下,面上依旧笑呵呵:呵呵,不怕,不怕。   如意眨眨眼,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她继父她哥哥很牛,吼,吼,吼,我在怕什么?什么都不用怕啊~王思瑜等着吧。   如意顿然觉得自己站在了顶端,当然皇上还是最上面的个,父亲和哥哥再牛也不能逾越。   如意伸出脖子,静看场内事态的发展走向。 第13章   王士仁话音刚落,王思瑜就把当日发生的事说出。略去他想纳如意为妾,改为正妻,加重宋翊不讲理对他动武,说到最后他干脆坐在地上哭,全然不顾一点脸面,死咬着让宋翊道歉。   宋翊正要怼回去,只听见身后传来如意嘤嘤切切的抽泣声,边哭边小声道:“跟本就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说着她又往宋翊身后躲, 瑟瑟发抖地看着王思瑜,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嗯,被吓的。   宋翊握住她的手腕道:“别怕,有哥哥在。”   如意就此接着往下说:“昨日他在街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要拉我回去做妾,我说我做妾小心我哥哥和爹打断你的腿,他不听,对我还要……”   还要什么,如意下面的话不说,哇的声大哭,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抛,今日她穿着打扮显小,这么一哭更显得王思瑜欺负人家小孩子。   就连王士仁这个老脸都没处搁,他儿子莫真不是欺负了小姑娘?   高宗问:“思瑜,是这样吗?”   王思瑜愣住,她说的是实情,问题好像不对啊,怎么不对?   他这么一想吧,算是默认了如意所说属实。王士仁心里发虚,和宋峻山互掐二十多年,第一次掐不过就因为他这儿子,输人,输阵,输势不能输面子,打死都不承认是他儿子的错。   当站在一侧的宋峻山吼道:“王士仁你怎么教儿子的,真不要脸。”时,王士仁直接和宋峻山开撕。他没错,他儿子也没错,两人又吵起,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宋峻山说不过,又要动手,王士仁龇牙乱叫,孔圣人的话一句又一句的往外冒。   另一边宋翊也没闲着,上去作势要揍王思瑜,他身后的护卫赶紧上前护主,宋翊一掌扇在他头上,这护卫‘啪’的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王思瑜哆嗦,宋翊就是个怪物,他为什么要来对质?为什么?还有他这个妹妹,她说的都是实话,问题是怎么都怪。脑子里忽然闪现如意眨眼就哭的模样。   王思瑜全身冰凉:小丫头片子,阴他。   再看如意,总觉得她嘴角带笑,阴测测的,小丫头就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然后她这头‘猪’身后有一头真‘虎’,爪牙锋利,一掌能把人打趴下的怪物。   娘呀,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   高宗看着场下一切,头疼,正欲动用他皇上的威严,门外传来宦官的喊声:“太后娘娘到。”   高宗松了口气,站起迎接太后,母后过来这事就好办。   众人听闻太后过来,收起剑拔弩张,整整衣衫,恭敬地站好。   即时,一个约莫七十左右,头发花白,带着金丝攒珠髻,身上穿着缕金裙,身型微胖,面色慈爱,见到如意伸出手道:“这是峻山家的那位吧,小姑娘长的真好看。”   如意还在哭,泪打湿了巾帕,抽着鼻涕向太后行礼,太后不受这虚礼,拉她坐在一侧,拿出巾帕擦干她脸上的泪道:“脸哭花了不好看。”   如意定定神,乖巧的不再哭,眼晴红通通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太后从自己手腕上拿下只玉镯子,送到如意手腕上:“这小手真白净,老家南边的?”   太后的手粗糙,碰到如意胳膊挂得她有些疼,如意微愣,原来太后以前干过粗活,手比小翠的都还要粗糙,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小姐的手,想来年轻时吃了不少苦。   像邻家的可亲的老奶奶没架子,然而如意还是不敢接,转头看向离得最近的宋翊,寻求他的意见。   宋翊道:“没事。”   如意心里欢天喜欢,这镯子通体碧翠,一看就是好东西,哎呀,值不少钱。   脸上是一点也没显露出特别的喜爱,道了谢乖巧地低下头。太后又问了些关于她母亲的,如意如实答上,顺便再夸了下太后皮肤好。   这太后的皮肤保养确实不错,白净没有老人斑。   太后笑道:“年纪小小的,嘴巴真甜。本宫越看你越喜欢,其实瑜儿这孩子不错,本宫看着长大,平时爱胡闹些,至情至性,喜欢谁就是喜欢,想必他是极喜欢你才会在街上拦住你。”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意正在想,太后道:“所谓不打不相识。”   如意怔住,忽觉手上的镯子烫手,这老太太一点也不简单。她不说话往王思瑜那边望去,眨眨眼,泪要往下掉。   宋翊还没怎么回过味,就见着小可怜又要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落在王思瑜身上。   王思瑜打了个寒颤,这两兄妹又在打什么主意,就在这时候传来太后的声音:“瑜儿这孩子不错,你多接触,接触,本宫觉得你们……”   王思瑜一个激灵,喊道:“太后奶奶,您误会。”   太后坐正身问:“误会什么?”   王思瑜道:“我对……”他还不知道如意叫什么,改口道:“我对宋家妹妹,现在无非份之想,昨日我就是多喝了几杯,犯了浑,现在酒醒,对不起了宋家妹妹。”说着他向如意作揖。   如意就等着他先开口,不再拿乔应了声:“嗯。”   宋翊这会看出了名堂,太后是要点乱点鸳鸯啊,他不为难王思瑜站在一边看他下一步做什么。   王思瑜被盯的发麻,这事全是他的错行了吧,得赶紧走,万一太后真赐婚什么的,他下半辈子非死地这小丫头片子手上。   惹不起,躲得起,他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这小丫头,还有怪物宋翊。   王士仁见儿子道歉,老脸端不住,找了个理由赶紧带着儿子离开。   这一切都看在太后眼里,她不说话,微笑地打量如意,这小娃娃可不简单。看宋峻山和宋翊对她的态度,小娃娃在他们心上份量不浅。   宋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娃娃,再给她安个身份,嫁给她大孙子,有了镇国公府的支持,大孙子的地位会更加巩固。   太后抬头向龙椅上的高宗道:“皇上,本宫甚是喜欢这孩子,既是峻山的女儿,本宫觉得该给她个郡主的名号。”   高宗多少明白她的意图,顺水推舟道:“母后这个提意不错,峻山你觉得怎么样?”   宋峻山觉得这事蛮好的,昨天瓶儿还在怀疑他不把如意当亲生的,有个名号想来瓶儿也会高兴。   宋峻山道:“臣无议。”   如意眼珠子转转,这不对,她刚刚收完玉镯子,太后就要把她和王思瑜配成一对。现在给个天大的馅饼,怕是要把她砸死。这郡主的饭肯定不好吃,绝对不能沾惹上。   她见宦官研磨,高宗正要提笔,如意站起道:“皇上,郡主的封号,民女受不起。”   高宗抬头道:“朕和太后说受得起,就是受得起,你不必在意。”   如意跪下道:“民女和母亲是乡下村妇,母亲懂的不得,但她从小教育民女,人不可忘本。民女姓沈,纵使母亲嫁给镇国公,民女喊镇国公为一声‘爹’,对他像亲爹一样孝顺。但民女还是姓沈,再多的荣华民女断然也不能改姓宋。”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皆是一愣,看她柔柔弱弱的,原以为会是个顺势而为的小姑娘,没想到在改姓,封郡主这种事上,这么有主见。   生父之恩怎么忘?   高宗不强求,只是不知道宋峻山是何意,与他目光相接,见他会心地点下头,轻叹声道:“竟然这般,这郡主的名号就不封了。”   如意松了口气,她说的话不是全真,但也不假。也许当了郡主会有钱拿,会有地位。虽然她已不记得她亲爹的模样,可她姓沈,不能姓宋,这道理她懂。   如意的一番话,宋峻山没想到,既是不想要郡主的封号就不要,不是什么大事。   王思瑜的事结束,两个孩子可以回去,他向高宗说明让两个孩子先回。   高宗有事与他相商,正要让宋翊和如意退下,那边太后道:“峻山,本宫很喜欢你家娃娃,郡主不封,让她在宫里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宋翊见他爹似要答应,赶紧上前道:“太后奶奶,如意还小,宫里规矩多,我怕她憋出病。”宫里不干净的事多,小可怜一个人呆在宫里可别被吓坏。   太后笑道:“在太后奶奶跟前不会憋坏她,跟着我你还不放心?”   刚刚见识过太后处理事情的手段,如意可不敢跟着太后。人家位高权重,她爹她哥再有权力,能大过皇上?怕是到头来好处没得到,沾上一身骚,能天高任我游,为什么要做笼中的金丝雀?   如意刚要回绝,宋翊抢先一步,他说了就不用她再说,挪到他身侧,右手衣袖不小心碰上他的手。   宋翊手背痒痒的,低头看,见如意粉色纱袖,晃荡着,像条粉色的鱼,在他心头游啊游的,乐悠悠的。   宋翊脱口而出:“跟着谁我都不放心。” 第14章   此话一出,如意心头一跳,他是胆子大还是傻?怎么能这么和太后说话。   如意捏了把汗,身子往右边挪,离宋翊远了些,圆溜溜的眼晴看高宗和太后的反应,谁知先跳起来的不是他们,而是宋峻山。   “孽子怎么和太后说话!”宋峻山双眼圆瞪吼道。   高宗连忙劝道:“峻山,无事,无事。”   宋峻山道:“皇上你惯着他,他越发没大没小,怎么能这么和太后说话。”   太后不是特别喜欢宋翊,她喜欢的是王思瑜这种孩子。但她儿子喜欢,视他为半个儿子,说他有惊世之才,什么都纵着他。若宋翊是他亲生儿子,怕是皇位都会传给他。   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儿子喜欢的人,不能,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生间隙。   太后道:“无事,无事,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这是如意听到最为荒唐的话,孩子啊,九尺高的孩子,嗯,巨婴。   太后说出这种话来,心不会痛?   如意往宋翊身边挪,离他进了些,现在站在这个傻大个身边非常安全。   皇上和皇后都来劝,宋峻山再打骂儿子就说不过去,顺了下气道:“如意还小,她母亲舍不得她。”   太后起先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刚刚那番话看的出她不是攀龙附凤的孩子。人聪明,不贪慕虚荣,有她当年的那股劲。看着喜欢想带她几年,竟然他两父子都不同意,她也不勉强。   太后道:“她母亲舍不得就算了。”她看向如意道:“以后多来宫里找我这个老婆子。”   如意点头笑道:“以后我和哥哥经常来宫里看皇奶奶,还给您带好吃的。”   笑起来甜丝丝的,满脸的福相,太后是越发的欢喜,想着她还有哪个孙子没娶妻,可以先配上一对。   如意自是不知太后的想法,又和太后说了几句话,跟着宋翊出了宫门。   宋翊想着去东宫找太子,问下有没有美白的秘方,这种话又不好意思和如意说,只道带她去皇宫中逛逛。   如意心想:有她哥哥这个九尺‘孩子’,皇宫中还真跟自家花园。来一次不容易,不逛逛对不起自己。   应下宋翊的话,跟着他往东边去,穿过两道宫门,四五个回廊,来到一处名叫朝晖宫的宫院前。院内楼阁华丽,池水环绕,曲径婉转。   穿过池水,踏过石桥,来到一处前厅,宋翊向门口护卫打招呼,正要进去,忽想着带如意进去被她听见所问之事不好。便让她在门外等会,别乱跑,他很快出来。   如意哪儿会听他的话,等他一进门,她便来到前面经过的假山假水的小花园,见清翠的池子里游来一群红色鲤鱼,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鱼儿哗啦四散,如意甚觉好玩,又捡起一块石头扔下,这下彻底打散了这群鱼。   好玩,她孩子心性,忍不住还想再扔一个,池子的另一边传来喝斥声:“胆子真大,谁让你把鱼群打散的?”   如意抬头见桥上走来两个女人,前面的二十出头,身着朱红色绣花对襟衫,腰间珠琅玉佩,脚踏金丝线绣花鞋,面色高贵从容。她身后女人如意认识,正是那日在宝琉堂遇见的小姐。   哎呀,是该叫冤家路窄,还是该说世界太小?   如意不想和她打照面,转身要逃。   周月珍喝道:“哪来的小儿,见着太子妃也不行礼。”   如意猜出那人的身份,从周月珍口中说出还是有些无措,她哥哥再牛,这会也不在,好像这太子妃是周思瑜的姐姐。如意不敢造次,转身低头向太子妃行礼,她没学过皇宫的礼仪,自是用民间的礼法。   周月珍见状比太子妃都要急,欲要再骂。太子妃王沁兰拦住她,同时打量如意,普通粉色衣衫,十二三岁粉雕玉琢的孩子,仔细想了下好像没有什么普通官员家有这么个女孩。   如意见她打量自己,似有疑惑,直接自报家门指着身后的堂门道:“我哥哥进去了,他让我在外面等他。”   她伸出手时露出手上碧绿的玉镯,周月珍不认识,太子妃经常在太后身边,她认得。   哥哥?难道是今日来宫里和她弟弟对质,镇国公的继女?   刚刚听太监说,王思瑜认错先回去。以为会是个倾国倾城美人,原来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她弟弟莫不是鬼迷心窍?想来太后给她镯子也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太子妃没把她太放在眼里,全当她还是个孩子。   周月珍见识过这小丫头巧舌如簧框人的本领,可没表面看上去这般纯良,记恨她白白赚自己二十两银子。低头在太子妃耳边道:“她年纪小小,跟着来东宫做什么?”   在妻妾成群后院长大,自是懂得话不说满,留有余地让人遐想。   太子妃不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两句就动摇的,她弟弟当街拦住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这事蹊跷。周月珍这么一说,再看如意带上几分偏见。   不苟言笑,从不瞧女人的宋翊会带一个小丫头来东宫。怕是她自己要跟着来,太子已经有两个侧妃,再多一个也不多。   太子妃不亲热也不冷淡,平常道:“怕是要一会出来,要不要一起逛逛?”   如意不认得路,宋翊也说过皇宫里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人带着一起逛,当然好的。不作它想,跟在太子妃身后穿过廊厅来到后面一处小花园,里面百花盛开,花蕾满枝、艳丽动人。靠东边一颗红似火的长得像牙齿的花她没见过,如此红艳不知道做胭脂会不会艳丽?   瞟了眼太子妃见她和周月珍说着话,如意跳起抓住一节枝干。水珠和花瓣如爆雨般打在如意身上,她这才想起,昨晚好像下了些雨。光亮的发髻上沾满了花瓣,上身半湿,好不狼狈,纵使这般她手里拽下的枝条也没松手,拿出帕子把上面的花瓣兜起。   声音惊动前面的人,两人回头见如意满头红色花瓣,上身半湿,衣服贴在身上露出身体的曲线,凸凹有致,哪里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明明是十五六岁颜色正好的少女。   太子妃眼色沉下,看如意又多了几分探究。她身侧的周月珍没注意这些细节,取笑道:“哎呀,怎么弄得像个要饭的,皇宫可不是山野,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动。”   如意不理她,低头拍头上的花瓣。   周月珍从小和太子妃是闺蜜,见太子妃不开口,知道她这是默许,本就看如意不顺眼,这会更嚣张,走上前冷声道:“乡下来的粗鄙丫头,以为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让你跟着一起逛算是抬举,还敢动宫里的花。”说着抬手要打如意手上包着花的帕子。   如意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不好相与,怎的埋汰人起来跟他们街市上的人一个样,娘说的没错,这人啊外表不同,其实内在都差不多。   以往遇上这种寻着掐架的先别去理她,能躲先躲,如意往后退了一步,周月珍的手落了空,狠狠地瞪了如意一眼,好像跟她有深仇大恨。   可不,谁要是骗她二十两,她也跟谁有深仇大恨。如意觉得她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又往后退了一步,撞上身后的树干,没了退路。   周月珍以为她这是怕,在皇宫这种地方,有权的人一根稻草都能压死一个人,更何况还不知道是那个小官家的妹妹,她有太子妃撑腰还怕她不成?   周月珍伸手抓住她手上的帕子,如意紧拽住不松手,周月珍瞪着她道:“放手。”   如意就不放,她娘说了,有人找你掐架,先忍着,她要是掐着你不放,给老娘掐回去。   她哥哥连皇上都不怕,还会怕她这个官员家的女儿,再大能大过的皇上?   如意使上全力狠狠地拽回手帕,道:“谁家的女儿像你这般没教养?随便动手抢人家手上的手帕,你爹娘没教过你人要脸,树要皮,你不要脸的抢我手上的东西,你爹娘知道了怕是要气死,对了,你爹娘不会气死,他们早死了,你肯定是有人生没人养,所以才这么厚脸皮。我这帕子也值不得几个钱,你真想就拿去,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的脸也就值这帕子的钱。”   如意把帕子递到周月珍面前:“要不要?要不要?你要想好哦,要了这东西,你就不值钱和这帕子一样,只配给人擦鼻涕。”   周月珍气得哆嗦,手颤抖指着如意道:“你,你,你……”   如意嘴角上扬带上几分邪气笑问:“我怎么啦?你父母健在?那我收回刚刚说的话,对不起哦~”   周月珍气得脸色通红,一时间找不到骂回去的话,双眼狠狠地瞪着如意,似要吃了她。   如意不以为意,有本事你真吃了我,谁怕谁。   这时,远处传来宋翊的声音:“如意。”   周月珍听到宋翊的声音,突然的泪如雨下,不断线的往下掉,紧接着捂住脸向宋翊跑去,边跑边喊:“翊哥哥,翊哥哥,她,她,她……”   如意心道:哎呀,她这动作,神态,还有说的话,咱这么熟悉咧? 第15章   宋翊问太子寻来秘方,从殿里出来,寻不着如意问了侍卫,便向这边赶来,远远看见小可怜站在红花树下,淋湿了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冻着,轻轻喊了声。   谁知周月珍先向他跑过来,这个周月珍每次见到他都会粘上,宋翊记得小时候他们一帮人一块玩,她不小心落水,他救了她,从那时起她见着他就爱粘着,翊哥哥的叫着。   无所谓的称呼,人家怎么叫是人家的事,不理她就好。   宋翊和往常一样,像征性地向她点点头。   周月珍不这么觉得,小时候他救过她后,她芳心暗许,此事除了宋翊,尽人皆知。   都说镇国公府穷吧,可是镇国公府有权,周月珍的父亲觉得他女儿要是能嫁给宋翊生个小外孙什么的,就靠着他家的兵权都是多少人要拉拢的对像,还愁家里穷?   这是良缘,自然大力支持女儿。周月珍越发的觉得自己和宋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而且他对她也是特别的,比方现在,他冲她点头,平时他从不主动和人特别是女人打招呼。   自信而又坚定地觉得自己对他是最特别的存在。   周月珍等宋翊走近,指着如意哭道:“翊哥哥,她欺负我,她还骂我父母,她,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生怜。   宋翊眉头微皱,小可怜身上怎么这么湿,肯定会冻着的。   周月珍以为他在为自己抱不平,指着如意道:“翊哥哥,她还和我抢东西。”   宋翊眉头跳了下冷声问:“你和她抢什么?”   冷气飘来,周月珍不敢再夸大其词,指着如意手上的帕子小声道:“我就想看看。”   如意心道:你这那里是想看看,明明是抢好哒,哼,摆弄是非的戏精。   宋翊盯着如意手上的帕子,鼓鼓的应该包的有东西,他不说话,黑沉着脸向如意走过去。   周月珍心想:这是要教训她?暗暗窃喜,走到太子妃身侧看好戏。   太子妃拿不准,梳理下昨日宋翊为了他这个继妹打伤思瑜的事,这事她不能出面,全当旁观者,静观其变。   宋翊走到如意身前,伸手抓住她手上的帕子。   如意不给,她就不给,她为什么要给,这是她的东西。   他这个大傻瓜,看个漂亮女人哭,就相信她说的话,拿她的东西,骗子,大骗子,说好的她是他妹妹了?如意委屈极了,刚刚还站在她这边的‘哥哥’就因为一个哭哭泣泣戏精女人欺负她,真是个大白痴。   如意紧拽着手帕不松手。   宋翊力大无穷,他轻轻拉一下便把如意手上帕子拉过来。两人力气相差太大,于他而言动动手指的事,于如意他就是使上大力气。   能哭上大半天,眼泪都流不干的如意,此时没哭,她紧咬住嘴唇看着宋翊,没脑子的白痴,她先前怎还觉得他还不错?真是瞎了眼。   宋翊拿过手帕拿开看,里面放的是红色花瓣,因为捏得太紧,揉成了一团。他抬头正要问,见如意气鼓鼓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怎么了?还是他做错了什么?其实他就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看她当个宝贝似的,不就是几片花瓣。   周月珍跟她抢这个?太欺负人,真当他镇国公府的人这么好欺负?他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周月珍怎么埋汰了小可怜,宫里的人都是戏精包括周月珍,平时不怎么搭理她,现在装可怜诬陷小可怜欺负她。   宋翊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把手绢捧到如意身前道:“我就看看,你喜欢?你喜欢我和太子说,我们把这棵树搬回去。”   如意愣住,原来他就是想看看啊,不是抢了给周月珍,误会了。如意接过帕子,里面的花瓣已经揉得稀烂,红色的汁沾在手帕上,带回去也没用。   这时,宋翊拿起块花瓣放到帕子上道:“看你弄得头上全是,衣服也湿透,以后别这样,会着凉。”他轻轻地把如意头上的花瓣拿下,放到帕子上。   如意眨眨眼,会心一笑:其实这个哥哥真的蛮好的,不错,不错,以后我会好好好对你的,就像对小翠一样好,对你好。   宋翊看她笑,心里高兴,伸手在树上掐下一枝树干,上面排满了花,递给如意。   “以后要什么和哥哥说,知道吗?”   如意接过花,恶劣地冲周月珍摆了摆,仗势欺人,气死人这种事她最喜欢做。   周月珍呆愣过后,咬牙切齿,原来她就是宋翊的继妹。明眼人都看的出,宋翊对这个妹妹大不同,偏偏她不觉得,他这个便宜妹妹就是个会装,会演,在她面前一个样,在宋翊面前又是一个样,活脱脱一个戏精白莲花。   宋翊就是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只要揭穿她,宋翊自然不会护着她。   周月珍跺脚道:“翊哥哥,你别被她骗,你不知道她多会骂人。”接着她把如意骂她的话复述一遍,然后再拉上太子妃,让她作证。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月珍啊,月珍,你还看不出来,你说什么宋翊都不会信,你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温柔过?   太子妃心里这般想,嘴上实话实说,不偏袒任何一方,至于结果就不是她能左右。   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如意从来都是如实承认,这会竟是觉得自己骂周月珍的话,好像是恶毒些。宋翊会不会觉得她虚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万一他讨厌她这个妹妹怎么办?想来有些心酸,如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宋翊,   在周月珍看来,她占了上峰,不免得意道:“翊哥哥,你别被她外表骗。”   宋翊问如意:“你真这么骂的?”   如意点头:“嗯。”接着又道:“她先骂我的,她拽着我,寻着我骂,我肯定要骂回去。”她抬起头盯着周月珍,再来一次她还是骂,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什么好藏。   大眼晴气鼓鼓的,憋的脸通红,宋翊拍拍她的头,小可怜终于知道反抗,我心甚慰:“做的好,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给我欺负回去,我宋翊的妹妹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   如意怔住,心里又甜又恼,甜除了母亲外,还有人这样护着她,恼她以前怎就觉得这个哥哥不是个好人,还三番五次戏弄他。   宋翊说完,他侧身对着太子妃和周月珍道:“我镇国公府,无权无势,唯有皇上的信任和垂爱。谁敢欺负我妹妹,就是和我镇国公府还有千千万万的官兵过不去,也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有些心慌,他爹谨小慎微,要是让他知道用他身后的兵权压别人,非得把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不可。   不过,他不后悔,万一哪天他不在她身边,别人又像王思瑜一样欺负小可怜可怎么办。对着太子妃说出这些话,从她嘴里传出,自然无人再敢欺负小可怜。   宋翊眼中有刀,扫过来落在周月珍身上,她脸色煞白,不得动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明明那个丫头才是最会装的,到头来怎全是她的错?   太子妃不似周月珍这般无用,神色微变,心中思量。镇国公府穷归穷,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跟着高宗打天下的将士,死的死,亡的亡,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最后只剩下宋峻山这么一位,现在朝中武将多数是从宋峻山手上出来。她未出嫁前,常听父亲念叨,别看宋峻山像个二傻子似的,人聪明着,做事不张扬低调,皇上对他完全信任不是平白无故。   她父亲经常和宋峻山掐架,真遇上什么正经的事,她父亲掐不过宋峻山。   宋翊动用家世,护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太子妃心里有了定数,对如意的态度比起先前,稍许改变了些,双眼带上笑意,让侍女们带如意去换身衣服。   她神情先后微小的变化如意看在眼里,心想:这皇宫中的都是人精,一个太后,一个太子妃都不是简单角色,以后还是少来皇宫。   换好衣服,如意跟着宋翊往宫外去,这里离宫门有一段路,两人并排而行。   宋翊配和如意的脚步走得极慢,走了约莫半刻钟,宋翊道:“以后在宫里别乱跑,知道吗?刚刚和你抢东西的是周尚书的女儿--周月珍。”   原来叫周月珍,名字还不错,长的也算漂亮,就是性子不怎么好,也没什么涵养,还不如花船上的姐姐们可爱。   不过,她喜欢宋翊真的让她意外,宋翊这个冷面穷光蛋,还有人喜欢?如意转转眼珠,问道:“她好像喜欢你啊。”   宋翊脚上顿住,只觉得脸上发烫,手心汗渍渍的,只是他脸黑如意看不见他的脸色,说话有些结巴:“她,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难道喜欢我的人,我都得知道吗?”   如意想:好像是不关他什么事。不过就问问他都结巴成这样子,如意玩心起,有意戏弄番,问道:“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宋翊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男儿应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儿女情长这种事,没什么好想。   他喜欢什么样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见她提着长裙左右摆动,阳光打在她脸上,毛绒绒的细毛看得分明,嘴里嘀咕:“哎呀,这宫里的衣服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件普通的都比我最好看的,要好看,不知道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哎,真是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过了好一会,怅然若失道:“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应该第一眼见着很喜欢就是喜欢。”   如意觉得他真是呆,像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第一得有钱,第二得有钱,第三还是得有钱,第四人品和长相。   第一眼见着喜欢就是喜欢,什么鬼?万一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个人’是不是得打光棍?   多么蠢的觉悟,如意不免为他的榆木脑袋担忧,估计这辈子都难娶上媳妇。 第16章   东宫朝晖宫内。   太子李晟送走宋翊后整理文书,心想着他这个兄弟可真是奇怪,无缘无故的跑来问他寻什么美白的秘方。问他用来做什么他也不说,问太医署的人要来方子,他不作停留拿了就走。   宋翊平时稳重,何时如此火急火燎?   正当他纳闷,太子妃端了杯参茶过来。喝完茶,太子妃便把在后花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太子听。   太子听完问道:“他这个妹妹多大年纪?”   太子妃想了想回道:“我看着像是十四五岁,年纪不大,宋翊是真疼她,你说我们要不要送些礼去镇国公府?”   太子沉思了会道:“礼就不必,怕父皇知道后以为我要拉拢镇国公府,就把院子里的那棵树,挖出送过去。”   太子妃应下,帮着把案几上的文书整理好,又把桌子上的灰抚去,再也没什么让她做的事后,她正准备离开。   太子忽然道:“等等。”   太子妃心中窃喜,他们夫妻三四载,平时相敬如宾,说好听点如老夫老妻,难听些就是平淡如水,特别是今日见宋翊护他这个妹妹的模样,生生让人嫉妒。   太子这样叫住她,是有什么事吗?总觉得,总期待着他会待她与别人不同。   太子妃转过身笑问:“陛下还有何事?”   太子问:“宋翊的妹妹何等模样?”   太子妃失望,脸上没有表现出,眨眼功夫,把他这话在心里琢磨了几十遍,最后如实道:“是个美人。”   太子沉思了会问:“你说要不要让皇姐回来?”   太子口中的皇姐是他同母胞姐,长他五岁,如今正在离京城百里外的皇家庄园游玩,几年前附马因病去世,也不知什么原因看上了宋翊。   妾有情朗无意,可她这个姐姐觉得是精石所至金石未开。前两个月宋翊去了军营,她甚觉无趣,外出游玩。   太子犹豫要不要告诉皇姐,宋翊家来了个美貌的妹妹,宋翊对他这个妹妹很不同,是潜在的威胁。   太子一句话太子妃都要琢磨上几十遍,这会怎不知他的想法。   长公主虽说是女子,一点不比男儿差,当年判军祸乱,扣住明贤皇后,她和太子以此来威胁高宗开城门。   明贤皇后被判军压在城门外,她当着高宗的面咬舌自尽,城守住,皇后亡,硝烟四起。八岁的长公主带着三岁的弟弟,躲过刀光剑影直到高宗寻到他们。   太子年岁小不记事,长公主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一夜之间她由不知事的小女孩长成大人,在宫中护幼弟长大,高宗愧对这个女儿,等她十六岁时,找了个家世一般,性格,相貌,学识都极好的人招为附马。   结果附马第二个月就病死在床上,长公主府从此后便没了男主人,常有政客出入,外面传言公主养面首。知情的人都知道,公主是在为太子培养势力。   皇上也知道,皇上不说,由他这个女儿任意妄为,总是是觉得欠明贤皇后和他们姐弟。   长公主是个狠角色~   太子妃想到如意那张粉嫩单纯的小脸,还有自家弟弟被打断了一条腿的事,决定推一把。   “殿下,虽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姐毕竟是您的亲姐,她迟早会知道此事。但此事她从别人口中听到,怕你们姐弟俩生间隙。”   太子本就有所思量,听她这么一说,当下决定修书一封给皇姐。拿起毛笔正要落下,太子妃道:“这种事由臣妾来做吧。”   太子如今跟着高宗一起处理公务,事务繁忙,太子妃说她来,他便停下,由她修书一封送到皇姐手上。   太子妃几经斟酌,加重宋翊如何看重这个妹妹,再把他为妹妹摘花这段写得详细,事实归事实,内容让有心人看起来,就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没有了一点兄妹之情。   ***********   从宫里出来,如意和宋翊很快回到镇国公府,远远的就看见她娘甩着帕子在大门口来回渡步。   如意跳下马车,提起裙子向母亲跑去:“娘,我回来啦。”   江瓶儿担心了一上午,听到女儿的声音,见女儿还是去时的模样,吊着的心放下,赶紧上前接女儿,拉着她到门口,拿出一个火盆点燃让女儿走。   如意看着火烟袅绕的火盆,心里嫌弃,看母亲满脸的关怀,嘴上不说,硬着头皮跨过。   江瓶儿喊道:“平平安安,平平安安,霉运不来。”   如意鼻头发酸:“娘,人家京城里不兴这个。”   江瓶儿道:“你管人家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说着,从门后拿出一把艾草,扫如意全身。   艾草的味道多浓,如意从小都受不得太浓的味,喊道:“哎哟,娘,还没到端午,你哪儿寻来的艾草都快有一尺长,好本事,好本事。”   女儿平安回来,江瓶儿高兴还来不及,听到她这满不在乎的话,江瓶儿气不打一片来,手上力道不由加重,艾草不再是扫,而是打,一大把打在身上‘啪啪’作响,口中骂道:“油嘴滑舌,你本事渐长,给我惹事生非,你就不能安分几天?再不听话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她娘骂来骂去都是这么几句,如意都能把母亲骂人的话,倒背如流。看着手上力道重,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痛,如意是被她这样追着打习惯,不由得像平时一样,呼出声:“娘,疼,疼,你轻点,轻点。”   女儿喊疼,江瓶儿明知她是装的再也下不了手,正准备收起艾草,门口传来宋翊如刀的声音。   “你打她!”   小可怜跑得飞快,他还得栓马,看着小可怜跨过火盆,他走近见江瓶儿追着她打,还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宋峻山从小说打断他的腿,就是要打断,绝不食言。宋翊没见过母亲,也不知母亲是怎样的存在,认知中长辈打人就是真的打。   天下父母一般黑,小可怜的娘更黑,怎下的了手?这么小一只,任谁都下不了手。   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来阻止?显然怎样都是不合适,想了半响憋出三个字。   然而,他后悔。   这种事管它是谁,先抢过手上打人的东西再说。   他跳上前,快速地夺过江瓶儿手上的艾草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踩上两脚,冷森地看着江瓶儿,好像她就是个卖女儿的黑心母亲。   江瓶儿打了个寒颤,宋翊和他爹一点也不像,他爹憨厚老实,他的性子捉摸不透不说,对她有极深的偏见。她比他要大上一大圈,见过的人,比他吃的盐多,怕归怕还不至于像小翠怕得抖。心想着自己又是什么地方惹得他不高兴?   忽然,如意像只泥鳅似的溜到宋翊身后,伸出脑袋咧嘴冲江瓶儿笑,一脸的得意。   江瓶儿突然意识到,宋翊黑着脸是以为自己打如意。女儿跑到他身后是向她炫耀,她打不到她。   有人真心实意地护着女儿,江瓶儿比谁都高兴,再看继子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女儿是她的命,她的命他都护着,还怕她要了她的命不成?   江瓶儿向如意伸出手:“跟娘去厨房做饭,你爹一会回来要吃饭。”   如意见母亲气消了,跟着她一起去厨房,留下宋翊一个人在厅院中摸不着头脑。   啊~咧~他这是被无视了吗?宋翊摸摸脸,他从不打女人也不敢打江瓶儿,刚刚盯着她看,用了十分的杀气,结果回馈他的是红果果的无视。   气势,气势,他爹常和他说,带兵打仗兵法、布局这些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要诀是‘士气’就是所谓有‘气势’。你时刻要让你的兵觉得有你在这场仗不会输,我们一定会赢。   难道是因为怕小可怜害怕自己,收起了杀气,现在气势渐弱,江瓶儿才不怕他的?   这不行,以后他拿什么带兵打仗?宋翊站在院中练他的气势,气沉丹田,目光坚定,视前方为敌军,他手握长枪横扫一片,为将士们先杀出一条血路。   正当他沉浸在战争中,门口传来战战兢兢的喊声:“世……世……子……”   宋翊回头见乞丐扒在门框上喊他,他收回气势走进些问:“什么事?”   乞丐一紧张忘记什么事,想了会道:“听兄弟们说,王思瑜被他爹禁足一百天。”说完,他不敢抬头,世子刚刚全身冒冷气,吓得他说话都结巴,生怕他一转身给自己一拳,这小命就难保。   宋翊挑眉问:“你们乞丐真神通,王思瑜这刚回去,他家里的事都一清二楚。”   乞丐全身崩住,讪讪笑道:“兄弟们恰巧听到,就这来告诉您老人家。”   宋翊问:“你不会把我家的事都往外传吧?”   乞丐脸色煞白,正要起誓表忠心,里面厅院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缸里没水做不了饭,打些水。”   宋翊也不跟他说了,转身应道:“来了。”不复刚刚的冷咧,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兴冲冲的往里去。   乞丐愣住,哎呀,大新鲜事,武功盖世,冷面冷心的镇国公世子是个十足的妹控,继妹一句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17章   宋翊跑到厨房拿起水桶,就往水井那边奔,来回跑了十多趟,不到半刻钟两个水缸里的水都打满。   放下水桶看到如意坐灶口前,火光映得她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他不由得想上前跟她说句话。刚要提脚,江瓶儿过来打水,挡住了如意。宋翊心底不悦,脸上冷冰冰的。   等到江瓶儿走开,只见如意从灶里夹出一个烤红薯。   她小心地打量母亲,趁她不注意,用草包住红薯,跑到宋翊身前,拉着他去厨房外。把红薯掰开两半,想了会把大的那半给宋翊:“饿了吧。”   宋翊心里莫名一暖,小可怜有吃的都想着分他一半,还给他大的。他作为哥哥自然不会跟妹妹抢吃的,他伸手拿那半小的。他早饭没吃,饿过了倒也不怎么觉得饿。这会,闻到烤红薯的香味,勾起馋虫,胃里开始翻腾。   饿,是真饿。伸出的手僵在那,最终还是伸向小的那块。   如意不知他是何意,怎不要大的,要小的。他的饭量可是大的惊人,难道是因为不和自己抢吃的?这般想看宋翊的眼神又温暖许多。   如意把手上大的换过他手上小的道:“我脾胃不好,这种不能多吃,特别是饭前,吃多了烧心。”这不是慌话,她从小脾胃就不好,不能乱吃东西,偏偏她又是个贪嘴的,零嘴从不少,特别爱这烤红薯。   这还没过夏天,街上没有卖的,她馋,趁母亲没注意扔进去烤了一个,偷偷摸摸的吃。   她的动作宋翊都看在眼里,信她的话,不跟她争大小了,咬了口红薯,又烫又甜,落在心里甜得齁嗓子,竟是有些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第一次,宋翊细嚼慢咽半块红薯。转头见如意一小粒一小粒的吃,他又放慢动作,跟上她吃的节奏,生怕他吃完了,她还有很多。小可怜现在不怕他了,他要是先吃完可就不能陪着她,总觉得这样会少些什么。   厨房里传来‘滋滋’的炒菜声,院子里刚买的两只会下蛋的母鸡咯咯叫着,啄着如意和宋翊剥掉的红薯皮。花的那只,叼完了往如意他们这边跳,来寻吃的,在主人面前走了一圈,没有讨到吃的,失望地摇摇屁股,一坨屎无声无息地落在宋翊脚上。   宋翊愣住,这,这……   二十年,他第一次遇上鸡冲他拉屎,他可是一个大活人,它不怕他?宋翊再联想到刚刚江瓶儿无视他,总结出来:他现在气势弱到一只鸡都能无视他。   宋翊不由得竖起他身上无形的翅膀,冷森地盯着这只鸡。   ‘咯咯,咯咯……’花色鸡吓得飞出三尺多高,叫个不停。   鸡突然跳起,如意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花色鸡是只不屈服于圈养的鸡,拍拍翅膀飞上了墙头。   如意大呼不好:“哎呀,昨日刚买回来还没剪翅膀,这里的窝它还不熟悉,飞跑了就再也不回来。”如意心疼银子,更心疼鸡,昨天一大早,她和她娘在集市上挑了好长时间,才挑了这么两只会下蛋的。打算再过两日去买只公的,配种孵小鸡。   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地方这么大不弄些农副产品贴补家用,就是浪费。   怎就突然飞上去?如意所畅想的未来,少了一大片,心里一急,眼泪就往下掉,喊宋翊:“别让它跑了,别让它跑了。”   宋翊见她哭成泪人,想也没想,纵身跃起,手指如钩,掐住花鸡的脖子。心里急,下手没注意轻重,这么轻轻捏了下,花鸡脑袋垂下,见了阎王。   此时,他还不知,眼里只看得见如意,邀功似的把花鸡捧到她身前:“诺,别哭,我把它抓回来。”   如意破涕而笑,接过他手上的鸡,去给它剪翅膀,她提起,鸡的脖子歪着立不起来,她再摇摇,还是没醒。如意抓起它的翅膀使劲摇,花鸡耷拉着头,依旧没睁开眼。   如意木讷地抬头,对等待表扬的宋翊道:“它死了。”   宋翊:嗯?死了?   什么?死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这不可能。   宋翊见小可怜失望地看着他,拿过如意手上的花鸡,左右不停摸,从鸡胸脯摸到鸡脖子,最上面的骨头好像碎掉。   难道是他刚刚太过用力,捏碎了它的脖子?宋翊嘴角抽动,依旧面无表情,内心如狂风暴浪般拍打。   完了,小可怜不得哭死,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如意能说什么,又该说些什么?无语地看着自家傻哥哥,又气又恨:让他抓个鸡,他倒好直接捏死。捏死了吧,他还不知道,跟个二傻子似的拿过来,然后又像个大傻子似的确认鸡有没有死,这需要认真确认吗?   真是个傻瓜,如意恨不得戳他的脑袋,好好骂上几句。   现在怎么办?只能吃了呗~就当加餐。   如意拿着鸡进厨房,趁鸡身体还热着,先烧些水把毛拔了,下蛋的鸡估计一时半会还煮不熟,熬汤晚上喝。   宋翊见她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径直回厨房,心里七上八下。   完了,小可怜真生气,不理自己,完了,完了。   一阵风吹过,宋翊的心凉得如同腊月,直往下掉冰渣子,‘嘎查,嘎查’响。   不能就这么算了,鸡的问题就得鸡来解决,他回房间拿了些自己存下的银子,直奔街市。   如意端着开水和鸡出来,找宋翊一起拔毛,宋翊此时已经在街市上选鸡。   宋翊吃鸡,烤鸡,炖鸡,从来没买过鸡,他家穷归穷,这事真轮不到他来做。来到街市,街上只有一家卖鸡的,最后两笼,宋翊看着不错,就是有些小,这时候已经没得挑,谈好价钱,他提着就回家。   心里美滋滋的,弄死小可怜一只鸡,赔她十只,她肯定不会再生气。   回到厨房小院,刚放下两笼鸡。这时,宋峻山从宫中回来,准备到厨房帮帮忙,见他在,想到些事情,拉他去院外说话。   ********   如意听到一群鸡叫声,从厨房出来看到宋峻山和宋翊去院外,想到宋峻山动不动就爱打人的毛病,怕他又打宋翊偷偷地跟出去。   院外,宋峻山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在东宫拿镇国府压人?”   事情传的可真快,宫中的‘秘密’是掌权者的权力,怕是有人故意让他爹这么快知道,算了等着挨打吧。   宋翊道:“是。”   宋峻山从皇上那边出来,就有宦官向他说了宋翊在东宫维护如意所做的事。放以前宋竣山会对此事,琢磨个几十遍,是谁让和那宦官向他说的此事,是不是皇上?皇上对他是否有什么意见?还是嫌他们父子太过于张扬?故意来敲打他?   伴君如伴虎,他可以在皇上面前和王士仁大吵大闹,但碰触到底线的事情,他极为小心。手握重兵,功高盖主,他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但这次他没有想特别多,其实他儿子就是简单的为了让别人不轻视女儿,才用权势压人,自家儿子做的对。   宋峻山道:“下次不可。”   宋翊以为他爹会打他,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四个字。这比打在他身上都难受,打在他身上,他心里的怨恨跟着一起发泄掉。   这会消不去,这个东西喷涌而出。他爹为什么不能像普通人的爹一样,不说对他有多么宠爱,至少别让人家欺负到他头上,他爹还帮别人按着他的头。   他讨厌他爹这种,把国家大义放在第一,于家人而不顾的模样,这是懦弱,不是隐忍。做什么事都是畏手畏脚,就拿对领国北越的态度,明明攻比守好,他却要主张守。宋翊不想,也不会成为他这样的人。   宋翊道:“爹,您常和我说,有国才有家,先是国再是家。大丈夫在太平盛世,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建功立业何用?大义何用?我不是你,我为何要按照你所指定的步伐行走,为何要长成你所希望的样子成为第二个你?我是我,我是宋翊,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人知道,你宋峻山是我宋翊的爹。”   宋峻山愣住,儿子一席话,如清晨的钟声,敲响沉睡的人。   一晃十几年过去,看见他的情景历历在目,血色的黄昏,漫山遍野的死人,他哄亮的哭声响彻山际。   时间过的真快,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没有走上歪路,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宋峻山欣慰地要拍宋翊的肩,院门口传来娇滴滴声音:“爹啊,娘让我喊你劈柴。”   瓶儿喊他劈柴啊,他得赶紧去,晚了她发脾气可不好。至于和儿子沟通的事,日子还长以后再说,他卷起衣袖,往柴房去。   如意在院门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她这个傻哥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全听不懂。说到最后吧,他爹好像还是要打他。   她就不明白,他爹打他的时候,他认个错,服个软不就行了,非得跟他对着干,不打他打谁啊。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由头,把宋峻山支开,才让他免遭毒打。   越看他越觉得他傻,以后不能让他和宋峻山单独在一起,有她在保证宋峻山不会打他。   如意站在院门口冲宋翊眨眨眼,大眼晴带笑,狡黠灵动。   宋翊对他爹的怨气,立刻烟消云散,抛到九宵之外。小可怜不生气了?哎呀,太好了。走上前,拉上她的手到院中,指着地上‘咯咯’叫不停的两笼鸡道:“赔你的。”   刚刚如意怕宋竣山打宋翊,没仔细看这两笼鸡,这时候定晴一看,里面装的全是公鸡,鸡冠刚长出来,一个约莫只有几两重,太小吃不了,等长大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喂它的粮食都够买一只鸡。   不会下蛋,不能吃,浪费粮食的公鸡就是在撒钱。   如意瘪着嘴,痛心疾首道:“它们都是公的。”   宋翊见她又要哭,这次是真的摸不着头脑,明明他都买了十只,她怎么还是不高兴?   宋翊紧张而又木讷问道:“公,公的怎么了?”   如意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总算明白镇国公府这么穷是什么原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点都不会过日子,不穷才怪! 第18章   如意想骂,看在他在宫中护着自己的份上,终是忍下。拿出剪刀,给鸡一个个剪翅膀,都这样了只能养大了吃,可别再飞走那就太亏。   她不说话,宋翊更不敢说,蹲在她身侧,看着她剪翅膀。心里面戚戚然,总觉得这事没完,她剪掉一只,他递上一只。摸摸口袋里剩下的碎银子,全数掏出给如意:“诺,都给你。”不喜欢可以自己去买。   如意看他手心的碎银子,没几两她还看不上眼,转念一想,她这个哥哥不会过日子。有钱怕是也存不下来,她拿过银子道:“我替你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用。”又想,不对,周月珍还喜欢他,想要媳妇明天就能娶,改口道:“存起来,等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好娶人家。我娘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喜欢不能当饭吃,你再喜欢人家,天天让人家饿肚子,人家才不会跟你。”   如意一大堆话,宋翊没听进去,就顾着她跟自己说话高兴着,心想:以后赚的钱都给小可怜。   ******   江瓶儿饭做好,从厨房出来,见女儿和继子在院子里剪鸡翅膀,问:“哪来的鸡?这么小怎么还是公的?”   如意知道母亲下面要说些什么,本来宋翊对她有偏见,怕母亲说的多更引来宋翊讨厌,她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索性全揽过来。   如意道:“我买的。”   江瓶儿道:“娘不是教过你认公母吗?怎么就不长记性?教过你多少次怎就记不住?”   本是几句母亲教育女儿普通的话。宋翊眼里是江瓶儿在凶如意。再想到江瓶儿先拿小可怜,做挡箭牌喊自己回来吃饭,再让她去店里做小工,进门时拿艾草打小可怜,这会为了几只鸡骂她。   宋翊心里有根刺,戳得他心口疼,小可怜长得可爱,他做的事她一个人都揽下,心地这么善良,她娘怎么忍心骂她?这种女儿不是该捧在手心疼的吗?   宋翊起身,他今天非得教训下江瓶儿不可,好好教她怎样做母亲,至于他爹,不管他,再说。   宋翊不打女人,吓唬,吓唬可以,他一冲动撸起袖子,欲要提起江瓶儿。等等,理智把他拉回,威逼利诱他会,当着女儿的面教训母亲,这不合常理。江瓶儿虽然把小可怜当丫鬟使,看小可怜对江瓶儿感情深厚。   就如他父亲每次把他打个半死,真遇到有人教训他爹的,他第一个跳出来去打脸。   这事真不好办,算了,先忍着,不能让小可怜给他背锅,他正要开口,就听见如意道:“刚刚有人在门口叫卖,买来便宜两笼500文,说他家要举家去外地,贱卖,再养两个月就能吃。”   如意说完,冲宋翊眨眼使眼色:“不信你问哥哥,他帮我提进来的。”   宋翊怔了怔,道:“嗯,两笼500文买的。”天知道,他买两笼鸡花了二两银子。   现在怎么觉得这两笼鸡买的太贵,做了冤大头?   江瓶儿甩下手帕道:“这价钱好,以后再遇上都买回来,以后天天给你做鸡吃。”   如意讪讪笑道:“好。”心里道:有下次,她非得揍死这个傻哥哥。   宋翊眉头微皱,江瓶儿甩帕子的样子太过于风尘,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家的。算了,为了小可怜先忍着。   江瓶儿不再说此事,问道:“你爹回来没?”   如意道:“回来了,在柴房那边劈柴,有好一会。对了,娘,我让爹去劈的柴,怕叫不动他,我说是你说的。”说起慌,如信手拈来,脸不红心不跳,任谁都看不出破绽。   除了知情者宋翊,只是他现在心已瞎,如意说一条蛤蟆五条腿,怕他都会应和,怎会去想这些小问题?   他家小可怜可爱又善良,是不会说慌,说了慌又怎样?肯定是你们这些坏人逼的。   江瓶儿应了声去喊宋峻山吃饭,回来时,饭菜已布上桌。有宋峻山在宋翊更不敢造次,安静地坐在如意身侧吃饭。   ******   儿子今日的一席话,宋峻山甚是欣慰,曾有算命的偷偷和他说,他儿子有帝王相。什么叫帝王相?宋峻山不懂。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人留下来的话他懂。他这个儿子三岁的时候在军营里就跟着他们一起练兵,有模有样,从不叫苦。七岁的时候,领着一群娃娃兵造反,说什么不受他们大人的压迫,揭竿起义。   原以为是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玩意,结果他们十几个孩子愣是绑掉了军营的百来号人。当时他还以为有敌军来袭,一千多人围剿,才发现是他们这些兔崽子。事后,官兵们都说后生可畏,孩子们闹着玩的没事。   宋峻山知道起因是源于前几天他说过的一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打仗只能赢不能败,若想凌驾于众人之人,只有绝对的力量,所以我们要强。本是几句激励士气的话,他曲解成了‘揭竿起义,圈地为王’。   宋峻山没觉得他在闹着玩,由此看到了宋翊长大的模样,给他一个小小的机会,怕是他会把这天下搅的天翻地覆,这个‘机会’作为他宋峻山的儿子太多,太多。   宋峻山怕这孩子长歪,在朝堂上本就胆小甚微,这下更是什么都拘着宋翊,别仗势欺人,别为了一已私欲,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在儿子面前更不敢乱说话,只道这家国天下,不是谁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天下的苍生求的不过是‘太平’两个字。   ‘有国才有家’他儿子没长歪,以后会是个心系苍生的人。宋峻山老泪纵横,喝酒喝着喝着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哼唱起将军令。   宋翊不知他爹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威严四射的爹,这会怎弓着身子哭成了个小老头,整个人像是小了一圈,头发好像也白了不少。   白驹过隙,一时半霎,‘老’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爹是真的老了,怕是打他也没几年能打。   宋翊心里酸酸的,跟着喝了一杯酒,辣得他胸口疼。   正当他感概人生苦短时,下一刻他爹一头扎进了江瓶儿的怀里,不停地蹭,还哼哧,哼哧的,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喝醉酒的老色鬼。   对于男女之事,宋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和他同岁的太子,孩子都会打酱油。男人嘛,在一起也不光谈国家大事,有时也会聊起些男女之间的话。   宋翊懂,他爹现在估莫着就想着那事,这可是在饭桌上,不说还有他这个晚辈,还有个不及笄的小可怜,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宋翊只觉辣眼晴,低头劝道:“爹,少喝点酒。”   宋峻山高兴,‘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多喝几杯不是很正常,才不管儿子的话,接着喝。江瓶儿也是惯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给他倒,夹菜往他嘴里送。   宋翊嘴角抽搐,对他爹再也心疼不起来,喝死算了。目光自然地落在如意身上,见她无视两个大人的举动,乖巧地吃着饭,也就不再纠结他爹和江瓶儿的一来一送。   小可怜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没有他这样的龌龊想法,在她眼里,怕就是两个大人在吃饭。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宋翊又羞,又欣慰又苦恼的,羞自己不纯洁,欣慰小可怜不受他们影响,苦恼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时五味杂陈,又喝了一杯酒。   如意不是看不懂,是看得太多,小时候跟着母亲在花船上卖胭脂讨生活。她见得多了,别说倒酒,喂菜,两个人嘴对嘴喂酒这种都不算什么。看她娘和宋峻山这种,就是吃过山珍海味再吃清粥小菜,没一点感觉。只是,她娘的男人怎么跟个疯子似的,喝个酒都能哭成这样,说好的大英雄,大将军了?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长得还不是特别好看,脑袋拱进她娘怀里,像是一块硬石头,嗯,还带毛的。   辣眼晴,没眼看。   如意赶快扒完碗里的饭,道:“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去给小翠送饭。”   小翠今日一个人看店,以前在上清县时,谁看店另外的人,都会送中饭。今日也不例外,顺便再看看生意怎么样。   宋翊见如意要走,跟着一起去,如意嫌食盒重,正巧他帮忙提,落得轻松。   ******   城西沈氏胭脂铺内,小翠坐在柜台上,拿着鸡毛毯子扫柜架上的灰,哎,好无聊,一上午就进来两个人,看了快一刻钟,结果什么都没买,也不知道小姐去宫里回来没,早上时夫人说应该没什么事,会平安会来的,还是好担心啊。   正想着,门口走进一人,她定晴一看见是自家小姐,高兴起身相迎。站起,便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世子。   小翠缩回身,不敢往前,规规矩矩地坐在柜台里。   如意见她脸色不对问:“不舒服?不舒服下午我看店,你回去。”   宋翊跟在如意身后,走到柜台前放下食盒,扫了眼小翠,心想:这丫鬟在装生病偷懒,进门前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她生龙活虎,如意一进门就装成病怏怏的,太有心机,偏偏小可怜和她感情深厚,把她当姐妹,得敲打,敲打这个丫鬟。他得敲打,敲打这个丫鬟,这样她才能什么都让着,想着小可怜。   小翠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跟着小姐一起过来,也不知道他要呆多长时间,如意这般说自然是想回去,镇国公府那么大,随便躲个地方都不用见世子。   小翠道;“头有些晕。”   如意问:“要不要看大夫?”   小翠摇头:“不用,估计睡一觉就好。”   如意让她先去后面房间吃饭,吃了她回家,自己留下看店。   小翠提着食盒来到后面房间,偷偷往外瞄,见世子站在柜台外,悬着的心落下。世子的脸好像比昨天还要冷,总觉得他下一刻会扭断她的脖子,好在他对小姐不像这般凶,她得快点吃完,早点回去。   拿出饭菜,就听得小姐在外在交待:“我出去买些东西,外面有人你出来。”   小翠应下,小姐出去世子肯定会跟着,夹菜的动作都轻松许多,正要往嘴里喂肉,忽觉一股强劲的冷风从头顶吹过。她头上的发钗,‘噶’的声断掉,发髻散落了一半,打在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气。   小翠呆木的转头,顺着冷气飞过的方向看去,只见断掉的半根木钗,被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钉在墙上,入墙五分,几根发丝晃荡了几下轻轻飘落。   ‘咣’的一声,她手上的碗掉落在桌上,双手颤抖不已,艰难地扭动脖子,见世子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子遮住光亮,双眼如炬地盯着自己。   小翠‘噗通’声跪在地上,如冬天野外孤立的小草,轻轻吹一口气便抖得停不下:“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第19章   宋翊走进房间,轻而易举拔掉墙上的匕首,拿在手上刮拉桌子,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毒蛇吐信的声音。   小翠遍体生寒,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她不明白世子为什么想杀她,但她能确认世子起了杀心,她以前常听人说,有些人以杀人为乐,或许说的就是他这种。   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宋翊见差不多,正要说出敲打的话。就在此时,大厅里传来如意的喊声:“小翠,碎银子放在什么地方?”   宋翊怔住,小可怜怎么会回来?他赶紧地收起匕首,这种龌龊事不能让她知道,趁她还没进来,先威胁下这丫鬟。   “你……”   才说了一个字,本来像咸鱼一样的丫鬟,突然翻身往外跑。身体的本能促使他,不作任何想法,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小翠整个人被他提起,双脚不能着地。   小翠怕死,更怕宋翊伤害小姐,就算是被宋翊制住,她还是大喊道:“小姐,小姐,你快走,你快走。世子他疯了,你快走。”   为什么说他疯了?宋翊从来没想过自己外放的杀气,是多么吓人,更别说削了人家一根发钗,一般人不误会才怪。   他觉得这事不对,还诡异,猛地放下小翠。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锥骨生疼,站不起来,拼尽全身力气,爬出房间,口中不断喊道:“小姐,你快走。”   如意本想买些绿豆,走出去没多远,想起来没带银子,她折回店里。   先是听到小翠在屋内喊,接着就看见小翠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爬出房间,而宋翊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   如意怔了半响,直到小翠抱住她,她才反应过来。   小翠抱上自家小姐,心里的惊慌害怕,突然间有了依靠,放声大哭,泪流不止。   这时,如意才意识,她所看到的是真的。宋翊趁着她出去,故意留下,侵犯了或者对小翠毛手毛脚?她内心更倾向后一种。   男人都是贱胚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家里的老婆国色天香,就喜欢到外面票,家里面妻妾成群,非喜欢隔壁家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深宅后院这种事多了去,女人不说不是她们不知道,是不想说。男人还沾沾自喜,自以为瞒天过海,无人知,岂不知女人私下里都称他们这种是狗,男女。   以往她就是躲在母亲身后听别人说,这回真遇上这种事,她伤心难过。   以为她这个哥哥又傻又正直,结果跟别的男人没有区别,小翠才十二岁,月事还没来。他,他竟然喜欢这种没长大的。   畜生都不如!要不是她折回来,怕是悲剧已发生,以宋翊的武力逼小翠,这孩子怕是天天以泪洗面都不敢说出半句。   事情就这么算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对事事为她着想的小翠。   不能就这么算,得从长计议,想法子整死他。如意是这种想法,做起来怎样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不光光是他对小翠做的事,更多的是对他的失望。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如意越想越气,又恼又伤心,恨不得现在就把宋翊给撕了,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昨日看的话本上,她拿起话本就往宋翊身上打。   *****   宋翊正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阵拍打迎面而来,小可怜边用书拍他,边骂:“打死你个畜生,打死你。”   她那点力气打在身上像是在挠痒痒,宋翊感觉不到痛,同时又觉得有那么点好笑,小可怜拍他的样子,好像是乡下神婆打小人,边打边喊,有节奏压韵,还带着点幽怨的拖音,娇娇弱弱没一点气势。   她喜欢打就打呗,反正又不痛,她愿意打多少都给她打。宋翊不出声,怕自己太高累着如意,配和地蹲在门口任由如意随便拍。   抖成一团的小翠,看到这般情景,愣住,一口气没提上打了个嗝,什么情况?世子不是疯了要杀人?怎么像条小奶狗似的让小姐随便拍,他好像还挺享受?   宋翊的沉默和配合更惹得如意不快,为什么这么老实的男人,会干出这种事?   如意吼道:“滚,这是我的店你滚出去,明日我就回上清县,再也不来京城。”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哭,她是真伤心,一片真心喂了狗,眼瞎看错了人的伤心。她把他当哥哥了,结果这个哥哥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人渣一个,既是人渣,她为什么要为他伤心?下一刻如意忽然想通,她抹掉泪,挺直背冷眼盯着宋翊,泰然自若道:“别让我看见你。”   灿若星辰的双眼,迸发出来自骨子里的厌恶和不屑。娇小的身体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人不能轻视。   宋翊怔住,她是真的讨厌自己,也是真打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一刻钟前她还甜甜的叫自己‘哥哥’。   宋翊不甘心,他也不是扭捏的人,事情发生找到关键点,先解决掉,他直接问:“为什么?”   哈,还有脸问‘为什么’?这脸皮比王思瑜的还要厚,她不废话反问道:“小翠还是个孩子,你背着我对她动手动脚,还来问我为什么?怎么着?没得逞就是没做过对吗?是不是我捅你一刀,没捅死你,我就不用偿命?”   宋翊被问住,愣了半响后终于明白自己感觉的不对劲是什么,急急道:“你误会啦,听我解释。”   如意道:“滚。”嘴上这般说,却是再没动手。   宋翊不走,解释道:“我,我……”他该怎么说?越急,越说不出口,‘我’了好一会也没吐出第二个字。   本来对他死了心的如意,听他说要解释,心里的希冀又重燃,结果,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意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又喂了狗,平静的心又起波澜,她又开始控制不住的伤心,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往下掉。   起先她哭宋翊没有看见,这次再哭宋翊正对着她,急得脱口而出:“我就是教训她一下,让她别欺负你,我没对她对手动脚。”谁知道会变成这样?他现在都觉得冥冥之中有定数,不对,下次干这种事时要更谨慎。   多么烂的理由,亏他还想的出来,怎么不说中午时喝了几杯酒,一时控制不住,都比这个理由强。   如意骂道:“骗子,滚。”   宋翊见她不信,泪还在往下掉,心又急又疼,他不想走,他要是不走怕小可怜还要哭,“你别哭,我走,我走。”说完,他转身走出大门,躲在门外偷偷往里看,见如意不哭了,他叹了口气心想:等过几日她气消了他再回来。   ********   等到宋翊走后,如意虚脱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一口灌进嘴里,只觉得又苦又涩。她往杯子里望,白开水没放茶叶,怎就有味道?摸摸脸好像是自己的泪,到现在还在流。   算了,就这样吧。如意抹掉泪,扶起坐在地上的小翠,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左右查看了下,再次确认宋翊还没得逞,重重地松了口气道:“以后见着宋翊躲得远远的,过上两日我把店转了,我们一起回上清县,娘她不愿意回就算了,不勉强。”   通过宋翊的解释,小翠多少猜出世子的目地,低头小声道:“小,小,小姐,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世子了?”   如意只当她迫于宋翊的淫威才帮他说话,“你别怕他,我都知道。”平时她见着宋翊怕得腿都挪不动,估计宋翊轻轻一句话,她都会乖乖的照办。   小翠的声音又小了几分,“小姐,世子没想对我那个,你误会了。”   如意愣了半响问:“没对你做那个?那他对你做过什么?”   小翠把宋翊做的事,如实道来,说到最后道:“小姐,其实我觉得世子肯定是误会我对你不好,而且我觉得世子对你……”   如意拍桌而起:“你怎么不早说?”说着,夺门而出去追宋翊。   这个傻子,怎么就觉得小翠对她不好的?她又不是白痴,谁对她好不好还看不出?还背着她搞威胁人的事,结果弄巧成拙整成这样。   傻瓜,大傻瓜,自己为什么就不信他的话?如意恼自己不信任他,要是换作她怕是再也不理对方。   小翠看着急速而去的小姐,心里面酸酸的,她不是不想说,是没人给她这个机会,世子和小姐吵架,她插不上嘴,怎么说啊。看小姐急的模样,估计以后她在小姐心里的位置肯定比不过世子,哎……   如意追出去,宋翊已不知去向,她想着或许他会回家,回到镇国公府没找着人,又问了门口的乞丐,都说没见着宋翊的踪影。如意又想,等到吃晚饭时他饿了总归会回来。到了晚上,宋翊还是没回,发生这种事,她也没脸直接问宋峻山,旁敲侧击套了几句话,得到的是:他都二十的人,晚上不回家睡,不会冻着自己,没什么好操心的。   宋峻山也不知道他晚上睡在什么地方。   皎皎月色,清冷如水,如意坐在窗户前,看着天上的满月,想着和宋翊从第一见面,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其实她这个傻哥哥对她真的很好。   也不知道他现在睡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吃过饭?有没有还在怪她?   如意第一次失眠,趴在窗台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第20章   宋翊从店里出来,想想没什么地方可去。回去撞上小可怜,她还在气头上,再哭可怎么办。明日他要去皇宫报到,军营里已去不了。自从七岁后,他爹不让他跟军营里叔叔伯伯们的孩子一起玩,没小伙伴可收留他。太子那边更不可能,他没自己府邸,住在东宫,去那边像什么样子。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军营里的孙五,他也选上卫队,去他家凑合地过上一晚,明日一起去宫里。   孙五家住在城墙外,两间草房,家徒四壁,院子里坐着个瞎眼小老头,手里握着二胡。宋翊上次来他‘咿咿呀呀’地拉着。宋翊听不出什么曲子,人还未开口,小老头就道:“宋翊过来啦。”接着停不下的咳嗽声。   宋翊就来过一次,他就记住了他的脚步声,想来孙五听声辨人的绝技是跟他学的。   “孙叔,孙五了?”   没等孙叔喊,孙五便从屋内走出。两人进屋说话,宋翊晚上在他家留宿,两人在军营里一个铺上紧挨着睡,在这里宋翊也没什么讲究,孙五知道他性子,不跟他客气。宋翊饭量大晚饭的时候,孙五特意多做了些饭,他做饭时宋翊偷偷看了下米缸,见了底,怕是他这一顿,吃了他家三天的伙食。   宋翊心里挺过意不去,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出一个铜板,哎,都给了小可怜。家里还有点钱,晚点再拿给孙五。   晚上时候宋翊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满月,不知道小可怜现在在做什么?气头有没有过?万一她一辈子都在气上头,该怎么办?   孙五也睡不着,明天他要去皇家卫队,听说可以见到皇上,还听说在宫里能赚不少钱,多赚点钱让他爹过上好日子。他见宋翊睡不着,便问他知不知道皇宫里的事。   宋翊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军营和皇宫,他想了会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们只有一个原则,忠于皇上就行。”   孙五还想多问点,见他神色凝重似有心事,便不多问,转而问起如意:“你妹妹在家好不好?”他挺喜欢如意,小仙女似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不妨碍对她的爱慕。   宋翊应了声:“挺好的。”眼前浮现出小可怜漂亮的小脸蛋,心中越发的惆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后她都不理自己,该怎么办?宋翊翻了个身,背对着孙五。   月光像个调皮的孩子,偷偷摸摸地跳到房里,落在深灰色的地上,全屋中就只有那一块光亮。   怎么就照不到他身上?   宋翊第一次感觉到孤独,这时,院外传来‘吱吱呀呀’的二胡声,曲调幽怨哀愁,如深秋的落叶,冬日的雪夜,带着冷彻的寒意和悲痛。宋翊一时鼻子发酸,竟是有哭的冲动。   哎呀,这不对啊!他堂堂九尺男儿怎么能哭?流血不流泪啊~   宋翊猛地坐起问:“你爹拉的什么呀?”   孙五以为他要去解手,顺便问下的,“我也不听清楚,他就会这一首,平时别人有白事都找他去拉,你别看我爹就只会这么一首,做白事的可喜欢请他,说有他拉二胡,别人哭声都会大许多。”   宋翊还能说什么?肯定是这月色荒凉,二胡声太伤感,他才想哭。   他睡下用被子蒙住头,隐隐约约听到孙五唠叨:“我爹就是靠这门手艺把我养大,其实我不是我爹亲生的,是他捡回来的。他这几年身体不好,等我赚大钱了去给他看最好的大夫。”   接着,一阵咳嗽打断了二胡声,‘咳咳咳……’一声比一声重,也不知咳了多少声后,院外传来孙叔的声音:“五啊,早点睡,明早还要起早上工。”   孙五应了声,歪头就睡着了。   夜寂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宋翊伸出头望着地上的那块月光,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像练武场,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上面,没有伙伴也没有对手。   抬头是无尽的天际,脚下却只有方寸,怎么也走不出去,孤单再次袭来,也不知小可怜现在睡了没?   *******   如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在床上,日上三竿。洗漱好去前院,小翠已经去店里,母亲坐在厅前绣鞋垫,见女儿起床,指着偏厅餐桌道:“给你留了饭,先吃了吧。”   如意没什么胃口,就喝了半碗粥,盯着桌上的馒头发呆,还在纠结宋翊的事,人没回来,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办?   忽听母亲在前厅絮絮叨叨:“早上时我听你爹说,宋翊今天去宫里报备,估计酉时会出宫,你爹说他应该从西门出来。”   昨日女儿回来打听宋翊的消息,她就觉得不对。问小翠她什么也不说,想来是跟宋翊有什么磨擦,孩子们的事得孩子自己解决,大人不好插手。早上时候她便向宋峻山问来宋翊的行程。   如意来了精神,跑到前厅问道:“娘,你说的都是真的?”   江瓶儿白了她一眼:“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她又往鞋垫上扎了一针。   现在还是上午,离酉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如意心里有了着落,就没那么急,瞟了眼江瓶儿手上的鞋垫,远远望去绣的是朵荷花,和一个‘寿’字。   母亲的女红差,补个衣服都能把衣服和袖子缝一块,怎想着绣鞋垫?还有模有样,如意伸长脖子看,远看像朵花,近看就是块疤,针角稀松,上下不平,差得没法看。   如意觉得自己用脚指头都比她绣得好,不免嘲讽道:“娘,你看你绣得什么啊?垫脚下面都拿不出手,去买两双给爹吧,我出钱。”   江瓶儿瞪了她一眼道:“小孩子懂什么,礼轻情义重,你爹还缺了这双鞋垫不成?外面买的能和娘亲手绣的比?”   如意觉得她娘说的有几分理,就如外面酒楼里的菜肴好吃归好吃,可跟她娘做的比起来就缺了那么点东西。   难道是她娘说的情义?   如意拿起篮子里的鞋垫想:她要不要也跟着绣上一双,送宋翊赔不是?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绣花得有时间和精力,离酉时还有几个时辰,来不及的。如意决定走捷径去街上买双鞋和一套衣服,假装是自己做的,这样即可以体现她这个妹妹,在很早的时候就关心他做了套衣服,同时也是道歉。   不错,不错,就这样来。   如意记得她店里的那条街上就有一家成衣店,也不是全都卖富贵人家的衣服,有便宜有贵。如意进店向店员比划了下宋翊的身材,九尺高的男人少见,这个尺寸,现成的衣服只有两套,一套粗麻布做的,一套丝绸。   麻布的是普通的灰色,丝绸的是玄色,领口袖口一圈带暗色花纹滚边,宽广袖,中间配了上同色腰带,流苏落下,再配上块玉佩。以宋翊的身材和样貌,穿上肯定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再问价钱,两套衣服价格相差五十倍,如意倒抽一口气,果真是富人区,差的便宜,好的贵得离谱。   女人买衣服,都有那么点第一眼情结,觉得这个好,其它地方再也没有比这件更好。   如意越看这件衣服,越觉得好,穿在宋翊身上会很好看,一咬牙掏出银子买下,这么漂亮的衣服当然是要配双漂亮的鞋子,都花这么多钱了,还在乎那么点?   买买买……   从成衣店出来,如意花光了身上的银子,还厚脸皮欠了几两,指着自家店门口说明日拿过来。   时辰还早,她也无心做别的事,抱着买好的衣服和鞋子,转到西门,来到城门对面的茶楼上守株待兔。   一壶茶,两份点心,一些零嘴,坐在窗户口听着说书人,说着京城里的趣事,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叮叮当,叮叮当’说书人,说完前朝风流韵事,接着讲当朝的。说的是当朝长公主,当年小小年纪如何巾帼不让须眉,带着胞弟杀出敌军重围,使得皇上保住城池,深得皇上喜爱,出嫁后在宫外建府,权倾朝野,收面首三千,座拥美男无数,好不风流快活。   坊间八卦多是子虚乌有,以桃色艳,情为主,长公主在说书人口中,全然是那淫wa,荡fu,只要是长得有几分姿容的都被她纳入石榴裙下,上到朝堂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只要她看上的,无不落入她的手心,就连聚信钱庄的少东家,都没逃过她的魔爪,经常出入公主府。   听到‘聚信钱庄的少东家’如意竖起耳朵,可惜说书人就把这个人物,一句带过,再无下文。   ‘聚信钱庄’遍布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历经前朝内忧外患动荡直到现在,皇帝都换了一波,他家钱庄名号从没改过。去年如意倒卖茶叶手头紧,背着她娘拿着房契抵压给钱庄,拿着这本金倒卖茶叶赚了一大笔,只是他家的利高,前后一个月,吃了她三分利。   如意私下里替他们算了下,假如一个月一单赚五十两,一年算500两,再加上全国这么多分号,每月也不可能只有一单,也不可能每单都赚这么少。这样算来,聚信钱庄每年赚的钱那可是非常多,说他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有钱,很有钱!!皇上都没他家有钱。   也不知道‘聚信钱庄’的少东家,多大年岁,是否家中独子?相貌品行如何?有没有娶妻,家中是否有妾室?和长公主是不是真的有一腿?   如意内心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第21章   如意喊住店小二打听关于‘聚信钱庄少东家’的消息。摸口袋还有几块碎银子,做生意的人通常有个毛病,身上总要留点钱,如她刚刚去买衣服,嘴上说只带了这么多银子,其实还拘着点。   刚刚花太多,这会她一分都不想拿了,摸了摸,掏出手,转而用‘美色’贿赂,笑眯眯地问店小二。   店小二见小姑娘漂亮可爱,嘴巴又甜,便把他所知道的全掏出。聚信钱庄少东家,今年十八,家中独子,尚未娶妻,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关于他和长公主二三事,这可就多了。两人如何相遇,长公主如何把他纳入府,说的有模有样。店小二见她年纪不大,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再具体的不再往下说。   如意听得愣住,说书的在如意听来已经算是大胆,店小二说的更为具体,在人家后门口说这些话,被人听到可不好吧?   跑堂的店小二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如意的疑惑,解释道:“长公主是大人,可不会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   如意对这个‘长公主’又有了新的认识,风流肆意,无畏流言,奇女子啊,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正想着,楼下传来呼声:“长公主,长公主,长公主……”   如意伸出头往下看,只见街市上走来一群队伍,九凤鎏金镂空八人大轿,一阵轻风吹过,轻纱曼舞,露出轿中女子容颜,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身着大红色牡丹刺绣儒裙,雍容华美,贵气逼人。   长长的仪仗队伍,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这其中不乏长公主的仰慕者,手持鲜花抛向马车,长公主面带微笑,泰然自若地接受着大家的目光,自带皇家人的大气和从容。   茶楼里的人都伸出头往下看,店小二也放下手中的活往下张望,说书人口中的主人公就在眼前,大家肯定是要看个够。   等到队伍进入城门,大家散去,街上安静,青石板的街面上零零散散躺着些许,落败的鲜花。   比起‘聚信钱庄’的少东家,如意现在对长公主更感兴趣,她本人看来一点也不像别人口中的样子。生得漂亮,雍容华贵,有权有势,年纪轻轻守寡,府上面首三千?传言不可信,不过女人做成她这样,男人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有权有势还是个女人,在京城富贵人家的女人堆里肯定领头的。就她这身份地位,站在她家店门口,别人冲着她这张脸和身份,也会来买自家的胭脂,财源滚滚来啊。   想到这,如意立马抛弃了‘聚信钱庄’的少东家。比起嫁个有人钱这么缥缈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多赚点钱来的实在。   长公主,她哥肯定认识,到时候让他引荐,凭着她的口才肯定能说服长公主来站台。   如意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前方一片光明,只等着把她哥哄回家。   *******   长门宫内,春风习习,熏香袅袅。   高宗与宋翊盘坐在地板上,在棋盘前对弈,黑子被白子围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高宗手持黑子久不能落棋,长叹声道:“哎,朕又输了,你这招直捣黄龙可真当妙,朕不服老不行。”   宋翊道:“臣的棋艺是皇上您教的,是您教的好臣才能赢你。”   高宗看着棋盘,笑道:“自从你学会了,朕都没赢过你。你就不能让朕赢一次。”   宋翊道:“皇上是您说的,棋盘如战场,既是如战场,怎么输?可是一定要赢,输多没意思。”   高宗就喜欢宋翊这种劲儿,他和谁对弈都是赢,唯独和宋翊输。这孩子他看着长大,十二岁那年宋峻山给他打了半死,他便把他带到宫中和晟儿作伴,两人同吃同住,直到几年前晟儿纳妃,他才从宫中搬出。   晟儿性子平和,治理天下可以,开疆拓土不行。   宋翊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沉着冷静,勇武果敢,对于用兵之道,和自己不谋而合,很多见解独特,新奇,可行,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北有北越多次来犯,虎视眈眈,朝中大将正是青黄不接,老如峻山,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壮志豪情,做事更是谨小慎微。   但凡有能力的君王都想一统天下,高宗同样,他爱才对宋翊特别喜爱,这份喜爱有时候会超过自己的儿子,有时候高宗会想:咱就没有一个儿子像他一样?   高宗又叹了口气,道:“朕老了,很多时候都是力不从心,像北越频频来犯,三天小战,十天一大战,边关百姓每日的都是担惊受怕,朕真是无能。”   宋翊这两个月在军营,每每无聊时,就分析边关的情况,以他看来父亲所主张的作法不好,以其挨打,为何不主动出击?他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拉住高宗的手腕,走到案几边,手落在上面的羊皮画卷上,由边关出发,划出一道弧度直到北越境内。   高宗眼前一亮,兴奋道:“好!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派出一队精兵直击北越腹内,杀他个措手不及。好好好!”   高宗连叫三声‘好’字,反手抓住宋翊的手问道:“你觉得要多少人马?”   宋翊伸出一根手指。   高宗问:“一万?”   宋翊摇头:“一千。”   高宗不确定:“一千?”   宋翊点头:“对,只一千,北越多是草原,人多反而引人注意,只用一千骁骑深入腹部,杀他个措手不及,一千人足已。”   高宗见他自信而又坚定,当即道:“朕现在就任命你为都尉,领一千人直捣黄龙。”   宋翊摇头,一是,这一千人得他一个个挑选,二是,他怕他爹不同意,他爹不喜他带兵打仗。   高宗不知其因,以为他这是怕问道:“是惧?”   宋翊道:“无惧。”接着把原因一道来,至于他爹这个原因,他没说出,若他下定决心去,他爹也是拦不住的。   高宗一时兴奋倒是忘了这些,两人又对边关的局势做了些分析,君臣谈得开心。   那边,宦官来报,长公主到。   宋翊和长公主交集不多,每次见面都是和太子一起,长姐为母,太子对她这个姐姐很是尊重。长公主对他也蛮好,每次进宫送太子东西时,都会送他同样的一份。宋翊也就把她当长辈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觉长公主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自小没有母亲,对于女人多少有些认知偏见,觉得她们无聊且个个都有心机,如以前他在宫中跟着太子同吃同住时,经常出入皇上所住的宫殿,经常看见某个娘娘为了引起高宗的注意,出些千奇百怪的法子。   例如,最简单的,听闻皇上路过御花园,特意在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皇上经过。宫中经常有宫女和太监无缘无故消失,还有更狠的,直接谋害太子,有一次他替太子挡了一剑。刺客抓住说是当今皇后指使,当今皇后是王思瑜的姑姑,生了个儿子比太子小十岁。以王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太子死了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也就是这位小皇子。   当时这事闹得挺大,后来查出是某个嫔妃嫁祸给的皇后,而王家为了表忠心,让自家女儿嫁给了太子。   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反客为主’都用上了,说不好还是王家的‘反间计’想让太子娶他家女儿,故意来的这么一出,顺便再除掉‘某个嫔妃’。   方寸大的地方,比战场的撕杀都要激烈,他们怎就不明白,谁继承皇位意在皇上,他们做任何小动作都是无用。皇上是明君,若太子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他是不会把皇位传给他。   女人特别是宫里的女人们,谁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还是他家小可怜最可爱,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让她来皇宫她也不来。   宋翊想到如意,心中黯然,也不知她现在气消了没,起身,向高宗告辞。   高宗对他这个女儿是又爱又怕,她对宋翊的那点心思,他看在眼里。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不能让他赐婚吧?以宋翊的性子怕是直接顶回来,到时候谁都难下台。   索性装糊涂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留宋翊,摆手示意他先走。   宋翊行礼,转身走到宫门口,迎上正要跨进门的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行礼,正欲跨过门槛。   长公主叫住他:“宋翊这是要回去?”   时辰未到,虽然高宗允他不必同其它侍卫般当值,可他觉得要以身作则当可服众,自然是要与其它人一样。   宋翊道:“不回。”   长公主笑道:“那再陪父皇一会。”说着,她抬手向宋翊胳膊伸去:“以后不必叫我‘长公主’叫我‘长乐’。”   五指如葱,指尖珠圆玉润,用豆蔻染红的指甲,鲜亮美艳。   宋翊眼微眯,紧盯着她的手指看,问道:“公主,您这指甲是用什么染的?”   长公主准备抓住他胳膊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收回手,在自己眼前左右摆动,头稍微倾斜问:“很漂亮?”   宋翊不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长公主心悦他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夸漂亮,不由心花怒放,觉得这几月过后他是开窍,笑道:“这是舶来品,我从波斯商人那边买来,总共就两盒。”   宋翊直生生道:“公主有两盒,可否给我一盒?”   长公主怔了怔,问:“你要作甚?”   宋翊垂下眼,嘴角微微上扬道:“我妹妹指甲染上这个,会很漂亮。”小可怜那么白,指甲染上这么鲜亮的颜色,肯定会比长公主的手要美上千倍。   想想都觉得高兴。 第22章   长公主心里是万马奔腾,太子在信中果然所言非虚,这才几天时间宋翊对这个‘妹妹’,好到这个程度,时时刻刻都想着她,真想看看他这个‘妹妹’是个怎样的狐媚,竟勾得宋翊这种不近女色的男人,神魂颠倒。   长公主平静问道:“宋翊什么时候有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宋翊不喜欢和长公主说话,最大的原因就是‘累’,如意入宫和王思瑜对质的事,在宫中怕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长公主入城估计就有人相告,这会偏偏问这句,他们宫里的人弯弯肠子太多,一句话要掰成十句来说,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算了,染指甲的东西他不要了,小可怜这么漂亮这种东西不过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宋翊简短回道:“大半月前。”说完,他转身要走,不再和长公主啰嗦。   长公主见他又和平时一样,不多说一句话,直接走人。以前他身边没人,现在他身边有个‘妹妹’,人都要成了别人的,长公主现在顾不得什么矜持,拦住宋翊道:“宋翊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姐姐想亲自把这染指甲的送给妹妹。”   宋翊眉头微拧,公主外表看起来端庄华贵,其实这人有些风流,她和小可怜见面,把小可怜带坏了怎么办?   宋翊不带任何余地回绝:“不必。”   长公主的心情如同,秋风落月,冬雨潇潇。宋翊就是块铁板,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这种男人好也不好。   长公主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灵光一闪,道:“我府上有些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都是舶来品的,周国买不到,送一些给妹妹。”   这个送到了宋翊心槛上,小可怜不就是开了家胭脂铺,舶来品她没见过,应该是很喜欢。哎,她还在生着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气才消,今晚该不该回去?   做事果断的宋翊,第一次有这种选择的烦恼.   长公主见他似犹豫,接着道:“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   宋翊想:拿这些东西送小可怜,她喜欢的话,说不好就不生自己气。   当即应下随长公主去公主府拿东西。公主在前宋翊在后,路径御花园时,遇上巡队的孙五,宋翊拿不准晚上要不要去他家,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此别过。   ********   如意在茶楼上等到酉时,只见西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不见宋翊的踪影,她怕错过心里着急,跑下茶楼在城门口等。   她一个漂亮小姑娘,抱着个包裹,伸长脖子往里张望,自然引起守城门人的注意,不免多看她几眼。年轻点的便上前问:“等人了?”   如意点头:“嗯,等人。”   又等了会走出三四个人,宋翊不在其中,如意有些着急,怕自已在茶楼上错过。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几块碎银子,递到与她说话的士兵手上。   “向你打听个人。”   士兵接过银子,在手上掂了下,笑道:“你说。”   如意见他收了银子,便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九尺高,身材魁梧,长的有些黑,凤眼,高鼻梁长得俊美的男子从这里出去。很好认的,他站在那,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   九尺高,长得黑,一双凤眼,高鼻梁,长得俊美,这种人别说皇宫,就是京城里就那么一个人。   士兵胸口一紧问:“他是你什么人?”   如意道:“我哥。”   士兵赶紧把手上的碎银子,塞回给如意,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客气道:“他没出来,不过出皇宫的有东南西北四个门,说不好从别的门出去。”   镇国公多了个女儿,宋翊多了个妹妹,这事在皇宫里都传开,说他妹妹长得漂亮,跟天仙似的,宋翊护得紧,为了她顶撞皇太后。   宋翊的脾气,谁敢冒充他妹妹?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怕真是他妹妹,银子可不敢收,倒找她都行。   如意失望地垂下眼,抱着衣服在门口来回走动,士兵见状道:“你有急事找他,我找人通报下。”   如意眼前一亮,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皇上很喜欢宋翊,他在宫中的地位肯定不低,要什么银子,直接报上他的名就行了。   正当她应下,忽听有人喊:“大小姐?”   如意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上次和母亲去军营里见过的人向她走来。   孙五今晚不当值,远远的就看见如意,起先他还以为看错,走进看真是宋翊的妹妹,大眼晴,鹅蛋脸漂亮的像个小仙女。他以前就知道宋翊跟他们大不同,今日在皇宫知道了宋翊的身份。看到如意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喊‘大小姐’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如意不知他的名字,当时在军营时他好像和宋翊走得近,便上前向他打听宋翊的去向。   孙五如实相告,宋翊随长公主从东门去公主府。至于做什么,他就不得知。   皇宫大,由西门到东门要转好大一圈,走走要小半个时辰,再去公主府这路途就有些远,以她的脚力,怕是走到了天已经黑。会不会撞上宋翊还不知道,可是万一他今天再不回家,明天再不回家,后天也不回……   如意觉得这事不能拖,机会好像也只有今天似的,过了今天这事再到明天就会很不一样。   她决定去公主府,撞上了运气好,撞不上她也认了。   如意打听到公主府的方向,便向那边去,这会天色不早,孙五怕她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不安全,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公主府去。   *******   长公主回府摒弃了马车,换了一身裤装骑马与宋翊同行。高宗打天下时,她正值懂事的年龄,武艺不如宋翊这般好,但比起普通家的女孩子,要好上许多,骑马射箭都会些,风姿卓越不输男儿,更有那巾帼的风彩。   男儿潇洒,女儿俊俏,两人骑马从大街上穿过,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公主众星捧月的长大,自小就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今日里她略觉不同,转头看向身侧的宋翊,见他双手紧握僵绳,嘴唇紧抿,目不斜视,光洁的下巴坚毅漂亮。   男色当头,长公主有些晕。若问她喜欢宋翊什么,她一时倒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宋翊这具皮囊她很是欢喜,年纪越大越以貌取人,内涵这方面不再作他想。   长公主故意不赶马,慢悠悠的从街上过,时不时的看向宋翊也是一种享受。   公主身份在这,宋翊心中着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一起闲庭漫步,骑马一刻钟就能到的路程,整整走了半个时辰。   骑马至公主府已是黄昏,两人下马,公主上前便要抓宋翊的手腕拉他进门。宋翊往后退了一步,道:“公主,宋翊就不进府打扰,东西您可派下人拿来。”   公主知他性子,也不勉强,只是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虽贵为公主年长他五岁,又是嫁过人的,她并不觉得女人这般就要低人一等,但在他面前多少也些说不明,道不出的自卑。   越看宋翊越是欢喜,为人正派,不近女色,做事分寸有度,坚毅果敢,外表看似粗狂实则心细如麻,如现在这般不进她公主府的门。真进了她的门,有些事还真说不清。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唉,她怎么不晚生个五年。   公主吩咐下人,拿来给宋翊的东西,瓶瓶罐罐四五瓶,送到宋翊手上时,她又道:“有机会和妹妹吃顿饭。”   宋翊收起瓶罐,再次不留余地回绝:“不必。”   问人拿东西,拿到他这份上,也是没谁。   公主有掐死宋翊的冲动,看他不顺眼又拿他没一点办法,这会还要陪笑:“那等有机会。”   宋翊敏锐地查觉到长公主对她家小可怜兴趣不是一般的大,具体为什么他还搞不清楚。外界传言长公主面首三千,传言不可信,这些人多数是为太子招揽的信客。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他并不是瞧不起公主,要是带坏他家小可怜怎么办!   周国民风开放,前朝也有女子入仕的先例,但他还是觉得女孩子家,未出嫁前就该在父辈和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等到出嫁再有丈夫为她撑起一片天,一生富足安康,像长公主这般不好,也不要去学。   宋翊向长公主告辞,拿着瓶瓶罐罐犹豫着现在回去,还是等上几天,或者现在就把东西送回去,晚上还是去孙五家凑和一晚?   想着这事,脚下步子就放慢,犹豫不决时,身后传来呼声。   “哥,哥,哥……”   如意老远就看见宋翊的背影,走路稳健,如劲松般挺拔,见他越走越远,怕再错过,心中着急便大声喊出。   见他转身怔愣地看向这边,如意突然有些怕,怕他不理自己怎么办?只那么一瞬间这个念头便打消。   是‘哥哥’真正的哥哥,亲人般的存在。   如意边喊边向他跑去,给他买的衣服抱在胸前,一头扎进他怀里。她太高兴,忘了男女大防,忘了她不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忘了这是在大街上。   这样不好,可那又怎样,她高兴啊,别人说什么让别人说去呗,她还要为别人而活不成? 第23章   宋翊以为自己听错,转过身来还不确定,直到如意像森林里快乐的小鹿,蹦跳地突然扑到他怀里,撞在他心头,他的心‘砰砰’狂跳。脸如火烧般烫,只是他脸色黑,看不出异样。他抬起胳膊想要抱起如意,怕吓着她,怕她会有什么误会,心里七上八下,怔愣在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直到听到一声‘哥’,他才回过神。目光终于敢落在如意脸上,见她双颊绯红,杏眼带水,抬头殷切地看着自己,心化成了一滩水,什么话都说不出。   宋翊的脸上永远都是一个表情,他不说话,如意以为他还在生气,心里又急又恼,恼自己怎么就不信任他,让他一片真心喂了狗,泪就顺着眼眶往下掉,怕惹得宋翊生气往后退了一步。   宋翊还在想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下一刻小可怜哭了,小小的人儿抱着个大包裹,紧张地看着他。   或许他真的太可怕,又或许她还在生气,那她生着气为什么要来找他,或许只是路过了?或许……   宋翊患得患失,眨眼的功夫猜想了好多,唯独没想到如意是怕他生气,他一点也没怪如意的意思,自然是想不到。   不敢面对如意,转过身哀伤地想:自己脸太黑,还是别对着她。不想她哭,结巴道:“别,别哭啊。”   如意是流泪不是哭,她一急这毛病就出来,听到他安慰的话,才知他没有生气,放大胆走到宋翊身前,脆生生喊:“哥。”   娇弱带些许拖音,软中带甜,如清泉入心,宋翊侧过身低头偷偷地看她。   如意笑道:“对不起。”   宋翊心中微荡,脱口而出:“你又没做错事,说什么对不起。”   如意怔住,原来他从来没怪过自己,哥哥和母亲一样的好。   她把手上的包裹递给宋翊,高兴道:“送你的,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其实小翠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我很好。”   小可怜不生他的气,也不哭了,还送他东西,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他打开包裹,见是一套衣服和一双鞋,难道是小可怜做的?原来她心里老早就有他这个哥哥,心里美滋滋的,明天就穿上,不对,在宫里他都要穿官服。这衣服质地是丝绸,很容易破掉,还是收起来等有机会穿。   如意见他看了眼就收起,便问:“是不是不喜欢?”   宋翊想也没想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如意忽有些心虚,想说:不是我做的,买来的,话到嘴边又咽下。   轻轻地点了下头,心里想:是他自己说是她做的,不是她说的。这般想,抬起头直视宋翊道:“喜欢就天天穿,你穿着肯定很好看。”   宋翊把包裹打了个结,背在肩上,道:“丝绸做的衣服不结实。”   如意道:“没事,破了再……”差点说漏嘴改口道:“再做,几块布料的事,有钱。”   宋翊道:“我们习武之人,不免磕磕碰碰,穿这么好的衣服很容易挂破,没必要。”   如意这才留意到他平时穿的都是粗布麻衣,穿得最好的一次就是上次去宫里,回来就换下,生怕下次去宫里就没衣服穿。一个镇国公世子,穷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像上清县的县太爷,他们这些平民时不时的上供些银两。他那个动不动就打儿子的爹就不说了,说不好平时零用钱都不给他花。皇上明明那么喜欢他,他应该不缺钱啊。   如意现在不把宋翊当外人,想到什么就要问。   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孙五打断两人的话:“世子,大小姐我先回去。”   宋翊向他道谢,想到昨晚在他家蹭的那顿饭,心里过意不去,问如意要来几块碎银子塞给孙五。   孙五起先不收,宋翊又说了几句让他领俸禄后再还自己,孙五这才收下,随后向两人告辞直奔城门口。   太阳落山,发白的天空中出现月亮的影子,日月交替等会天就会全暗下。   时候不早,他们也该回家。从皇宫骑出的马留在公主府,宋翊和如意只能步行回去。如意走得慢,宋翊配和她的脚步走得慢悠,走出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小可怜怎么越走越慢?   想怎么回事,就见小可怜瘪着嘴停下,眉头紧锁似有天大的痛苦。   她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刚刚他问她要的碎银子?   这时,如意抬头撒娇道:“我走不动,你背我好不好?”   如意的身体随他爹,生来比一般人差些,来找宋翊又走得急,再加上昨天没睡好,走起路来就有些力不从心。回镇国公府走走少说也得半个时辰,这么晚徒步走回去,得要她半条命。   她不要走回去。   宋翊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把包裹移到前面,弯下身拍拍自己的肩道:“上来。”   宋翊身材高大,就是弯下身差不多和如意一般高,如意爬上他的背,双臂挽住他的脖子。他身上不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淡淡的像汗液,又不是,闻着让人安心。如意不禁想到‘父亲’,她记不得父亲的模样,和父亲相处的那种感觉和现在很像。   伟岸,高大可以依靠,能无条件地纵容你。   如意单纯自然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出的气打在宋翊颈间,柔得像阵风,吹得他汗毛都竖起。   宋翊身体僵硬,手不知往哪儿放,摸到如意前伸的tui,细得他一把都能握住,再使上些力怕是会断掉。他微微侧头,看向肩头的如意,巴掌大的脸,嫩得像快白豆腐,双眼紧闭,睫毛如小扇子般划出漂亮的弧度。   哎,还是个孩子。这般想,宋翊心里就没那么多负担,背着她往家的方向去。   宋翊身型高大,如意娇小,远远望去像是大人背着个孩子。站在公主府门内看着这一切的长公主百感交集,宋翊的这个妹妹她得会会。   ********   如意没有睡着,只是有些累,闭上眼休息,约莫走出十多步。如意想到刚刚要问的事,便直接问宋翊:“皇上身边的红人不都是众人巴结的对像,你为何这么穷?”   宋翊以为她睡着了,突然这么问,又这么直接,宋翊一时还不知怎样回答,过了会问道:“我很穷吗?”   他平时说话都是一个调调,如意听不出他什么情绪,他反问,如意才觉自己说话太直,哎呀,再亲的人也要顾及对方的感受啊,连忙道:“也不是,就觉得你家,不,我家很怪,你看咱爹混成什么样?家里弄得跟个鬼屋差不多,一个佣人也没有,出门靠走,我上次去皇宫的马车也是租的吧,镇国公咧,还没我们上清县县太爷家有钱,这不符合常理。”   宋翊还是觉得她嫌家里穷,抬起右手摸摸她的头道:“我现在的俸禄一月有十两银子都给你。大丈夫无功不受禄,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所有的赏赐也都给你,别担心我不会像我爹那么没心眼。”顿了下接着道:“你不用去胭脂店受别人的气,哥哥养的起你。”   如意觉得跟他说话,有点鸡同鸭讲,说了半天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儿不嫌母丑,她才不会嫌他穷,再说她自己能赚钱。就觉得他家太过诡异,而且她这个哥哥,和这个爹都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就他爹这个脑袋怎么封镇国公的?真是个迷,还有怎么说她这个傻哥哥才听得懂她的话?   如意想了会道:“官官相卫,权钱结合,有权就有钱啊。爹位居高位,求他办事的人肯定不少。皇上喜欢你,你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肯定顶别人十句,你看王思瑜家的小厮穿的衣服都是丝绸做的,他爹的俸禄肯定和爹的差不多,他家的钱哪来的?”   宋翊停下脚步,扭头盯着如意看,眼中露出微微的寒光,过了会问:“谁跟你说的这些?”   放一天前如意不怕他,也不会在意他的目光,这会竟是心虚地不敢直视他,转过头靠在他肩头,嘟囔道:“这不用人教,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人人不都这样,有句话不是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不都这样。”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我又没错,你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宋翊心情沉重,像小可怜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不该是这样,她一生都应该像阳光,像露珠儿,像朝霞,快乐纯净,不必也不用接触这些阴暗龌龊的事。   她才多大,小时候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些。   宋翊心疼,要是早几年认识她就好了,他温柔道:“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就别想这么多。”   如意瘪瘪嘴,不赞同他的说法,她这个哥哥有点瞧不起女人,好像女人该是男人的附属品。   她不想与他起争执,心里这般想,却是没说出口,乖巧地应了声:“嗯。”心情不由低落,再也打不起精神,闭上眼昏昏沉沉睡过去。   月亮爬上枝头,如银盘悬挂于空中,街上熙熙攘攘夜如白昼。   不同于昨晚的清冷,今夜万家灯火的气息,像火把照亮了宋翊的周身,他觉得暖融融的,不由多说了几句话。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因为一已私利,去做我觉得错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别人去做,我也去做。有些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觉得应该,这事就是对,知道吗?”   未得到回应,宋翊回头见如意已睡着,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不懂也不必懂,只要好好的,别再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好。 第24章   宋翊背着如意很快回到镇国公府,大门前挂上两只灯笼,风吹过微微晃动了下,像是黑夜中的两盏明灯,无论在什么地方,有了它们让人找得到回家的路。   宋翊以前对家没有概念,他记事起就和父亲一起在军营里,七岁那年父亲把他赶出军营,十二岁那年他去了皇宫做了太子陪读。以前的家对他来说只是歇脚的地方。现在好像不一样了,有个地方,有个人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想到这些心里面暖暖的,推门进院,以往荒凉的院落里种上了瓜豆,青色的小苗在月光下摇曳努力地往上爬。他回头看熟睡的小可怜,一手拖着她,一手抚上她的发丝,月华如水,青丝如瀑,漂亮的不似凡间的人。   他的小可怜可真漂亮,他要给她最好的。   宋翊心中燃起一团火,从未有过的激昂和迫切,他要建功立业,他要功成名就,他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宋翊的名字。当别人提起他时,她自豪地说:他是我哥。   宋翊直接把如意背到她的房间,安顿好后,再去偏厅找他爹。   宋峻山和江瓶儿在偏厅等他们回来吃饭,宋翊进门简短的把事情经过和两人说清楚。接着,拉着宋峻山去后院谈事。   ********   自从娶了江瓶儿,宋峻山的日子越过越舒心,人也胖了一圈,小肚子都有了,对儿子的态度和蔼许多,摸着小肚子问:“什么事?”   宋翊道:“我要去边关。”   宋峻脸色暗下道:“不行!”   宋翊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他坚定道:“我是来和您说一声,去或者不去,由皇上定。”   以前宋翊提过去边关打仗,宋峻山都不同意,宋翊也就不再提,像今日这般强硬还是第一次。   宋峻山正要动用‘家法’,呼上两拳,谁知这拳还没出,宋翊一溜烟不见了人影,宋峻山气得吹胡子瞪眼没一点办法,总不能让他满院子追着儿子打吧。   宋峻山摇头,儿大不中留,管不住,现在都学会跑,不正面和他扛。只能随他去,他老了,好多事情由不得他,也该是时候解甲归田过小日子去。   晚上宋峻山坐在床头和江瓶儿说起辞官回老家的事。   江瓶儿不吱声,端了盆洗脚水,半蹲在床前,脱掉宋峻山的鞋袜,把他的脚放进热水里,边给他洗脚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只是在这之前,我想给如意说个好人家,这样我跟着你也放心。”   江瓶儿从小就学着伺候男人,洗脚都能洗出百来个花样,边洗边捏,宋峻山脚泡在热水里,舒服的胜过神仙,人就有点飘飘然。   “那就等如意嫁人了我再辞官。”   江瓶儿就等着他这句话,又是捏又是锤的道:“看看京城里哪家公子合适,让如意自己挑一个。”   宋峻山闭着眼,晕晕乎乎应道:“好。”等他反应过来时,江瓶儿转身去倒洗脚水,想反悔已来不及。   这事,难,比打仗都难。   宋峻山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理由推脱道:“如意还小,不用这么早嫁人再过几年。”   江瓶儿道:“不小,再过一个月十五岁,先看看,遇上人品人才都合适的先定下,等再过两年成亲,好男人不多,得慢慢找。”   宋峻山道:“都十五了?我以为她才十三。”   江瓶儿叹了口气:“十五了是大姑娘,时间过得可真快,今年好好给她过生辰,在我这也过不了几年。”说到如意的生辰,江瓶儿自然会想到家里的另一个孩子宋翊,随口问道:“宋翊的生辰是几月初几?”   宋峻山道:“好像是九月初六,不对是九月初一。”   江瓶儿问:“到底是哪天?”   宋峻山想了会道:“九月初的一天,具体哪天我也记不清。”   江瓶儿觉得他这个爹当的真不行,轻轻拧了他一下道:“他是不是你亲生的?生辰都能记不清,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天天还打孩子,小心老了没人送终。”   宋峻山心里咯噔下,吱吱唔唔道:“小翊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睡觉,睡觉。”说着溜进被子里,不一会传来呼噜声。   江瓶儿理了下头发,翻身背对着他,很快睡过去。   夜,寂静。   黑暗中,宋峻山睁开眼,看着熟睡的江瓶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晃十几年就这么过了,孩子长大他也老了,有些事就让它永远尘封,最好再也不要打开。   **************   宋翊现在想明白了,他爹打他,他跑,让他逮着打,纯属跟自己过不去。   从前院出来,他腿上像是长了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如意所住的院子,见她房间的灯亮着,心想她是不是醒了,走进看,见房门半掩,小翠在房中收拾,他推门而入,无声无息地走到床前。   小可怜睡得熟,嘴角上扬好像在做美梦,也不知道梦见的是什么?   小翠看着世子把小姐背回来,等他走后,她才敢进门,见如意睡得熟,打了些热水给她擦脸,擦脚,收拾好蹲在地上搓洗巾帕,转身见床前有人,吓了一跳正要喊,定晴看是世子,又惊又怕,不敢说话。   偷偷地打量世子,嘴角似带笑,双眼发亮地盯着小姐看。大晚上的世子看小姐的眼神好诡异,像猫看到鱼,狗见着骨头,恨不得上前舔上两口。小翠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外表冷酷的世子,她上前遮住宋翊的目光,道:“世子,小姐要休息。”   宋翊目光沉下,冷瞥了她一眼。   小翠打了个寒战,双腿打颤,世子还是那个冷酷的世子,小奶狗什么的只有在小姐面前才有。   小姐,对不起。   她乖乖地往边上挪,露出如意的脸让宋翊看到,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小翠松了口气。   宋翊再看到如意的脸,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想再看看,只是这时辰不早,明日他还得早起。   唉,以后天天能看见小可怜,急什么?   他收回目光,从身上掏出长公主给的三四个瓶罐,放在桌子上向小翠交待:“这些都是舶来品,有胭脂有染指甲的,明天早上小姐醒来给她。”   小翠点头应下,目送宋翊离开,等他走后她赶紧地关上门。   世子还是那么可怕,以后看到他还得绕道走。   ********   如意一觉睡到大天亮,昨晚她梦见她亲爹了,长发及腰,灰白色长衫,牵着她的手说:“小如意不哭。”   她抬头看不清他的脸,梦中快乐温馨,醒来就有几分惆怅,睡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纱帐就是不想起床,直到小翠喊她,她才从床上爬起,收到宋翊昨晚留下的瓶瓶罐罐,打开看都是没见过的货色,无论色泽香度,还有定色度都比她家现有的要好上许多。   这么好的东西可以研究出配方,多做些拿出来卖肯定畅销,等宋翊晚上回来,再问他从哪得来的这些东西,看还能不能再拿些别的。   一上午,如意在房间里捣鼓这几个瓶罐,闻,捏,尝,把能想到的东西拿笔记下,等晚点再按自己的比例先配制看看。   忙完这些到了响午,她伸了伸腰,去偏厅吃饭。今日中午家里就她和江瓶儿两人,江瓶儿这两天一心扑在她的‘鞋垫’上,中午就炒了个青菜,烧了块豆腐。   放以前少说也得是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今日里清汤寡水的,如意有些不习惯。   刁刁刁……刁了两根青菜,想吃肉,抬头看她娘,已经吃完,放下碗筷接着绣她的鞋垫。   她娘有了男人,忘了女儿,饭都不好好做。这心里酸,昨晚又梦见了亲爹,这会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伤。   她爹要是没死,她这会肯定是有肉吃的,不免想怼她娘几句,又觉得她娘养大她不容易,为了一顿饭不应该。   不说点什么,这心里憋的慌,最后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她亲爹。   “娘,我爹长什么样?”   江瓶儿扎鞋垫的手顿了下,歪头看着如意,右手捏着针在头皮上磨了磨道:“很温柔的一个人,长脸,皮肤白,是个很好的人。”接着,她又戳手上的鞋垫。   好像手上的鞋垫,比她爹都要重要许多,也是,她爹都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让她娘天天以泪洗面?   如意闷声扒掉碗里的饭,起身收拾了下,去给小翠送饭。   江瓶儿觉得女儿有些不对劲,平日都咋咋呼呼,今日问了这一句话后什么也不说。   她养的女儿,她比谁都了解,江瓶儿放下手上的活计道:“娘不是水性扬花,不为你爹守寡,他要是活着娘一辈子都跟他好,绝不会红杏出墙。他死了,娘也没想过改嫁,男人嘛,说白了都是一个德性,娘比谁都看得开。直到遇到你现在这个爹,娘才知道什么叫喜欢,才知道以前的喜欢不叫喜欢。你还小,你不懂,娘这样说吧,你这个爹要是死了,娘会为他守一辈子寡。等你大点遇到喜欢的人就懂,能遇到喜欢的人很不容易。”   如意听得不是很明白,她娘的这一席话倒是冲散了她心头的闷气,敲敲桌子道:“娘啊,你喜欢爹你就喜欢,能不能别只顾着扎你的鞋垫,饭总得给我吃饱吧。”   江瓶儿怔了怔,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都是自作多情,女儿就为了一口饭生气。江瓶儿瞟了眼桌子上的两碗素菜,白了如意一眼:“爱吃不吃,要吃自己做,惯着你了。”接着,又专心地扎手上的鞋垫,昨晚峻山答应了给如意找个好婆家,得哄着他,鞋垫快些绣好,让他垫在脚下,走路的时候都想着这事。   远在皇宫里的宋峻山,脚上发疼,眼皮跳,总感觉有人背地里扎他小人,浑身不自在,果然是年纪大了,等着女儿嫁人后告老还乡,不再理朝堂的事,只是适合女儿的人不好找,皇子肯定不行,同僚的好像没几个适龄的,新晋的新科状元听说还不错。   先打听打听?哎,这种事让他一个大老粗做真是头疼。   *******   如意觉得自己彻底失宠被打入冷宫,‘失宠的妃子’与其等着皇上‘临幸’还不如自个找乐子。她的‘嫔妃’小翠还等着她送饭,她后爹这事就这样吧。   店里生意还是没什么起色,来人寥寥无几。如意不急,还得再等上几日,整理了下货架。拿着上午所记下的原料去街上采购,从店里出来没走上几步,突然从街中间窜出两个身材高大的大汉,架起如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上她的嘴,蒙上她的眼,扔上马车。   如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没理清思路,就被人粗鲁地拉下车,扔在地上。一根根木柴膈得如意屁股疼,耳边传来说话声。   “这个漂亮可以卖个好价钱。”   如意心里咯噔,这是遇上了人贩子?她听娘说过,上清河畔花船上的姑娘有不少这样来的,捌着卖给老鸨,大多都是十岁以下,打她们几次,她们就不敢跑,等着大点时接客。   像她这种都快十五的,老鸨们反而不喜欢,不服管教还容易出事。前些日子她和母亲出城找宋翊,城门口查看的紧,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京城里绑人?   她竖起耳朵,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似有人进来,弯下身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拿掉她嘴里的布条。如意感觉到脸面有风,应该是她左右打量自己。   如意轻笑道:“长公主,这游戏不好玩,地上的柴膈得肉疼,我想要把椅子。”   长公主眼微眯,起身道:“本宫还在想,你怎么不怕,蒙着眼都能认出本宫,可真是小看了你。” 第25章   如意笑道:“长公主可是名满天下, 如意昨日有幸在街上一睹公主风采,蒙着眼晴都能感觉到长公主的风姿。”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不管她想干什么, 先夸上几句。   长公主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油嘴滑舌,一点也不像深闺里的女儿家。   宋翊喜欢这样的?   长公主不由皱眉, 扯下如意眼上的黑布,杏眼带水清澈明亮, 嘴角上扬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昨日她只见着到她的背影, 看身型有个十四五岁。还以为是个狐媚女子,现在看到她的全貌,结果是个小毛孩, 是个美人,就是还没长开。   宋翊喜欢这样的?   长公主再次皱眉,觉得宋翊的口味有点一言难尽。他喜欢狐媚点的她可以打扮成那样的女子,喜欢端庄的, 她可以端庄。可他偏偏喜欢稚嫩的, 她二十有五, 怎么也变不回十四五岁的模样。   就算是时光倒转十年,她也不会是这般娇弱。   这事真难办, 不过眼前这个倒可以吓吓, 让她怕自己, 在宋翊面前自动让位置。   没有黑布的遮掩, 如意看清了长公主的全貌,肤光胜雪,大眼高鼻梁,身材高挑丰满,一身金丝衬裙,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如意眨眨眼,长公主漂亮,这种漂亮还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像朵盛开的牡丹花,花中之王,国色天香。   漂亮的东西她就爱多看几眼,她就这样盯着长公主看,忽然长公主抓住她的脸,拔下头上的一根钗,抵在如意脸颊上,阴冷道:“哎呀,这脸真漂亮。”   冰冷的金器,打在如意脸上,她这才意识到危险,长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先是抓来故意吓唬她,没吓着,接着要拿钗子戳她的脸。   脸坏了她拿什么脸见人?如意心里急,泪就往下掉,‘哗啦啦’不用吸鼻子,泪就像泉水不带声的往外冒。   长公主在宫里长大见多了女人哭,她自己求父皇办事时,没办法时就拿哭来解决。   女人的眼泪,男人的话最不可信。   长公主就这样安静地看她表演。   如意没想拿哭来解决事情,她娘说过女人对女人哭没用,她又不是你娘,可不会心疼你。   她只是急,再急也不能解决问题,想想,想想,脑袋里灵光一闪,带着哭腔道:“长公主你戳破我的脸,怎么向我哥交待?”   长公主冷笑道:“本宫戳破你的脸,宋翊难不成还敢杀了我?”   如意道:“你也许觉得我一个孤女,在镇国府里就是下人的存在。镇国府可是没下人,孤零零就我爹和我哥两人,现在再加上我和我娘,这么大的府就我们四人。是不是很奇怪?我爹手握兵权,我哥深得皇上喜爱,个个都是倒找钱,都要往府里塞人,这么多年没一人进镇国公府。我娘认识爹三个月不到,就成了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多少又眼晴看着的位置,我娘就这么轻轻松松坐上。不是我娘好手段,因为他喜欢我娘呀,顺便把我当成亲生的。我哥更不用说,他一个大老粗,为了我问你拿胭脂,你说他把不把我当亲妹看?你戳破我的脸,你是公主,他肯定是不会杀你。只不过,以他的性子,怕是你公主府以后不得安生。”   如意是病急乱投医,但有一点她知道,她是她娘的命根子,宋峻山很喜欢她娘,她要是出什么事以她娘的性子,得跟人拼命。她娘跟人拼命了,宋峻山还会坐视不管?   至于宋翊是毋庸置疑的亲哥,她哪里懂什么朝堂上的事,先胡啾啾把要害说出来,保住脸再说。   她的一席话,不得不让长公主再次审视她,不简单。嗯,有她当年的风采,不能小看这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长公主拍拍她的脸道:“别说宋将军就是我父皇来了,本宫也是了划了你这张脸。”说着,她的手就要往下抵。   刺痛传来,如意心想她是来真的,定不会饶了自己,哇哇大叫:“长公主,饶命,饶命。”   长公主见她服软,收回发钗道:“本宫这次请你过来,是和你说,不要与本宫抢东西,你抢不走,也没这本事抢。本宫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失手过。下次我可真会划破你的脸哦。”   脸上疼,如意感觉得到,伤口不深,也不大,就是破了点皮。   长公主并不是真的要划她的脸,是来恐吓。   如意没了刚刚的慌张,心中有了定量,忽而大声哭闹道:“你赔我的脸,你不赔我回去了就跟我爹和我哥说,说你欺负我,说你要打断我的腿,说你还拿针戳我手指头。你等着,等着,我打不过你,我有哥哥,你有弟弟,你弟弟可打不过我哥,等着吧,我不会让我哥放过你弟弟的。”   撒泼打滚找家长,威逼利诱小把戏。   长公主嘴角抽搐,刚刚怎觉得她有她当年的风采?明明就是个市井小泼皮,她弟弟是太子,打她弟弟这叫造反。   真是高看她了,这种对手她看不上。   如意边喊边偷偷打量长公主,见她抬手摸眉心,似有不耐烦,又加把劲喊得更大声。   长公主拧眉道:“别吵,你的脸好好的,不会留疤。”   如意识实务的立马闭嘴,双眼圆溜溜地看着长公主,道:“你送我回去,我不告诉我爹和我哥今天的事。”   顺杆爬这丫头用得可真溜,长公主哭笑不得,现在好像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送她回去。   等等,正事还没办。   长公主凝神霸气道:“宋翊是我的,你就不要跟本宫抢,跟本宫抢男人的女人都死得很惨。”   如意心里咯噔下,原来她口中的‘抢’是指她家傻哥哥。说书的没说她对宋翊有意思啊?怎么回事?信息量有些大,她得消化消化。   长公主见她怔愣,问:“你是不是觉得本宫配不上宋翊?还是你觉得自己才配得上他?”   阴测测,暗含杀气。   如意打了个寒颤,道:“配得上,配得上。”   长公主爱听这话,管他是真是假,反正她爱听。   长公主道:“你觉得配得上,你就离他远点,这就是本宫请你来的目地。”   如意懵住,长公主废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宋翊这个穷光蛋,桃花怎么一点也不少?   飞来横祸这词已经不能概况,她现在的心情。   如意坚定地表明立场:“公主误会,他是我哥,我是他妹妹,不是您想的那样。”   长公主扫了她一眼道:“本宫现在也这么觉得,你看你身无二两肉,市井小儿,毫无气质可言,唯一可取的就是你这张脸。你这张脸和本宫这张比起来,还差得远,你拿什么和本宫比。”现在她眼里,如意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孩子,能与宋翊并肩,懂他的该是她。她这么优秀只要有机会,宋翊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小丫头懂什么?一边玩泥巴去吧。   这心扎的,如意受不了,又不敢怼回去,讪讪笑道:“是是是,公主说的是。”   长公主道:“这样好了,本宫放你回去,你帮我看着宋翊,找机会我们一起去城外走走。”   如意不敢说不,连忙应下。   长公主听她声音轻,似有些不愿意,从腰间拿下一块玉佩,放到如意腿上:“诺,这个给你,有这个你可以出入公主府,随时可以来找我。听说你在城西开了个胭脂铺,等有时间我过去看看。”   话只说一半,不说满,落到如意耳朵里,就是长公主给了她好大一块饼。她只要招摇过市,去她家店里买些东西,她店里的生意就会很好。   钱啊……   如意双眼发亮,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至于她哥,和长公主去郊外走走,又不会少块肉,这事简单。   一个为人,一个为钱,两人达成共识。   正当下人解开如意身上的绳索,放她回去时,前厅有人来报。   “公主,公主,不好啦,不好啦,世子他硬闯进来,我们都拦不住。”   来得可真快,他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镇国公府没一个下人,眼线倒是比她公主府的还多。长公主是越发喜欢宋翊,有能力是个干大事的。   如意想:她哥来了,来的好快。   有他哥撑腰,她在长公主面前就不用这么怂,腰杆就这么直起来,拔腿往外跑去找宋翊。   ***********   宋翊今日和皇上说了去边关的事,皇上派他去郊外的军营亲自挑选士兵。刚出皇宫城门,就有乞丐上前和他说如意被拖到公主府的事。   昨日他就觉得长公主对小可怜太上心,今日趁他不在撸人,几个意思?他宋翊的妹妹就这么好欺负?二话不说,直接杀到公主府。   来到公主府要人,管家吱吱唔唔打马虎眼,就是不肯给人,也不承认人在公主府。   长公主心思缜密,行事狠辣,她抓小可怜做什么?宋翊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直接往里闯。公主府护卫众多,个个都身怀绝技,能以一抵十。可在宋翊面前,就像秋叶落地,不堪一击。   宋翊左手一个人,右手一个人,像拔萝卜似的,把这些人堆在一起,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短打,堆在角落里黑压压的一片。   管家看得直哆嗦,连跑带爬地去找长公主。   “公主啊,世子他……”还没来得及喊下去,就被宋翊拎起问:“人了?”   管家牙齿打颤,抬手指向西边。   宋翊扔下他,正要往那边去,忽听小可怜喊他:“哥,哥,哥。”   脆生生的像啃苹果的声音,味道也是甜丝丝的。没见到人宋翊就能想到,小可怜笑得灿烂,蹦跳地向她跑来。   如他所想,小可怜像只快乐的小鹿,好像他这边有甘泉,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真好。   他站着不动,希望路再长点。   咦?小可怜脸上怎么挂破了皮?宋翊目光落在如意身后的长公主身上,目露寒光,心下思量长公主起的什么心思,撸人,打人,还刮破她的脸?   她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如意指着宋翊身后的一堆人问:“这些人都是你打倒的?”   “啊?!”宋翊舌头打结,结结巴巴道:“唉,他们。”宋翊手心汗渍渍的,他在衣服上搓了搓道:“不是,他们在练闭气,我没这么暴力。”他怕如意不信,提起身边的管家道:“不信,你问他。”   管家欲哭无泪,点点头,世子大人,指鹿为马这事只能骗您自己。   如意怎会看不出?她不说,就觉得好玩,傻哥哥,咱这么傻的,配合道:“这样啊。”   双眼晶亮,宋翊不自主地摸摸她的头,宠溺道:“我们回家。”   人先带走,至于长公主,晚点再找她算帐。   长公主看着两人,并未想太多,她有个弟弟,小时候也是这般相处。她二十有五,命好的孩子都会跟那小丫头一般高,对于男女之事看得清楚,两人之间确实没男女之情。   见他们要走,拦住道:“来了喝杯茶再走。”   宋翊道:“不必。”说着,拉起如意往大门口去。   长公主还想拦着,宋翊一个眼神飘来,她断了这个想法。   这一切看在如意眼里,心中好笑,长公主面对宋翊和在对她时,完全两个态度。就宋翊这种作风,长公主别说追他,就是多说几句话都说不下去,两人的交集少得可怜,难怪说书的提都不提宋翊。   高贵的长公主看上她哥什么了?她哥就是块石头啊。不管她,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帮她一次。   如意小声地问:“哥,你觉得公主人怎么样?”   宋翊问道:“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手摸上她脸上破掉的皮,已经结痂,不会留疤。   他的手粗糙,如意只觉得像是磨刀石在脸上刮,如意皱眉,想要躲开。这时,宋翊低下头对着伤口吹了吹道:“吹下就不疼,好得快。”   轻柔如同春风抚面,与他刚毅的面孔形成对比。一阵风吹过如意心间,吹皱了一池春水。如意眨眨眼,不躲开他的手指,笑道:“不疼,已经好了。”   宋翊摸摸她的头道:“以后离长公主远些,她让你做任何事你都别答应,知道吗?”   如意乖巧地点头,暗地里收起长公主给的玉佩,不再和宋翊提长公主的事。   *************   宋翊看着如意进镇国公府,他才离开,并未去郊外的军营,而是折回公主府。管家和护卫们还没收拾好,见到宋翊又跑回来,吓得躲起来,管家护主战战兢兢地去通报长公主。   长公主在内房小睡,听闻宋翊过来,她赶紧起身,命侍女穿衣,梳妆。刚穿好裙,就听见门外传来宋翊洪亮的声音:“公主,臣妹今日多谢您照看,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妹顽虐,臣不放心交由他们照看,还望无下次,若有下次,臣可不是这般只打晕几个护卫,而是……”   忽然一声震响,长公主和侍女们只觉得房顶震了两下,紧接着听宋翊道:“臣告辞。”   过了会,管家哭爹喊娘的进来:“公主,公主啊,公主啊,世子他,世子他,世子他刚刚一脚踢裂了房梁柱。他这是要拆房子,大逆不道,您可不能就这么罢休。”   长公主起身道:“闭嘴。”从屏风后走出至前厅,只见那一人多粗的房柱裂开,裂口由下倾斜往上,约有四尺多长。   管家今天被宋翊打,心中很是愤恨,指着柱子道:“公主这可是百年楠木,他,他胆子可真大,他这是要拆了公主府,传出去公主的颜面何在,公主您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边说边拍大腿,人往柱子上靠,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柱子,‘嘎嘎’两声全断了。   长公主眼疾手快往后跳出一步,然而管家就没这么幸运,这根柱子上的瓦,刷刷往下掉,全都砸在管家身上,荡起一屋尘灰。   长公主咳嗽两声,摆动衣袖从尘灰中走出,围着这断掉的柱子和落下的瓦片转了两圈,心里哇凉哇凉的。   宋翊正直骁勇善战不善言语的少年形像,随着这柱子的倒掉而坍塌。   明明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这一脚的力道,可是刚刚好,就等着他走后,谁碰谁倒霉,心思够深脚够黑啊。   **************   次日,如意和平常一样,去给小翠送饭,刚踏进店门就见长公主带着侍女坐镇在她店中,亮红绣彩裙,一头璎珞珠冠,美艳不可方物,照得她小店蓬荜生辉。   如意愣了半响,问:“长公主何事?”   长公主道:“无事,来看看你。”   如意可没这么天真,长公主肯定是为了昨日的事。   问题是她现在不想搓合两人,为什么不想?不想就不想,为什么要有为什么?   如意拿出她昨天给的玉佩:“还你,我不要了。”   昨日还怂怂的小妮子,今日就硬气了,长公主眼微眯道:“我们说好的。”   如意才不管,赖皮道:“不高兴了不行啊。”语气都带着不在乎,他哥一个人能撩翻她公主府的全部护卫,她敢动她一根汗毛,不怕他哥拆了她公主府?   哼~   长公主就没见过她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有靠山就她最大的,小人样,也幸好有宋翊护着她,没了宋翊她估计在京城里活不过半个月。   “说好就不能反悔,人无信而不立。”   如意道:“什么信?我不知道,我没说过。”   长公主倒抽一口气,还第一次遇上她这种无赖,好好说话不听,非得动粗。   长公主站起道:“你这店小啊,你说本宫派人天天在你店门前站着,你说还会有生意吗?”   她这么一说,如意才想到这点,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很多事。   不过又怎样,她不怕,大不了关店,她不做生意了让她哥养,无非就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买买买,又不是不能过日子。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再来开店。   如意瘪瘪嘴,不理她,把食盒递给柜台里的小翠。   小翠露出半张脸,拉过食盒,在柜台底下吃,边吃边往那边瞟。京城里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是大人物,放以前上清县她估计怕得要死,自从被世子吓了后,再看长公主这种好像也就那样左右都是跟她一样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吃饭。   小翠吃饭,如意拿起鸡毛掸子扫柜台上的灰。   长公主就被她们主仆晾在那,有些下不了台。她身后的侍女是个有眼色的,替她主人骂道:“公主在你们还不跪下。”中气十足是个练家子,小翠叼在嘴边的青菜,滋溜掉到碗里。看自家小姐,闲庭自若,她又若无其事的接着吃饭。   如意拿鸡毛掸子在侍女身前扫扫:“哎,让开,让开。”   侍女反手抓住鸡毛掸子,目露凶光,如意扯了两下扯不动,回瞪回去。侍女受不了这个气,抬手要打她,长公主厉喝道:“侍剑。”   这位叫侍剑的侍女,收回手,退回到长公主身后,不发一言。   如意看看侍剑再看看长公主,心里有了思量,长公主人其实还好,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不讲理的,要不然昨日她的脸可不是只破点皮。刚刚侍剑真打她,也就打了,她哥知道了也只能找侍剑算帐,和长公主没什么关系。   如意放下掸子道:“我哥。”她停下看四周,侍女和小翠都在,说话不方便。上前和长公主说了几句,两人去对面的茶楼,要了个包厢,开诚布公地把话说明。   小厮上来茶具便退下,长公主拿起围炉上烧着水的茶壶,先是洗茶具再是泡茶,洗茶,素手纤纤,白玉无瑕手持深色茶具,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一系列动作下来,长公主递上一杯给如意。   如意轻轻抿了口道:“长公主泡的茶真好喝,茶香,人也美。”   这话长公主爱听,从她口中说出来,感觉特别的真心。   长公主道:“本宫从小就学习茶道,放眼这天下,本宫敢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本宫今天心情还不错,你运气好,才能喝到本宫泡的茶。有什么话直说,本宫不想浪费时间。”   如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得多喝点水,她灌掉杯子里的茶,又倒了一杯喝掉,如牛饮。   长公主嫌弃地别过脸,暴殄天物,就该给她上泡好一壶壶的那种。   如意做过茶叶生意,她知道茶的好与差,作为普通百姓,平时谁有这个闲功夫,整这些高雅的玩意。烧开水直接泡上一杯,别是茶叶末,差不多的就行。   如意放下茶杯道:“我问过我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说见着喜欢就是喜欢。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我能肯定他不喜欢您这样的,我总不能为了钱,把他给卖了吧。”   长公主没想到她是这种想法,顺杆往上爬的小人儿,倒是有情义,她笑道:“其实我和宋翊统共就没说上过几句话。”   如意问:“没说上几句话,你就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   长公主拢了下袖子,拿起一杯茶,吹下抿了口道:“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宋翊人不错,我很喜欢,他不似京城里的公子哥,有胆识,有魄力,为人正派,最主要的父皇很喜欢他。本宫只恨早生了几年,若晚生几年和他同岁,小时候就可以舔着脸跟在他身后,可惜啊,他十岁时本宫十五,本宫要是追着个十岁大的小毛孩,不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噗~’如意没忍住一口茶喷出。   这长公主年纪轻轻守寡,就比她娘小个几岁,说起话来怪有意思。   长公主见她笑,也不在意,轻声道:“本宫知道你们在背地里怎么说本宫,说本宫面首三千,说本宫飞扬跋扈,更有甚者。本宫不在意,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转瞬即逝应当极时行乐,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无空折枝。”   她生的漂亮,说这些话时,似轻描淡写,给人一种羽化登仙,世外高人的错觉。   如意愣住,长公主配拥有最好的,看长公主的眼神瞬间变了样,女人做到长公主这样很不错,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样蛮好的,管别人说什么,自己开心就好,多少人想活成你这样还活不到,女人诋毁你的,都是羡慕嫉妒恨。男人们在后面嚼舌根的是他们没本事,见不得女人比他们强。”   长公主看如意的眼神带上几分笑意,她喝了口茶,垂下眼道:“我喜欢宋翊,其实就是要一个机会向他表明心意,他若真不喜欢我,我也就死心。你看能帮我吗?”   如意发亮的眼神暗下,这个,她哥会不会说她?其实去郊外走走什么的,又不会掉块肉,应该是可以吧,又不是让他娶她,把话说清楚了却她的心思也好。   如意轻轻地点下头道:“我试试。”   长公主起身,站在开放的平台前,遥望京城外远处的山水,负手而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身型高挑背影婀娜,衣饰艳丽,平台前以山水为背景,淡青色中一点红,风流无边不输男子。   如意的心‘怦怦怦’跳得有点快。   如意有点明白,为什么公主的追随中会有女人,长公主好看啊。   *********   如意向宋翊提出来去郊外走走,听说在郊外的农庄里有石榴花,她采些回来做胭脂。难得她提出要求,宋翊自是顺着她,定好日子,早早租了辆马车。   这天宋翊赶马车和如意一起去郊外农庄。宋翊马车赶得稳,如意一路上边嗑松子,边看窗外的风景,很快他们到了农庄。   下马车就见长公主一身红衣坐在院中喝茶,见他们过来起身相迎。   上次的事,宋翊不喜长公主,在这里相遇,绝非偶然。宋翊不动声色的让如意先去摘石榴花,自己一会过来。   如意把宋翊带到,事情完成一大半,至于下面的事得长公主自己,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先去摘花,省得她留在这,他们两人吵起来,里外不是人。   如意拿着篓子去园子里摘花。   宋翊见她走远,开口道:“长公主,有事直说。”   以往他们见面多数在皇宫,不像在这很多话都能畅开了说。   长公主道:“我喜欢你。”   宋翊听完应了声:“哦。”转身要离开。   长公主急得跺脚,拦住他道:“宋翊你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宋翊抬眼反问道:“说什么?”   长公主怔愣,是啊说什么?   宋翊毫不留情道:“我不喜欢你。”   长公主问:“为什么?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还是嫁过人?还是因为我不够好?你不觉得我们很合适吗?我可以陪你研读兵书,可以陪你骑马打猎,朝堂上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你想去打仗,我更会支持你,绝不拖你的后腿。我知你心中有大抱负,而不是在京城这方寸之地,边关放马,仗剑天涯这些都可以。”   宋翊道:“承蒙公主厚爱,您说的这些事情,臣不需要有人陪。”   一盆凉水浇下,熄灭了长公主所有的热情,小时候母亲告诉她,以色待人,色衰而爱驰。她努力地做一个有内涵的人,茶艺,诗词歌赋,文韬武略她都可以。   结果,你背着满身的东西,爬上山顶,拿下这些东西给他,他却说不需要。   长公主摇头,真是好笑,真是好笑。   宋翊见她似笑又似哭,不知她在打些什么主意,想到今日的偶遇,再次审视长公主。他家没有下人,他和如意的出行只有他们知道,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宋翊眼露寒光道:“公主,麻烦你有事找我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请我过来。我妹妹还是个孩子,没你这么多心思。”   说完,他转身去找如意。   长公主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微眯盘算着。   ******   如意摘了不到10朵花,就看见宋翊向这边走来,长公主没跟在他身后,想来两人没谈成。她高兴地冲宋翊招手:“这里,这里。”   宋翊加快脚步走到如意身侧,抬手摘了朵花,插在如意耳边道:“记得以后什么事都别答应长公主。”   如意猜想是不是长公主把她卖了,吐吐舌头道:“知道啦,知道啦。”   宋翊摸摸她的头问:“这箩筐里都要摘满吗?”   如意点头:“嗯,晚上的时候得回去,趁新鲜捣碎做起来。”   宋翊提起箩筐,专心帮着摘花,很快他的一筐里装满了花,如意那边才遮住筐底。他拿过如意背着的箩筐,指着树下的一块石头道:“你去玩,哥哥摘。”   如意乐得轻松,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看宋翊摘花,一动一静其乐融融。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农庄里准备了些简单的饭菜,还备了些青梅果酒,自家酿的酸酸甜甜。如意尝了一口很不错,多喝了几杯,起先是没有一点感觉,一刻钟后酒劲上来,昏昏沉沉的要睡觉。问农庄主人要来一间房,躺下就睡着。   她认床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头还有些痛,忽听得隔壁房间有人说话,好像是长公主的声音,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对了她记得宋翊中午时也喝了点酒,在隔壁房休息。   如意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起床穿鞋,悄声走到门外,轻轻推开隔壁房间半掩的门。只见长公主脱掉外衣,欲要压上熟睡的宋翊。   长公主这是表白不成,直接用强?这不叫随性而为,这叫不要脸。   如意吼道:“放开我哥。”   她欲要冲过去时,睡在床上的宋翊突然坐起,如意愣了会收会腿,机械道:“啊,你们继续。”原来宋翊没有睡着,原来人家两情相悦。她在这做什么坏人,如意心里空落落,凉嗖嗖的,不是个滋味。   这时,宋翊和长公主异口同声道:“误会!”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第26章   回到农庄宋翊没看见长公主,觉得事情不对, 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 她不会就此罢休。留了个心眼, 发现农庄老板眼神闪烁, 佯装喝了些酒。   坐在对面的小可怜是一杯接着一杯,脸色绯红,红扑扑的漂亮可爱。想到上次丫鬟的事被她撞上,这次长公主的事还是谨慎些, 纵着她, 待她喝醉睡着了再说。   如他所想,小可怜喝了几杯不消一刻钟酒劲上来,昏沉着要睡觉,带她去房间安顿好后。他来到隔壁房间假装睡着, 静等长公主, 若她上门, 便是她的错。他可对公主用些手段,此事便可一蹴而就, 就算是告到皇上那边, 也不会责罚她, 从而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以绝后患。若她不来更好, 大家也不必撕破脸面, 再见还是君臣之礼。   本来好好的请君入瓮, 瓮中捉鳖, 一蹴而就的事,结果小可怜闯进来,打破了他的计划,同时也打破了他的镇定。   宋翊觉得该去拜佛转运,肯定是最近运道太差,要不为什么他每次背着小可怜做这种事时,都会被她撞上?   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小可怜肯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   宋翊坐在床上,后面愣是憋不出一个字。   **********   长公主在听到如意的声音时就后悔。   她不是要睡宋翊,只是气不过,凭什么她这么优秀,他还看不上?平时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嫌弃,是嫌自己是寡妇?还是嫌自己名声不好?   自己名声反正都这样,又不多他一个裙下之臣,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让店主用药迷倒宋翊,自己‘睡’了他。   损人不利已这种事,做一次又何妨?   嫌弃她是吧?等到某天你娶妻时,她保证她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去恶心,恶心他,想想都觉得解气。   谁知,如意闯了进来。   她后悔心虚了,竟是觉得对不起如意,至于宋翊。   君若无心我便休,喜欢他时怎么看都觉得他好,不喜欢他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好。   如现在他没睡着,而是装睡,是在等自己对他动手动脚后,再反击以此来抓住她的把柄,反客为主,以此来制钳她。   心思可真深,以前怎么觉得他耿直的可爱?在父皇面前,心思单纯一心为国的少年,怕也是装的吧。   这么比起来,他妹妹比他可爱又好玩多了。   ‘误会’这一词落下,长公主立刻上前抓住如意的手道:“天气太热,脱一件衣服。”   这理由太过于清新脱俗,如意瘪嘴道:“天太热,你怎么不脱光了跳河里?”   长公主笑道:“怎的?你想和我一起洗澡,走,我们现在去洗。” 不等她回应,拉她出门。   如意还没明白这长公主是何意,就被她拉到门外,见长公主笑面如花,并无伤切之意。   她和他哥到底是什么回事?长公主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她拉着自己的手,怎么这么的怪异?   这时,房内传来宋翊的呼声:“放开她。”   如意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往宋翊那边跑‘蹬蹬蹬’跑到宋翊身后,偷偷打量长公主。   长公主不对!非常的对不劲。   不管她哥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她哥这绝对比长公主那边安全。   长公主转身,轻步走到房间内,捡起地上的外衣套上,拢了下长袖至胸前道:“宋翊别这么小气,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妹妹。”   宋翊看得真切,这不要脸的女人,表白不成要强上,强上不成,转头要捌走小可怜。她看小可怜的眼神,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幸好小可怜听他的话,乖乖躲在他身后。   宋翊沉声道:“长公主请自重。”   长公主道:“宋侍卫本宫自不自重干卿何事?还是你觉得我们女人生来就比你们男人命贱?本宫贵为公主,可是你一个小小侍卫可以编排的?君臣之纲何在?”   宋翊道:“吾君乃皇上,汝乃何人?”   啧啧啧,这宋翊嚣张的不可一世,吵起架来让人占不得半点便宜。   长公主气哼哼地不跟他吵,转而向如意道:“如意来姐姐这,别跟这种臭男人在一起,沾得一身味,臭。”   如意不知他俩在吵什么,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若在床上真有什么,估计是直接开打。   怎么感觉心好累?   如意甩甩手道:“你俩别吵了,一个公主,一个世子,吵架像泼妇骂街,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说,”她指着长公主问:“你为什么脱衣服?”接着指着宋翊问:“你说,你见她脱衣服怎么不起来?”   这个……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不开口解释,四眼互瞪,看对方不顺眼。   如意觉得自己就是个夹心人,尽干些里外不是人的事儿。人生苦短,她哥和长公主清清白白的不就行,争个对错,费大劲,弄个明白干什么去啊。   最后,如意道:“我们回家吧。”   就这样,他们离开农庄,回城。   *****************   长公主有自己的马车,回去时她邀请如意坐同一辆车。长公主的马车有他们的马车两个大,外表漂亮又稳当,里面卧床香炉,零嘴茶水备得很齐。   如意挺想坐长公主的马车,可是宋翊黑着脸,眼神阴沉,她不敢应下,谢绝了长公主的好意,坐在来时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往城里去。   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要远上许多,如意无聊从马车里出来,和宋翊并排坐在马车前。   马蹄‘哒哒’,车轱辘‘咯吱,咯吱’,轻风抚面,悠然而惬意。   如意有些累又不想进去,头靠在门框上,马车颠簸撞的头痛,她歪头靠在宋翊胳膊上,打了个哈欠问道:“你跟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宋翊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他挺怕如意问这个问题,想了会道:“我不喜欢她。”他还想说:不喜欢的人怎么逼他也不会做那种事。   想她还是个孩子,下面的话没说出口。   如意就知道是这种答案,问了也是白问,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惆怅。她抬起腿,用双手支住下巴,看着前面的路。   刚刚还很依赖地靠在他胳膊上,突然把头拿开,宋翊有些失落,总觉得她还在为在农庄的事生气。   想解释可是怎么解释了?思来想去,最后道:“我跟她清清白白的。”   如意笑道:“我知道,以长公主的性子,你要是真跟她有什么,现在你估计被绑在她马车上。”   宋翊听这话有些不对味,为什么她提长公主而不说他?难道在她心中,他的人品还比不上长公主?   说到长公主如意就打开了话匣子,长路漫漫总要找点谈资打发时间。   “长公主人还不错,说的话也有意思,没什么架子,不像皇太后,也不像太子妃那样,她们说一句话,你都得想想她们到底要做什么。长的也好看,精通茶道,你没看她泡茶时的样子,完美。站在那不输男子,可以说好多男子都比不上她的风流,她若是男子,怕是这京城未嫁人的女子都会为之疯狂。”   越说如意眼神越亮,对长公主的敬佩之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已然把她视为偶像。   长公主这是把她的魂勾走了?宋翊定定地看着她,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耳边传来如意的问话:“哥,听说长公主的丈夫在她们成亲后半年死掉的,是怎么死的?我总觉得以长公主的性子,就是嫁人也不可能嫁个自己不喜欢的。”   宋翊定下神道:“也许是她不喜这个丈夫,所以……”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太子曾经提起过,说他姐姐很喜欢附马,只是附马一次意外坠马而亡,长公主为此伤心了好长时间。   所以她下了狠手?如意打了个寒颤,以长公主的性子这种事做的出来。只是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嫁?   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宋翊稍稍用点心就能看出,他沉稳而又不动生色,又很随意道:“附马是位美男子,长公主第一次见他就很喜欢,只是后来喜欢越来越少,可能嫌他在家里碍事。”   如意打量下自家哥哥,凤眼,剑眉,鼻梁高挺,身材挺拔,就是皮肤黑点,但更显他男人气息,也是枚美男子。公主以前喜欢他的长相,现在好像不喜欢了。   长公主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么说来她够渣的。   宋翊趁热打铁道:“长公主没你想的那般简单,听话,以后少和她接触,也别答应她什么事,知道吗?”   如意乖巧地应下:“好。”   如意不再提长公主,心里面却在想,这长公主果真如传言般风流?上次去她公主府除了那些护卫和管家,也没见着别的男人,这事有待确认。   宋翊以为她听进去自己的话,心里的石头放下,高兴地挥起马鞭赶马车,很快他们回到镇国公府。   还未进门就见街对面走来两人,担着个大箱子走到镇国公府门前,拿出拜帖,上面写着清单数目,珍珠项链二十条,丝云织布三匹,白银一百两……七七八八足有十多样,最后落款‘长乐公主府’。   来人把拜帖交给如意道:“长公主说要亲自交到您手上,说这是赔礼。” 第27章   如意刚想接, 就被宋翊拿走, 挥手打回在来人脸上, 力道足, 直接把人打翻,一眼扫过另一人, 那人吓得拔腿要跑。宋翊抬手抓住他的后衣领道:“抬回去。”   传言镇国府世子是个冷面阎王, 果不其然, 清单折子拍在脸上就能把人打晕,这力气得多大。   不要命了跟他对着干。   这人战战兢兢道:“好, 好,好。”   宋翊松开手,把这箱珠宝外加晕倒的人, 直接给扔到府门十尺外, 回头对如意道:“无功不受禄, 这种东西不能要。”   如意:这是给她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替我扔什么?白花花的银子你管他做什么?先收了再说,真要办事,死皮赖脸不承认不就行了, 她拿你有什么办法?谁会跟钱过不去!   如意急得跳脚,欲要去追。   那边宋峻山下朝回来, 见到这一幕, 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不错, 以后有人送礼也像这般, 无功不无受禄,拿别人的手短。”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镇国公府穷,不是因为真穷,是这两父子太过于正直。   如意现在还能说什么?灰溜溜跟在宋峻山身后,心情差到极点,走到正厅向宋峻山行礼后,便回自己院子。   她心情不好,坐在自已院落前,捡了地上的土块,不停地扔扔扔……。   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拔掉,土重新翻过,种上了些瓜果,苗还不到一尺高,爬藤的植物前,搭上了竹架。上次她去东宫看见的红花树,就在前两天移到了她这个院落,坐落在左边,红花满枝,艳丽的花儿开始凋谢,落在地上一层的红色。   这红色的花拿回来,捣鼓了翻,不能做胭脂,如意就不大欢喜这颗树,中看不中用,要来何用?现在越看越觉得碍眼。去柴房找来把斧头,一斧砍在树干上,她力道小只砍出浅浅的口子。   这红色树似有灵性,‘颤’了下,树下剩下的花儿,‘刷刷’往下掉。落在如意头上,满头红,一瓣落在嘴边。她‘呸呸呸’往外吹,偏偏这片吹不掉,感觉好像什么都跟她做对,心里又急又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落。   委屈死了,好多钱就这么没了,白痴,一家子的白痴。   如意扔下斧头,蹲在红花树下画圈圈,诅咒宋翊出门踩狗,屎,最好是踩一大坨。想到他急恼的样,如意嘴角上扬,心情好了许多。   *************   宋翊搬石榴花到如意院中,进门见小可怜蹲在红花树下,白衣粉裙,满头的红花,更衬得她肤如雪,漂亮的像只小精灵。宋翊把石榴花放下,走到如意身前,弯腰,一只手撑在膝盖,另一只手摘她头上的红花。   今日他没有把头发全部束起,长发垂下,打在如意脸上,痒痒地她抬起头,看见他刚毅光洁的下巴,还有嘴角小小的弧度,心情好像就不那么差。   宋翊边摘花边问:“怎么弄得满头都是?是不是想爬树摘花,以后这种事喊哥哥,别摔着。”   如意心虚地把斧头藏在身后,乖巧应道:“嗯。”   宋翊垂目见如意满脸泪痕,似哭过,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哭了?沉稳消失殆尽,毛躁取而代之。   思来想去,最后想:要不是自己脸太黑?或者是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宋翊不收公主的礼有私心,一确实是无功不受禄,二这长公主送如意东西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她不怀好意,特别是她看如意的眼神,很不对。   对他下不了手,要捌走小可怜?   小可怜好像还挺喜欢她。   宋翊想到这些心就慌,更别说收她的东西,下一步怕是登堂入室,鸠占鹊巢。   他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龌龊,怎么能在小可怜面前表面出来?   索性就按父亲的看法,来说:“不是不舍不得那些礼?”他先问。   这事在如意本来就要过去,他这么一问吧,如意舍不得的劲又上来,低下头画圈圈。   宋翊蹲下,一只腿半蹲,手搭在腿上道:“其实我家不必这么穷,也可以像别人家一样,广收信客。随便找个由头办个寿宴什么的别人就会把钱送上门。但你想,他们给的钱是哪来的?也是下面官员送的,下面的官员是从哪得来的?再往下就是平民百姓,长此以往将民不聊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父亲说的对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只有百姓安康,天下才会太平。”   如意半懂非懂,如上清县的县太爷,他们平头百姓,找他办事可难。若他是个清官,为民的好官,很多事情就没那么难。   这般想,如意好像就懂了那么点,只是:“别人都去做,就你一人不做,你一人又能改变多少?”   宋翊摸摸她的头:“哥哥不是俗人,干嘛要和别人一样。”   难得他幽默一次,如意‘噗嗤’笑出声,觉得她哥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钱也就不那么重要。看见院口放着一筐筐的石榴花,拉着宋翊帮着一起做胭脂。   做胭指的方法简单,步骤有些繁复,先捣碎取汁,再用蚕丝过滤,阴干……   第一步就是捣碎,宋翊力气大帮了她不少忙,做起来比以往快上许多,晚饭前工序完成了一大半。   *********   今日江瓶儿高兴,做了一桌子菜,宋峻山说有几个合适的人,等过两天让人和如意先见面。吃完饭就和宋峻山在房间里,看他拿回来的名册。新科状元,学士……都是些不在要职的文官。   江瓶儿不懂朝堂上的官职,看家世和品行,先挑了四五个。   江瓶儿拿出挑好的,第一个是新科状元,姓尹名常林,年方十八,父母双亡,从小由叔父养大,七岁作诗才高八斗。   江瓶儿拿着册子道:“这个不错,父母都不在,婆媳关系这一恼人的问题不会有。等成亲后自已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不知道性子人品怎么样?如意性子不好,得找个好性子的。”   宋峻山道:“这几日他跟着我办事,明日我借由让他来家中拿些东西,可让两人见上一面。”   这个好,因公上门,若如意不喜欢,这事就此作罢。   定下此事,两人又说了些话才睡下。   *********   第二日,如意去给小翠送饭,一进门就看见长公主带着侍女坐在厅里等她。   今日她穿得淡雅,头上未带花,简单束起,一身淡青色裤装长衫,手持折扇,左右摇动,一股男儿风流的模样。   如意愣了半响,嗯,其实怪好看的。   长公主见她进门,收起扇子起身,走到她身前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如意的头,道:“怎么看本公主风流,看傻了?”   如意瞪了她一眼,拿食盒到柜台。   如此相似的情景再次发生,小翠淡定地吃饭。   长公主跟过去,靠在柜台前,拿起上面的一盒面脂,打开闻了闻道:“闻着还不错。”   如意道:“你喜欢送你一盒。”   长公主放下道:“昨日,我送你的,你不收,你的我怎敢收。”   说到昨日的礼,如意心还隐隐作痛,挡回去的礼,泼出去的水,再要回来丢人。再说,真要回来宋翊肯定会生气,如意道:“你要觉得白拿过意不去付银子。”   长公主拿起一盒没开封的道:“这样好了,过两日我公主府有赏花会,到时京城的贵女都会过来,你带上你这些东西过来,女孩子家都用得上这种东西。”   如意听闻,双眼发亮,她长公主的影响力多大,随便帮她推销下,这银子就大把大把的来。宋翊只是说不能收别人的礼,可没说不能借人家的势。   这个好,如意眉开眼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到时候我去你府上,你可别反悔。”   长公主笑道:“我可不是你,一言九鼎。”   自从从农庄出来,如意就觉得长公主怪异,先是送礼,再到现邀请她,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算了,先不管,赚钱要紧,能有什么事?她还有胆把自己吃了不成?   两人说好,等定下日子长公主派人送贴子,到时候如意带着东西过去。   *********   如意从店里出来,直接回家,昨日用石榴花做的胭脂还有最后道工序,她得回去做好。   进正厅,江瓶儿不在,宋峻山坐在堂上,堂下坐着个男子,身高约莫七尺来高,一身青衣,清新俊逸。   如意还在想家里怎多出个陌生男子?   就听得江瓶儿喊道:“常林,吃茶。”听母亲熟络的口气,她们家的亲戚?   江瓶儿端茶出来,看见女儿,拉她入厅中向常林介绍:“小女如意。”接着,她向宋峻山使眼色。   宋峻山起身道:“常林,我有些事,你们年轻人聊。”说着与江瓶儿双双离开。   如意还没明白什么事,那边尹常林向她走过来。 第28章   尹常林一个没有背景的状元, 想要在朝堂上立足, 必须要找靠山才能得到皇上真正的赏识。当宋峻山找上他时,他自然是乐意。虽说是继女但也是镇国公府名义上的女儿。按说镇国公嫁女儿, 皇子自然是首选, 怎会看上他?   心中不免疑惑, 怕是这‘女儿’生的一般。想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要不是生得特别的丑, 也是可以。   今日一见,完全出乎意料, 面若桃花, 肤白胜雪,一双杏眼盈盈带水, 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心中欢喜, 这是好姻缘,上前道:“在下尹常林,乃这届的新科状元。”   如意见他举止得体, 说话温文儒雅,相貌生的也不错。她以前所接触的男人, 都是有生意上的来往, 多数市井之人。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说话文嗖嗖的。她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不语。   没出阁的女孩子,都是害羞, 尹常林主动道:“不知小姐平时做些什么?在下平时无聊时, 会做上几首诗。”说着他念了几首诗。   对于只识字的如意来说, 她跟本听不懂诗中的意思,想来他是宋峻山或者是江瓶儿请来的人,得罪不好,笑道:“尹公子真是才高八斗。”   本来就一句场面话,尹常林听来却是另种感觉,似遇到知已觉得这姻缘好得不行,人就有些飘然,便和如意说起他如何寒窗苦读,如何高中状元,还有自己的远大抱复。   如意听得心不在焉,她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怎样的奋斗史,关她何事?懒着性子听他把这些说话,看他讲得激昂,特意把茶送到他手上。   尹常林见她如此贴心,越发觉得这姻缘成了,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他的经历。由小时候到现在,他家院子里种了棵什么树都要讲了出来。   如意听得打瞌睡,等到尹常林红光满面地演讲完,收回他激动的心情,道:“不知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   “嗯,啊。”快睡着的如意,回过神应道:“做胭脂。”   尹常林道:“‘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他羞涩地低下头道:“这诗很配小姐。”   如此浅显易懂的诗句,和他现在的态度,如意再不懂他的意思,那就是个傻子。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意这会赖不住性子,环顾四周寻找母亲的身影,见她躲在偏厅后,正偷偷打量这边,便明白是何事。   这男的是来相亲的,她娘是说都不跟她说一声,搞什么事情啊?   如意狠狠地瞪了江瓶儿一眼,江瓶儿心虚地摸了下头上的花,转身推宋峻山出去,宋峻山当即明白是何意,咳嗽声道:“常林啊,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你跟我回去办办。”   尹常林向如意和江瓶儿行礼,几分不舍的跟在宋峻山身后离开。   等他走后如意拽着江瓶儿的衣袖就骂:“娘啊,你给我找婆家,事先也和我说下,说都不说,谁知道这男人是来做什么的!”   江瓶儿心虚道:“不是蛮好的,性子也不错,你也不小了,先定下来,好男人少得慢慢找,等你年经大了就是别人挑你。”   如意道:“我还不到十五。”   江瓶儿道:“下个月就十五。”   如意道:“你看京城里的官小姐,有不少十**岁才嫁人,我还早。”   江瓶儿道:“不早,好多都十三岁嫁人,听娘的先找着,女人啊再怎么要强,终归要嫁人,总有这么一天,趁晚不如趁早。”说着,她拿帕子摸泪:“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看到你下半辈子有个好的依靠,这心里啊就安心。”   如意见不得母亲哭,那怕是佯装的,谁让她是她娘的,“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江瓶儿就知道直接和女儿说相亲的事,她未必会同意,这般突然的,她是不相也得相,见女儿现在不在气头上问道:“觉得这人怎么样?”   这人当然指的是尹常林,如意道:“还行。”   江瓶儿问:“怎么还行?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看着不错,一表人才,才高八斗。”   如意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是有钱人,尹常林看着都穷酸,滔滔不绝的模样,嫁给他。如意打了个寒颤,他天天在自己耳边说话,不得烦死。   如意果断拒绝:“不喜欢。”   江瓶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不喜欢再好的人也没办法,只能再找,下一个翰林学士也不错,过两日让峻山把人带来看看。   宋峻山走在路上都觉得脚疼,好不容易折腾一个人过来,女儿好像不是很欢喜,想想名册上的人,哎,这事有得忙。   ************   如意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以后她娘再弄这种事,敷衍过去就好。又过了两日收到长公主的贴子,约她明日下午在公主府赏花。   如意带着她的瓶瓶罐罐装在手担的盒子里来公主府,护卫认识她,没人敢阻拦直接让路,走到院中便见到管家。   上前打招呼,管家身上有伤,见到如意心里是又气又怕,小人报仇,见缝插针。她哥害得他一身伤,今日的怎么也要让她没这么容易见到公主。   赏花的院落在东边,管家特意指路到西边。   长公主府和她平时的装扮一样,奢侈无度,建府时主张一个‘大’字,府内有东西南北四个院子,其中这四个院子又分小院。如意被管家这么一指,离长公主她们所在的东院是越来越远。   管家指完就走,如意走了十多步,再回头不见管家的踪影。她又往前走了些路,穿过两个庭廊,没见着一个人影,见前面一间房门开着,似有人影走动,走过去问路。   来到门口,她先站在门口敲门‘咚咚’两声,然后伸长脖子往里看,是间书房,中间案几上坐着一人,一手打着算盘,一手持笔在纸上记。   如意轻声问:“那个,公主府今天赏花往哪个方向走?”   那人抬起头,露出整张脸,十**岁的模样,长脸皮肤白,五官没什么特色,可是组合在一起感觉特别舒服,灰白色布衣长衫,长发及腰随意地拢在脑后,他淡淡地看着如意,似一抹写意山水画,清致淡雅。   如意只觉他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看他不由欢喜。   那人抬手指向东边道:“东院,一直往东走,不转弯。”接着他又低头专心打算盘。   如意越看越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走进门来到案几前打量他。   那人似感到她的目光,抬头两人目光相接,如意笑道:“你在算帐啊。”   这人应了声:“嗯。”   如意自来熟地趴在案几上问:“你是公主府的帐房先生?”   这人怔了怔应道:“嗯。”   如意见他不爱说话,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向他道了声谢后,往东院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笑问道:“我叫如意,你叫什么?”   那人道:“韩子珏。”   如意道:“韩子珏谢谢你帮我指路。”   韩子珏笑道:“举手之劳。”   如意不再跟他多说,先去干正事,等事情办完了,可以再来找他。   如意出了西院,一直往东走,很快走到东院,远远的地就听见女人们嘻闹的声音。走进往里看,只见院中奇花异草摆满了院子,中间开出一条小路,直至院中的凉亭中。长公主坐在正中,两侧有十多个身着华丽的女孩子们围着长公主说笑,靠左边最边上的如意认识有过两面之缘的周月珍。   她们个个衣着华丽,如意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普通人家的衣物,跟她们比起来就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她本来就是来赚钱的,不必在意这种细节。她提着木盒子,顺着小路向凉亭走去,奇花异草散发出不同的香气,带着点醉人味道。   如意走得悠悠然,忽听前方传来轻喝声:“你怎么在这?”   如意定神一看,说话的除了周月珍还会有谁,她这么一喊,凉亭里的人都往她这边看来,包括长公主。   如意问:“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周月珍道:“长公主府是你这种乡下丫头能来的?”   这人太不识实务,上次在宫中他哥说的话她都忘了?也难怪她喊着喜欢他哥,长公主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从没把她当过情敌。   如意道:“我来什么地方,要你管?”   周月珍道:“这是公主府,可不是你们家。”   如意懒得和她争,提着木盒径直走到凉亭中,把盒子放到地上对长公主道:“你公主府太大,走得累死我。”   长公主递上一杯茶:“喝吧。”   如意一口喝完,放下茶杯,见长公主身侧有空位,坐在她身边问道:“你们花都赏完了?”   大家看如意的眼神立马变了样,长公主不喜人挨着她坐,大家都知道从不去撸老虎尾巴。   这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丫头,竟敢坐在长公主身边,还挨的这么近,等着受罚吧。   正当大家都这般想时,忽听长公主道:“还没,等你。”接着她向大家介绍如意。   “镇国公的女儿如意,她还小,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第29章   如意赶紧拿出木盒子里胭脂和面脂, 递给在坐的女人们。   “我在城西开了家店, 专卖胭脂你们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镇国公府的继女,大家都有所耳闻, 对这种市井出来的, 心里鄙夷, 嘴上却不敢说。她背靠镇国公府和长公主,谁敢动她?大家欢喜地接过她送的东西, 打开闻闻看看,连声说好。   周月珍拿到如意送的胭脂, 瞥了一眼, 满眼的不削。看长公主对如意的态度,她不敢造次, 心想着出了公主府就扔掉。   大家都有这种想法, 平日里虚伪惯了,都不表现出来,周月珍与如意有过节, 心有不岔,这脸上就显现出。   如意打开一盒胭脂, 走到周月珍身侧道:“我帮你涂上试试看, 很好用。”   周月珍可不敢让她动自己的脸,谁知道她又打什么鬼主意,万般不愿意, 连忙推脱:“我还是回家试。”   坐在一侧的长公主开口道:“涂来让本宫瞧瞧。”   周月珍只得坐下让如意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点妆描眉, 经如意这么一涂抹,周月珍原本清丽的脸变得艳丽。她拿着铜镜左右看了下,好像还不错。   如意接着向她推销她家另外的东西,面脂,发油还有敷面的一些膏泥,然后很不要脸地道:“你看我皮肤这么白,就是用了这些,有时间去我店里看看,东西好又不贵。”   如意长的白,她的白和一般人的白又不一样,未施粉黛,白里透红,白得发亮的这种。   周月珍有些心动,这时,长公主道:“本宫也用如意的东西,这两天皮肤水灵不少,大家没事时自己去她那边瞧瞧,本宫经常去她的小店,说不好你们还能遇上本宫。”   长公主这话,说得隐晦,意思大家都懂:我平时去的勤,希望去时能遇见你们,要不然……   摆明了就是去给如意送钱,这东西再不好也得给长公主面子,买买买,更何况她的东西好像还不错,那就更得去买买买。   大家心知肚明,对如意的东西赞叹了番后,大家一起赏花。   这种高雅的东西,如意不爱,她只看那花儿能做成什么,有什么实用价值。走了一圈后坐在凉亭里吃茶,吃点心,公主府里的点心不错,她一块接着一块地吃。   花赏一圈后大家得作诗,围成一圈你一首我一首,如意听不懂,不过看一群高雅的美人作诗作画也是享受,长公主最为出挑,作诗三首,每首个个都叫好。   如意边吃点心边想:长公主比男儿要风流,这般风流的人,一般男儿她又怎看的上?像她先前喜欢她哥,其实细看她哥还是有些资本。那她能与对方成亲的男人,肯定是比她哥还要优秀,那得该是多完美的人?虽然后来她不喜欢他了,难道是因为长公主太优秀她死去的丈夫,不愿和离和死缠烂打,才惹得长公主生气?   如意无聊的脑补了一系虐恋情深的故事,直到长公主喊她,她才回过神。   再看四周,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   如意对于长公主死去的丈夫越发好奇,很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四下无人便开口问:“长公主,附马是不是长得很美?”   以‘美’字来形容男子,多少带些歧义。   长公主反问:“怎么想到问这个?”   如意可不敢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噘嘴道:“好奇问问。”   长公主坐下,目视远方,神情里流露出稍许的忧伤道:“快忘了长什么样,只记得是个很好的人。”   此刻,似曾想识,在前不久她也问过母亲,死去的父亲长什么样。   母亲也说:是个很好的人。   她比自己母亲小不了几岁吧,要是命好有个孩子,应该也能跟她差不多高。这会看她不知怎的有种说不清的尊敬和怜悯。   如意道:“只是很好的人?那你肯定不是特别喜欢他,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你肯定会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长公主拍了下她的头道:“小孩子知道什么?女人不必这般长情,如男人,看我父皇当年母后去世时,他比谁都伤心,现在还不是后宫三千,还立了新的皇后。所以啊,长情这种只是骗骗你这种小女孩。”   如意瘪瘪嘴,懒得和她争这个对错,从盒子里拿出个瓶罐,递给长公主:“诺,给你的,涂眼晴上会减少上面的纹路,我娘用的非常的好,你也用的上。”   长公主:她有这么老吗?   怎么和宋翊一个德性,恨不得上前掐死她。   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长公主不情愿又痛心地接过她手上的瓶罐收起来。   如意见天色不早,也该回去,就此和长公主告别,忽然想到在西院里遇上的帐房先生。   心里痒痒的,她问:“你府上的帐房先生?”   长公主疑惑问道:“什么帐房先生?”   如意心想:她好像也不是很知道韩子珏,可能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帐房,长公主府这么大,说不好还不止他一个账房先生,长公主不知道他也很正常。这样还是不要问了。韩子珏长的虽然不是特别好看,可是气质是一等一的,万一长公主因她提点,看上他了可怎么办?   如意留有小小的私心,索性就不问,等明天她有空来长公府玩,再去找韩子珏。   如意当即与长公主告辞,约好明天再过来玩耍。   ***********   如意往院门口去,走到东院门口时,恰巧遇上从西院出来的韩子珏。如意上前打招呼:“下工啦?”   韩子珏温和地应道:“嗯。”   两人走上同一条小路,如意想跟他说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会问道:“你在公主府做帐房先生几年?”   韩子珏道:“三年。”他顿了下问:“你不是公主府的人吧,来公主府做些什么?”   如意提起手上的木盒,打开给他看:“卖胭脂,我在城西开了家店,沈氏胭脂铺。卖的全是姑娘家的东西,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嗯,可以给你家娘子买些东西。”说到这,如意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韩子珏,听见他轻声道:“我还未成亲。”   如意心里乐开了花,没成亲咧~,嘴角上扬抑不住地高兴。   韩子珏目视前方,眼底带上了几分笑意。很快两人走出公主府,巧的是两人同路都往城西去,走出去约莫十来步,韩子珏问:“要不要我来提?”   他指的自然是如意手上的木盒子。   如意把手上的木盒子递给她,抿嘴笑道:“谢谢。”模样乖巧又可爱。   韩子珏微怔神,低头问道:“听口音,如意姑娘不是京城人吧?”   如意道:“不是,我老家明郡上清县,我娘带着我嫁来京城。”   韩子珏问:“这可真远,想来你母亲改嫁的应该是达官贵人吧。”   如意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些,见他粗布麻衣,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想来他应该是落魄士族或者家境普通的人家。怕他有什么负担,连忙道:“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比较普通的人家。我和我娘就做点小本生意,维持下生计。有幸得到长公主的赏识,才来的长公主府。”   韩子珏道:“我家也是比较普通的人家,家中独子父母健在,在长公主家做帐房先生,维持生计。”   如意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有钱人,和她的标准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又有什么关系,看他似曾相识,又高兴,难道这是她哥口中说的,见到喜欢就是喜欢?想到宋翊,如意有那么点忧伤,宋翊这几日好忙的,每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把她这个妹妹给忘了。   不管他,让他忙去。   如意收回心神道:“挺好的,我家中还有个哥哥。”   韩子珏问道:“兄长在做些什么?”   这个?如意呵呵笑道:“在富人家当护卫,跟长公主家的护卫差不多。”可不是,只不过他跟着的是皇上,从根本上来讲也是护卫。   两人又说了些话,不知不觉走到如意店门口,韩子珏把木盒递还给她,两人就此分别。   如意提着盒子刚走进门,小翠就跑上前问:“小姐,小姐刚刚那个公子是谁?”   如意道:“公主家的帐房先生。”说着她把剩下的东西放上柜台。   小翠问:“小姐,你和这个帐房先生怎么认识的?”   如意道:“刚刚在长公主家认识的?走错路他帮我指路。他人蛮好的,而且我总觉得他似曾相识,看着他蛮高兴的。”   小翠见自家小姐少女怀春的模样,过了好一会问:“小姐,世子那边怎么说?”   如意问:“什么怎么说?”   小翠欲言又止,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世子知道小姐喜欢别人,会不会把那人杀了?小翠打了个寒战劝道:“小姐,我觉得吧,我觉得吧……”   她该怎么劝哟~   咬咬牙什么也不说,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世子就是要杀人,也不会杀小姐,以后发生的事以后再说。 第30章   如意第一次有喜欢的人, 心里面既好奇又有些兴奋,有些想见到他,又有些害怕。想和小翠说说, 小翠好像有些抵触, 逃避似的不愿意听她诉说。回到家想和母亲说些体已话, 母亲忙着做饭,吃完饭她就去了自己房间。   家里面能说的上话的只有宋翊,想到宋翊如意就觉得有安全感,好像什么话都能跟他说,他未必听得懂,那又有什么关系?有时候说的话不是在于话,而是说。   好几天没见着宋翊, 如意还有些想他, 坐在院中等他, 一直等到月上枝头, 他还没回来。无法,只得回房睡觉。   第二日,如意又去了公主府,长公主有急事恰巧不在。她有交待, 如意来要好生招待, 再加上宋翊闹公主府的事,护卫们不敢拦她, 对她是敬而远之, 如意在公主府就如同在自个家, 随便走动没人管她。   她来到西院,韩子珏和昨日一样,在案几上全神贯注算帐,算盘打得‘哒哒’响,如意走进他都没有发觉。   如意不去打扰他,觉得坐在他身边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她坐在案几侧边的椅子上,从怀里拿出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韩子珏抬头就看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巧笑,他会心一笑问道:“如意在看什么?”   如意收起话本道:“哎,没什么,路上两文钱买的一本旧书。”她站起走到案几前,扫了眼韩子珏前面的帐本,指着最角落的一处道:“唉,这个算错,最后位是六不是八。”   韩子珏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错了,倒不是算错,而是写错,误把八写成了六。   韩子珏抬头,探究地看着她。   如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不是有意要看帐本,就是看见错了,忍不住。”   韩子珏问:“你怎知错?”   如意道:“算盘一打就知有没有错,很简单的。”她见韩子珏听不懂她的话,又加了句:“我在心里打的,我家店小,没有帐房先生,平时都是我在算帐。”   韩子珏紧盯着她好一会,突然地拉住她的胳膊兴奋,右手翻了页帐本,指着上面道:“你来帮我算这页。”   如意不知他是何意,帐本这种东西很重要,从上面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如店里的货物成本,再到出货价,都体现在帐本上,什么东西好卖,什么不好卖,都在帐本上。   公主府的帐本那就更重要,跟什么人密切来往,有什么支出,通过帐本能得到很多信息。   如意不懂朝堂,也不知长公主在朝堂上的位置,但她知道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家的帐本给她看,她都不要看,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玩意。   如意别开脸道:“这不好。”   韩子珏才觉唐突,解释道:“都是些杂物,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意听他这么说,放下心,瞟了眼这页帐本,从右边往左边一一指出报出数目。   韩子珏在心里记下她所报的数字,接着自己又用算盘算出,与如意所报的数字相同无出入,心里既兴奋又高兴,看如意双眼发亮。拉她至门口,忽又折回案几前,放开如意的胳膊道:“等我把这些算完。”   如意看他一会要走,一会又不走,拿出她的东西,心想他这是怎么了?过了会,韩子珏算完,放下笔拉如意出公主府,走到西院门口时,遇上护卫。   护卫认得如意,见他一副要捌人走的模样,好心提醒:“韩公子……”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就见到韩子珏拉着小姑娘走出十尺外。   韩子珏拉如意出公主府后,才觉自己是被兴奋冲昏了头,怎的就这样兴冲冲的出来,然后又去什么地方?   回头看如意,见她一脸天真朦胧,不知世间险恶,心里不知怎么的有几分愧疚。他松开如意的手腕道:“唐突了。”   如意笑道:“没事,我也正巧要从公主府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韩子珏见她误会,索性让她误会到底,应了声:“嗯,想到件急事。”他摸摸自己的钱袋,为难道:“忘记带银子能否借我些银子?”   如意心里‘咯噔’下,他们认识还不到三天,就开始借银子,这不对。看他又不像坏人,心想他或许真有什么急事。   问道:“要多少?”   韩子珏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啊。”不多,如意赶紧摸钱袋拿银子。   韩子珏低头道:“一百两。”   如意手顿住,这不是小数目,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没这么多,她手上有钱,不缺这一百两,借给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总感觉能开口问女人借钱的男人,不会是好人。   不借给他吧,万一他真有急事怎么办?   如意有个习惯,出门一般会带张银票,思前想后,最终掏出一百两的银票,不舍地递给韩子珏。   韩子珏接过银票,如意还是舍不得,紧拽着不放。   韩子珏扯了下,她还是不放,要钱就是要她的命啊,她哀切道:“记得还我。”   最终放了手。   韩子珏收起银票道:“过几日还你。”   如意这会后悔,借出去的钱,转头再要回,于情于礼不和,想他是长公主的帐房先生,他若真不还钱,她直接找长公主让她帮忙讨。   这般想,这心里就不那么七十八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别忘了。”   韩子珏向她告辞,走前道:“子珏过两日登门拜访。”   …………   宋翊这几日很忙,每日到天黑才回家,他回来时小可怜已经睡下,早上走时小可怜还没醒。今日还好,他能赶回去吃晚饭,从皇上的书房出来,快走到宫门口时,有人上来和他说话,定晴一看是这届的新科状元。   宋翊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大殿上,一次是在皇上书房里,这人的一些见解还算新奇,有不少可取之处,对于有真材实学的人,宋翊向来友好。   “世子,世子。”尹常林笑眯眯地走来。   只是这态度太过于热情,谄媚,宋翊微微皱眉,冷声问:“何事?”   放以前尹常林面对宋翊的冷脸他怕,现在他自觉得到宋峻山的赏识,极有可能成为他家的乘龙快婿,对于宋翊的态度便不那么在意。   这几日他思来想去,觉得该送些东西写些情诗,讨女孩欢心,宋将军是长辈,由他转交觉得不妥,这才找上宋翊。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只发簪,交给宋翊:“请世子转交给令妹。”   宋翊盯着他手上的发簪和信,抬眼又盯着尹常林,问:“我妹妹何时有你这样的朋友?”   尹常林只觉得后背冷嗖嗖的,如芒在背,他哆嗦道:“我们才认识没,没几日。”   宋翊沉下脸,扯过他手上的东西,突然地,力道又大。尹常林一个文弱书生,琅跄后退几步,没站稳当,一屁股坐在地上。   宋翊双眼如炬问:“你和我妹妹怎么认识的?”   尹常林赶紧的把宋峻山如何找上他的事,说的一清二楚。   宋翊一时转不过弯来,他爹这是在做什么?小可怜才多大,怎就到了议亲的年龄?还有眼前这个小白脸,脸上无肉,身形单薄,他爹眼瞎了找这种人,也不怕小可怜嫁过去后没几年守寡。   宋翊收起身上外放的杀气道:“这样啊,误会,还以为是登徒子,信和发簪我替你交给舍妹,其它的看她自己。”   尹常林见他态度缓和,误以为他知道事情经过后对自己有好感,还想再说几句话,拉近些关系。   下一刻,宋翊沉着地看着他,尹常林尴尬地讪笑了几声道:“麻烦世子了。”   说完行礼告辞。   宋翊看着他的背影眼微眯,手里紧捏着发簪和信,紧接着走到皇城门口,来至大街,顺手把发簪扔给了要饭的乞丐,打开尹常林的信,写着一首情诗‘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谁家能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听他说的,小可怜对他也有那种意思?想到两人在一起说话的情景,宋翊只觉得心像针扎般痛,右手紧捏住信,最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不解气又用脚撵了几下,信碎成一片片的,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见,他才停住。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快步至家中,要把这事问个清楚,小可怜不在家,听江瓶儿说去店里。宋翊正欲往店里去,撞上回来的宋峻山。   两父子在院子里说上话。   宋翊直接问:“如意才多大,就开始议亲?”   宋峻山最近在为此事烦,感觉嫁女儿这事太难,不像练兵,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头疼。   儿子这么问,叹了口气道:“下个月十五岁,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帮忙留意下,等如意嫁出去,我也告老还乡,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你了。”   ‘十五岁,十五岁……’这三个字在宋翊心头回荡。   小可怜已经十五岁了?怎么像个孩子?明明就是个孩子啊,怎就成大人?想到前不久他背着她的情景,这心不知怎的‘嘭嘭’狂跳,就那么一瞬间,对她的感觉完全变了样。   原来不是个孩子,真好~   宋翊转身往门外跑,突然地如一阵风,宋峻山吓了一跳问:“干什么去?这么急躁?”   宋翊向他摆手喊道:“我去找如意,爹别再给如意议亲,你眼光太差,等我回来,到时候别吓着。”   他自信而又快乐地去找如意,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脚k踩一方土,抬手可摘星辰。   他想:他只要告诉小可怜他喜欢她,她也会喜欢他的。 第31章   宋翊很快来到如意的小店,她不在, 丫鬟小翠在柜台前招呼客人, 见到宋翊过来赶紧结束手上买卖。   宋翊等人走后问:“小姐了?”   小翠纠结要不要告诉世子小姐的去向, 她去公主府找帐房先生的事, 现在要是被世子知道会不会殃及她这条鱼。   她犹豫, 宋翊看出几分端疑, 再次问道:“小姐了?”   小翠决定还是不说, 应道:“出去买,买,买东西。”   说话结巴, 宋翊不想多想都难, 走近了些盯着小翠, 眼神如刀, 恨不得把小翠刮了。   小翠双腿打颤站不稳当, 低下头颤威威道:“去, 去公主府了。”   宋翊心上一紧, 公主府?他不是和小可怜说过,让她别理公主, 怎的又去了公主府?想到公主捌人的模样, 心里就发紧。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会和他抢小可怜似的。可不,他的小可怜可爱又漂亮, 肯定是有很多人跟他抢。   他立刻转身往外走, 去公主府找如意, 忽地转身问小翠:“小姐最近和公主走得很近吗?”   小翠挺为难, 要是说小姐去公主府去找别人。不说吧,又觉得对不起世子,毕竟他是她的半个主子,人看着凶,对小姐是真好。说了,又不对起小姐。   最后小翠折中提醒道:“小姐她这两天都往公主府跑。”越说她声音越小,偷偷地打量宋翊,垂下眼用极小的声音道:“世子,你可以多关心关心小姐,问问她最近认识了些什么人……”   再抬头,已然不见宋翊的踪影。   宋翊心急,不等小翠话说完,急急地跑出店去找如意,很快来到公主府附近,远远地看见如意的背影,他大声喊道:“如意。”   如意刚和韩子珏分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回头见宋翊嘴角带笑向她走来。她有好几天没见着他,其实怪想他的,蹦跳地向他跑去:“哥……”   宋翊顿住,心里‘噗通,噗通’狂跳,自信在这一刻迟疑,万一她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他站在原地不动,直到……   “哥!”如意的声音把他叫醒。   “唉~”他回过神,见她笑脸如花,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双手落在如意腰间,直直地抱起,举起她,心中甜蜜,霸道地想:她只能是他的,谁跟他抢他打断谁的腿。   如意突然被提起,脚下落空,刺激中带点惊喜,她踢了踢腿,踩不到东西像是在云端,感觉好神奇。同时再看宋翊,万年不变的表情露出笑容,微小的已是难得。如意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往上提出一个弧度,她大笑道:“像我这样露出牙齿。”   宋翊扯了下嘴,又扯了下,他的脸像是块石头,他自己都觉得好难。   如意失望地放下手,哎,哥哥就是不会笑的木头,强求不得,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翊以为她是生气,不理自己,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嘴明明在笑,双眼冷静,不像笑,也不像哭。   难看的能把路边小孩子吓哭,如意嘴角抽搐,气氛一下子尴尬地不知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合适。   如意想了会才憋出几个字:“那个,放我下来。”   宋翊不情愿地放下她,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小可怜的腰真细,晚上得让她多吃一碗饭。   正事他倒是给忘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举止太过于亲密,如意是一点也没查觉,好像他们本该如此,等宋翊放她下来,她便问这几日他都在忙些什么?   宋翊这几日是皇宫军营两边跑,再过些日子他说不好要去打仗,他只道:“宫里最近事情多。”   如意对于他做的事不太了解,只是觉得他平时忙,叹了口气道:“要是不这么忙就好。”   宋翊摸摸她的头道:“等忙完这阵就不忙,以后就有时间陪你,等我打胜仗回来,我们就……”他想说‘成亲’,好像有些不合时宜,连忙改口道:“那个,那个……”手心全是汗,舌头打结,后面几个字怎样也说不出口。   如意眨眨眼,傻哥哥今日很反常,问道:“那个什么?”   她双眼晶亮,像天上的星星,宋翊顿了下道:“那个这几天你都在公主府?”说完他后悔,紧要关头怎就怂了?   如意道:“嗯,昨天她府上赏花,我认识了不少京城里的贵女。长公主还帮我卖胭脂,我这里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其实长公主人蛮好的,不像你说的那个样,她府上好像也没面首,今日我们约好一起玩耍,她有急事不在。昨日她说过两日带我去郊外的皇家园林玩,听说那边能泡汤。我还在她府上遇到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突然被宋翊打断:“以后别和长公主来往。”   如意不明白他是何意,见他板着脸,心想:他这是怎么了?不免嘀咕道:“长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翊没想过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因为这和他没一点关系。但现在有关系,看小可怜说到长公主神采飞扬的表情,他心里就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就是不喜欢小可怜对别人这般,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无关对方是男是女。   再说,长公主这个女人忒不要脸,有人好男风,女人为什么不可能好女风?还一起去泡汤,怎么也不像两个女人该做的事。   摆明了要捌走他家小可怜,才几天时间,他说的话小可怜都不听了,是不是两人再厮混几日,小可怜就不理他了?   这不无可能。   想到这宋翊只觉得心好痛,小可怜要是真不理他,他该怎么办?   宋翊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我说不来往,就是不能来往。”他自小在军营长大,军令如山讲的一个纪律,平时说话作风都是这般,只不过和如意在一起时,怕吓哭她,一直压低声音说话。   现在也是着急,就暴露出本性。   如意怔了半响,憋得脸通红,气鼓鼓地看着宋翊,他怎么这样?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还用这么重的语气凶她。   不可理喻!   如意转身要离开,宋翊侧身拦住她,这会又急又恼道:“你,你,你别走。”   如意往左边转,宋翊快速地踏过去,她往右边,他也往右边,几次下来,如意气得跳脚骂道:“宋翊这路是你家的吗?”   宋翊这会也觉得刚刚语气重,不敢直视如意,低声道:“我错了。”   如意问:“你怎么错了?”   宋翊道:“刚刚语气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凶你,但你得答应我别去找长公主。”他就是认为长公主会抢走小可怜,孜孜不倦地要确认。   如意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得笑得大牙,只是她不知道。从他一而在,再而三的阻止她和长公主交好。如意咂摸出那点味,其实他是瞧不起长公主吧,就如他瞧不起自个母亲,她们母女刚来镇国公府时他和宋峻山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原以为是误会,其实他骨子里就瞧不起她们女人,他怎么也不会知道她母亲包括长公主行走在这世间是多么的不易。   他是男人,臭男人,长公主说的没错,男人都‘臭’,包括他这个哥哥。   一点也不可爱。   如意骂道:“你们男人能有三妻四妾,长公主为什么不能有面首三千?长公主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她挺好的,比你们男儿强多了。你们自个没本事,还怨着人家比你们强,要点脸好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抛头露面开胭脂店不对?我就喜欢,我就喜欢,你管不着,收起你说一不二的性子,下次再凶我,我,我……”   如意想了下道:“我回上清县,才不稀罕你家。”   她个子比宋翊矮一个头,抬头骂起人来,声音娇弱气势倒不小,宋翊在她骂第一句话后,就听不清她后面骂的什么,心里又急又躁,小可怜发脾气得哄,得哄,得哄。   怎么哄啊?   宋翊木着脸,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她仰着脖子,如花瓣的小嘴巴‘叽里呱啦’不停地往外蹦话,完全听不明白在说什么。想着仰着脖子应该很累吧。   宋翊双手抓住如意的肩,抱起她放在石阶上。   如意骂人的词还有一箩筐,突然地被他抱起,吓了一大跳,嚷嚷问:“你,你,你想要干嘛?”   宋翊脸色好差,如意还真怕他一时冲动,对她做出点什么,毕竟,嗯,她刚刚骂人的话有点重。   宋翊不敢看她道:“你抬头骂,脖子疼,这样不累。”   如意这会是,又爱又恨又气,一个字都骂不出了,眼泪兜不住,哗啦啦往下掉,推开宋翊跑出去。   真是个大傻瓜,让人讨厌都讨厌不起来,让她该怎么跟他说话?   羞得没脸见他啊~ 第32章   如意是不知道拿什么脸来见宋翊,骂他那么凶, 他完全不当回事, 还怕你脖子累。   还是过几天他忘记了这事再和他说。   在宋翊这就是另外一回事,小可怜生气地跑掉,他该怎么办?本来打算好的表白怎变成这样?宋翊懊恼, 现在表白会不会被她拒绝?宋翊决定这事再缓缓, 得找个好时机。   此事就这么暂时放下, 晚饭时如意借由不舒服躲在自个房间里, 拿着一朵花扯花瓣, 一片去找宋翊,一片不去, 去, 不去……   纠结了半天扯完最后一片, 不去, 这才说服自己安心地睡觉,等明天再说。   ******   第二日, 宋翊在后宫中与高宗下棋,心不在焉连输了三局。   高宗打趣道:“怎么?是不是想成亲?要不要朕为你赐婚?”平日里他们君臣相处就很随便,有时更像是父子,这种话题高宗时不时会提起, 毕竟宋翊已年满二十, 是该到成家立业的年龄。   宋翊一天都在想如意的事, 怎么找个好时机?让她不生气顺便再表白?高宗这么一问, 宋翊就想到了长公主和昨日里让他转交情书的尹常林。长公主他暂时拿她没办法, 尹常林嘛~   宋翊应道:“等臣有喜欢的人再来找皇赐婚。”他重新布棋,君臣两人还要再下一盘,这次宋翊聚精会神地下棋,最后输了,他这次输的和前两次不一样,高宗明显感觉到他拼尽了全力。   比起前三次,高宗赢得尽兴,心情自然是好上许多,哎呀,终于赢了这毛头小子一回,不错,不错。   宋翊见高宗高兴,不经意道:“昨日在路上遇上这届的新科状元,他塞了些东西给臣,臣没收,顺便给了他几句忠告,你我忠于皇上,这种不必。”   高宗若有所思,对这个新科状元的去向,心中有了定数。   高宗道:“他年岁尚轻,得历练,等年岁大些再入京。”   武官在外可建功立业,文官出京品阶再高,也不如京城皇帝身边的小吏,特别是尹常林这种没有背景的,往后想调回京就是难上加难。   宋翊深知此间之道,待高宗话音落下,他道:“他还是有几分真材实学。”   高宗道:“朕也这么觉得,只是心术不正,难以重任。”   宋翊便不再说什么,收棋盘上的棋子,解决了一个尹常林,还有个长公主,她现今没什么把柄能握住。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哄住小可怜。   怎么哄?宋翊找不到一点办法,上次哄她,结果弄巧成拙买了两筐公鸡。再送她东西?若送错,她又不喜欢,她岂不是又要生气?本来就生气再生气。   哎哎哎……   高宗见他皱眉,平日里他这个臣子,很少有事能难得倒他。今日里着识反常,他如慈父般问道:“有什么事,可以和朕说,或许朕帮得上忙。”   宋翊想了会道:“其实我有了喜欢的女孩。”   高宗竖起耳朵,嗯?这事可真新奇,以前他和晟儿在一起时,他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着识担心了一段时间。后来太子成亲他才放下心中的石头。   宋翊这小子还是喜欢女人的啊。   高宗大手一挥:“谁家姑娘?朕赐婚。”   宋翊低头腼腆道:“还不知,她喜不喜欢我。”   看宋翊的神情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该是怎样的女子让他这般?   高宗很好奇,拍拍他的肩道:“要不带过来让朕瞧瞧。”   宋翊抬头道:“等我们成亲时。”   高宗顿时脸黑,这宋翊怎这么不知好歹。不过,他就是喜欢他这种直言不讳的。   高宗道:“你都这般笃定还在犹豫什么?”   宋翊一般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愿与人说。只是如意的事使得他忐忑不安,高宗问起,他道:“昨日我和她吵架,今日不知该怎么办?”   高宗道:“女人要哄,可是哄来你也得让她们知道,哄是有个度,不能太纵着,也不能太冷淡。你要不晾个几天,等她等得心急时你再去找她,这样会让她觉得你加倍的好。”   宋翊听得不对味,皇上说的这方法,明显是朝堂间,人与人之间,君与臣之间的相处之道,揣摩人心,以手段来取得人的信任和好感。   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用在小可怜身上,可是他看着小可怜一哭心就急,怎么用啊。   宋翊想想还是讨她欢心吧,给她什么她才会开心?灵光一闪,钱~小可怜好像很喜欢钱,给她钱让她随便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用纠结送什么合适。   这个好办,可以问皇上要,话到嘴边他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开口问人要钱,他办不到,但他身上没多少银子,总不能让他拿着碎银子送如意吧,这画面太丢人,不敢想。   三斗米折腰令人不耻,为了讨小可怜欢心,他就不耻一回,等他建功立业后一定要好好守着家产,不能像他爹一样被人骗最后还散尽。   宋翊小声吱唔道:“皇上能否给臣些银子。”   高宗怔了半响,他是要搞什么事?要银子?还是臣子第一次这么直白地问他讨要银子,他心里怪怪的,镇国公府都穷成这样,宋峻山这老考究也不知道怎么过的日子,前几年他还想再赐些东西给他,他愣是不要。   高宗问道:“要多少?”   宋翊道:“一百两。”再多他也开不了口。   高宗大手一挥让人拿来一百两现银,想要再赐些别的,宋翊死活不要,只道:这一百两先记着,以后再还。   高宗是哭笑不得,这宋翊和他爹一个样,能做他们的君也是幸事。   ********   宋翊揣着一百两现银去找如意,还没出皇宫就碰上孙五,自从他们一起来皇宫后,孙五很少主动跟他说话。主要原因是孙五知道宋翊的身份,差距太悬殊,就算能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张铺上,也回不去以前,怕他觉得自己攀龙附凤,索性就不说话。   这几日他父亲病情加重,不得已才来找他,想他身份在这,看能不能帮着找个宫里的御医,帮看下父亲的病。   叫住他,又开不了口,低头吱吱唔唔半天才吐出。   宋翊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点小事,也是怪他平日里太忙,上次去他家借宿就该找御医帮着看病。不由分说带着孙五去找御医,宋翊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太医院的御医们对他是毕恭毕敬,听他说完争着去给孙五父亲看病,最后定下位德高望重的太医。   宫中人办事很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宋翊怕有问题,跟着一起去孙五家。   望闻问切,很快御医开出药方,只是这药方中有一味药珍贵,价格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承受。   孙五着急,但他始终没开口问宋翊借钱。   宋翊兜着一百两银子,犹豫了会把这些银子借给了孙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比讨小可怜欢心,宋翊更偏重于孙五父亲的性命。   从孙五家出来,宋翊犯难,该怎样去弄些银子?向人开过一次口,再开第二次,他是怎样也说不出。   ………………   如意为宋翊的事烦心,想着该怎样和宋翊开口说第一句话,无心照看生意。昨日里韩子珏问她借了一百两银子,今日去公主府看看,不说讨要回来,至少让他别忘了。   和平时一样公主府里的护卫,任由她出入,至西院昨日大开的帐房门紧闭,不见韩子珏的踪影。相比韩子珏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意更在意她的一百两银子。   借钱后就不见人影,这着识让人担心。如意有种诸事不顺被人骗的感觉,寻至公主府主院,公主在院中喝茶,如意进来就有人向她通报,等她过来,见她郁郁寡欢便问她遇到了什么事。   如意靠在椅子上,哎哟,有点生无可恋,连韩子珏这人的下落都不想问,砸砸嘴道:“跟我哥吵架了。”   长公主噗嗤笑出声:“那你肯定吵不过宋翊,他那张嘴毒。”   如意摇头:“他被我骂的不敢回家。”   长公主怔了半响,忽而哈哈大笑道:“他也有今天啊,说来听听你怎么骂的?”   如意可不敢说,说出来长公主得跟她哥打起来,想到宋翊让她不要与长公主来往,脑仁就疼,接着又靠在椅子上继续生无可恋。   长公主见她颓,丧,起身拉起她道:“别不高兴,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证去了后什么烦恼都没有。”、   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如意不免质疑公主口中的‘好地方’,是真好,还是假好。   长公主拍拍她的头:“傻丫头,姐姐还能骗你不成,保证你去了后心情会好上许多。” 第33章   如意心中郁闷, 长公主这般说那就随她走走, 去之前长公主让她换上男装。去什么地方还得换上男装?她说换就换吧, 换好衣服坐上马车, 至一家不起眼的赌场前。   看门人前来迎接, 由他带路穿过一条长而昏暗的走廊, 来到一个房间前,推开门阵阵呼声如浪涛般传来,行至窗前,这是一个二层庭阁,楼下人山人海, 围着中间方形战台呼喊。只见那战台前, 两个壮汉赤手空拳厮杀,个高的那个一拳打在对方脸上,那人飞出一尺之外, 血带着牙齿一并喷出, 溅得方台上猩红一块。   如意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腿脚发软, 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庭阁下众人欢呼‘吼吼吼……’, 吵得她脑仁疼, 这什么鬼地方?说好的来了就开心了?还不如她在院子里种几棵瓜。   长公主坐在窗阁前面不改色地喝了了口茶, 道:“今日的不错唉。”见如意似惧怕, 起身拉住她的胳膊, 拉她至窗台前指着下面厮打的人道:“唉,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啊!看男人光着身子打架,还不如看女人掐架有意思。如意蒙住眼,不看。   长公主取笑道:“你就这点出息,女人弹琴取悦男人,他们男人在场上厮斗可取悦我们女人,你看新上场的这个,身材一流,腰间腹肌足足有八块,看着孔武有力,应该是个练家子,也不知长什么样,怎就蒙着面?你说是谁会赢?我还是压常胜将军,新来的这个就算了。”   说着,她拉了下窗口的绳子,不一会,有小二进来,长公主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玉牌递给小二道:“长胜将军。”转头问如意:“你要不要玩玩?来赌谁赢,现在场上买长胜将军的是五十比一,我也买他,赢了银钱翻倍。”   银钱翻倍?如意来了兴致,这比看男人打架好玩多了,她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往外瞄,咦?方台上蒙着面的男人身形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她哥!   如意放开双手,趴在窗台上仔细打量,他脸上蒙着个布袋只露出双眼,身高九尺,皮肤黝黑,双手紧握成拳,站在那如劲松般挺拔,虽看不到脸庞,他那强大的气场让人不能忽视。   如意偷偷地打量公主,只见她一脸陶醉地欣赏台上的人‘美色’,完全没认出,指着宋翊道:“看着不错,只是长胜将军从未输过。”   如意目光落在‘长胜将军’身上,宋翊的个头算是高的,此人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鼻梁开阔,红发碧眼,生生衬得宋翊小了一大圈。他往前踏出一步,战台颤了下,再来一声吼。   如意感觉到一阵波动,她拍胸脯定神。   长公主凑近问:“你买谁赢。”   如意毫不犹豫地捡起桌子上的所有玉牌道:“买那个蒙面的。”   长公主不可思议地打量她一会道:“九个玉牌,你想清楚?若是输了要赔很多钱。”   她哥怎么会输?别开玩笑,她哥这么强悍,是不会输的,长胜将军在她哥面前什么都不是。   如意点头:“想好了。”   长公主问:“真想好了。”   如意趴在窗台上看宋翊:“真想好了。”   “不改了?”   “不改。”   “那我就帮你买下。”   长公主唤来小二,把这九只玉牌交给他,又说了几句话小二退出。   长公主在如意身侧坐下道:“买了,赔了后你和你哥都来我家当长工吧。”   如意坚信宋翊绝不会输,斜眼不屑道:“我哥本来就在给你家当长工好吧,还是一辈子,俸禄这么少,家都养不起。”   长公主翻翻眼,还说不过她了,等会输了跪下喊她娘。   如意趴在窗台上专心看宋翊,她哥是天底下最棒的,才不会输。   哼~   不由得挥起手冲下面喊:“要赢啊,一定要赢。”   台上的宋翊,咦?怎么听到小可怜的声音?望望四周都是男人,这种地方小可怜怎可能来?哦,幻觉,幻觉,肯定是太想她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可怜现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晚上时一定要向她说明心意。   宋翊走了神,想如意想得有些发愣,开始的哨子吹响,他都没回过神,忽觉腰间吃痛,耳边传来众人倒喝声。   “咦……”   身体飞出数尺外,在他愣神时,对面的人一拳打在他腰间,他在半空中回旋转身,右腿半屈跪落在战台边侧,就差那么点就被打下台。   长公主拿起一片瓜,咬了一口道:“你等着我来家当长工吧。”   如意心像是被人揪了下,突地站起,紧抓住栏杆正要问长公主怎样终止比赛,她哥被打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翊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长公主有权有势肯定有办法。   未等她说出口,只见台上半跪着的宋翊,纵身跃起,踏上台上的栏杆,借力踢上那人胸膛,那人受不住后往退了一步,宋翊脚尖使力,往上攀了一脚,小腿夹住他的脖子,扭转身子。那人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不知是他脖子被扭断还是晕过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全场静默,突然众人欢呼:“好,好好……”呼声震天好不兴奋。   宋翊跳起,站立在战台上,右手负手而立,傲视天下的气势无关长相。   如意心跳慢了半拍,接着跟着众人一起欢呼:“哇哇哇……”   长公主吓得手上的瓜掉在地上,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能在三招内打败长胜将军。长公主看看场上的宋翊,再看看身边兴奋成大傻子的如意,猜到了七七八八。   “你怎么认出来的?”   如意目光留在宋翊身上道:“需要认吗?他站在那边就是他啊。”   长公主无言以对,轻叹了口气,自嘲道:“哎,看来我爱得不够深切。”   场下轰然,场上宋翊自若下场,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看不见宋翊,如意才回头问道:“我哥怎么会来这?”   长公主捡起地上掉的瓜,放在桌子上道:“缺钱呗,你想想五十赔一的概率,老板不要赚太多。”她又扫了眼如意,嫌弃道:“还以为你运气好,原来是认出了人。以宋翊的身手,长胜将军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她哥怎么会缺钱?刚刚还被人打了一拳,得多疼?如意看长公主眼神不善。   长公主感受到她的不友好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如意道:“我哥为什么没钱?还不是你爹,哦,皇上给的俸禄少,你不知道他饭量有多大,拿的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吃。”想想都糟心,她和她娘每个月要贴不少银子进去。   说出去都没人信。   如意气得磨牙,好像宋翊挨的那一拳都是长公主打的。   长公主气结,回怼道:“这关我父皇什么事?我父皇的臣子中就属他最穷,也不想想他为什么穷?还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如意道:“我哥我爹是清官,清官还有错?错的难道不是贪赃枉法的?明明他们是黑,到我哥这我哥倒成黑的了?天下是你们李家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王土又乱又臭了你就高兴?我不懂你们家的事,但你长公主都这般想,别人又会怎么样去做?身为天下人的公主,不说以身作则,但也不能这般踩我哥这种吧。”   说完,她傲娇地扭了下头,好像长公主欠她许多钱。   长公主两次被怼的说不出话,心中不岔又发不了火,郁闷地不想说话,甩下手:“无趣,回去了。”   如意也是贪一时嘴快,自知后悔无用,跟在长公主身后走到门口,小二端着几张银票进来道:“今日所赢的。”   长公主指着身后的如意道:“给她。”   如意接过银票,数了下九张,每张的数目大的惊人,若是输了她几辈子在公主府当长工还债都还不清。   还好,还好她哥没让她失望,现在是有钱人,有钱啦。只是这钱来得太容易,她有点不敢相信,偷偷地用眼角打量长公主,见她嘴唇紧抿,美丽的脸蛋染上层愠色,心想:自己刚刚说话是有些过份。   犹豫了会拿出五张,又想了想再抽出一张,总共六张,塞到长公主手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好姐妹,别生我的气,我知道这事不怪你,要怪也怪你爹。”   长公主是哭笑不得,这孩子说话能不能有点数,她爹是她能随便说的?看在她知道孝敬自己的份上,刚刚的事就不跟她计较。   教育还是要教育下:“我爹是皇上,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如意道:“皇上是明君,自古明君都知忠言逆耳,就算让他知道也不会和我这个小女子过不去。再说这里不只有你和我,不怕。”   这话说得长公主心里很受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他们李家的,有些事情是应该以身作则,以后还是不要太挥霍。 第34章   两人从赌场出来, 如意要先去店里, 再回去找宋翊问清楚他怎么缺钱。   长公主无事跟着她一起,快走到店门前时,见门口站了一排人, 两人中间有一个木箱, 约莫有四五个箱子。   如意心想:怎么回事?   她身侧的长公主大跨步往前道:“咦?韩洵?他怎么在这?”   韩洵如意知道聚信钱庄的少爷, 他怎么会来她家小店?其实可以认识, 认识, 等手上钱银周转不灵时, 去他家借钱能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少几分利。   如意拉着长公主的手道:“介绍, 介绍。”   长公主道:“他这人抠门, 我这里是一分都要算得很清,这种人没什么好深交的, 占不得半点便宜。”   如意对于长公主的话半信半疑,扭头往门口望去,门口哪有什么韩洵,只有个韩子珏,他和平时一样身着一身灰白布衣。   什么情况?如意一时转不过弯, 跟着长公主走到店门口, 听得长公主道:“韩洵你怎么在这?”   韩子珏?韩洵?两人都姓韩, 跟本联想不到同一人, 聚信钱庄不是一般的有钱, 看他的穿着打扮, 还有她借了一百两银子?总觉得这事‘怪’。   两人认识没几日,就看着他亲切舒服,该说些什么她怎么也找不到该说的话。   韩洵道:“来找如意。”   长公主纳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转头目光落在如意身上。   如意不好意思道:“他不是你家帐房先生?”   长公主明了,前几天她公主府是有一笔帐,让韩洵帮着整理,原来是这么认识。再看韩洵的眼神,就有几分玩味。   韩洵上前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如意:“还你。”   如意接过他手上的银票,一百两的,她收起银票,不知怎的就不敢与他对视,低头道:“哦。”   韩洵接着命人打开箱子,三尺宽的两尺高的箱子,三个箱子装着珠宝,另两个装的全是现银,同时打开是银光闪闪,能闪瞎路人的眼。   如意倒抽一口气,所谓财不外露。这韩子珏,不,韩洵想做什么?大街上啊~也不怕被人抢。   韩洵指着打开的箱子道:“这是利钱。”   纵使见多识广的长公主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市井出来的如意,有钱人对于银钱真随便,炫富都炫得如此清新脱俗。   ‘利钱’,他是怎么想出的?   长公主摆下自己手中的扇子,韩洵追女孩子是直接拿钱砸,壕~比她这个皇家人都壕!她撑开折扇,扇了两下风,空气中都飘散着铜臭味,得散散。   拿别人的手短,很爱钱的如意这会竟是不敢接,其实她对韩洵很有好感,可是突然地就这么~   面对银钱和尊严,她好为难。   纠结,纠结,纠结了好一会,道:“韩公子,太多了,你要是真想给利钱,就多给个十两。”   韩洵从袋子里掏出十两银子,拉起如意的手放在她手心问道:“喏,够吗?”他的手指细长白净,像羊脂白玉般温润。   这种场景和感觉似在梦中出现过,如意不知怎的有些想哭,泪在眼中打转,她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抬头见韩洵微笑地看着她,君子如兰,温润如玉似一阵温暖的春风抚过池上水。   她眨眨眼,很喜欢,不由冲他笑了笑。   韩洵问道:“你家住何方?我让媒人上门说亲,三聘六礼去你家提亲。”   如意怔住,她们总共见面没超过三次,现在就谈成亲?虽说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成亲前不见面的都有,她还是觉得快。只觉手上十两银子烫手,好像接了这十两银子就得答应他,可是,她又觉得他亲切,若真是过一辈子也不会太差。   长公主见如意朦胧的模样,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道:“本宫知道,她父亲是镇国公,地址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京城里谁人不知镇国公,还有他家现今的情况,不久前续弦同时带来了继女。   原来是她啊,韩洵原以为她就是普通商家的女儿,他并不在乎她的身份,如同她不在乎他是否有钱一样。她对他有好感,他也同样,两情相悦也不过如此,再说她人品和性情他是极喜欢,那就上门提亲。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同生意,赚钱一本万利的生意是可遇不可求,转瞬即逝,他是商人当然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看准的事情下手要快准狠。   如意转头瞪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摆动扇子,扭头当没看见,指着天空瞎喊:“哎哟,那边飞来只喜鹊,喜事临门。”   如意以前怎么没发觉她这么的厚脸皮?长公主的威仪丢何处了~   如意伸手要把这十两银子退回,被韩洵挡回道:“这十两你收着,外面的那些我先抬回,待明日我让媒人来说亲,三聘六礼一样也不会少。我知你怎样想?觉得突然,你不嫌贫爱富,性子好,我心悦你。我们韩家虽是商贾世家,我父母并未有门第之见,对于我娶亲全凭我喜好。你爱做生意,等我们成亲后我不拦着你,我家中好几个掌柜都是女人,我母亲更是能独挡一面,小时候她常教我,女人和男人一样所不同的就是一个能生孩子,一个不能。我觉得她说的极有理,如你算起帐来就比我要快上许多,生意肯定也比我做的好。”   他娓娓道来,到最后还夸了如意,她听起来非常受用。   人好,又不是老考究,而且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其实也还不错,如意的心开始动摇。如母亲所说也许终归是要嫁人,嫁一个像他这样的也是幸事一件。   韩洵向她行礼道:“明日我请媒人上门,具体等父母定夺。”   说完,他带仆人离开,留下那五个箱子赤拉拉放在店门口。   如意是喊也喊不住,指着那五口箱子,为难地问长公主:“这怎么办?”   长公主道:“能怎么办?你就从了他,韩洵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想从他身上拿一文钱都难,送你这么多可见他有多喜欢你。他家有钱,比我家都有钱,又是家中独子,嫁给他相当于坐拥金山银山,嫁过去生个一男半女,什么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可烦闷的?你的运气可真好,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运?”   如意心烦,长公主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怎知他们小市民的烦恼,这五箱金银珠宝晚上该放在什么地方才安全?   她问的是这个啊!   她家连个护卫都没有,怕是半夜里就有人上门偷。店里更不可能,直接被人撬门。   少了些什么,韩洵再要回去,数目不对才叫难看。 第35章   如意白了长公主一眼, 道:“你想多了,我烦的是这五箱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安全。”   长公主笑道:“放我的库房里, 非常的安全。”   如意见她笑得阴测就知不会有好事, 这人脸皮厚,把这五箱银钱用了, 谁都拿她没办法。   放她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如意转身把五个箱子一一盖上,喊来路边的乞丐,一共十人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命他们把这五箱金银珠宝抬到聚信钱庄, 放在他家自个钱庄里, 就是票据丢了也没事。   在街中就有一家分号,离如意的店不远。   这么好的事, 乞丐们收了银子,高兴地抬着箱子聚信钱庄, 如意把这五个箱子存到聚信钱庄,拿好票据回到店里,长公主正在店里喝茶, 见她进来道:“你店里的茶叶不错。”   如意来到柜台前掏出盒茶叶递给她:“今年的前清茶。”   长公主接过来道:“几个乞丐你给他们五两银子太多。”   如意是不会告诉长公主, 这城里的乞丐看似懒散,都是有组织的,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们,再给他们些小恩小惠。他们消息灵通, 办起事来方便, 反正十两银子只拿出五两, 她没亏。   长公主见她不搭理自己,甚觉无趣,坐在她店中又说了些话,约好等过两日再一起喝茶。   等长公主走远,小翠探出头问:“小姐?世子有没有找过你?还有刚刚那位公子,明日他真的要上门提亲?”   如意这才想起宋翊,她得怎样跟他先开口?如意郁闷,想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是没一点这种不知怎样面对的窘况。怎的这么熟悉了反而因为吵架而羞于见面?   如意摇头笑自己,越活越回去?只有小孩子才会怕见人。怕什么?不怕!   如意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去找宋翊,小翠急急喊:“小姐,小姐你去哪儿?”   如意早就跑出去老远,路经药店,买了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傻哥哥干嘛要去那种地方?腰上被人打了一拳,皮再厚也疼啊,等他回来给他擦擦。   *******   此时的宋翊还在赌场里拿银子,许是从小被他爹打习惯了,皮糙肉厚,那一拳打在他腰间,乌青一片倒是没伤着筋骨。他光着上半身,一只脚踩在桌子,手腕搭在膝盖上,对坐在对面的赌场老板道:“一百两少了,再加四百两。”   赌场老板是个四十多岁,头发稀少的大肚男,能在京城混下去的,都是有背景的,更何况他这种地下生意。   赌场老板眯眯他的小眼晴,眼露精光道:“小伙子,说好多少就是多少,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说着向后面的人使眼色,不一会进来十多个壮汉,堵在门口静等老板发话。   宋翊道:“听说是五十赔一的赔率,你赚多少我不知道,但这一百太少,得再加四百两。”   他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想想上台把人打趴下来,得个一百两不要太轻松,下场后听他们议论,才知自己一百两就是白菜价。这不行,得加价,管它什么信用,这种地方还来第二次?再来一次他爹估计就能知道,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赌场老板把一百两现银推给他:“不能再多!”   宋翊凤眼微眯,脚上使力,直接踏碎了桌子。   赌场老板惊住,上台前试过他的身手,原以为在台上他是靠技巧,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像他一样凭力气抢东西,他场子不要开了,力气大又怎样?人多照样把他打趴下,他使了个眼色,站在宋翊身后的十个壮汉,一起扑上来。   最后……   宋翊一脚踏在赌场老板背上,一手抱着一百两现银,一手拿着四百两银子的银票,拍拍赌场老板的脸威胁道:“跟你的手下说,把我的长相透露出去,我烧了你的店。”   赌场老板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心里把宋翊骂了千百遍,这小子就是个怪物,三五下都能把他赌场里身手最好的人干翻,不是怪物是什么。   宋翊拿起脚满意道:“缺银子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赌场老板吓得不敢说话,爷啊,您就别过来。也是他瞎了眼,现在看这小子的气度和长相能是一般人家的?如此嚣张,又这么能打,估莫着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开口要的时候就该给他的。   *******   宋翊好久没干这种他爹觉得下三滥的事,挺痛快。出了赌场他先去如意店里,又只有小翠在,问她如意的向去。   小翠这会对韩洵的事一点也不敢提,小姐去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便把长公主和她一起来店里,略去韩洵这一段,如实告诉宋翊。   宋翊听完皱眉,昨日他们为了长公主的事吵架,今天她又去找长公主。   宋翊心里酸酸的,不停地告诫自己,见到如意不能为了长公主的事情发脾气,要压低声,和颜悦色。   如意会去什么地方?他走出店三五步见到个乞丐,向他打听如意的去向,听说回了家,他便往家中奔。   如意回家没见到宋翊,厅里她娘一个人在,这回她没扎鞋垫做起了衣服,手上针起针落,衣服落在她腿上,看着像模像样。   如意走进喊道:“娘。”   江瓶儿头也不抬应道:“回来了?”   如意明知她娘还是疼她,只是现在心思全在宋峻山身上。这是人之常情,但心里不是个味,就想找点事情引得她娘注意。   “娘,明日里有人要上门提亲。”   这下江瓶儿坐不住,猛地抬头问:“提亲?你?”   如意嘴角木讷,心里却是欢喜,平静道:“嗯。”   江瓶儿放下手上的活计郑重问:“什么人?怎么认识的?女孩家很容易被人骗。”   这样才是她的娘,如意笑道:“聚信钱庄知道吧。”   下到三岁孩子,上到九十岁老人都知道聚信钱庄,江瓶儿怎会不知道,昨日还在里面换银子。   他家?   江瓶儿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女儿,过了好一会问道:“你是真喜欢人家?还是喜欢人家的钱?”   母亲突然这么问,如意回道:“应该是喜欢他人,他人蛮好的,看着很亲切,特别的熟悉。娘,你说这不叫喜欢?什么叫喜欢?”   她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喜欢。   这个应该叫喜欢。   江瓶儿道:“娘也说不清是种感觉,你说的亲切,熟悉也是一种喜欢,我看你爹时也有这种感觉。”她顿了下,不好意思解释道:“你现在的爹,不是指你亲爹。”   如意觉得她亲爹的存在就是为了有了她,她娘怎么能说的这么随便?   惆怅,亲爹在下面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哎…,不说了,她要找她哥去。   如意转身要离开,江瓶儿喊道:“回来,说清楚,要提亲的人具体情况。”   如意才不要理她,明日韩洵请的媒人过来再说。她溜得比兔子还快,很快跑到大厅门口,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宋翊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像只木桩似地拦住如意的去路,低着头带着几分颓废。   如意担心道:“哥你是不是肚子疼?”她所想的是场上的那一拳,莫不是受了伤才这般?   宋翊不敢说话,他满心欢喜的跑回来想要告诉她,他喜欢她,结果在外面听见了她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他。   世界一下子变成了灰色,看着她跑出来,莫不是去找那个人?脚自然地就拦住,可拦住了又能怎样?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她有喜欢的人,她有喜欢的人。   这个人不是他,说出来她永远不理自己怎么办?   “哥?”如意见他不回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翊只觉得眼前光亮晃动,刺得眼又涩又疼,不自知地眼泪润湿了眼眶,他抹了下鼻子侧过身,背对着她。   如意心想他还在生气对吗?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害羞与无措都没了,她跳过门槛,正对着宋翊蹲下,从下往上看着宋翊笑道:“别生气了,我昨日骂人不对我以后改,你别生气。”   看到这张可爱又漂亮的脸,娇弱地向你赔礼,谁还会生气?   宋翊本就不是生气,如意又如此撒娇,他好受用,直接冲淡了刚刚的悲伤,好像所有一切都抵不过她一个笑。   宋翊从背上卸下一百两现银,摊开来捧给如意:“给你的,你想买什么随便买。”   如意看到这一百两银子,双眼发光,从他手上接过问:“给我的吗?真的是给我的?”   她好喜欢,还有什么能比现银更好的礼物?可以随便买买买……   只是,他那来的银子?难道,他去地下赌场上战台就是为了这一百两银子?   如意忽觉得这一百两银子好重压得她心口疼,他怎么能为了区区一百两去让人打?他是傻子吗?要是打不过别人岂不是要赔上性命?   她以后在他面前,再也不提钱的事,免得他又像个傻子似的为了钱干这种事。   如意眼神暗下,把这一百两银子包好,扔回到他怀里道:“银钱来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够就用好,我不需要这么多。”   违心的话说得如意心头颤,举头三尺有神明,财神爷,财神爷我不嫌钱多,你不要抛弃我,千万不要抛弃啊~   宋翊摸摸口袋里的四百两银票,还想着她一生气就扔一百两哄她的,以后应该是用不上。   为什么他送礼从来都没有送对过?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喜欢的是别人。   宋翊的人生再度陷入灰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宋翊愁得这江水都快载不动,干脆点跳进江里和这滚滚江水,一起奔流到海不复回,说不好,还能让她一辈子记得自己。 第36章   宋翊心如死灰, 他耷拉着耳朵收起银子,又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好像前面都没了路, 干脆蹲在门口, 独自哀伤。   如意不知他突然是怎么了?或许真的是肚子痛?她从口袋里拿出跌打酒递给宋翊:“给你。”   她给他什么他都接住,跟本不去看给的是什么,直接把东西窝到怀里,接着又低下头,像只落败的大狼狗。   如意不知怎的, 心像是被人揪了下好疼,怕他知道自己也去过赌场,小心试探问道:“是不是在军营里练兵, 撞到腰了?是不是很疼?你自己好不好擦药?要不要我帮你擦?”   宋翊平时被他爹条得皮肉裂开都不上药,被人打上一拳,药什么的跟本不会上, 其实他现在不是那么疼。   可他听到如意说帮他擦, 心里是又痛又痒, 她不喜欢自己,喜欢别人, 肯定是把自己当哥哥, 这是痛。   痒是, 想让她的小手摸摸自己, 也许就不会那么痒。   好想让她摸~   宋翊低头道:“嗯, 扭到腰了, 你帮我擦擦药。”他当即解开上衣,露出半截腰,随便指了一处道:“这里疼。”   如意见他腰间淤青,他指的地方却是别处,如意心想:怎么能有这么傻的人?她从他怀里拿出跌打酒,倒在手心,覆在他yao间,轻轻地搓摸。   江瓶儿疼她,从小大到都不让她做家务,洗衣做饭都是她一个人包。如意的手白嫩似刚出生的婴儿,落在宋翊身上,五指无骨绕在了宋翊心间,他一阵颤栗,来自于男人的本能,他忍住这种冲动,把头埋进两腿间,不敢让人看见他的脸。   如意揉了会问:“好点没?”   “嗯?啊?哦,好,好多了。”宋翊舌头打结,整个人都在颤,他拼尽全力让自己镇定,身体还是出卖了他。   如意问:“是不是特别疼?以后别这么傻,送上门让人打,我不喜欢钱,够用就好。”说着她的手又摸上,他的腰。   宋翊深吸一口气,再次尽力让自己平静,可他做不到,冲动,不理智占据了他全身。   不行,就是死了他也要说,以后是什么样是以后的事。   他正要开口,突然……   “如意你干什么!”江瓶儿一声厉吼打断他要说的话,拽起如意问:“你,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她扯过女儿低声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在大门口……”后面江瓶儿说不下去了,她都觉得羞耻,女儿怎么这么没男女大防?   如意当即明白什么,她坦荡道:“他腰疼,我在给他上药。”   江瓶儿抬头看两个孩子在门口,觉得不对劲,走近时已闻到了药酒味,别说继兄妹,就亲兄妹都不能这么。也是自己平时疏于管教,什么事情都由着她,才让她这般。宋翊也是的,都二十的人,怎的还跟如意这孩子一起胡闹?这事传出去不知又被人怎么编排。   她用眼角偷偷打量宋翊,见他脸色不悦,起身镇定地穿好衣服,偷偷地往如意那边瞟了眼道:“我,我,我,我去先去挑水。”   江瓶儿是过来人,宋翊一个表情,她便明了,这孩子护着如意,并不是单纯把她当妹妹。   她以前怎没查觉?   等宋翊走后,江瓶儿拉如意到一侧探问道:“你觉得宋翊怎么样?”   如意从来都没把自己和宋翊的关系往那边想,她道:“挺好的哥哥,小时候就想要个这样的哥哥,可以陪我玩。有个哥哥我们在上清县也不会受人欺负。”   江瓶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以后别再给他擦药,于情于理都不和,就是亲哥也不能这样。”   如意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她是真把宋翊当亲哥,她娘说的这些话好像他们不亲似的。   心里不痛快,觉得她娘是在挑拨她和宋翊的关系,事实不是这样,但她就偏偏不自主地往那边想。   如意道:“做你衣服去,少管我。”   江瓶儿揪起她的耳朵道:“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如意疼得龇牙,连连求饶,江瓶儿才放过她。   **********…………   厨房里的水满着,没水挑,宋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想到江瓶儿刚刚看他的眼神,他总觉江瓶儿知道了些什么。   这晚饭时该怎么面对?宋翊又伤心又心烦,觉得世界灰暗,打算去外面找点酒喝,一醉解千愁。   他出门,来到平时同僚一起喝酒的小酒馆,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酒,一盘花生米和一碟下酒菜。一个人喝起闷酒,喝了两三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饮者留其名……”   这声音好像是王思瑜那小子?宋翊回头看,果然是他。他怎么会一个人来这么破的小酒馆?下酒菜都没有,就点了一壶酒,怎么比他还要穷?   见他神情忧郁,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感。   宋翊端了盘小菜到他桌上。   王思瑜猛地拍桌而起:“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宋翊问道:“不要啊?”   王思瑜摇摇头,定晴一看,宋翊啊!他的不吃白不吃,把他腿都打断了,吃他一盘花生米便宜他。   王思瑜夹了颗花生米喂到嘴里,有了下酒菜,这小店的酒也不是那么难喝,又喝了两杯问坐在对面的宋翊:“你怎么在这?”   宋翊反问:“你怎么在这?”   王思瑜道:“还不是因为你,上次你把我腿打断,我爹就不让我出门,不出门也没什么,天天有酒喝一样。可是就在前段时间,他让我去考科举。说什么你都要去打仗,建功立业,我也不能落后。他和你爹比了一辈子,现在还拿我和你比,好像不比他就不能过日子。我不干,他就把我关在家里,不给我酒喝,我这不偷偷跑出来的。”   宋翊心想:看来天下的爹都差不多,都喜欢逼着他们干自己不喜欢的事。他想去打仗,他爹不让,王思瑜不想进官场,他爹非让他去。   王思瑜说完,见宋翊不回话,再次问道:“你怎么在这?”   宋翊瞟了他一眼,两杯酒再下肚,人就有些飘然,心里的苦闷怎也散不去,重重地放下酒杯问道:“你要是喜欢一个女孩会怎样?”   王思瑜道:“当然是和她说。”   宋翊问:“她不喜欢你了?”   王思瑜道:“当然是缠着,一直缠着到她喜欢你。”   “若是到最后她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王思瑜拍了下桌子道:“用强!让皇上赐婚,她不同意诛她家九族。”   宋翊看他像是看个傻子,还诛九族,九族是随随便便能诛的?   刚刚太兴奋,王思瑜这会没了后劲,直接趴在桌子上往嘴里灌酒,手指不停地指宋翊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谁,谁啊?”   宋翊不说话。   王思瑜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乱猜:“肯定是你那个继妹吧。”   宋翊心头一跳,右手紧捏住酒杯,目露寒光。   王思瑜浑然不觉:“我跟你说啊,你妹妹肯定不是十二岁,最少也得是十五岁,还有你那个妹妹跟本没表面上看着柔弱,有两张脸。我说,你就是被她骗了,她就是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才把你吃的死死的。别到时候她把你卖了,你还帮着她数钱。听你这么说她还不喜欢你?你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吊死在她这条歪脖子树上。”   王思瑜抬头,眼前出现双影,此时对宋翊充满同情,可怜的孩子,被女人给玩弄了吧,伸手想拍他的肩,结果落空拍在桌子上,对着桌子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真想不开,就用强,女人没了男人依靠还能翻天不成?兄弟大胆的上吧,论权势谁比得过你家,别天天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你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谁凑到她身边你就砍谁。我TMD要是你,天天在京城横着走。”   显然他是喝高了,说话语无伦次,前后不通,看他醉得不醒人世,宋翊大肚地不跟他计较污蔑小可怜的话,眼瞎了小可怜聪明伶俐又可爱,有两张脸也是你这种人逼的。   不过他有一句话提醒了宋翊。   谁凑到她身边他就砍谁,如此浅显的的道理,他竟然给忘记了,忧什么伤?直接撩起袖子把人给赶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把聚信钱庄的底摸清,明日来提亲是吧,等着~   宋翊眼微眯,手上稍稍用力,筷子‘咔’断掉。他放下断掉的筷子,起身先去找乞丐,再去找户部的赵大人,开钱庄的在朝廷里肯定有人,户部管赋税先从他这里下手。   他走后,王思瑜抬头,见桌子上有条小鱼干,拿起来就往嘴里喂,‘哎哟’这鱼干怎么这么硬?牙齿都要给顶下来。王思瑜痛苦地扔掉小鱼干,一头倒在桌子上,接着睡。 第37章   宋翊从酒馆出来,先向乞丐打听了聚信钱庄的底, 乞丐给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 只是这些宋翊不知道。带兵打仗他在行, 钱庄这个他是一点也不懂,怎么打压?怎么扳倒真有点难倒他。想来这些跟税收有那么点关系, 他决定去去户部赵大人家问问。   这时候已是傍晚, 赵大人正在吃饭。看护来报,皇上身边的红人宋翊拜访, 赵大人赶紧的放下碗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前厅。进门向宋翊行礼,问道:“宋大人此来何事?”   宋翊面色沉静问道:“赵大人听说过聚信钱庄吗?”   赵大人狐疑,是他问?还是皇上问?不敢有所隐瞒一一道来。   除去大家都知道的,赵大人给了重要信息, 这聚信钱庄与长公主来往密切,根基甚深, 并非一朝一夕才有的今日。   听完, 宋翊道:“银号来自于信用,以发行银票和利息来赚钱。其实这是笔很大的收入, 你说如果朝廷有自己的银号, 岂不是更好。”   赵大人听完若有所思:“好是好, 只是我周国建国不到百年,根基尚浅, 这聚信钱庄历经两朝, 百姓对于他家的信任程度比朝庭要高。你说的这个也不失好办法, 但经营一家钱庄,不单单是要有雄厚的实力,还要有时间。明日我向皇上提议,提议。”   听到这宋翊大概明白了几分,聚信钱庄,底子厚,现如今还无人与它匹敌,想要扳倒并非一时半会。   如意这怕是都快要和他成亲了,他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宋翊决定另想办法,事在人为,他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钱庄的少爷。   要不先把他绑起来,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然后自己乘虚而入?他才认识小可怜多长时间,小可怜对他的感情应该不深。   宋翊这时候还很自信的觉得如意还是会喜欢他,只要没这个碍眼的韩洵。   *******   晚上宋翊没有回家,找来四五个身手好的亲信,一起布局明日的行动。没人敢问为什么,因为宋翊全程板着脸,特别是眼中露出的寒光让人生惧,好像他们不是去劫人而是去拯救整个周国。   谁还敢问?军人只用服从命令就好。   第二日,韩洵这边打算带上媒人和一些东西去如意家,他不似昨日,搬上四五箱金银珠宝,特意挑了些小物件,一套翡翠手饰和一把宝剑。换上件漂亮的衣服,带上小厮,徒步去如意家和媒人会和。出门走过一条街,突然从两侧跳出两人,还没看得清面目,这两人抬手快速地把他和小厮打晕,扔麻袋拖走,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谁也不会想到,青天白日的,大街上绑人。   …………   宋翊手下的兵,个个都是精兵,做事麻利不留痕迹。他们把人绑了,直接把人背到了刑部的地牢。这里镇守的官兵带头的是他爹以前部下的儿子,两人是旧相识,帮着关个把人不成问题,同时也不会把他卖了。   最重要的谁也寻不到这,安全又便捷。   事情办好,宋翊吩咐这里的头,他儿时的小伙伴,宋翊忘了他叫什么名,只记得小时候喊他‘小七’。   “小七,等我走后你再把他们弄醒,关两个独立的房间,别让他知道这里是刑部,好生待着,等半个月后,不,一个月后你再把他打晕扔大街上,知道吗?”   小七道:“翊哥放心,我会照你的吩咐办。”   宋翊从袋子里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拿去给兄弟们喝酒。”   小七不收,皇上身边的红人加儿时小伙伴,举手之劳的事,收了太见外。   宋翊不多说,直接把银子放在桌子上,挥挥手,他手下的兵,快速而又有秩序地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往门口去,走到门口时,宋翊突然想到件事。   这男人长什么样?小可怜喜欢什么样的?他得见见,可以按照小可怜的喜好来改变。   宋翊折回来,他身后的兵也跟着他一起折回,一个后面带着四五个人,排成一列队型整齐,脚步一致。   小七看了暗暗捏了把汗,幸好当年宋翊被他爹赶出军营,不赶出去,他们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知道。   天知道,他们小时候跟他一块玩时,他有多认真。他们这些小伙伴,陪他玩练兵,稍有差池,就要被他打。大人列队都有出错的时候,更别说小孩子,他们天天被宋翊打得鼻青脸肿,谁都打不过他。偏偏大人们对这些都习以为常,刀里来枪里去的,被打也是学艺不精,上了战场就是战死的命。   他身后的兵,每天得受多大的苦~可怜的~   宋翊自是不知道小七的想法,走到麻袋前,扒开,露出韩洵白净的脸,他闭着眼,宋翊能想像他的长相,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小可怜喜欢他什么?身无二两肉,一看就是个短命鬼,再看看身材怎么样。   这一看宋翊心头颤,只见韩洵身着青色丝绸长衫,领口袖口绣花暗纹,配色款式均与小可怜送他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这套衣服也是小可怜做的?肯定是她做的不是吗?他的那套他放在床头,每日睡前都要摸摸,睡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小可怜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为他缝制衣服温柔的模样。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她送他衣服?不对,是给他上药?也不对,是见她第一次就喜欢的。看着她,想着她就高兴,这就是喜欢。   她也不是说她看着韩洵就亲切,开心吗?她是喜欢韩洵,为他做了和自己同样的衣服。   宋翊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脑袋里一下子就成了一锅浆糊。小可怜好喜欢他啊,他就是把这男人关起来,她还是喜欢他啊。她这么喜欢他,会不会找不到他,天天哭?   宋翊想到如意哭泣的模样,心头就发颤,心就疼。   他见不得她哭,只要她哭,让他把命给她,他都愿意。   宋翊吸吸鼻子,把韩洵塞进麻袋里对手下道:“送他回去,在什么地方截的就扔回到什么地方,不,扔到镇国公府门口。”   手下人不敢说话,平时宋翊就是说一不二,不听话一拳就打上来,他的话大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只能照办。   哎,背到镇国公府门口呗,只是这背你家门口是几个意思哟~   小七胆子比他们大,问道:“哥,扔你家门口做什么?”   宋翊吸吸鼻子,这个没眼色的,没看见他在伤心吗?宋翊一掌扇在他头上,小七吧嗒倒地晕倒在地,刑部的官兵,如临大敌,欲要拔刀而出。   宋翊道:“死不了,一会就能醒,别拦着路。”直接扔出块侍卫令牌。   刑部下面的士兵不认识他,认得他这块令牌,皇上身边的人,自家头刚刚对他是恭敬有佳,这会是不敢拦。   宋翊就这样横着来刑部,横着出去,最后还把情敌送到了家门口。   刑部里晕过去的小七,等到宋翊走出门后,慢慢地睁开眼,部下们赶紧围上前看他们家老大的情况,都在说宋翊太嚣张,这口气刑部咽不下。   嚷嚷的吵得他头痛,他大喝声:“什么咽不下!你知道他爹是谁吗?他爹是镇国公,他爹一句话要我爹的命,我爹眼都不眨的给他。再说……”他压低声:“我晕倒是装的。”   能不装嘛?他看见宋翊哭了,不装死等着被打死吧。   **********   韩洵只觉脖子疼,睁开眼就在镇国公府门前,小厮也在,手上的东西一点也没少。   刚刚好像是被人打晕了,这会怎么直接到镇国公府了?奇怪,真是奇怪,难道是做梦?   韩洵正在想,那边媒人走过来,她见到韩洵是看到财神爷,双眼笑成了一条线,热情道:“韩公子你和沈小姐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依你说的,你这事简单,只要沈小姐父母同意,就没一点问题。走,走,我们先进去,晚了让人等不好。”   媒人推了他一下,韩洵不再多想,带着小厮跟着媒人一起进了镇国公府。   媒人话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和韩洵说镇国公府的八卦:“听说这个镇国公跟着高宗打天下,几年前被人骗了家产,穷得叮当响。你放心,你家这么有钱,镇国公肯定会同意。”   韩洵不说话,任由媒人说个不停,他细细打量镇国公府的内院,种满了瓜果蔬菜,都是能吃的,还是很像如意的作风。想到如意,他轻笑,脚步就加快,如意是个好女孩,对自己有意,人漂亮,不嫌贫爱富,算帐可谓是神速。那天他回去问过钱庄里的帐房先生,他说,这种人极少见,若遇上定要揽为已用。   他明白,会算帐的人不一定会做生意,可是会做生意的人,一定会算帐,心里有本帐,才知买卖好不好。   能娶到如意,是他最大的幸运。   很快,两人走到前厅。   今日江瓶儿特意让宋峻山不要上朝,帮着看下来提亲的。两人坐在堂上,远远看见韩洵一行三人走来。   宋峻山打量韩洵,五官端正,目不斜视,身材清瘦的一枚书生。原来女儿喜欢这样的,看相貌人品应该还不错。   他打量时,江瓶儿也在打量,这一看竟是愣住,紧盯着韩洵移不开目光。   宋峻山低声道:“看这人还不错。”没得到江瓶儿的回应,扭头见自家老婆看女婿看得痴迷。   醋意横生,推了下江瓶儿的手:“瓶儿,瓶儿。”   “啊。”江瓶儿回过神,“我也觉得很不错。”   这时,韩洵走上前行礼,接着送上所带的礼:“初次见面,带了些小东西。”宝剑送宋峻山,首饰送江瓶儿。   宋峻山拔出宝剑,精钢所制,剑身薄而光亮,一看就是把好剑,宋峻山握剑使力,剑身震出嗡嗡响声。   宋峻山甚是欢喜,不由赞叹:“好剑。”   江瓶儿接过那套翡翠首饰,热情地让他坐下,让小翠奉茶。接着问他生辰八字,问他家中有何人,平时做怎样的营生。   韩洵平静地一一道来,坐在一边的媒人不停地夸赞韩洵家是多有钱,有万贯家产,富可敌国。   宋峻山听到‘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咳嗽声道:“钱再多也不能比国家的多。”   他一出口,这气氛就尴尬,再加上他长得威严,身带煞气,吓得媒人缩紧脖子不敢乱说话。   江瓶儿甩下帕子,瞪了宋峻山一眼,宋峻山恹恹地扭过头,不说,不说,听你们说。   江瓶儿道:“韩洵别在意,峻山在军队里教训部下习惯了,说话语气都这样。还有件事我得问问,娶了如意后,你这边会再纳妾吗?”   韩洵道:“不会,您放心,我父母没纳妾,我也不会。”   宋峻山忍不住道:“这事得说清楚,说好不纳妾后来纳了,别说你一个商户,就是皇子我也打。”   韩洵和媒人打了个寒战,这个镇国公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煞气逼人,让人不得不怕。   江瓶儿骂道:“峻山,你吓着孩子了,收起你的臭脾气。”接着她对韩洵笑道:“她爹就这样,就这样,别在意,不过,纳妾这事在成亲前是得说好。”   韩洵道:“您尽管放心,小人绝不纳妾。”   媒人见江瓶儿向韩洵,觉得差不多,有宋峻山这个煞神在她也坐不住,提议道:“把小姐请出来看看。”只要小姐同意这事就成了。   如意在自个院子里做胭脂,总觉得昨日韩洵说的话是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她正在捣花,听见前院母亲喊她,让她来前面。猜想是韩洵过来,出于礼貌,她起身时捋了下头发和衣服,来到前厅。见母亲热情地招待韩洵,心想:她娘这是同意。她乖巧地走到江瓶儿身侧。   江瓶儿道:“带韩公子在府里转转。”   如意抬头笑道:“韩洵我带你去逛逛。”   韩洵跟在如意身后,一起走出大厅。   媒人见事成,她的这份银钱是没得跑,高兴地同江瓶儿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离开。   …………   大厅里,宋峻山对这柄韩洵送的宝剑爱不释手,等媒人走,提剑在院中耍了几招后收起,连声道:“好剑~”   江瓶儿道:“喜欢就留着。”   宋峻山把剑插入剑鞘,放下道:“不能收。”   江瓶儿问:“怎么就不能收?”   宋峻山道:“礼物太贵重,收了我这是卖女儿,等韩洵回来,还是退还给他。再说如意和他的亲事还没定,等定了再说。”   江瓶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如意是真喜欢他,我看他也是真喜欢如意,这事成,别担心。”   宋峻山听江瓶儿的口气太过于笃定,这就显得不正常,问道:“你怎这般肯定。”   江瓶儿叹了口气道:“如意他爹在她三岁多时去世,从小到大看别人有爹,她从来不闹着要爹。当别家孩子取笑她没爹,她都不和我说。这孩子你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又爱哭,其实很疼人,又孝顺,怕我辛苦怕我累,想着法的赚钱,比别家男孩子都强。这么多年我以为她都把她爹忘记了或者记不住,就在刚刚我看到韩洵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不和我说。韩洵和她爹太像了,不是长的像,就是看着的感觉像,跟她爹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肯定是极喜欢的。” 第38章   如意进门就看见韩洵身上的衣服, 和她上次买给宋翊的一模一样, 心里发虚, 看来这慌话不能说。这万一让宋翊看见, 她得丢死人。想到宋翊这里就担忧,昨日他说去挑水,等她去厨房时他人不知了去向,也不知现在在做些什么?   想着宋翊,如意无心顾及韩洵, 带着他一直往前走, 不知不觉得走到自已院门口。院门大开, 院子里放着, 如意做胭脂的器具, 还有只做了一半的花汁。   韩洵第一见这种东西,指着院子中的物什问道:“这些是什么?”   “啊。”如意回过神,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道:“哦 , 我在做胭脂。”   韩洵感了兴趣:“胭脂?”   如意带他进院,指着盆里花汁道:“很简单的,等会把蚕丝撕碎放进去。”其实这时候就该把蚕丝放进去,晚点效果就不好。如意拿起块蚕丝往里扔, 韩洵学着她的模样, 撕蚕丝, 一点点地浸泡在花汁中。   怪有趣的, 韩洵边扔边道:“是个细致活, 没耐心的还做不了。这个,你从小就做吗?”   如意道:“不是,小时候都是我爹做,我在一边玩,后来我爹死了,留下了方法,我大点时才开始学做这个。”   韩洵道:“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如意道:“忘记了什么样的,那时候还小,不过现在有时会想起,就是记不清长什么样。”她手上的蚕丝撕玩,弯身又拿了一块,见韩洵手上的没了,顺手拿了一块给他。   韩洵从她手上拿来,专心地撕蚕丝,如意瞟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她愣住。韩洵这撕蚕丝的动作和神情,好熟悉,似曾相识又像是梦到过百遍。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让她觉得亲切,对韩洵是忍不住的想亲近。   她看着韩洵时,韩洵感觉到,抬头两人目光相接,韩洵温柔问道:“我们成亲吧。”   成亲?遥远又那么近,她还没想好,不过若是跟韩洵过一辈子,好像也不差。   如意不回应,一个劲地往盆子里扔蚕丝,一块,两块,三块……   韩洵眼中的星光,一点点散去,失落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   如意说不好,总觉得这事悬着不踏实,在天上飘着,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被风吹走,还怎么成亲?   吱吱唔唔道:“我爹我娘还没同意。”   韩洵道:“我看伯父,伯母对我甚喜。”   如意道:“我哥还没同意。”   韩洵问道:“哥哥现在在何处?我可以去见他。”   如意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这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概不是在军营就是在皇宫吧,也不知道腰还痛不痛。   他怎么老是不让人省心。   如意道:“还是等我哥吧,对了,你昨日送的那几箱我存到了聚信钱庄。”   韩洵见她如此见外,多说无易,便不再提这事,陪她又做了会胭脂才离开。来到前厅,和江瓶儿与宋峻山商量双方父母见面的事。   这种事宋峻山都听江瓶儿的,江瓶儿都看女儿的,因为韩洵与如意爹的相似,江瓶儿认定了如意是喜欢韩洵,这事就这么定下,定在后天的凤翠楼里,大家一起吃顿饭。   韩洵顺便提到如意口中的‘哥哥’:“到时候世子也会来的吧,一家人一起,大家都可以见个面。”   宋峻山想了会道:“我看看,不一定,他最近很忙。”听说出征就在这几天,明日碰上他问问,吃顿饭的时间应该是有。   韩洵向两人行礼,留下送来的礼物便离开。   ………………   宋峻山早就有解甲归田之意,朝堂上的事他都不管,边关的事也是。高宗重用宋翊,他欣慰又担心,以宋翊的实力上战场,将会成为一代名将,可上战场就是要去攻打北越,他又想到宋翊小时候,摇摇头,还是不要多想。事上的不可能会这么巧。   宋翊在御书房与高宗商议出征的事,宦官来报镇国公来。宋翊不想见他爹,欲要先离开,宦官相告,镇国公是来找您的。   来找自然是家事,不便当着皇上的面说,宋翊从前门走,遇上前来的宋翊,两人并行往宫外去。   宋峻山好些日子没见着宋翊,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只是这次看他整个人沾上些颓气,神色阴郁。他是要上战场的人,精神气的好差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宋峻山第一次关心道:“怎么了?”   宋翊道:“没什么事。”   宋峻山道:“战场不似在京城,万万不能逞一时之勇。”   宋翊心不在焉道:“嗯。”忍不住问道:“如意在家可好?”   提到这事宋峻山想到此来的目地,“你妹妹要定亲,明日和男方父母见面,你也一起来,过几日你也要上战场,明日我们一起看看,别等着你从战场回来,人都不认识,我和你瓶姨都挺喜欢这孩子的,如意也喜欢。”   宋翊心口痛,不由皱眉,他不要去看,如意和那个男人相亲相爱。自己这是要上战场,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再见怕物是人非。   如果自己去了,万一做了不理智的事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最后宋翊道:“我看吧,有时间就过去。”   宋峻山不多说,在他心中打仗是很重要的事,其它都无足轻重。   ……………………   凤翠楼,包厢内,大圆桌前,宋峻山和江瓶儿坐在上桌,韩洵和父母坐在左侧,如意坐在右侧,她身边还有个位置是给宋翊留的。桌上整齐地放着银制筷子,杯匙,碟子,桌上摆着两盘瓜子,杏仁,等着人到齐后再上菜。   韩洵的父母看上去就是普通家的两夫妻,两人有夫妻像,都微胖,看上去一团和气,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是聚信钱庄的大老板,其实就连韩洵也看不出。   宋峻山对于这一家人满意,有钱,但不张扬,能经历前朝到现今,靠的可不是银钱,做人与经营占很大部分。   这种人家,女儿嫁的放心。   江瓶儿不懂这么多,看面相韩洵的父母是好相于的,这就够了。   大家都等宋翊过来,宋峻山身份在这,他不说话一个劲的喝茶,在外江瓶儿也端着,不说话时不时的对韩洵父母笑笑。   韩洵的父母看似普通,不一般周国建国二十年,他们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镇国公家虽穷,名声是极好,百姓们谈起来,没有不敬佩的,再看如意,乖巧可人,儿子又非常喜欢她,他们是没有一点意见。   是门好亲事。   如意心绪不宁,她自己都不知为什么,听宋峻山说宋翊今日要过来,不停地往门口张望,宋翊怎么还没过来?   又过了会,宋峻山咳嗽声道:“不等他,他最近非常忙,要去边关打仗,没时间过来。”   韩洵的父亲道:“打仗是要紧事,我们先吃吧。”   小二鱼贯而入,很快,桌上摆满了饭菜,大人们谈笑言欢,如意没什么味口,觉得宋翊是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了。两家人能坐下来吃饭,说明这事差不多就能定下。听说他要去打仗,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如意失望,觉得自己是被人抛弃。   韩洵往她碗里夹了筷肉道:“吃肉。”   如意应了声,扒了口饭,木头渣似的没有一点味道,心里急,又恨,五味杂陈。   这时,门口传来宋翊的声音:“爹,娘。”   如意眼前一亮,向门口望去,冲宋翊挥手:“哥,这边,这边。”她拍打着身边的椅子喊他过来坐。   宋翊不想来,纠结了一天还是过来,他有几天没看见小可怜了,想得很,过几日他要出征,一别千里,不管她喜欢谁,终是舍不得。   他扫视屋内,目光落在韩洵身上,快速地别开眼,坐在如意身侧。   就这么轻瞥了眼,韩洵就感觉到宋翊眼中的寒意,以前他听长公主提起过宋翊,说他少年老成,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比她口中所说,更让人生惧。   比起宋峻山,宋翊散发的不仅仅是煞气,身上有股狼性,对他好像还有敌意,也许是他想多。   宋翊坐下,如意便往他碗盘里夹了块肉:“哥,吃肉,我刚刚吃了块,入口即化,可好吃。”其实她刚刚跟本没吃出什么,红烧肉嘛,都一个味,这么高档的酒楼,红烧肉肯定好吃。   宋翊没味口,心里闷的喘不过气,还有什么心思吃红烧肉,给他吃龙肉他都吃不下,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呀?   他开始后悔,脸色阴沉。   在场的包括宋峻山都感觉到宋翊散发出的黑气。这时候,宋峻山不敢骂,也不敢有所作为,他这个儿子说不准,从小做事都浑,随心的很,他也是打了这么多年,才没让他长歪。   但他真浑起来,他也拦不住,早几年前他就打不过儿子了。   大家都在看宋翊脸色,只见坐在他身侧的如意,拿起他的筷子,往他嘴里塞肉:“吃一块,真的很好吃。”好几天不回家,来了又闹脾气,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哄哄他。   宋翊张嘴‘啊呜’一口吃掉她喂过来的肉,眼角瞟到如意那张小脸,心中的阴郁就这么散了,嚼着她喂的肉,心里又甜又苦,他甘之如饴。   在场的人松了口气,韩洵的母亲道:“呵呵,两兄妹感情真好。”   江瓶儿尴尬笑道:“是挺好的。”这会,她开始怀疑女儿是否真的喜欢韩洵,不省心的。   从宋翊走进门,如意眼里就只有宋翊,几天不见他瘦了,好像憔悴不少,手撑着脸看着他吃肉,见他吃完就往他嘴里喂,“多吃点,你看你瘦了好多。”   宋峻山瞟瞟儿子,不就是下巴尖了点,怎么瘦了好多?这女儿好生奇怪。   宋翊道:“军营里伙食不好,天天吃馒头,好几天没吃肉。”嗯,多喂他几块,撑死,他都愿意。   宋峻山心道:你带的兵,每月军饷是边关将士人的几倍,天天吃馒头怎么可能。   宋峻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对儿女睁眼说瞎话,内心澎湃,这女儿和儿子很不对啊。   他这个大老粗都看出不对,更别说韩洵和他的父母。   这可就非常尴尬,未来亲家的儿子和女儿当着他们秀恩爱,这叫什么事?   还结什么亲哟~   黄了,黄了,不在这丢人回去。韩洵的父母心生去意,拉着儿子要走,偏偏这韩洵不死心,昨日明明说的好好的。宋翊同意,他们的事就能定下。   明明知道结果,韩洵还是想试下,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韩洵上前向宋翊行礼问道:“兄长,可否让令妹嫁给在下。”   他这一问,宋翊嘴里的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如鲠在喉,他咳嗽声,生生把那块没嚼碎的肉吞进肚子里。机械,缓慢地扭头看如意。   小可怜还是那么单纯可爱。   他若说不同意,赶走韩洵,她会不会哭?他不忍心看到她哭,宋翊低头道:“我妹愿意,我也愿意。”   据宋峻山对儿子的了解,他真喜欢如意,这事没完,说出这种话,也许真把如意当妹妹,是自己想多?   两人是纯结的兄妹关系?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如意昨日说那句话,就是随便说说,这会宋翊同意,她心里空落落的,眼垂下。   韩洵高兴道:“那明日我把聘礼送来。”   说完,他向宋峻山和江瓶儿行礼告辞,带着父母,行去匆匆,生怕如意会反悔。   如意还没想好,就这么被扣上成亲的帽子。再看宋翊,他神色阴郁,起身道:“我回军营。”走得决绝,不多看如意一眼。   如意顿然有种被抛弃的错觉,她有所不甘,想要喊住宋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是没喊出口。   其实这样也不错,她安慰自己。   江瓶儿拉女儿至僻静的地方,道:“跟娘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宋翊?你要真喜欢他,你去跟他说,也别耽误了人家韩洵。”   如意不言语,她娘问她是不是喜欢宋翊,她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所有的失落和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江瓶儿久不见女儿回应问道:“你是两个都喜欢?!”   如意吱唔道:“没,没有,让我想想。”   江瓶儿松了口气道:“这个你得好好想想,要想得很清楚,这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很长的。”   如意问道:“娘,你说宋翊他喜欢我吗?他是不是把我当妹妹看?”不确定,猜疑在这一刻,接踵而至,所有和自信和对未来的掌控,变得都不可捉摸。   患得患失,空落落的没有根似的。 第39章   前几日江瓶儿还能确定, 宋翊对女儿有那么些意思, 经刚刚一事,她也不确定。   宋翊这孩子, 太难琢磨,万一人家真对女儿只是兄妹之情, 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说破了尴尬。   事关女儿终生大事,江瓶儿不发表意见, 只道:“娘也不知道,晚上我让你爹问问他的意思,你晚上想想再想清楚些,想好了明早告诉娘,韩家明日送聘礼过来,不喜欢就退掉, 喜欢留下。”   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   晚饭时宋翊没有回来,宋峻山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如意心里惦记着宋翊, 总觉得宋翊会回来, 睡不着,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母亲让她想清楚,怎样才算清楚?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夜色重,外面风大, 小翠给她披上件衣服, 劝道:“小姐, 晚了回去睡吧。”   如意道:“我再坐会。”   ………………   宋翊走时不敢看如意, 拔腿就往外面跑。他不敢多坐,更别说多看,上阵杀敌他眼都不眨,一碰上如意的事,什么都胆怯。   耳边还响着韩洵的话,明日送聘礼,明日送聘礼,明日送聘礼……   事已定局,他是一点希望都没了,心中烦闷,就想去找点酒喝,不知不觉又走到前几日喝酒的那家酒馆。进门就看见王思瑜,他清醒着,有了上次的相遇,王思瑜热情地喊宋翊过来一起坐。宋翊在他对面坐下,要来一壶酒直接往嘴里灌。   王思瑜劝他:“哎呀,有你这么喝酒的吗?”   宋翊不想说话,只想把自己灌醉,王思瑜见劝不了,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每喝一杯就叹一口气,“我答应我爹了走仕途,去当官,我爹说的没错,他好吃好喝供我,而我却不负起责任,不是大丈夫所为。”   宋翊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顾着喝酒。也不知喝了多长时间,王思瑜醉了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宋翊也有了醉意,眼前出现了双影。心里想着如意,脚下生了眼晴,自个就往家里走,家里没有看护,没人拦着他,迷迷糊糊的走到如意这个院。   院里亮着灯笼,进院就看见如意坐在门槛上,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很不开心,好似在梦中,又不似,梦中她都是笑的,宋翊有些分不清。   “如意。”他轻喊了声。   如意抬头,寻了寻,终于寻到站在门口的宋翊,他回来了?如意笑着奔向宋翊:“哥。”一头扎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撒娇道:“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   啊,这是在做梦了,梦中她就是这样笑着跑过来,抱着自己撒娇,喊自己‘哥哥’,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宋翊双手抱住如意的肩郑重道:“以后不能喊我‘哥哥’,叫我的名字,现在叫一个听听。”   如意闻到他一身的酒气,顺着他的意叫道:“宋翊。”   宋翊应了声:“唉,真好听。”接着他捧住她的脸,细细地一点点地看,真的是他的小可怜,“哥哥喜欢你,想天天都抱着你。”说着,他的唇压上,做他梦中做过的事。   沾满酒气的舌间,撬开那片芳泽,在她唇齿间纠缠,热烈如火,烧得如意头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阵阵的酒气,宋翊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嘭嘭嘭……’好快,快到要喷涌而出。   突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灭她心中升起的那团火,同时也浇醒了宋翊。   小翠见宋翊愣神中,赶紧拉过如意,颤抖地指着宋翊骂:“世,世子,我知你喝醉,你,你再喜欢小姐,没成亲前不,不能这样!”   宋翊彻底清醒,他不敢直视如意,用眼角打量她,见她双手抱胸,一脸的惊诧和恐惧,他转身便离开。   小翠等他走远,扔下木盆,扶着如意进门,絮絮叨叨道:“小姐,没事吧,小姐,没事吧。世子他走了,没事的,没事的。”   如意像个木头人,任由小翠拉她进门,任由她脱掉自己的外衣,用棉被包住她的身子,她还是没一点反应。   小翠急道:“小姐,其实亲一下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你别在意,真的没什么。小姐,小姐,你说说话啊,我现在去找夫人,我现在就去找。”   她正要起身,如意拉住她的手道:“别去,我没事。”忽而笑道:“我哥喜欢我是不是?是不是?他喜欢我,这个傻瓜,怎么不跟我说?”她高兴地在缠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心中有了决定。   小翠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小姐,好担心,小姐是不是疯了?   ……   如意没疯,只是太高兴,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天一亮就敲响母亲房间门。   江瓶儿还在睡觉,披了件外衣,迷迷瞪瞪开门。   “娘!”突来大喊声,江瓶儿彻底清醒问:“要死了,大清早,天还没亮。”   如意嘿嘿笑道:“娘,我想好了,等会韩洵过来你跟他说,我不嫁他。”接着她拿几张存根,递给江瓶儿:“这个也还他。”   江瓶儿接过这几张存根,问:“想好了?”   如意道:“想好了,你以前跟我说,我爹死了你不为他守寡。宋峻山死了你会为他守一辈子寡。我想了一晚上,韩洵死了,我若再遇到喜欢的会再嫁。宋翊死了,我不会再嫁,娘我喜欢的是宋翊。”   江瓶儿拉了下背上的衣服,看了看外面的天,打了个哈欠道:“知道了,回去睡吧,韩洵那边我替你说。”   如意不好意思,问道:“你帮我问下爹,宋翊现在估计在什么地方?”   这时,江瓶儿身后传来宋峻山雄厚的声音:“他八成在郊外的军营,你去那边找找。”   “唉,谢谢爹。”如意欢快道:“等我们回来吃饭。”说着她往外跑,先去租辆马车,去郊外的军营里找他。   ………………   江瓶儿关上门,轻叹了口气道:“不让人省心的。”此时也没什么睡意,索性穿衣服起床。   宋峻山拖着她问:“什么时候说的那种话?”   江瓶儿一心想着女儿,答非所问道:“你说宋翊喜欢如意?还是把她当妹妹?”   宋峻山道:“我怎知啊,宋翊这孩子太有主见,我都拦不住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从不与人说。”   江瓶儿隐隐担心,女儿就这么冒失的去,万一宋翊只当她是妹妹,女儿不是得委屈死?   江瓶儿道:“要不我们起床一起去看看?”   宋峻山道:“去什么?回来再睡会。”拖着江瓶儿不让她出门,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才起床。 第40章   如意租了辆马车就往城外的军营去, 来过一次,熟门熟路, 下马车便和看守的人打招呼。   “帮我喊下宋翊, 我是他妹妹。”   看护是两个新来的, 不认识如意,赶她走:“姑娘,去别处玩。”   如意记得她上次和母亲过来时,门口看守的不这样,听说她们找宋翊,很快地帮着去通报。今日态度怎这般恶劣?   如意不知道的是,自从皇上钦点宋翊为校蔚,把郊外的军营交由他掌管后,这里就没了以前的懒散, 不认识没有令牌的人,绝不通报, 绝不放行。   军令如山再加上宋翊行事作风狠厉, 大家不敢不遵守,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习惯。   如意不走, 就蹲在大门口, 盯着这两个看守看,这两人年纪都不大,被一个漂亮小姑娘长时间盯着, 就那么不好意思。   如意听见他们议论。   “要不去通报, 通报?”   “还是别去, 宋将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真是他妹妹,可咱们也是违反了规定,照样受罚。再说,你看她长的一点也不像宋将军。”   “说不好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得了,再怎么不像,这个子相差太悬殊,不会是他妹妹。”   如意算明白,他们不报有可能会受罚,报绝对会受罚。   如意索性站起,大声冲里面喊:“宋翊,宋翊……”   军规有云,不可欺负老幼妇孺。两个守卫不敢动粗,□□一横除了不让如意进去,拿她没一点办法。   如意不嫌累,踮起脚尖,不停喊。   ………………   军营校场上,身着官服的士兵,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宋翊站立其中,喝道:“起来再打!”   自从昨晚宋翊回到军营,就喊起军营里的人陪他练打。谁会是他的对手?上来一个被他三五下打趴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从昨晚到现在有个百来号人,他是不知疲倦,可是苦了跟他对打的人,宋翊知他们的实力,他们若想装死逃过,跟本不可能。只能拼尽全力陪练,结果可想而知,打是死,不打死得更惨。   大家在心底哀嚎,敢怒不敢言,最为烦恼的是军医,一双手给人上药都来不及。躲在校场外十多米,从校场上抬下一人直接递上一瓶药:“外用,内服药自己去后院领。”   宋翊双目刺红,昨晚他亲了如意后,就直奔军营,到现在心里的那团闷气还没散。怎么就亲上?怎么就亲上?他还曾就想着她成亲了,想她时可以看看她的,现在还有什么脸?   他大喝声:“都给我起来,就这点伤就把你们打倒!怎么上战场。”   躺在地上的士兵,颤了下,还是决定歪头装死,就这点伤,能让他们三天下不了床,头这些天都跟个阎王似的,今日最盛,再这么下去,大家能活着命上战场就不错。   什么时候是个头?谁能来救救他们?   宋翊还要打,不打他心里更难受,能被他打的人都趴下,现今是无人,目光一扫,落在不远处的军医身上,军医吓得,龇牙乱叫:“将军,将军小人不是武夫。”   他再往边上瞧,看见了一直观看的孙五。   孙五打了个寒战,道:“我,个子小,你一拳都受不了。”   宋翊知他有几斤几两,虽说他个子小,可是身手灵活,练手也是不错。   “你,上来!”   孙五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上,他慢悠悠地走上校场,忽然听到如意的声音。   咦?大小姐在找宋翊?他不确定,竖起耳朵认真听,真的是大小姐。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他们不用陪练,孙五道:“宋哥,大小姐过来在门口。”   ‘大小姐’?   宋翊怔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大小姐’说的是如意。   小可怜来了?她来做什么?是来质问他昨晚做的事?宋翊抱住头,窜下校场,跑进屋里关上门,过了会,他打开门对屋外的孙五道:“你去门口跟她说,说我不在。”   孙五愣住,宋翊这是怎么了?这会怎么像个娇羞的小姑娘?   好在,他不找人陪练,也是好事。孙五不明所以来到军营大门口,看见如意高兴地冲她招手:“大小姐,大小姐。”   总算来了个认识的人,这下可以进去,如意等孙五走进问:“我哥了?带我去见我哥。”   孙五低下头道:“将军他不在。”   如意不信,若是宋翊不在,看门的守卫在她来时就会告知,何必让自己在营门口大呼小叫这么长时间。   如意道:“你带我进去,我去找他,我有话跟他说。”   孙五为难道:“大小姐,有什么话您回家和他说,他真的不在。”   如意看他神情,有所隐瞒,抛下狠话:“你去跟他说,他要是不见我,我……”如意突然拔出身侧护卫的刀,正要说:我杀进去。   这时,传来宋翊的声音:“不要,快,快,快放下。”   如意握着刀的手顿住,她高兴地往孙五身后望去,不见宋翊的身影,气得咬牙。   拖着刀往里走,这会,守卫可不敢拦她,如意边走边寻找宋翊的踪影,明明听见声音是从这边传出的,怎就没人?   她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跟在她身后的孙五走向前,指向左侧不远处的马厩。   如意放下刀,往那边跑去,马厩中只有一处门是开着,门角边露出一块衣角。如意轻轻地走近,只见宋翊抱着头蹲在马厩里,好像是吓得不敢见她。   如意心里一顿,像针扎般疼。   她面对宋翊弯下身,掰开他抱着头的手指,温柔喊道:“宋翊。”   宋翊不抬头,没脸不敢见她,又想见,所以刚刚等孙五走后,偷偷地跟上。如意掰开他的手,他索性把头扎进膝盖下,好像不见她,昨日的事就能没发生。   如意收回手,双臂抱腿蹲下喊道:“哥,哥。你是喜欢我喊你哥,还是宋翊?昨晚我好像听你说,你不喜欢我喊你哥,喜欢宋翊,那我以后就喊你宋翊,宋翊,宋翊,宋翊我喜欢你,我也不想让你做我哥。”   宋翊嗡声道:“别骗我,你都给他做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不是喜欢是什么?我还听见你和你娘说的话。”   如意心想:他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如意轻推下他,娇声道:“其实吧,送你的那套衣服,我是买的,不是我自己做的,五十两整整要五十两。其实吧,我不大会做衣服,做出来的也不是特别好。”说到这她低下头,用眼角偷看宋翊问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宋翊猛地抬头不确定问:“真的?”   如意点头:“骗你作什么?又不好玩。”   宋翊还是不敢相信,问道:“不嫁给韩洵?”   如意道:“不嫁。”   宋翊跳起,双手捧住如意的腰,抱起她高高举起。如意头顶上屋顶,她‘哎呦’一声,道:“快放我下来。”   宋翊低下头,放她到马厩外,双手局促不知往哪儿放:“头,头没撞疼吧。”眼角偷偷地瞟如意,嘴角上扬,划出个漂亮的弧度,手伸出马厩往如意手边摸。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应该非常的高兴,抱起她或者亲她,可这会他竟是不敢,胆子小到他自己有些不信。   如意看见他伸过来的手,像只胆小的小蛇,她抬手抓住他的食指,轻轻扯了下道:“出来,里面太臭。”   她的手掌软绵,附在宋翊手上,像根羽毛撩他的心尖,这小手又像抓住的那不可说的某处,他颤了下,不由想到昨日的吻,清甜中带着淡淡的花香,身体里有团火在涌动,要蓬勃而出。   他想……   宋翊抽回手道:“你,你走前面。”   如意不知他身理和心理的变化,比以前更加亲密地紧捏住他的手,这次捏住了他的三根手指。   宋翊盯着那只白得刺眼的小手,反手把她的小手包在他的手心,小可怜的手真好看,才不让别人看见。   他手心一手的老茧,刮得如意手背疼,她忍住痛道:“这里太臭,我们出去。”   宋翊道:“好。”牵着如意感觉踏实而愉悦,感觉脚下是平坦的康庄大道,前方朝阳正冉冉升起。   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   出了马厩如意道:“我们回去吧,爹娘还在等着我们。”   宋翊道:“好,你等我会,我去换件衣服。”身上又臭又脏,小可怜很怕臭,不能熏着她。   如意不愿与他分开:“我跟你一起去。”   军营里没有女人,宋翊想了会道:“行。”   宋翊牵着如意往后面住处去,如意第一次进军营对什么都很好奇,指着摆放的兵器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宋翊耐心地向她介绍,这是抢,这是刺刀,还有那个带链子的是用来远程攻击。宋翊声音压得低,说话缓慢与刚刚校场上声令厉色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旁的士兵见他这般像是见了鬼,都不敢靠近,躲起来,又想看他这是作什么鬼。见他软绵绵的耍着刺刀,接着提起带铁链的铁球,‘嗖’的声铁球带着铁链,扔出去,砸在屋顶上,‘咣咣’两声,铁球把屋顶打碎。   他身侧的漂亮少女,一脸惊诧道:“你把屋顶砸碎了。”   宋翊摸摸后脑勺:“那屋就是用来砸的,没事。”   少女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喂喂喂,你一脸相信的表情,是不是太智障?谁会拿好好的房子练眼力,让人砸,要练眼力也是物体越小越好哇。   更让人大跌眼晴的还在后面,两人看完兵器走到校场边,宋翊突然离开,被他打趴在校场上的士兵不敢起来,等宋翊回来。   少女指着他们问:“他们在做什么?”   宋翊高深道:“练气,练耐力,还有练心境。”   不光偷偷看的士兵们下巴掉下,就连趴在校场上的这些都忍不住抬头要看宋翊身边的人是什么样。   宋翊冷眼扫过去,大家吓得打了个寒战,嗯,接着装死吧。   ********   走过校场,来到宋翊住的地方,现在他自己有一间房,外间是书房,里间是睡觉的地方,他去里间换衣服,如意就在外面看看。   案几上放着张地图,如意第一次见地图,上面画着树还有长长的一条,好像是河?在一块稍微空旷的地方,有座城,这座城被圈起。   为什么被圈起?如意正想,手指落在这座城上。   这时,宋翊走过来,突然地扯过案几上的羊皮地图,收起来道:“我们回去。”   如意见他紧张这张地图,不免吃味,佯装生气道:“什么呀,看都不让我看。”   宋摸摸她的头道:“打仗用的,你也看不懂,这些呀,你不知道最好,有些东西不知道最安全,知道吗?”   如意一点不懂打仗,宋翊的动作和语气,她很受用,牵起他的手道:“走我们回家。”   …………   如意来时租的马车还在,宋翊也就没骑马,同她一起坐马车。宋翊个子大,他坐进马车里,一个人就占去一大块,就没了如意的地方。放以前他以为她是个孩子,两人挤一块没什么。   现在挤一块,宋翊这心就像被人挠,身子就痒,总想着那些不可说的事。偏偏如意又是一幅天真不知事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太不君子,又不纯洁.   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她怎么就不知道?   宋翊欲起身:“我去外面。”   比起他的害羞和不自在,相比来如意就没那么多想法,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娘说的对,好男人少,有好的又喜欢一定要抓住,等回去就跟娘说,他们要成亲。   反正都是要成亲的,一些礼数就无所谓。   如意没等宋翊起来,直接窝进他怀里。 第41章   如意像只小猫似的, 卷成一团,顺便把鞋子也脱掉, 脚搭在他大腿上,头埋在他胸前,埋的时候还拱了拱,嫌弃道:“你换衣服时该洗下澡。”   她突然地没有任何征兆,宋翊身体僵住,某处忍不住地往上抬, 他弓起腿,夹得紧紧的,尽量让那处显得不那么突兀,手撑在木板上, 双眼紧闭深吸一口气。   如意闭上眼, 悠悠道:“宋翊,我喜欢你。”   她的手环上他的腰, 呼出的气透过衣衫打在宋翊皮肤上, 他全身暖暖的, 化去他全身的僵硬。宋翊抬起双臂紧抱住她, 下巴抵上她头顶,宽厚的背把如意包裹住,从外面看跟本看不见如意的身体,就一个头露在外面。   他轻拍了下她的背, 脸在她发间摩挲, 手轻捏住她的肩, 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移,直至她的额头,他的唇落在额间,她双眼紧闭似睡着了。   宋翊轻喊声:“如意~”   如意轻哼声:“宋翊,我喜欢你,好喜欢。”砸吧砸吧嘴,没醒过来,稚气的小脸蛋染上层喜色。   宋翊此刻再无刚刚的欲,望,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家孩子,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眉,还有她小小的嘴唇,手尖在她唇上勾划出唇型,抬手,指间落在自己唇上。   凌厉的五官化开,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双眼带笑看着怀里的人,最后紧抱住她,怕吵醒她,松了下身子,揉了揉。   哎,怎么都揉不够怎么办?宋翊苦恼地想,吵醒了她怎么办?   宋翊忍住想揉她的动作,改为轻拍,马车摇晃,抱着她的时光,过得特别快,眨个眼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   如意还没醒来,宋翊轻手轻脚抱如意下马车。   车外的阳光太过于刺眼,如意迷迷瞪瞪的醒来,睁眼就看见宋翊的脸,她窝得更紧,接着又闭上眼装睡。   嘿嘿……   这时,宋翊身后传来喊声:“如意?”   正是那韩洵,他今日早早的来送聘礼,结果被江瓶儿拒回,同时还回了他前几日送如意的几箱珠宝。他喜欢如意,原以为是婚事就这么定下,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哥哥’。他以前虽未有过喜欢的人,可他从如意的眼神中看的出,她是喜欢他的。   心有不甘,就在她家门口等,想等到如意,再争取下。他坐在对面的小店里,看着宋翊从马车上抱着她下来,赶紧地过来。   如意不怕见着韩洵,这事说清楚就好。可是宋翊在,她就有些为难和尴尬,算了,还是先装睡吧。   此时非彼时,小可怜不喜欢他,什么事都好办。   宋翊转身压低声道:“韩公子,她睡着了,你声音轻点。”   韩洵往前一步,伸长脖子想看如意,宋翊身形一侧,挡住他的视线,眼微眯,冷眼斜瞥道:“韩公子,请自重。”   他声量不重,气势是一点也没减,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块石头,压在韩洵头顶,他父母从小带着他做生意,他也不是绣花枕头,仅往后退了半步道:“世子,你让我自重,你自己了?”   宋翊忌惮怀里的如意,狠事这会也做不来,狠话?   宋翊骂回道:“我怎样也轮不着你管,怎的?你家的分号是不是太多?需不需要关上几个?其实也不需要,我听说你跟长公主走很近,有句话我得提醒你,皇上还是壮年,太子继位还得好些日子,皇上最讨厌这种结党营私的”   韩洵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皇上还年轻,太子什么时候能当皇上还不知道,太子没做上皇上前,其实就是个太子,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长公主并非良主,说不好到头来你家还栽在这上面。   韩洵与长公主有生意来往,但仅仅是生意,有心人加以利用,不是不无可能。   他韩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就这点小事就能掰倒他韩家,未免太异想天开。   韩洵道:“你大可一试。”   宋翊道:“那我就得试试,要不就从你东街的分号开始,明日我就让你开不了店。”   韩洵不了解宋翊,如意了解,想当初他打断王思瑜一条腿,虽说这事是她戳使的,宋翊事后一点也不在意,去皇宫后就直接顶回去。   就他这脾气,烧他韩家个把店,依着高宗对他的喜欢程度,这事就不了了之。这事归跟到底都是她的错,她要不主动招惹韩洵,也没今日这事,得快速解决掉,对谁都好。   如意在宋翊怀里窝不住,假装被他们吵醒,慢慢睁开眼,对宋翊笑道:“我们到家啦?”   宋翊因为韩洵的不痛快,因为她这个笑就没了,应道:“嗯,我们回去。”抱着她就往家门口走,才不要给她看到韩洵的机会,谁知道会不会‘旧情复燃’。   如意喊道:“放我下来,我和韩洵有话说。”   宋翊哪会放,放了就等于把小可怜送到情敌手上,这种白痴的事,他坚决不做,死抱着如意,往前走。   如意撒娇道:“宋翊,放我下来,我跟他说清楚,保证他以后不会来找我。”   她娇声娇气的,宋翊整个人都酥了,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对他说:顺着她,顺着她,顺着她……   脚这么停下:“他要是再来找你,我打断他的腿。”说着,他不情不愿地放下如意,又加了句:“以后你也不能去找他。”   如意笑道:“我没事不会找他的。”   宋翊道:“有事也不能找他。”神色凌然。   如意抱着他们胳膊摇摇道:“不找,坚决不找。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她松开手往韩洵那边走去。   宋翊看着她和韩洵说了两句话,接着往远处去,走出约莫百来尺,还不见停下。这下宋翊就不淡定,两人说什么话?非得走这么远说不行,得跟上,万一韩洵再把小可怜捌走了,他找谁哭去。   韩洵大步上前跟在如意身后,离她约有十尺远,还嫌太远,又往前走了一步,不行还是太远,又走了一步,还是远,再走一步。   他的一步是如意的两步,十尺对他来说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如意侧身就撞在他身上,气得跳起:“宋翊,你跟着作什么?不是让你等着,你要吓死我。”   宋翊往前又走了一步,左右张望了下道:“我就逛逛,不打扰你们。” 第42章   他这么说,脚又往后挪, 嗯随便逛逛, 不就是走来走去。   如意就想跟韩洵说两句话, 不想让宋翊听见, 其实她说的话和宋翊有关, 和别人说没感觉有什么,宋翊要是听见她觉得好丢人, 没脸面对宋翊。   他嘛, 偏偏阴魂不散似的,转悠转悠,让不让人安静的说话了?如意抬手抓住他的耳朵,往一边拽:“作什么你?让你去一边等,好好等着。”   她那点力气, 哪里抓得动宋翊,他配和地弯下身, 随着她往一边走, 嘴上喊疼,心里甜蜜,小手抓得他耳朵痒痒的,很舒服。   抓耳朵这事如意觉得是真疼,走到一边她就松开手, 然后再撸撸他的耳尖命令道:“蹲下。”   宋翊顺丛地蹲下, 如意低头道:“再走过来, 晚上不理你。”   宋翊眼珠往上翻, 斜瞥远处的韩洵,深切的恶意落在远处韩洵身上,韩洵打了个寒颤。然而他身边的如意的浑然不觉得,拍拍他的头道:“别乱动。”接着又见她四周打量翻,看没人,转身背对着自己,弯下身。韩洵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当她从宋翊身边走开时,只见宋翊像换了个人,双眼晶亮,嘴角含笑,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伸手要抱她,被她打开,娇嗔道:“蹲着。”   宋翊耷拉下头,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瞟,敌意不是那么明显。   韩洵想:她刚刚背对着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见如意嫣然一笑双颊绯红的向这边走来,忽就猜到她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韩洵此时的心被扎成了筛子,还未开始就败下,这下是彻底的死心。或许如意对他有那么几分爱意,相比起对宋翊的,也不过是小溪与江水的区别。   韩洵再无遗憾,待如意走近,轻声道:“以后来聚信钱庄借银子,利钱给你打八折。”   如意还怕他还要执着此事,突然这般,她有些意外,过了会笑道:“谢谢你的八折,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就此别过,再无他话。   如意轻步走到宋翊身侧,拉起他的手道:“我们回家,你说他怎么突然就变了?”   宋翊起身大手包住如意的小手,道:“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了,嗯,悬崖勒马。”   如意心想:他嘀咕的什么啊,答非所问,傻里傻气的。   宋翊心想:算韩洵识实务,再敢来,背着小可怜打断他的腿。   …………   宋峻山上朝去,江瓶儿一人在家,见两人牵着手进来,是又惊又喜,放下手上的活计,道:“回来啦,饭吃了没?”   如意道:“没吃。”   江瓶儿起身:“我去做,中午随便吃些,晚上你爹回来,娘做好吃的。”   这会宋峻山看江瓶儿顺眼许多,或许是因为如意的原因,现在看她有几分母亲的亲切,只是脸上还是阴沉。   放以前江瓶儿怕,现在他喜欢女儿,还有什么好怕的?完全无视他的黑脸,拉着女儿去厨房做饭。   如意不愿意去:“娘,你自己做好了。”   江瓶儿道:“娘有话跟你说。”   想来是母女间的私密话,不好让宋翊听见,如意跟母亲去厨房,走时还不忘提醒宋翊:“去洗个澡,身上太臭,还有以后换衣服就把澡洗了,知道吗?对了,洗完澡后再换身干净的,现在这个不能穿。”   江瓶儿听到女儿的话,脸上显出担忧,她对宋翊说的话,哪里像小姑娘说的,听来像是老夫老妻。   哎,有些事在没成亲前还是要忌讳。   宋翊闻闻自己身上,没闻出她说的臭味,不过她说臭那就去洗,等如意走后,从房里拿了套干净衣服,直接去水井边,打了两桶水冲干净。   …………   如意和母亲来到厨房,帮着烧火做饭,江瓶儿不让她下厨房,干些摘菜,洗菜,往灶里加柴的活。普通人家的女孩,一双手被江瓶儿养得白嫩无暇,江瓶儿小时候受的苦多,一双手粗糙不堪,看脸她是大家小姐,看手就是穷苦人家的。   她固执地认为,有双漂亮白嫩的手就代表这一生不会受苦。   所有粗活就不让如意做。   如意往灶里加根柴,从柜子里翻出些零嘴打发时间。   锅里烧着土豆,和肥肉一起闷的,这个时间江瓶儿就没什么事,她坐在女儿身侧看着灶里的火问:“你俩是不是亲上了?”   突然这么问,如意一时还不知说的是什么,想了会,低头道:“不算。”她有些害羞。   江瓶儿道:“其实,男女之间事说白了也就那样。你从小和娘上花船,也见过,多少知道些。宋翊也小二十,这么大的人,我看他也知道。娘也不是不让你跟他在一起,没成亲前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有辱名声,也万不可做那种事。”   如意起先害羞,母亲把话说开来,四下又无人,好像说的那件事,也就不难以启齿。   “我喜欢他啊,以后肯定是会嫁给他,只是早晚的事,你说的那种事,我从没想过。”   江瓶儿道:“你没想过,宋翊了?他正值血气方刚,我告诉你……”她指着如意额头道:“别去撩拨他,男人经不起撩,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如意不高兴道:“我可没撩他,就牵牵手,牵手也叫撩吗?脱光衣服才叫撩吧,你见我有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吗?”   江瓶儿气得翻白眼,要少活两三年,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离经叛道的混帐东西。拽住她的耳朵就拧:“少牵他的手,少往他身上靠,也别扒在他身上,他脱了衣服你手别往上面摸,我要是见着你扒在他身上,老娘打死你。”   如意疼,嘴上不停求饶:“娘,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拧了疼,疼……”   这时,门外传来声‘咳嗽’,江瓶儿赶紧松开手,摸摸头上的花,站起走到灶台前,掀开锅,自言自语道:“哎呀,土豆还没熟,如意再加根柴。”   宋翊来啦,宋翊来啦,如意站起,拍拍屁股往外跑,她娘说的话,一字也没听进去,看到站在门口的宋翊就往他怀里冲,脸在他胸前拱:“现在不臭了。”   一滴温热落在她脸上,她用手抹了下,指尖沾上血。   哪来的血?她抬头,只见宋翊高挺的鼻梁下,红色的液体如同两条涓涓细流往下滴落,而他全然不知。   如意大喊道:“宋翊,宋翊,你流鼻血了。”急得踮起脚用衣袖捂住他的鼻子。   宋翊这才回过神,轻推开如意,捂住鼻子往水井那边跑。   宋翊洗完澡来厨房找如意,听见母女两人谈到自己,心里忐忑,就在外面偷听她们说话,听到她说‘你见我有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吗’,眼前就出现她脱光衣服的样。看见江瓶儿打如意,忍不住‘咳嗽’了声。   然后…………,他得浇两桶凉水灭灭火,不行,两桶不够得二十桶。 第43章   宋翊在前面跑,如意在后面喊:“唉, 你去哪儿啊?”提起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等着她来到水井边时, 宋翊一桶水直接从头淋到脚, 整个人**的, 衣角滴着水‘哒哒哒哒’响。   一般人都想不到那方面的事,更别说如意一个没经事的大姑娘。看他提起水桶,接着又要从头往下泼,站在门口, 急喊道:“你傻啊,止个血用的着泼凉水。”   其实宋翊就是傻,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如意一直觉得宋翊是个大傻瓜。空有一身蛮力,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就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他还要去打仗, 怎么打?别战场没到把自己搞丢了。   大傻瓜,流鼻血拿凉毛巾盖住额头不就好了,凉水从头浇到脚, 会生病的。   宋翊听到如意的声音, 手顿住,举起的水桶在头顶, 淅沥沥往下滴水, 犹豫是该放下水桶, 还是该倒下水,他身上的火还没灭。   ‘哗啦啦’水全部倒下,由头至脚又淋了个遍。   如意急死,跑上前就骂:“你傻啊,会生病的,快,把衣服脱了。”说着她就扒他的衣服,小手碰上他的肌肤。   宋翊那还未浇灭的火,又蹭蹭地往上窜,他拉住自己的衣领,结巴道:“我,我,我自己来。”紧捏住衣领,像是正在被调,戏的小姑娘。   夹紧双腿,踩着小碎步往自个院里去,那走姿和模样,说不出的怪异。   如意觉得宋翊有事瞒着她,肯定有事,不高兴地坐在宋翊住的院子门口,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等了好长时间,他还没出来,如意有些心急,拍房门喊:“宋翊,还没好哇。”   宋翊打开门道:“好了。”他理了下自己半湿的头发道:“饿了,去吃饭。”   如意闻到股檀腥味,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的味道。见宋翊这会神清气爽的,不多想,手挽上他的胳膊道:“走,去吃饭。”   宋翊偷偷地看她,神情坦荡,单纯不知事,觉得刚刚在屋里想着她做的那点事,龌龊的很。   他挺瞧不起自个的,又难受的紧,在军营里睡大通铺时,半夜里大家说的那些荤事,今日用上了。   其实,她娘说的没错,她别靠上来,别扒在他身上,他确实受不住。   万一……,他们现在还没成亲,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也不能越了规距。   他不能委屈了她。   忽然,她抽出胳膊,往边上挪了些,两人之间隔了一尺远。   他的心空落落的,怔愣地看着身侧的如意,好像中间隔的是千山万水。   正前方传来江瓶儿的声音:“来,吃饭。”   宋翊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走到了吃饭的偏厅,小可怜该是怕她母亲才松开的手,宋翊顿然有种被棒打鸳鸯的痛楚感。   如意冲他眨眨眼,想牵他的手,又怕母亲说,最后牵住他的衣角,拉他坐在椅子上。如意时刻注意母亲的眼色,进偏厅就见到她冷着脸,不得不松开他的胳膊。桌子上,想和他挨着坐的,想了想,还是中间隔把椅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这样才能堵住母亲的嘴。   江瓶儿明知女儿是做样子,还是满意,做样子不也是做,还是知道分寸,只要别做太出格的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翊就不开心,小可怜离得好远,吃饭也不给他夹肉,他自己夹了块肉,像是嚼木头渣。   哎……这样也不是办法。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坐在一起?成亲啊~   宋翊快速地吃了三碗饭,放下碗筷道:“我去军营,晚上别等我吃饭。”   如意道:“不是刚从那边回来?”   宋翊起身道:“想起些事。”他顿了下,用眼角打量了下江瓶儿,见她低头吃饭,摸摸如意的头道:“在家等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去军营。   成亲要聘礼,要办宴席,要做好多事情,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功名也是父亲的不是他的,拿什么和她成亲。   得建功立业,才能娶她过门,这事刻不容缓。   如意也没什么味口,放下碗筷道:“娘,好累,我要去睡觉。”昨日一晚没睡,就在马车上睡了会,宋翊一走,她的睡意就来了,困得不行,拖着沉重的腿,脱了外衣盖上被子就睡着。   做了个奇怪的梦,她知道这是在做梦,梦里她眼晴都睁不开,只想睡觉,可是偏偏有个人摸她,隔着肚兜,先是肚子再往上,摸到她的胸部,接着是肩膀,接着是她的胳膊。她从来都没被人这样摸过,明明知道是梦还是觉得怪,想睁开眼,就是睁不开。   耳边忽然传来喊声:“如意。”还有那淡淡的香味,是长公主抹的香粉的味道。   是长公主那个死女人摸她!如意吓得从梦中惊醒,睁眼就看见长公主那张漂亮的脸。   她抓紧被子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女人的,我喜欢男人。”   长公主今日穿的男装,标配是她的折扇,她提扇敲敲她的头,咯咯笑道:“看把你吓的,我就逗你玩。还以为你没二两肉,没想到还是有的。”   如意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长公主,她接住抱在怀里,不甚在意道:“你年纪还小,我有个方子吃了后,保证再过几年,你能和我一样,要不要?白送你,不收钱。”   如意嘴角抽搐没好气道:“有事快说。”   长公主道:“听说你拒了韩洵的婚?”   如意道:“拒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宋翊,以后也会嫁给宋翊。”   长公主本是去她店里找她,遇上了给小翠送饭的江瓶儿,从她那听说了如意和宋翊的事,这才来镇国公府找她,想对她说宋翊没她想的那般好,听到她果敢的承认,准备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宋翊这个城府深,跟本不像表面那般纯良,她吃过一次亏,再也不想吃第二次。   看这丫头喜欢宋翊喜欢的紧,宋翊对她是真好,这坏人她还是不要做。   如意见她神色不对,宋翊也像是隐瞒了什么,不免多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长公主找了个由头:“我听说,宋翊过两日要去边关打仗,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第44章   如意在饭桌上听宋峻山提起过些, 仅提起过, 具体的她不知道。   打仗,太遥远, 一点也没想过。长公主过两日,过两日后天?宋翊去千里之外的地方?   如意不敢想,这事来得太快。   如意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长公主想来也是这样,她是过来人,年轻时候的喜欢和现在的喜欢不一样, 年轻时热烈奔放, 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是那么浓烈。   她像个长辈般道:“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别担心没事的。”   她一句随便的话,如意闻出些不对, 她问道:“打仗是不是会死人?”她以前听母亲提起过一两句‘我小时候打仗死了好多人’。   长公主笑道:“当然会死人, 我娘就是那时候死掉的, 能从站场上活下来的都不易。”   长公主的故事是尽人皆知, 听说书的说来感觉不大,那是是别人的故事。这会,听她说来如意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长公主的娘可是皇后,她娘都能死,那宋翊了?   越是喜欢就越担心。   如意问道:“你说宋翊在站场上?”‘死’这个字,她不愿说出口。   长公主哈哈大笑, 抬起手上的扇子在她头上又敲了两下道:“放心, 谁都会死在战场上, 宋翊不会,除非他寻死。”   如意嘀咕:“公鸡和母鸡都分不清,受了伤就用凉水冲冲,空有一身蛮力,人傻里傻气的,怕是上了战场,回来的路都找不到。在京城不好吗?干嘛非要去边关。”   长公主觉得这小丫头未免担心过头,宋翊若是个草包,她父皇那就得是草包中的草包。   这话不好说出口,一幅看笑话的心态憋着笑道:“不好说,我也有这种担心,宋翊这人确实有些傻。”   得到别人的认可,如意更加觉得宋翊就不该去打仗,手撑在膝盖上问道:“你说,我让我哥别去打仗,他会不会听我的话不去?”   她都想好了,她在京城做生意,慢慢把生意做大。宋翊在宫里每月拿些差不多的俸禄,不需要特别有钱,就这样腻歪地过小日子就好。边关还要往北走好远,听说那里冷又寒,去那边就是受苦,她不想宋翊去过苦日子,还见不到他。   长公主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长公主的玩笑话,如意听到了心里,晚饭过后在自个院子里等宋翊回来,露华初上,如意在院门口点上了两个灯笼。   宋翊从外面回来,看到白色灯光下的如意坐在门槛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像只白色的小猫,竖起耳朵,眼晴里放着光。看到她,宋翊一身的疲倦全无,走过去蹲下拍拍她的头道:“我回来啦。”   如意就知道他会回来,而且回来前会来看她。她往左边挪了些,给宋翊留出位置,拍拍门槛道:“坐这。”   宋翊坐下,如意从怀里拿出几块糕点,喂到他嘴里,边喂边道:“现在回来肯定饿了吧。”   喂的是绿豆糕,如意最爱这种零嘴,江瓶儿有空就做给她吃。今天刚做的,她留了几块。宋翊不爱甜食,吃到嘴里觉得甜得腻人,不过小可怜喂的,□□也吃。   一口一个很快把如意手上的几块都吃完了,如意见他吃得快,道:“你喜欢吃啊,以后我让娘天天做。”   如意抖了包绿豆糕的帕子,收起手帕问道:“宋翊,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打仗,什么时候去?”   说到这个,宋翊心中升起股淡淡的忧愁,低头道:“大后天出发。”   这么算来,他在家的日子也就两天。他们刚刚才好上,就要分开,更加坚定了不让他去关边的想法。   如意先抱住他的胳膊,然后再把头靠在上面,娇声道:“宋翊,你别去边关,就在京城里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宋翊也舍不得她,可他必须去,温情的话便没任何意义,“我早些去就能早些回来。”   如意道:“你为什么非要去?京城里不好吗?非得去边关苦寒之地,再说打仗又不缺你一个人。别去好不好,就在京城陪我,我就想你在京城陪我。”   宋翊在心里轻叹口气,该怎样跟她说,她才听得懂?他去边关打仗,一是为了能给她一个好的将来,二是为了周国和百姓。   她一个小姑娘家说了也不懂,宋翊道:“等我回来,听话。天不早了,回屋睡觉啊。”   如意不情愿地点头,起身依依不舍两步一回头的往房间去。   宋翊站在院门口目送她回到房间,关上门,吹灭了灯,才回到自己院中。   月亮爬上枝头,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北斗七星的斗柄快指向南方,夏季快到,等他回来时应该是秋季。   宋翊不再多想,明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早一天去能早一天回。   …………   第二日,如意醒来时,宋翊已经出去。她还想跟他说几句话,结果面都见不上。想着他后天就要去边关,如意心中烦闷,见母亲还在给宋峻山做衣服,想到早上宋峻山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心想:她娘能把宋峻山哄得让他往东,他绝不入西,论哄男人的经验她娘绝对是好手。   可以问问她怎么哄男人。   直接问肯定会被她骂,如意先坐到她边的椅子上,佯装无事,聊起八卦:“娘,长公主你知道吧。”   江瓶儿手上的活不停,应道:“听过,昨日来家里来找你的长公主?气度不凡,人也漂亮。”   如意道:“其实她命说不上好,年纪轻轻就守寡,虽说贵为公主应该不愁嫁吧,附马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找个合心意的。昨日她还跟我诉苦,说男人心海底针,太难琢磨。”   同为寡妇,江瓶儿对长公主有几分同情,女人都不容易,无关有没有权势。女儿提起,她这话匣子就打开:“你跟她说男人都不爱她这种太强势的,在男人面前适当的柔弱些,会事半功倍。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先让他适应你的存在,等他发现时已经离不开你。”   如意赶紧拿小本本记下,“那怎样让他们言听计从。”   “很简单的,勾着他,吊着他,让他觉得能得手,其实得不了手,这样什么事都顺着你,别把男人想得太复杂,把他们想的简单点,情啊,爱啊,要死要活这种,都是在话本里。女人别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吝啬你的漂亮,在他面前你要时时刻刻展现你的美。比如,你说你长的歪嘴斜眼的,宋翊会喜欢你吗?娘给你生的这么漂亮,你出生时就已经比一部分人强。”   如意觉得她娘说的好有道理,小本本记下,她娘能嫁给镇国公完全不是意外啊。   江瓶儿说得多,话就往外溜,说完才觉不对味。   “你问这个干嘛?”   如意嘿嘿笑:“不干嘛,不干嘛,你忙你的,我去店里,我去店里。”说着,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如意没去店里,跑回自己房间,描眉点唇,涂胭脂,擦了洗,接着再擦再洗,倒腾了一下午都没满意的妆面,都觉得不好看。   晚饭时,宋翊还没回来。江瓶儿见女儿一下午安安份份的,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想她白天问的话,是随便问问,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吃过饭如意就窝进自己房间,接着画妆面,画的每一个都像小孩子偷用大人的胭脂,不伦不类的,最后她只点上鲜烈的红唇,在自己额间画了朵花细,盘了个朝云髻,选了身玫红色的轻质纱衣,束起腰,把胸部挤得大些。   她看着镜中漂亮的自己对一边的小翠道:“我去宋翊院里等他,他来找我你跟她说下。”   大晚上的,小姐打扮的这么妖娆漂亮去世子院子里,想想都知道她要干嘛。   小翠拉住她:“小姐,你要自重,自重,你们还没成亲。”   如意指着小翠的额头道:“小孩子懂什么,你小姐我有分寸,别告诉我娘,你要是告诉我娘,自己一个人回上清县,别再叫我小姐。”   如意不轻易说狠话,言出必行,小翠不敢阻拦松开手,道:“小姐,世子要是对你不轨你要大声喊出来。”其实,她更担心小姐想得太开,直接扑倒世子,没成亲就弄出些事,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   宋翊和昨晚差不多时候回来,明日是在京城的最后一天。这两日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明日可以不用去军营和皇宫在家陪小可怜。去小可怜的院子,听小翠说她在自己院子里等他,快速地来到自已的院子,门口无人,房间里的灯亮着,他推门而入,不见如意的身影,轻喊道:“如意。”   无人回应,他又往前走,来到床前,见床前拱起一个小包,想她怎么在床上,拉开被子,只见如意双眼紧闭,玉,臂,横,斜,酥,胸半露,小腰盈盈一握,一双如玉的小长腿交叉而叠,末端的小脚丫,洁白无瑕,最顶端的脚指头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珍珠,散发着湿润的光。   宋翊觉得头有些晕,站不稳,喉咙发干,伸出舌头舔了下他自认为干涸的嘴唇。 第45章   接着, 他快速地把被子盖回到如意身上, 往后退出半步,抚住额头蹲下, 闭上眼,右手不停揉眉心和双眼。   这时,床上传来清脆的声音:“你回啦。”   宋翊赶紧背对着如意道:“回,回来了。”   如意在房间等他,久不见他回来, 有些无聊,渐渐睡意上来,索性脱了外衣和鞋袜躺在他床上睡。本就睡得不是很熟, 他猛地盖上被子,就吵醒她,伸出头和他说话。   她是一点也不羞,反正以后要成亲的,见宋翊像尊雕像蹲在床前, 掀开被子悄声下床, 猛地扑向宋翊, 扒在他背上抱住他的脖子:“宋翊!”   两团柔软落在宋翊后背上,他全身颤抖,如意白藕似的小臂, 更是晃得他双眼疼, 他闭上眼, 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胳膊, 一点点掰开,平时握刀握剑的手,稍用力就能把人的胳膊拧断。这会,使命的控制自己的气力,轻些,轻些,再轻些,额头冒出层密汗,不过一刻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时辰。   然而,他才把她的手臂移了一小点,看上去三寸还不到。   “宋翊。”她手臂挥动,又抱得紧了些。   一切前功尽弃,耳后根传来她的声音:“宋翊,以后早点回来。”她吐出的气,带着清香,芬芳挠人。   痒,要冲破身体,不行得推开她。   宋翊正要把如意从背上拎下,谁知她跳到前面,赤着脚站在地板上,问:“宋翊,看我漂不漂亮?”   珍珠似的脚指头,没有秩序地扭动,鲜活的有了生命,不停地向他招手。   “漂,漂亮很漂亮。”他说的是她的脚。   如意下午上妆时,把她娘说的话琢磨了几十遍,听着明白,做起来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思来想去直接问,说她漂亮就是撩到。   可他不看着自己,看着地板说漂亮,也太违心了吧。   如意跺脚,捧起他的头,脸正对着自己,生气道:“好好看,漂不漂亮!”   噘上嘴,小模样娇俏可爱,配上热烈的红唇,带上点女人的娇柔,金色花细,如同碎金般点亮她额间,她眨眨眼,金光随着她的眼珠转动,刹那间天地失色。   他的小可怜极美,只是没有长大,再过几年她大些,不知是何等模样。   现在以后都是他的,不能是别人的。他猛地吻上她的唇,吃掉唇上的胭脂,冷眼道:“以后别上妆面,知道吗?”   如意觉得怪好看的,他是不是眼瞎?还,还这么凶。捏住他的脸不停摇,咬牙切齿威胁道:“不好看吗?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很好看。他在心里不停说,就是不说出口,她知道好看了,天天上妆,自己不在她身边哪天说不好一顶绿帽就带上头。   任由她捏着,疼死都不说,再说不怎么疼。   怎么捏他都没反应,如意捏的没意思,松开手,嘟着脸,盯着他看。   宋翊别过脸道:“衣服穿上。”他把床头的瑰色外纱递给她。   如意偏不穿,又往前挨着他脚跟站,见宋翊好像怕她似的,低着头后挪,撞上身后的槛,一屁股坐地上,整个人摊开来。   如意顺势就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她太喜欢他了,嫌她不好看也无所谓,反正她比大部人都好看。   银铃般的笑声,不带任何□□,单纯的只是喜欢粘在他身上。   宋翊恰恰和她相反,忍下的**,突然立起,撞在她身上。   硬邦邦的,膈得她生疼。   她愣住,觉得身下坐了条蛇,不停涌动吐着红芯,‘滋溜滋溜’响,害怕的同时又好奇,她扭动了下身子,宋翊吓得撑着手往后退。他怎么比自己还要怕?好像她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明明他都这样了不是吗?   如意有一丢丢伤心,觉得宋翊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她。   她都不怎么怕,他在怕什么?   她干脆地趴在宋翊身上,把他压在地上,双手撑起下巴,问道:“宋翊,你是不是开始有点不喜欢我了?”   宋翊不敢看她,别过脸:“没有。”   “那你抱我。”她张开双臂,“不抱就是有点不喜欢。”   宋翊吐了口气,抱!坐起,紧紧地抱住她。如意张开手和腿,上面抱住他的脖子,下面盘上他的腰,她要找到舒服的位置,扭动身子。   宋翊紧钳住她的身子:“别,别乱动。”   他不让她动,他的手是一刻都没停下,不停摸她的肩头和胳膊,身体抖动了好几下,房间里充斥着股檀腥味。   如意终于想起这是什么的味道,花船上姑娘们的房间里都带着点。   前两日他自己在房间?现在他?如意是醍醐灌顶,终于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   男人真的经不起撩,她还没撩了,现在撩撩看。   如意眼晴睁得圆溜溜的,眼底蓄上眼泪,天真而又委屈道:“你刚刚弄得人家好疼。你看肩榜都红了。”她耸起肩,指着一块红青道:“你是不是藏了个棍子,刚刚膈得我疼死了。”   宋翊此刻心情复杂,他用一种极轻快的语气道:“是有根棍子被我拿掉了,过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别哭,下次我轻点。”   他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诱骗小女孩的坏叔叔,怎么就这么忍不住,怎么就这么龌龊的。 第46章   如意把肩膀凑过去, 让他吹,指着肩头说:“这里疼, 吹吹。”   宋翊见她天真不暗世事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着正经些,轻轻吹了下, 吹得如意痒痒的, 她‘咯咯’笑,再次抱住宋翊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琢了下。接着,下面就不安份地不停动。   “宋翊,我跟你说个事。”   宋翊道:“你说。”   如意摇摇他的脖子道:“你得先答应我。”   宋翊又被她摇得心神不宁, 要他的命都给她:“答应你, 快说。”   如意咯咯笑, 小手摸上他的眉毛, 接着是他的鼻子, 然后捧住他的脸,把自己的鼻子抵在他鼻子上, 蹭了两下道:“别去边关好不好?”   “好……”‘好’字只说出了半个,宋翊收回, 这个事他不能答应。   如意见他本来要答应的, 怎又反悔, 她那里知道她什么要求宋翊都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唯独此事。   如意觉得是自己不勾人,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她往后移了些,刚好压在他那个地方,抓着他的衣领,摇了摇撒娇道:“宋翊,你就答应我,好不好?你答应我,我们现在就生孩子。”   天真中带着几分娇媚,不用生孩子,就她这小模样,宋翊就受不住,凑上去要亲她,现在管什么礼义廉耻的,亲了再说。   如意打开他的脸:“你先说答不答应。”   宋翊想亲的很:“先让我亲下。”   如意觉得有戏,先满足他,闭上眼把脸凑过去,宋翊捧住她的脸,唇压上去,热烈如火,往里探,没人教过他,出于身体的本能,就想跟她合为一体,不能那样,这样也好。   得到了满足,他松开她,摸摸她稍红肿的唇,心疼道:“痛不痛?我下次轻点。”   如意娇笑,手搭在他脖子上,头靠在他胸前道:“不痛,现在能不能答应我不去了?”   宋翊沉默了会道:“我得去。”   如意推开他,站起指着他骂:“你,你……你就是个票了不给钱,不要脸的混帐。”伤透了心,明明说什么都答应她,还让他占了这么多便宜,到最后他还是要去。   如意骂完不解气,要打上几下,抓起他床上的木枕,往他身上扔。直直地落在他头上,‘咚’的声,他没一点事,枕头被弹出去两尺外,落在地上,还跳了两下。   这会,如意是又急又疼:“你傻啊,怎么就不躲?”   宋翊低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不疼才怪,这个白痴!她拿他是没一点办法,骂他不还口,打他也不还手,她还真打他不成?打在他身上,她也疼的。   坐在床上‘哇’地声哭出来。她都这么勾宋翊了,他还是不答应,难道是她真的不够美?还是她这小身板不够撩人?明日她就去问长公主要丰胸的方子,等她再大点的时候,非得让他什么都听自己的。   宋翊见不得她哭,揪心的疼,该怎么和她说这个事,她才能明白?   他来到床边坐下,用手抹她脸上的泪。   如意打开他的手,赌气道:“别碰我,你的手糙的很,谁要你碰,刮得我脸生疼,现在不要碰,以后也不要碰,以后的以后都别碰……,谁都能碰,就是你不能碰。”   小女儿生气说的话,宋翊当真,脸色沉下,目露寒光道:“谁碰我杀了谁。”   哼~狠话她也会说,她还怕他不成,溜进被子里,嗡声嗡气道:“你去好了,你去好了,你死在战场上,我就嫁给别人,让别人摸个够,你死都死了,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成?反正你要去,你去,死在外面我就嫁给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过两天就把你忘了。我这么漂亮,多少人排着队娶我,我才不会为你守着。你走,你走……”   宋翊现在真走,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她还哭着了,他怎么能走?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她的手,抓起又放下。她说他的手糙,刮得她脸疼。最后他抓住她的一根手指头道:“我不走,我打胜仗回来,不会死在战场上,你在家等我回来。”   如意灵慧,她知有些事情劝不动,便是真的改变不了。她若真强留他下来,怕他也不会开心。被子里她紧拉住他的手,道:“那你答应我,要活着回来。”   宋翊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别担心,我会没事。”   如意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攀,爬出被子,露出脸,冲宋翊笑道:“你说你后天就要走了,我会好长时间看不到你,这样好不好?晚上我就不回我的院子,在这里陪你。”   宋翊赶紧抽回手:“这不行,这不行,回去,现在就回去。”   如意不愿意,人往床上倒,横在床中央,就赖着不走。   “你要是敢把我抱回去,我就大声喊,让你爹和我娘都过来看,看你怎么抱着我的。”   宋翊就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小孩子说话做事就像她现在这样,不计较后果,拿她没一点办法,只能顺着她。   “好好好,陪着我,陪着我。”   他从柜子里拿出床被子,如意往里挪了些,床上空出一大块位置,宋翊脱下外衣和鞋,躺进被窝,两人面对面躺着。如意心满意足地拉过他的一只胳膊当枕头,双手拉住他另一只手,捧在中间道:“你陪着我,不能走。”   被她依赖,被她需要的感觉真好,宋翊道:“不走,陪着你。”唇落在她的额头,她闭着眼甜蜜地笑了笑,很快就睡着了。   宋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是桌子上的蜡烛都烧光了,没了光,他看不见她的脸才睡着的。也不知道如意什么时候溜进他的被窝,半夜里醒来,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就当不知道,让她粘着自己,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迷迷瞪瞪的听外面喊:“沈如意,出来,你个不成器的给我出来。”   如意猛地睁开眼,是她娘在喊她啊,吓得往宋翊怀里躲,扯住他的衣服带着哭腔道:“你出去跟她说,说我不在,你说没看见我。”   吓得全身都在抖,宋翊当即起床,穿好衣服,弯下身理她额头的发髻安慰道:“别怕,我出去跟她说。她不敢进来,你再睡会。”说着,掖了掖被子。   如意乖巧地点头道:“我娘很凶的。”   宋翊心道:再凶能凶得过他爹,怕她才奇怪。且不说他抱着小可怜睡一晚,就是真对她做了什么,谁还敢拿他怎样?他爹常说他做事浑,太过于随心所欲,他今日就真真正正的浑一次。   会让江瓶儿打骂小可怜?真这样,他就不是个男人。   宋翊打开门,见江瓶儿一手拿着藤条,一手插腰,站在院子里骂:“沈如意,给我出来,你个不成器的,白养你十几年,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宋翊山站在她身后,眉头微皱劝道:“唉,别动气,别动气。”   哟,他爹也在啊,有他爹这个靠山,他也不怕,宋翊关上门,倨傲道:“有事出去说,别在我院里嚷嚷,她还没醒。” 第47章   江瓶儿早上等女儿吃早饭,久等不到人, 去她院里喊。小翠吱吱唔唔不让她进门, 她就知道有事, 闯进门不见女儿的踪影, 摸被子冰凉的, 问小翠,她是一个字不肯说。   这个不成器的能去什么地方?昨日还在套她话, 怎么勾男人,肯定是去宋翊院子里, 连猜带蒙的逼问小翠,果真是去了宋翊院里。   一晚上没回来!!   气得七窍生烟,拉着宋峻山来宋翊的院子质问, 大门紧闭,她和宋峻山都不能破门而入,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只能站在院门口喊。   死丫头没出来, 抵着宋翊出来, 胆越来越肥了, 还拿她没办了是吧!   江瓶儿向宋峻山使眼色, 宋峻山当即明白, 上前要和儿子纠缠,好让江瓶儿有机会进屋。   谁知, 他儿子张开双臂, 挡在门口, 把两人往外赶,厉声道:“出去说。”紧接着,右手提起江瓶儿,左手拉住宋峻山,轻而易举地把他往外拖。   江瓶儿脸色苍白,手上的藤条握不住,掉在地上,宋翊瞥了眼,脚落在上面,撵断地上的藤条,不让她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快速地把他们提拖到院门外,放下两人,关上院门,背靠在左门框上,右脚搭在右门框上,道:“说。”   江瓶儿惊魂未定,就在前两天,她还觉得宋翊就是脸冷,心不冷。现在看跟本就是个脸冷,心也冷,不服管教的浑人,怎么说她也是长辈,也是如意的娘。   他怎么能这样……   比起儿子对父母的不敬,让宋峻山更为震惊的是他在儿子面前不堪一击,轻易地就能把他拖走。   他老了哇,想当年他也是能以一敌十,让敌军闻风丧胆。   宋峻山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瓶儿问道:“如意昨晚是不是在你房里?”   宋翊道:“还在睡,还有事吗?没事你们回吧。”   江瓶儿见他面色阴冷,早就没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对他的喜爱,他没宋峻山憨厚,也没他正直,跟宋峻山一点也不像,现在看长的也不像。   她当初是眼瞎了才觉得他跟他爹一样,会是个大英雄。   江瓶儿道:“你让如意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宋翊道:“她还在睡,昨晚是我不让她回去,陪着我。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等我从边关回来就成亲,我的人谁敢打,别怪我不客气。”他斜瞥江瓶儿,眯眼道:“骂也不行!”   刀眼扔过去,江瓶儿打了个寒战,往宋峻山身上躲,嘴上却是一点也不胆怯:“让如意出来,她若是不出来,以后别喊我娘。”   这时,院门内传来如意细小的声音:“那,那我出来,你,你别打我,我就出来。你得向宋翊保证不打我,我就出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江瓶儿有了气力,咬牙切齿道:“给我滚出来,现在不出来以后就别认我。”   宋翊放下脚,侧身站在门前,双手抱胸,头微抬,脸上写着‘你敢’两字。   门‘吱啦’声,由内打开,如意探出头,拉宋翊的衣裳。   宋翊低头看见她那只小手,抓住把她揽在身后,怕她调皮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拦住她。   他身量大,如意身材娇小只有他的三分之一大,藏她在身后,前面的人是听见声音未见人。   江瓶儿见门打开,急着去找女儿,踏进门喊道:“如意。”左右环顾不见女儿身影,这时,身后传来女儿的声音。   “娘。”   回头见女儿身上披着件宋翊的外袍,衣服宽大,长得拖地,她缩着脖子嘿嘿笑,又喊了声:“娘。”   江瓶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幸好这镇国公府没有佣人,有外人在传出去得是多丢人。她上前拉住女儿:“跟我回去。”   宋翊伸手欲要拦,如意扒开他的手,跟在母亲身后。   宋翊看着她远去,隐隐有些担心,江瓶儿要是真的打小可怜,他不在她可怎么办?不行,得追上。   宋峻山拦住他,拍拍他的肩道:“没事,别担心,从小到大瓶儿都没打过她,做做样子。”   宋翊还是不放心,欲要追,宋峻山道:“你明日就要去边关,她今日不打可以等到明日,太远你也管不了,相信爹,瓶儿不会打她。”说着,他整整宋翊的衣领,拍掉他肩头的灰,语重心长道:“长大了,不一样了,爹都打不过你。”   宋翊低下头愧疚道:“对不起。”他为刚刚拖宋峻山道歉。   宋峻山笑道:“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做的对。边关险恶,你要多加小心,明日爹就不送你,要平安回来。”   对他刚刚说的话,做的事,只字不提。宋翊看着他的背影,已然没有记忆中的高大,背微微屈弓,他爹是真的老了。   心里怪难受的,以后浑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他爹知道了会伤心。   ……   如意被她娘拉回到自个院子,进院门江瓶儿就把门关上,到房间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什么都不说,坐在凳子上就开始哭,眼泪不断线无声地往下掉,很快她手上的帕子都湿透了,她还没停下。   如意‘噗通’声跪在地上,拽着她的裙角求道:“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江瓶儿直接用手抹掉脸上的泪道:“你也知道错?你说,你怎么个错法?”   如意道:“我昨晚不该去找宋翊。”   江瓶儿问:“还有了?”   如意道:“你喊我的时候,我醒了就该出来,不应该让宋翊帮我挡着。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江瓶儿道:“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姑娘家,你没成亲就往男人房里跑,还在他房里过夜,传出去多难听?”   如意赶紧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江瓶儿气哟,她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做那种事?做了,怕是她床都下不了。   还要她提醒?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羞没躁的混帐东西。”她指着房门道:“今日不能给我出这个门,要是让我知道你再跟宋翊厮混,就别再认我这个娘。”   如意见母亲发狠,不敢出声,等她说完应道:“哦。”   江瓶儿不再和她多说,从她房间出来,找来一把锁把她的房门锁上,提醒她:“安份些,等成亲了随便你怎么闹。” 第48章   江瓶儿从如意院里出来,遇上宋峻山, 看宋翊没跟在他身后松了口气。想女儿没吃早饭, 送了些吃的。到前厅见宋峻山还没走,问道:“今日不去朝上?”   宋峻山道:“明日小翊要去边关, 今日我就不去。”   江瓶儿知道宋翊要去打仗,没想到是明日,她把女儿关起来, 这宋翊不得闹翻天?怕他再闹事, 便把这事对宋翊山说了。   宋峻山道:“没事,我儿子我了解,关就关了,他也不敢怎样,晚饭时一家吃顿饭。”   江瓶儿道:“宋翊这孩子跟你一点也不像, 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这长相和性子都不随你,肯定是随他娘, 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宋峻山讪讪笑道:“他娘啊, 他娘, 呵呵, 我想起来朝上还有些事, 我去去就回。”   江瓶儿心道:怎提起宋翊的娘就跟见了鬼似的, 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怕她吃醋不成?   …………   如意就知道她娘舍不得, 把她关在房里还给她送吃的。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听见窗口那边传来敲窗声。   “如意, 如意。”   是宋翊勒~   她放下馒头,小跑到窗口,打开窗,隔着木质窗栏,看见宋翊,趴在窗栏上道:“我娘把门上锁。”   小手,小脸,扒在窗台上,就像只笼中鸟,越发的可怜。宋翊双手握住窗栏,轻摇了两下,灰‘刷刷’往下落,如意摆手扫灰,眨眼间宋翊就把窗框拿下,伸手掐住她的腰:“晚上我才回军营,我带你出去玩。”   如意双眼晶亮道:“宋翊你好厉害啊。”   宋翊道:“我力气大。”冷着个脸,心里乐开了花,欲要抱她出来。   如意道:“我不出去,你放我下来。”   宋翊问:“是不是怕你娘骂你?有我在,她不敢。”   刚刚在他院子里时,她听到他对母亲说的话,既甜蜜又担心,宋翊怎么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得罪她娘,不怕她娘不同意和他在一起?   如意伸手轻抚他的脸,柔声道:“刚才我躲在后面,听到你说的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想,她是我娘,就算再护着我,你也不能那样对她说话。她要是不高兴不让我和你成亲怎么办?而且吧,成亲这种事,我娘虽然顺着我,但若她真不让我们成亲,我也是不会嫁给你的。”这话有些夸大,但是事实,如意想过,她娘若真的拼死不让他们成亲,她还真的就不成亲。   她娘和宋翊比起来,她还是偏向她娘,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宋翊有些吃味,他爹若是不同意,他绝对会反抗到底,也无须他同意。在小可怜心中他不是第一,有些伤心。抬眼见她温柔可人的模样,心想:不是第一就不第一,第二也行。   对江瓶儿的态度?好吧,他尽量委婉,好一些。   宋翊松开手,道:“我知道了。”   如意娇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   宋翊心下甜蜜,剩下点的吃味也就没了,木着脸就这样看着她,嗯,这就样就高兴。   如意看他木讷,更是担心他不懂人□□故,在外可怎么办,不由絮絮叨叨道:“你别仗着自己力气大,什么人都顶撞,一拳难抵四手,你力气再大,人多了你也没办法。打仗的时候,别冲在前面,让别人冲在前面,知道吗?”   如意说的这些道理宋翊都知道,他又不是傻子,行军打仗靠的可不是蛮力。可就是喜欢看她絮叨的样子,噘着小嘴,睫毛忽闪,声音娇嫩,不知道她说的什么,看着她说就够。   听她念叨完,宋翊道:“嗯,知道了。”   如意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在战场上你要跑得快知道吗?”   宋翊:“嗯。”   如意道:“别受伤知道吗?”   宋翊:“嗯。”   “要活着回来知道吗?”   “嗯。”   怎么说什么都是‘嗯’,他是不是傻?如意点他额头道:“嗯,嗯,嗯,就知道嗯,就不能换个字。”   宋翊道:“好。”   如意气得只差没扇过去,剁剁脚想不理他,舍不得,他明日就要走,不跟这个大傻瓜计较,撸撸他的手笑道:“我等你回来。”   两人在窗口腻歪了一上午,响午时江瓶儿过来送饭时,宋翊就躲起来。   江瓶儿不是瞎子,那么大个人站在屋檐下,她能看不见?见锁在人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什么都不知,送了饭就走,门照样上锁,等到快晚饭时才把如意放出。   江瓶儿做饭手艺好,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为宋翊送行,气氛就有那么点不融洽。   江瓶儿面对宋翊不似以前般随便,看他眼色行事宋峻山就是个大老粗,完全没查觉江瓶儿的不自在,该吃吃,该喝喝。   反倒是宋翊收起对江瓶儿的煞气,对她恭敬有佳,上桌行礼示好,坐下便对早上的事道歉:“上午是我不对,瓶姨别和我计较。”   江瓶儿僵住,早上他提起人的模样历历在目,他爹都拿他没办法,她能不怕。   这会,性子突然转变,莫不是吃错了药。   江瓶儿笑道:“没事,没事。”   一旁的如意连忙道:“娘,宋翊下次不会顶撞你,他不太会说话,您是长辈就别和她计较。”   这话说的,真是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有仇,胳膊肘往外都拐成这样。这宋翊能和自己说这些话,怕也是女儿教的。这么个不服管教的,能对女儿言听计从,算女儿眼没瞎。   江瓶儿摸摸头上的花道:“吃饭,吃饭。”   如意松了口气,她娘真要跟宋翊吵起来,她该帮谁?帮谁都是错,现在不错能安稳的吃饭,胃口跟着好起,连吃了两大碗饭。   宋翊这回吃的慢,吃完饭他得回军营,明日要早早的出行,一小口一小口扒饭,大家都吃完了,他还在吃。   到最后,他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放下碗筷道:“我走了。”   起身,离开,身形利落,不带任何留恋。等如意起身时,他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高大挺直的背影,在月光下变得模糊。   如意坐回到椅子上,泪不断线地往下掉,江瓶儿走过来,安慰道:“很快就会回来的。”   ……………………   宋翊走后,如意就开始了她专心的赚钱,在长公主的帮助下,生意没有日进斗金,但也非常好。如意打算再存些钱,去京城外置些田地,种花养花,用来做胭脂。天天算帐的同时,也算着宋翊回来的日子。他走后来了三次信,一次是说到了边关,一次说是打了胜仗,还有一次就是他要回来。   具体时间说是在这个月月中,如意数着日子,离他说要回来的还有十来天,等着还有两三天时,她就天天守在城门口等他回来。   这天,如意在店里整理货物,街外传来吵闹声,出门便听见街坊们在议论。   “听说宋将军,打得北越落花流水,还生擒了他们两个候爷,这下北越就再也不敢来犯。”   “你说的宋将军是镇国公吗?他可真是雄风不减当年,不愧我周国的大将军。”   “不不不,是他儿子,是宋老将军的儿子,小宋将军。”   “那真是虎父无犬子。”   “可不,这小宋将军比起宋老将军更厉害,宋老将军可没生擒过北越的什么候爷。”   “走走走,我们去南门看看去。”   如意听闻这是宋翊回来啦,不是说还要十多日才回来,怎么提前?如意提起裙子跟着人群往南门去。   前朝的覆灭,一部分源于前朝皇上昏庸,另一部分是来自北越趁着前朝内乱,一举南下,北越人骁勇善战,他们生性残暴,极为排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在这内忧外患中的高宗,当时是手握重兵的士族大家,揭竿起义平内乱,驱北越,建立周朝。当年宋峻山跟随高宗征战,是他手下一员猛将,在与北越的几场战役中,痛击北越,他们只得退回关外。只是,这建国几十年周国每年还是要向北越近贡,就这样北越还不安份,频频来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周国全国上下百姓们,非常痛恨北越,像宋翊这样生擒两个候爷,独独第一位,怎能不让人兴奋,怕是此后多年北越再不敢来犯,更别说税贡。   举国欢庆,京城里的人们都奔向南门,人山人海,迎接胜利归来的将士。   如意挤在中间,踮起脚张望,她看见了宋翊的身子,他身着光明铠,表面磨得光亮,阳光下泛着银光。如意在人群中大喊:“宋翊,宋翊……”   然而,她的声音被人群冲散,她往前挤了些,看到宋翊那张脸,他目视前方,神情坚毅,剑眉英挺,细长的凤眼蕴藏着锐利,盛气逼人,散发着傲人的气势。   如意从未看过他穿盔甲的样子,他如同王者般高高在上,哪有平时的傻气。   如意看得愣住,同时愣住的还有全城待嫁的姑娘们,胆大,奔放些的在街上欢呼:“宋将军,宋将军,我要给你生猴子。”   如意双手不停地绞手帕:真不要脸!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49章   如意不甘示弱, 跟着他们一起喊:“宋翊, 宋翊……”   然而人太多, 坐在马上的宋翊跟本听不到她的声音,骑着马向皇宫的方向去。直到他进皇宫城门,跟随的人散去。如意失落地回到店里, 唉声叹气地想宋翊去皇宫什么时候能回来,无心管生意,和小翠交待了几句,回家去等宋翊。   ………………   皇宫朝堂上, 众人拜跪,宦官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世子宋翊, 击败北越有功, 使之不敢再践踏周国河山,特封为平定候, 故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钦此!’   宋翊上前接旨, 谢主隆恩。   龙椅上的高宗, 从来没这么畅快过, 北越这大心病总算放下, 以后再也不怕北越来犯。他撸撸自己的胡子笑道:“府抵朕先不赐, 你先回去休整几日, 过几日再来皇宫, 给朕讲讲你击败北越的细节。”接着,他长袖一挥道:“大家休沐三天,朕要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众臣应下,再次谢恩。高宗离朝,大家争先恐后地来向宋翊祝贺,宋翊依旧生人勿进的表情,说了几句客套话,匆匆离开。他要回去找小可怜,可没功夫和这些人周旋。   宋峻山看着步履匆匆的儿子,心中甭提有多高兴,边关频频传来喜报,都是自家儿子的功劳,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长大有出息,怎能不高兴。   与他心情相反的就王士仁,两人比了大半辈子,结果输在了儿子,他家儿子怎就这么不成器?没一点大志,天天在礼部混日子,哎……。   再看宋峻山高兴的小模样,不免酸溜溜道:“世侄好才能,年经轻轻都封了候,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   宋峻山自豪道:“那是,率800骁骑深入北越镜内数百里,就这胆量无人能有。杀得北越人四散逃散,生擒北越候爷,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揽住王士仁的肩,拖他走到宫门口,指着北边道:“我周国再也不怕北越来犯,边关将士和百姓将会过上安宁的日子。”他哈哈大笑,“我儿子啊,我养的儿子。”   从今后怕是别人提起他宋峻山前面会加上‘平定候宋翊的爹’,如他所说,他做到了。   王士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红霞满天如火烧。白驹过隙,眨眼间他们如这晚霞,已进黄昏,不过只要他活着一天,和宋峻山还是要比下去。   王士仁又有了斗志:“什么你养的儿子,他的兵法都是皇上教的,明明是皇上英明神武。”   死鸭子嘴硬,只会拍马屁的酸秀才,诋毁他的同时还不忘夸皇上,说不过他不说了,回家!   宋峻山甩甩衣袖,脚步轻快地出宫,这回他走得极慢,时不时就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镇国公恭喜,恭喜啊,您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一路上他享受着别人的夸赞,比当年皇上封他为镇国公时都要高兴。   王士仁就不高兴,为什么儿子都是别人家的好,回去后又是对他这个草包儿子,好一阵训斥:你个不成器的,天天就知道玩,礼部,礼部有什么前途。你能不能努力点,别这么草包,给你机会,你都不能上位!气死我了。   王思瑜嘴里跟着他一起念叨,他爹的话他都能背,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累不累啊。他家有万贯家财,何必这么累去当官,来个闲职不是挺好的,别的多累,什么保家卫国让宋翊这个傻蛋去。   喝酒,喝酒才是正事。   王士仁气得要吐血,怎么养了这么个不上进的废物儿子。   ……………………   宋翊出了正阳宫,遇上了要去正和宫给皇太后请安的长公主和太子,两姐弟步行,走得缓慢。宋翊老远就看见了两人,上前行礼。太子见他分外亲热,要拉着他一起去给太后请安,顺便两人再说说话。   长公主见他行色匆匆,想必是想快些回去见如意,拉开她弟弟的手道:“晟儿,宋翊急着回去有事,你就别留他。”   宋翊做了几年太子陪读,两人亲如兄弟,他立了大功太子就想和他多说说话。自家姐姐阻拦,想必和前些日子她表白未果,怕两人一起尴尬,全然没把他姐的话放在心上,硬拉着宋翊去正和宫。   太子是未来国君,宋翊万般不愿意还是顺着他,跟着他们来到正和宫,一路上太子问他打仗的事,他一一作答。平时他就不爱说话,有问才有答,太子没查觉不出他的情绪。三人到正和宫,向太后行礼,坐下,侍女上茶。宋翊无心吃茶,眼观鼻,鼻观心的听他们说话。   太后先和太子与长公主说着家常话,谈论的都是关于最近身体怎样,有什么好吃的,上贡的一些好玩意,拿出来分发给两姐弟,顺便也给宋翊一份。   手上把玩的小玩意,木头做的小雀,栩栩如生,巴掌大不到,拿钥匙在屁股后面拧几下松开,鸟儿扑展着翅膀‘啪啦,啪啦’飞了几步安稳的落下。   长公主和太子都爱不释手,不停把玩。这种把玩的小玩意,宋翊从小都不喜欢,看长公主很喜欢,想到家中的小可怜会不会也很喜欢?收起来放到袖笼里,见侍女端来的托盘里,还有几朵漂亮的花,顺便也讨要来。   “太后,这花儿漂亮,臣讨要几只。”   太后想:女人家的东西,他要来作甚?对了,他家中还有个继妹。   太后挥手道:“都拿去吧。”   宋翊谢恩,思绪又飘到别处,欲要起身告辞,太后问道:“宋翊有小二十了吧。”   宋翊应下:“嗯。”   太后道:“晟儿孩子都有了,你还没成亲,本宫觉得安宁郡主和你很配,这样由本宫赐婚怎样?”太后原本看不上宋翊,觉得他仗着自家儿子对他的喜爱莽撞,目中无人。结果去边关几个月,杀得北越措手不及,他爹宋峻山这么多年没有做到的事,他几个月就办到,不刮目相看都不行。   这安宁郡主父亲是高宗的堂弟,跟着高宗打天下,英年早逝,留下安宁这一个独女。太后怜惜她一个孤女就把她养在身边,到了适婚年龄,宋翊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公主把玩小雀的手顿住,拿眼角瞟宋翊。太子正要起身要说话,被长公主拦住,冲他摇摇头,他这才坐下,他姐以前说喜欢宋翊,就在几个月前又说不喜欢,他是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但他了解宋翊和他姐。能让他姐放弃对方得多难啃,宋翊连他姐都能推掉,皇太后这怕是直接拒绝。以宋翊的性子,说出的话肯定会顶撞皇太后。   接着,就听到宋翊起身道:“臣有喜欢的人,过几日就成亲,多谢皇太后厚爱。”   听都没听过他有喜欢的人,突然这么说,太后觉得这拒绝的口气太难听。这个宋翊仗着高宗对他的喜爱,说话都这么冲。   太后脸色平静问道:“是哪家姑娘,敢明儿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宋翊道:“太后您见过,如意。”怕太后不记得又添了句:“我继母带来的女儿,沈如意。臣还有一事相求。”   是她啊~还没长开的小姑娘,那日宋翊护她护得紧,看来是那时候就喜欢上的吧。   太后道:“你说。”   宋翊起身跪下道:“恳请太后为我和如意赐婚。”   太后想:若是她不同意,怕是这小子转头就去找皇上,让皇上赐婚,结果是一样,性质就差得远。   这小子想的可真多,由她赐婚,直接断了京城贵女们的念想,太后都赐婚了,谁还敢往上凑,省去了多少麻烦。   太后道:“宋将军用情至深啊,本宫若不赐婚,倒是成了坏人,明日儿拟好圣旨,我派人送到府上去。”   宋翊也是临时想到,来都来了,总是要讨些好处,太后赐婚,昭告天下,看谁还不长眼的来跟他抢小可怜。也能免去像太后这种做媒的。   宋翊谢恩,带着东西先行告辞,出了正和宫直奔宫门口,出宫门骑马回家。   ………………   如意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江瓶儿听说宋翊回来,出去买菜。家中无人,她还没坐稳就听有人敲门,心想是宋翊回来,高兴地开门。   结果不是宋翊,是要嫁给他要给他生猴子的女人们。   突然出来个貌美的小姑娘,宋翊的这些追随者们都愣了住,这人是谁?   在街上喊喊就算了,这都找到家门口,要不要脸!如意扫了眼来的人,没一个长的顺眼的不说,个个都比她高,被她们围着,如意感觉像是入了狼群,她娘又不在,家里就她一人。   家里没护卫,如意可不敢拿扫把赶人,女人都是不理智的,还是不要硬碰硬,如意收起小爪子,柔声道:“我哥还没回来。”   哎呀,是小姑子~   大家都是明理的人,小姑子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大家都笑着给如意东西。   “哎呀,宋将军不在啊?”   “我是来给他送吃的。”   “我给他送衣服。”   “我给他送鞋子。”   “等他回来帮我转交给他。”   如意看着热情奔放往她怀里塞东西的姑娘们,她忽然觉得与其怄气还不如接受事实,宋翊以后的桃花肯定会更多,她是挡不住也扫不完,她做的得是管好宋翊,而不是跟她们计较。   有人送上东西她就笑道:“我会转交给我哥的。”心里却想:怎么可能。   宋翊回来看见的是镇国公府门口,站满了年轻女人,围着小可怜塞东西。   她手里抱满了东西,不停说道:“好的,好的,我会把你们的心意转达给我哥的。你是城东点心铺的哒,你是成衣铺的哒……我会把你的信交给我哥的。”   饶是宋翊这个大男人都看的出,这小妮子在收人家东西,帮着她们传达对他的爱意。   宋翊脸都绿了,跳下马快步走过去,推开人群拉住如意,她抱在手上的东西,哗哗落地。   “哎哎……”如意心疼掉下的东西,伸手要捡。   宋翊索性挽住她的腰,把她掐进门。抬脚关上门,把那些女人和送的东西都挡在门外。   “放我下来,放下我下来。”如意喊。   宋翊就不放,夹小鸡似的把她夹在腰间,往自个院子走。到院中他放下如意,双腿张开坐在院中石凳上,左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如意看,一身盔甲,散着寒光。   如意心虚地偷偷看他,见他脸绿油油的,才觉这事做的过份。她往前一步,见他没反应,又往前一步,再往前,走到他脚边,蹲下双手撑脸,盯着他看,边看边笑。   宋翊坐不住问道:“笑什么?”   如意道:“好几个月没看到你,当然是要看个够哇,你就这样坐着别动,我就这样看你一整夜。”   宋翊的醋劲和她对自己的不重视彻底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给他带绿帽。他从袖笼里拿出小雀和花儿,递给如意:“诺,拿去玩,以后要什么和我说。”   如意见他不生自己气,才不管什么花儿,小雀的,跳起来扑在他身上,抱住他脖子腻歪。宋翊拿起手上的花儿,插在她头上道:“明日皇上的赏赐下来,都给你,以后你也别去胭脂店,钱随便你怎么花都花不完。”   如意道:“不去胭脂店,在家又无事可做,多没意思。”   宋翊道:“去了受气,你就在家种种花,无事时做做胭脂,听话啊。”   如意应下:“好好好,都听你的。”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想:他刚回来先哄着他,反正他天天忙又管不了自己。 第50章   第二日, 皇上的赏封和太后的赐婚同时下来, 拜谢圣恩后, 如意拿着赐婚的圣旨,恨不得扯上只大旗,放在门口让天下人都看看。   嗯, 宋翊是她的男人,谁也别来抢。   如宋翊所想,太后下旨赐婚,对他对他家权势肖想的贵女们, 都没了盼头,再凑上去就是犯贱。只有那民间的少数女子,对宋翊存在着想法, 还有人蹲守在镇国公府前, 送送花。   如意让宋翊挑了几个护卫看家, 她们不再敢靠近,就来宋翊经常路过的地方来个偶遇。   宋翊和如意在回家的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个女子倒在他们面前,柔弱无骨地喊着:“啊,我脚扭伤了。”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向宋翊送秋波。   宋翊眼瘸,嗯, 前面怎么突然出现个女人?若是男人直接一脚踢走, 女人?我不打女人。   如意恨得咬手帕, 她人还在这, 没死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撬墙角,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如意抱住宋翊的胳膊,撒娇道:“宋翊,背我。”   宋翊觉得这几日,小可怜粘他,特别在外面,喜欢的不得了,脸上依旧还是那个表情,弯下身示意如意上去。   如意爬上他的背,抬起下巴冲地上的女人示威:哼~   一路走来能遇上三四个,各种搭讪的方法都有,突然泼出盆水,扔出朵花。   如意心累,娘的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成亲,快些成亲,成了宋翊的正妻,想做妾先得看她同不同意。   婚礼定在下个月二十八,如意觉得太晚,这还有一个半月,非要提前一个月。结果被江瓶儿骂得狗血淋头,本来你们就是继兄妹,别人的话都不好。现在这么快,更会被人说闲话,再说这婚礼还要准备,是说结就能结的?   如意无法只能依母亲,拉着宋翊去街上买东西,出门就让他背着,往宋翊脖子上挂了袋瓜子,宋翊边走,她边嗑,皮不扔拿在手上。前面一个姑娘突然摔倒拦住去路,如意管它是谁,攒了一手的瓜子壳直接扔上去,如雪花飘在前面姑娘身上。   这操作,宋翊和那地上的姑娘都愣了半响。   过了会,宋翊道:“瓜子壳别乱扔,你看不小心扔到人家身上了吧,下次别闭着眼扔知道吗?。”   如意不说话,手上没了瓜子壳,从宋翊脖子前的袋子里抓了把瓜子,再次扔到那姑娘身上。   这次可不是轻飘飘的,‘哒哒哒’落了一地。   宋翊又愣了半响,左手掂掂脖子下面装瓜子的袋子道:“瓜子没了,走去给你买二两瓜子。”   如意娇嗔道:“不要瓜子,要核桃,那个大,扔出去响。”   娇纵不可一世。   宋翊道:“嗯,买核桃。”小可怜喜欢扔,随便扔,前面的人?我没看见。   佯装倒地的姑娘,捂着脸哭,宋将军的未婚妻太不可理喻,更不可理喻的是宋将军,她做的事他没看见吗?拿着瓜子壳扔人身上,这种行为不该制止吗?   说好的男人都爱贤良淑德,温柔可人的女人了?   宋将军的未婚妻就是个母老虎,偏偏这宋将军还为虎作伥,谁还敢打宋将军的主意,谁就是个傻子。   这事就这么传开,如意背上了‘母老虎’的外号,从此后再也没人敢佯装偶遇宋翊,都知道他对她未婚妻言听计从。   做妾?送死去的吧。   ………………   如意随口说要买核桃,宋翊真的带她去买,挑了半斤全挂宋翊脖子上。那模样让军营里的士兵们见着得是一阵好笑,不苟言笑的将军,脖子上挂了半斤核桃,一边走一边拿出个核桃,捏碎递给他背上的小姑娘,小姑娘指向哪儿,他去哪儿,像个哄孩子的奶妈。自个高兴,也不管路人怎么看。   如意觉得带宋翊逛街真是好,脚不用沾地,只用指一指,在街上走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大件的让人直接送到镇国公府,小件的都搭在宋翊身上。他力气大,不知累,背着如意走了整条街,到了中午如意还没逛够,不想回去,找了家酒楼吃饭。   楼上靠窗安静的雅座,如意坐下就先点了这里的招牌菜‘口水鸡’和‘红烧肉’,接着又点了份青菜和一个冷盘。菜点下,小二先上了壶茶,如意给宋翊倒了一杯,道:“咱们下午再逛逛,先去成衣店把尺寸量了,我娘说喜服得先做,她还说一时半会做不好。”   宋翊对这些细节不甚在意,这几日他休沐,除了练兵和打仗剩下的,就是陪小可怜。   “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意就喜欢他这个样,听话,好使唤,又任劳任怨的。虽然他对婚礼的事不怎么操心,不过这态度很不错。   如意道:“还有鞋子,我娘说里里外外都要做,今日一并弄好。”   宋翊应道:“好。”随意地往外瞟了眼,在街上来往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记熟悉的身影。   宋翊眼微眯,忽地起身道:“我想起来有些事,一会回来,别等我你先吃。”说音还没落下,他人已跑到了楼梯口。   等如意喊他时,他已经跑出酒楼,往西边去,混杂在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突然地离去,如意诧异,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   身量算不得高,身材瘦小,身着黑色长袍,长脸,额头靠左边有颗肉痣.   这个人就是当年骗了他家钱财的那人,化成灰他都认识。   他怎么会在京城?他怎么还敢回京城?生来的敏感和警惕提醒宋翊,不能打草惊蛇,此人当年卷款潜逃,胆敢再回京城,肯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或者是有把握安全离开京城。   先跟着他,看他有什么阴谋。   宋翊跟在他身后,见他双眼闪烁,左右环顾,像是怕被人盯上。宋翊更加确定,他是有阴谋,跟着他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小胡同里。他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门由内打开,他快速地窜进门,紧接着门关上。   宋翊在外打量这家院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他踩上块基石,纵身一跃跳上围墙,轻身落地。院中无一人,他悄身沿着墙角往前,前面的房间内传来说话声。   宋翊悄声走过去,把耳朵覆在墙上偷听里面的对话。   “你可是答应我,拿了钱财再也不回来。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现如今我可没什么钱财给你。”   宋翊心头一惊,这,这是他爹的声音。   “我知道,你没有,可你儿子有啊,皇上新封的平定候,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问你拿少少的一点总是有的。”   宋峻山怒喝道:“别太贪得无厌。”   那人道:“怎的想杀我?我若死了,自然是有人替我把你儿子的身世公布天下。我记得好清楚,当年你从战场上把他捡回来,借宿在我家。他一身北越华服可是扎眼的很。”   “闭嘴。”紧接着是东西打烂的声音。   宋翊不敢再听下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走到了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听不到一点声音。他不是他爹的儿子,他是北越人?这怎么可能?完全不可能是吧?他爹虽然爱打他,凭心而论对他还是极好的,他记得小时候,他生病,他爹一整夜的不合眼守着他。他受伤,他爹嘴上说活该,私下里找人来给他治伤,就在前几个月,他去边关,他还摸着他的头说,让他小心。   怎么可能了?这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宋翊脚步缓慢,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看不清景色,看不清人的脸,听不见任何声音。   忽然,有个声音闯入他的世界。   “宋翊,宋翊。”清脆明媚。   他抬头,迷茫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在那片纷乱的模糊中,她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笑容甜美,向他招手。   他无措地看着她。   楼上的如意微微皱眉,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傻站着不上来?该不是又犯傻了吧。   如意冲下楼,从背后猛地抱住宋翊的腰道:“宋翊!你跑哪儿去了?说就一会回来?怎这么长时间?”说着,她拉他的手,道:“我们上去吃饭,等会凉了就不好吃。我刚刚尝了块红烧肉,哎呀,很好吃,口水鸡也好吃。”   宋翊像个孩子般机械地被如意领到楼上,又机械地坐下,拿起筷子。   如意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又夹了块口水鸡,接着是青菜。本就装满饭的碗上面堆成了一个小山包,宋翊夹了块肉喂到嘴里,如同嚼蜡,没有一点味道,也没一点胃口。   他不饿,放下筷子。   怎么会不饿?平时能吃上四五碗饭的,今日吃都没吃,就不吃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是遇上什么事了?   不应该啊,他能遇上什么事?难道男人和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如意开始胡思乱想,见他像块木头一样坐在那,自己眉头皱起,嘴角形成下弯的弧度。   他不开心,她也不开心。   如意拨动自己碗里的饭,眼珠子转转,夹起块肉喂宋翊。   “这肉可好吃了,尝尝。”   宋翊张开嘴,任由她喂到嘴里,嚼嚼咽进肚子里。如意又夹了块,他又嚼嚼咽进肚子里。如意又夹了块……   给他什么他都吃,就是不说话,比平时要傻上千倍。 第51章   他这是怎么了?如意急得‘哇’的一声哭道:“宋翊啊, 你别吓我。”   宋翊眼晴眨眨,终于回过神,见如意哭得伤心,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吃饱了, 我们先回去。”   如意可不敢说不, 拿着东西跟着他一起下楼,这回不让他背,挽着他的手, 不停打量他的神情。一路无话,很快到家门口,宋翊没进门,站在门口吩咐:“我有事,在家等我。”   如意道:“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   宋翊道:“没什么事,我等会就回来。”   如意点头道:“好。”   …………   宋翊出了家门,找了个画师, 画了幅画像,长脸, 额头靠左边有颗肉痣,正是勒索宋峻山的那人。他把这些画像分发给下面的乞丐, 让他们盯紧这人的行踪, 去过什么地方, 跟什么人接触都一一记下, 报告给他。   随后回到家。   如意还在担心宋翊,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回来了。   如意忙问:“刚刚去哪儿了?”   宋翊道:“想起军营里有些事,去交待了声,这几日我都不去军营,在家里多陪陪你。”   如意见他并无异常,他也不提什么事,她也就不多问。   晚上,宋翊山回来,只字不提白天的事。宋翊也不提,一家人平平静静吃完饭。   虽说宋翊和如意的婚期都定下,江瓶儿还是不放心,这几日晚上非得要跟女儿睡,吃过饭就进了女儿房里。点着灯,做些针线活。两母女聊起女人间的私密话。   嫁人就走个过场,没什么婆媳关系,省去不少心。   江瓶儿就跟如意聊聊以后的事。   “好多事你都知道,也不要娘跟你说,没成亲前不许做那种事知道吗?”   如意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不在焉应道:“我知道的,我懂。”   江瓶儿道:“等你成亲了,你爹就告老还乡。他说他有家乡早没了人,我们打算回上清县。”   如意问:“娘你走了我怎么办?”   江瓶儿笑道:“什么怎么办?还不是这样过,家里有钱又有人的,娘放心。等你想我和你爹时,就回上清县看我们。你也长大了,又不是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如意这才感受到成亲所带来的不同,是要和母亲分开。   “爹辞官就辞,干嘛非得回上清县,在京城不是一样?”   江瓶儿道:“男人的事,我也不懂,他说在京城烦,回上清县也好。安安静静地过小日子,挺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去哪些儿,我就跟着去哪儿。你不会怪娘吧?”   放以前如意怨,现在真没什么好怨的,若宋翊这般跟她说,她也会跟着宋翊。   如意笑道:“我都是大人了,这有什么好怪的?你高兴就好。”   ………………   宋峻山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当年在与北越的一次战役中,他捡回了宋翊,借宿在一农家。当年他当兵前成过亲,回去后家中的人都死绝,军营里的弟兄们都以为宋翊是他在老家的儿子,谁也没怀疑过。一晃就十几年,多年后在京城遇上了此人,原以为要报他当年留宿之恩,结果此人贪得无厌,想要更多。还威胁若杀了他,会有人将此事宣告天下。   他一个镇国公家里养了个北越人,这事传出去,连累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千万的将士。再说,养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更别说养了十几年的孩子,钱财乃身外这物,拿去就拿去,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儿子的命?   现今再回来,宋峻山是心烦意乱,此事不能让瓶儿她们知道,更不能让宋翊知道。先稳住此人,给他些银两再说。   只是,他手上的银钱都交给了江瓶儿,身上带着就只是几块碎银子,拿什么给?   厚着脸皮问儿子要吧。   吃过饭,找来儿子,吱吱唔唔道:“那个,宋翊啊,爹最近手头有些紧,你有没有银钱?”   宋翊心知肚明,假装不知问道:“爹要银子做什么?”   宋峻山觉得自己脸都在发烫,“我,我……”   宋翊道:“是不是想给瓶姨买东西,给她一些惊喜?”   宋峻山连连点头:“对对对。”   宋翊看着连慌话都不会说的父亲,心里是隐隐作痛。他爹不是太傻,就是太好。他从袋子里掏出张银票递给宋翊山道:“诺。”   宋峻山犹豫了会,接过银票道:“爹过几天还你。”   宋翊怕他爹看出些什么,点头道:“好。”心里却想:该是他还啊。   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宋翊不会让他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不是他儿子的事实。有些话,有些事不说出来是最好的。   ……………………   宋翊瞒着所有人,处理这件事。   威胁他爹的人叫王志,据乞丐们给的消息,这人也是最近些日子来的京城。经常出入赌场,好赌成性,平时接触的人除了赌场的人,便无其它人。宋翊又让他们调查所接触的人的底细,个个往上一代和王志都不是同乡,并不具备王志口中帮他告密的条件。   那个人不好找,能找出来也得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此路并不通。   宋翊心生一计。   ………………   从镇国公那边拿了几百两银子后,王志的赌运超好,逢赌必赢,几百两银子翻成了几千两,他觉得再赌上几日就能变成几万两。这日他拿着银子来到经常来的赌场,手气不错,上来连买三个大,赢了满头彩。   既然运气这么好,就来玩个大的,全部再压大。若这次能赢,那就是发大财,心里正高兴,庄家开盘。   小!   王志整个人恹下,只那么会,他又是精神抖擞,想着再赌,下局肯定赢,只是他手上没一文本钱,那就向赌场借。   借据是一张接着一张,由最初的一百两到两百两,三百两,四百两……   怕什么,不是还有宋峻山这个财神爷,王志是赌红了眼想着下一局肯定会赢,结果他再也没赢过,借据竟是增加到了一万两。   等他发觉得时,手印都不知按了多少个。   赌场的人,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拿着借据问:“什么时候还?”   王志就是个小人,没什么本事,凭着那点小聪明威胁宋峻山得了大笔银子,这些年又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人高马大的人这么一吼,他吓得跪下,连连求饶:“大人,饶命,饶命,明日,不后日,我就把钱送过来。”   “呵,这么多银子就两日?你以为你是聚信钱庄的掌柜的。兄弟们给我打,打完扔出去,明日再不还钱,接着再打。”   一群人听到命令,一拥而上对王志是拳打脚踢好一阵,打了个半死,直接扔在赌场门口。他匍匐往前,想要去镇国公府要银两,这时,天上下起了雨,紧接着大雨磅礴,如豆点般往下落。   行人匆匆找地方躲雨,王志还在往前爬,只是他没什么力气,张口喊人,谁会理会他一个赌棍。他艰难地爬到屋檐下躲雨,就这样他就在屋檐下过了一晚,第二日的清晨,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的尸体,把他当成了饿死的乞丐,尸体拖到郊外的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了。   在王志死后的第三日,京城里传出了惊天大秘密。   平定候并非是镇公国的亲生儿子,是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听说捡回来时身着北越华服,他是北越人。 第52章   这个秘密如一夜春风吹来, 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此事。不知是谁第一个传出,大家同时收到了一封关于宋翊身世的信。内容一模一样,笔迹也相同。   朝堂上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自动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如此荒谬, 无凭无据的事, 定是有人诬陷。另一派则认为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平定候的身世得查。   宋峻山并不知晓此事,上朝时觉得同僚们看他和儿子的眼神非常的怪, 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穿错了衣服, 还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摸摸脸, 撸撸衣服,并没发现什么不同处。   因此更加纳闷, 正沉思是怎么回事。认为此事非常荒谬的一派,其中一人上前把他们都收到来信的事告知宋峻山。   宋峻山听闻, 脸色大变, 怒喝道:“无稽之谈。”   这时, 高宗缓缓走入问道:“峻山,说什么无稽之谈。”   接着就有人把他们议论的事禀告。   高宗脸色微变,正要问宋峻山。   宋翊先行跪下道:“皇上, 此事定是有人要陷害臣, 我怎可能不是我爹的儿子?请圣上为臣主持公道。”   原本忐忑犹豫的宋峻山, 因儿子这句话坚定, 不管此事以后怎样, 现在绝不承认。   宋峻山跪下道:“臣怎会给别人养儿子,还是北越人,这太过于荒谬。”   高宗若有所思,朝堂的人不知皇上是何想法,分为两派的人,此时都不敢说话,静等皇上先发话。   这时,王士仁站出道:“皇上,臣觉得此事定是北越细作所为,边关吃紧。若皇上信了细作的话,我周国损失两员大将,军心当不稳,北越乘虚而入。”   王士仁向来与宋峻山不对盘,他这么带头说,觉得此事非空穴来风的一派,就更不敢说话。   高宗不是傻子,王士仁所说的利害关系,他知晓,只是此事真的太过于蹊跷,以前没传出,偏偏是在宋翊立了功而传出。还是个北越人,倒是会说,这宋翊确实比一般人要高大和宋峻山长相并不像,说他是北越人还是有那么些像。   君王多疑,高宗也不例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宋翊和宋峻山是不能处置,这事将计就计,先调查,揪出谁散发的谣言,再来对质,真的此事再议,假的正好能揪出人来。   高宗挥手道:“此事交由刑部调查,这几日委屈你们两父子几日,别出京城。”   宋翊神色愠怒道:“臣愿去刑部大牢,以证清白。”说着,他扔下佩刀,决然而去。   高宗:……   这个直脾气的臭小子,也就他这种明君才能忍受他这个脾气,要委屈他几天,就不和他计较。心自然地就往宋翊这边偏了。   宋翊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刑部儿时的小伙伴小七在,他正在吃酒,见宋翊快步走来,心里‘咯噔’,手上的酒杯掉在地上,连忙问:“哥,今日儿过来什么事?”   宋翊二话不说,直接找了个空牢房进去,顺便把门关上,锁也给锁上,坐在牢房中道:“来你这借住几晚。”   小七心想:什么情况。门口有人喊他,出去方知宋翊为何而来。   哎,这事还真是。   等传信的人走后,小七端着酒菜到宋翊的牢房,道:“不够再问我要。”   宋翊吃了两口酒和一些菜,味道不比外面酒楼的差,酒足饭饱后,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地上画东西。小七凑过去看他画的些什么,隐隐约约是个女人的头像,只不过他画技太差,这女人看着歪嘴斜眼的一点也不漂亮。   隔着铁栏不敢说,见他画完又抹掉,又重新画,乐此不彼。   听说他要成亲?听说是他继妹,画的难道是她?小七忍不住道:“哥,在画嫂子啊。”   宋翊不说话,把地上的画抹平道:“等会应该有个小姑娘会来刑部找我,你别放她进来。”   …………   宋翊这好吃好喝,跟个没事人似的。如意那边炸开了锅,她就知道宋翊有事瞒着她,这几日心慌的很,果不其然,刚吃过早饭,外面就开始传,宋翊不是宋峻山的儿子,还说他是北越人。急急地回到家,只见宋峻山一人回来,坐在厅里跟母亲说话。   上前就问:“爹,我哥了?”   宋峻山如实道:“在刑部大牢。”   都进大牢了!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谣言怎就进大牢?宋峻山不是还在,他怎么就进了?   宋峻山见她心急如焚,赶忙道:“都是谣言,别急,过两天查清楚就出来。没人逼他,是他自己要去大牢里,以证清白,没事,你别急。”   如意心想:自己进大牢以证清白?她就知道,宋翊是个又二又愣的大傻子,有自己把自己关进牢房里的吗?不行,她得去看他。   如意道:“我去刑部看他。”   宋峻山道:“去吧,你就报上家世,那边人会放你进。”   如意拔腿就往外跑,直奔刑部。   ………………   待如意走后,江瓶儿坐下问道:“这里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宋翊不是你亲生的吧。”   宋峻山愣了半响问:“你怎么知道?”   江瓶儿笑道:“谁家亲爹不记得儿子生辰的?再粗心的人都不会不记得。你说怎么办吧。”   宋峻山没想到江瓶儿会如此镇定,从他们相遇时,他只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女人。王志前几日拿去了银两,后来再没出现过,此事是不是他做的不清楚,不管最后是谁出现指证宋翊不是他儿子,只要不是王志此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自己不能先乱阵脚,稳住,对外死不承认。   江瓶儿见他不应,接着道:“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没确实的证据,咱们就打死不承认先拖着。宋翊跟你长的不像,可以像他娘,你家乡的人都死绝了,到哪儿找人来证明他不是你儿子?是不是全靠你一张嘴。”   宋峻山原以为她就是个后院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懂的不少,还知情势,叹了口道:“连累你了。”   江瓶儿笑道:“说什么话,夫妻哪有连累不连累的,你也别太心急,没事的。”   …………   如意出门租了辆马车就来到刑部,报上宋峻山的大名,结果人家不让她进,赶她走:“刑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小姐您还是回吧。”   如意见他们态度不差,心想着宋峻山的身份管用的,掏出银子塞给他们:“我就进去看看。”   守卫哪里敢收?上面可是交待,不能放人进去,急忙扔回去,继续做刚正不阿的守卫。   如意见这般也不行,只能另想办法,想他们不收宋峻山的面子。长公主出面见见人总可以吧,如意直接去公主府,在门公主府门口遇上从宫里面回来的长公主,拉着她就要去刑部:“我想见宋翊,他们不让进,你帮我和他们说声。”   长公主跟别人一样,早上时收到一封揭露宋翊是北越人的信,她去宫里和太子商议此事,此事可不像表面这般简单,她也看不清,两姐弟对此事打算缄默,静观其变。   长公主道:“别急,先让我进去喝口水。”   如意随长公主到厅中,两人坐下,侍女上来茶水,长公主便打发他们都下去。   人都走完,长公主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意心里焦急,脱口而出:“我不为难你,就想去刑部见见他,守卫不让进,也没想让你帮着把他弄出来,我就想见见他。”说到这,她开始哭,肩膀耸动,一点点抽泣,愁容似水,梨花一枝春带雨。   哭起来竟比笑起来都要漂亮几分,饶是长公主这个女人都有些心疼。   她开口想要哄她,忽然有个想法蹦出,郑重道:“我是真帮不上什么忙,我父皇生性多疑,就算是宋翊真不是北越人,此事也是我父皇心头的一根刺。你现在还没跟宋翊成亲,我劝你离他远些,就算这次是有惊无险,以后谁也说不好,伴君如伴虎,这一刻宠爱有加,下一刻就人头落地,如我也是同样。”   她的话半真半假,如意听出了意思,她这是在劝自己别跟宋翊了,说不好不久的将来宋翊会人头落地?   如意站起抹掉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就是成了乞丐,我也跟他一起讨饭,你再说这种话,我们绝交。”   长公主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不过试探劝说的几句话,她还当了真。她这坏人做的还真是活该。   “好了,不说,不说,带你去刑部,带你去刑部。”   如意拉着她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宋翊出事连累我。没事,我一点也不怕,我喜欢他,跟他去什么地方都不怕。”   长公主笑了笑,心道:真是个傻姑娘。见她神色紧张安慰道:“宋翊不会有事,也就是关几天,边关不稳,就算他真是北越人,我父皇一时半会也不会杀了他,放心吧。”   如意就听懂了后半句,焦急的心稍稍平复,拉着长公主来到刑部,这次守卫不敢阻拦,长公主带着如意到刑部大牢。   地牢环境阴冷潮湿,火光幽暗,犯人的叫喊声,时不时传来,打在墙壁上,落得阵阵回响,更显阴森恐怖。   如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紧拽住长公主的胳膊问道:“这里怎么感觉像鬼屋。”   长公主道:“这里关压都是重犯,要犯,别怕出不来。”   刑部大牢堪称铜墙铁壁,这里号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长公主也是第一次来,但她见多了大场面,这点吼声她是一点也不怕。   如意不同,她见不得血光,鸡都没杀过的,在这昏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就有些发抖,听着犯人的惨叫声,胡思乱想:宋翊不知道怎样?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被人的拷问?她紧扒在长公主身上,往前走过一道狭小长廊,来到一片稍空旷处,里面有四五个穿着官服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长公主亮出身份,正想问宋翊在何处,如意眼尖看见了关在左侧牢房的宋翊。脚不发软,突然有了力气,小跑过去穿过那四五个侍卫,扒在牢房门口向宋翊伸出手。   宋翊抬头就看见她跑过来,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往下掉。他无措的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他最怕见着她哭,才让小七拦着不让她进来。该怎样跟她说这是计谋,他没事,真的没事。   不能告诉她,过了会,宋翊稍稍理清些思绪,捧住她的手道:“我没事,等查明真相,过两天就出来。”   这话如意不信,这事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他和宋峻山长的一点也不像,前几天他失魂落魄肯定是因为此事。这里这么多人,她不能直接问,心里越发的紧迫,眼眶崩不住泪,又开始往下掉。   宋翊心疼,抬手抹她脸上的泪,想到她说过手刮得她脸疼,又换成衣袖,抹她脸上的泪:“没事的,过两天就能出来,没事的啊。”   原本想上前制止如意的侍卫被小七拦住,他看着脸上柔和,话音温柔,大变样的宋翊,不用猜这小姑娘就是他传说的未婚妻。小姑娘比传说中要漂亮可爱许多,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还能看到人见人怕的宋翊还有今天,哈哈……   一旁的长公主觉得丢人,怎么说人也是她带来的,如意算是她的人,还没定罪,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偏偏这宋翊还配合地安慰她,他有没有事他自己心里不清楚?搞的像生离死别似的。   丢人,没眼看。   长公主摆动袖子道:“人带到了,你们聊,本宫出去透透气。”   小七也是个识像的,带着他的人跟在长公主后面一起出去透气,只是长公主出了地牢在外面等,他藏在门后面听墙角,他要把听到的都编成话册子分发给儿时的小伙伴们,让他们都来看看宋翊也有今天…… 第53章   待到长公主出去后, 如意拉着宋翊的手道:“前几日, 我们逛街在酒楼吃饭,你临时有事出去, 后来我们回到家, 我买了一个手镯丢了, 你帮我想想是不是丢在了酒楼里?”   宋翊记得很清楚,那日她什么东西也没丢,突然这么问, 自然就想到那日在酒楼的事, 自己失魂落魄, 很是反常, 她是知道了什么才这般问吗?   宋翊道:“我记得我全都搬回家,不会丢东西,你在家里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   如意听他如实回答, 心想:那日的事不是这件事?那又是因为何事?她当时就该缠着他问清楚,说他是北越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 至少她心里有个底,说不好能帮上忙,不像现在什么也问不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一点方向。   又急起来,泪就往下掉, 宋翊道:“清者自清, 我相信皇上和刑部的人自会调查清楚。传播这种谣言对谁最有好处?肯定是北越, 在这京城中定是有北越的细作,只要能揪出他们,事情自然就清楚。”   他的话如意听不大明白,见他笃定稍稍安心,两件事情未必有联系,可能是自己想多。也许真的只是谣言,别人陷害的,陷害他的人了?   如意急道:“北越的细作在哪?我去抓。”说完,才觉鲁莽,天真,且不说知不知道细作在何处,知道了她也不能够去抓。   宋翊摸摸她的头道:“别犯傻,好好在家等我,过两天我回来,帮你一起找镯子。抓人的事刑部自然有人去办,他们的办案能力比你想的要快。”   如意忽然明白点什么,可又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宋翊的话中有话,但她又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有些肯定宋翊不会有事。   宋翊道:“你看我在这里没什么事,有吃有喝,人也没什么事,相信我皇上是明君,我不会有事。在家等我,不肖几日我就能回。”   如意点头乖巧道:“我在家等你。”   ………………   从刑部出来,如意和公主走在大街上,此时的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比平时多出了几倍,个个商铺严加排查。听路上的行人说,出城需通关文牒,外地人这几日不可进出。   京城一时间陷入一种恐慌,士兵看到可疑的,都会上前盘问,没什么事的就不在街上瞎逛,闭门在家等过几日再出门。   长公主道:“京城不大,以刑部的能力关了城,很快就能查出些什么,你别担心。”   如意又稍稍安心些。   回到家,见家门前停了辆豪华的马车,心想:是谁在这时候来?进门至大厅,见王士仁坐在堂上正和宋峻山说话,王思瑜一脸无聊地跟在他身后。   母亲不在应是去厨房做饭,如意上前行礼便去后院找母亲。隐约听到王士仁道:“此事刑部已去调查,峻山兄也别太担心,想必是有人陷害,过几日便有结果。皇上英明,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如意不懂朝堂上的事,人情世故她懂,此时能上门的无易于雪中送炭。这王士仁和宋峻山还真是奇怪,平时两人见面就斗,这会她家出事,他倒是第一个跑来,看堂上两人的神情,说惺惺相惜也不为过。   真是不懂这些大人都想些什么。   如意到后院,母亲不在,想寻她说说话,又找去她的院子,还是没人。从她院子出来,撞上四处闲逛的王士仁,两人皆是一愣。谁也不想搭理谁,全当没看见,错身离开。   王士仁回头道:“宋翊应该没事,别太担心。”   如意道:“谢谢。”   王士仁见她神情缓和,应该对自己没什么敌意了,在堂前憋了一肚子的话,就往外倒:“你别担心宋翊,他那么强悍谁死了,他都不会死。我爹说了,没人会傻不拉几的给别人养儿子。定是那北越人搞的鬼,弄得离间计,皇上要是中计把人给关起来,北越再大举进攻,边关就完了。你看我爹这么谨慎的人,回家就带我来这,支持宋伯伯,哎呀,我爹平时什么都要跟他比,到这时候没落井下石,我自己都觉得我爹真高尚。”   以前怎么没发觉他是个话痨?看在他和他爹雪中送炭的份上,就跟他多说几句。   如意道:“你爹和我爹也真是奇怪,以前还以为他们水火不容,真出事了倒看出了情义。”   王思瑜道:“可不?我还以为我爹要痛打落水狗,结果谁都不敢过来,他拉着我过来。”   如意瞪了他一眼道:“说谁是‘落水狗’?”   王思瑜吐吐舌头,赶紧往院外跑,说错话,不跑不行,宋翊现今在大牢,这小妮子没了靠山,她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又要污蔑他调,戏她,说都说不清。   一溜烟跑回到大厅前,王士仁正和宋峻山告辞,他见儿子回来,低声训道:“跑哪儿去了?”   王思瑜低头不语,跟在父亲身后直至镇国公府门口,上了马车问道:“爹,你平时不是看宋伯伯很不顺眼?这会第一个跑过来做什么?”   王士仁看着自家不成器,白痴一样的儿子,恨……   厉声道:“你宋伯伯戎马一生,说倒就能倒的?说他儿子是北越人,怎不说皇上也是北越人?就算宋翊真不是他亲生的是北越人又如何?宋翊必须是我周国人,周国大将,不管皇上如何想,他必须是,他若不是军心大乱,北越趁此入侵,百姓又当如何为官不为百姓,为官何用?!”   王思瑜张大嘴巴,怔愣地看着自家爹,过了会道:“爹,原来你是这样的啊,我以为你就是个只知纳妾的。”   王士仁真差没气背过去:“纳妾和为国为民冲突吗?”   王思瑜想:倒还真不冲突,两者也没直接关系。   看自家爹气得脸都黑了,还是不说话的好。   ………………   刑部的官兵加上京城的士兵,经过三天的排查,发现了一家可疑的商队,他们来京城也就半个月,商队老板是北越人,这商队从南走到北,专门贩卖周国的丝绸和物件到北越,再把那边的皮毛的稀罕玩意贩卖到周国,从中赚取差价。生意人放平时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放现在京城里就此一家商队,自然就引起刑部人的注意。   他们紧盯了这行人一天,在一天晚上直接突击,冲进这队人所住的客栈,进行搜索。   这么一搜真还搜出了东西,在他们的物件中搜出了四五封没发完的举报宋翊是北越人的信件,字迹用纸一模一样。   事情一目了然,此事是北越人使得离间之计,正当他们要把这四五人押回大牢审问,谁知这四五人一并服毒自尽,商队老板也在其中。扒开他们的衣服,在他们胸口都有北越死士的刺青标记。   …………   宋翊从牢里出来,听完小七不加任何夸大的叙述,心中疑惑。说他是北越人的信,是他派人发的,商队的信也是他派人混放进去的。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北越商队,想他们被刑部的人抓住后,有信件和他们的身份,他们不是细作也成了细作,再加上朝上的局势。自然无人怀疑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这些人竟是北越的死士,这死士与细作不同,他们执行的任务都极为重要,事情败露直接服毒自尽,不透露半点信息。   北越的死士?个个应该都武功高强,他的人轻而易举地潜入放置信件,难道他们是故意的?他们这又是因为什么?   此事疑云重重,北越人来此到底为何事?现在人死无一点线索,就成了断头案,他一时也查不出所以然来,也就先搁置在一边。   真相大白,高宗高兴,这北越人好生奸诈,竟会想出如此毒计。连赏宋翊黄金千两,再加官进爵,宋翊一时风光无限,京城更是传出一段佳话,高宗如何英明,没有误杀忠良,是天大的明君,有此明君周国何惧北越。此话传到高宗耳朵里,喜得与宋翊下棋连输五局脸上都带着笑。   看宋翊是越看越欢喜,至于那点怀疑?早就没了踪影。   在某一天,有个男人潜入京城,拿着王志当初给的一套说辞,在大街上宣扬镇国公的儿子非亲生,乃北越人时,直接被刑部的人拖回大牢,活活打死。   …………   宋翊谢绝了宦官的好意,自己提着千两黄金,脚步轻快地回到家。如意不在前院,他来到如意所在的院子,院门大开,小可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大门口发呆。他快速地走过去,轻喊声:“如意。”   如意眼中有了光亮,跳起直奔过去,抱住他的腰道:“你回来啦。”   宋翊道:“嗯,我回来了。”一手提着黄金,一手抱起她走到石凳前把她放在大腿上坐下道:“没事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东西。”   打开布袋,黄灿灿的元宝露出光亮的小圆头,散发出漂亮的光泽。   如意瞟了眼,目光落在宋翊身上道:“我不要钱,你辞官我们和爹娘一起回上清县,过过小日子就好。钱再多也没命重要,伴君如伴虎,说不好下一刻就掉脑袋,我们还是回上清县。”   宋翊心中欢喜,这个小财迷,不看金子看他了:“我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掉脑袋。我喜欢去打仗,不是因为非得建功立业,爹说天下太平,百姓才会安康,爹说的没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如意不似以前,有那么点懂,他打胜仗回来,京城里的百姓们欢呼,敬仰,不是因为他英武,而是他打得北越落花流水是个大英雄。他生来就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跟着她过小日子。她舍不得他离开自己,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就如她成亲后母亲会离开她一样,有些事情是该去做的。   如意抱住他的脖子道:“宋翊,我们成亲吧,成亲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宋翊道:“好,什么都依你,早些成亲。”   等宋峻山和江瓶儿回来,宋翊就把此事说来,经过这么一折腾,江瓶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事世太过于无常,成亲就成亲礼数什么的就不那么计较,女儿和女婿高兴就好。   宋峻山对于这种事,没有世俗人的价值,家里人高兴什么就随他们去。对于宋翊是北越人的事,缄口不提,在外人看来宋翊就是他儿子,这次是北越人的离间计。王志?谁知道了?他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来什么是什么吧。宋峻山不说宋翊不提,对于宋翊来说,他是不是北越人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爹和他爱的人在这,有些事就让它这么算了。   此事就如京城上空的云,就这样轻轻地飘过,在人们心中掠过一道阴影,随之飘向了不知名处。   …………   婚礼提前十天举行,忙坏了江瓶儿,如意也闲不下来,每日赶场似的准备东西,清点各家送来的贺礼,等着哪家成亲有事时,好还礼。事情有些多,请了个管家,帮着管事,还买了几个丫头,昔日落败的镇国公府焕然一新,门前两头大狮子前的乞丐,宋翊怜他们,索性让他们做了看家护卫。   一时间镇国公府成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府邸,每日都有人来拜访,还有些百姓路过时会送上些瓜果蔬菜,她有时走在大街上都会遇上热心的百姓们送的东西,仅表对宋家父子的爱戴之情和对她的尊重。   如意渐渐的明白母亲口中的‘大英雄’是怎么回事,就是像她哥,像她爹这样的,心中有大义,刚正不阿,为国为民。   终于到了成亲的日子,十天前江瓶儿特意在外面租了套小院用来女儿出嫁。成亲的前一天,如意带着女儿住进小院,早上天没亮起床梳洗打扮,在如意心中她早就把自己嫁给了宋翊,婚礼到现在只是个仪式,简简单单的由这里嫁给宋翊就好。   盖上红盖头,母亲牵着自己交给前来迎亲的宋翊,他的手粗糙有力,紧紧地包住她的小手,这一刻,如意不禁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像个傻瓜似的,愣愣地看着自己,再到后来为了讨好自己傻得自己去赌场打拳赚钱,世上怎有像他这般傻的大傻瓜?   锣鼓声阵阵,高堂前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切在恍惚间就这么入了洞房,如意坐在床前,有些紧张,双手不停地绞帕子。母亲跟她说盖头得宋翊来揭,这之前她自己不能揭,要不然不能白头到老。如意不是那种守死规矩的人,只是这‘不能白头到老’是吓着她,万一真的不能白头到老怎么办?   还是不揭,规矩地坐在床上静等宋翊过来。   她们成亲所在的新房是在宋翊所住的院子,翻新了些,又添加了些家具,独门独院,隐隐约约听得见外面宾客的吆喝声和炮仗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由外打开,接着关门,她听到宋翊的脚步声,紧接着看到了他的脚,黑色靴子,红色喜服随着脚步晃动。   如意手上的帕子绞得更紧,闭上眼等他揭开盖头,好一会没有动静,桌前的那双脚不见动。这傻子在等什么?   如意急得想站起,这时脚步移动,往她身边挪了些,她又坐下,然后他的脚又不动,也不知在等什么。   如意正要喊他。   宋翊的脚动了,走到床前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道:“我,我……”今日大喜的日子,他太高兴,多喝了几杯,到了新房看到坐在床前的如意,不知怎的就发怯。流血不怕,送命不怕,单单揭盖头就怕,怕什么他也不清楚,有些忐忑,还有些不肯定,好像所有的怕和怯都给了小可怜。   话都有些说不出。   如意听他结结巴巴的话,就知他又犯傻,娇声道:“娘说,得你揭开盖头才能白头到老。”   啊,白头到老~眼中的星光沉淀下温暖。   ‘白头到老’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这四个字。   ‘白头到老’,就是过一辈子,揭开盖头就一辈子在一起。   宋翊揭开盖头,小可怜巴掌大的小脸,点了妆不似平时般稚嫩,带上些女人的娇媚,水盈盈大眼上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挡不住她眼底的水光,小巧的鼻子下樱桃大的小嘴巴,鲜亮有光泽。   宋翊喉咙有些发干,早在半年前他就抱过她,亲过她,回京的这些天他尽量避免与她接触,就怕自己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这会,他们拜堂成亲,揭开了盖头,嗯,是可以尽情地做那种事。   宋翊抱住她,狭长的凤眼里映出她的脸庞,咬住她的唇,吃掉她唇上的胭脂。   “甜。”   如意被他弄得‘咯咯’笑,他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记得半年前她缠着要跟他睡一起时,他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前两天他还羞涩的不让自己扒在他身上。   像头狼要把她吃了。   宋翊就是头狼,只是她不知道,在边关打仗的那些个夜晚,他会盯着天上星星和月亮看。部下以为他是在辨别方向,或者是在观星像看明日是何等天气。   其实他心里都想着她,想她和自己看着同一个月亮,好像想她时就好受些。重复地回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记得最清楚的还是第一次见她的场景,软软的小小的一个小女孩,坐在厅上胆怯地看着他。   一件事想得多了,事情里的人就越发的清晰。她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柔弱,只是特别容易哭,当时害得自己被父亲打,怕是在背地里笑开了花。知道了,他还是喜欢她,想亲她,抱她,在自己身下吃了她。   宋翊吃掉她嘴上的胭脂,还不够!   正当他要脱去衣服攻城略池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宋峻山在门外急急喊道:“宋翊,边关战况吃紧,北越人突然来袭,我们已失去两座城池,你快出来。”   宋翊听闻,直接从床上跳下,穿好衣服对床上的如意道:“在家等我回来。”   如意坐起,整了整稍有凌乱的衣服,跟着跑出去,开门只见院外站着四五个士兵向宋翊汇报边关的战况,宋峻山站在他身侧,神色紧张。   这时,江瓶儿从外面过来,拉住女儿的手道:“没事。”   如意感觉到母亲的手有些抖,事情比她想像中要严重许多。她有些怕,提起衣裙跑到宋翊身前问道:“是,是要走吗?”   宋翊低头应道:“嗯,在家等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他转身离开,如同他第一次走时一般,背影直挺,不带任何留恋。   这次宋峻山与他同去,一夜之间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去了前线,留下两个女人。   江瓶儿看着远去的两人,安慰女儿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别担心。”这话也是安慰她自己,看峻山他都快五十的人还要去战场,边关的战况不容乐观,打仗的事谁也料不到。   这些话她不能对女儿说。   如意不懂打仗,她从母亲还有宋翊的眼神里看的出,宋翊此去危险重重。可又有什么办法?强留他下来?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她相信宋翊会回来,因为他答应过自己,他们不都说宋翊这么强悍,别人都死了他都不会死。   她只用乖乖的在家等他回来就好,像上次一样,他定会大捷归来。 第54章   夏去秋来, 京城外杨柳树的叶子已掉光, 空气越来越干燥。脸上不涂东西每日里干崩崩的,如意胭脂铺的生意越发的好, 每日是门庭若市, 争抢着买她家的面脂。   柜台前作少妇打扮的如意, 算完今日的帐对小翠道:“这几日面脂卖的好,京城里就这么多人, 我看着该买的都买了。再过些时日,冬天到, 该弄些仿冻手脚的药膏卖。”   小翠问道:“小姐,我们不会做到哪儿去弄?”   如意提醒道:“叫夫人,别叫小姐。去药店里看看,和他们商议下,东西好拿过来贴上我沈氏的标签卖,不算进货给他们分成,有钱大家一起赚。”   小翠吐吐舌头, 小姐, 不, 夫人自从成亲后对这个称呼, 异常的执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成亲似的。发髻每日梳成成亲后的妇人样,她看起来本来就比实际年纪小上许多, 梳上妇人的发髻像是小孩子偷学大人的妆容。   一点也不好看, 还不伦不类。   如意是一点没觉得, 嫁人了,好看着,反正她觉得极好看。她合上帐本,起身道:“我先回去。”   宋翊走了快两个月,夏天就这么悄然过去。如意走在路上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她来京城是春天,转眼间就到了秋天,只大半年时间,她还和宋翊成了亲,宋翊打仗都去了两回。前两日收到宋翊的来信,说前方大捷,让她安心等他回。   如意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看到路上的零嘴和吃食,停下买了些。街尾传来阵阵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只见马上坐着的都是身着军服的士兵,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如意有些心绪不宁,她提着零嘴和吃食快步回家。远远的看见那镇国公府门口栓了几匹马,停着辆马车,护卫正在门口拉马去后门。   如意跑进问道:“是候爷回来了吗?”   护卫道:“是镇国公。”   宋翊没回来?如意快步至大厅,丫鬟和母亲都不在,她喊道:“娘。”无人回应,她找去江瓶儿和宋峻山所住的院子,院门大开,里面站着四五个将士,房门半掩,隐约听见母亲的声音。   如意穿过院子进门,只见宋峻山形容枯槁地躺在屏风内的床榻上,发丝凌乱,双目紧闭。江瓶儿坐在床前,拿毛巾擦他的脸。   如意站在屏风前,有些不敢走上前,轻喊道:“娘。”   江瓶儿回头,双眼通红,过了会低头道:“回,回来啦。”   如意心觉不好,结巴问道:“爹回来了,宋,宋翊了?”   这时,床上的宋峻山悠悠睁开眼道:“过来。”   如意小步走到床前,见宋峻山右边的袖笼空荡荡的,她怔愣了半响问道:“爹,你的胳膊?”   宋峻山道:“没了,没事能活着就很好。”语气清淡,好像在是说别人的事。接着,他拿出一缕头发递给如意。   如意接过头发,不知他是何意,紧接着耳边传来宋峻山远如天边的声音。   “宋翊他死在了战场上。”   如意手上的东西全数落下,怔愣了好一会道:“怎么可能?宋翊能以一抵百,怎会死在战场上,谁死了他也不可能会死的。他答应过我,说会回来,怎么可能,你别骗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敢回来见我?你跟他说,不管他是断了胳膊还是腿,我都等他回来。”   宋峻山道:“当日,我们击败北越,在回营的路上遇上北越的伏兵,他们来势汹汹,把我们一行人逼到了一处悬崖边,宋翊不幸落崖,我正想拉他上来,北越人砍断我的右手,我没能抓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崖底。他只留下这一缕头发,是爹对不起你,没有抓住他。”   如意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发丝,问:“他掉下山崖,尸体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他的尸体,他就是没死。”她捡完地上的发丝,揽入到怀中,站起倔强道:“宋翊怎么可能会死?他那么强悍,就算是掉上崖又怎样?肯定还活着。”她紧咬住嘴唇不让泪落下,转身离开房间,直奔自己的房间。   怕她出什么事,紧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换洗的衣服,银两,银票,没有章法的统统扔进包裹里,快速地打包背上。   江瓶儿拽住她背上的包裹问:“你要去哪儿?”   如意竖定道:“去找宋翊,去他掉下崖的地方去找他。”   江瓶儿道:“他死了,你爹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尸身都找不到的。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找?你说?”   如意道:“他没死。前几日他还给我写信,说回来等冬天时带我去滑雪,他没死,你放开,我要去找他。”   如意使力扯包裹,江瓶儿死死地抓住不让她走,包裹散开,银两衣物散了一地。如意蹲下,紧咬住嘴唇,没有章法不停地揽掉下的东西,一股恼揉成一团往包裹里塞,然而她的手不听使唤,一张单薄的银票是怎样也塞不进包裹里,一下两下三下,银票被她揉成小团,像只不听话的小球落在地上。   如意坐在地上,突然嚎嚎大哭。   江瓶儿抱住她道:“傻孩子,打仗都是会死人的,娘小时候死的人比现在还多。人与人的缘分是上辈子注定的,强求不得。”   如意扒在母亲肩头抽泣:“娘,你说是不是我以前说,他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很快把他忘了,他才不回来的。我该对他说,他要是不回来,我就等他一辈子,这样他肯定会回来。娘,我不该对他说那种话。他肯定是听了我的话,有什么事就不回来。我得去找他,把他找回来。”   如意站起,抹掉泪,摊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整齐地放好归置,再次打包。   “娘,我去找他,肯定是他又犯傻,不敢回来,我去找他。把他找回来,女儿不孝,不能报您生养之恩,对不起了娘。”   如意整起包裹,不顾母亲的反对背上行囊,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那又如何总归有个念想。   江瓶儿拦不住,也就不再拦,帮她问清宋翊掉下山崖的地点,宋峻山找来两个武功高强的亲信做护卫,两夫妻送她出城。   城门外,如意换上一身男装和母亲告别,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再多保重的话也说不出口,转身钻进马车,绝决不带任何留恋。到这时她才体会到宋翊两次走的心情,不是没有话,是不敢说,怕说的多了就舍不得。   马车摇晃出城约莫走出半个时辰,身后隐约传来呼喊声,侍卫回头见长公主骑马而来,便向车内的如意报告。   “公子,是长公主。”   如意掀开窗帘,伸出头向后面望去,长公主一身白色骑马装,风尘仆仆而来,至她马车前道:“走时也不和我说声。”   如意下车,两人走到稍远的河边说话。   河边一排排的杨柳树,叶子落得七七八八,风吹过,枝尖的叶子刷刷落下,漂散在河面上,顺着水往下流。   长公主感慨:“时间过的可真快。”   如意道:“是啊,真快。”   “你此去前路茫茫一个女孩子家得小心。”   如意笑道:“你不也是女孩子?当年能以一已之力保太子安全,男人都做不到。”   长公主哈哈大笑道:“只是我运气好,当时藏身他们没找到,说书的夸大其词。”   如意道:“我运气也很好。”   长公主道:“我也这么觉得。”   风吹过,吹来天边的一朵云,明亮的河面上落上块阴影,水波晃动,推着那朵云前行,等着那朵云飘远。   长公主道:“记得回来看我这个老人家。”   如意道:“好,有空我回来。我走了,要赶路,你也保重。”   “保重。”   长公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这湛蓝的天空,会心一笑。她是不是该找个附马?有个喜欢的人,为了那个人飞蛾扑火,好像也不差。 第55章   北越与周国交界处有座城, 名云州,这里四通八达,非北越也非周国, 在这里大家按照规矩可以贩卖任何东西,城中的商户每年需向城主交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便能在城主的庇佑下开店。   不大的云州城就成了极为繁华的商贸之地,每日出城入城的人数极多。   在这云州城中有家酒肆, 老板是个寡妇听说丈夫死在了战场上,没找着尸骨。她自觉丈夫没死, 千里寻夫在这里开店, 店中有一画像,挂在柜台前,来人便问, 有没有见过此人?   战场上刀剑无眼,打仗过后横尸遍野,百姓们不管是周国的还是北越人直接挖坑把尸体埋一起。   找不到尸体才叫正常。   听说这个寡妇长得极为貌美,不轻易见人,柜台前坐镇的是个漂亮小伙子, 说是老板的亲弟弟, 看上去十四五岁, 生得面若芙蓉, 唇红齿白, 一双杏眼圆溜溜的, 笑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看着就欢喜。   不光云州城的姑娘们喜欢这小弟弟,就是男人都喜欢,这孩子穿上女装比女人都要美,没事过来瞅瞅也是赏心悦目。在这一群人中当属城主最为热情,每日都会去她的店,喝上几杯小酒。城里人们都等着这城主某一天,把这小伙子‘娶’回家,结果一直没什么动静。   当事人城主,此时正在店里喝酒,坐在固定靠窗的位置,喝小酒吃菜。别人都说他每日来看上了这店中老板弟弟,其实他就是单纯来喝酒吃饭。   她家酿的酒好喝,菜也好吃,特别是红烧肉,一顿不吃想得很,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做出来的菜没有北方的粗犷,婉约细致,一小盘的每次一份都不够吃。还有小点心,绿豆糕,水晶糕这些,吃起来都是回味无穷。   美色怎比的上美食?城主就是个地道的吃货。   如意看着只顾着吃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禁感慨谁能想到这么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竟是云州城的城主。   这三年她以宋翊掉下山崖的地方向四周散开来找,找了一两年没有任何音讯,听说云州城四通八达,离宋翊所掉下山崖的地方也不远。她就过来,发现这里人口流动非常大,就留在这里开店,想着来往走南闯北的人多,说不好就有人看见过宋翊。   云州城的人排外,除去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不接纳外面商户来入驻。与其说这是一座城,还不如说这是一个寨,城里的人在城里做小本生意,不参与城内人的交易。   外来人想要在城中留下,只有经过城主同意。如意找上门,城主听说她要开酒肆,便问她手艺如何。   酒肆开门做生意,来往的人多,如意才选这门生意,她从没件做过饭,只见母亲做过。硬着头皮上,没想到做出来像模像样。   城主是北方人没去过南方,吃她做的菜是别有一番风味,大腿一拍,不错,就留下她在城中开店,以前是隔三差五的过来定点吃饭,这一个月每日都过来。   如意端上盘新做的甜点,递过去道:“来帮着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味道好,明儿我多做些卖。”   城主看着白碗里黄澄澄的有点像是蒸鸡蛋的东西问:“这啥玩意?”   如意眨眨眼道:“鸡蛋加羊奶蒸的,尝尝看甜的,很好吃。”   城主有些不敢接,这小姑娘每次试新菜时都会找他,前几天她做什么炒羊肉,那味道像羊巴巴,害得他这几天看到羊就想吐。大部分时候还是好吃的,城主犹豫了会拿勺子,吃了口。   哎哟,又滑又嫩,还香甜,他拿起碗三两口吃完不满足道:“还有没?”   如意笑道:“就做了一碗,要吃明日来,五文钱一碗,对你无限供应。”   城主看着一身男装的如意,道:“你是怕我不给钱才给弄的这一碗的吧。”   如意道:“您老人家想要给钱,这碗给我三文,我一并算到帐上。”   城主摇头,真是钻到钱眼里,他身平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见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护卫,柔柔弱弱千里寻夫,怪不容易。就给了她一次机会,没想到还不错,就留下。谁知这姑娘刚认识觉得柔弱,和他熟了后,就没大没小。炒菜的手艺是越发的好,隔三岔五的会弄出些新菜品都是没吃过的,勾得人馋的很,对于她的不敬就纵容了。   一句话,人家有你没有的本事,态度差点你能有什么办法。   城主掏出几块碎银子,扔在桌子上道:“就这么多了。”   如意瞟了眼,这些碎银子只多不少,笑道:“谢城主爷爷了。”   城主有儿有女,只是他们都离开了云州城去了别处。虽说云州城两国都不管,其实是两国不想管,故意留着这么个灰色地带,缓解两国的僵局。说不好哪天,这两国中的一国都不高兴,灭了他这城也不无可能。   子孙们留这作什么?早早的去外面才好。   他孤家寡人就跟着这城共存亡。   这声‘爷爷’叫得城主欢喜。这小姑娘就是个人精,哎,不跟她一般见识。   城主道:“前几年周国痛击了北越,两国平稳,这几年北越休养生息,有卷土重来之势。周国大小宋将军,一个归隐,一个战死,周国无名将。这次周国派了大使来北越商议两国和平事项。”   如意轻应了声:“哦。”接着道:“我后面有事,我先过去,您慢慢吃。”   如意回到后院自个房间,拿出宋翊的画像看,画中人一身黑袍,凤眼威仪,手持长剑身姿飒爽。   如意自言自语道:“你看多少人记得你,怕是再过几百年个个都还记得你,我怎么会忘了你?”   …………   城主房内,案几上,城主提笔写信。   信中所写:今日在她那吃了新菜品……   信写好交由侍卫,快马加鞭送至北越都城皇宫,交由侍卫手上,再交给龙塌上的人。   烛火晃动,映得他从额头上的疤痕,如同一条长蜈蚣般匍匐在上。   他打开信,逐字研读,嘴角上扬,使得他脸上的疤痕也温柔了几分。   这时侍卫来报:“皇上,太后过来了。”   他收起信,放入一个木盒中,里面放满了信,他盖上木盒放好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进来位身着华服五十多岁的女人,约莫七尺来高,长相普通正方脸,双眼有神,气质华贵威严。双眼下垂,嘴角边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难以接近。但在她进门看到坐在床榻前上的,嘴角上扬,慈爱笼罩住全身,温柔道:“明日几个部落长的女儿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床上人冷声道:“不必。”   太后带着几分讨好问道:“是不是觉得脸上的疤痕?我北越的女子不似周国,不看重外表,看重实力,最爱强者。”   床上人不说话,走到案几前,摊开上面的文书批阅,全然不理会太后,过了会他道:“北部落的地肥沃,用来种小麦不错,向周国商人买些种子,再重金找一些会耕种的人,去教他们耕种。与周国建好高贸往来,一味的打仗只会劳民伤财。”   太后道:“你现今是皇上,你看着办吧。”看他认真批阅,想和他说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北越和周国几次战役,她的儿子战死在沙场,孙子也没了踪影,这些年一直在找都没有音讯。三年前听闻有人见过和她丈夫长得很像的人,乃周国的将军宋翊。她派死士去周国的京都打听消息,所传回的画像和丈夫年轻时有七八分像。   她与丈夫年幼时相识,丈夫身份高贵,她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婢女,两人相爱携手几十载。丈夫爱打仗,统一了整个北越,在攻打周国时因为瘟疫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病床上。儿子当时年幼,她带着儿子把持朝政,原想着儿子大了把实权交由他。结果儿子战死,孙子下落不明。   她这一撑就是十多年,知道了孙子的消息,急急地想把他接回。只是他的身份太过于特殊,只能在战场上生擒他,给他换个身份。   耗尽几百人就为逼他掉下悬崖假死,谁知他拼死抵抗,划伤了脸。擒他回都城后,她见他第一眼就知道是她孙子,他和他爷爷太像,身材,长相像,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她小心地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还怕他接受不了。结果,他什么话也没说,整日地坐着发愣。   有一天,他问:“是不是我当了北越的皇上,就不会再打仗?”   她说:“是。”   从那天起,他接受了这个身份,随她一起上朝堂。元老们对这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皇孙很不满,处处刁难。北越尚武,崇尚强者,他以绝对的力量,制压住不满的人,这一年多时间,她把自己手上的权力一一交到他手上,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比起他爷爷更胜一筹。只是跟她不亲,客气地像个外人,本来也是在外十多年,没养过他,怎么会跟她亲?不爱说话,不近女色,一心扑在政务上,听说他在周国时成过亲,据探子来报说他周国的妻子在他‘死’后没多久成了亲。   哎……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愁。 第56章   这日,如意送走了每日定时定点过来的城主, 在柜台前数钱算帐, 门口传来熟悉的口音声:“听说这云州城里这家酒肆的酒非常的好, 我们进去尝尝。”   是周国京城口音,京城里面过来的人,如意抬头望去,只见王思瑜带着两个随从, 踏门而入。   此时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 跑堂的吃过饭去休息了, 店里就如意一人。   王思瑜看了看四周,走到柜台前道:“掌柜的来一壶你这里的青梅酒。”对面的人抬头,他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倒让他倒抽口气,哎呀,这小哥长的真俊, 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眼晴像汪泉水,好像在哪儿见过。在什么地方见过了?就是想不起来。   不由问道:“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如意看着依旧跟个二傻子似的王思瑜, 讥讽道:“王思瑜这三年你都不长脑子啊?”   王思瑜瞪眼问:“你怎知我的名?”   如意是哭笑不得,这白痴:“再看看, 我是谁?再看看?”   王思瑜这会认真的看, 杏眼, 小嘴巴,他指着如意结巴道:“沈,沈如意,你,你怎么在这?”   如意反问:“你能在这?我就不能?”   王思瑜道:“说的也是。”过了会又觉得不对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来这做什么?我听说你回老家重新嫁人了?”   如意道:“谁在造谣说我嫁人?宋翊都没死我嫁什么人?”   提到宋翊,王思瑜看她就带上那么点怜惜,成亲那天丈夫出征,结果一去不返。人都死了,还守着,偏偏觉得人没死,以前的事就不跟她计较。   王思瑜道:“他乡遇故知,一起喝几杯呗。”   如意眼中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还是像以前一样二的很。在这荒凉的地方能遇上也是缘分,就与他喝上几杯。   如意拿出一壶酒,弄了两盘下酒菜,两人坐在靠窗的地方吃酒。   王思瑜最爱就是喝酒,倒上一杯自个先饮起,味道是真不错,问道:“你酿的?”   如意拿起酒杯不喝,摇了摇道:“嗯,我酿的。”   王思瑜不禁感慨:“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如意笑道:“又不是什么难事,用点心就会,我平时也没什么事,现今就琢磨着这点事,能不酿的好?”   王思瑜又喝了杯放下,接着又喝了杯,他是一杯接着一杯,微醺道:“我现在除了喝酒就想着如何为国为民,看看宋翊为了周国战死,还有宋伯伯他断了一臂也是为了周国。我爹说的对,人要有责任,要有追求,要知大义,才叫大丈夫。”   听到他说宋翊战死,如意轻喝道:“宋翊没死!”她最讨厌这句话,三年过去听到别人说宋翊战死,心里平静不下。   王思瑜笑道:“行没死,没死。他没死,我此次北行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周国。”   如意这才想起问道:“你来云州城做什么?”   王思瑜道:“两国交涉,我是作为使者而来,北越人好战,又不通礼数,说不好看我不顺眼,就把我‘咔嚓’掉。我死了也没太大影响。你以为我想来吗?我不想啊,可是我不来能行吗?朝堂上的那些草包,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没胆实,没才学。我也是硬着头皮来的,我不想啊……”   话还真多,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是个话痨?说的好像自己有多能耐似的。   如意打心底看不上这个在大街上突然拦着她去路的男人,身子弱,胆子小,和宋翊比起来差太远。不过,看他千里迢迢为了周国来到这云州城,还算是个汉子,那就安慰安慰他。   如意道:“这几年两国不是很太平,别太担心,我听说北越的新皇帝还不错,杀你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打仗,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要杀也是杀像宋翊这种的。”说到这,她又有些伤心,拿起酒喝了杯,心里发苦,脸上带着笑接着道:“所以,你就放心去吧,等回来路过这云州城,我为你送行。”   王思瑜道:“这个北越的新皇帝很是了得,听说他一直流落在外,三年前北越的吴太后寻回他这个孙子。当即把他扶上皇位,他也是个了不得的,武功高强,尚武的北越最是崇拜强者,只三年便大权在握。这么能耐的人,我不信他不窥视我周国。”   如意在城中也有所耳闻,听王思瑜再说来,觉得这个北越的皇上不对劲,她细细想来,三年前?不正是宋翊掉下悬崖的时间,她并未在悬崖下找到宋翊的尸体。三年前的京城传闻宋翊是宋峻山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当年身着北越华服,后来此事定为闹剧。   这三年,她怕自己会忘了宋翊,有时间时就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滴。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数来也就那么几十天,再细想,当年在酒楼里,他出去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在牢中镇定安慰自己的情景。   事情就像点和线连在一起,一个大胆的猜想闪现在如意脑海里,其实宋翊就是宋峻山捡回来的北越人,而他……   如意连忙问:“这北越的皇上长什么样?”   王思瑜趴在桌子上道:“听说长得不好看,怎么个不好看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好看。”   如意失望地垂下头,她的宋翊虽说不是美男子,但也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是蒙上他那张脸,站在那也比普通人要好看,丑?可是一点也沾不上边。   如意拨弄手上的酒杯问:“你去北越应该能见着北越的皇上,到时候帮我看看他长什么样,我听说你画技不错,到时候画幅画像呗。”   王思瑜这时有些醉,随口道:“你想知道他长什么样,还不简单,随我一起去北越都城,到时候你可以直接看他长什么样。”   如意心道:这真是个好主意,来云州城一年多,没有宋翊一点音讯,也是该换个地方找找,就随他去都城看看北越的皇上,再到都城里找找看。   如意道:“那行,你明日就离开云州城吧,你是住在云州客栈对吧,明日我去找你,随你一起去都城。”   王思瑜迷迷糊糊地应下,喝醉酒什么时候回到的客栈都不知道。第二日起早赶路,天还没亮,出客栈门就见如意一身男装背着行囊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出来笑道:“昨日说好的。”   王思瑜身体一僵,昨日他答应了她什么?总觉得她笑得阴测,不敢拒绝小心问道:“昨日我答应你什么了?”   如意道:“和你一起去都城见北越的皇上。”   王思瑜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只是酒后话岂能当真?想她往日的作风,他若是现在赶她走,指不定她要想出什么法子整自己,还是遂她的意吧。   “行,你得安份点,还有都城可不比周国这云州城,事先说好,你要是出什么事可别怨到我头上。”   如意道:“不怨,反正你出事的机率比我大,你要出什么事,我会把你的遗言带给你爹,就说你是为国捐躯。”   王思瑜只觉有十把刀,扎在自己心头,他昨日为什么喝多了,为什么要答应她?现在为什么又要带上她?给自己找堵啊。   王思瑜斜瞥她道:“就你一人?不带护卫。”   如意道:“我的那两个护卫是我爹以前的兵,身手比起你的随从武功要高上许多,他们不随我们一同走,我们分开走在都城会和。万一你真的在都城出什么事,有他们在暗处能有些帮衬,我是这般想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太张扬,对外,我称回老家看母亲。”   此时王思瑜心里暖暖的,他乡遇故知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如意见他脸色缓下接着道:“王思瑜你看我们只有一辆马车,地方小我跟你挤在一块多不合适。这样好了,马车我们轮流坐,我坐的时候你在外面,你坐的时候我在外面,你看怎么样?”   王思瑜知她虽然和宋翊成亲了,还是个姑娘家,想姑娘家总是有些不方便。她的提议不错,就依着她:“行,”   就这样,如意钻进了马车,王思瑜坐在车外吹风,等着他觉得累想和如意换换时,打开车门,见她躺在床板上睡得香甜,又不好意思叫醒她,接着又到车外吹风。   坐在车外的王思瑜,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不对在什么地方?他愣是想不出来,前路漫远,他还是靠着车栏先睡会吧。 第57章   王思瑜一行加上他和如意有七八人, 四个随从一个车夫外加他们俩, 随从骑马, 他坐马车,说好的两人换着坐马车, 结果一天下来王思瑜都坐在马车外吹风,如意都坐在马车里。外面风大, 一天下来王思瑜吹得脸疼, 晚上客栈休息洗脸时,才觉不对在何处。   说好的换着坐了?睡着都是假的吧,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叫她出来。王思瑜气得咬牙, 这小妮子都没安过好心。真是个不要脸的,他的马车为什么让她坐?明日非给她赶出马车不可。   第二日, 王思瑜从客栈出来,见到如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塞给他一盒面脂:“北越风大,拿着用保证你脸白白净净的,现在涂涂看。”   王思瑜半信半疑打开, 一股清淡的类似于桃花的香气,飘散开来, 好闻还带着甜甜的味道。王思瑜挖了一小点涂在脸上,脸崩的没那么疼,舒服许多。   如意笑道:“不错吧, 我沈氏的面脂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我去都城看看, 这边比京城更干燥,说不好那边的贵女们会很喜欢,我得卖贵些。”   说到赚钱她双眼晶亮,带着星光,神情笑容活脱脱一个孩子,好像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她依旧还是三年前那个初遇时,仗着宋翊无法无天的小妮子,宋翊死了她还是那德行,也不知哪儿来的胆。   而自己就失了以前的随心所欲,担起了责任。   王思瑜收起面脂道:“没学识‘天下无双’可不是用在这的。”关于马车的事也就不再提,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就不跟她计较。   余下的几日,王思瑜坐在马车前喝酒,兴致上来就吟诗。如意在马车里嗑松子,听王思瑜吟诗似懂非懂,使得这无聊的旅途不再那么无趣。   几人相安无事到北越都城,这里繁华不比周国京城差,街上商户大门敞开,街道两旁的空地上小商小贩正在吆喝,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其中。   如意一行人来到街中的客栈前投宿,他们有异于北越人的服饰和容貌,和华丽的服饰,店家热情道:“我这里有上好的厢房,楼上请,您们要几间房?是两人一间吗?”   王思瑜道:“两人一间,我和她一人一间。”   他手指向跟在身后的如意,掌柜这才看清如意的相貌,不由一愣,心道:好漂亮的小公子。   接着就见这小公子,拿出张画像,脆声问道:“老板,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店家伸过头看了眼道:“没见过。”   如意问道:“老板,我住这几日,这画像能不能挂在柜台前几日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他。”   王思瑜觉得她疯魔的不成话,还以为她是为了来玩,或者真是担心自己。原来是找宋翊,他都死了三年,怎还觉得他活着。   王思瑜卷起画,拉住如意的胳膊向店家道歉:“老板,她和你闹着玩。”夹着她的胳膊上楼,推她进房间门,质问道:“沈如意,你是来找宋翊的啊?”   如意从他手上夺过画卷收起道:“我不找他,来都城做什么?宋翊没死。”   王思瑜道:“三年前就死了,宋伯伯亲眼看见他掉下山崖,没找到尸体也是因为被野兽叼走。”   如意嘴唇紧抿盯着他看,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往下落。   王思瑜吃过她上来就哭的亏,知她哭就跟吃饭一样平常,可这会他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干脆甩手出门,找了家酒馆喝酒。   酷爱喝酒的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也不知这北越都城的酒怎么酿的,喝起来怎淡的像白开水?王思瑜没了喝酒的兴致回到客栈敲响如意的房门道:“话说重了,对不起。”过了会,无人回应,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   忽听楼下传来如意欢快的声音:“老板,你见到画上的人麻烦把消息送到云州城城主那边,他是我爷爷,定有重谢。”   王思瑜顿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喂了狗,她活该守一辈子寡。   人都死了三年还这么孜孜不倦地寻着是为那般?王思瑜想不明白。 第58章   想不明白的王思瑜, 走到楼梯口见如意活力满满地求店主, 忍不住道:“还以为你在屋里哭。”   如意不要理他,转身往门口走,正眼都不给他。   王思瑜被彻底无视, 不甘心地追上去:“喂, 喂,你去哪儿?”小跑追她至大街, 跑到她身后气喘吁吁道:“怎么走这么快, 喊你也不应声。”   如意瞥了他一眼道:“你说你跑得稍快些就喘成这样, 宋翊提两桶水跑起来气都不喘, 他这么强悍的人怎会那么容易死?我不是不信, 就觉得不可能。”   这话像刀似地扎在王思瑜心上, 从小到大, 他爹老爱拿他和宋翊比,一个文一个武, 怎么比?到了这北越还在比。   说不出的憋屈和苦闷,武他是比不过宋翊,文还比不过他吗?王思瑜噜噜嘴道:“一拳难敌四手, 再强悍的人也敌不过人多。他若真没死,三年时间也足够回来找你。第一,要么他变心,第二, 他真死了。你说他没死, 那他就是变心, 你又是何必。”   如意道:“他变心是他变心,我没有,就算他真变心,我也得找到他问清楚为什么变心,我才能死心。”   王思瑜道:“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如意道:“那就找一辈子呗。”   王思瑜道:“人生苦短,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如意道:“我喜欢不行啊。”   王思瑜还能说什么?他跟在如意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如意指着前面一家店道:“我在云州城听说这家店的牛肉干特别好吃,去买些。”   王思瑜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看她日子过得多滋润,在为她怜悯什么哟~跟在她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时,街尾传来呼声,那边有人骑马横冲直撞,路人纷纷让道,王思瑜赶紧拉如意往边上靠,看似马儿要踏上,王思瑜转身把她围在胸前,护在身下。鼻头落在她发丝间,香甜带着淡淡的桃花气息,直沁肺腑。   王思瑜一时失神,恍惚似回到三年前,喝了点小酒,当街拦住她,要娶她为妾,宋翊打断他的腿。现在宋翊已经死了,他鬼使神差道:“等我在这里的事办好,跟我回周国吧,那里毕竟是家乡,落叶归根。”   来自男人特有的气息包围住如意,如意推开王思瑜,见他目光真诚无丝毫轻浮之意。   如意不是三年前的朦胧无知,有些事情不用说出,就不言而喻。   这时候就有些尴尬,如意顿了会笑道:“哈哈,等我找到宋翊就回周国,你要在京城等我们。”   王思瑜讪讪笑道:“好,等你们一起回周国。”   如意赶紧往前走,小跑道:“我去买牛肉干。”   王思瑜忧伤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会喊道:“哎,别跑这么快,等等我。”   好像刚刚的事和话,都没发生过,两人又和从前般相处。   …………   第二日王思瑜早早起床,带着文书和随从来到都城管事处,拿出文书,管事的人见到后,连忙通报,得到上面的回应,带他们入宫。   北越的皇宫没有周国的精致,石头彻成的皇宫,大气粗狂。如意跟在王思瑜身后,穿过几个回廊,来到一处大厅,接待他们的是位四十多岁左右的大臣,他和王思瑜说着官方客套话。过后把他们一行四五人安排在一处宫院。晚上在宫中宴请他们,顺便再谈关于两国交邦的事。   大臣走后,仆人上前伺候,瓜果茶品一一奉上,视他们为贵宾。   周思瑜隐隐不安,此时也并无它法,只能静观其变。相对于他的思虑,如意就高兴许多,听北越大臣的口气,明日的会宴中会有很多北越的达官贵人,就算没有宋翊,她也可以私下打听打听,而且还能见到北越的皇上。至于周思瑜起先担心北越翻脸不认人的事,这两年两国商贸来往很不错,以她商人的直觉,北越并无打仗的意思。   晚宴是在中厅,傍晚时分开始,如意作为周思瑜的随从跟在他身后入厅,长形大厅,中间空出铺上地毯,左右两边各摆放了四五个长桌,上面坐上了人,个个服饰华丽,见王思瑜进门,都报以友好的微笑,最上座是北越皇上的位置,此时空着。   王思瑜被人引到右手边的上座,如意站在他身后环顾四周,并未找到熟悉和相似的面孔,再往上座看,皇上的位置空空如也。这时,有侍卫由内侧走出来到王思瑜对面大臣身后,弯下身对他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   对面的大臣起身对王思瑜道:“王大人,皇上他龙体欠安,不宜参加宴会,关于两国交邦的事,由我全权处理。”   王思瑜见他态度温和真诚,心中的不安略放下些,和对面的大臣交谈起具体事宜。音乐声响起,舞伎随着音乐声鱼贯入场,杯影交错,美人舞动,大家相谈言欢。站着王思瑜身后的如意就有些无聊,她悄然退场走出中厅,来到庭廊外。正值十五月如银盘,照得整个宫城亮如白昼。   如意又往前走了些,穿过一个回廊,遇上一行巡逻的卫兵和几个宫女,因她换上了北越的服饰。他们见她身着华丽,相貌不凡,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见她行礼,任由她在宫中闲逛。   不知不觉逛到了一处宫殿,这处和别处很是不同,红漆大门,铜制门栓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与这粗犷的皇宫格格不入。如意好奇,看看四周无人,悄声推门而入,伸进去半个头。这是一方小院,院左侧种了棵红花树,下面摆着石桌石凳。唉?摆设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院内有三间房,镂空的木质门窗大红柱子,黑色琉璃瓦,更像是他们周国的小院。   找到熟悉的感觉,她胆子大些,推门而入,院内无人,她走到正房门口,屋内没点灯,看不清里面的摆设,她轻推开门走到房中间。   这时,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还有清晰的对话。   “皇上周国来使那边,赵大人已处理好,两国商议的文书,晚点给您拿过来过目,您看没什么问题就可签署。”   “好。”   接着,就听见有人往这边屋子走。听说的话是北越的皇上?如意想过宋翊有可能是北越的皇上,想见见。可这种情况下,若不是得怎么办?他就要进来了!   如意在房中急着寻找能藏身之处,能遮挡的只有床底下,如意弯身爬到床下藏好。紧接着听到有人进屋,没有点灯,月光下看见一双脚,向着床边走来,然后坐在床沿上,脱下鞋子,听得悉悉的脱衣声后不久,床上的人没了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如意心想,他肯定是睡着了,悄声爬出床底,一只大手突然捏住她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把她拖出。   如意只觉颈脖生疼,似要断掉,嘶裂地求饶:“我,我只是路过,我真的只是路过。”   “说谁派你来的?”声线冷咧似一把把要命的刀。   如意哭道:“我是周国使臣跟来的随从,不小心误入此地,怕惊动了您才藏在床下。”掐着她脖子的手稍有松动,如意大口换气道:“你看我身形这么弱小,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刺客。你,你先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去找王思瑜。”   身后的人松开手,如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摸摸自个的脖子,死里逃生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她缓慢地转身小心抬头,望向身后的人。   月光照进房间,勾勒出他的身型,脊背笔直,如劲松般挺立。   如意怦然震动,目光落在他脸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一双眼闪着寒光让人生惧。如意又不敢确定,记忆中的宋翊可爱的像个大孩子,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   如意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些,用极低的声音喊道:“宋,宋翊?”   站着的人往后退了两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在这一刻,如意感觉到他内心的颤抖,她忽地跳起扑向他,紧抱住他的腰道:“宋翊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他的手紧捏成拳,最后推开她道:“你,你认错人了。”   他这般如意更是确定,他就是宋翊,如意像只小猴子似的跳起,挽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咯咯笑道:“宋翊,宋翊,宋翊……”怎么喊也喊不够。   宋翊身子僵着,任由她如何喊,他就是不应,他现在不叫宋翊,也不再是周国的大将,还是个长相丑陋的人,怎敢跟她相认?   黑暗中如意等不到他的回应,往上攀了些,没有任何征兆地咬上他的嘴唇。   香甜带着淡淡桃花的味道,伸进宋翊口腔中,像一味药激荡起他最原始的**,他的手不再受控制,一手挽住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嘴在她脸上琢,不停喊道:“如意,如意……”   如意像个妖精似的咯咯笑道:“宋翊,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你别不要我,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嫁给别人。以前我说的话都是气话,都是气你的,你别当真。”她总觉得是自己当初说的话,才让他不回来找她。   于宋翊还真是这样,两人没有圆房,自己都这样了还能栓着她不成?直到一个月前,他手下的人来报说在云州城里有人拿着他的画像寻人,他才知她寻着他,怯的想见又不敢见。   这会真见了,所有的一切都顾不得。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有些东西都刻在骨子里,很确切地知道就是他(她),没有别的话,缠在一起完成三年前没做完的事,满室春色,挡不住的缠绵。   ………………   黑暗中宋翊摸着她熟睡的脸,小可怜瘦了,下巴比以前尖了好多,身上的肉也不多,特别腰,细得他一手都能握住,也不知这三年吃的什么,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一双手上都有了老茧,他傻,她比他更傻。为什么不去找她了?自己当时怎就那么傻?回头看以前的事情,当初的决定真是愚蠢。   他抬手摸脸上的疤痕,接着捂住还是不自信,抱如意的力气就大了些,如意哼唧道:“疼。”   宋翊手松开,身子弯成虾的模样,把她揽在身体下,悄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唇落在她额头上,手在她瞳,上滑动,忍不住又要了她。   宋翊一晚上都没消停过,如意日上三竿还没醒来,屈成一团窝在宋翊怀里,嘴巴吧唧吧唧的梦中似在吃着好吃的。   宋翊吻了下她的额头,接着又往下吻,手上又揉又摸的,被他这么又一会折腾,如意想不醒来都不行,闭着眼道:“宋翊别弄,我想再睡会。”   女人初经人事都痛,没尝着其中滋味,对这种事就不大欢喜。男人不同吃过这个味就停不下来,宋翊不依她,抱着她又是一阵捣弄后方才起床。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皇上,您醒了没?太后和大臣们都在等您。您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宋翊道:“无事。”掖了下如意身上的被子轻声道:“你躺着别起床,我一会就回来。”   如意应了声:“好。”转头昏昏沉沉接着睡,太累了,下面又痛,她觉得自己三四天都下不了床。   宋翊开门向侍卫女交待:“谁也不能进这个房间知道吗?”   侍女服侍他有一年多,平时他天没亮就起床打拳,生活极有规律。今日快到中午还没起床,侍女就有些好奇,在他开门时,似无意地往里瞟了眼。这院子是按如意在京城的小院所建,里面摆设也是一样,里屋没有屏风。侍女一眼就能看见床上,只见暗色被子下露出一只白嫩的小脚,心中一惊:是个女人,皇上床上有个女人。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皇上是正眼都没瞧过哪个女人,有一段时间她们侍女之间说他喜欢男人。今日突然多出一个女人,着识让人惊异。   宋翊关上门道:“等她醒来如果喊人,你去送些吃的。院门口让人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包括太后。”   侍女低头应下,侧身退到一边,守在房门口等待里面的的召唤。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里面传来喊声,她推门而入,睡在床上的人披了件衣服坐起,见她进来问道:“宋,萧慎了?”   侍女见她真面目愣住,面若桃花,杏眼水汪汪,花瓣似的小嘴巴里直接喊出皇上的全名也不是亵渎。过了会侍女还是提醒道:“不能喊皇上的全名,是大不敬。”   如意心道:皇宫里就是规矩多。   她入乡随俗地应道:“好吧。”接着道:“我饿了。”   侍女端上些糕点,如意吃了几块填饱了肚子,想让她打些水来自己洗下,又不好意思,还是等宋翊回来再说。她钻进被子里问:“皇上了?”   侍女正要开口,门由外打开,宋翊一身玄色长袍走进来,见如意半坐在床上,惊慌代替镇定,他赶紧地转过身,快速地把头发搭下来,遮住左脸的伤疤,低头走到床边侧身半背对着如意问道:“醒了?”   如意从床上跳起,扑向宋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欢快道:“你回来啦。”她披的是他的中衣,袖笼宽大,衣长至大腿,此时露出白晰的手臂和大腿,挂在宋翊身上,摇摇晃晃的,露出的皮肤晃得眼生疼。   宋翊不敢正脸对着她,冷声道:“衣服快穿上,像什么样子。”   侍女为如意捏了把汗,皇上说一不二,发起脾气来可是不得了。   如意的下巴贴在他肩头,在宋翊耳边道:“我不,又没有男人,你抱我,我就穿上。”   宋翊眼神流转,落在身侧的侍女身上,侍女打了个寒颤赶紧地退出房。   如意见侍女出去,更加地肆无忌惮,腿缠上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亲他。宋翊别过头不让她亲,摇晃中如意看见他脸上的伤疤,像条蜈蚣似的盘踞在脸上。她见不着血,见不着伤,见到腿脚就发软。昨晚两人光着身子她感觉到他身上的伤疤,身体的感受和眼见是完全的不同。他得有多痛啊,一晚上下来,如意下半身疼的站不起,她忍着痛跳起的,这会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缠在他身上的腿垂下,挽着他脖子的双臂也松开。   宋翊感受到她的倦怠,她是嫌自己丑吧,他一只手捂住伤疤,一只手挽住她的腰把她放到床上。整个人都背对着她道:“我,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估计要等晚上才,才回来。”   如意眨眨眼,不知他是何意,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就要走?如意扑上去抱住他的腰道:“不许走,陪我,我想洗澡不好意思和侍女说。”   有事不过是个由头,怕她看自己脸看多了就不再喜欢自己,想着到晚上时她便看不清。她说她要洗澡,想拒绝话到嘴边说出口的是:“好。”   如意就知道只要自己缠着他,他就会答应,高兴道:“我要满满一桶热水,嗯,还要香香的花瓣。”   皇宫中有专门洗澡的地方,宋翊道:“这里有澡池子我带你去。”离他这院子不远,出院子往左走百来尺就到。如意不穿衣服,身上卷上床单,宋翊横抱着他来到洗澡的地方,打发走侍女,宋翊放她下来。方形水池里面热水往外冒着热气,上方还有个出水的龙头,不停往下落着热水。   如意从宋翊身上挣脱下来,兴奋地跳进水池中,从周国出来三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爽快地洗热水澡。站在水池中,双手揽动,一头扎进水池里游了起来。   烟雾使得宋翊看得不清,他半蹲在水池边,眼微眯寻找如意的身影。突然,如意从水中窜起,揽住他的脖子,拉他入水。   ‘噗通’一声巨响,宋翊直直地栽进水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到水岸上,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他焦急无措地捂住伤疤,要爬上岸。   如意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抬起左手扒开贴在他脸上的头发,唇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上,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到他眼角,咯咯笑道:“宋翊你亲我,还要抱我。”   宋翊一阵颤栗,何止要亲她,抱她,要吃了她,他脸上的伤疤这时候都不重要。褪去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和昨晚一样横冲直撞地往前冲。热水泡着,如意下身好受多了,渐渐吃得那个味,两人比起昨晚的生涩,这会是如鱼得水般畅快。   如意大口喘气,连连求饶:“不要了,不要了,走开,走开。”双臂趴在岸上,双颊绯红,娇喘吁吁,眼泪汪汪地往下掉,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昨晚上他折腾了一晚,现在还没折腾够。自己也是干嘛非要撩拨他,现在收都收住。   宋翊还有千万的精力,也舍不得再继续,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道:“你自己洗,洗好了喊我。”他可不敢再呆着,从水池里起来,穿好衣服在外间等她。   外间是间茶室,侍女泡上了壶茶,宋翊大口喝上一杯,畅快地嘴角上扬,心里甜蜜蜜的,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等小可怜出来还要抱着她。   他又倒了杯茶自饮,不一会一喝掉了半壶茶。   这时,侍卫来报:东边的藩王,齐王有急事求见。   藩王割据是他心中的一大患,今早他得大臣们商议此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齐王盘踞北越东部,那里矿产丰富,盛产兵器,北越百分之七十的兵器都出自于齐王所管辖地。   此事刻不容缓,宋翊道:“请他进来。”   齐王进门,看见坐在厅中的宋翊,正要行礼,忽然厅中左侧走出位身着白衣身材娇小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模样,长发及臀,面容娇美,皮肤不似他们北越的女子,白嫩得发亮,衣服宽大隐约可见漂亮的山峰。齐王眼微眯,打量这宽大的衣物下是怎样的身材,娇小,凸凹有致。她扭动着身姿,赤脚悄身走到萧慎身后,抱住他的脖子,娇声咯咯笑,双眼晶亮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妖精。勾人的很,然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齐王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挪不开眼。   宋翊没想到她这么快跑出来,这里还有别人,正要让她先进去。如意松开手走上前,窝到他怀里,咯咯笑道:“人家想你了。”   宋翊让她进去的话就说不出口,她喜欢就喜欢呗,她身量只有宋翊三分之一大,他双臂揽住她,茶桌挡着从外面看来宋翊像是抱了只猫,软,香,甜,宋翊心情不知有多好。关于撤藩的事好像就不那么急,宋翊问道:“齐王有何事?如此着急?”   哎呀,有人在?!如意眼里只有宋翊,全然没注意到门口的人,羞得不停往宋翊怀里拱,轻声道:“你,你怎么不跟我说有人,丢,丢死人了。”   宋翊撸撸她的头发,笑而不语,他就喜欢她在他面前娇纵,在外人那害羞的模样。   齐王行礼,走到离茶桌几尺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宋翊怀中,看不见美人的脸,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头如缎的长发,心里痒痒的。萧慎没有立后也无妃子,这应该是他的宠妾。   齐王色壮人胆道:“皇上,您要把兵器制造这一块归入朝廷,本王觉得这一时半会不好办,此事首先得问过我的部下们,前几日本王的一个爱妾过世,甚是想念,今日见这您这位侍妾与她有几分相似,甚是喜欢。皇上您看能否把她给我。至于兵器制造这一块本王定当说服部下。” 第59章   宋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整个北越他都不怕,莫说他一个小小的藩王,论政治谋略他不敢称第一, 打仗他敢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当年他被北越擒回, 也是因为没料到自己的身份, 他们以损已不利人的战术, 使得他中计。这种事肯定不会有第二次。   他奉信绝对的力量之上, 所有的政治谋略都是虚妄。说白了就是管你什么谋略,先把你打得爬不起来,看你还有什么能赖。   若不是他爹从小跟他说战争不好,他顾虑到北越的百姓,能不动兵就不动兵, 现在他如此嚣张, 还问他要小可怜, 就算他真制不了他, 也不会把人给他,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命先留着几天。   宋翊不动声色,撸撸怀里人的头发道:“齐王, 她可不是什么侍妾, 是朕的皇后,过两日封后大典上你可要过来。”   齐王惊道:“她可是周国人, 我北越没有立周国人为皇后的先例, 太后也不会同意。”   宋翊道:“没先例就开这个先例, 朕连立谁为后的权力都没,这皇上当的有什么意思?”   齐王见识过宋翊的手段,他武功高强,又力大无穷,在崇尚武力的北越,他得到了众多部落藩王的拥护。齐王表面上臣服,却是心有不甘,而他也有不甘的条件,想他会忌惮自己些,才问他讨要侍妾。   结果是这般,也不知他是真要立这周国的侍妾为皇后,还是不给自己面子?一个女人而已,难道比天下还重要?   齐王看不清宋翊,想了会道:“本王并不知您要立她为皇后,还请皇上见谅。”   一直把脸埋在宋翊胸口的如意,探头喘气,忍不住想看这个齐王长什么样,只露出半张脸,宋翊的大手落在她头上,重新把她按回到自己胸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听话,别乱动,人还没走。”   下一刻,他抬头道:“齐王关于兵器制造这些事,下次再议,朕现在有事,您先回。”齐王的那双眼,看到小可怜后都没移开过,留着他窥视小可怜吗?   齐王不舍宋翊怀中的人,碍于宋翊不敢造次,只得退出房门。   宋翊见齐王走远,松开手道:“好了,人走了。”   如意喘气坐在宋翊大腿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宋翊这人是谁啊?”   宋翊道:“喊萧慎,不值一提的人。”   如意听他喊齐王,怎就是不值一提的人,是他不愿意说吧。如意瘪瘪嘴道:“萧慎?这名字怪,好不习惯。要不这样,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喊你‘哥哥’,免得我喊漏嘴,又喊你以前的名字,让有心人听到可不好,爹和娘还在上清县。”   提到宋峻山,宋翊愧疚问道:“爹,他还好吧。”   如意道:“还好,就是断了条胳膊,爹说能活着回算很不错。他不能打仗了,就和我娘一起回上清县,两人过的非常好,你别担心。”   宋翊不是担心是愧疚,这三年每每回想起宋峻山就让他无法面对。   他爹是个真英雄,无愧于任何人。当年若不是他,自己怕是早就死在战场上,他拘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打仗,就怕有这么一天。散尽家产只为保自己,当年他怨动不动就打他的爹,怨家里穷,怨他爹为什么不能像其它人的爹一样。   再回首,才知他的用心良苦。宋翊忍不住落泪,他为什么就不是他爹的亲儿子?   如意回头见他泪眼汪汪的,心疼道:“若没出这事,我们成亲后爹就会告老还乡,你也别太自责,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去看他们。”   说是有机会,只是自己骗自己的话,千里迢迢身份又在这,怎说回就能回的,但愿他们一切安好便是。   如意抬手抹掉他眼里的泪,笑盈盈道:“等我们生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了,让他替我们去见爷爷,要不了几天,很快的啦。”   宋翊破泣而笑,摸摸她的头道:“傻瓜,生孩子是一天两天就能生的?”   如意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露齿笑道:“说不好,现在就有了,我娘说睡在一起后肚子里就会有孩子,像种子一样会发芽,然后长大,你说他发芽时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特别的丑?”   宋翊也不知道,他的手落她平坦的腹部摩挲,好像里面真的有个孩子,喃喃道:“等他长大了替我们去见爷爷。”禁固他许久的愧疚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他温柔地看着娇小的人,抬手轻柔地捋她额间垂下的发丝。   就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刻,侍卫急急来报:“皇上,皇上,周国来的使臣说他的随从不见了,部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使臣正在闹,说非要见您。”   是王思瑜!如意拍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记了,他找不到自己,不知急成了什么样。   如意起身要去找王思瑜,免得他担心,宋翊一手把她按进怀里,道:“好好呆着。”长臂挥动又把她遮在衣袖下。   站在对面的侍卫不由多看了几眼,刚进门时他瞟到了她的长相,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皇上什么时候有了侍妾?他可是不近女色。   在宋翊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人人都在窥视他的小可怜,齐王,侍卫,还有个王思瑜,大老远的从周国来,带着如意入宫,以他的性子对如意没肖想,怕是理都不会理她。   刚开始不见他是因为怕他认出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小可怜要去见他,怎能让她去?万一跟他回周国了怎么办?他患得患失地摸摸自己脸上的伤疤,权势,地位,她若看的上这些,当年就嫁给了韩洵,就不会求着自己不要去打仗跟她过小日子。   这三年他天天都熬着,把当时想得有多明白,这会就有多不自信。   空有权势又如何,他早就不是当年的他,而她没有变过。她要是喜欢上别人,他怎么办?宋翊的心隐隐作痛,没得到时他会放手,得到了才知有多美好,如□□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得捂住不让人看到。   宋翊道:“你好好呆着,我去见王思瑜。”   如意问道:“他会不会认出你?”   宋翊道:“不用担心,认出也无防,我好好跟他说,这事你别管,你回院里等我。”   宋翊抱她回院,向侍卫特别交待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院。   …………   王思瑜后悔死了,他为什么要多喝酒,一觉醒来人不见了踪影,找人去寻谁也没见到过她,这丫头尽不让人省心。人在皇宫中丢的,肯定还在宫中,王思瑜心一横耍起赖,全然不顾使臣的形像,在这北越皇宫中撒泼。   “人就在你们这丢的,既是没出宫,就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我要见皇上,你们得给个说法。”   宋翊进殿看到的就是半披着头发,像个疯子般大喊大叫的王思瑜,这几年王思瑜上进许多,在周国位居要职,深得高宗喜爱。这么个要臣,为了如意如此不顾形像,宋翊心里酸酸的,看王思瑜就更不顺眼。   嚎得跟杀猪似的,真想上前打断他的腿。   宋翊忍住,走到屏风后问道:“听说你想见朕,两国交邦的协议不是在今早签好?”   王思瑜心想:这北越的皇上莫真是长相丑陋?才不敢出来见人,才在屏风后?先不管,要人再说。   “皇上,昨日在宴会上,我的随从不知了踪影,听侍卫说昨日并未见她出宫,烦请您再彻查番。”   宋翊道:“就一个小小的随从,你要朕赏你十个八个怎么样。”   王思瑜为难道:“她虽说是随从,但与我感情极好,亲如兄弟,无人可代替,还请皇上见谅。”   ‘亲如兄弟’!!呵,感情都这么好了啊。   宋翊压住心中的怒气,冷声道:“宫中无人便是无人,还请王大人到别入寻找。这是在北越不是在你周国,容不得你这般撒野,你若再这般闹下去,关于两国交邦的事,朕得重新考虑下。”   两国交帮的协议已签署,听他的口气是要反悔?这是大事王思瑜不敢再造次,起身行礼退出,关于如意他先不回周国暗地里查查,这人肯定在皇宫中,难道被人藏起来了?   待王思瑜走后,宋翊向侍卫交待,这几日加强皇宫的守卫。随后回到所住的院子里,进门就看见如意坐在门槛上等他,见他回来小跑着扑到他怀里撒娇。   宋翊就喜欢她粘着自己眼里只有他的小模样,又亲又抱的弄到房里,最后弄得如意连连求饶他才从里面出来,如意累得闭着眼窝在他怀里,娇嗔道:“再这么下去,我要死的。”   宋翊凑到她耳畔嗅她身上的香气道:“要死也只能死在我身上。”   如意抬手点他的额头,娇笑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的。”   宋翊拿住她的手,她的手心不似以前那般白嫩,一手的老茧,像历经沧桑的妇人。宋翊答非所问道:“以后你什么都别做,不必像以前那般抛头露面,谁也不会也不敢给你气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你不喜我打仗,我就不去打仗,我什么都依你。”   如意吸吸鼻子又要哭,笑道:“傻瓜,我要天上的星星做什么?又不能吃。你喜欢打仗就去打,我不拦着你,你有喜欢的事情做,难道我还拘着你。”在她心中没有以夫为天的想法,只是不愿看到他不开心。   总归是太喜欢他。   …………   这两天皇上心情非常的好,走路脚步轻盈,嘴角带笑,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在校场上练兵,士兵们见到他像是见到阎王,平时大气都不敢出,还常常被训,动作不标准,体格不够轻则打骂,重则他直接上场教训,无人受得了他那一双拳头。   这两日他不练兵,下朝后去巡视士兵,看完后拍拍士兵的肩膀:不错。   被拍的士兵吓出一身冷汗,生怕皇上来个过肩摔,战战兢兢地等他来袭,最后只见他悠然的离开,才敢松口气。   皇上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宫里都传开了他宫院里藏了个小美人,心情好是因为那个小美人,还为了这个美人得罪了齐王。这些很快传到太后耳中,心想着孙子不把人领到她这,自个先去看看什么样的美人让孙子神魂颠倒到江山都快不要。趁宋翊早朝,带着两三个护卫来到宋翊自己所建的小院。   门口站着四个侍卫,见太后行礼后,便不多话。太后正要推门,侍卫拦住道:“太后,皇上交待什么人都不得进入。”   太后道:“本宫也不行吗?后宫还有本宫不能去的地方?让开!”   侍卫不卑不亢道:“军令如山,皇上的话不可违。”   太后身后的侍卫见他们不敬,拔出刀示威,守门的侍卫是一点也不怕,伸出长刀拦在门口。   两天没出门的如意,听到院门口的响动,悄身走到院门口,躲在门后面偷听。   太后?是宋翊的奶奶吗?如意好奇,也不知她长什么样?她拉开门露出半个小脑袋,见正对面站着个五十多岁,有了白发的妇人,心想这就是宋翊的奶奶,嘴甜喊道:“奶奶吧。”   两边的人皆是一愣,太后细细打量她,面若桃花,身材娇小,笑起来甜丝丝的,身形和皮肤不是他们北越人,应该是周国人。   皇宫中何时有周国的女人进来?   趁着他们都怔愣的时候,如意跳出门槛,溜到侍卫外面,抱住太后的胳膊笑道:“奶奶我们去那边逛逛。”   自来熟的让人一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太后就由她拉到了两尺外,等到守门的侍卫反应过来,再想拦住如意已没了机会。   如意心中窃喜,这几日宋翊不让她出门,她一打开门侍卫就把她挡回去,如果不是太后来,她还出不去,可以在外面逛逛。   太后被她拉着又走了几步,抽出自己的胳膊道:“本宫的胳膊是随随便便就能碰的?奶奶也是你能叫的?”   太后虽是宋翊的奶奶,样子一点也不和蔼,如意是不懂他们北越皇宫里的事,但她知道有宋翊在没人敢对她怎样,有他在什么也不怕,见四下无人便道:“我和皇上拜过堂,他的奶奶自然就是我的奶奶。”   太后心中一惊‘拜过堂’?!是他在周国的发妻?难怪孙子对她无比宠爱,她是怎样来到这皇宫中?又是怎样找到自个孙子?   这个看似单纯的女人好不简单,上来就表明身份,孙子这三年不纳妃立后多半是因为她。她还真不敢动她一分一毫,太后隐隐不安,心神不宁,不露声色道:“原来是这样,来来来让奶奶好好看看,跟奶奶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如意心想:王思瑜都回周国了,这事应该算不了什么,便把和王思瑜来宫里的事说来与她听。   太后听完若有所思,过了会笑道:“走,奶奶带你去逛逛。”   这两天如意憋坏了,宋翊一回来就把她锁在床上,走了后又不让她出去玩,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来个人溜了出来,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跟在太后屁股后面,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一处小花园,一片草地上有间庭阁,里面坐着三四个身着北越华服的年轻女子在亭中闲聊,个个身材丰满高挑,面容比起周国的女子来说略粗犷些,周身洋溢着青春的健美。她们见太后过来,纷纷起身行礼,见她身后的如意都愣住。   突然被四五个身量高的女人盯上,如意有些发怵,眨眨眼不说话,礼貌的冲她们笑笑。   太后介绍道:“这是慎儿院子里的。”   太后的口气很友好,如意还是嗅到那么一丝丝不对,生来的警觉让她觉得自己该远离此地。   正要开口离去,那三四个女人像是看猩猩一样打量她,过了会其中一位圆脸的道:“她好瘦小。”   另一个个子稍高的说道:“她在马背上怕是活不过三天。”   “也不知能不能生出孩子。”   太后不发话,她们家世好谁也不把这么小小的没背景的侍妾放在眼里。   如意心想:我生不生的出孩子关你们几个女人什么事?不对啊,她们难道是爱慕宋翊的?烦死了,她男人都毁容了,还有这么多人跟她抢。   如意任由前面四个女人编排自己,倒不是怕她们,宋翊的床都没爬上,哪来的底气埋汰自己,跟她们争论才有病,她可是有品格的。   哼~   三四人指指点点如意好一通,如意是没一点回应,她们甚觉无趣。   如意见她们停下问道:“说完啦?说完了我有事先回。”她向太后行礼转身离开,留下几个女人面面相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无视她们的,看太后神色,大家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   如意刚走出亭子,就看见宋翊沿着小路,向她走来。   宋翊见她看见自己,停下脚步等她像平时一样跑过来扑到他怀里,等了会,她还站在原地,再等会,她还在站在原地。宋翊就有些急,哎呀,小可怜是怎么了?不理自己了?   就在这时,如意喊道:“过来,背我。”   宋翊小跑过去,在她身前蹲下道:“上来。”   如意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放在他左肩上,双腿盘上他的腰,在他耳边道:“奶奶在亭子里,我们过去。”   侍卫来报太后带走小可怜,他一是不喜她出来见人,二是怕太后为难她,急急地赶来,自是知道太后在的,背着如意走到亭子里向太后行礼问安。   如意趁此挑衅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女人,宋翊背着他,她比她们要高出大半个头,感觉人都有气势。   你们能使唤宋翊吗?你们能让他背吗?要不是看太后在,直接抓把土扔在你们身上。   哼,哼,哼……呕死你们,嚣张的不可一世。   扎得四个怀春的少女,满心的伤口,咬牙切齿又拿她没一点办法。   这三四个女人是太后找来给宋翊选的,宋翊以前都不正眼瞧她们,更别说现在,一点目光都不给她们,行完礼,背着如意回去。   如意目地达成,高兴地在宋翊脸上亲了下,轻声在他耳边道:“我觉得你桃花真旺。”   宋翊问道:“什么桃花?”   如意道:“以前在京城时,多少女孩子堵在家门口,还有现在,你看你脸上都有条疤了,她们还前赴后继地往上扑,你说旺不旺?我跟你说,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我也去找别的男人,你自己要想好哟~”   本是情话,宋翊听到脸上的疤,心就往下沉,她果真还是在意的是不是?不确定,不自信又加重了几分。   心里有事,回到院子里就不想说话,未到吃饭时间,宋翊在院子里练剑,挥剑如风,身姿飒爽,如意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宋翊,她男人真好看,是天下最好看的人。等他停下拿着汗巾跑上前擦他脸上的汗,再递上杯不冷不热的茶,等他喝完茶,抱上他的胳膊撒娇道:“哥~”   猛然听她喊‘哥’宋翊眉心跳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听她娇声道:“这地方好小,我又没玩伴,好无趣的,我想出去逛,都城里我还没仔细逛过,我觉得我得找点事情来做,卖胭脂是不可能。你要不要算帐的?我算帐可快。”   宋翊道:“我平日里都忙,等过几日不忙了,我带你出去玩。你说的这个事,让我想想。”   如意觉得他是松口,骑在他大腿上,又是抱又是亲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好。”   宋翊经不起她这么撩拨,手往她衣服里伸,如意打开他的手道:“你得先答应我,让我出去,我就让你碰。”身体在他身上蹭,边蹭边咯咯笑。   声音脆生生的,像成了精的风铃‘叮叮铛’,勾着宋翊顺着铃声往前冲。   “好好好,答应你,什么,什么都依你,让我摸摸,让我摸摸。”猴急的不行,哪有平时的稳重劲。   “说话要算话,要是反悔别碰我。”   “不反悔,绝不反悔。”说着宋翊抱着她进房间,关上门又是好一阵才完事。   第二日,如意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结果和昨日一样,侍卫拦着不让她出院门。她觉得肯定是宋翊忘了此事,等他回来她得亲眼见他对侍卫交待放她出去。谁知,过了没多长时间,靠右边墙的地方传来工人做工的声音。如意好奇问侍卫要小点心,不一会侍女送来,顺便问靠右边墙是什么情况。   侍女道:“好像是在皇上嫌这院子太小,加急动工修院子,要不了几日就修好,到时候打通右边的墙,皇上住的这个院子要扩大好几倍,在里面骑马都可以。”   不放她出去,把院子修大,昨日摆明了就是在敷衍她,到头来还是不让她出院子。   说好了让她去外面玩,说好的不拘着她。男人床上说的话一点也不可信,宋翊这个大骗子,这事没完。   等着! 第60章   如意不哭也不闹,在院子里做胭脂, 宋翊回来见她专心地坐在院子中, 悄声走到她身侧弯腰问道:“做什么了?”   如意头也不抬道:“胭脂。”   宋翊又问:“是涂在脸上红红的那种?”   如意应了声:“嗯。”不理会他接着做。   宋翊想上去帮忙,又无从下手, 只得站在一侧看着她做,过了会, 如意还是不理他。宋翊就感觉到那么点不对,没平时热情, 想她专心做东西, 不打扰她, 坐在她身侧看着她。   以前在京城时, 他们也有这样的时刻, 那时候如意嘴巴不停歇,呱啦呱啦不停说话。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宋翊更觉得不对,他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如意见他没一点觉悟,难道是自己猜错?还真是他忘记?怕误会, 挑明了问:“今日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宋翊心虚不敢看她,低头道:“啊,嗯,我忘记和侍卫说了。”   如意又问:“隔壁怎么在修房子?听说要扩建这院子。”   宋翊喜形不露于色,平时说个谎, 眼不眨心不跳, 不知怎的在如意这就结巴:“这, 这院子小,护建后大了好,你可种种花什么的。”   如意用点心就能看出他说谎,可她偏偏就是相信他说的话,在心里为他开脱,他肯定是太忙忘记了,误会他啦。放下手上的东西,揽住他的脖子道:“明日你和他们说让我出去玩,其实我也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就出去走走,不出皇宫。”   宋翊应下:“好。”心里另做打算。   又过了一日,侍卫还是不让如意出门,这下再是忘记可就不对。如意气呼呼地等宋翊回来,质问他这是为什么。   宋翊都想好:藩王过来外面不怎么太平,他们都不怎么喜他这个皇上,这几日你还是别出门的好。   如意又一次相信他的话。   又过了两日,还是出不了门。   宋翊的借口是:过两天封后大典,按照北越的习俗,她不能出门。   宋翊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借口天天都有不带重样的。   直到右边的院墙打通,如意还是没能出门。宋翊拉着一匹马,带如意一起在院子里骑。   院落倒是真大,一个跑马场,一个观星台站在上面可以瞭望整个都城,还有小桥流水,假山阁楼江南的园林建筑。   宋翊先是带她骑马,如意坐在他前面围着跑马场跑了三四圈。然后,再带她去观星台看都城的景色。   如意不知道这些工人几天时间是怎么做到建这么高的观星台。看着皇城外熙攘的百姓们竟是羡慕,她出不去只能呆在这里,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有什么用?   她花不了,也没花的机会,有什么意思?   然而宋翊指着远处熙攘的街道问:“喜不喜欢?再造高些说不定能摘星。”   从未有过的失落笼上心头,如意道:“我有些累,想回去。”   宋翊要背她,如意执意不让,步行往小院走,气氛就有点紧张。宋翊自知理亏,不敢说话,低头用眼角打量她的脸色,一路上她都黑着脸,宋翊就更不敢开口,像条大狼狗耷拉着耳朵跟在她身后,走过江南园林,走过跑马场,地方太大如意走得脚酸,她咬牙忍着不喊宋翊背,脚步慢下。宋翊察觉到她的异样,直接横抱起她往回走。   如意明知挣扎没一点用处,可她还是扭动着要下来。宋翊不松手,她都走不动了,他松手做什么?她再打再骂他都不松手。挣扎了会,如意开始哭,边哭边道:“宋翊,这地方像牢房,一点也不好。我们就不能像在周国时那样?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我在家等你回来。”   他们没成亲前,他都想着不让她出去,那时候她不也是答应过不去店里。成亲后还没来得及说,现在更不可能。   她哭他心里烦,见不得她哭,又不能答应她,只能抱着她往回走。回到房间,放她在床上,脱掉她脚上的鞋子和袜子,轻轻地揉以此来缓解她脚上的痛。   她的脚白白嫩嫩的,一个个小指头像一粒粒珍珠散发着温玉般的光泽,没有汗臭味,还带着点香气。宋翊凑近嗅,淡淡的桃花香气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想到她的身子眼前就浮现出她白得发亮的身体。   宋翊口干舌燥,他松开手抱住如意亲上去。   如意还在伤心着,他突然地扑过来,就觉得他不顾自己的感受,只想着自个快活。   把她当什么了?和禁脔有什么区别?这些天的怨气一并迸发出:“别碰我!”   宋翊愣住,正要解她衣裳的手停住,还真不敢有下步动作。   如意现在才不会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让他放自己出去,推开他坐在床角道:“你答应了让我出去,这都几天了,你还不让我出去,说好的你别碰我。”   宋翊坐在床边,好一会憋出几个字:“我不出去,是不是院子不够大?我再扩建。”   如意道:“建怎么建?建再大,人还是围在里面,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宋翊道:“慢慢习惯了就好,再过些日子我陪你去外面玩。”   有了前几次的敷衍,如意此时一点也不信他,问道:“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你每次都这么说,就是在糊弄我。我知道,你就不想让我出去,为什么呀,我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又不是不回来,又不是去找别的男人。”   宋翊猛地抬起头,双眼如炬道:“你也别想找别的男人,我说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没什么可商量的。”   第一次语气这般重,还跟训士兵似的。如意觉得他变了,和以前的宋翊完全不一样,霸道,自私还凶的很。即便是这样如意还是不怕他,赌气地提起枕头扔过去,宋翊不躲任由木枕打在头上,‘咚’的一声响,他像树桩般脊背笔直一动也不动。   如意又抓起被子扔他身上,他还是不动,任由你如何发脾气,他不回应也不挪动。   跟个木头,跟个傻子似的,如意气得眼泪往下掉,边哭边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   回来时哭,这时候又在哭,双眼红肿,宋翊心疼,屁股往前挪,抱住她伸出舌头舔她脸上的泪。   如意怔了半刻,双拳像雨点似地打在他身上,她那点力气像挠痒痒,挠得宋翊心里痒,舔改成了亲,狠狠地在她脖子上亲了块红印,还想往下,脖子上传来疼痛,是小可怜咬他,并不在意接着继续,耳边传来小可怜冷冽的声音:“宋翊,你再试试看,你今个敢进来,以后我都不会让你碰我。”   宋翊不怕任何威胁,偏偏她说狠话,他就不敢,万一她做傻事什么的怎么办?宋翊松开手,不敢直视她,斜瞥着眼看她脸色变化。   如意道:“出去。”   宋翊定坐不动,如意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她身着一件单衣赤脚踏上地板,往门口走,此时天已黑,打开门冷气直袭而来,如意打了个寒战,坐在门外的走廊上,双手抱胸吹冷风。   宋翊想抱她进屋又不敢,她现在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惹她,等到天亮他就带她出去玩。宋翊拿了件衣服,走到门外披在她身上,双手托住她的脚道:“外面冷,你进去,我走。”不由分说,抱她进屋放她在床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见如意扭头不看他,心里又酸又疼的,关上门凑在门缝前往里偷看,小可怜睡在了床上,小可怜动了下,小可怜又起来了。   小可怜向他扔枕头,‘咣’地一声响砸在门框上,宋翊吓了一跳。   “让你走,你还不走是吧!”   宋翊赶紧地紧闭房门,想了会,去院门口让侍卫找来锁,把门锁上等明早他再过来,他睡不着,把准备睡觉的士兵赶起来,陪他打架,精力旺盛又力大无穷,苦了这些士兵又不敢有任何怨言。   …………   听到宋翊远去的脚步声,如意想出门瞧瞧,结果门上了锁。如意气得跳脚又是没一点办法,宋翊这个死人,想做什么?不能这样得想办法。   如意回到床上,回想这些天他们在一起的情景,细细想来不免发现宋翊的变化。他跟以前不一要,不仅仅是他脸上的疤痕。具体为什么不一样,她想不明白,就觉得她不能这样和他吵,得哄着他,怎么哄,她还没想好。等明日他过来时,她看着他好好琢磨琢磨,肯定是有办法,她要是治不了自个男人,就白活了十几年。   宋翊是睡不着,如意躺下就睡,半夜里忽觉有人喊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宋翊回来,困得眼晴睁不开,宋翊这个死人,半夜三更的推她作什么?怒喝道:“干什么?让不让人睡?烦死了。”   “如意是我,如意。”   声音不对啊?如意睁开眼,转身望去,微弱的月光下王思瑜清瘦的身影如同剑竹般立在床头,他身后还跟着两人,看不清脸,见身影应该是宋峻山当年派给她的两个侍卫,他们是两兄弟,赵大和赵二,这三年跟着她走南闯北,没有任何怨言。   如意心中一惊,坐起问道:“你们怎么跑这了?”   王思瑜道:“我们两人一起来的,不可能我一人回去,走,现在带你离开。”   如意心想:宋翊难道没和他说清楚?还是怎么回事?   如意道:“我不走的。”   王思瑜道:“是萧慎威胁你吧,别怕我们回到周国的地界,宋老将军还在,边关的将士还在,他有再大能耐也不能对你怎样。”   如意不知中间有何偏差,让他们三更半夜来救她。这可是北越皇宫,不管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能久留,万一宋翊半夜里回来撞上,她可是有理都说不清,他们得快点离开这。   如意道:“我不走的,你们回去吧,我爹我娘那儿替我说一声,说我在这里过的很好,你们走,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真的。”   王思瑜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也别太在意,我们不说没人知道。”   如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接着他抓住自已的手腕道:“我们一起离开回周国,别怕。”   未等如意说话,他已拉她到门口,执意要带她离开,如意不想离开啊,她知道院外就是侍卫,只要她喊一声他们就会冲进来。但她不能喊,正当她想着如何解释宋翊的身份,王思瑜把她送上赵大的背。   赵大和赵二身手非常好,赵大背着如意跳过右边的院墙,来到刚扩建的院子,白天时无人,这会更是没一个人影,恰好给他们逃跑机会。一行人在黑暗中行走无人发觉,按着王思瑜规划好的路线,他们很快来到宫门口。   今日的守宫门的侍卫只有两个,一个去小解,另一个看守,黑暗中赵二无声地来到这侍卫身后,抱住他的头‘咯噔’声,轻而易举地扭断他的脖子,这侍卫还没倒地,那边小解的回来,见到这一幕正要喊。赵大袖笼里滑下一只匕首扔过去,正中他的喉咙当场毙命,身手极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如意第一次见死人,腿脚发软,话更是说不出口,任由赵大背着出宫门。   天微亮,城门大开,如意被‘协迫’地换上男装,一行四个人就这样没有任何阻拦地走出城门。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坐上马车王思瑜松了口气道:“总算是出来了。”   如意心想:宋翊要是看到自己不见了,得多着急。   现在他们出了都城,王思瑜,赵大和赵二都安全,有些事她得跟王思瑜说清楚,再回去找宋翊,怎么说?说萧慎就是宋翊?这不能说,她爹,她娘还没死,万一被高宗知道了可不好。   如意又想了会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   王思瑜道:“那日你走丢后,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你,先让随我同来的人把文书带回去。然后我又在都城里逗留了几日寻你,就在前几日有人告诉我,说你是北越皇上的宫院里。起先我不信,后来北越皇上大兴土木扩建宫殿,传闻说是给她的侍妾住,听说这侍妾是周国人。我想着,就应该是你。”   说到这,王思瑜目光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印上,都这么多天了,北越的皇上把她圈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用说都知道。他眼神暗淡道:“以后别乱跑。”忽然紧抓住她的手道:“回周国后我娶你过门。”   突如其来的求娶,如意怔愣,王思瑜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她心里明白,说到娶的程度那就差得远。   如意抽出手笑道:“我嫁过人,不会另嫁。我在北越皇宫中挺好的,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回周国,我不回去,得留在这。”   王思瑜问道:“你难道喜欢上萧慎了?这才几天时间啊?”   如意顿然明白,事情的原委。他以为自己在皇宫中乱跑,被萧慎怎么的了,然后被他圈禁,王思瑜不顾危险地救她出火海。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想的出?   如意翻翻眼,叹了口气道:“王思瑜你想多了。”该怎么解释还是没想出,只得说服他:“我留下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没人敢欺负我,我也不会让人欺负我。”   王思瑜睁大眼问道:“你,你是自愿的?你不是说你要找宋翊吗?才几天时间,你,你……”   真是越描越黑,如意愠怒道:“我得回去,等他追上来,他要是看我和你在一起,可不是打断你一条腿那么简单。说不好还要连累赵大和赵二,他们跟了我三年,我不想他们出事。”   如意转身下马车,王思瑜拦着不让她下,急道:“你是不是被他协迫的?”他依旧不信如意的话,只信自己见到听到的。   如意道:“我去哪儿我爹我娘都管不了,你还要管不成?赵大,赵二把他给我拉开。”   赵大,赵二先前听命于王思瑜是因为他说救如意,现如今大小姐救出,她是主,自然是听她的话。在马车外赶马的赵大拉开王思瑜,如意跳下马车道:“你们带他回周国,如果见到我爹,我娘跟他们说,我过的很好。”   突出其来的分别,让跟了她三年两兄弟措手不及。   赵大问道:“大小姐,你这是要回去?”   如意道:“我爹派你们跟着我,你们就得听命于我,其它的就别问,云州城后院的槐树下,我埋了个箱子,里面有些银票和房契,你们全拿去,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赵二问:“大小姐,您真的不回去?是找到世子了吗?”   主仆三年,这两兄弟跟着她去了许多地方,比起王思瑜他们更了解如意的性格和她的执着。   如意笑道:“嗯,代我向我爹和我娘说声。”   转身往都城的方向去,初升的太阳洒下片片金光,朝晖中马蹄声起,路口转角出奔出一群北越士兵,为首的是宋翊,他一手持弓,一手握住僵绳,风吹起他的袖角,身姿飒爽,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抹上了层金箔,如天上的战神降临人间。   她男人真好看!如意往他那边跑,得向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啾’~   一只箭从她耳边穿过,射向马车上的王思瑜,箭太快,赵大和赵二没来及挡住,箭插入王思瑜左臂,他捂住左臂紧咬牙关,向马上的人看去,这人脸上有道疤,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宋翊眼微眯,扫了眼在场的人,手指捏得‘咯咯’响,冷声道:“都带回去。”   跟着来的士兵,手持弓箭,快速地围住王思瑜他们三人,不让他们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王思瑜喊道:“北越的皇上可真无耻,欺负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宋翊抽出一把箭,目露寒光指向王思瑜,如意赶紧跑上前扯住宋翊马上的缰绳道:“他不知道的,他就是担心我才来皇宫带我出去,我没想跟他走。他非得带我走,大晚上的我怕你误会,想着跟他们出来后再回来,刚刚我正想回去找你。”   宋翊问道:“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信任?莫说大晚上他要带你走被我发现,就是你们躺在一张床上,你与我说什么事都没,我都信。可你跟他走了,跟他走了,我若不追上来,怕是你要跟他一起回周国吧。”   宋翊目光森然,看王思瑜的寒气又加深一分。   如意不敢再为王思瑜求情,宋翊若真要他的命,刚刚那一箭怕是直击心脏,而不是射偏。   偏偏王思瑜是个没眼色的,指着宋翊骂:“强取豪夺,猪狗不如。”   如意急得跺脚,脱口而出:“王思瑜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还想像以前那样被我哥打断腿吗?”   王思瑜见她极力讨好北越皇上的神情心就痛,才几天时间,她怎么就变成这样?还提宋翊?她的心被这男人吃了吗?   “宋翊早死了,就是被北越人杀的,我周国的子民被北越践踏的还少吗?宋翊若活着,他整个北越都得臣服于我周国。你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他,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我无惧。”   他身后的赵大和赵二在军营里见过宋翊,他们都查觉到不对,看宋翊的眼神由冷变热再凉下。王思瑜到现在还没认出,倒是他这番话拍到了马屁上,宋翊脸色稍稍好转,但不代表他就此放了他,若不是小可怜在早就杀了他,先留着他的命,稳住小可怜。   “都给我带回去,关进地牢,等我亲自审问。”   宋翊一声令下,士兵们捆住他们三人,先行一步拖回去。   很快大路上只剩下宋翊和如意,宋翊跳下马把如意抱上马,不急不缓地牵着马往都城方向去。   约莫走了半刻钟,如意忍不住问:“你,你别为难赵大和赵二,他们以前跟着爹的。”   宋翊道:“我认得他们。”   如意侧头偷偷地打量宋翊的脸色,见双眉微皱就知他有很重的心事。以前有误会时他们说清楚便好,现在就不像以前,他变了好多,很多话都窝在心里不说,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做的事也让人匪夷所思,就像不让她出院门。   如意娇声道:“我累了,你上来我靠着你睡会。”   宋翊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依旧自顾自地拉着缰绳往前走。   如意委屈道:“宋翊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门,把我锁院子里。还有,你给谁脸色看,我都跟你说了,我为什么跟王思瑜出皇宫,你不信,你有什么不信的。我要是跟他有什么,我会来找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翊还是不说话,接着往前走。如意气得往下跳,宋翊眼疾手快接住,如意就此扒在他身上,像只小猴子似的缠着让他背,宋翊经不住她这么缠,只得背着她。   如意趴在他肩头喃喃道:“宋翊我不会跟别人走的,我就跟着你,昨晚我们是吵架了,我娘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我娘还说两夫妻在一起过日子,就是你改一点我改一点,我们都改改就不会吵架……”   折腾了一晚,如意累得不行,摇摇晃晃的眼晴就闭上,她一直念叨,过了好一会听不到她说话,宋翊回头才发现她睡着了。从怀里掏出揉成一团稀烂的纸,单手撑开又看了眼,上面俨然是如意的字迹,随后他又揉成一团扔在路边的草丛中。   今早他回院,看到的是敞开的大门,屋内无一人,桌子上留着如意亲手书写的信,她说她不喜欢他了,跟王思瑜回周国,让他别寻她。   昨晚他们吵得那么凶,她跟人跑了又不是不可能,不寻她?怎么可能?杀了捌走她的人,把她抓回来,关起来,天天看着她。   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决定都推翻,杀了王思瑜她天天哭闹怎么办?他故意射偏。   想好的不理她,她两三句就攻破了他的防线。   她说的话漏洞百出,他不信,可他就是舍不得,不敢说,也不敢问,全当这一切如她说的那般。   就这么算了,反正她还在的。   ……………………   被关进大牢的王思瑜拔掉了胳膊上的箭,潦草地包扎了下伤口。牢头对他们还好,饭菜什么的都不缺,也不打骂。   吃了些饭,王思瑜有了力气,在牢房里骂骂咧咧,身为武夫的赵大和赵二很不理解他的行为,骂人有用还要将士做什么?直接打嘴仗算了。无用的骂人还不如坐下来歇息。   自已人和外人都不理会王思瑜,过了会他无趣地坐在地板上,嘴里念叨:“这萧慎想做什么?”   赵二见他骂得辛苦,可怜他道:“王大人,你不觉得北越的皇上和世子长……”   这时赵大喝道:“赵二,少说话。”   赵大作为哥哥心眼比赵二多,北越的皇上和世子长的像,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老宋将军还健在。王大人可不可信说不好,反正他不是宋将军的人。   赵二立马闭嘴,坐回到角落,知错地看了眼哥哥。   王思瑜问道:“话怎么不说全?”   赵二低头不语,王思瑜瞟了眼赵大,见他神色凛然,想来是问不出什么,坐在另一处琢磨赵二话里的意思。   皇上和世子?皇上和世子?   没听说过宋翊有生擒过北越的皇上?   两没有直接的关系,心里念叨,两人的样貌自然地重合在一起,竟是如此相像。   王思瑜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一个大胆的想法跳上心头,萧慎就是宋翊!当年京城有关于他的传闻都是真的!   娘呀,他做了什么蠢事!   王思瑜站起扒在铁栅栏上,伸出手喊:“本官要见你们的皇上,本官有重要的事相告。”   这回他用尽了全力,引得牢头伸出头道:“吵什么吵,皇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王思瑜道:“你帮我传话,说王思瑜的右腿到现在还疼。”   牢头不理会他,王思瑜接着道:“于你而言传话动动口的事,好事你会得到好处,坏事也不是你的错。”   牢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没回应他,走出牢房向外面看守的卫兵传话。   …………   宋翊刚把如意放到床上,那边侍卫就过来传话,宋翊听完安排好人守着这院子,自己先去会会王思瑜。   来到牢房,王思瑜还扒在铁栅栏上,见宋翊走过来道:“腿疼的很。”   这会宋翊没有在城外的愤怒,心想:他可真够笨的,这时候才认出自己,小可怜可是连他的脸都没见着就认出他。   看在三年前的情份上,先听他说说怎么捌走小可怜的。   宋翊让人放出王思瑜,带着他来到一处房间,准备了几壶酒和几碟小菜。   王思瑜看到酒眼晴就发亮,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宋翊问:“你倒好,不怕我下毒?”   王思瑜道:“你若要杀我,我早死百八回了,还等着现在?”   王思瑜又喝了杯,像喝白开水似的,其实他没喝出什么味,嘴上却不停地说:“皇宫中的酒真好喝,好酒,好酒啊。”   宋翊看他嗜酒如命的样,心想:他可还真是老样子,小可怜会喜欢他?跟着他离开?或许不是喜欢,只是想离开?   王思瑜又喝了两杯道:“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如意是个好姑娘,漂亮又可爱,跟我后院里的大不同,跟三年前一模一样都没变过,你说奇怪不奇怪,你跟我都变成这样了,她还是原来的样,又单纯又可爱又会哄人。”   宋翊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拿起来一饮而尽,道:“你以为她会喜欢你吗?就算她真喜欢你,她也不会是你的。”   王思瑜怔住,三年前的宋翊可不会说这种话,他可能会冷声嘲笑道:癞□□也想吃天鹅肉。   伴君如伴虎,果真权力让人生变,宋翊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王思瑜拍拍他的肩道:“你天天关着她就是因为这个?怕她被人抢走,把她锁在房间里?   一语中的,说中了宋翊不为人知的自卑和秘密,宋翊喝道:“胡说。”   他恼羞成怒的模样,证实了王思瑜的猜想,作为男人他完全看不明白现今的宋翊,为什么啊?皇上都当上了?还怕别人抢他老婆。他要是当上了皇上,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意是他妻子,让别人羡慕死,谁敢来抢,他可是皇上,最高权力者。   这般想王思瑜便说出。   宋翊怔愣,他说的很对,谁敢跟他抢?谁也没这个能力跟他抢,他在怕什么?   他在怕她喜欢上别人,有些事情他办不到,如他的出生,如他脸上的疤痕,人生的历程磨掉的不仅是身体的健康,还有对未来的自信和无畏。   总归是没以前脚踏一方土抬手可摘星辰的自信,这和权力无半点关系。   宋翊押了口酒道:“我,我怕她喜欢上别人。”   王思瑜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她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这天下男人立足都困难,更别说一个姑娘家。她随身带着你的画像,来到一个地方就问,没有人见过你,她一点也不伤心,接着再问再找,其实心里不知哭了多少遍。多好的姑娘,怎就被你捡到?就在早上我劝她同我回周国,她不肯,非得下马车,我若知道是你便不拦着她。”   宋翊道:“不是她自己要回周国的吗?”   王思瑜问道:“你听谁说她要自己回周国?她真要回周国,以她的小脑袋你估计还拦不住她。”   宋翊见他不像在说谎,心中疑惑问道:“你怎知如意在宫中?不知道她所在的具体位置?还有你们怎么能如此轻易逃出皇宫。”   王思瑜道:“我在都城里打听,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我的,起先我不信,后来你扩建宫殿。还有传闻的事,我肯定你宫里的人就是如意。出重金买通了你宫里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留意,就在昨日他来与我说,你不在宫院里。我们趁此机会溜了进来,至于怎么出去的?你宫中的侍卫又不多,门口的两个跟纸糊似的,逃出去很容易。”   宋翊问:“两个?”   王思瑜道:“对,就两个没有多的。”   宋翊道:“宫门口的侍卫一般有六个,四个守宫门,另外两个每隔一个时辰换另外两个,这不对!”   王思瑜拍大腿道:“是有人故意放我们出去!”   宋翊起身往外奔,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王思瑜跟着冲出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有人故意放他们出去,目地很明显是如意,在这皇宫中还是很有势力的存在。   宋翊心急如焚地往如意所在的院子跑,他怎么能这么大意?能帮着王思瑜把人带走,能让人模仿如意笔迹的这皇宫中除了太后还会有谁?太后原意是想把如意送走,现如今如意安然地回来,她会不会?都怪自己大意让太后有了可乘之机,若如意有什么事,宋翊不敢想像,只求老天保佑她不会有事。   宋翊跑到如意所在的院子,侍卫安然地站在门口,他稍稍松了口气,推开门只见如意和太后坐在石凳上喝茶,两人笑语盈盈说着话。   太后见他过来笑道:“慎儿,你快做爹了也不跟奶奶说声。”   如意同他眨眨眼。   宋翊定了下心神道:“想给奶奶一个惊喜,没来得及说。”   太后道:“我萧家总算是有后了,等我去黄泉下见到你爷爷算是有个交待,奶奶还有事,你们小两口好好说会话。”   说完,她又向如意和宋翊,交待几项女人怀孕要注意的事,随后离开。   待太后走远,宋翊连忙抱住如意左右看她有没有受伤,见她毫发无损吊着的心总算放下。   如意见他紧张的模样笑道:“你还怕太后对我怎么样?”   宋翊抱她坐在大腿上问:“你真有了孩子?”   如意摇摇头:“我骗她的,她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对,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舒服。你奶奶比我要高出半个头,手上又有那么多老茧一点也不像普通女人,我就有些怕,就这么随口说了说,说我这个月月事没来,都超出半个月,怕是有了孩子。然后,她态度就变得和蔼许多,再后来你就回来。”   其实她有好多没说,宋翊在放她到床上时,她就醒了,故意装睡等他走后才睁开眼,她总觉得宋翊心里有事,现在还是不要正面和他接触,等晚上在床上时好好盘问。   宋翊前脚走,太后后脚就到,直觉告诉她太后并不是来看看她这么简单,慌话张口就来。   太后开始并未杀她之意,怕她误了孙子的江山,顺水推舟让周思瑜带她走,再伪造她的笔迹好让孙子死心。见孙子带回她后离开,急急地赶过来,她已是半个身子在土里的人,并不在意杀了如意后孙子对自己的恨意。反正她也是活不了几天的。   只是她抱重孙心切,如意又不像说慌的样,宋翊平时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万一她真死了,孙子不再找别的女人,岂不是要绝后?几经衡量,便放了如意一马。   宋翊摸摸她的头:“你这个机灵鬼。”   如意吐吐舌头,手环上他的脖子道:“不生气啦~”   宋翊道:“不生气。”   仅仅半个时辰,宋翊的心态有了极大的变化,王思瑜的开解,一路逛奔而来的担心,还有她机警地化解太后的杀机。让他明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他非得关住小可怜,她也不可能会有危机。然而他的小可怜一点也不简单,还聪明的紧,看人毒的很,又知道对方的弱点。   他所有的担心和不确定都是白搭,她若真的想走,怕是自己都拦不住。   宋翊摸摸她的头道:“以后不把你关院子里,可以出去玩,但不能走远,要人跟着。太后那边你别担心,有我在她以后不会有机会,只是你出去玩不能和男人说话,也不能……”他在她脸上琢了口道:“等我想到再说。”   他突然地转变,如意不想深究,反正现在能出去啦,不用再废心思怎么哄他,竟有种天上掉金元宝的高兴。   至于牢里的王思瑜们,她知道宋翊不会折磨他们,等过两天她哄得他开心了,再让宋翊放他们出来。   她自信而又无畏,觉得有宋翊在,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有事就解决掉。日子还长着,要一天比一天过的要好,这样才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