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十二年》 作者:凉凉苡菲 文案 她是个被冠以恶名的公主,克死母妃,害死皇弟, 被父皇无情的扔进冷宫,比死不如。 她朝不谋夕,四面树敌,要报仇就得拼了命的活下去! 贵人?小人?阴谋!诡计! 她步步为营,见招拆招,玩得一手好戏,算计她的,终将被她一一算计。 却只有他这一笔,福祸难料,竟如此的扑朔迷离…… ============== 第1章 福泽深厚 漆黑的宫道上,数十名宫人簇拥着凤辇而来。 此刻的青鸾宫中,只有西南角的偏厢点着一盏暗暗的夜灯。 苏荷一针一线的绣着手里的肚兜,再有几日,肚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听着外头若有若无的动静,她忽然侧过头去,唤了女儿一声:“芽儿,把手给我。” “嗯,母妃。”腾芽毫不犹豫的伸手递了过去。 含着笑,苏荷握住了她那纤细的小手,忽然眉头一凛,手里的银针毫不客气的刺进女儿的指尖。 “啊……母妃,疼!”腾芽疼的直缩手,眼底开出了泪花:“母妃……不要!” 非但没有拔出针,苏荷反而扎的更深一点,看着女儿落泪,她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芽儿,你记着,今后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轻信。哪怕这个人是你最亲的人。” 她的话音还没落,外头就传来了低闷冗声。那是青鸾宫宫门敞开的声音。 苏荷伸手抹去女儿脸上的泪珠,心疼道:“别怨母妃。” 还不足十岁的腾芽一脸的懵懂,却连连点头:“芽儿不怨母妃。” 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从眼睛里掉下来。苏荷只觉得锥心:“如果可以,母妃情愿你不要这么懂事。”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的踹开。 两个丫头搀扶着一个身着紫色罗裙,满身华光的女子走进来。 “当真是母女情深呐!”韦逸霜轻轻抿了下红唇,笑靥如花。 苏荷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轻轻抬头。“只不过还有几日,韦妃就这般等不急?” 韦逸霜落座,目光里的得意热的灼人:“姐姐,细想就知,你临盆在即,可皇上却这时候出宫……” 拿起了苏荷绣的肚兜,韦逸霜的指尖轻轻拂过,嘴里的话阴戾的吓人:“是皇上容不得你腹中的孽障出世。” “我母妃怀的不是孽障,是弟弟。”腾芽瞪着韦妃的眸子,燃烧着愤怒。 “是么!”韦逸霜冷冷一笑:“姐姐也以为腹中怀的是个皇子么?” 苏荷满面温然,出口的话极度冰冷:“只可惜头胎不是个皇子,却是个没有用的丫头。” 这倒是让韦逸霜有些诧异:“姐姐何苦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再不济也是十月怀胎生的。何况这丫头还这般护着你。” “是啊。”苏荷敛去眼中的温和,沉眸扫一眼芽儿:“她就是宫墙角落最不起眼的芽草,命比纸薄。可是……” 话说到这里,苏荷的眼底腾起温热的笑意:“可是妹妹你明艳绝伦,家世显赫,却连这样的福气也没有。” 这话说的很轻,却比世上任何刀剑都要锋利,一下就扎在了韦逸霜心口。 眼中的得意只在这一瞬间就被愤怒湮灭,韦逸霜冷笑了一声:“姐姐说的是,我没有这样的福气。可我倒是心急着想瞧瞧,看姐姐你有多么福泽深厚!” 伴随着韦妃杀意迸射的眼神,两名奴才迅速将苏荷擒住。 “放开我母妃,你们放开我母妃……”腾芽惊慌失措的大声嚷起来。 “住口。”苏荷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女儿:“我不要你这样的扫把星克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母妃……”腾芽哭的更厉害了,只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着自己的母妃劈下来,刹那间温热的血水溅湿了她的眼睛。 第2章 克母不祥 >> “哇……”新生儿啼哭的第一声特别的嘹亮。 苏荷支撑着身子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却被戍卫当机立断,抱来韦逸霜面前。 “哎呦呦,说什么来着。”韦逸霜眉目含喜:“姐姐当真是好福气啊。你这肚子里怀的还真是个皇子呢。皇上若是看见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只是……太可惜了。” “不要,我求你了,这毕竟是皇上的骨肉!”苏荷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血和肠子都流出来,让她失去了力气。 “姐姐何必如此呢!”韦逸霜鄙夷道:“无论你怎么哀求,本宫也不会让陛下看见这个皇子。” 戍卫得了韦妃的示意,咯嘣一下就掰断了那孩子的脖子,哭声戛然而止。 “韦逸霜!”苏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么!”韦逸霜起身,冷傲的看着表情狰狞的苏荷:“当年苏贵妃害死皇后的时候,想必皇后也说过同样的话吧!可这些年皇后的冤魂,可有向你索命?你终究还是断送在我手上!”吓懵了的腾芽,怯懦的想要去摸母妃的脸。 谁料苏荷大力的将她推开,怒吼道:“你这个扫把星给我滚开,若你是皇子身,我岂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腾芽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那种可怕的感觉仿佛是掉进了冰窟窿,让她难以呼吸。 韦逸霜平静的看着母子三人,直到苏荷咽气,唇角的笑容才映着眼底的血色慢慢绽放。 “娘娘,这个贱丫头怎么处理?”身边的婢女羽墨适时的问。 “丢到井里便是。”韦逸霜瞪着芽儿,冷蔑道:“把她的眼珠子给本宫剜出来。” 羽黠连忙阻止:“娘娘不可。” “大胆。”羽墨冷喝道:“你敢违背娘娘的意思?” 羽黠摇头:“奴婢自然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只是这件事终究是要给皇上和后宫一个说法。” “娘娘宠冠后宫,哪有人敢提及此事。”羽墨不以为然。“说这贱人是怎么死的,她就是怎么死的。” “可若是皇上顾惜已死的皇子怎么办?”羽黠走上前,诚然道:“娘娘,奴婢以为让这个贱丫头活着,正是您对皇上的交代。” “哦?”韦逸霜不太明白这丫头的话:“你细细说。” “苏氏不是咒骂这贱丫头是扫把星么!”羽黠低着头,言止于此。 “是啊。她克死了自己的母妃就罢了,还害死了皇上的皇长子,如此的不祥,必然有她的好去处。”韦逸霜登时就明白了羽黠的意思。“本宫少不得替皇上好好教训教训。” 言罢,韦逸霜就着羽墨的手慢慢起身,再不回头看一眼。 拳头从四面八方挥过来,带着要命的力气砸在芽儿身上,打的她撕心裂肺的哭。 可是旁人如何得知,她的心比身子更疼。 母妃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是扫把星吗? 真的是她克死了母妃和弟弟? 腾芽死死的抓住母妃渐渐冰冷的手臂,任她怎么摇晃,都再没能从母妃嘴里听见答案。 “母妃你别死……” 第3章 一手好戏 >> 圣驾归銮的那一日,天阴沉的厉害。 皇帝的仪仗眼看着就要进宫,骤雨急至,好像诉说着弥天的悲伤。 “皇上,是韦妃娘娘来接驾了。”内侍德奂扬声禀道。 皇帝掀开轿帘,凝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韦妃。她独自站在雨里,一袭灰衣素雅单薄,被雨水打湿贴着身子,勾勒出纤细的楚腰。苍白的脸庞满是水珠,看上去可怜得紧。 皇帝心头骤然一揪,眸子流光一沉,问道:“韦妃为何如此迎驾?” 这声音才出口,就被风吹散,根本听不见。 可即便如此,韦逸霜依然领会了皇帝的心思,皱着眉头扑通一声跪下去:“臣妾无能,没能保住苏贵妃母子,请皇上降罪。” 她伏在地上,额头沁在稀泥水里,哀哀道:“天不垂怜,苏贵妃母子……俱亡。” “她说什么?”皇帝侧首问了德奂一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皇上的话……”德奂皱眉对上韦妃的眼睛,难过道:“韦妃娘娘说,苏贵妃母子……俱亡……” 母子俱亡! 皇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都没有做声。 雨水四面八方的往身上砸过来,韦逸霜难受的睁不开眼,她伏在地上,双肩瑟瑟发抖。额头却一直贴在冰冷湿漉的地面,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请皇上责罚。” “天命不许,朕为何要责罚于你?”皇帝森然道:“宿命罢了。” “是她害死我母妃。”尖锐的声音听上去特别的突兀刺耳,一个瘦弱的身影急急奔过来。 “父皇,是她剖开了母妃的肚子,杀死了母妃……是她!”腾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皇帝嚷出了这番话:“父皇,求您为母妃和弟弟报仇,杀了这个贱人!” “公主……”德奂不由心头一紧。且不管这苏贵妃是怎么去的,眼下的局势皇上都不可能信她的话而处置韦妃。“雨大,奴才还是让人送你回宫吧!休要在这里胡言。” “不。”腾芽连连摇头:“我没胡说,我一定要为母妃和弟弟讨回公道。父皇,是她!是她杀了母妃和弟弟,是她……” 韦逸霜慢慢的抬起头,眸子里荡漾着些许的惆怅:“公主这么说,要本宫如何自处?” 不等旁人开口,韦逸霜跪着向前两步:“也罢,终究是臣妾没能保住苏贵妃与皇子,求皇上赐罪。”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不耐烦的扫了一眼腾芽,转而看向韦逸霜:“朕没工夫在这里赏雨。” 这简短的一句话听似简单,实则充满了责备。 韦逸霜为难的看了腾芽一眼,那蹄子眼里就只有深深的怨恨,看着叫人害怕。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剜出这贱丫头的眼珠。“陛下,公主年幼,贪玩乃是人之常情。臣妾着实没有想到,公主会爬树坠落,苏贵妃爱女心切顾不得身孕去接公主才会……” “你胡说。”腾芽像疯了一样往韦逸霜身上扑去:“是你害死我母妃的,你诬陷我!我杀了你!” “臣妾何尝想要剖开苏贵妃的肚子,可唯有如此,兴许还能保住皇嗣。哪里知道,这重击还是要了那孩子的命,陛下,都是臣妾无能……” 韦逸霜咬牙挺着,任凭腾芽撕扯她的衣裳,心里一半是恨一半得意,苏贵妃,咱们的仇今日总算可以了结了。 第4章 克母害弟 >> 皇帝眼色一沉,德奂连忙上前制住了腾芽。“公主,不可如此。” 腾芽心里翻滚着怨恨,拼命的挣扎。她不知道怎么说父皇才能相信,急的涨红了脸。“父皇,芽儿没有说谎,是她让人剖开了母妃的肚子,还拧……” “公主是忘了你母妃临终前是在责怪谁。”韦逸霜忽然问了一句,就惊得腾芽闭上了嘴。 到底是个孩子,经不得吓。 左手背遮住朱唇,韦逸霜泪眼婆娑的凝视着面前的君王,哀婉道:“臣妾无能,入宫多年一无所出,实在心中有愧。这回自然是拼劲全力想要保住皇子,减赎自己未能繁衍皇嗣之罪。何况剖腹取子,也是贵妃姐姐的意思。” “你胡说,是你要母妃死……”腾芽只恨自己没用,说不清楚韦妃的歹毒。“父皇,她是故意要杀了母妃的!” “公主。”韦逸霜哀痛的蹙紧眉头,似有不忍:“为何到这时候你仍然不知悔过?你母妃临终前还在咒骂你是扫把星,口口声声说没你这个女儿。难道你当着皇上的面还不肯认错么?”这话像一根针扎在手指上,腾芽的耳边传来母亲的埋怨。她连连摇头,止不住的哭喊:“我不是扫把星,我没有克死母妃,我不是扫把星……” 韦逸霜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收敛极快,丝毫没有让谁看见。 “德奂。”皇帝眼眸微紧,并不再往下说。 德奂得了示意,不由分说的撸起腾芽的衣袖。 白净的玉臂上,几块明显的青紫痕迹引入眼帘。腾芽不知道德奂为什么这样做,心慌的厉害。“父皇……” “皇上这伤……”德奂是想说,这些瘀痕不像树上掉下来摔得,倒像是挨了毒打。可守着韦妃,到了嘴边的话,他只有咽下去了。 “把这个悖逆母妃,谋害皇嗣的丫头关起来。”皇帝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苍劲,像是一股冷风钻进了骨缝里。 腾芽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那森冷而锐利的眼神吓得她直哆嗦。“父皇,您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女儿惊恐无助又满脸悲伤的样子,丝毫没有勾起皇帝半点怜悯。冰凉的薄唇微微一碰,他冷漠道:“丢去朕看不见的地方。” “诺。”德奂随即着两人将腾芽拖走。 腾芽一双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韦逸霜:“我一定会替母妃报仇……” 心底涌起一丝寒意,韦逸霜特别讨厌腾芽的眼神。每每腾芽这样瞪着,她都恨不得剜了那双眼睛。“皇上,灵宫已经布置妥当,求皇上去送一送苏贵妃母子……” 适时凄婉的哭起来,韦逸霜总能在任何时候取悦皇帝。 果然,皇帝朝她递出了手。 德奂忙不迭过去,扶起韦妃送到御辇前。 韦逸霜将自己冰凉湿漉漉的手慢慢搁在皇帝掌心:“多谢皇上。” 明黄色的帘子落下,御驾朝着灵宫而去。 一场骤雨,将整个皇宫清洗的一尘不染,冲走了无数污垢尘埃,以及鲜红血水。 恍如告诫宫中诸人,新旧更替,属于苏贵妃的盛宠已然落幕。 后宫悄然落入韦妃掌中。 第5章 望宫旧仇 >> 低沉的哀声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连西北角的望宫也听得一清二楚。 腾芽心里的恐惧渐渐被仇恨吞噬,她不再挣扎由着戍卫拖来这里。 门敞开的一瞬间,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忽然冲出来。看守的戍卫拿着木棍好一通打,才将几人又轰了回去。 “公主殿下,奴才就送到这里。”戍卫猛一推,腾芽一头栽进去,右脸颊擦在地上破了皮,粘上了污水刺痛的厉害。 不等她回头,宫门又被锁上。 “公主殿下?”走过来的女子直勾勾的看着她。“哎呦,徐丽仪你们快来看啊,这关进来的竟然是个公主。” “王嫔你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徐丽仪眸中渐冷:“没听见那哀声么!” 其余几人倒是没顾着领会徐丽仪的话,你摸一把,我扯一下的,好像公主是什么稀奇的玩物。“你们干什么,别碰我。”腾芽嘶哑的嗓音透着愤怒,捂着脸的指缝里,已经渗出血水。 “哼。还当你自己是个金贵的公主么?”王嫔俯下身,扯开她的手:“这脸也毁了,可比我们这些弃妇还不如。” “弃妇?”腾芽这时才顾上看这里。荒凉的宫苑处处都是杂草,所见的房子也都低矮破旧。她记得母妃说过,皇宫并不是处处光鲜,比如望宫,那是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去处。 “怎么?瞧不起我们?”王嫔尖酸刻薄的剜她一眼,顺手摘去她头上的簪子。“你以后绝不会比我们好。你要熬的日子更长呢!” “不。”腾芽忽然就爬了起来:“父皇迟早会相信我说的话,他一定会接我回宫。” 这话引来一番嗤笑。 “我说王嫔,这丫头可比你会做梦。”说话间,徐丽仪从王嫔手里夺过了簪子,在指尖细细摸了摸。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聚满怒气,故意问道:“敢问公主殿下,你母妃苏贵妃近来可好?” “徐丽仪,你说她是苏贵妃的女儿?”王嫔顿时就愣住了。 “小小年纪,就能用上这极好的羊脂白玉料做簪,除了苏贵妃的女儿,还有谁?”徐丽仪微微虚目,唇角上扬:“看样子是老天听见我的祈祷,不让我死不瞑目,才把你这贱丫头扔进来让我报仇。” 猛然揪住腾芽的领口,徐丽仪拿着锋利的簪子对着她的眼睛:“你说若我戳瞎你,你母妃会不会心疼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杀了我?” 在场的女人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是苏贵妃出事?”王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徐丽仪。 “废话。”徐丽仪颇为不耐烦的回敬她一个白眼:“如果是韦妃出事,苏贵妃的女儿会被扔进这望宫?” 看徐丽仪分神别处腾芽瞅准时机,握住她的手腕就是一口。 猝不及防的疼让徐丽仪掉了簪子缩回手:“你这贱丫头属狗的么!竟然敢咬人!” “这是母妃给我的东西,你不配握着!”腾芽扬起下颌,丝毫不惧:“你要报仇就报,我才不怕你!”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王嫔冷笑一声,顺势卷起了袖管:“这儿关着的女眷有几个没受过苏贵妃的气,你能活到明天就算你有能耐。” 第6章 沾仇人光 >> 王嫔的拳头还没挥过来,腾芽就咧开嘴笑了。 那样好看的笑容在这样的时刻,难免不让人心里发毛。 “笑什么笑!”王嫔恶狠狠的嚷道:“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疼吧?” 徐丽仪并不作声,由着王嫔闹。心里禁不住掂量,这小丫头有多少斤两。 “母妃才走,我就被毒打的遍体鳞伤,脸都摔破了,这还不叫苦头还有什么叫苦头?”腾芽盯着王嫔问。 “那是你活该。你们母女活该!”王嫔咬牙切齿的嚷道:“苏贵妃荣宠加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她撅害的妃嫔有多凄惨。好在天有眼,这便是现世报!” “是么?”腾芽柔嫩的脸上显出些异色:“那我母妃去了,也没见你有多好!” “你……”王嫔被这丫头噎的难堪,脸上挂不住,扬手就朝她脸扇过去。 腾芽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这让徐丽仪有些意外。“一边脸破了一边脸肿了,你这公主当的也太丢人了。” “可我仍然活着不是么!”腾芽转头看着徐丽仪,目光里闪动着一些什么。 徐丽仪以为她哭了,可看仔细才发现那星星点点的竟然是光亮。 “和她废话什么!”王嫔仍然不解气:“直接掐死算完。反正皇上也不会再管她了!” 最后一句话,比刚才挨的一巴掌还让人疼。是啊,父皇不会再要她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她还有母妃有弟弟,是皇宫里最璀璨的明珠,可仅仅一日,她就四面树敌,卑贱如蚁,失去了所有。 “那你就掐死我好了。”腾芽忽然转过脸,对着王嫔说。“你要是掐不死我,保不齐有一****会死在我手上。” “好哇你这丫头,敢说这样的话,那我就让你尝尝厉害。”王嫔死死的掐住腾芽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那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柔嫩的脖颈折断。 “我担保……你会死的比我惨……”腾芽的眼睛有些充血,脸也涨的红起来。那眼神却锋利而沉冷的凝视着王嫔,憋着劲的不肯挣扎。 “贱丫头,看你还不死!”王嫔恶狠狠的咒骂。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腾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就在眼睛几乎看不清王嫔的表情,她忽然想起了母妃的话,芽草是最坚韧的所以她叫腾芽。 “韦妃……”腾芽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行了,你输了。”徐丽仪抬脚踢在王嫔的小腿上。 “什么?”王嫔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徐丽仪,从她的目光里读到了恐惧,顺势松开了手。 “这丫头刚才明明可以戳死你,你看看她手里握着什么?”徐丽仪清冷一笑。看着咳喘不止的腾芽,忽然眸子里染上了她脸颊的血色。 “你这贱丫头……”王嫔看见那支白玉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丫头已经把簪子握在手里,这样面对面,她很容易就能刺自己的心窝。 “还是说说韦妃吧!”徐丽仪眉头微皱,凝神看着她。“你莫不是觉得,她会放过你?” “正因为她不会……”腾芽好容易喘匀了气,喉咙的疼让她语声轻哑:“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折磨仇人更痛快的事?韦妃怎么会愿意我轻易就死在这里?” 王嫔听了这话,不禁一颤:“满口胡诌!韦妃哪有空搭理你!” “那你尽管试试看。”腾芽不恼也不怕,要活着,就得学会保住自己的命。哪怕是沾仇人的光! 第7章 敢打赌吗 >> 徐丽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身时冷冷道:“把这个贱丫头送我房里来。” “你真的信她的话?”王嫔有些不甘心,她活在这里的每一日,都靠复仇的念头支撑。眼下看见了苏荷的女儿,怎么能憋得住气。“韦妃怎么会在她身上浪费功夫!还不如赶紧弄死她算完!” 可惜徐丽仪没搭理她这茬。 望宫里位分最高的就是从六品的丽仪。而她这个正七品的嫔位,也终究是得看人家脸色度日的。“走着瞧!”王嫔凑近腾芽的耳畔,怨恨瞪着腾芽。 腾芽躲开别人伸来扶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我自己会走。” “为什么不杀她?”关上了房门,这是徐丽仪问腾芽的第一句话。 “我可以杀了她,却杀不尽望宫里所有的人。”腾芽仰着头,有气无力的说:“既然不能保全自己,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和她想的一模一样,看来苏荷这个女儿,还是真是继承了她的聪明。“即便你手下留情,她有一句话还是没说错。” “什么?”腾芽站在略远的地方,和徐丽仪保持一段距离。这种戒备是她从前没想过的。 “你未必能活到明天。”徐丽仪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齿痕,幽幽一笑。 “我若能呢?”难过委屈痛苦恐惧到这个时候,腾芽心里就只剩下恨。这种恨灼魂噬骨,化作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她单薄的身躯。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徐丽仪温和的说:“你若能活到明天,我就给你指条路,兴许你能走出这望宫。若死了,只当我从未费过这心。” 腾芽并没有露出心思,反问一句:“你自己想离开这里,何必拿我当幌子?” 看着徐丽仪的脸色由明转暗,露出几分苍白痕迹,腾芽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有时候太聪明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表现出来被人发现。”徐丽仪揉了揉自己伤处,低眉道:“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打这赌?” “赌就赌!”腾芽倔强的看着她。 “好。”徐丽仪抬眼瞟了窗外,微微点头:“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母妃是怎么被韦逸霜斗垮的!” 腾芽没有出声,低下了头。眼底仿佛还映着母妃满身的血光。 “也罢,你不想说就不说。”徐丽仪极好说话。“隔壁的厢房空着,你去住就是。” 走了两步,刚到门边,腾芽忽然停下了脚步。“徐丽仪,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父皇不信母妃是韦妃害死的?” 腾芽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会在母妃临盆之前离宫,又为什么根本不信她的话。难道韦妃说的都是真的,是父皇根本就不想要母妃肚里的孩子,甚至母妃的命。 这一问,把徐丽仪逗乐了。她笑的前仰后合。 推开门的一瞬间,腾芽听见她开口。 “天子本就是最无情的。妻妾子女,无不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有本事的,自然有用处。没本事的,死不足惜。” 徐丽仪长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公主殿下,但愿你还能看见明早的太阳。” 第8章 睚眦必报 >> 入夜了,腾芽湿漉漉的衣裳才渐渐干了一些。蜷缩在稻草堆里正犯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谁?”腾芽一下坐起来,警惕的看着门口。 进来的女子看上去十分瘦弱,手里还抱着什么。她压低嗓音轻轻道:“公主别做声,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这女人腾芽记得,白天的时候,她一直站在王嫔身边。 “公主,我是黄静媛。折腾了一天,你一定饿坏了吧。”黄静媛打开手里的布包,摸出了馍馍:“我怕王嫔发现,只能等她睡了才来。你快吃吧。” 借着月光,腾芽看着她手里又白又圆的馍,真想接过来一口咬上去。可这个人却叫她看不透了。 “公主,你别怕。”黄静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解释:“夕日我曾受过苏贵妃的大恩,虽然我自己不济,沦落至此,可若是连恩都能忘,还怎么配为人。眼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但愿贵妃不要怨我无能才好。” 她掰了一块馍馍,塞进自己嘴里,大口的嚼起来,以此证明她没有下毒。“公主,快吃吧。” 腾芽依然没有去接,于是黄静媛把馍馍塞进她手里。 “望宫没有药,你的脸伤的也不轻。我这里偷偷攒下了一点香油,来给你擦一些吧。”黄静媛打开了一个小瓶子,一股香味儿就飘了出来。“脸上的伤沾了污水可不得了,让我看看。” 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腾芽不愿意她帮忙。 黄静媛没法,只能照样抿了一口香油:“公主你放心,香油是好东西,擦在脸上能让伤口快点结痂,还不会落下疤痕。也能消肿。” 说话的功夫,她扯下自己身上一块粗布,小心翼翼的倒了点香油上去。 “我自己来。”腾芽拿过油布往王嫔打肿的脸上擦了擦。 “唉!”黄静媛幽幽叹气:“苏贵妃深受皇恩,是后宫里最风光的贵妃,怎么也会顷刻之间就落到如此地步,还连累了公主你。” 腾芽从她眼中,一点也看不出虚情假意,心头微微一热:“多谢你。” “傻丫头,这算什么。”黄静媛垂下头,压低嗓音道:“比起苏贵妃夕日的眷顾,不值一提。” 外头,隐隐约约有些窸窣的响动,黄静媛身子一颤,不禁担忧:“公主,我不能久留。要是让王嫔知道我来过,她一定不会饶了我。凡事你自己都要当心。” “嗯。”腾芽微微点头,目送她出去。这才顾得上看自己手里的馍馍,只觉得更饿了。忍不住咬了一口。 黄静媛看她吃了馍馍,才放心的关上门,步子飞快的离开。 “怎么样?”不远处,王嫔几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黄静媛才走过来,她便忍不住问。 “放心吧,那丫头信了。”黄静媛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多亏了苏贵妃的眷顾,我才有今日。她女儿死在我们手上,也是应当的。” “馍馍里的药下够了?”王嫔有些不放心。 “当然了。”黄静媛道:“那可是我花了所有银子才换来的迷药。迷药,配上那么好的香油,这望宫里的老鼠一定会把她活活啃死。谁又能想到,这其中尽数都是咱们的谋划?只等明一早,咱们就去给这位公主收尸了!” 几人互递眼色,压抑着复仇的快感无声的笑了。 第9章 血肉模糊 >> 翌日,天刚蒙蒙亮,王嫔就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第一个来到徐丽仪的房门外。 说是来问安的,其实她更想去隔壁的那间厢房,看看那贱丫头的死相会有多惨。 徐丽仪不紧不慢的从房里走出来,脸色如旧:“王嫔似是比平日来的早一些。” “是么?”王嫔微微一笑:“可能天好的缘故,一大早就放晴了。” 说话间,其余的妃嫔也都从房里出来,聚在这门口。每个人脸上都被秋日朝阳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其实不用留心,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们下了手。徐丽仪侧身望了一眼身边的厢房,故意道:“怎么公主还在睡么?” “毕竟是苏贵妃的女儿,不懂规矩也是情理之中。”王嫔唇角含笑,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那扇破旧的房门前:“我说公主殿下,如今没有苏贵妃的庇护了,你还是好好学学这里的规矩吧。” 她话音落,黄静媛迫不及待的推开了房门。紧跟着,她一声尖叫,连树上的喜鹊都吓飞了。 “怎么了这是?”王嫔的眼底抑制不住的得意:“瞧把你们吓得。” 徐丽仪皱着眉头,并不作声,也不着急往前,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这丫头,不会真的就这么容易死了吧? 几个堵在门口的女人都吓得脸色发青。 王嫔心想,看来这丫头真的死的挺惨。她心急的挤了进去,紧忙往房里钻。 哪知道脚刚迈进门槛,就听见“吱”的一声,踩上了一个绵软的东西。 “啊……老鼠!”王嫔吓得跳起来,赶紧退到了门外。眼前的景象,让她难以置信。 满地的老鼠,或是在挣扎,或是一动不动,或是被啃掉脑袋啃破肚子的。大的小的,死的活的,满地的血肉模糊,密密麻麻,看的人头皮发麻。 正惊恐未定,稻草堆里忽然窸窸窣窣的动起来。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忽然一双手伸了出来,胆子小的女人不由惊叫起来。 而腾芽却慢慢冒出头来,打了哈欠才埋怨道:“吵死了你们,还让不让人睡?” “你……”王嫔看她安然无恙,顿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脸色忽然阴沉下去。“你竟然敢……” 腾芽朝着门的方向看过去,自己也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老鼠?” “你还好意思问。”王嫔讨厌透了她这天真无邪,满脸无辜的样子。“腾芽你这个贱婢!” “贱婢?”腾芽嚯的站了起来,摘了摘身上的稻草,皱着眉头,一步一步从这些老鼠中间走过,衣衫褴褛却姿态优雅。“我看王嫔你弄错了吧。我再怎么落魄,身上也留着皇族的血。而你无论尊贵与否,都只是服侍父皇的奴才,贱婢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 “岂有此理!”王嫔想往里走,可踩过老鼠的那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腾芽看尽她眼底的怯懦,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这些老鼠还真是可怜,丁点的香油,大半个馍馍,就足以让它们自相残杀,至死方休。这都怪黄静媛送来的太少了。” “公主你……”黄静媛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对上徐丽仪阴森的眸子,她吓得连忙住嘴。 “不是十拿九稳的法子,就别轻易丢人了。”徐丽仪这话是对着黄静媛说的,却意在告诫王嫔。“可别再害自己送了命。” 又伸了个懒腰,腾芽走出了房门:“今儿太阳可真好!” 那丫头是故意让王嫔想起昨天说过的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算你命大。走着瞧!” 第10章 包藏祸心 >> 腾芽望着王嫔和黄静媛的背影,唇角浮现一抹极冷的微笑。 徐丽仪顿时心头一颤,脸色微微有变:“怎么?保住命还不够吗?” “保住命就够了吗?”腾芽没有和她对视,看了一整晚自相残杀,忽然开窍。“我明白母妃临死前,为什么要说那么无情的话。如果不是这样,韦妃不可能让我活到现在。而我活着,就是复仇的指望。” “呵呵。”徐丽仪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就凭你?” “你不是说要给我指条明路么?”腾芽转过来,看着一脸清冷的徐丽仪:“昨晚上我房里那么大的动静,你不可能没听见。和我打赌,又置之不理,不过是想看看我有几分能耐,那么徐丽仪,我通过了你的考验么?” 昨天她被扔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的稚气。一夜之间,竟成熟不少。徐丽仪心头稍稍有些温热,却没在脸上显露丝毫:“你那房间怕是不能睡了。这庑廊走到尽头,还有一间。虽然破烂,却总有片瓦遮头,去不去随你。” 腾芽答应的很痛快:“我去。” 她转身往最远的厢房去,步子轻快,根本没留心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身影。 “等下放饭别给她。看她饿多久才能死。”王嫔看着腾芽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 黄静媛连忙点头:“好是好,只是这法子是不是太慢了些?” “你还有办法吗?”王嫔信不过她:“你那点银子,不都用来买迷药了!” 听得出是挖苦的语气,黄静媛勉强笑了笑:“有些法子不需要银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最后一间厢房果然是最破的,地面上的灰都足有一尺厚。看样子,素日里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腾芽无奈的走进去,紧跟着黄静媛就到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送馍馍,你反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下不来台!”一进门,黄静媛一脸委屈的开始抹泪:“东西你没吃就算了,还叫老鼠给糟蹋了。现在可好,王嫔罚我浣洗望宫里所有的脏衣和布。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笨呢!” 黄静媛的戏好,腾芽昨晚就领教过。摆明是她在馒头里下了药,那些老鼠吃了,才会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活生生的被同类啃咬死。她却故意不提这一茬,反而埋怨起来。 “静媛别恼,昨晚我太累,吃了一口馍馍就睡着了。正好我有空,不如我帮你一起洗。”腾芽顺着她的心思接话。 一听这话,黄静媛果然止住哭泣:“那好。你随我来。” 腾芽点一点头,跟着她往外走。这庑廊尽头有个很小的拱门,走进去就是做活的后院。 后院里摆放着不少木盆、木桶,还有几个木棍搭成的晾晒架子。 “喏,就在这儿洗。”黄静媛眼眸一转:“我去拿脏衣和粗布来,你先从井里打些干净的水。” “好。”腾芽听话的走到井边,往那井里看了一眼。这井还挺深的,而且窄。 黄静媛顿起歹意,顺手拾起一根木棍,嘴里却温和的说:“公主啊,要先把井绳放下去,把木桶装满水,再拉上来就是。” 好。“腾芽答应着却没有回头。 看她专注的样子,黄静媛心头一凛,猛然扬起手里的棍子…… 第11章 跌落井中 >> 黄静媛卯足了力气,不禁腹诽:要怪就怪你那个该死的母妃,若不是她,我们岂会过这样苦的日子。 将心一横,她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靠近腾芽,那棍子忽然就要落下。 “啊……救命!”腾芽的手一滑,整桶水扥着她探进井口的身子往下沉,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在黄静媛眼前消失了。 紧跟着咕咚一声特别的响。 “这是……”黄静媛有些傻眼,好半天才回过味冷冷一笑:“看来不用我动手,是天要收拾你。” 她赶紧扔下手里的木棍,头刚伸到井边,忽然一口水喷进了她的眼睛。“啊……” 黄静媛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还未曾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猝不及防的被揪住头发,拽进井里。“救……” 命字还没说出口,水花四溅。 腾芽看着她一瞬间就被井水吞噬,只有水面晃动,才松了口气。倒栽葱的姿势跌进去,这一下就要了黄静媛的命。 腾芽握紧井绳,吃力的抓着井口爬出来。若不是母妃教过打结的法子,她也练得顺手了,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解开水桶,把井绳套在手臂上做好一个借力的活结。 贴着井壁留出位置,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才顺利的把黄静媛拽进井里。 而这个时候,正是望宫放饭的时候。这里每日只有一餐,极其艰辛,哪里有人会在这时候来后院走动。 腾芽检查好自己的衣裳,清理掉不应该有的痕迹,才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后院,直接回房。 第一次杀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她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还有一丝痛快。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就唯有下重手,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前庭院里,弃妇们正围坐在一起吃饭。 徐丽仪背对着庑廊,没刻意留心什么动静。但是腾芽没来,她心里明镜似的。 王嫔却有些不高兴:“怎么还多了一个馍馍?” 看了一眼桌上的簸箕,她心里纳闷:“不是说了不给那个贱丫头饭吃么,怎么还是多送了一个人的?外头那些奴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 身边的女子连忙摇头:“已经按您吩咐的去说了,他们才不会弄错呢!” “那是……”王嫔扫了一眼在场的女人们,忽然想起来什么:“黄静媛呢?怎么不见人影?” “可能是去部署了。”身边的女子微微一笑:“她不是说要给咱们看看不花银子的么!” “是啊。”王嫔这才露出得意之色,起身走到桌边去拿那个馍馍。 “啪!”一双筷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手背上。 “嘶……”王嫔疼的缩回了手,怨愤瞪着徐丽仪:“你这是干什么?” “一人一个,你想占了旁人的份儿么?”徐丽仪满不在乎的看着她。 “你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王嫔反唇相讥:“真当你是这望宫里的头一位不成?” “我是不是头一位有什么打紧。”徐丽仪眼波微转,语速徐徐:“规矩又不是我定的,就是不知道王嫔你有没有胆子来破!” “有馍馍啊!”腾芽适时的出现,拿起了馍馍就吃。“还以为来晚了赶不上趟呢,没想到你们还给我留着。” 第12章 分帮结派 >> “哼!”王嫔在心里咒骂黄静媛没用,还没除掉这丫头。可一把邪火却朝徐丽仪撒:“你觉得你真的能保住她?还是你觉得她能助你离开这里?徐丽仪,你醒醒吧,这是望宫。虽然叫望宫,可这里的房子又低又矮,就算是爬到房顶上也被高高的宫墙阻挡视线,根本就看不见一星半点皇宫的轮廓。都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在做梦?” 徐丽仪并不恼,相反,她的表情从容平静。待王嫔的话都说完,她才慢慢勾唇。“那么,你杀了她就能走出望宫?” “即便不能,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王嫔咬牙切齿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狰狞。 腾芽就跟没听见似的,津津有味的吃着手里的馍馍。还有好心的人给她舀了一碗米汤,递过来。 “活到了,赶紧抬进去。”外头的宫人隔着宫门吆喝了一嗓子。 忙有人过来拉了王嫔一把:“姐姐何苦在这里多费唇舌,赶紧去侧门接今天的活吧。” 王嫔心里有气,只觉得堵得慌:“素日都是我打点这些粗活,累没少受,也没落下什么好。既然望宫里还有位分更高的主儿,就让人家费心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张舒婕、秦顺容,今天的活你俩领人去接,再分派下去。”徐丽仪并没半点不高兴,澹澹的说。 秦顺容倒是痛快,召唤了几个人,卷起袖子就往宫侧门去。 张舒婕则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略微犹豫,才道一声:“好。” “看出点什么名堂么?”徐丽仪问身边的腾芽。 “张舒婕是个有心思的人,似乎并不是忠心于王嫔。而秦顺容却一心跟着你。是问我这个吗?”腾芽只从两个女人的反应就看出了这些内容。 徐丽仪虽没回答,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张舒婕可要比黄静媛难对付。尽管只是个正八品的舒婕,却是个奇迹。” “什么奇迹?”腾芽纳闷。 “她得罪的人是韦妃。得罪了韦妃还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徐丽仪幽幽一笑。“所以你进来这里,她只是看着,听着,从来不曾对你有一言半语。” “我懂了。”腾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冲徐丽仪勾唇笑了笑。 “有时候我在想,忽然就懂事到底是好是坏?”徐丽仪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戳中了腾芽的痛处。 她记得母妃含着泪说过,若能选择,她情愿自己不要这么懂事。 可惜,没有选择。 “不好啦,有人落井啦……” 尖细的女声打断了腾芽的思绪,她忽然心口一紧。 “昨个就没吃过东西,你倒是还有力气。”徐丽仪马上就明白了所有的事,冲腾芽打趣道。 “力气未必是来源于食物,更多的时候,源自心底的怨恨。”腾芽微微勾起了唇角:“小时候母妃给我讲过壮汉徒手打死老虎的故事。也是到今天,我才明白徒手打死老虎原来不仅仅是个故事。” “去看看。”徐丽仪眸子微微一转,敛去多余的神色,先一步往后院去。 腾芽喝完了温温的米汤,才搁下碗。没有美味佳肴无所谓,可只要碗里还有值得珍惜的食物,她就能活下去。 第13章 有心拨弄 >> 王嫔冷着脸,瞪着跌坐在地瑟瑟发抖的女人:“秋月,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谁掉进井里了?你把话说清楚!” “是鞋……那鞋是……黄静媛的。”叫秋月的女人一脸惶恐,声音带着颤。 “你说什么?黄静媛的鞋在井里?”王嫔奓着胆子往井里看了一眼,却根本看不清井底的情况。“只是鞋子么?你有没有亲眼看见她掉下去?” 秋月连连摇头:“桶,是那桶掉进井里了,我拿绑了钩子的绳子去捞,鞋在桶里。”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黄静媛房里找。”王嫔愤怒的冲身边的人吼了一嗓子。 忙有人急急去找。 可这个时候,王嫔心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吃饭的时候就没见黄静媛人影,如果不是出事了,怎么可能不来呢!看徐丽仪和腾芽慢悠悠的走来,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不必去了。”王嫔三步并作两步,直冲着腾芽过来:“肯定是你这个蛇蝎丫头杀了黄静媛!” “杀了黄静媛?”腾芽一脸的茫然:“你是说我么?” “少在这里装可怜!”王嫔恶狠狠的揪住她的领口,把她拉向自己面前:“吃饭的时候,你是最后一个去的。你没来望宫之前,这里所有的人都能相安无事。可你来的第二天,黄静媛就死了,你怎么解释?” 腾芽眨巴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无辜:“母妃只教过我女红,从未教过我杀人。身为公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何况我来的第一晚,黄静媛就好心的拿馍馍给我吃,她对我这样好,我感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要她死?王嫔,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哼。”王嫔手劲儿极大,提溜着衣裳就把腾芽提起,双脚离地。“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扭送去罪婢所,让里头的公公好好调查清楚这件事。” “我并非罪婢。”腾芽毫无惧色,反而认真的说:“就算你要调查这件事,也该送我去刑部接受审查。这也是母妃告诉我的。” 她的话,义正辞严还带着这个年岁孩子该有的天真,把王嫔呛的满脸通红。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去刑部受审么?如果皇上还认你这位公主,岂会把你扔在这望宫里。” “本公主不才,不敢擅自揣测圣意。”腾芽歪着脑袋,挑衅似的看着她:“王嫔,莫非你能肯定父皇是不要我了才把我扔在这里的?” “你……”王嫔故意甩手,把这丫头故意往井边推。 要不是腾芽身手敏捷,反身趴在了井沿上,很可能也这么摔下去了。 “总之今天的事,一定是你做的不会有别人。”王嫔笃定不已:“除了你,这里没有任何人有动机杀死黄静媛。” “那我有什么动机杀黄静媛?我与她不过才相识两天。”腾芽皱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还是,王嫔你安排了一些事,预备给我这样一个动机?” 王嫔就是生气吓不住这蛇蝎丫头,卯足劲儿要跟她对着干。却不料徐丽仪的话几乎给了她致命一击。 “我说王嫔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点?。”徐丽仪语调软软,不疾不徐:“不过是从井里捞起了一只鞋,就算是黄静媛的,可就不能是刷鞋不慎掉下去?井口根本看不见井底,王嫔,你凭什么肯定黄静媛已经一命呜呼?” 第14章 新官上任 >> 徐丽仪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腾芽身前挡住王嫔的视线。朱唇微动,不依不饶的说:“除非人是你杀得事是你做的,否则你怎么可能这样确定!” “你信口雌黄,满嘴喷粪。”对上徐丽仪隐现的刻毒目光,被她吓得后退两步。“你维护这个蛇蝎丫头也不是头一回了,可你别想冤枉我。你没有证据!”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人是这丫头杀得?”徐丽仪凝眸看着她。 王嫔真像只惊弓鸟,瑟缩着身子瞪着对方,却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分辩。 看着阵脚大乱的王嫔,腾芽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只是三言两语,徐丽仪就把杀人的嫌疑拨到王嫔身上。当真是叫人钦佩。 这样的女人,非友即敌,若有交手一日,腾芽还真是没有把握能活着溜出她的指缝。 “秋月,你去。”徐丽仪沉眸望她一眼:“告诉外头的戍卫,井里可能有人,让他们进来打捞。” “我?”秋月被吓得失了半魂,这时候还没有回过味。“为什么是我?” “你发现的鞋,你去合适。”徐丽仪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温度,叫人拒绝不得。 秋月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战战兢兢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侧门进来了好些人。 领头的,是个鬓边染着白发的宦官。“我说你们这儿怎么这么晦气,咱家这才头一天上任,接管后半拉宫苑的事儿,就死了人了?存心给咱家找晦气么?” “是这个丫头……”王嫔刚说了这五个字,就被徐丽仪瞪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这丫头怎么了?”那公公往这边瞟了一眼,顿时一愣。“呦,还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最尊贵的三公主么?奴才给您请安了。” 腾芽皱了皱眉头,平静道一声:“免礼。” “啧啧!”白公公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嗤道:“还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说三公主,您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白公公语气不逊,王嫔似是有了底气:“这位公公不知怎么称呼?” “咱家姓白。”白公公扫了她一眼,依稀记得她从前的样子:“原来是王嫔啊。” “公公还记得我呢。”王嫔喜不自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忽然脸色一沉,道:“这个蛇蝎丫头,来望宫的第二天就把黄静媛给杀了,劳烦白公公一定要将此事禀告韦妃娘娘,治这丫头的罪,方可肃清后宫风气。” “这尸首还没打捞上来,王嫔怎么知道是三公主杀人?”白公公狐疑的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莫非是王嫔您亲眼所见。” “并没有。”王嫔连忙道:“冷宫里就只有这丫头和黄静媛有仇!” “是么?”白公公不信:“这丫头才来两日,就和黄静媛结了仇?” 腾芽微微上前,平和的说:“白公公,我根本没有与任何人结怨。可是因为我母妃关系,王嫔处处针对我。以至于还不确定井里是否有人,她就一口咬定我杀了黄静媛。白公公若是不信,在场的人都能为我作证,才来望宫的第一日,王嫔就当众说要杀了我。她这么恨我,要嫁祸给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5章 画风一转 >> 仗着白公公认识自己,王嫔心中得意。大不了塞点散碎银子,黄静媛的死要真拿不出证据,也至多是个失足落井。心定了,她便不害怕了。 “公主这话说的叫我怎么敢担待。那会就你和王嫔没去用早膳,她就出事了。若不是你,还真是奇怪了。” “还有这样的事?”白公公转头望了一眼腾芽:“三公主,虽说你年岁轻,可后宫有后宫的规矩,若真是你辣手行凶,只怕咱家也保不住你。如何判罪,全仰仗韦贵妃娘娘做主。” “韦贵妃?”腾芽和王嫔异口同声的重复了这三个字。 “可不是么。”白公公清冷一笑:“这望宫里消息闭塞,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昨个皇上就下旨晋封韦妃为贵妃,摄六宫事务。” “昨天……”腾芽只觉得心口一阵蹙闷。父皇心里,真的就半点也不在意母妃么?母妃才走,他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让杀害母妃的凶手顶替母妃的位置! “是啊。”白公公温和的说:“虽说是贵妃,可宫里并无皇后、皇贵妃,也就形同于后宫之主了。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自然都要得到韦贵妃娘娘的首肯才能着手。罢了罢了,咱家和你们说这些也没用。赶紧着看看那井底下到底有没有死人,查明这件事也好交差。” “公公,井底的确有人。” 白公公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奴才回报。 王嫔顿时就来了精神:“怎么样白公公,我没冤枉这个蛇蝎丫头吧。就是她趁着大家伙吃饭,没有人能作证的时候,把黄静媛叫来这里推下了井。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别人。” “先把人捞上来再说。”白公公眼尾的余光看上去有些森冷。他并没有多听王嫔的话,反而是转身走到了井边。 “我看你这丫头还怎么抵赖。”王嫔扬起了胜利般的微笑。 腾芽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好像那一日看着韦妃,哦不,应该说是韦贵妃一样。 这目光,让王嫔特别不舒服,好像一股寒意顺着领口袖口,忽然钻进了身子里。“你干嘛这样瞪着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徐丽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腾芽的,总觉得这丫头似乎还有什么仇谋。 “你们过来辨认一下,这死在井里的人,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黄静媛。”白公公望了一眼打捞上来的尸首,脸色特别难看:“还真是晦气。” 王嫔最先奔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连连点头:“对,这就是黄静媛。白公公,您可以拿人去交差了。事情了了,自然也就除了这些晦气。” “不急。”白公公看她一眼,又望了望腾芽:“三公主,这人可是你杀的?” “自然不是。”腾芽大胆的走过去,站在那尸首旁边,细致的看了一眼。“白公公,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何要这么做呢。再说,我才来望宫,根本不知道用早膳的时辰。在自己房里去晚了就成去杀人?这说法也未免荒谬!” 看她相当平静,毫无惧色,白公公略微点头:“既如此,那好。” 稍微一顿,白公公扬起了头,语声冷厉:“来人呐,把王嫔给咱家抓起来!” 第16章 合伙要命 >> 王嫔大惊失色,拼命的挣扎起来:“白公公,您这是何故?本宫是冤枉的,黄静媛的死与我无关。” 她这话把白公公逗乐了:“我说王嫔,您还当您是一宫主位呢!对咱家自称本宫的年代,恐怕早就已经过去了。” “白公公……”王嫔挣脱了按着她的人,急火火的走到白公公身边:“公公恐怕是误会了,不如借一步说话。” “不必。”白公公脸色一沉,语气更为森凉:“就因为王嫔你始终记得你曾经的身份,才会暴露你杀人的真相。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说话的功夫,忙有人将一个荷包和一块黄铜呈上来。 王嫔眼前一亮,整个人就愣住了:“这是我的,可这东西和黄静媛的死有什么关……” 关系的系字还没说出口,王嫔顿时察觉到那荷包是湿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铜印怎么可能会打湿,白公公,这一定是栽赃。” “咱家也很纳闷,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你的随身之物扔到那井里的死人手里!”白公公眉心一蹙,脸色黑的如同锅底:“莫不是这死人与你搏斗的时候,顺手牵羊给拽下来的?” “不可能!”王嫔连连摇头:“白公公,我根本就没和她搏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一定是蛇蝎丫头害我!” 猛然转过身,王嫔恶毒瞪着腾芽,一根手指恨不得戳到她脑门上:“是你害我的,是你这个贱丫头。你趁着我揪住你的时候偷走了我的印,你故意仍在井里陷害我!” 腾芽心里不住的点头,是我,你能拿我怎么样。可眸子里却闪动着无辜与茫然。 “王嫔,就算我拿了你的印,也不可能塞进黄静媛手里吧。你揪住我是刚才的事情,我的手也不可能有那么长。”腾芽说着就往后缩了缩,佯装害怕的样子。 “就是你,绝对是你。”王嫔笃定不已:“你这个贱丫头……” “够了!”白公公冷喝一声,吓得王嫔差点跌坐在地。“王嫔,咱家还是劝你留些口德。三公主再不济也是皇上的亲骨肉,辱骂皇族是什么罪名,咱家怕你担待不起。” 听了这话,王嫔的脸一阵一阵的发白:“好个欲加之罪……你们竟然合起伙来想要夺我的命!” “哼,带走好好审审。”白公公特意嘱咐:“把她的嘴巴给我堵好了,别事儿还没问完,先嚼了舌头。” 随后马上有人依言照办,任凭王嫔怎么挣扎,都根本无从抵抗。 “三公主,事情毕竟也牵扯到你……”白公公慢慢的说:“还得劳烦你跟咱家走一趟,去把事情都说清楚。” “好。”腾芽大大方方的点头。 “对了……”白公公正要走,忽然回头看了徐丽仪一眼:“徐丽仪,您可是这儿位分最高的妃嫔。往后望宫的事情还得你多担待。咱家虽然管着这里的活,可太平不太平的,总归是管不着。” “公公放心就是。”徐丽仪温和一笑。 随后有人抬着黄静媛的尸首,一块离开。 望宫又静下来,黄静媛的死再没有人多提一句。就好像风吹走地上的落叶一样自然。 第17章 气绝而亡 >> “三公主,让你受苦了。” 避人之处,白公公眼底噙满泪光,声音略带着无奈与苍凉。“是奴才没用,救不了苏贵妃娘娘,也保不了您的周全。” “白公公何必如此说。”腾芽冲他行了个谢礼。 “公主这是要折煞老奴么!快快请起。”白公公去扶腾芽的手带着颤。“都是老奴没用。” “并不是。”腾芽暖心一笑:“今天的事,要不是仰仗公公,恐怕也不会这样顺利。在四执库当职可是肥差,您却为了我来了这望宫。” “唉!”白公公连连摇头:“伴君如伴虎,在哪里当职都一个样。可老奴只要还有一点力气,一定会设法保护公主。后宫如今已经是……公主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凡事都要小心,再不可如此莽撞设计旁人。” 这一点,腾芽确实有些愧疚:“公公说的对。如若今天不是您来,事情闹大,韦贵妃未必能容我。可我心里恨……” 只这一句,腾芽的眼眶就湿润起来,她拼命的往上看,忍着不哭。 “老奴明白。”白公公同样恨着:“苏贵妃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害死,就连小皇子也未能逃过这一劫。老奴心里何尝不恨!可越是恨,就越不能显露,公主可明白?” “我明白。”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揉去泪水。“只有活下去才能如愿。” “今天的事,老奴会上报韦贵妃。”白公公拧着眉头:“唯有韦贵妃知道,你才能安全。” “好。”腾芽也是这样的心思。故意瞒着韦贵妃,她迟早会知道。与其到时候心生疑窦,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白公公,我想见王嫔最后一面。” “可是她……”白公公是怕王嫔污言秽语,以及血腥的样子吓着三公主。 “无妨。”腾芽执意如此:“要是连这点事都害怕,也太没出息了。” “那好。老奴让人带你去。”白公公毕竟是宫里的老人,没攒下金银却攒了不少人心。身边跟着的小徒弟们,个个机灵忠心。 一个叫小皮子的太监领着腾芽,很快就来到关押王嫔的囚室。 “你来做什么!”王嫔看见腾芽的时候,很是惊讶。“你害死我,就不怕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我来送你一程。”腾芽从容的说。 虽然仅仅分开片刻,可眼前的王嫔皮开肉绽,浑身鞭痕,可以说是没有人样。她表情狰狞,双眼血红,牢牢被困在铁架上。 “你这个该死的贱丫头,是你害我的。” “那也得谢谢你帮忙。”腾芽凝眸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说:“要不是你那么想我死,拼命把我举起来往井口扔,我也没有机会趴在井沿上把装着你贴身之物的荷包丢进井里。所以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作茧自缚。” “你……”王嫔气的浑身发抖:“你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腾芽耸了耸肩:“比起很多人,不明不白的死,你算幸运得多。” “就好比你那个该死的娘一样!”王嫔忽然放声大笑,那声音十分刺耳。 可对于这样的羞辱,腾芽却并未生气。“我母妃的死不劳你费心。而你,从前斗不过她,如今也斗不过她一手调教的女儿,真是可悲至极!” 王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 不等腾芽转身走出这间牢房,她已经气绝,再没能说出半个字。 第18章 神秘贵人 >> 腾芽从罪婢所出来,已经是傍晚。 入秋了,风硬些,破损脏污的绸缎抵御不了这样的寒,她缩着肩走的有些慢。 “三公主。”小皮子看四下无人,摸出了荷包。“这是白公公给您准备的。” “多谢你。”腾芽冲她微微一笑。 “奴才不敢。”小皮子认真道:“公主放心,奴才隔几日就会过来给您送些东西。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奴才。” 腾芽想了想,道:“送东西就不必了,时常过来也太惹眼,稍有不慎连累你和白公公就不好了。” 小皮子低眉,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嗓音说道:“望宫西南角的院墙有个洞,奴才会把东西放在那里,公主趁没人的时候去拿就是,不会让人发现的。”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洞?”腾芽不解的问。 “奴才八岁进宫就一直在这后宫苑伺候,到现在都十年了。哪里有什么,奴才比谁都清楚。”小皮子笑着说。 “是么!”腾芽眼波一转:“那你可知道这望宫附近是不是住着一位贵人?” “贵人?”小皮子一脸疑惑:“没有呀!望宫附近没有宫殿,哪会有贵人住在这里!” “哦!”腾芽淡淡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印象里,她记得有人和母妃提起过一位贵人,说是就住在这附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这件事,心里有些奇怪。 “倒是有位姑子在望宫后面的斋堂里清修。”小皮子想起了这个人。 “姑子?”腾芽不由得一愣。 “是的呢。”小皮子细细想了想,又道:“都传说有这么个人,可是却没有人见过。但总有些东西在固定的时候送过来。每回还都是专人送,不让旁人插手的。所以奴才也不知道送了什么,又送给谁。反正确实是送到那斋堂里的。” 听着还挺神秘的。腾芽思量着这件事。难道母妃当年所提到的“贵人”并不是指位分是贵人,而是身份金贵的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住在比望宫还有偏远的斋堂呢?为什么不去宫中富丽堂皇的斋心殿呢? “公主,天色不早了,奴才也不能再送您了。”小皮子怕送到望宫附近叫人看见。“您自己回宫吧。” “好。”腾芽少不得叮嘱一句:“记住,三日后再来,没事少来走动。告诉白公公我会照顾自己的。” “诺。”小皮子答应着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他这幅恭敬的样子,忽然让腾芽难受起来。 昔日母妃还在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么恭敬的模样。可人走茶凉,连父皇都那么急不可耐的让韦贵妃取代了母妃的位置…… 裹紧了衣裳,腾芽收拾了情绪快步回宫。既成事实伤感也是徒劳,她不该浪费力气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 望宫里,安静的没有丁点生气。腾芽刚走进去,就听见有谁喊了一声。 “她回来了。” 连忙舒展了身子,腾芽微微扬起下颌,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狼狈。“你们都在这里?” 望宫里的弃妇们像是刻意在等她回来,这场面让腾芽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第19章 并不是你 >> 徐丽仪上前一步,语气听着不那么对劲:“自从公主殿下驾到这望宫,这宫里可真是热闹起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吱嘎一声破屋子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腾芽,你回来了?”说话的女子,正是先皇后的嫡出女儿腾玥。 她一身浅黄色的留仙裙,用银线绣着朵朵的玉兰花。身后的宫人提着十来盏宫灯,把整个院落都照的明晃晃的。 大公主驾到,来意不明。也就难怪这些弃妇会聚齐在院子里等着。 “原来是长姐啊。”腾芽没想到她是第一个来望宫看她的。“只是长姐怎么会来这里,就不怕弄脏你金贵的绣鞋吗?” 看见腾芽的一瞬间,腾玥就愣住了。她一边脸还有些肿,一边脸又擦破一片,看上去整个人都走样了。身上的衣裳也又脏又破,还曾被水打湿,皱巴巴的裹着她瘦弱的身子。 “不过才一两日没见,我们最漂亮俏皮的三公主就成了冷宫里的一根枯草。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相信有这种事。”腾玥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她的心思。 徐丽仪默不作声,仅仅是看着。 “看来那些奴才说的都是真的。”腾玥倒吸一口凉气,眼底蕴藏着复杂的情愫。 腾芽只是笑了笑,并没说话。 “我已经叫人收拾过你的闺……屋子。”腾玥实在不觉得那么破的房子,可以被称之为闺房。“也带了些换洗的衣裳和糕点给你。日常能用到的药膏药散也都给你送过来了。不管怎样,你我姐妹一场,我希望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多谢姐姐一番美意。”腾芽微微勾唇:“可惜妹妹如今的身份,配不上姐姐送来的东西。” “你何苦这么说!”腾玥的眼眶微微泛红。“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妹妹。” 如果是从前,腾玥说这样的话,腾芽会高兴的去牵她的手,邀约同玩。可现在,这样的话听起来,无不是在告诫她两人身份的悬殊。 除了仅有的一点骨血,再没有任何关联。 “姐姐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再别来了。” 腾芽的反应,让腾玥有些无措。她以为这个丫头一定会哭的死去活来,又或者吓破了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她比从前冷静,干练,甚至深邃。根本就看不懂了。 腾玥平复了心情,才缓缓的说:“父皇已经送了苏贵妃去妃陵,连同过世的皇长子一并安葬。你不必惦记。” 这话像是锥子戳进了骨缝里,腾芽的脸一晃就苍白起来。“多谢长姐相告。” 腾玥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我还有两句话,想单独与妹妹说。” 腾芽不动声色的随她走了两步,抽回了自己的手。“姐姐请说。” “冯子珏请他父亲冯太师三日后向父皇提亲。”腾玥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腾芽的眸子。果然见那眸子里点点星光。 腾芽先是一惊,随即是喜,可喜色还未上眉梢,就忽然被什么冲散。“长姐是说……” “冯子珏要娶的,是当朝二公主腾珠。”腾玥忽然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三妹,并不是你!” 第20章 最后机会 >> 并不是你! 这四个字,像一把无情的钝刀,来回的割着腾芽的心。 乍一听见这消息,她还天真的以为冯子珏是为了救她走出困境,才会向父皇提亲。她还在担心,母妃才离世,自己又未满十二岁,父皇未必恩准。 可忽然一盆冷水浇下来,她发现一切都是奢望,而她自己就像个傻子。 “三妹。”腾玥看着她青白交加的脸色,唇瓣略微舒展:“若你想要阻止冯子珏还来得及。毕竟你俩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对你还有心。” “长姐说笑了,我已身在望宫,有什么本事阻止。”腾芽使劲的揪着自己腰侧的皮肉,让疼痛提醒自己要冷静。腾玥此行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她不能中计。 “我想,可能是你骤然遭难,冯太师怕城门失火殃及冯家,才会逼迫冯子珏求亲。”腾玥惋惜的叹了口气:“总归父皇还没有赐婚,一切未成定数。三妹,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话的同时,腾玥把一块令牌塞进了腾芽手里。 “房里我让人放了一套宦官服,你拿着令牌就可以出去。”腾玥凑近她耳畔小声提醒:“这几日冯子珏会留在宫里陪裕王叔读书。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腾芽紧紧把令牌握在掌心,凝重道:“多谢长姐。” 见她如此,腾玥才算放心:“时候不早,我真的该走了。” “妹妹不便走出望宫,恕不远送。”腾芽微微一笑:“长姐路上小心。” “我会的。”腾玥读不懂她眸子里或明或暗的光彩,快步转身,带着宫人离开。 不等腾芽回过神,那些弃妇就一窝蜂似的冲进了大公主收拾过的厢房,个个两眼放光。 “天啊,大公主带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么,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腾芽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徐丽仪,慢慢的走进了房中:“很晚了,我要休息,你们出去。” “哎呦,还和我们摆公主的架子呢!” “就是啊,都已经落魄成这副样子,还当你自己是金枝玉叶不成?” 弃妇们自然不肯就这么离开,少不得说上两句难听的话。 “有大公主撑腰,就是不一样。”一直默不作声的徐丽仪忽然开口,脸色绷的有些紧:“你们得罪得起吗?” 她这么一问,旁人不免心慌。 “什么了不起的事,可别忘了,这屋子里死过多少老鼠。保不准住进去还会得鼠疫呢。” “就是就是,咱们赶紧走吧,别没事招惹上麻烦!” 围观的弃妇们一哄而散。 徐丽仪这时候才走进房中。“怎么?这么好的屋子给你住,还不高兴?大公主可在这里头收拾了两个时辰。” “没什么高兴的。”腾芽知道,要不是徐丽仪拦着,那些女人肯定会把这房里的东西一抢而光。“刚才多谢你。” “这倒是不必。”徐丽仪转了转眼眸:“只是你决定了要去?” 被人看穿了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腾芽微微蹙眉。“你不是早就想我出去么?” 两人对视一眼,徐丽仪青冷一笑:“是福是祸你自己兜着,可没有我什么事!” “自然!是福是祸我都不会连累你。”腾芽目送她出去,飞快的关上了门。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庑廊最偏僻的那间厢房门外,出现了一个娇弱的身影。走进去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第21章 无妄之灾 >> 茂盛的爬墙虎遮住宫墙原本的样子,娇小的身影小心的剥开叶子,钻过墙洞,又仔细的掩饰去痕迹。 这个十分隐蔽的洞,不光是小皮子知道,就连徐丽仪也十分清楚。 否则,她不会把庑廊后面,最破却有密道直通这里的厢房给她住。 容不得多想,腾芽急匆匆的往裕王叔读书的崇明殿去。她知道冯子珏陪读,一定会留宿在那里。以前,她也是趁着夜色这样悄悄去见他。 竹林中静谧幽暗,风声略过,让人心慌。 腾芽加快脚步,却忽然听见男人的声音。 “没想到你会落在我手里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暗处有人吃痛的闷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心跳的厉害,说不怕是假的。这样的夜色,又是在这么偏僻的竹林里。腾芽赶紧停下来,瑟缩着身子站在原地,连呼吸都特别轻。 可是好一会都没再有动静。 腾芽这才敢继续走,哪知道还没走几步,脚下一绊,她猛的摔在肉乎乎的人身上,吓得她几乎惊叫出声。 修长的手指轻轻贴在她的唇边,有人在她耳边柔柔出气。“别出声。” 而这时腾芽的手也摸绊倒她的人,那人胸口插进了一根竹子,冒出来的血还带着温度。 额头上顿时一层冷汗,腾芽压低嗓音:“你别过来!” “咦,怎么不是个太监?”对方的语气明显充满疑惑。 “我的确不是。”脑子转的飞快,腾芽心想,敢在宫里杀人的,一定不是寻常的宫人。那么他会不会为了灭口而杀了自己? “那你是谁?”男子凑了过来,想借着被竹子遮住的月光把她瞧仔细。 也是这时候,腾芽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张轮廓清晰的脸,薄薄的唇,高挺的鼻子,以及一双让人看见就觉得浑身发冷的眼眸。“这大晚上的,穿着太监的衣裳跑这里来看我杀人……”男子语调冰冷,手腕子一转,一根被削尖的竹子就对准了她的咽喉:“你挺有意思!” “我又不是故意的。”腾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我只是路过这里。天又黑,我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是么?”男子拧着眉头把那竹尖刺在她脖上肌肤,轻佻道:“可你现在不是看见我的样子了!” “我会忘记的。”腾芽垂下头去,缓缓的说:“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倒是想得开。”男子缩回了手里的竹子,挑了挑眉:“可我只相信死人!” 言外之意,是他要杀人灭口。 腾芽心慌的厉害,语气却格外的温柔:“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只想活下去,做我该做……” 腾芽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身边的男子捂住了嘴。 “有人!”男子将腾芽环在胸前,扼着她慢慢的往暗处躲避。 不远处过来的人边走边嚷:“我说老胡,你还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这么半天了还没解决好?大家伙都等你呢!” 凭对方稳健的步子和洪亮的嗓音,腾芽猜测他是个侍卫。倘若被他发现同伴被杀,那她和这个扼住自己的人恐怕都得死。 靴子踩在竹叶上沙沙的声音,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特别刺心。腾芽浑身都在颤抖,她真不知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 第22章 暗夜惊心 >> 紧张和恐惧让额头的冷汗一直冒。腾芽的心弦紧绷,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黑暗中走近的人影。脑子里的混乱让她来不及思考,忽然绵软的唇瓣落在她的耳垂与脖颈之间。 “你干什么……”慌乱之中,腾芽惊叫出声,迅速的推开身边的男子。 “怎么有个姑娘?”走来的侍卫听见这动静,步子更快了些。 而暗处的男子则握紧手里的竹子,已然做好了攻击的姿势。 原来他是故意要把那侍卫引过来! 虽然腾芽明白了他的用意,可对于他的冒犯,心里还是别扭的不行。 “怪不得你这么半天还不回去呢,这是从哪捉了个宫女来?”侍卫的声音明显带着笑,边走过来还边开始松自己的腰带。“老胡啊,好事可别独享,也让我跟着快活快活。” “别过来,求求你们了,别过来!”腾芽配合的用哭腔求饶,以此来分散那侍卫的注意力。 这招果然管用,侍卫往她这边走来的时候,不经意就避开了倒在地上的死尸。 眼见着人就要扑向她,腾芽吓得心都漏跳几拍。“你别碰我……” “别怕呀,哥会心疼你……”那侍卫忽然觉得后心一痛,低下头就看见一根尖细的竹子穿了过来。几乎是同时,一只手强而有力的捂住了他的嘴。 血水顺着竹尖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特别清晰,男子松开手,侍卫就倒了下去。腾芽这时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特别的难受。 这男人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直中心脏,看上去十分老练。倘若他要灭口,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腾芽被他这股狠劲吓住,完全不敢乱动。 “还不走?”男子有些好奇的问:“想在这里等人来抓你?” “哦!”腾芽惊慌的点了下头:“告辞了。” 好不容易出来,她是一定要见冯子珏一面的。这么想,也就顾不上怕了,腾芽急匆匆的往崇明殿去。 抚了抚自己的唇,男子看着她背影唇角勾笑。连见他杀了两个人,还能镇定的帮忙,这样的姑娘可不简单。 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男子没犹豫,随即跟上了她。 崇明殿的角门附近,有一口干净的井。腾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了半桶水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 略微收拾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整了整衣领,她才轻车熟路的绕道后厢,冯子珏留宿的厢房。 “别这样嘛……” 娇滴滴的女声让腾芽伸出去推门的手僵持在半空。她以为自己受惊过度,有些恍惚才会听错。可不等她定神再推门,女子爽朗的笑声就飘了出来。强迫式的硬钻进她的耳朵里。 “子珏哥哥,不可以的,别这样……” “怕什么。”冯子珏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也特别的清晰:“我已经向皇上提亲,珠儿,你迟早都是我的人。” “哎呀你好坏……” 腾珠那么妩媚娇软的声音,比当日王嫔那一记耳光还让腾芽心痛。她站在门外,就像个被遗弃的傻瓜。连他从来都不曾真心也没看透。 什么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什么对她还有心,一切都是腾玥的谎话和自己愚蠢的天真。泪水顺着脸颊怎么也止不住。 心口的最后一点温暖,也在这样寒凉的夜晚被秋风吹尽。 第23章 期待下次 >> “要不要我帮帮你?”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腾芽很是诧异。转身望去,竹林中那个轮廓分明的男子赫然站在不远处。 生怕房里的人听见动静,腾芽连忙走过来。“不需要。” 且这么狼狈的时候,她只想保留仅有的那点可怜巴巴的自尊。 “你叫什么?”男子又问。 “与你无关。”腾芽语气有些冲:“别再跟着我。” “倒是个小辣椒。”男子吃味的笑了笑:“我饶了你一回,又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待恩公的?” 竹林的月光大半被竹叶遮挡,眼前所见无不是朦胧的。 这时候腾芽才算是看清了这男人的脸,最多不过十五的年纪,清秀俊逸。却和他眼底深邃的寒光有些不符。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腾芽这么说,无非是想告诉他,在宫里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是为保全自己。 “凌烨辰。”对方却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三个字。 “凌?”这个姓氏在盛世很少见,腾芽记得母妃说过,这是邻国的国姓。 “你叫什么?”凌烨辰望着她透亮的眼眸再问一次。 “下次告诉你。”腾芽柔和一笑:“我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腾芽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在望宫里。 毕竟还有一场戏要做呢! 凌烨辰这是第二次专注的凝视她的背影。身材娇小就罢了,那腰肢更是细的一把就能攥住。看着不盈一握似的,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当你看进她的眼眸,就能感觉到她拼命想要活下去的那股韧劲。 “下次就下次!”凌烨辰喃喃自语。 特意原路返回,腾芽屏住呼吸走到竹林里。这回,她大方的摸出了身上的令牌,随意往竹林里一丢,便迅速离开。 不管凌烨辰是否真的那么老练,能做到滴水不漏。她都想着得帮他一把。帮他,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帮自己。 何况全赖天意她才能碰上这件事,怎么可以不拿来做做文章! 望宫里一切如旧,丝毫没有人觉出她大半个晚上都不在宫里。她脱掉了身上的换官服,扔进拆房的火堆里毁尸灭迹。随后回房,迅速的换了衣裳躺进被子里。 自母妃去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被子盖。当真是托腾玥的福。 可惜脑子里太乱了,这一晚经历的事情又太多,她根本就没有睡意。 冯子珏,你还真的是无情呵! 腾芽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从前的影子。那个会拿帕子给她擦汗,那个会带着她放风筝,那个会为了他爬树摘枣子的冯子珏,永远永远的不见了…… “主子,这是那姑娘扔在竹林里的。”回话的人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是二公主腾珠所有。” “二公主?”凌烨辰微微蹙眉:“不像。” “主子的意思是……” 想起她那小辣椒似的模样,凌烨辰喉结一动:“放回原处。” “是。” 如果她真的是个公主,那还真是有意思极了。凌烨辰回想起落吻在她耳垂下的滋味,笑意明亮了眼眸。“下次……” 第24章 买通太监 >> 天刚蒙蒙亮,外头的小太监就来取望宫里的恭桶。 腾芽竖着耳朵听见动静,利落的摸了荷包爬起来,打起精神准备今天的好戏。 她推开房门出去的声音,叫隔壁听了个清楚。 “看来咱们这位三公主要出手了。”秦顺容放下手里的梳子,低低道:“丽仪姐姐觉得她能成事?” 并不怎么光亮的铜镜里,徐丽仪看着自己的模样,饶是一笑:“苏荷的本事你我都领教过。她的女儿也弱不到哪去。” “那要不要帮帮她?”秦顺容不免担心。 “不必。”徐丽仪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温和道:“咱们出手反而要坏事。” “是。”秦顺容看了一眼徐丽仪的指尖:“姐姐的手指这样好看,可惜却没有嫣红的蔻丹。” “会有的。”徐丽仪笃定不已:“到时候咱们一起染。” 这话让秦顺容心头一喜,眼中燃起希望:“姐姐是说我也能离开这儿?” “自然。”徐丽仪干脆的回答。 “可是……” “其余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徐丽仪沉眸,语速慢了一些:“你只要好好盯着那些弃妇,别叫她们有机可乘就是。” “我明白。”秦顺容敛去脸上多余的颜色,温顺的垂下头去。 跟着几个弃妇,腾芽总算找到了望宫最偏僻的后宫门。 这宫门是专门送恭桶进出的。嫌脏污有味道,素日里基本没人过来。就连送恭桶的弃妇也是搁下桶就麻利的走了,谁也不愿意多逗留一会。 “公公。”腾芽趁机走了过去,帮一个正在搬桶的小公公抬了一下。 这小公公显然是没想着有人能帮忙,不免奇怪。“旁人躲都来不及,你倒是好心。” 话刚说完,他抬眼一看顿时就蒙了:“你是三……” 腾芽低头浅笑,把那小太监的话堵在了嘴里。“公公,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不等对方开口,腾芽就把白公公准备的荷包递了过去。那里头可是几十两的银票。 “这……”小公公往外看了一眼,示意她外头还有戍卫。 “公公,我只想求您替我去一趟崇明殿,不知行不行?”腾芽眨巴着眼睛,眼神里透着无辜。 “崇明殿?”小太监更为奇怪了:“那是裕王殿下读书的地方,你要我去那里做什么?” 腾芽红着眼眶,还没出声就先哽咽了。 “公主您这是……”小太监一边搬恭桶一边问。 “我惦记裕王殿下,求公公您替我看看他是否安好。”腾芽压低嗓音道:“实不相瞒,我骤然获罪裕王殿下也必然这样惦记我,公公此去如实相告,裕王一定也会感念您的好。” 小太监有些犹豫,没马上答应。 腾芽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小太监肯定怕被牵扯。“只是带声好,别无其他。公公的恩情,腾芽和裕王殿下都会记得。” “倒是快点啊,也不嫌臭!”外头的侍卫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小太监捏着银票,于是点头:“那好,我去。” “多谢你。”腾芽微微勾唇,帮着把最后一个恭桶搬上了车。 “奴才担待不起。”小太监蚊音说了一句,就麻利的赶着马车出去。 门被侍卫从外头关上,没有人愿意多往里面看上一眼。 腾芽觉得这种感觉挺好的,哪怕身在望宫,卑贱如蚁,却依然可以无风起浪,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第25章 设计一瓮 >> “大公主,有……消息了。”急火火进来的丫头春宁气还没喘匀,就慌忙道:“她去……崇明殿了。” 腾玥猛的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确定是她去了?” “是啊。”春宁连忙点头:“是扮成了倒恭桶的小太监去的。” “什么?”腾玥惊奇的不行:“她装扮成倒恭桶的小太监去崇明殿?” “可不是么!”春宁一脸的喜色:“咱们的人一夜未眠盯的严实,哪一处宫门都没放过。就只有倒恭桶的小太监从望宫离开,送完了桶,直奔崇明殿了。” “你是说她没用上我给她的令牌?”腾玥心里不免泛起嘀咕。 “这倒是没。”春宁道:“三公主自小就鬼主意多。可能是怕那令牌叫人觉出不对劲。毕竟二公主也不会轻易去望宫眷顾她。” 这话一出口,春宁就有些后悔,她觉出大公主脸色微变。 “你是觉得,我这么做多此一举了?”果然腾玥不那么高兴了。 “奴婢多嘴了,请大公主恕罪。”春宁连忙行礼告罪。 腾玥却没多看她一眼:“你懂什么!不管她用不用那块令牌,只要东西在她身上,冯子珏就脱不了干系。要知道这个时候,能拿到二公主令牌的,恐怕就只有这位准额驸了。到时候喜事变白事,一个死另一个哭死,我倒是要看看这后宫还有谁能与本公主争辉!” “大公主所言甚是。”春宁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 “赶紧让人看好了,说什么都别让腾芽走出崇明殿。我这就叫上人一道过去,来个瓮中捉鳖。”腾玥心急,生怕错过最佳时机。毕竟只有腾芽在崇明殿被抓个正着,才能让她死个干净。 “是。”春宁赶紧照办,一刻也不敢耽误。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腾玥就领着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崇明殿。 戍卫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懒散的打盹就看见大公主驾到。 “给大公主请安。”首领一脸的尴尬:“奴才们懈怠了。” 腾玥心里正酝酿着怎么收拾腾芽,哪里有功夫理会他们。“本公主昨晚睡卧不宁,又噩梦缠身,总觉得裕王叔有什么不妥。所以天刚亮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们领路。” 首领微有些愕然,连忙道:“回大公主的话,裕王殿下昨晚并未宿在崇明殿。” “是么?”腾玥故作不知,随即道:“那本公主就去瞧一瞧裕王叔读书的习堂吧。可别有什么不妥。” “诺。”侍卫自然不敢阻拦大公主。何况崇明殿又不是多严密的地方,公主自由来去也没什么要紧。“大公主请。” 踏进了崇明殿,腾玥的心才算稍微踏实一点。一想到马上就要人赃并获,她就想笑出声来。 勾引当朝额驸是什么罪名?何况她还敢大胆的从望宫里跑出来! 大公主前脚刚进去,宓夫人与淑妃也都到了。 两人看见对方很是诧异。 “怎么大公主做了噩梦,连淑妃娘娘也惊动了?”宓夫人向她欠了欠身,算是行礼。 淑妃温和点头:“腾玥那孩子最重亲情。裕王殿下虽说是王叔,可岁数还小呢。也难免让腾玥记挂。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瞧瞧吧。” 说完这话,淑妃便兀自走了进去。 宓夫人心头隐隐不痛快,同样是二品,她属从,人家淑妃却是正主。只盼着女儿腾珠出嫁时,皇上能晋一晋自己的位分。她可不想只是跟在淑妃身后。 第26章 意外收获 >> “腾玥。”宓夫人见腾玥正往庑廊去,少不得开口唤住她。“还是你脚程快,最先到了。怎样?瞧见裕王了?” 腾玥闻声停下,回身请安。“拜见淑妃娘娘,给宓夫人请安。” “免了。”淑妃走到近旁,细细一瞧,又叹道:“看你,昨晚上一定是给梦魇吓着了。这眼下一片乌青,瞧着让人心疼。” 垂下头去,腾玥柔柔道:“劳淑妃娘娘关心。这一早的,又惊动您和宓夫人一起过来,玥儿实在是心里有愧。” “这却是见外了。”宓夫人很不喜欢淑妃那做作样子,却强撑着笑脸道:“裕王殿下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小你三年刚满十岁。皇上许他一直在宫里住着,自幼又和你们几个一块长大,自然亲厚些。也难怪你这样惦记。” “宓夫人说的是。”腾玥舒唇一笑:“只是王叔昨晚并未留宿崇明殿。玥儿已经看过习堂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时候正要去看看厢房。” “那就一起去得了。”淑妃温和的语调听着让人舒服:“也要入冬了,正好看看房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还是淑妃心细。”宓夫人虚伪的称赞一句。 说话间,几个人就往后厢去。这时候还早呢,戍守的侍卫也该交班,崇明殿里来去的宫人并不多。 腾玥走在最后面,尽量让自己和平时看上去没有不同。这样才能显得是正好撞见的。 “就是这一间吧。”宓夫人笑吟吟的指了指。 “是呢!”淑妃点一点头,便让人去推开那间房门。谁知道房门竟然是从里面锁着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裕王并未留宿么?”淑妃有些纳闷:“那是什么人敢宿在裕王的房里?” “是啊。”宓夫人也是满脸狐疑。“来人,去叫门。” 侍卫得令,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拍门,门里却并未有半点声音。 “难道有贼?”淑妃眉头一紧,旋即道:“怪不得腾玥会做那样的梦,看样子是真的出事了。” 腾玥心里也正在打鼓,按说人应该是在冯子珏房里才对啊,怎么会跑到裕王房中。两间厢房虽然挨着,可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裕王房里胡来。 “砰”一声,侍卫撞开了房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厢房里。 宓夫人登时就懵了,脸色阴沉的如同锅底:“飘絮飞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二公主身边的两个丫头么?”淑妃一下就警觉起来,心里暗暗叫妙。说不定今天还有意外收获呢! “二公主呢?”宓夫人的声音略带着颤,担心的不行。 “公主她……”飘絮瑟缩着身子不敢抬头。她总不能告诉淑妃和宓夫人,二公主正在旁边的厢房里幽会额驸吧! “话都不会说了么!”淑妃忽然冷喝一声,表情骤然严肃起来。“你们身为二公主的近婢,竟然连公主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两个丫头慌忙跪下,连连叩头。 “还不说!”淑妃的气势完全凌驾宓夫人之上。 宓夫人纵然有心护短,也不敢贸然阻拦。 腾玥更是不敢贸然说话,悄没声的退到一旁。 “来人,把这两个偷懒懈怠的丫头给我送去罪婢所!”淑妃的声音不容辩驳,她就是故意吓得这俩丫头丢了魂,看她们说不说实话。 第27章 捉人成双 >> “淑妃娘娘饶命……” 两个丫头声声求饶听上去特别凄惨。 宓夫人手心都是冷汗,强撑着不敢发作,嘴上还得配合着说:“不懂事的丫头,拖下去便是。” 两个丫头被淑妃的侍卫直接拖出了厢房。 飘絮吓得面无血色,眼见着连宓夫人都不能救,她趁机咬了侍卫一口,挣脱就扑向冯子珏的厢房。“公主殿下救救奴婢吧,公主殿下求您救救奴婢……” 果然,淑妃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不经意的露出一缕轻笑。“莫不是腾珠在这间厢房?” 侧首望向宓夫人的时候,淑妃满面愕然:“这么早,腾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该不会也是预感到什么,所以来看看裕王叔吧?”腾玥明知道这话淑妃不信,却也不得不说。她没算到在冯子珏房里的人会是腾珠。 “宓夫人。”淑妃冷了脸:“慎重起见,还是得看个仔细。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淑妃娘娘,这就不必了吧……”再不阻止淑妃,恐怕就要颜面扫地了。宓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是冯子珏陪着裕王读书,这厢房里的人又岂会是别人。 “这房里肯定不止腾珠一人。”淑妃拧着眉头,语气生硬:“否则知道你我过来,她早就出来迎驾了。怎么会躲在里面不吱声。想必是被人挟持住。还真是应了腾玥的梦!” 话音落,侍卫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个人将飘絮扭住,其余几人不由分说的去撞那扇紧闭的房门。 “淑妃娘娘,不可啊……”宓夫人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今天会栽在崇明殿。 “有何不可?”淑妃没好气的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着?” 没等宓夫人开口,淑妃的人已经将房门撞开。 冯子珏一脸惊悚的看着门外的人,却将一抹娇小的身影挡在了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腾玥希望那是腾芽。如此,宓夫人不会记恨她,而自己又能达到目的。 可惜事与愿违。 “好大的胆子!”淑妃只往那凌乱的床铺上瞟了一眼,顿时就涨红了脸。“皇上还不曾赐婚,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要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淑妃娘娘,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宓夫人又恼火又心痛,整个人都不好了。“珠儿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绝不会……” “会与不会不必对我说。”淑妃已经有了主意:“来人,先送二公主回宫,再把这冯子珏押送去皇极宫。本宫是没有本事处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也只有请陛下同韦贵妃过问才妥当。” “不可。”宓夫人冷喝一声,表情严肃:“冯太师连同次子子珏已经向皇上提亲,珠儿早晚都是冯家的人,淑妃你又何必横生枝节,毁了这一桩好姻缘?” “宓夫人这话,本宫如何敢当。”淑妃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后宫的事,自然会有韦贵妃做主。然则牵涉到皇家尊严与朝臣的体面,就必须禀明皇上。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宓夫人,难不成你想以身试法?” 容不得宓夫人再做争辩,淑妃愤然而去。冯子珏立即被押往皇极宫。 “大公主,我母女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宓夫人满腔的怒火都冲着腾玥撒:“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们?” 第28章 碰上硬茬 >> 望宫里,还算是风平浪静。 托腾玥的福,腾芽总算是有干净衣裳穿。就索性把换下来的脏衣洗一洗。 “三公主,你就不怕么?” 腾芽刚把水桶拉上来,就听见耳畔来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人是张舒婕。她低眉舒唇,笑容透着诡异。 “打水浣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腾芽奇怪的看着她。 “你不记得黄静媛就死在这井里?”张舒婕刻意的提醒了一句。 “这望宫里哪一处没死过人?皇宫里也是一样。”腾芽冷冷道:“怕的过来么?” 这丫头还真是胆子大。没吓到她,张舒婕难免郁闷:“可别人怎么死的都与你无关,黄静媛却是你害死的。” “那你操什么心呢?”腾芽不反驳却反问:“你不是没害过她吗?” 挑衅碰上硬茬了,张舒婕吃了一肚子气。“好个厉害丫头。” “这就厉害了?”腾芽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平静的说:“王嫔还曾夸我是蛇蝎丫头呢。没想到她走我前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舒婕脸色潮红:“你这不是咒我么?” “呀,我这话有这个意思啊?”腾芽一脸无辜:“舒婕可别怪我,我还小呢,不知道怎么说那些哄人的好听话。” “你……”张舒婕气的不行,刚举起手中浣衣用的木棍。 哪知道腾芽毫不犹豫的一桶水泼过来,给了她一个透心凉! “你竟敢冒犯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张舒婕浑身发抖的瞪着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是自讨苦吃。”腾芽温和一笑:“张舒婕,都在这望宫之中,谁也不容易。王嫔也好,黄静媛也罢,都是死了的人了。她们自己不惜命,撒手人寰已经很凄惨了,你又何必拿已经死了的人来做文章,让她们死后仍然颜面尽失不得安宁?再说,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么?” 这番话比这一桶水更让张舒婕心颤。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丫头,这哪里是个九岁的丫头,她的心思,远比很多历经无数宫斗的妃嫔更缜密透彻。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去前殿聚齐。”秋月在院门喊了一嗓子。“羽林卫来了,说是要查一桩命案。赶紧着!” “这就来。”腾芽放下了手里的水桶:“张舒婕那本公主就先走一步了。” 张舒婕手里的木棍这时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九重殿也出事了。 在崇明宫吃了闷亏的宓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远远不止坏到这一步。 她刚返回九重殿,就看见一队羽林卫候在宫门外。 “怎么这么快?”宓夫人侧首望了一眼身边的近婢禾平。 禾平悬着心,先上前两步,问:“御前的侍卫何事来九重殿?” 侍卫首领黑着脸行了个礼:“奴才周清安,给宓夫人请安。此番前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请教二公主。” “胡言乱语。”禾平恼道:“二公主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又是和珠儿有关,宓夫人的心都提到嗓眼。这丫头怎么忽然就这么会惹是生非了?连羽林卫都惊动了。 第29章 九重殿乱 >> “禾平。”宓夫人示意她退去一旁。 “是。”禾平这才往后让了两步。 羽林卫拱手道:“宓夫人恕罪,实在并非奴才等前来滋扰,而是昨晚在望宫西一片竹林内,有两名戍守的羽林卫被害,所以奴才不得已来此……” “且慢。”宓夫人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羽林卫被害和珠儿有什么关系?你们该不会怀疑珠儿杀人吧?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宓夫人有所不知。”羽林卫首领冷着脸道:“那竹林里我们捡到二公主随身携带的令牌。若非如此,我们也不敢贸然前来。” “珠儿的随身令牌?”宓夫人与禾平对视一眼,转而道:“即便令牌是珠儿的,也不能代表她就去过那里,还杀过人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本夫人断断不能由着你们胡闹!” “夫人误会了。”首领依然客气:“奴才等并不敢怀疑是二公主所为,而是想来请二公主示下,到底是什么人拿着她的令牌去过此处。希望能查到线索。” 略微思量,宓夫人忽然想到什么:“你方才说戍守在竹林的羽林卫被害?还是两人被害?” “正是。”首领恭敬道:“就是昨晚的事。” “这就怪了。”宓夫人眼底泛起了凉意:“望宫乃偏僻之所,看守的不过是些老弱残兵。更何况一片竹林,哪里用的上羽林卫戍守?你该不会是刻意扭曲事实,想加害本夫人与二公主吧?” 首领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收起了方才的恭敬:“宓夫人这便是为难奴才。谁不知道羽林卫是奉皇命行事。哪里轮到奴才们擅自做主!” 宓夫人心口倏然一紧,语调也软了不少:“是这样,昨晚上……二公主现在正在皇极宫面圣。你有什么疑问,只怕也得去那才能解惑。” “那奴才告退。”首领行了礼,转而带着人走了。 心口郁闷的不行,宓夫人的脸色一晃就变得惨白:“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禾平,你说是什么人会拿着二公主的令牌去杀羽林卫?又是什么人要嫁祸珠儿?还有,好好的,皇上让羽林卫守着片破竹林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保护苏荷的女儿?” “不可能。”前两条禾平不能肯定,一时也不敢乱答。可第三条她却深信不疑!“夫人,皇上对那丫头厌恶至极。怎么会让人去保护她。再说,守在竹林里能保护得了望宫里的人么?那些弃妇就能弄死那贱丫头,羽林卫的手再长,恐怕也伸不进望宫的墙。” “倒也是。”宓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罢了,赶紧回宫更衣,本宫还得去应付淑妃和腾玥那个蹄子。” 压低嗓音,宓夫人悄声道:“赶紧让人送信给冯太师,请他务必要设法保全珠儿和子珏。只消冯太师出面,这事情才有转圜余地……” “夫人放心,奴婢会做好的。”禾平利落的应声。 可宓夫人却怎么也放不下心:“连盛宠不衰的苏贵妃,也在顷刻间命丧黄泉。更何况是我……我只是想不通,为何苏贵妃一倒,紧跟着风向就往咱们的九重殿吹。禾平,害苏贵妃的,可不止我一个,你说是不是韦贵妃要杀人灭口了?” 第30章 不速之客 >> 这一日过的特别漫长。 羽林卫查问过竹林的事,就再没有风吹草动。 腾芽找了很多事情来消磨时间,可还是焦躁。到现在还没有人来问她令牌的事。 难道腾玥没有把事情说出来? 还是这件事,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早知道,就和小皮子约早一天见面了。再这么干等一日,腾芽真是怕自己嘴上都会急出火泡。“很晚了,歇着去吧。”徐丽仪看着堆积如山的厚绵幔帐,皱眉道:“明天再洗也不迟。” “好嘞。”秋月高兴的伸了个懒腰:“我这腰酸背痛的,是得赶紧去歇会了。” 弃妇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活,三两个结伴而行,快步离开这后院。 只有腾芽还坐在原地,搓着手里的幔帐。 “不管她吗?”秦顺容瞟了腾芽一眼,小声的问。 “不用理。”徐丽仪漫不经心道:“年岁轻就是得多历练。” 两人低眉而笑,轻盈而去。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一眼夜幕笼罩的天空,她有些低落。也许很多事,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反正也是洗,不如把我这件也洗洗?” 熟悉的声音让腾芽身子一颤,他还未曾回头,一件袍子就丢在她面前的木盆里。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腾芽皱起眉头,看着凌烨辰玩世不恭的样子,心火中烧。“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要是让人看见了,岂不是会连累我!” “我怎么随随便便的了?”凌烨辰一头雾水:“我这袍子又不是刚脱下来的,凑巧带着而已。” 腾芽定神一看,他身上果然还穿着一件墨色的袍子,只是在夜里不那么显眼而已。“没见过像你这么会占便宜的。” 这话说完,腾芽自己都愣住了。 她凝眸看着凌烨辰,脸色一分一分的沉下去。“你脸上有脏东西。” “是么?”凌烨辰随手往脸上摸了摸。“哪里?” “我帮你。”腾芽站起来,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却在一瞬间拔下头上的簪子。 “你这是要杀了我?”凌烨辰很惊讶她这么突然的举动。“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你是没得罪我,只不过暗查了我。”腾芽扬起下颌,眼眸清冷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被关在望宫里,你知道我在这里浣洗衣物,所以你才会拿了件袍子让我帮你洗。也就是说,你可能连我的身份也知道了。” “嗯。”她说的都对,凌烨辰根本没打算隐瞒。 腾芽看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更觉得恼火:“我说这位凌公子,我们恐怕一点都不熟吧。你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凌烨辰握住了她手里的簪子,凝眸看了看。“这可是好东西呢。最好的羊脂玉用银子镶嵌制成了精巧的簪子,你舍得用它来杀人,让它沾上血迹?” “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腾芽从他手里夺回了簪子,用锋利的一端逼着他走到墙角,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第31章 互揭隐秘 >> 这时候的腾芽,看上去冷静又严肃。和竹林里满脸惧色的丫头判若两人。 凌烨辰与她四目相对,竟觉得她眼底的光比月色还要撩人些许。 “哑巴了?”腾玥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簪尾都刺进肉里。 “你这是报复啊!”凌烨辰吃痛,眼眸微紧:“我上次可没弄伤你!” “少说废话,为什么查我?”闹不清楚这人的来意,腾芽就是不安心。 “其实吧,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你的令牌为何没起作用。”凌烨辰的话说的无关痛痒,很无所谓似的。 可腾芽却被他吓着了,心跳的特别快。“连令牌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凌烨辰冲她勾唇,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见过我杀人,应该知道我的本事。” 言外之意,是在警告她要适时的放下簪子,以免吃亏! “即便我没见过,你能无声无息的走进望宫,也的确是你的本事。”腾芽收回了簪子,皱眉道:“说吧,令牌的事怎么回事?” 凌烨辰出奇的爽快,直截了当:“宓夫人向冯太师求助,冯太师入宫面圣,皇上就赐婚了。所以没有人追究竹林里二公主令牌的事,反而急着备办礼品,想要贺一贺这桩喜事。” “也是。”腾芽听见“赐婚”两个字的时候,心口还是猝不及防的疼起来。 她咬着唇瓣,想起那晚在崇明殿听见的声音,脸色抑制不住的苍白。“公主大婚当然比两条奴才的命要紧。谁还会理竹林里有没有二公主的令牌。” “不错。”凌烨辰以为她会伤心的说不出话,没想到除了脸色不妥,她还挺能忍。“其实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稍微犹豫,凌烨辰还是问出口:“明知道崇明殿不太平,你为何不设法阻止?如果不是被大公主搅和,你的心上人兴许也不会这么快娶你姐姐。也许,你还有机会……” 腾芽看着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是捡破烂的?别人用过的东西,我还得兴高采烈的捡起来用么?” “可他娶得如果是你,你就不用留在这了。”凌烨辰毫不客气的说:“你父皇薄情冷漠,眷顾不到你。你总得为自己打算吧。”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听起来格外刺耳。 腾芽皱了皱眉,反问一句:“我也很好奇,身为邻国的皇子,你是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困在了盛世的皇宫里?你那么有本事,怎么就没能为自己好好打算?” 仅仅是两次碰面,她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凌烨辰不禁有些惊讶。他故意道:“姓凌,就一定是皇子么?是皇子就一定是被困在皇宫里的?” “是不是你比我更清楚。”腾芽微微一笑:“往往自以为聪明的人都觉得能骗得过别人,但是是未必如此。” “嗬!”凌烨辰是真觉得这位三公主挺有意思。“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带刺的,一针见血。” “承蒙喜欢。”腾芽饶是一笑,忽然又严肃起来:“我只是好奇斋堂的那位神秘贵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到底是为她筹谋脱身大计,还是有别的目的?” 第32章 小人撅害 >> 温和的眼神只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凌烨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行了。”腾芽柔美一笑:“我胡诌的,你不用回答。”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腾芽也不需要他回答。 “衣裳我就不帮你洗了,拿回去自己慢慢搓。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她转身离开的样子,比之前轻松许多。 留下凌烨辰默默看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来,他就像是躲在盛世皇宫里的一只老鼠。见不得光就算了,还必须得学会怎么在夹缝里求生。怎么能保护最重要的人和自己。 今晚之前,他都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却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小丫头几句“胡诌”的话,就揭穿了他的伪装和存在的意义。 这算是知音难觅? 想到这里,凌烨辰不禁勾唇。 唇角的弧度,映着朦胧的月光,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霜意。“你那么想离开望宫,那我就帮帮你。”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腾芽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心跟着怦怦的跳。 “出什么事了?”披上件衣裳,她光着脚去开门。 秋月一脸惊惧的站在门口,慌慌张张的说:“出大事了。昨晚上有男人进了望宫。” 这话一出,腾芽的心猛的一缩,脸上却没显露出半点痕迹。“这怎么可能,望宫不是有戍卫看守么。” “公主,你别不信。我们在后院发现了男人的袍子!”秋月瞪着眼睛,表情严肃的不行:“就在昨天清洗干净的绵帷帐上扔着。让来取帷帐的奴才给瞧见了。恐怕韦贵妃马上就要过来了。” 听见韦贵妃三个字的时候,腾芽眉心一紧。 那张精致而有阴戾的脸,几乎每一日都会出现在她眼前。却没想到,她决心复仇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来的这么快。 “知道了。”腾芽转身往房里走。 “三公主,你还是赶紧穿好衣裳出来吧。”秋月有些欲言又止。 腾芽明白她的意思,温和的答应了一声:“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秋月也不敢多耽搁功夫,急匆匆离开。 腾芽脸上的惧色,这时候才慢慢的显露出来。难道是凌烨辰故意把袍子留下,引来韦逸霜找她麻烦? 难不成他是想用这个方法来除掉她,以便保证秘密不被人知道? 可这分明就是个愚蠢的办法!他想杀她,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腾芽纳闷之余,也马上明白,除非……他另有目的。 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非得让韦逸霜来望宫不可。 容不得多想,腾芽已经换好了衣裳,洗漱完毕,急火火的赶到院子里和那些弃妇们聚齐。 见她来了,张舒婕开口就道:“三公主没来望宫的时候,这里一切太平。可她一来,什么麻烦事都出现了。保不准那野男人就是她带进来了!” “真能胡扯。”秦顺容冷蔑白她一眼:“三公主才多大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劝你这样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这望宫里的人,谁都跑不了!” 不等张舒婕开口,望宫的正门就被奴才推开。 紧跟着一声嘹亮而尖细的通传响彻耳畔:“韦贵妃娘娘驾到——” 第33章 置于死地 >> 华丽的正红色凤袍,包裹着韦逸霜窈窕的身姿,看上去端庄华贵又不失妩媚。 一套精致的红宝石首饰,光彩熠熠,映红了每个人的眸子。 她就着侍婢的手慢慢的迈进宫门,面无表情。好像才走进来,就已经被这里凋零的秋意沾染,看上去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生机。 “袍子是哪来的?”韦逸霜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徐丽仪是望宫里位分最高的弃妇,自然也就站在众人之前。 她规矩的行了个礼,随后才开口:“回禀贵妃娘娘,昨日奴才送来需要浣洗的厚绵帷帐后,才发现那件袍子,兴许是哪一宫不留神,裹夹在帷帐里带进来的。” “是么?”韦逸霜凝神望了她一眼,语气里透着不信任。 徐丽仪不再多言,垂下头静默的听着。 人群之中,腾芽并不怎么起眼。她个子不高,衣裳也不光鲜。 可是韦逸霜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她面前。这架势,明显是冲她来的。 “呦,这不是三公主么?” 仇人就在眼前,腾芽心里的恨,像无数只虫子,以撕咬的方式拼命的往外钻。她柔弱的身子,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脸色一瞬间就苍白到极点。 “拜见韦贵妃。”腾芽忍着痛和恨,端正的行了个礼。 “你这脸是怎么弄的?”韦逸霜纳闷的问。 腾芽没有抬头,只是回话:“回禀贵妃,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是么?”韦逸霜冷笑了一声:“苏荷死了,你连走路都不会了么?好端端的把脸摔成这个样子,怕是样子也毁了。真叫人心疼呢!” 她轻佻的语气,透着得意,听上去那么刺耳。 “多谢贵妃记挂。”腾芽低着头,始终没有看她的脸。 韦逸霜见她这副落魄的样子,甚至不敢抬头,心里不免舒畅。“本宫岂会记挂你。只怕连皇上都不会想起还有你这么个公主来。” 腾芽没做声,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启禀韦贵妃娘娘,罪妾知道那男人的袍子是哪里来的。”张舒婕猛的跪了下去,脸色沉冷的说:“发现袍子的盆子就是三公主用的。一定是她帮着男人浣洗衣裳忘了收起来。望宫从前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是三公主来才有的,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徐丽仪动唇想要喝止张舒婕。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韦贵妃那么恨苏荷,是断然容不得有人为她的女儿求情。一旦开口,恐怕就不是保全与帮衬了,随时会成为催命符,要了她和腾芽的命。 张舒婕看韦贵妃没有反应,少不得又补充一句:“罪妾以为,黄静媛和王嫔的死,也和这位三公主脱不了干系。还请韦贵妃明察,断然不能留着这毒丫头霍乱宫闱。” “真有其事么?”韦逸霜敛眸,目光锋利而又森冷:“小小个丫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罪妾不敢胡说。”张舒婕伏在地面,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她以为投其所好,就能有走出这望宫的机会。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要将三公主置于死地也无所谓。 “三公主虽然年幼,可心思歹毒。她还曾在后院泼水警告罪妾不要多事。倘若不是她辣手行凶,何必多此一举。还请贵妃娘娘为罪妾主持公道。” 第34章 生不如死 >> 张舒婕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无形的尖刀。顺着韦贵妃的心意,扎在腾芽身上。 气氛一瞬间冰冷到极点。 哪怕是同样怨恨苏荷的弃妇,在这样的时候,竟然也不敢贸然开口。好像那伤人的刀子没有准头,稍微疏忽就会朝自己刺过来。 韦逸霜清冷又深邃的目光,来回在腾芽身上划过。 已经不止一次,她想过要弄死这个贱丫头。可是又不甘心她这么轻易就死了。她想让苏荷的女儿苟延残喘着,看她一步一步走向凤位,看着她坐稳凤椅,成为盛世后宫荣宠巅峰的女人,这比直接了当的要她的命,舒心的多。 想到这里,韦逸霜微微扬起下颌,眼神里偷着些许冷傲:“张舒婕,你这番话可有证据?” 张舒婕顿时就愣住了。 她苦口婆心的控诉了好半天,可韦贵妃开口却不是怎么处置这丫头…… “回贵妃的话,罪妾并没有亲眼看见三公主杀人。可三公主的确……” 竖起了右手,手腕上的金流苏链子窸窣作响。韦逸霜示意她住口。 张舒婕立马不再说话,双眼充满不安的看着韦贵妃。 “黄静媛的死,白公公已将来龙去脉禀告本宫。”韦逸霜拧着眉头:“但既然这丫头冒犯你这位庶母,吃些苦头也是应当。” 韦逸霜的话音刚落,随行的侍卫就过来两人将腾芽控制住。 “就……赏她三鞭子好了。”韦逸霜漫不经心的说。 张舒婕马上明白了韦贵妃的心思,她咬着唇瓣低下了头,哪怕是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向韦贵妃道谢。“多谢娘娘为罪妾主持公道。” 腾芽料到了是韦逸霜不想她死,否则这望宫里的女人们早就对她下毒手了。 可是即便不死,要无病无灾的活下去也不易。 她被侍卫绑在了望宫一根破旧不起眼的柱子上,面向柱子,后背对着侍卫手里的鞭子。 鞭子浸泡过盐水,风干保存,一记鞭子即可抽破衣裳和皮肉,让血淋淋的伤口接触到那已经被风干的盐,痛楚加剧。 侍卫下手极重,鞭子挥过来时的声音,仿佛要将风划破。 腾芽咬着唇瓣,不想哭,可眼泪却抑制不住。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韦逸霜心里痛快极了。她甚至有些后悔除掉苏荷,她应该留着她,就像对待她的女儿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折磨她。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仇人生不如死,更叫自己畅快了。 三鞭子抽完,腾芽的衣裳都被血和冷汗湿透,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韦逸霜皱眉看着她瘦弱又伤着的背脊,心口满是温热:“虽说是望宫,可望宫也有望宫的规矩。三公主你纵然不再是金枝玉叶,可你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就该明白尊卑有别的道理。兴许是你母妃没把你教好,那本宫就受累替她管教管教。若你再犯,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腾芽没有做声,心里的恨比身上的伤更疼。 侍卫松开绳子的一瞬间,她就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 韦逸霜扬起下颌,语气生冷:“没事不要打搅本宫。后宫的事还管不过来呢!” “恭送韦贵妃娘娘。”徐丽仪最先开口,其余的妃嫔才跟着行礼。 韦逸霜在众人的目送之下,风风光光的迈出了望宫的大门。 第35章 走进旋涡 >> 韦逸霜就着侍婢纯好的手,刚上了辇车,就瞧见不远处一队羽林卫巡过。 “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纯好看韦贵妃一脸的狐疑,少不得问上一句。 “这里这么偏僻,来时也见着羽林卫了。这时候又巡过……”韦逸霜挑了挑眉,眼底一片幽暗:“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吧?” 纯好轻微点头,算是应下。 这么多年了,这里有个忌讳是后宫女人们不愿意提及的。 可即便不愿意提及,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会不舒坦。 “她竟然还活着。”韦逸霜的语气充满了怨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皇上竟然还不死心。” “娘娘说的是呢。”纯好不敢多嘴,只是小心的附和。 韦逸霜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本宫听说在竹林里被杀的羽林卫尸首附近,发现了二公主的令牌。” “是呢。”纯好连忙点头:“可当晚二公主和冯子珏在一起。” “本宫知道。”韦逸霜的唇角扬起了冷蔑的微笑:“那丫头还真是骚气。小小年纪,竟不学好。才十二就爬到男子床帏,十足像透她那个不要脸的娘。” 纯好脸上一热,羞赧的垂下头去。 韦逸霜瞟了她一眼,皱眉道:“做这事的人都不嫌丢脸,你跟着脸红什么。” “没有,奴婢是替她臊得慌。”纯好不自在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罢了。”韦逸霜看她这样,唇瓣舒展不少:“到底是面子薄。回头本宫择一户好人家,也把你许出去。” “娘娘,奴婢只想在您身边伺候。”纯好连连摇头:“奴婢不想嫁人。” “你是想起澈好了吧。”韦逸霜眼尾的余光,留心着纯好的神色。 “娘娘恕罪。”纯好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不该如此,让娘娘伤怀。” 幽幽叹气,韦逸霜的脸色沉了几分:“逝者已矣。不过本宫很怀念从前你们姊妹两个,陪在本宫身边的日子。” 片刻的沉默,韦逸霜放下了辇车的帘子。“去宓夫人那,贺她嫁女之喜。本宫也是时候好好梳理梳理后宫的人、事了。” “诺。”纯好吩咐奴才们往九重宫去。 这一袭人走了好远,躲在暗处的凌烨辰才转身返回庵堂。 庵堂里,缭绕着厚重的檀香气。虽说是最好的香,可熏得久了,也太过沉闷,叫人透不过气。“事情如愿吗?”女人的声音略显得轻灵,在这样庄重的氛围里,有些突兀。 “是。”凌烨辰干脆回答。 “哦……”女人似是有什么心事,想说什么却又欲言而止。 “韦贵妃心浅,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凌烨辰皱眉补充了一句。 “该来的总会来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已经来不及反悔了。”凌烨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温润的面庞,声音略低:“娘,若不是为了护着我,这些年你怎么会吃尽苦头。是时候让儿子为您做些事了。” 女人没做声,伸手抚摸他脸庞的轮廓。 “不出三日,后宫必乱。”凌烨辰目光笃定,眼前却忽然闪过那个娇小的背影。“娘,我有要紧事做,稍后再说。” 第36章 狠不下心 >> “少主不可。” 身后的人迅速追来,拦住了凌烨辰的去路。“这时候人多眼杂,过去只怕会坏事。” 凌烨辰拧着眉头,虚目瞟他一眼:“我有分寸。” “少主,眼下正是危急存亡时,不可冒险。”来人垂首道:“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略微皱眉,凌烨辰微微颔首:“知道了,你去吧。” “是。”来人迅速退下,丝毫没有耽搁。 可凌烨辰却犹豫不决,是该回头,还是去望宫。 也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最好不去,可就是狠不下心。 毕竟,是他连累了她…… “就那么想去看她吗?” 温和的女声让凌烨辰心口一紧。“娘,您怎么出来了?” “我怕他们拦不住你。”女人走过来,轻轻的抚了抚儿子的肩。 “对不起,娘,让您担心了。”凌烨辰只觉得脸有些热。 “既然已经做了,就别后悔别回头,你的不忍心,不光会害了自己,同样会害了她。”女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变得艰涩:“烨辰,我们不能输。” “是。”凌烨辰攥紧拳头,凝重的应道:“娘,我们不会输!” 望宫里,出奇的静。 就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腾芽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才被疼醒。背上火辣辣的滋味,当真是难受。 “醒了?”徐丽仪就坐在床边,皱眉看着她。 “嗯。”腾芽想爬起来,双手才一使劲儿,痛楚就蔓延全身,冷汗直冒。 “别乱动。”秦顺容拿了温热的帕子过来,坐在床边仔细的替她擦拭伤口。“那粗盐粒子不清理干净,上药也没用。你忍着点。” “你们一直在这里?”腾芽有些意外。她以为韦逸霜发了这么一通脾气,望宫里的人还不得像避开瘟疫一样躲着她,生怕沾边。没想到她俩竟然这么好心。 “我们不在这里,你怎么能醒的这么快?”秦顺容转身拿了一瓶药油。“这是上回大公主送来的,试过了,没问题,等擦净了盐粒子,再给你上药。” “你试过?”腾芽一脸疑惑。 “倒不是我试的。”秦顺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能换来什么。可真要是不管你,我们也硬不起心肠。” 腾芽吃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徐丽仪。 她的左手被一块灰色的粗布包着,依稀露出血色。 徐丽仪弄伤自己的手试药?腾芽十分吃惊。“你就不怕这药油里有毒吗?” “你想什么呢?”徐丽仪举起左手在自己眼前看了看:“难道我会嫌命长!” “那你还……”腾芽很不适应她的这种好。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套在她身上。 “闻一闻就知道这药里面有没有毒了。我不过是试试药效罢了。”徐丽仪转了转眼眸,道:“宫里生存,不懂些医药之道,那就只有自己吃亏。” 腾芽心生钦佩,勾唇而笑:“可惜母妃没有教过我这些。” “你才九岁,你母妃哪教的过来。”秦顺容替她擦拭伤口,看她还能笑出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我的孩子活着……罢了,不说这些。看韦贵妃今日的架势,你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略微停顿,她又道:“我只是纳闷,那男人的衣裳是哪来的?除了给你的这三鞭子,韦贵妃根本也没打算去查那袍子的来历。” “是啊。”腾芽点头:“她只想着怎么折磨我,又舍不得我死。” “那你就得想想怎么才能少遭罪。”徐丽仪似是漫不经心道:“皇太后出宫修行也快一年了。” 第37章 孪生姐妹 >> 徐丽仪的话提醒了腾芽。 她是得托白公公找人,将宫里的事情禀告皇祖母。 皇祖母若是能回宫,兴许她就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只是眼下,腾芽更想找凌烨辰算账。他和韦逸霜有什么仇恨是他们的事,凭什么无端把她当诱饵用。 可惜体力不支,说了会话,费了点神。 药油涂在伤处凉飕飕的很舒服,很快她就酣然入梦。 “这丫头,心还真大。”秦顺容对腾芽有些刮目:“换做旁人,即便不吓坏了,光是疼也得哭上好一会。她却都能受住。” 看着腾芽,徐丽仪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是啊。小小的年纪就这般境遇,着实不易。” 说话间,她站起身子往外走:“让她睡吧。” “嗯。”秦顺容搁下手里的药油,跟着出来,顺带手关上了房门。 这时候,宓夫人已经在华荣宫的偏殿等了一炷香的功夫。 韦逸霜才睡醒,脸上的慵懒色还没有退尽。看见宓夫人满脸焦急的样子,她不禁奇怪。“你这是怎么了?瞧你的衣袖都攥皱了,什么事情这么不得了?” “我派去的人瞧见了……”宓夫人的声音带着颤,似是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瞧见什么了?”韦逸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如常的平静。 “是……皇后!”宓夫人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喉咙像是被什么硬塞住一半。 “皇后?”韦逸霜一脸愕然:“皇后仙游已经有七八年了……这怎么可能!” 宓夫人少不得走近一些,眉毛皱成一个死结:“我自然也是不信的。可我派去的人在宫里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可能认错皇后……可倘若皇后没死,当年的事,皇上怎么又会这时候才来怨恨苏贵妃?” 猛然转过脸,韦逸霜阴沉的脸色如同鬼魅。“哪里还有什么苏贵妃?” “是臣妾说错了。”宓夫人连忙一巴掌打在嘴上,陪笑道:“还望贵妃恕罪。” 韦逸霜却笑不出来。传言皇帝一直把心仪的女子囚禁在斋堂,原因是那女人不愿意当皇上的妃子。却不料这个人竟然是…… “贵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宓夫人看韦贵妃陷入深思,心里的不安加深许多。“皇后她怎么可能死而复活!” “你知道什么!”思绪被她打断,韦逸霜很是不悦。“那是皇后的孪生姐姐,英雪。” “皇后娘娘还有个孪生姐姐?”宓夫人万分惊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见韦贵妃黑着脸,宓夫人连忙噤声,乖顺的垂下头去。 “你入宫晚,不知道当年的事也不奇怪。”韦逸霜挑了挑眉:“既然是孪生姐妹,相貌相同,也就难免皇上会对英雪动心。可那英雪早年,却是嫁给了邻国的皇帝。七年前,邻国皇帝被亲弟夺权谋害,英雪也自此销声匿迹,都以为她死了,却不料竟然躲在盛世的皇宫里!” “七年了……”宓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七年了皇上仍然不肯放她出宫,难不成是想要收了这个别国皇帝的姬妾?” 韦逸霜唇角凌霜,一张一翕间言辞锐利:“如果是个死人,那皇上或许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宓夫人不住的点头:“贵妃娘娘说的是。不管此人什么由来,只消死了,那事情就算是掀过去了。” “明白就赶紧去着手吧。”韦逸霜少不得提醒一句:“记住,下手一定要干净!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 第38章 算我欠你 >>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夜里,腾芽居然醒了。 背上的伤疼的难受,她索性爬起来想去狗洞看看。 今天是她和小皮子约好见面的日子。 正好让他转告白公公,设法能把宫里的事情禀告皇祖母。 小心翼翼的出了门,腾芽没敢惊动隔壁厢房的徐丽仪,悄摸声的顺着庑廊往最后一间厢房去。哪知道那房里窸窸窣窣的竟然有动静。 未免惊动里面的人,腾芽只好从后院绕道狗洞附近。 她只是好奇,徐丽仪会和什么人在里面说话。还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 趁着夜色,腾芽吃力的摸到了角落里的那个洞。 正要剥开草叶,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 腾芽几乎被吓飞了魂儿,整个人僵住,连挣扎都忘了。 “别出声,我会松开你的。”凌烨辰凑在她耳边,声音温和。 顺势点了下头,腾芽一下就认出他的声音。毕竟除了他,也不会有人这么轻易能走进望宫。 “我来是……唔……”凌烨辰只觉得脚快要被她踩断了,这一下子,几乎疼的他跳起来。他却还是拼命忍着压低嗓音问:“你疯了吗?想踩死我?” 腾芽转过脸,眉目含春:“呦,踩到你了啊烨辰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她转过来,那双似笑非笑的杏目里满含情愫,凌烨辰的脸一下就烧起来,话都没说完只顾着尴尬。 “我真不是故意的。或者说我没有你故意。”腾芽的眸子一瞬间就冷下来,方才的柔美一晃不见。“你想引韦贵妃来,何必拿我当诱饵?” 看见她额头上的冷汗,凌烨辰不由得想起她的鞭伤,语气充满关心:“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腾芽有些看不懂他眼里的忧色:“这里又没有别人,何必做戏。” “什么?”凌烨辰被她问的愣住了。对上她满是嫌恶的眸子,心不由一沉。“你以为我是假意关心?” “何来的关心?”腾芽冷蔑道:“第一次见面,我不过是配合你保全我自己。第二次见面,你故意拿我做局。这第三次……谁知道你护着什么人来望宫与徐丽仪碰面,怕我在这里坏你们的好事,才会现身吧!” 她的话,像石头一样砸在他身上,疼就算了,竟然还无以应对。 凌烨辰从来没试过这么狼狈,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姑娘面前抬不起头。 “罢了。”腾芽适可而止的说:“还是那句话,身在宫中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既如此,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 她转身要走,动作却不如以往麻利。许是鞭伤难忍,让她佝偻了身子。 凌烨辰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拦住:“算我欠你一次,救你离开望宫当做偿还。” “算了吧!”腾芽轻蔑的笑了笑:“我可不想过老鼠一样的生活,东躲西藏的有什么意思。我一定要留在宫中,做我该做的!” “没说带你出宫。”凌烨辰也还舍不得离开这里。“是救你出望宫。” 他的语调带着一丝柔软,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不定:“只有离开望宫,才能接近你想杀的人达成你的心愿不是么?” 第39章 深夜惊魂 >> “给我包围这里!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隔着墙,突兀而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 腾芽和凌烨辰均是一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远处的天际泛起了火光,映红盛世皇宫的黑夜。 着火的那个方向,应该就是斋堂的方向。腾芽屏着呼吸,惊慌的看着凌烨辰。“你又连累我!” “抱歉!”凌烨辰眼中饱含愧疚,勉强的挤出个微笑。他更关心的却是:“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我怎么知道。”腾芽没好气的回他。心想连这个偏僻隐秘的狗洞外墙都有人把守,足见整个望宫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哪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躲? “那就跟我来。”凌烨辰握住了她的手腕,步子飞快的往后院走。 “你想藏在密道里?”腾芽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嗯。”凌烨辰顾不得点头,拉着她走的极快。 腾芽几次想要挣脱都没能如愿。“放开,松开我的手。” “嘘。”凌烨辰嫌她吵:“都什么时候了,别闹。” “我闹什么了!”腾芽的心跳的很快,因为紧张也因为有希望。说不定这次,她真的可以走出望宫。但前提是,和他划清界限。“我本来就在望宫,我有什么必要躲?你放开。” 她这么说,凌烨辰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抱歉!” 松开了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见有脚步声急急过来。 凌烨辰动作轻灵,身子一闪就躲在了井后面。 而腾芽则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正好碰上徐丽仪。 “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徐丽仪狐疑的看着她。 “口渴,想喝水。房里没有了。”腾芽有气无力的说。 “就你一个?”徐丽仪有些不信。 腾芽还没开口,就听见前头传来砸门的声音。 “开门,快开门!” 这样的夜晚,又是火光,又是拍门,即便没做什么亏心事,心里也难免毛躁。 腾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好像虚弱的身子抵挡不住夜风的寒。 “快随我来。”徐丽仪没再多问,迅速的转身往前院去。 其余的弃妇也都被声音惊醒,纷纷从房里走出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秦顺容一脸的惊慌:“怎么……” 徐丽仪沉了沉心,道:“去敞开宫门。” 秦顺容点头,领着两个人过去。 期间,外头的拍门声就没有断过。 侍卫过来的同时,白公公也带着皇帝身边的德奂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腾芽站在人群中,心里稍微松乏些。 “真是叫人不得安宁,好不好的,忽然有刺客入宫行次。”白公公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惊动了皇上身边的德奂公公。” 德奂轻咳一声,不耐烦道:“可不是么。说是有人瞧见刺客往这望宫里来了,咱家可不能由着他胡闹。你们都听仔细了,边边角角的,都给本公公好好搜一搜。” 徐丽仪拧着眉头,有些不信:“皇宫那么多富丽堂皇的宫殿,刺客怎么偏是来望宫躲藏?那些戍卫可都瞧仔细了?” “这叫什么话?”白公公怕德奂不高兴,连忙道:“戍守的侍卫可都是皇上钦点的羽林卫,怎么可能看走眼!总归就是翻过这望宫,也得把人拎出来!” 德奂少不得补充一句:“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羽林卫像洪水一样一拥而入。 腾芽的心弦不由自主的紧绷,惊动了父皇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她竟然有些担心凌烨辰,他能安然躲过这一劫吗? 第40章 顷刻生死 >> 远处的火光,近处的宫灯,望宫是难得的灯火通明。 羽林卫手中明晃晃的刀,在这样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锋利。 腾芽只看了一眼那刀尖,就感觉这刀是悬在了自己头顶。 每一间厢房都翻的乱七八糟,只在院子当中,就能听见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徐丽仪幽幽叹气,满面疑惑:“望宫里都是弃妇,有什么值得行刺的。好不容易费劲入了宫,就为了杀死个被皇上厌弃的宫嫔,也太不上算了!” 德奂听见这声音,脸就沉了下来。“徐丽仪这话说的,倒好像熟知那刺客一般。就不能是慌不择路躲进来么?非得要行刺才可?” 昔年徐丽仪风光的时候,德奂也曾献过殷勤。如今落魄,倒是见着这奴才的嘴脸。 “公公说得对,是我多虑了。”徐丽仪也不和他计较,沉眸侧了侧身退开一旁。 而这个时候,最后一间厢房的门也被踹开了。 腾芽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往门处看了一眼。 白公公敏锐,一下就觉出了不对劲。心想不管里面有什么人,能让三公主担忧,势必要紧。 “望宫安静,方才丽仪就没听见什么动静吗?”白公公故意问了一句,以此分散德奂的注意。 “我是没听见什么动静,至于别人,那就不知道了。”徐丽仪面不改色。 “那你们呢?”白公公又问旁人。 弃妇们均是摇头。 德奂看着羽林卫搜查的差不多,却并未有任何发现,少不得皱眉:“看样子刺客真是没来这望宫。” 白公公自然是舒心不少,面上却恍若不觉:“羽林卫都没搜出来,想必果然如此。” “那可就糟了。”德奂阴沉着脸:“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没能搜出刺客。恐怕是没法交代……” “斋堂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白公公想要引德奂离开:“要不还是再过去瞧一瞧?” “也好……”德奂的话音还没落呢。 就听见一声青冷的干笑。 “这就算是搜查过了?你们也未免太能糊弄了!”宓夫人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十余人。 原本就不大的望宫,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拥挤。 德奂和白公公连忙迎上前去,齐齐行礼。 “拜见宓夫人。” 弃妇们也自然是跟着行礼。 腾芽随着她们有所动作,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心知宓夫人此行,是来者不善。 “免了。”宓夫人环视众人一眼,随即道:“把这两个人给本夫人扭了。” 她兰指一点,徐丽仪和腾芽就被侍卫擒住。 “这是做什么?”徐丽仪顿时就冷了脸:“宓夫人就算要治罪,也总得给个说法吧?” “夜深人静,望宫里又没有什么火烛。旁人都入睡了,可徐丽仪你却穿戴整齐,连鬓发都没有松散,足见你并没有歇下。这么晚了,没歇下就算了。却也没听见望宫里有动静,那不是太奇怪了。并且这位三公主也是如出一辙的整齐。谁知道你们二人在盘算什么!” 此言一出,腾芽心如明镜,这宓夫人其实一早就在宫门外头了。 白公公的问话,徐丽仪作答的内容,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故意不动声色,等待时机,足见心机之深。 且她一来,矛头就指向自己,想必从前也没少吃母妃的亏。 “宓夫人有所不知,芽儿是因为鞭伤疼痛,才睡不着出来走走。”腾芽眨巴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芽儿实在没有力气盘算什么,还请宓夫人明鉴。” “是么?”宓夫人狐疑道:“好端端的,你身上怎么会有鞭伤?” “是……”腾芽低下头,佯装啜泣。 “是韦贵妃所赏。”徐丽仪被侍卫扭着,有些难受,语气也不那么好。“三公主以下犯上,不敬庶母,韦贵妃赏了三鞭子难道还要特意向你交代吗?” “我当然没有要什么交代。”宓夫人冷蔑的看着她:“真是想不到啊,徐丽仪你都被扔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那么坏。怪不得人说狗改不了****呢。” 最后一句,似是羞辱徐丽仪,可这样的话从堂堂的夫人嘴里说出来,只叫人觉出她的粗鄙。 “狗改不了****再正常不过了。”徐丽仪温眸道:“只是宓夫人何必这么激动呢。改不改得了,和你有关?” “少说废话。”宓夫人冷着脸,语气里透着杀意:“待我抓住刺客,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她兀自往里走,随行的内侍打着宫灯寸步不离的跟着。 宓夫人从前到后,经过每一个厢房,都皱眉往里看了看。直到庑廊尽头,她停在最后一间厢房的门外。“这里是谁住的?” “没有人住。”秦顺容站在稍后的位置,所以答话比较方便。 “没有人住?那为何草席铺过?你们是想诓我不成?”宓夫人死死瞪着秦顺容。 “罪妾不敢。”秦顺容连忙道:“之前三公主的厢房里闹鼠,三公主就在这厢房里睡过一夜。” 宓夫人听不出这话有什么破绽,却总觉得这间厢房有些奇怪。“你们几个进去,再给我仔细搜搜。” 比起德奂带来的羽林卫,宓夫人更相信自己的人。 她的侍卫动作也麻利,听了她的吩咐就急匆匆的往里闯。 “你们几个去后院。”宓夫人看着那道通往后院的门,心口一紧:“尤其是要注意水井,树干什么的,那些地方最容易藏人。” “诺。”侍卫依言照办,行动卷风般涌向了后院。 这个时候,腾芽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汗水浸透伤口,疼的钻心。 连她自己都闹不明白,为什么凌烨辰要倒霉了,她会这么害怕。 是怕他临死也要拉上自己垫背?还是别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弦越绷越紧。 聚满了人的望宫里安静的叫人害怕,明明有这么多人在,却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折磨,当真是要把人逼疯。 “有刺客!”侍卫惊呼连连:“往后院西南角跑了,快拦住他!” 腾芽的心头要从嗓眼里跳出来,凌烨辰被发现,这下可坏事了! 这时候韦逸霜也没闲着。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以不让皇上知道呢! 刻意选了一身清淡的莲蓬色挽月裙,绾了个松散的云髻,她在摘星阁的正殿来回踱步。脸上的焦急之色,却与淡雅的装扮格格不入。 “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晚还过来?”皇帝并非一人前来,随行的还有这摘星阁的女主人,李芳仪。 同来也罢了,他还攥着李芳仪柔荑玉手,俨然恩爱难舍。韦逸霜只往那牵着的手上瞟了一眼,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何事?”皇帝蹙眉,目光寡淡的看着她。 “方才宫人来报,望宫后那间偏僻的斋堂走水。说是刺客所为。”韦逸霜特意强调:“可臣妾来此恭候多时,也不见有奴才回禀是否擒获刺客,以及伤亡情况。” 听见“斋堂”两个字,皇帝当即松开了李芳仪的手。“德奂,备辇。” “皇上恕罪,臣妾未免有什么疏漏,已经让德奂先去查看。”韦逸霜自然是设想周道:“皇上,辇车已经备好。” 皇帝闻言略微颔首,疾步走出殿去。 “皇上,外头风大,还是让臣妾给您拿件披风吧。”李芳仪少不得跟上来。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韦逸霜挡在了身前:“很晚了,李芳仪还是早点就寝吧。” 韦贵妃这架势,就是不希望她跟着。 李芳仪心里再不情愿,也只有点头:“多谢贵妃娘娘记挂。” 韦逸霜看她低下头去,唇角微微卷起:“你若病了,只怕皇上就记不住有你这么个人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着实够李芳仪好好琢磨琢磨。 韦逸霜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正殿,得意的上了御辇后的凤辇,追随皇帝往望宫去。 “该说的话是不是已经教会张舒婕了?”事情没办妥,韦逸霜当然有一万个不放心。 “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让人转告张舒婕了。她那么想要三公主的命,想必不会有错。” “那就好。”韦逸霜敛眸收神,好整以暇。无论如何,她都要趁这次的势头除掉英雪这个心腹之患。 “启禀皇上……”宓夫人派来的内侍隔着老远就跪在了青砖地上。“宓夫人于望宫内擒获了刺客一名。” 皇帝掀开御辇的帘子,冷声问道:“斋堂如何?” 内侍不明所以,如实禀告:“回皇上的话,斋堂走水,火势凶猛,怕是救不了了。” 这话像是刀子扎在心口,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庵堂里静修的那位……身在何处?” 这话却是问住了内侍,他从来没听说庵堂还有什么人在静修。现下遇刺就算了,竟然还着了火。即便真的有人在静修,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内侍伏在地上颤音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滚开。”皇帝冷喝一声。“赶紧去斋堂。” 从头到尾,韦逸霜都没掀开帘子看上一眼。她凝神屏息,感受着来自皇上的威严与愤怒,紧张与惶恐。这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她难受的无法形容。 皇上,就真的那么偏爱英雲么?时隔多年,她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可他却爱屋及乌,连她的姐姐英雪都不放过! 凭什么…… 恨意伴随着血液,游走全身。韦逸霜攥紧了手里的绢子,眸子里只有怨毒。 喧嚣之后的望宫,又恢复了如常的冷清。 宓夫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复命,也不见皇帝的御辇。她十指相交,放在胸前,似是在祈祷不要横生枝节。 “徐丽仪,如果你现在坦白,兴许我还能替你向皇上求情,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宓夫人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和徐丽仪脱不了干系。 “刺客不是已经抓住了么!”徐丽仪煞有介事的说:“既然已经抓住刺客了,你去审他就是。怎么好端端的跑来问我?” 抓住刺客的一瞬间,宓夫人就让人塞住他的嘴,捆起来罩上了头套。随后关进了最后面的那间厢房里,让侍卫眼珠不错的盯着。 不为别的,斋堂的事情是忌讳。宓夫人也怕韦贵妃暗下狠手,以她追查皇上不许后宫知道的隐秘为由,顺势要了她的命。 所以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撇清自己,才能保全自己安然无恙。宓夫人也是算计到极致。 “你就非要和我对着干吗?”宓夫人稍稍收拾了脸色,走到徐丽仪身旁。“再不济望宫也是你管着。刺客就在你这里被擒,你真以为抓住了他你就能全身而退?” “后宫里哪来的全身而退一说?”徐丽仪微微扬起下颌:“可是你也不必得意。皇上何等睿智,事出有因就必然要查有实据。何况如你所言,我在望宫里这么久,活着比死也没差别。何惧之有?” 面对气焰嚣张的徐丽仪,宓夫人自觉气势就输人一等。“好哇,既然给你生路你不走,那就看看你的脾气和命哪个更硬!” 这时候,皇帝的御辇到了望宫门外。德奂最先奔上前去,扬声道:“皇上驾到——” “皇上圣安!”望宫里的弃妇们听见这动静,简直欣喜若狂。借着请安的由头,拼了命的往前挤。巴不得皇上还没走进来,就能看清楚她们的脸。 唯独徐丽仪和腾芽还被侍卫钳制,只能远远的跪在人后。 “刺客捉住了?”韦逸霜跟在皇帝身后过来,还未曾进门,就赶紧问了一句。以此显示她很在意这件事,想要为皇上分忧。 “回贵妃娘娘的话,刺客已经捉住了。”宓夫人郑重其事道:“臣妾将他关在厢房里严加看管。未免有什么疏失,臣妾不敢擅自查问,一切全凭皇上与贵妃娘娘做主。” 说话的同时,宓夫人的侍卫就将那刺客押了过来。 腾芽不敢抬头,心跳的厉害。凌烨辰的身份暴露,那就是说他苦心筹谋的事情也跟着败露。这一举非但没有撼动韦逸霜在后宫的地位,且把自己搭进去了。连她的三鞭子也跟着白挨,还真是可怜的不行。 转念,腾芽也很想知道,那么冷酷无情的父皇,会怎么对付一个邻国不得志的皇子。当即杀了他吗? 韦逸霜冷傲的看着被黑布蒙着头,反捆了双手的刺客,心里禁不住掂量起宓夫人来。看样子她是有所防备,否则该在皇上来望宫之前,就审出个所以然来。 “解开。”皇帝却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个人的安危。 黑布被解开扔在地上,那刺客嘴里塞的布也被取出来。 腾芽看着那布落地,却不敢抬头看凌烨辰的脸。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难受的她喘不过气。她绞尽脑汁在想,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脱身。 “这是……”韦逸霜看清楚那人的脸,不免诧异。 白公公则吓得面无人色,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有罪,还请皇上饶恕。” “怎么回事?”宓夫人一脸的懵懂,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你说。”皇帝冷了脸,拧着眉头瞪着白公公。 “皇上,这是奴才的徒弟小皮子。他绝不会是刺客……”白公公战战兢兢的说:“奴才得知斋堂出事了,就吩咐他赶紧去望宫后头守着。奴才也不清楚,他怎么会被当成是刺客捉来这里……”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敢抬头看上一眼。原来被抓住的人真的是小皮子。 她心里有那么一丝庆幸,但更多则是恐惧。小皮子该不会是被她连累的吧?要不是为了送东西给自己,他是不是就不必遭遇此劫?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一声尖笑。 众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朝着那发笑的女人看过去。 “皇上,难道您还不相信么!这一切都是拜腾芽那个贱丫头所赐。”张舒婕站起身子,缓缓的走过来。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羽林卫握着刀拦住,再不能靠近皇上。 “她是个扫把星,是不详人,自从她来了望宫,黄静媛与王嫔都先后被她克死。她住在望宫,就连斋堂也跟着出事。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她而起,皇上,只消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就能烧光这宫里的晦气。”张舒婕清冷的脸色哪怕是映着火光,都没能沾染半点暖。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说尽了心里的恨。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可惜了。腾芽在心里替她惋惜。亏徐丽仪还夸过张舒婕聪明。 一点点看不见的利益许之,就能让她舍命,这恐怕是天下最大的愚蠢了。 “父皇……”腾芽双眼微红,眼角挂泪,看上去憔悴又可怜。她身子单薄,佝偻着背,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看上去那么无助,让人不忍心责备。 “无稽之谈。”皇帝目光冷厉,略过张舒婕定格在小皮子脸上。“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小皮子早就被吓得浑身发软,要不是有侍卫把着肩,他早瘫倒在地了。“奴才……奴才是……奉命……” 这话也让腾芽有些紧张,小皮子该不会把白公公给抖出来吧。只是来不及多想,小皮子就又开口。 “奴才奉命在望宫外面守着……谁知道……奴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墙洞,刚钻进来就被当做刺客……” 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腾芽连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也不敢有。 她知道有人注意着皇上,有人瞪着小皮子,就同样有人留心着她。她只是不知道凌烨辰躲在哪里了,是不是还在望宫。 “胡言乱语。”宓夫人才不承认是自己失职,误会了这个小太监。“望宫哪里来的什么墙洞,你真当别人都是瞎子么?” “奴才不敢胡说……”因为害怕,小皮子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真有……真有一个洞。” “去验证。”皇帝侧目睨了德奂一眼。 德奂的心都沉到谷底了。“喏!” 带着这么多人搜查望宫,却连望宫有个墙洞都不知道。 如果刺客真的是从那里来去自如,他这首领太监的脑袋恐怕要搬家了。 “你去指路。”德奂让人带上了小皮子,总比自己瞎找耽误功夫好。可心里着实不愿意真有那么个洞。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的话,臣妾真的没有说谎。”张舒婕见况少不得再嚼舌头:“这一切都是拜扫把星所赐。她活着,只会招致不幸。皇上,您一定要下旨烧死她。只有她死了,化作灰烬,才能带走皇宫里的晦气……” “闭嘴。”皇帝根本没有心思听这些废话。现在没什么比找到那个人要紧。 这偌大的皇宫素日里看着金碧辉煌的。可眼下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污泥、旋涡、暗礁比比皆是。想要看清楚的那个人,却偏偏不知道被卷去了哪里。 难道她真的已经命丧火海了? 看着皇帝威严而冷漠的样子,并没有让腾芽得到多少温暖。恰好相反,他不相信张舒婕的话,并不是在意这个女儿,而是他关心的人远比自己重要。所以女儿是不是扫把星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没事就行了。 “皇上。”德奂去而复返,语气急促:“望宫西南角的后墙上的确破了一个洞。洞口被藤蔓的叶子给遮住了,看上去一点不明显。奴才也查问过看守外墙的侍卫,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出的痕迹。却在那洞口捡到一样东西。” 簪子只在皇帝面前晃了一下,腾芽就忽然被很大力的提溜起来。 她咬着唇瓣,吃痛的看着提起来的人,一脸惊惧:“父……父皇。” “住口,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皇帝恨不得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摔死才好。却不得已,只能忍着怒气问:“为什么你的簪子会掉在那墙洞里?是你去斋堂放的火?” 簪子掉在墙洞…… 腾芽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鬓边,心颤抖的厉害。 难道是凌烨辰捂着她的时候弄掉了发簪? 还是……凌烨辰故意把她的簪子留在那里? 无论真相是什么,腾芽都觉得自己太蠢了。一次又一次的被他利用就算了,在这么危急的时候,还要替他担心。 “说!”皇帝猛的摇晃着她。 剧烈的晃动,扯痛了她的背,伤口又裂了。 “父皇,求您不要……” 徐丽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幕。她有些想笑,发自内心的冷笑。 苏荷曾经那样明艳绝伦,是皇上心头至宝。后宫里多少人恨得心都疼。可现实呢?她才刚走,皇帝就对她们的女儿翻脸无情。这份情,又能重到哪里去? “还不说实话么?”皇帝的语气,像是最后通牒。 再不说实话,腾芽就保不住自己的小命。这时候琢磨起韦逸霜的话,好像什么都清澈了。是父皇容不下母妃腹中的孩子,是父皇不想让母妃活着。是他故意要给韦逸霜机会,害死母妃和那个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腾芽心如刀绞。血淋淋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我没有放火,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墙洞!”腾芽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喊他父皇,生死之间,她唯有顺从谦卑或许可以活命。“父皇,求求您了,放开我,疼……” “皇上,您别信这个丫头的鬼话。”张舒婕激动的不行,就差替皇上掐死这个贱丫头了。“一定就是她做的。为了那支簪子,进望宫的第一天她差点杀了王嫔,这么重要的东西,若不是慌不择路,怎么可能遗失?这丫头心思极重,她根本就不是这么柔顺的样子,她包藏祸心,是个十足的狼崽子。若是您不除掉这个祸害,后宫只会不得安宁!皇上,烧死她吧!” 包藏祸心,后宫不宁。 不得不说这八个字就是腾芽最真实的写照和希望。她活着一日,就必然会查清楚到底多少人害了母妃,就必然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她其实也很想点头,告诉皇帝,张舒婕的话都对。一想着有朝一日,还会有她亲口讲出这八个字的机会,她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父皇,芽儿疼……” 再多的话,都要深深埋在心里。腾芽哭成泪人。 皇帝的拎着她的手僵持在半空,倏然松开。 虽然没有重重的摔,可这一下子也够受的。腾芽半天都没缓过疼来。 “你不说便罢。”皇帝敛眸,脸上的冷漠逐渐转为冷酷:“朕会让你追随你母妃,给她陪葬。” 给她陪葬! 她是指母妃吗?还是那个斋堂里下落不明的人! 腾芽心里明白,这话是指后者。母妃又不是她害死的,要陪葬也不该是她。 “父皇……”腾芽扬起脸,双眼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好像忘了痛楚天真的问:“您是不是要送女儿去见母妃了?” 徐丽仪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忽然就疼了起来。 白公公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他不知道该怎么保住三公主的命。 “皇上,这使不得……”德奂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皇帝森冷的眸子。身子一颤,又重新跪下。“奴才多嘴,皇上恕罪。” “你既然那么想你母妃,也好,朕就成全你!”皇帝重新望着腾芽的时候,依稀从她脸上看见苏荷的样子。那时候的苏荷,还真是明艳照人,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放在了心里。 “来人,把这个克母不详的贱丫头拖下去埋了!” 腾芽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也许这就是她最后一次听见父皇的声音吧! 皇上如此轻而易举的就下旨把贱丫头活埋了。张舒婕脸上笑容绽放,就好像她进宫当日被传召侍寝一样。幸福的难以言喻。 只是对上韦贵妃沉冷的目光,她迅速的垂下头去,谨慎的收拾好所有的情绪。 “皇上,这惩罚是不是太重?”韦贵妃少不得做做样子。以免日后皇帝后悔,责备她没拦着。“要不然,还是……”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皇帝蹙眉,语气不悦。 “臣妾不敢。”韦逸霜双掌撑在地上,额头贴紧了地面:“臣妾绝不敢违背皇上的圣意。” 羽林卫将虚弱的腾芽架起来,十分轻松的拖着往外走。 由始至终,腾芽都没有挣扎一下。 尽管如此,皇帝却并不解气。那沉而冷的眼眸,漆黑的犹如夜空。 他坚信一定是苏荷把斋堂的事情告诉了腾芽,才会有今晚的这场风波。 徐丽仪眼见着羽林卫就要把腾芽拖出望宫了,再不阻拦,只怕没有机会。可她刚跪着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谁从身后拽住了衣摆。 她还来不及回头看,就听见德奂喜声道:“皇上,您瞧……” 皇帝转过身,眼眸一沉,脸上忽然透出喜色。 驾着腾芽的羽林卫被人拦住,那女子一动不动站在望宫宫门外,隔着一道高高的门槛不愿意进来。 “你没事吧?”皇帝疾步走过去,举止带风。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女人并没回答他的话,目光落在腾芽苍白的脸上。“这丫头犯了什么错?” “无关紧要。”皇帝只顾着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你没事就好。”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错,皇上能不能赏她个恩典?”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温柔。她的声音还没落,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头。 “原本就是为了你的事,既然你没事,有何不可。”皇帝又走近一步:“上苍垂怜,幸亏你没事。” 这话听着,就像是小女儿期盼夫君归来,心心念念的那种柔婉。 这时候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韦逸霜简直揪心。好一个英雪啊,沾着妹妹的光能让皇上这么上心。 “依你。”皇帝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皇上,这位是……”韦逸霜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不满,佯装诧异的起身走过来。“这是……” “我是凌夫人。”女人和颜悦色的与她四目相对:“还不曾拜见韦贵妃娘娘。” “不必拘礼。”听她自称凌夫人,韦逸霜饶是一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看来这个英雪也算有骨气,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垂注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有七八年斋堂的生活。 “皇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韦逸霜少不得显出自己的贤惠来。“不如……” “是。”皇帝难得的高兴:“还是贵妃设想周到。就去朕的皇极宫吧。小英,可好?” 小英这两个字,像锥子一样直往心里钻。凌夫人的脸色隐隐透着难过。只是被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不那么显眼。 “皇极宫尊贵,岂是我可去的。恐怕要辜负皇上一番美意。” “小英,你何苦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多话不便说。皇帝自是万分克制才道:“今晚的刺客,想必是冲你而来。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才好。” “多谢皇上记挂。”凌夫人明眸微转,笑容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远。“可我的孩字,还没找到。我要在这里等着他。” 凌烨辰还没找到? 若不是有羽林卫扶着,腾芽当真是站不住了。可她真的很想弄清楚,簪子到底是不是他过意留在那洞口的。 “朕这就让人去找。”皇帝对德奂使了个眼色。 “诺。”德奂连忙吩咐白公公去做。 “孩子?”这确是让韦逸霜满头雾水:“凌夫人的孩子莫不是也留在斋堂里么?” “是。”凌夫人温和点头:“这些年他一直陪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 韦逸霜难以置信的扫了宓夫人一眼。 即便皇帝能容忍一个身子不清白的女人留在宫里,难道还能收容她和别人生下的孩子?且这位凌夫人的孩子,还是个邻国的皇子…… “他身子不便,方才又失散了……”凌夫人担忧的不行。“我真怕刺客没有伤着我,却伤了他。” “既是如此,那不如小英你就随朕回皇极宫候着消息。”皇帝走过去,想要牵她的手。 凌夫人垂手退了一步:“多谢皇上一番美意。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眼下仍然生疏都好,总归是肯面对面说说话了。皇帝心里捂着这股热乎劲儿,慢慢的走过去。 “这里去皇极宫路远,恐有不便,不如就请凌夫人与我同辇吧?”韦逸霜猜到皇帝的心思,却不愿意让凌夫人有机可乘。故而先开口,周到之余也堵住了皇帝的嘴。 “多谢韦贵妃美意。”凌夫人并没有急着走,目光再一次落在腾芽脸上。“皇上,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敏觉这事情是冲着腾芽来的,韦逸霜紧忙上前拦阻:“凌夫人有什么话都尽可以对皇上讲。只是刺客入宫是要紧事,如今人还没有擒住,此处不那么太平。还是到皇极宫慢慢再说。” “是啊。”韦贵妃这话倒是很合皇帝的心意。“贵妃所言甚是。” 凌夫人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点头随着皇驾离开。 “皇上……”张舒婕眼见着皇帝匆匆而去,扑着追向了宫门。 守护宫门的侍卫毫不留情的给她两棍子,又硬生生把人打回来。 厚重的关门声这才算是结束了望宫里的纷乱。许多人这时候才缓过神来。 “徐丽仪,方才真的是皇上驾到了?”秦顺容双眼迷离,似是看着徐丽仪,可目光空洞。“我怎么好像是在做梦呢。” “是啊,方才真的是皇上来了?”秋月此时才从地上爬起来,双膝的酸痛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跪过这么长时间了。” 一时间弃妇们将徐丽仪围在了当中,谁也顾不上跌卧在地上的腾芽。 “是真的么?” “徐丽仪,你说方才皇上看见咱们了没有……” “你们就不困吗?”徐丽仪只觉得满心疲倦。“我是累坏了。这时候没精神和你们多说。” 她微微沉眸,道:“秦顺容,赶紧扶三公主回房去。” “哦。”秦顺容这时候才想起来:“三公主侥幸能留下小命,是得要好好照顾着。” “留下小命,她凭什么……”跌跌撞撞爬起来的张舒婕,发疯似的朝着腾芽扑过去。双手死死卡住腾芽的脖子:“你凭什么活着,你早就该死了!” 秦顺容和另外两人赶紧过去拉扯。好不容易才从张舒婕手里把三公主救出来。 “皇上已经看见她了,也答应了凌夫人饶了她。你把她掐死了,是想给她填命?”徐丽仪冷着脸朝张舒婕吼道:“都已经落魄如此,你还真的指望杀了她,韦贵妃就能放你出去?” “我是替韦贵妃报仇,也是替我自己报仇。”张舒婕从来不像现在这么冲动。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了。“我的孩子,原本可以救活的。就是因为苏荷那个毒妇。她的孩子要出生了,皇上传召所有的御医前往青鸾宫。我那么苦苦向太医院哀求,三番两次的派人去青鸾宫请太医过来,却都被拦在宫门外,那一晚没有半个人来搭理我。皇上甚至都不知道当晚我孩子高烧不退……她就那么走了。同样是公主,为什么这个贱丫头可以被捧在掌心活了这么多年,可我的孩子,还不足周岁就夭折。我现在才杀她,已经是老天不长眼!” 这番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沉默了。 腾芽气息奄奄,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有些恨,搁在心底越久,就滋长的越快。张舒婕对她是这样。 她对那些害死她母妃的人何尝不是。 再后来,张舒婕说了什么,她都没能听见了。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把她送进了厢房。 折腾完这一出,望宫是彻底的安静了。 徐丽仪毫无睡意,看着床上的腾芽,心里涌起了许多的往事。正想得入神,后窗忽然被谁轻轻敲响。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了窗。 外面的人动作利落的翻窗而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过来?”徐丽仪不免担忧。“你不知道那些羽林卫都在找你吗?” 凌烨辰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可若是不来,他就是难安心。“她不要紧吧?” “你说呢!”徐丽仪没给他好脸色。“你难道不知道她差点就没命吗?那支簪子,你千万别告诉我是她自己掉的。” “如果没有那个簪子引开后院的侍卫,我根本没法脱身。”凌烨辰毫不隐瞒的说。“如果我在望宫里被擒获,娘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 他的话也没错。 徐丽仪陷入了沉默。 “是我欠她的。我会偿还。”凌烨辰心口有些窒闷。“还得劳烦你好好照顾她。” “自然。”徐丽仪看了看床上纹丝不动的腾芽,才转过脸低声道:“这丫头到底是皇帝的女儿,太后的亲孙,她心里有恨,必能帮得上你和夫人。多好的一枚棋子,若真这么容易让她死了,岂不可惜。” “交给你了。”凌烨辰拱手道:“多谢。” “各取所需罢了,用不着谢我。”徐丽仪待他离开后,重新关好了窗子。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黎明前这段黑暗特别漫长难捱。徐丽仪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替腾芽盖好了被子。 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第41章 三女做戏 >> 皇极宫中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来往的宫人鱼贯出入,奉来各色的美食。 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凌夫人颇为吃不消。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偏偏韦贵妃和宓夫人还客套起来没完,只觉得脸皮都笑僵了。 “小英,尝尝看这十八锦如何。”皇帝殷勤的不行,总想着把最好的都让她试试。 “多谢皇上关怀。妾身多年茹素,早已不惯这些珍馐美味。寻常的清粥小菜即可。”凌夫人垂下眼眸,眼底流转着数之不尽的担忧。 皇帝索性也搁下筷子,侧首问身边的德奂:“还没有凌夫人孩儿的消息?” “回皇上的话,羽林卫还在彻查。”德奂后脊梁都是冷汗。一边要留心着皇上身边的事务,准备好这丰盛的一餐,一边又要仔细的搜查各个宫殿,哪一处也不能疏忽,当真是分身乏术。且皇上还这样心急,总是催问。 他总觉得这时候伺候,简直就是把脑袋夹在咯吱窝,稍微一不留神,就不是自己的了。 “再让人去!”皇帝果然不悦,脸色渐显威严。“皇宫才多大,这么点事难不成还要拖延到午时么?” “诺。”德奂利落的退出殿去,到背人处才敢擦额头上的冷汗。 “凌夫人不必担忧,吉人自有天相。”宓夫人殷勤的让侍婢过去,送上一晚热气腾腾的粥。“这粥是用粳米掺了糯米熬的。比寻常的清粥更软糯些,极好入口。” “多谢宓夫人。”凌夫人拿起勺子舀了少许,缓缓送到唇边。“的确香软绵糯,味道不错。” 看她笑了,皇帝不由得高兴起来。“宓夫人擅长烹饪,手艺比宫中的御厨还好些。你若是喜欢,朕便让她时常做了端去你处。” “是呢。”宓夫人心里不情愿,脸上却乐开了花。“凌夫人气度高华,温雅兰性,臣妾也很愿意时常相陪。送粥之余,也正好能和夫人好好说说话。” “岂敢。”凌夫人笑容温和,却有拒人千里之感。“若不是斋堂走水,我也不敢轻易涉足后宫。哪里敢叨扰皇上以及宫中的诸位贵人。” “小英。你这就是多虑了。”皇帝看她仍然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不免失落。“兴许这就是天意。天意不想你继续留在斋堂耗费时光。” 凌夫人低着头,没有做声。 皇帝见她闷闷不乐,也就不再往下说了。 “青鸾宫还空着。”韦逸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宓夫人的心不由跟着哆嗦。好好的,提什么青鸾宫? “皇上。臣妾以为,斋堂焚毁,即便要重建也要耗费不少时候。何况那地方偏僻,离宫外只有一墙之隔。难保不会再有刺客涉足。臣妾斗胆,恳请皇上恩准,将青鸾宫重新粉饰布置,作为凌夫人的清修之所。一来不必等上数日,二来,青鸾宫虽在后宫,倒也是安静惬意,宜清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韦逸霜娓娓说了这许多,眸子里的光如同皇帝眼眸一般明亮。 她盈盈起身,走到凌夫人身侧:“夫人以为如何?” 凌夫人自然是不肯的。她连忙拒绝:“青鸾宫富丽堂皇,妾身实在……” “无妨。”皇帝打断了凌夫人的话:“朕倒是觉得韦贵妃的主意甚好。就交给贵妃着手去办吧。” “多谢皇上。”韦逸霜缓缓走到殿中央,行礼跪安:“那臣妾这就去准备。” “唔。”还是韦贵妃有眼力。皇帝很满意她的表现。 宓夫人觉出了什么,便也起身:“陛下,那臣妾也先去安顿安顿。” “去吧。”皇帝心情甚好,语声也能听出愉悦。 宓夫人行礼,就赶紧退了出去。丝毫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碍眼。 “小英,这些年,你对朕避而不见,可知朕却不改初衷,一直记挂你。”皇帝看着她如雪般的脸颊,不由得难受:“斋堂那么偏僻,你终日不曾走出半步,却真是苦了你……” “皇上多虑了。”凌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凝滞,再不用表现出那么温润的一面。“前几****还有外出走动。听见外头的侍卫嚼舌根。说竹林里有两个羽林卫被杀害。还听说苏贵妃难产,母子俱亡,皇上却把罪责归咎到了三公主身上。” “是哪个不开眼的在你面前嚼舌根?”皇帝的脸色倏然沉冷。“朕要剪了他的舌头。” “那丫头,像极了苏荷。”凌夫人惋惜轻叹,不接皇帝话茬。“当年我夫君被亲弟所害,是皇上您接我们母子回盛世。那时候,我终日以泪洗面,几次想过了断残生,是皇上您让苏荷来陪伴我,宽慰我,使我能一直支撑下去。后来,也是您让苏荷来当说客,说要纳我为妾,风风光光的成为您的女人……” “你若是答应了,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光景。”皇帝想起当年的事,心里很不舒服。“小英,朕与你已经一错,不可再错。倘若今日你能回心转意……” “皇上。”凌夫人不愿意听她说这些,眸子里的流光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那个小姑娘是苏荷的女儿吧?我瞧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与她母妃如出一辙。” 皇帝拿她没辙,唯有轻轻点头。“是。” “她犯了什么错?”凌夫人好奇的问。“为什么被扔进了望宫还不够,险些连命都没了?” “这是朕的家事。”皇帝的语气有些生硬。 “是啊。”凌夫人浅笑辄止:“是妾身僭越了。” “朕并不是这个意思。”皇帝连忙解释:“你清净惯了,朕只是不希望这些纷扰杂乱的事情坏了你的清净。” “唔。”凌夫人颔首,又道:“那皇上可否把她交给我?” “交给你?”皇帝狐疑:“你要个克死自己母妃的扫把星做什么?” “权当是报答苏荷当年的情分。”凌夫人没想到皇帝会这样看自己的女儿,心里微微不忍。 “苏荷对你是情分还是别的,你能分清吗?”皇帝的语气透着不信任。 “也罢。”凌夫人自嘲道:“我这个世外人,何必要涉足宫里的事呢。还请皇上送我出宫吧。无论是哪里的庵堂都好,我愿意落发修行,再不理会这些纷乱。” 皇帝被她吓得不轻,嚯的站起了身子。“你这话便是与朕赌气了。若朕舍得如此,七年前就如你所愿了。小英,朕如何待你,这些年难道你还看不清吗?” 凌夫人并无半点表情,语气坚决:“皇上不是也不曾看清楚我的心意吗?七年了,若我有心,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双眼微红,唇角却微微上扬,那样子像极了孩子,带着委屈却偏还要逞强。 “罢了。”皇帝想要发火,却不知道该朝谁撒气。“不就是个丫头么!你喜欢,朕便让她跟着你就是。只是她到底是个公主,即便身负重罪,也不能贸然就出宫。你若要留她在侧,青鸾宫安住才最为妥当。” “皇上……”凌夫人其实就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不能爽快的答应。皇上多疑,她这一爽快,只怕事情又有变数。“她既然有罪,与我同去修行即可化解罪孽。皇上又何必非要留她在宫中呢!” “朕是留她还是留你,难道你心里没数么?”皇帝慢慢走过来,停在她身旁:“小英,无论是七年还是十七年,朕都不会勉强你。只要你愿意留下,朕什么都依你。” 如果是从前,她还不是凌夫人的时候,这番话会让她感动的无以复加。可惜时至今日,她心中的恨从来没有消退。留在盛世,只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送她的孩儿重登帝位。 “多谢皇上。”凌夫人起身,朝皇帝行了个礼。 “小英,你我之间,实在不必如此。”皇帝多希望她能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 可凌夫人只是往后退了两步,重新落座。“粥要凉了,皇上也用一些吧。” 皇帝不想自讨没趣,只好转过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却在落座的一瞬间,想起了什么。“小英,方才你说前些日子,你曾经出过斋堂?” “是。”凌夫人少不得腹诽,皇上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事。 “那有什么人看见你了?”皇帝隐隐觉得不对劲。 “没有吧?”凌夫人连忙摇头:“斋堂那么偏僻,望宫里的人又不能擅自出入。即便有人看见,也不外乎就是侍卫什么的。” “那是羽林卫被杀前的事么?”皇帝又问。 “并不是,方才妾身不是说过了,走出斋堂,还听说了这事呢。”凌夫人边吃着粥,边缓缓的说,忽然手上的动作僵住,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怎么?”皇帝敏觉,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粥里……”凌夫人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皇帝再次起身,亲自走过来看。那青玉碗中雪白的粥里,竟然有一只黑色的小虫。 “岂有此理。”皇帝顿时就恼了:“这碗粥可是宓夫人亲自盛的。” 凌夫人连忙起身,垂首道:“皇上,众目睽睽,宓夫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何况宓夫人没有害我的理由。这小虫也不是毒药!” 皇帝将碗端起来,直接摔了出去。“你不必多言,朕心里有数。” “唉!”凌夫人长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么多年,仍然无法置身事外。” “有朕在。”皇帝凛眉,语气决绝:“你不必为这些烦扰。朕定保你安然无恙。” “皇上。”德奂步子轻快的进来,一脸喜气:“人找到了。” “太好了。”凌夫人双手在胸前合十,举至眉心:“多谢上天垂怜,多谢上天垂怜。” 好半天,她才问德奂:“你们在哪里找到烨辰的,他可好?” “回凌夫人的话,人是在望宫后面那条河里找到的。”德奂庆幸道:“幸亏发现的时候,人被那河里的水草缠住了,浮在一处不起眼的石桥下。否则真不知道要被冲到哪里去。” “快,带我去瞧……”凌夫人也是暗自庆幸,烨辰想到这么好的妙计顺利的回到众人视线,总算没有辜负这些年的等待。 “是。”德奂嘴上答应,目光却看向了皇帝。 “青鸾宫修整还需要一些日子。”皇帝皱起眉头,道:“后宫里多是女眷,恐怕也有不便。不如……” “皇上,能否让我暂住在望宫里?”凌夫人再明白不过皇帝的心意:“烨辰也有十三了,虽说他身子弱,可毕竟男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总不好老在后宫里走动。” “那怎么可以……”皇帝连连摇头:“望宫可是冷宫之地。何况望宫里也有弃妇。” “有我看着,不打紧。”凌夫人幽幽一笑:“毕竟烨辰是个懂事的孩子。” 皇帝看着她的双眸,不忍心拒绝:“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多谢皇上。”凌夫人欣然一笑。 那样子简直甜到了皇帝心里。“小英,你笑起来就像春天一样。” 凌夫人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劳烦德奂公公带路。” “夫人请。”德奂恭敬的将人领了出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韦逸霜宫里。她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碟子里剥好的莲子。 “娘娘,其实修建那斋堂根本花不了几个月。再说,斋心殿的厢房虽然简陋,却也不是不能住人。奴婢实在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安排她去住青鸾宫?”宓夫人急的脸颊潮红,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这是埋怨本宫么?”韦逸霜不咸不淡的问。 “臣妾不敢。”宓夫人连忙起身:“不过是一时心急,还请贵妃见谅。” “有句话想必你一定听过。”韦逸霜捏起一颗莲子,放在自己的掌心,不紧不慢的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斋堂住了那么些年,不是也没隔断皇上对她的心思吗?左右都是如此,为什么不放在咱们眼皮底下,让后宫所有的妃嫔都帮忙盯着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宓夫人一下就来了精神头:“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把她搁在整个后宫的眼皮底下,看她还能作什么妖!再说了,她还带着个儿子!” “那个是邻国先皇之子。”韦逸霜少不得打起他的主意来。 话刚说到这里,纯好就走了进来。“娘娘,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找到了凌夫人的孩子。现下德奂公公将凌夫人和那个孩子都安顿在望宫了。连御医都请了过去。” “望宫?”宓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可是冷宫,皇上怎么舍得把凌夫人安顿在那?” “八成是凌夫人自己的心思。”韦逸霜笃定自己没看错,这位凌夫人心里根本就没有皇上。 “可是望宫虽然是冷宫,带这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住进去只怕也不妥吧!”宓夫人嫌弃的不行:“皇家的名誉可是容不得一星半点的玷污。贵妃以为,咱们要不要设法把那个孩子送走?” “不可。”韦逸霜当即摇头:“那孩子被隐藏的那么好。这些年都没走漏风声。可想而知凌夫人有多在意他。如果贸然把他送走,激怒了凌夫人,又或者让她心怀不轨,为报复动起了别的心思,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臣妾太蠢笨。”宓夫人满面愧色:“实在不如娘娘思虑周祥。” “怎会?”韦逸霜转了转眼眸:“我倒是觉得,你才深藏不露。” “贵妃谬赞了,臣妾只不过是……” “罢了。”韦逸霜没工夫听她说些废话:“咱们这就得去会一会那位邻国的皇子。” “是。”宓夫人点头:“这母子俩都在咱们宫里住着,保不齐打的什么主意。还得是看过之后,心里才能有数。” 两个人一合计,也迫不及待的往望宫去。 这时候的望宫,早已不是之前了。 数十名宫人迅速的将整个宫苑打扫干净。又收拾出两件挨着的厢房,布置好了房里的一切。就连门口的侍卫也都换成了羽林卫。正宫门就那么敞着,怎么看都不像冷宫了。 御医仔细的替凌烨辰请过脉之后,写好了方子就交给内侍监取药。 凌夫人并不急着问病情,反而是一脸恳切道:“三公主看样子伤的不轻,可否劳烦御医一回!” “此乃微臣分内事。”来的路上,御医已经从内侍嘴里得知,这位凌夫人不简单。这时候当然不敢有半点得罪。 只是没想到才走进三公主的厢房,韦贵妃和宓夫人就到了。 “我这不是眼花了吧?”宓夫人揉了揉眼睛,皱眉问了一句:“这儿是昨晚上来过的望宫?怎么好像重修过似的!” 一旁立着的内侍监小皮子连忙回话:“回宓夫人,是德奂公公让奴才们打扫了一番。”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宓夫人侧首一看,不由得一愣。“怎么是你?” 小皮子挠了挠头:“皇上并未处置奴才,且奴才真的是冤枉的。所以德奂公公就让奴才留在望宫伺候了,说凌夫人身边也缺个跑腿的。” “嗬!”宓夫人白他一眼:“你这可算是因祸得福,还攀上高枝儿了。” “奴才不敢。”小皮子恭敬道:“奴才不过是按吩咐办事。” “好了。哪来的那么多话?”韦逸霜早就不耐烦了,可宓夫人丝毫没觉察,竟然还跟个小太监贫起嘴没完。 宓夫人瞬间噤声,收敛的极快。 “御医怎么进了她的房间?”韦逸霜十分恼火。 宓夫人声音有些轻:“难不成是要给那丫头治伤?” “是呢。”凌夫人从身后走来。“拜见贵妃娘娘,宓夫人。” “免礼。”韦逸霜这时候,自然没有在皇帝面前那么温婉大方。“是凌夫人让御医去医治那扫把星的伤?想来凌夫人你还没听说她克死母妃,害死皇长子的事吧?” “韦贵妃说的是,宫里的事妾身一概不知。”凌夫人直截了当的说:“方才皇上答应把腾芽交给我照顾,所以我才让御医替她诊治。” “什么?”宓夫人又是一惊。 韦逸霜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宓夫人你是怎么了?总一惊一乍的!” “贵妃恕罪。”宓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臣妾只是纳闷,凌夫人为何要向皇上要三公主?她可是个十足的扫把星。再说,一个被扔进冷宫的丫头片子,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处呢!” 只是听这两个人的话,凌夫人就知道腾芽的日子有多难过。 自己的父皇都不疼爱,也难怪这些庶母百般折磨了。 “不过是合眼缘。”凌夫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凑巧见了,就觉着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是么!”韦逸霜冷了脸,声调带着些傲:“看来夫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贵妃说笑了。”凌夫人知道她这是来示威的,便显得温和一些,以便凸出对方的盛气凌人。 “本宫并不是和你说笑。”韦逸霜与她四目相对,她很想从这个女人脸上,找到和先皇后相关的内容。然而对方的眼底可谓清澈见底,根本没有什么晦暗不明的蕴藏。“本宫和宓夫人是来探望凌夫人之子,也就是小皇子的。” “多谢两位美意。”凌夫人笑带着愧疚:“烨辰在河里漂了一夜,现下还昏迷着。恐病气冲撞两位,不如改日他好些了,妾身再领他去宫中拜见请安。” “本宫一向没有那么多讲究。”韦逸霜既然来了,不看上一眼就走,怎么可能? “是呢。”宓夫人也跟着道:“邻国的皇子,必是人中龙凤。自然百毒不侵,又岂会冲撞贵妃。” 凌夫人听她俩这么说,便点头下头:“也好。” 她正要转身带路,韦逸霜已经先一步上前,撞开了她的肩。“本宫正好去瞧一瞧,奴才们办事到底利索不利索。皇子的厢房可不能随随便便,总得像样!” 宓夫人却依旧笑意如春,还冲凌夫人略点了下头。那意思好像是让她别在意。 凌夫人回以明媚的笑容。 而望宫里其余的妃嫔则被各自留在厢房,不准私自进出。 只有徐丽仪还留在腾芽的房里照顾。 “丽仪尽可以放心,三公主身子虚弱些,但鞭伤始终是皮外伤,不曾伤及筋骨。”御医写好了方子,交给内侍取药。 “劳烦了。”徐丽仪松了口气。 “应当的。”御医也不敢多做逗留,毕竟方才门外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微臣就告辞了。” “好。”徐丽仪目送他出去,随即走到床边抚了抚腾芽的额头。 分明这个丫头就因为伤口撕裂起了炎症而发烧。可御医竟然只字不提。看来这后宫里的权势当真比人情更重。谁又敢违背后宫当权者的心意呢? 第42章 拔眼中钉 >> 满以为邻国皇子会仰仗母亲的庇护,被呵护的如何好。 韦逸霜没想到这个小皇子竟然伤的挺重。“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凌夫人被她这么一问,眼眶一下就红了。“多谢贵妃娘娘关心,烨辰他是在河水里泡了一整晚,幸亏被水草缠住了身子,卡在了桥下,才不至于溺亡。身上的伤乃是在河石剐蹭的缘故。” “唉,可怜见的。”韦逸霜细细看了一眼那皇子的脸:“模样倒是俊俏。倘若不是邻国易主,说不定还能当上太子也未可知。” “烨辰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凌夫人忍下了眼泪,凝眸道:“多亏了皇上收留,容我们母子有个活命的居所。旁的事,妾身不敢多想。”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宓夫人笑着握住凌夫人冰凉的手:“眼下要先医治好烨辰皇子的伤,其余的事情从长计议。” 凌夫人知道,这两位的“关心”只不过是想弄清楚,她究竟要在盛世继续住下去,亦或者是返回邻国夺回皇权。 “多谢宓夫人关怀。”凌夫人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些:“只要烨辰能好起来,要我此生常伴青灯都好。” 言外之意,是她对皇帝真的没有什么心思。 宓夫人飞快的与韦贵妃对了个眼色,便道:“望宫简陋,凌夫人这里要是缺什么,只管来告诉我。贵妃娘娘一早就吩咐了臣妾好好准备着。得确保凌夫人与皇子住的舒舒服服。” “让贵妃娘娘与宓夫人费心,妾身实在是心中有愧。”凌夫人平和道:“这些年已经素朴惯了,这里已经很好了。” “那好。”韦逸霜也没心思多留:“既如此,那凌夫人就好好歇着吧。” 她转身往外走,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有件事我必须在提醒夫人一回。三公主乃是盛世的罪人,她害死了皇上的皇长子。即便皇上允准把她交给你管教,可错就是错,有罪就是有罪,想要回复公主的身份那是不可能。夫人只将她当丫头当奴婢使唤就是。” “有劳贵妃娘娘提点。”凌夫人温和的点头:“您的话妾身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韦逸霜冷傲的卷起唇角,行动轻灵的走了出去。 宓夫人仍然满脸温和的笑意,故意用韦贵妃的冷傲来衬托自己的平易近人。 人都走了,凌夫人才亲自将门关好。 凌烨辰皱眉坐了起来,看着她连门栓都挂上。 “娘,不是说好了去斋心殿吗?为何要留在望宫?” 转过身看他坐起来,凌夫人快步走过去:“你也答应过娘,不会让自己受伤。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凌烨辰笑带着暖:“娘别担心。儿子只是不想让人看出破绽。” “到底是什么人来行刺?”凌夫人倏然严肃起来:“可查到眉目?” 凌烨辰点头:“是宓夫人的人。” “果然是宓夫人的人!”凌夫人觉出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也不信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所为。“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证据能指证韦贵妃。” “是。”凌烨辰点头:“韦贵妃行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想要捏住她的罪证,确实不易。” “不急。”凌夫人脸上的眼色逐渐变冷:“她能从一个微末不入流的采女一举成为当今的贵妃,花了多少心思和功夫想来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何况……我们现在不是也没有证据么!” “是啊!”凌烨辰攥了攥拳头:“如果被我找到她勾结皇叔谋害父皇的证据,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门外有些动静,母子两人对视一眼,就没再说话了。 “凌夫人,您歇着呢吗?”徐丽仪是特意等韦贵妃走了才过来的。毕竟身份有别,她也不想老是出现在那些宫中宠妇面前。 凌夫人连忙使了个眼色让凌烨辰躺好,佯装熟睡。随后才转身去开门。 “哪里能歇得住啊。烨辰的伤也不轻。”凌夫人面露忧色。 徐丽仪走进来凝重的往那床铺上看了一眼,才担心的说:“三公主的情况也不大好。伤口起了炎症,这时候发了高热。可那御医给开的方子简直是没法说,连一味退热的药都没用。那方子要是能治好病,才稀奇。” “唉!”凌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虽然有心帮她,可御医终究不是我能用的动的。” “不怪你。”徐丽仪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只怕人死了御医都不会登门。谁让韦贵妃看的紧呢。想来,那丫头的症状也会如实的禀告韦贵妃。” “不然,我让小皮子去太医院取些退热的药来。”凌夫人想着从前苏荷的好,自然是不愿意让她的女儿吃苦。“那丫头才九岁,也是可怜。我记得她出生的那年,我回盛世省亲,还抱过她呢!” 这些事,徐丽仪自然不知道,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我只是没想到,韦贵妃会让你去青鸾宫住。”徐丽仪饶有兴味的说:“那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宫殿。离皇上的皇极宫又近,也难为她舍得。” “她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底下……”凌夫人如何不知道她们的心思。话说到这里,索然无味。 沉默了片刻,她才又开口:“对了,你想好了没有,怎么走出这望宫的门?” “还能怎么……”徐丽仪笑的有些勉强:“要么投其所好,要么拼死相救。皇上么,最薄情不过了。” “嗯。”凌夫人其实没兴趣帮她想,如何能投皇帝所好,只是有些不放心。“宫里的宠妃现在也太多了。不除掉一个两个的,即便是让你出了这望宫,也难保皇上有力气分精神在你身上。” “我从前巴不得能获宠分宠……”徐丽仪言止于此,想起腾芽可怜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亲眼见识到了皇帝的薄情。如苏贵妃那样得宠的妃嫔,不也是一夕之间就万劫不复。她一个被关在望宫多年的罪妇有什么本事能拢住圣心? “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徐丽仪的声音艰涩清苦,好像迈出这一步艰难,真的迈出去了,一样还是艰难。 两个人低着头,又是良久的沉默。 “还有一件事。”徐丽仪幽幽道:“德奂吩咐人看着那些弃妇,不许她们擅自打扰。就连进出房门,都要经过允准……我总觉得这样反而不好。” “是呢。”凌夫人点头:“这样根本不叫’殊宠’,这该叫’招恨’。回头我会和他们说说,别闹这么多事情出来。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徐丽仪似是感慨不已:“如果望宫不再是冷宫,那真正的冷宫又该在哪里?所谓的殊宠,不过是皇上的一时高兴罢了。” “你这是怎么了?”凌夫人看她一副霜打茄子般的软相,完全提不起劲头。和之前那个挖空心思想要逃出望宫的徐丽仪根本判若两人。 “没什么。”徐丽仪无奈的摇摇头:“行了,等时机成熟我安顿好自然会告诉你。我先回去了。” “也好。”凌夫人没再多留她。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却好像又明白了她的无奈。 如果不依靠仇恨活下去,这世上这深宫,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一直走下去的理由? 白公公的心疼,加之凌夫人的周全,腾芽幸运的服下了对症汤药。第二天的午后,烧总算退了。 她醒过来的桌上放着一碗白粥。香味飘满了整个厢房。 穿好衣裳,洗漱完,腾芽坐在阳光能透进来的窗边,把一碗粥都吃光。胃暖了起来,身上也跟着暖起来。已经有许久,她没试过这样的惬意舒畅。好像又重新活了一回。 “醒了?”秦顺容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捧着空碗不禁一笑。“你倒是会算时辰,粥正好能入口,就醒了。” “多谢你。”腾芽把碗放下,留神看了一眼。“这是新做了身衣裳?” “是啊。”秦顺容穿着新衣,人也显得精神许多。“这不是顾着凌夫人的面子么,宫里说嫌咱们穿的太寒酸了。昨个就让人送了些新衣过来,你的就搁在那柜子里了。” “凌夫人?”腾芽一时没想起来。 “你怎么忘了。就是那天救了你的那位夫人。”秦顺容眸子里都是笑意:“她可是你的贵人。你还不知道呢吧,皇上答应让你跟在她身边伺候了。说是伺候,她心善,多半是为了照顾你才去求了恩典。” “她要把我留在身边?”腾芽有些看不明白:“她就不怕我克她?” “胡说!”秦顺容少不得瞪她一眼:“别人怎么看你不要紧,你自己可不能那么想。” 腾芽勉强挤出了笑容:“你放心,我当然不会那么想。我只是纳闷,我和她又没有什么来往,好好的,她就不怕惹祸上身?” “所以说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你看不明白的!”秦顺容看她瘦弱的样子,少不得摇头:“你肯定还没吃饱吧?厨房里有包子,等会儿我给你拿几个来。” “有包子?”腾芽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望宫里什么时候有厨房了?” “都是托凌夫人的福!”秦顺容收了她的碗:“你先梳妆一下吧。弄好了我带你去见凌夫人,还有那位皇子。” “唔。”腾芽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清楚。父皇之所以让人把望宫弄得跟行宫一样,不外乎就是为了那位凌夫人。足见凌夫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她就是好奇,这样举足轻重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身边。 难道她不怕韦贵妃和这后宫里形形色色的人来找麻烦吗? 梳妆完,腾芽就走出了厢房。 说来也是奇怪,庭院里竟然站满了人。可每个人都静静的站着,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腾芽刚要问这是怎么回事,秦顺容就走过来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皇上刚来,正和凌夫人在房里说话。”她小声贴在腾芽耳边讲了一句。 腾芽温顺点头,缩了缩身子站在人后。她差一点,就死在自己父皇手里,险些就是被活埋的下场。说不恨,怎么可能。 可一个九岁的孩子,在旁人眼里是不是该表现的不懂什么是恨? “你们看,那就是邻国的皇子!”秋月站在前头嚷了一声。 腾芽顺势望过去,果然看见凌烨辰被人从厢房里抬了出来。 他是被抬出来的? 腾芽心想,难道是那晚受了伤? 再仔细一看,她顿时有些懵! 面前的凌烨辰,哪里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看上去胆小,怯懦,眼底只有惶恐。他皱着眉头,双手不自然的攥着双膝上的衣襟,像是很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看着。 “烨辰。”凌夫人从房里走了出来,面色温润。“这些日子,娘会和你在这里暂住。” “嗯。”凌烨辰抬起头看了一眼凌夫人,又连忙垂下头去。 抬着他的内侍,将他安置在一把红木椅子上,随后便退去。 “承蒙诸位的照顾,这段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凌夫人语调温和,举止文雅。周身散发着如兰般的气质。无论是入眼还是入心,都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皇帝这时候才从房里走出来,面色如常。“你放心,朕会请最好的御医过来,医治好烨辰的双腿。” “妾身多谢皇上。”凌夫人笑着行礼。“妾身恭送皇上。” 脸上稍有些异色,皇帝眼眸微微一紧,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摆驾皇极宫——”德奂清亮的嗓音又一次击碎了弃妇们的幻想。 总之皇帝从头到尾也没看过任何人一眼。 “各位都请回吧。”白公公冷着脸道:“别妨碍凌夫人与凌皇子说话。” “这叫什么话啊!”秋月不满道:“望宫是冷宫。成日里不叫我们干活,倒叫我们回房闭关,以为这是庵堂不成?” “这话说的是呢。”凌夫人没给白公公开口的机会,抢先道:“从前望宫什么样,如今也还该是什么样。白公公就不必日日让人看着各房的女眷了,怪没意思。” “这……”白公公哪里敢拒绝凌夫人的要求,可就这么答应了,他又怕德奂来找麻烦。 “无妨,方才我已经禀告皇上,皇上也允准了。”凌夫人幽幽一笑:“白公公不必担心。” “诺。”白公公恭敬道:“凌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先告退了。回头药送来了,奴才再给凌皇子端来。” “多谢。”凌夫人从袖子里摸出帕子,走过去拭了拭凌烨辰额头上的冷汗。“烨辰别怕,这里的人都没有恶意的。” 凌烨辰瑟缩着身子,往她的身后躲。“娘,我想回房。” “御医说多晒晒太阳,对你身子好。”凌夫人抚摸着他的额头:“无妨的。” 这一幕简直是把腾芽看的呆住了。这母子俩是真的不可思议。 明明一个手段高明把盛世国君迷得七荤八素,一个阴险狡诈几次差点要她的命。却能游刃自如的做出弱者的姿态,要么祥和平静与世无争,要么自卑怯懦胆小如鼠。 这样的好手腕若是能被她学会些皮毛,说不定在父皇面前说的话,也能被听信。 腾芽正在愣神,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三公主,你过来。” 抬起头,腾芽发现是徐丽仪正冲她招手。 她柔顺的点了下头,慢慢的走过去。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凌夫人身边。”徐丽仪有心,故意没说“伺候”两个字。她也是不想这丫头心里太难受。 “知道了。”腾芽乖巧答应了。 凌夫人看着腾芽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是真的像极了苏荷。往事缭绕,心里又不免悲伤。“这两日烨辰的身子不太好,我没工夫抄经,你会写字吗?” “会。”腾芽对上了她的眼睛:“可我会的不多。” “无妨。”凌夫人道:“那你明早就过来抄经吧。” “娘,我想回房。”凌烨辰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 “好了,这就回房。”凌夫人话音落,小皮子连同两个小太监,将凌烨辰抬回了厢房。 秋月一脸惋惜的走过来,对三公主道:“其实邻国皇子好歹也是个皇子么!若是能和咱们的三公主结缘,也是一桩美事。可惜他是个瘸子。瘸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能照顾你。” “瘸子?”腾芽起初还以为他是那晚弄伤了自己。没想到竟然装瘸! 怪不得这么多年,父皇能容留他在宫中。这母子二人一定酝酿着通天的大阴谋! “可惜了……”秋月仍然意犹未尽。 “少在这里胡扯。”徐丽仪没给她好脸色:“有功夫就去看看张舒婕如何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不要对旁人提起。” “知道了。”秋月朝腾芽吐了吐舌头,急匆匆的跑开了。 “你别理她。”徐丽仪若有所思的说:“她就是个采女,比你大不了几岁。位分还没封就得罪了李芳仪。只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 腾芽有些同情秋月,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收拾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啊!她自己如何不是这种处境! 临近冬日,午后的阳光也早没了温度。 宓夫人牵着腾珠从玉辇上下来,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等下见了你父皇,切莫乱说话。” “知道了母妃。”腾珠连忙点头。 “皇家的女儿,总是有那么多不容易。不过好在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宓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她:“远离后宫的是非,这才是你的福气。” “可我嫁了人,母妃怎么办?”腾珠竖起眉头。 “傻丫头。”宓夫人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玉阶。“一入宫门……这就是母妃的命数。” 御辇才进皇极宫,德奂就看见宓夫人领着二公主在玉阶上往前殿去,忙不迭禀告:“皇上,宓夫人和二公主来了。”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皇帝冷声问。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查实,当晚纵火者的确不止一人。着火点也不止一处。似是约定好的同时纵火,使得火势一下就难以控制,才会将整个庵堂彻底焚毁。”德奂丝毫不敢马虎,庵堂前前后后他去了有十数次。每次都详细的查阅了勘验记录。 “可有刺客的消息?”皇帝从御辇上下来,目光扫过玉阶上的母女二人。 “奴才还不曾查获。”德奂有些懊恼:“但尚有两处可疑请皇上斟酌。” “说。”皇帝声音沉冷。 “竹林里那两个被杀的羽林卫,至今没找到凶手。可是却在竹林里找到二公主的随身令牌。这件事,羽林卫一早就查获,可是却偏偏有人警告,羽林卫唯有缄口不言,并未当即禀明皇上。事后,首领害怕欺君而受责罚,才将事情和盘托出。另外一事……”眼看着就要走上玉阶,德奂有些不敢说了。 皇帝随即停下脚步。 腾珠纳闷的看着父皇,怎么走到一半就停下来。“父皇……” “别过去。”宓夫人敏感的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连忙拦住了女儿。“只在这里等着就好。” 德奂这才小声往下说:“皇上,当晚宓夫人带着人将望宫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是白公公的徒弟小皮子却轻易的发现了那个墙洞。且据说当时,他根本没发现那里有侍卫把守。像是故意留下那么个缺口……” 也就是说,矛头都指向了宓夫人。 想起那碗粥里的小虫,皇帝的眉心蹙紧,表情凝重。 “德奂,去查这几日宫门的记档。尤其比较偏僻的宫门哪一宫人进出得多。”皇帝看着端方大雅的宓夫人,心头微凉。 “怎么这时候过来?”走上玉阶,皇帝不动声色的问。 宓夫人和腾珠一并行了礼。 “皇上,是这样的。珍造司送了好些花样来九重殿,臣妾和珠儿都挑花眼了。想请您帮着看看。”宓夫人微微一笑,脸颊透出了绯红的颜色:“臣妾毕竟是头一回嫁女儿,很多事就怕不周全。” “花样的事朕自然不比你们的眼光。”皇帝稀松平常的扫了腾珠一眼,眼底并不见多少慈爱之色。“珠儿喜欢就好。” “多谢父皇。”腾珠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毕竟上次的事情被捅到皇极宫,她丢了皇家的脸面。要不是冯太师向父皇求情,恐怕她早已经被父皇责罚。 宓夫人正想着上前献殷勤,就见皇帝蹙紧眉头,捏了捏鼻梁骨。“皇上,是否龙体不适?臣妾怎么瞧着您的脸色有些不好?” “这几日睡不安稳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皇帝的声音略显得疲倦。 到底是伺候皇帝多年的妃嫔了,宓夫人当即就明白了什么。“皇上圣体要紧,臣妾这就让人请御医过来给您请脉。” “这些事德奂会做好的。”皇帝徐徐道:“太后不在宫中,韦贵妃又忙于青鸾宫修整布置,也不得空。珠儿的婚事,你这当母妃的必然是要多费心。” “臣妾一定会办好的。”宓夫人含笑应道。 “嗯。”皇帝摆一摆手:“去吧。” “臣妾告退。” “珠儿告退。” 母女两一前一后的行了礼,待皇帝步入正殿,才转身离开。 “母妃,珠儿这次是不是错的离谱,所以父皇才会疏远女儿,连同疏远了母妃?”转过身,腾珠的眼睛就红起来。 “也不能全都怪你。”宓夫人舍不得女儿难受。尽管如此,语气却还是生硬许多。“可是珠儿,母妃也不得不说你。你早晚都是冯家的媳妇,何苦要在宫里做出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冯太师乃当朝重臣,你父皇的许多要务,都需要他来分忧,恐怕你早就已经被赶去庵堂带发修行了。哪里还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母妃,都是珠儿不好?”腾珠的泪珠扑簌簌的掉下来。“是子珏哥哥他……他非要……” 又羞又愧,腾珠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宓夫人轻轻叹气:“这件事情往后不要再提了。说到底,你们也是有情人。要怪就怪那腾玥多事!” 说到这里,宓夫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眸子里的光像是细密的银针。“她就是故意引我们去,好让你丢脸。她就是嫉妒你是这后宫里最风光的公主。” “母妃,长姐她怎么可以这样害我!”腾珠含着泪,拳头攥的紧紧的。“我可从来不曾得罪过她!” “你也会说了,她是你的长姐。”宓夫人拧着眉头,语调略凉。“当长姐的都不曾出嫁,哪里就轮到你这个当妹妹的。你事事抢在她前头,又处处好过她一头,她怎么可能不妒忌。再说,她还是先皇后嫡出的女儿,嫡出的公主都不如你这个庶出的风光,骨子里,只怕她早把你恨透了。” “母妃,那怎么办?”腾珠自然是气不过。 “放心。”宓夫人却丝毫不为这事担心。“望宫里的那一位,可是大公主的姨母啊。她的姨母如今是你父皇身边的红人,她怎么可能不去沾光。” 腾珠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去望宫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是去给那个贱丫头送东西,这次再去巴结红人。母妃,先皇后也算是风华绝代,却怎么生了个这样没用的女儿。”腾珠鄙夷道:“最好是进了望宫就别出来了。她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阿弥陀佛了!” “好了,你就别为这些事担心了。”宓夫人抹去女儿脸上的泪珠,扶着她上了玉辇。“收拾心情好好的准备你的嫁妆。母妃要你是这后宫里最风光的公主,这天下最美的新娘。” 翌日,腾芽早早就起来了。 吃完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就在凌夫人的房门外候着。 没想到竟然把腾玥给等来了。 “长姐。”腾芽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忘行了个平礼。 “你怎么在这儿?”腾玥一点也不想看见她。 “这话应该是问长姐。”腾芽好奇的不行:“望宫有什么有趣的,长姐总是来。就不怕让父皇知道了,责怪你?” “你这话说的。”腾玥有些不高兴:“我上次来可是为了你好。送了那么多东西不说,还告诉你了一件喜事。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反而还想着让我受罚?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我给你的东西,怎么无端的跑到竹林里去了?难不成是你……” “长姐说什么呢?”腾芽有些发懵:“什么跑到竹林里去了?长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眨巴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卷的很好看。那双饱含秋水的杏目,看上去透亮又清澈。 让看着她的人想不生气都难! 腾玥被气的微喘:“你说什么!那块令牌呗!” “哦,对了。”腾芽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那么一块令牌。长姐给过我的。” “哼,你记得就好。”腾玥顿时来了精神。“我没把你有令牌的事情捅出去,你该谢我才对。怎么反倒是对我这种态度,你可别忘了。整个后宫都把你当成瘟病一样的防着,谁都不乐意和你走得近。只有我好心,还想着拿东西来给你,我说三妹,做人不可以忘恩。难道你母妃没教你?” “长姐说什么呢!”腾芽更不明白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我贪玩,看见一只鸟飞过,顺手就拿那令牌想把它给打下来。可令牌是扔出宫墙去了,鸟却飞了。只能辜负长姐的一番好意了。不过我听外头的侍卫说起,长姐还带着淑妃和宓夫人去了崇明殿。长姐,你就不怕宓夫人会责怪吗?” “你这丫头你怎么可以这样!”腾玥被她说中了痛处,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别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一定是你暗中使坏!” “长姐。”腾芽撅起嘴,可怜兮兮的说:“你到底是喜欢我才来看我的,还是讨厌我却佯装喜欢才来看我的?怎么你现在的样子,就跟要吃掉我似的?” “哪有!”腾玥被她烦的不行,冷着脸道:“走开,别在这里碍眼。” “可是长姐,我是在这儿等凌夫人呢。”腾芽瘪嘴道:“夫人让我抄经,我自然要等着在这里。倒是你,不请自来,就不怕打扰夫人的清净?” “你怎么这么多话?”腾玥被她弄得心烦意乱。“夫人是我母后的亲姐姐。我怎么就不能过来请安了?即便是父皇问起,我也会照实回答。父皇自然不会怪罪。” 腾芽往她手里看了一眼,红扑扑的小脸上就乐开了花:“长姐,你这个食篮好精致哦,里面一定是你亲手做的糕点吧。我还记得以前你总喜欢做给我和我母妃吃呢。不过也有好久,没尝过长姐的手艺了。” 看着她双眼发直,一副馋相,腾玥更加生气了。“这是我特意做给姨母的,你别想打主意。” “小家子气。”腾芽白她一眼:“不给就不给呗,不就是一点糕点么,你也至于的。” 话说完,她身子一拧,欢蹦乱跳的跑去了一边。 “你这个丫头,你真是气死我了。”腾玥真恨不得把食篮扔出去砸死她。好不好的惹一肚子气。“一大清早跑来找我的晦气,真是讨厌死了。” 腾芽并非没听见她的咒怨,只是笑着走到了庑廊后面。 徐丽仪才用过早膳,正好经过,看见她笑的那么奇怪,不禁皱眉。“你这丫头,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一大早起就看见了长姐,和她说了两句笑话。“腾芽笑嘻嘻的样子,很讨喜。 徐丽仪不免也跟着高兴。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吧。比之前,那青嫩却沉静的模样好看多了。 “丽仪,你说如果腾玥毒死了自己的姨母,父皇会不会砍她的头?”腾芽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把沉静在喜悦之中的徐丽仪吓一大跳。 “说什么呢你这丫头。好好的,她毒死凌夫人做什么?” “如果不是她自愿的,而是有人帮她呢!”腾玥眼眸一转,眼底就涌起了些冷光。 徐丽仪顿时就明白了:“你是说腾玥的东西被人做了手脚!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东西我没看见,就看见一只篮子。”腾芽笑着卷起唇角:“今儿天气好,我看内侍搬来了好些好看的花呢。等下要是凌夫人喊我,就让小皮子去后院找我吧!” 说完,她兴高采烈的往后院去。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徐丽仪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腾芽也知道,自己忽然变得这么“讨喜”,一定会让人觉得奇怪。她也不想有这么大的转变,可凌烨辰给了她灵感。 一个九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记仇,心里藏不住事,会害怕,会哭,才真实。而她越是显得冷静,越是在人前露出了聪明,才越会让自己遭遇危险。 她得让韦贵妃明白,她就是个没了母妃的孩子,最多只是命硬而已,却毫无威胁。 徐丽仪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皮子一个站在门外。 “大公主呢?”她不放心的问。 “回丽仪的话,大公主正在房里和凌夫人说话。”小皮子笑着道。 “哦……”徐丽仪心里有些怕,她怕腾芽说的事情会是真的。 正想着,忽然听见木棍敲打什么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小皮子连忙道:“是凌皇子在叫奴才。” “他怎么不直接喊你?”徐丽仪故作惊讶。 “皇子他腼腆些,说这样比较方便。那奴才这就去瞧一瞧。”小皮子后退几步,进了厢房。 徐丽仪忽然觉出了什么,禁不住在心里腹诽。那丫头该不会是学凌烨辰吧? “往后这望宫里可热闹了。”张舒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徐丽仪身侧。 “冷不丁的冒出来,你想吓死人吗?”徐丽仪嫌弃的不行。“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 “不做亏心事何惧之有?”张舒婕嗤鼻:“我还能从背后捅你一刀吗?” “那谁说的好?”徐丽仪转身要走,看见小皮子和另外两个内侍,抬着坐在椅子上的凌烨辰往外走。 凌烨辰目光谨慎的看了一眼徐丽仪,又望了望她身边的张舒婕,随即低下头去。那胆小的样子是真的瞧不出一点假来。 小皮子抬着他也是往后院去。 “瞧吧,这又一个怕我捅刀子的。”张舒婕冷笑了一声:“多看我一眼会死吗?” “你怎么不是捅刀子就是死的?”徐丽仪反感的不行:“望宫已经乱七八糟了,你就不能安生一点?” “是你们拦着我,不让我杀了那个贱丫头。”张舒婕冷笑了一声:“你瞧着吧,现在放过她,将来整个后宫都会被她闹得鸡飞狗跳,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被她活活克死才奇怪。” “闭上你的乌鸦嘴。”徐丽仪冷蔑的挑眉,转身要回房。 可张舒婕却赖上她似的,紧跟在她身后:“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你是怎么被关进这里的,你都忘了?还是你觉得,你饶了苏荷的女儿,她的冤魂就不会缠着你了,你就有飞出望宫墙的那天?” “够了,别烦我!”徐丽仪烦不胜烦,只想赶紧摆脱她。好不容易推开房门走进去,张舒婕竟然也跟着进来。“你给我出去。” “我不!”张舒婕恶狠狠道:“你又没做亏心事,何必怕我!” “我懒得和你纠缠。”两个人在门口推推搡搡的,谁也不让着谁。 “你以为我喜欢?” “那你给我出去啊……”徐丽仪正准备喊谁来帮忙,就听见庭院里一声尖叫。 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的停止了推搡,紧忙往院子里去。 “救命啊……快来人……”腾玥惊慌失措的站在前庭院子里尖叫:“快来人……” “出什么事了?”徐丽仪刚问了一句,就看见腾玥转过身来。 她淡粉色的衣裳前面,大小不一的红点特别显眼。 “凌夫人她怎么了?”徐丽仪只觉得不好。 “姨母她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腾玥是真的吓坏了,巴掌大的小脸惨白的如同白纸。“快救救她……” “小皮子,还不赶紧去请御医。”徐丽仪心突突的跳。她不能确定凌夫人是故意为之,还是疏忽了就被这丫头给坑了。“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你傻啊?”张舒婕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那力气大的都可以把她的手腕给折断了。 徐丽仪疼的差点掉下眼泪来。“你干嘛使那么大劲儿?” “你是不是傻?谁知道凌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你这么贸然进去,万一赖你怎么办?咱们还是就在这里等人过来好了。”张舒婕目光审慎的落在腾玥脸上:“大公主,未免有什么不妥,你也留在这里别走开。凌夫人可是皇上眼中一等一要紧的人,若有什么闪失,可不是你我能担待。” 她这番话,把腾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求求你们,救救姨母。她不能有事的……” 凌烨辰恨不得站起来自己跑过来,可若是如此,之前的苦心就白费了。他咬着牙,被一个小太监给背了过来。 急火火的送进了厢房里。 腾芽也在身后跟他一道过来。却停在了门外没敢往里走。 她睨了一眼神色清冷的徐丽仪,又对上张舒婕满是怨恨的眸子,慢慢的走到腾玥面前。 “长姐,好好的凌夫人怎么会吐血?” “用得着你问?”腾玥没好气的说:“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克的。我姨母才向父皇要了你在身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己晦气你就去死啊,干嘛要连累我连累旁人?你等着,等父皇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是你害了我姨母,这一回,说什么都不能饶了你。” 第43章 遭人毒手 >> 这个时候,如果腾玥没有慌乱,而是认真的回忆自己开始做糕点到拿来望宫的细节,说明她还是有脑子不好对付的。可她除了不停的哭,就是胡乱指责,难免叫人轻看几分。 腾芽愣愣的站在她面前,样子有些委屈。 腾玥越想越怕,眼泪不挺的往下掉,抬头看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顿时恼了。“你看什么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若是我姨母有什么不测,我绝饶不了你。” “随便你怎么说吧。”腾芽也不和她争辩。 “哼,少在我面前装清高。”腾玥抹着泪,嘴上的话锋利的不行:“你连你自己的母妃都克死了,克死别人有什么稀奇!” “这话说得,凌夫人不是好好好的么!怎么大公主很盼着她死似的?”徐丽仪听了那些克来克去的话就头疼。“要真是挨着谁就能把谁克死就好了。那这后宫里的人都不用费心去算计旁人,只要多给三公主一些甜头,让她挨着自己讨厌的人,不就能达成心愿!不经头脑说的话,还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你……”腾玥被她这番话堵的心口疼。害怕加之委屈,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六神无主,就听见外头是德奂熟悉的声音,皇帝的御驾到了。 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啊,肯定是消息才送到皇极宫,皇上一刻没耽误就赶了过来。 不容多想,那身着松香色龙袍的颀长身影已经走到面前。 “给皇上请安。”徐丽仪连忙行礼。 听见动静的弃妇们也纷纷从房里走出来,先后向皇帝行礼。 皇帝的目光却落在伏跪在地上的腾玥身上。他并非没看见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只是一时有些慌乱,竟然愣在原地。 “父皇,是腾芽,是腾芽克……克着姨母。”腾玥险些口不择言,说成克死。幸亏那个字被她硬生生的吞下去,否则父皇一定不会饶了她。“是腾芽的错,姨母才向您要了腾芽在身边,就出事,一定是这个丫头克的。” 她连嚷带哭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粗哑的笛子,又难听又让人心烦。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绕开腾玥快步走进了凌夫人的厢房。 “父皇这时候顾不上你,等下有你好受的。”腾玥起身,想要跟着父皇进去。哪知道膝盖疼的不行,还没站稳就又跌坐在地。 腾芽不计前嫌的去扶了她一把。 “走开,别碰我。”腾玥嫌弃的搡开她。 “长姐,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腾芽带着哭腔问。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腾玥毫不留情的说:“你离我远些!” 要不是记着她当天来过望宫,要不是有心谢她送来衣物的情分,以及揭穿了冯子珏真面目的“好心”,腾芽才不想搭理她呢。可惜啊,腾玥的心太浅了,脑子又不灵光。她就是想要提醒她一句,也没能找到恰当的时机。 “上赶着不是买卖。”徐丽仪似是而非的提醒了一句。 腾芽心想,这才是聪明人呢。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人家不领情,何必多此一举。 她不再说话,慢慢的退开一旁。反正父皇膝下,死的活的,也就只剩下这么几个公主。父皇不愿意要了,指着谁去死,谁干脆的去也就是了。 “腾玥,你给朕进来!”一声怒吼,恍若低矮的房子都跟着抖了抖。皇帝这一嗓子,震得整个望宫都在颤。 腾玥登时吓得脸色发青,颤颤巍巍的站不起来。 还是德奂使了个眼色,让两个内侍把她驾着走进了厢房。 腾芽小心的跟在她身后,留在房门一侧竖起耳朵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沉冷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恨不能从腾玥身上剐下一层皮肉。 “父皇恕罪。”腾玥惶恐的跪在地上,哆嗦着抬起头:“我知道凌夫人就是我亲姨母,特意过来拜见,哪知道才说了两句话,姨母就忽然口喷鲜血,晕厥过去。父皇,一定是腾芽……” “住口。”关于腾芽的那些话,皇帝早就已经听腻了。 但凡是后宫出事,总有人在他耳边啰嗦这些相同的内容,着实叫人恼火。 “这些是什么?”皇帝往桌上一指。 腾玥的目光自然跟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姨母是吃过她做的糕点之后,才会口喷鲜血。 可是她的糕点怎么可能会有毒!那可是她亲手做的…… “你聋了吗?”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在他全神贯注瞪着腾玥的同时,凌烨辰也是同样的凝视着他。盛世的国君,冷酷又多疑,对自己最亲的人也没有半点信任。 “父皇……”腾玥委屈的不行:“那是女儿亲手做的糕点,是特意做给姨母的……” “德奂。”皇帝只道这两个字,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诺。”德奂拿着验毒用的银签子走到桌边,最先看见一碟子少了一块的松糕。签字扎在松糕上,并没有马上拔出来。 这个动作,让腾玥紧绷着心弦,好像是银签子是戳在她身上一样难受。她凝神屏息,纹丝不动的看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黑色吞噬了银签,连露在糕点外的部分也明显能看出银色变成了青黑色。 “皇上,这糕点有毒!”德奂慌了神,当即拔出了银签子,快步呈于皇帝面前。 “好大的胆子。”皇帝冷冷的瞪着腾玥,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她是你姨母,你为何要这么狠毒?” “父皇,求您相信女儿,女儿根本就没有下毒。姨母和母后容貌相同,又是女儿的至亲。女儿与她亲近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何况……何况把毒下在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里,这不是太愚蠢了吗?连姨母是中毒才吐血的女儿都不知道,还在院子里大声求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父皇,真的不是女儿做的,求您一定要明察。” 这个时候,御医才赶来。 皇帝顾不得听腾玥这些话,急火火的让御医为凌夫人请脉。 房里瞬间就安静下来,只怕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响。 腾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害她。而对方又是怎么下的毒手?给姨母做好糕点之后,她还亲自尝过每一种的味道。如果有毒,吐血的应该是她才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启禀皇上,凌夫人所中的毒,乃是一种比较凶猛的毒,入口便会毒发。”御医皱着眉头,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少说废话。”皇帝听不下去:“入口毒发还用你说么?赶紧想办法救治!” “这……”御医不由面露难色。“这毒并非我盛世所调制。据说是用许多毒物提炼而成。化解此毒的解药恐怕要尝试……” 看着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御医连忙道:“万幸,凌夫人所食用的并不多,臣会先施针救治,阻止毒气攻心。再设法解毒。”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皇帝忍了又忍,才敛住怒气。 “皇上,求您救救我娘。”凌烨辰双眼通红,想要哭却死命忍住泪水的样子,让人看着就会心疼。 皇帝对上他这样的眸子,不由得叹息:“朕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娘有事。” “多谢皇上。”凌烨辰垂首行谢礼的一瞬间,泪珠子从他眼里掉落,滴在他纹丝不动的腿上。 这不禁让皇帝更为揪心。 万一小英熬不过这一关……怎么办?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御医施针,床帏前打上了帘子,反倒叫皇帝更担忧。 腾玥仍然跪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桌子上被人下了毒的松糕。她几乎要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御医施针完毕,帘子被撤下,皇帝才走回床边。 凌夫人雪白的面庞泛起了一层薄薄的乌气,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看着竟有些发紫。 “小英,你好些了吗?”皇帝的语气温柔的不行,可惜对方没给她半点回应。 “皇上,臣需要一些比较特殊的药,还需要……几个人来为凌夫人试药。”御医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法子。既然不能为凌夫人一一尝试不同配制的解毒药,那可以找别的人来尝试。总之胜算大些。 “好。”皇帝点头:“德奂,你去安排。” “诺。”德奂连忙同御医往外走,心想这么苦的差事,找谁呢! “父皇……”腾玥这时候才敢出声,跪着一步一步的挪到皇帝脚边:“自从母后去世,腾玥一直渴望能像几个妹妹那样,有母亲在身边照顾。好不容易,盼来了姨母,女儿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可糕点始终是女儿亲手做的,不管是谁下毒,都借了女儿的手。求父皇让女儿为姨母试药,以减赎女儿心中的愧疚。” 看她哭成了泪人,皇帝略有动容。这丫头说的也没错,毒害姨母,对她只有坏处。 “好。”皇帝的声音仍然充满不悦:“既如此,你便为凌夫人试药。” “多谢父皇。”腾玥重重的叩首:“多谢父皇。” “皇上。”凌烨辰坐直身子,双眼布满了血丝:“也让我为娘试药吧!” 皇帝侧首看着他,神情略显凝滞:“就不必了吧。凌夫人最记挂莫过于你,若你有事,她更不能安心静养。” “可是我……”凌烨辰泛起泪光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无辜。“我想为娘做点事。” “好好在她身侧相伴即可。”皇帝看着他,不由得出神,如果当初她娶了小英,那烨辰就是他和小英的孩子。他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他,不会让他那么小就受到伤害,落下残疾…… “父皇。”腾芽的出现有些突兀。 皇帝回过神往门边望了一眼,眉头锁紧。 “你来做什么!”皇帝沉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腾芽很识趣,并没往门里走一步,只是站在原地没动。“女儿只是觉得,长姐不会下毒。” “朕知道了。”皇帝转过脸,不愿意再看她。 腾玥也丝毫不领情,小脸绷得很紧,根本不愿意看腾芽一眼。 皇帝的态度,早就在腾芽的预料之中。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昔年,那个会让她骑在自己肩上举高高,那个会牵着她的手放风筝,那个会微笑着抚摸她脸颊的父皇,如今只会给他冰冷的眼神,对她不屑一顾。甚至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轻易能要她的命。 腾芽低着头,慢慢的退开一些,才转过身走了。 她非要在这时候和皇帝说话,并不是为了证明腾玥的清白。实际上,腾玥要是对她好一些,她会帮她一把。但事实,不值得为一个没有脑子又讨厌她的长姐这么做。 她只是想让皇帝知道,上次活埋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放在心里,更没有因此而去怨恨。唯有这样,皇帝想起她的时候,心里才能稍微畅快。 “不觉得这么活着很悲哀吗?”徐丽仪在她身边,细若无声的问。 “当然。”腾芽毫不犹豫的点头。 “唉……”又是一声轻叹,徐丽仪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天家富贵,还不如寻常的百姓家。至少那些父母是真心实意的疼自己的孩子,就算吃不饱穿不暖,那些孩子也能肆无忌惮的在父母面前哭闹撒娇。完全不似宫里的这些金枝玉叶,为了能保住命,还得要学会如何取悦自己的父亲。 定了定神,收拾了心思,徐丽仪走进了凌夫人的厢房。“皇上,试药的事,也算罪妾一个。” 皇帝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转过脸看见徐丽仪往里走,遂点头。 徐丽仪并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是快步走了进来。“皇上,臣妾这里有个方子,即便不能解毒,也能助护心脉,减缓毒在体内蔓延的速度。不知可否一试?” 从她手里接过方子,皇帝不由得起疑。 凌夫人这才中毒,徐丽仪就来献药方,难保不是有利用这件事情翻身的心思。或许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筹谋也未可知。 皇帝的眼睛虽然是看着手里的药方,可上面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如果是从前,徐丽仪不多留心思在这上面。可这么多年的望宫生涯,使她明白许多道理。此时此刻,皇帝心中所想,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但即便如此,她也要这么做。 皇帝当然会为了自己的猜想去求证。 只有他自己亲自一层一层拨开她清白的心,她才有活着走出望宫的机会。 “那罪妾先去外头候着。”徐丽仪慢慢的从房里退出来。 皇帝的目光又转回床上凌夫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再往这边多看一眼。 不一会儿的功夫,德奂就领着御医挑选的十数人来到房门外。 御医独自走进房中,恭敬道:“皇上,臣现在就要取血验毒,开始试药。” “事不宜迟。”皇帝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任何消息,叫人告诉朕。” “遵旨。”御医心里一直不停的打鼓,万一凌夫人真有什么不测,那他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皇帝从房里走出来,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随后才吩咐德奂:“你去把大公主宫里随身伺候的人带来,朕要问清楚那松糕的来历。” “诺。”德奂一边答应,一边向身旁的侍卫使眼色。 侍卫毫不耽搁,随即扭了等在望宫门外,大公主随行的贴身侍婢。 另一路侍卫直接前往大公主的寝宫,将其余知晓此事的相关人等一应带回了皇极宫。 凌夫人出事,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后宫。 这时候,韦逸霜宫里正热闹,妃嫔们来请安叙话。 众人听了这消息,心里都有想法,可谁都没轻易开口。毕竟这个凌夫人是个颇受争议的角色。谁也摸不透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对了,韦贵妃娘娘,听说您见过那个邻国的皇子了?”淑妃忽然想起什么,忖眉问。 “嗯。”韦逸霜颔首,语气听不出心思:“见了,长得还算俊朗,就是身子不好。” “那皇上的意思,就是把他继续留在宫里吗?”淑妃总觉得这么做不妥。“他毕竟是邻国皇子,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因为是皇后姐姐的孩子,咱们就要容留他……万一将来有什么,那岂不是……” “将来的事,谁能说的好?既然是说不好的事情,何必这么杞人忧天?”宓夫人似笑非笑的搭这么一句。 淑妃知道,她这是为了上次崇明殿的事情记恨着。谁让自己非要把事情捅到皇极宫去。不想惯着她,淑妃沉眸道:“就算将来的事情暂且不用考虑,那位皇子也有十多岁了。后宫里这么多女眷,望宫里也有不少,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住在一起,好说也不好听啊!” 宓夫人听她这么说,眼尾的笑纹都明显许多:“淑妃近来是少往偏僻的地方去。也就难怪你不知道究竟。那位凌皇子在从邻国逃来咱们盛世的途中,坠过马,双腿早就不能动弹了。若如此还能在宫里作怪,那就稀奇了。” 这件事淑妃的确没有听说,也不知道那位皇子竟然身有残疾。但最可气的是宓夫人完全没给她留面子,让她在人前讪讪的下不来台。 “是啊,我自然比不上宓夫人你八面玲珑。一面要准备二公主的嫁妆,一面还要留心宫里各处的风吹草动。哪怕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能心中有数。让人不佩服也不行。” 这不就是讽刺她没看住自己的女儿么!宓夫人的脸颊顿时就热起来。“臣妾的这点本事,哪里能和淑妃姐姐相较。” “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淑妃浅笑盈盈:“做姐姐的,还有很多地方要向妹妹学。” “罢了吧!”韦逸霜听的累了,眉头微微一挑:“本宫要去皇极宫给皇上请安,顺道问问凌夫人的情形。你们各自回宫吧。” “诺。”妃嫔们先后起身行礼,不一会儿就退出了正殿。 韦逸霜这才唤了纯好过来:“凌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昏迷?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纯好连连点头:“贵妃娘娘猜的一点都不错,说是有人下毒。那毒就下在大公主送去的松糕里。这凌夫人也是走运,幸亏就吃了一点,才不至于当场毙命。” “什么走运,她那是命硬。”韦逸霜冷笑了下:“那一日在望宫,本宫已经拦着她让她不要打那个贱丫头的主意。这可倒好,转脸她就把人要了去。以为这样苏荷在九泉之下就会感激她?哼!没想到苏荷的魂魄未必安心,她自己却先倒下了。要不怎么说呢,这人啊,别和命争。”纯好笑弯了眉眼:“娘娘说的极是。万一凌夫人熬不住,撒手人寰了,保不齐皇上会把那贱丫头活埋了陪葬呢!” “不急着让她死。”韦逸霜想起她那恶毒的眸子,心里就生气。“那个狼一样的坏崽子,哪一日本宫荣登凤位,一定要剜了她的双眼当泡踩。再送她去告诉她那个短命的娘!好让她母女俩一起在九泉之下看着本宫如何风光。” 内侍已经候在殿外,纯好看了一眼,道:“娘娘,凤辇准备好了。” “唔!”韦逸霜就着纯好的手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凌夫人搬到望宫的当晚,皇上是宿在了皇极宫吗?” “并不是。”纯好每一日都会留心这些事,以便贵妃询问。“皇上他是去了李芳仪那!” “什么?”韦逸霜登时就耷拉下脸:“怎么又去了摘星阁?之前皇上不是去了她处?” 纯好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小声道:“其实皇上这些日子,除了在皇极宫阅折子,就是去李芳仪那留宿,前前后后,也有小半个月了。” “可恶!”韦逸霜气的手都在颤。“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宫辛辛苦苦的收拾了宫里最大的祸患,没工夫理会旁人,她倒是会钻空子,在本宫眼皮底下夺走皇上的恩宠!亏得本宫那一日还好声好气的警告她一回!” “娘娘别生气,这种不知深浅的东西,要收拾了她还不容易么!”纯好扶着韦贵妃上了凤辇,笑容温和:“娘娘还是先帮着皇上分忧,解决了要紧的事。这些小事,奴婢知道该怎么办。” “嗯。”韦逸霜稍稍收敛心神,道:“腾玥那丫头,鬼心眼没那么多。又没有生母的庇护,本宫留着她兴许还有用。这件事牵扯到凌夫人是得费些功夫。但其实,也未必就不好查。” 已经有了主意,韦逸霜自信舒唇:“纯好,你附耳过来!” 第44章 诱出真相 >> 皇帝雷厉风行,韦逸霜赶到皇极宫的时候,该问的已经问的差不多。 殿外的玉阶前跪着好些奴才,看着都是伺候大公主的人。 “臣妾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韦逸霜眉心微皱,满面忧容:“怎么偏偏这几次的事,都是冲着凌夫人去的。臣妾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潜心静修又慧心兰性的女子,怎么就能在宫里成为众矢之的。” 这番话说的极为动容,对凌夫人的关心,连韦逸霜自己都深信不疑。 她抬起头时,对上了皇帝眼底那一抹稍微温热的流光,心口也跟着热了起来。“皇上,臣妾不相信这件事是大公主做的。大公主毕竟是凌夫人的至亲,又生性单纯,怕就怕有人利用这孩子,做些个歹毒事。” “说下去。”韦贵妃的话正中皇帝下怀,问过了腾玥身边伺候的奴才,皇帝也不信事情真是腾玥做的。 “之前凌夫人在斋堂住着,一直相安无事。可忽然臣妾就听到风声,说斋堂里住着一位身份高贵的人……”韦逸霜细细想了想,道:“似乎还就是在刺客入宫纵火之前的几日。”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皇帝眼神凝滞,看样子是心里存着火。 韦逸霜略微想了想,脸色稍稍有变:“臣妾,臣妾也不记得了。大约是和后宫妃嫔们闲聊的时候,听见了些吧。” 皇帝这才让她平身,示意她近前说话。 脸上略带些恰到好处的喜色,韦逸霜并没有欣欣然的欢愉。她知道皇帝心系凌夫人的安危,任何不该有的情愫,在这个时候都只能坏事。“皇上有何吩咐?” “朕与你一样,也不信腾玥会如此歹毒。既然后宫一早就有风吹草动,那就把这人揪出来。”皇帝总觉得韦逸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也正因为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才会这个时候过来,为他分忧。 “臣妾明白了。”韦逸霜垂首,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她一双凤目:“不管是谁,在后宫里兴风作浪,臣妾都容不得她。必然会确保凌夫人与凌皇子的平安。” “所以朕最放心将后宫交给你打点。”皇帝握住她柔软的玉手,合在自己的双掌掌心。“这些日子,你为朕分忧,受累了。” 如此暖心的话,韦逸霜眼底泛起了雾气。“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并不觉累。” 德奂进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帝这样温情脉脉的同韦贵妃叙话。 “何事?”皇帝并未松开韦贵妃的手,侧目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方才有羽林卫来报,在雨花阁发现一形迹可疑之人。”德奂脸色不大好,小心的抬头看了皇帝的眼色:“只是人没能抓住。” “雨花阁?”韦逸霜心里有数,脸上却露出吃惊的表情。她从皇帝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转而看向德奂:“那里不是已经闲置许久了。自从太后将雨花阁的经书和花草都挪到福寿宫,雨花阁就鲜少有人去了。”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皇上知道,那里别说是藏一个人,就是藏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皇帝没理会韦逸霜的话,反而是问德奂。 “那人穿着宫中的侍卫服,却没有当职。反而是躲在雨花阁中,不知在做什么。奴才叫人细细搜查了一遍,在雨花阁里竟然找到一件被火烧穿的夜行衣。且还有许多医治烧伤烫伤的药膏。最奇怪的就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厢房里,还有许多残留食物的杯盏碗碟。”德奂细说一遍后,又道:“奴才以为,此人或许和斋堂纵火有关。” “有伤在身,也跑不远。”韦逸霜凝眸道:“只管再叫人去搜。” 这话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向皇帝行礼:“陛下,上回斋堂出事,搜遍了整个后宫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找不到半点痕迹。可这时候,人却在雨花阁里出现。臣妾以为,会不会是这刺客狡诈,曾经藏匿在后宫哪个妃嫔的寝宫里,因为当时事出突然,妃嫔们的寝宫只是走马观花的搜了一下,并未仔细。到底羽林卫去搜也多有不便。” “那么贵妃的意思是?”皇帝沉眸与她对视。 “臣妾以为,后宫要搜查,却不可以再敷衍了事。”韦逸霜片刻没有犹豫,审慎道:“不如由皇上御前的姑姑们领同羽林卫一并搜宫。不便之处尽可以化解。” 皇帝听完便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德奂,按韦贵妃所言,彻底的把后宫搜查一遍。”皇帝特意强调道:“不许遗漏任何一处。” “奴才遵旨。”德奂的脸色一晃就严肃起来,迅速的退出殿去,召集羽林卫以及御前伺候的姑姑们布置搜宫事宜。 “陛下,臣妾的华荣宫也要一并搜查。臣妾的宫中也不能例外。”韦逸霜知道皇帝的心思重,不想留下什么把柄。 “嗯。”皇帝点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就依你所言。” “谢皇上。”韦逸霜方行礼完,还没站直,就看见皇帝的龙袍衣摆从身边扫过。“皇上……” “你且回宫去吧,朕有事要做。”皇帝疾步往外走,召唤了内侍监去牵马。 韦逸霜看着皇帝急匆匆的背影,心口窒闷的不行。“这是为何?” 她喃喃自语,却无法给自己答案。怎么好像皇帝对凌夫人越来越上心了,即便是对方没有那种心思,他却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么想着,韦逸霜就更奇怪了。昔年皇后在的时候,也不见皇帝有这般深情。 “娘娘,咱们回宫吧?”纯好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 韦逸霜看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纯好,你说,要怎么才能让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是不是杀了她,就一了百了?” “当然不是了。”纯好不假思索的说:“要是活着,兴许喜欢喜欢就不喜欢了。可若是死了,岂不是会因为遗憾而一直藏在心底?”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猛的打醒了韦逸霜。她张了张嘴,满面愕然的看着纯好,竟无言以对。 “奴婢说错话了。”纯好低下头去,脸色隐隐不好。 “不,你没说错。”韦逸霜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的对。如果是得到了的,或许就不珍惜了。可若是得不到的,保不齐就会记挂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清冷又寡淡。“若不是因为思慕皇上,我当年也不会进宫。满以为凭我的美貌与才情,不能当皇后也会是皇上的知心人。却原来……所以啊,我必须要成为皇后。” 她将手搁在纯好的手上,慢慢的往外走。“总不能人也没有,心也没有,容颜不在,连荣华富贵和权势都没有。女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什么吧!偏偏我又是个没孩子的!” “娘娘您还年轻呢,往后一定会为皇上诞下几个小皇子的。”纯好笃定的说。 “还几个皇子呢!”韦逸霜自嘲道:“哪怕一个女儿也行啊!可老天就是非要和我过不去!” 声音陡然冷厉许多,却十分微弱,她满面杀气:“我没有也就罢了,那些贱人谁也别想抢在我前头生出皇子来。即便能生,也管饱活不过一天。这些年,这才是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纯好不敢搭话,扶着她走下了玉阶。 这时候的望宫,还沉静在死亡威胁的死寂里。十余名御医正埋头配制解药。 那些被迫或是自愿为凌夫人试药的人,在解药调制好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吃下腾玥做的松糕。再服用解药。 然而折腾到这个时候,仍然不见起色。 皇帝心里放不下凌夫人的安慰,居然骑着马赶到了望宫。 对于皇帝突然的到来,御医们除了紧张和畏惧,便再没有别的感受。谁也不敢亲自上前迎驾,生怕皇帝问起解药的事。 所幸皇帝一来就去了凌夫人的厢房,根本顾不上理会院子里的那些人。 而这个时候,凌夫人居然醒转了。 凌烨辰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房中,看见凌夫人苏醒,他高兴的不行。“娘,你醒了!” “小英。”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扶起来。“可觉得好些了吗?来,靠着这个软垫坐着能舒服些。” 这些伺候人的事,没想到皇帝做起来很顺手呢。 凌烨辰眉心微动,道:“娘,孩儿该去服药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您。” 小皮子会意,急忙召唤人将凌皇子抬出了厢房。 “小英,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皇帝柔柔的关怀,让人暖心。 “无碍的。”凌夫人虚弱的说:“那松糕美味,是大公主一番心意。料想下毒的必不是她。” “是的。朕知道。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帝宽慰道:“你不必为这些事烦心,只消好好养身体。外头的御医已经在为你调制解药了。且朕也已经查到些眉目,很快就能找到下毒的人。你不会有事的。” “又让皇上费心。”凌夫人虚弱无力的被他揽在怀里。那感觉既温暖又陌生。 “若你当初嫁给了朕,该多好!”皇帝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心不已。“小英,你就不能回到朕身边吗?朕会让你做朕的皇后!” “不。”凌夫人连连摇头:“那世上的人会耻笑陛下的!陛下您一世英名,岂能毁在一个孀妇手里?” “小英,你这么说,就是低估了朕对你的情意。”皇帝心疼的将下颌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心里竟有些害怕。如果她就这么去了,那往后的日子,他还有什么值得呵护?“朕在意的就是你而已,其余的都不要紧。” 凌夫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如果事情真的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如何不想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可惜…… “我父皇又来了?”腾芽来井边打水的时候,发现凌烨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天。 这是她侥幸逃脱活埋之后,第一次和他说话。 “嗯。”凌烨辰略点了下头,不预备再说什么。他转过脸,也不再看她。 其实她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那只簪子是你放在那的?”腾芽走到他面前,轻声的问。 凌烨辰没有做声,一点也不像他之前的样子。 “你害的我差点没命。你娘却救了我一回。算是扯平了。”腾芽也没打算和他纠缠这件事。“我只是好奇,你娘为什么要救我?替你还我人情?” “我说过,会带你离开望宫。”凌烨辰目光深邃,唇边的笑容有些诡异。 腾芽还来不及看清楚,他便又恢复了怯懦的样子。 “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夹缝求生。”凌烨辰不咸不淡道:“只要在宫里,就都得学。” “也对。”腾芽忽然来了兴致:“倘若我父皇要纳你娘为妾,你怎么办?” “胡言乱语。”凌烨辰登时就怒了,一双眸子透着火光,恨不得把腾芽烤焦。“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 腾芽耸了耸肩:“好。反正我说不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你这个贱丫头,原来是躲在这里。”腾玥到处都没能找到她,没想到她竟然和邻国的皇子躲在后院。“你以为你今天在父皇面前替我说话,我就要谢你?” 看她说话这么有底气,腾芽就知道她还没有试毒。否则毒气攻心,不死就不错了,还能在这里叫唤。”长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父皇面前所言,不过是出自我的本心。无论你领情还是不领情,都是你的决定,我并没有要你谢我的意思。” “这里没有旁人,你何必做戏。”腾玥盛怒之下,根本没把凌烨辰放在眼里。“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当我也看不透么?你不就是想在父皇面前卖乖,好让父皇能恩典你离开望宫!何必拿我当幌子。” “长姐,我好心说了这些话,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腾芽缩了缩身子,皱眉道:“眼下望宫里那么乱,人那么多。最是需要清净的时候。长姐还是莫要与我生气了。万一搅扰了凌夫人的安静,父皇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少在这里装好人。”腾玥走过来,一把攥住了腾芽的衣领。“怪不得你找我要食篮里的糕点呢!你一早就只得有人往里面下毒了对不对!这个人,想必是和你串通一气,你就是故意来气我,事后再来说便宜话的对不对!” 腾芽就这么被她揪着领口,也不动弹。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闪烁着委屈的泪光。“我有什么本事能和人串通一气啊?我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就算是想要下毒,连毒药都弄不来,长姐这样冤枉我,真的好么?” 凌烨辰清咳两声,皱眉喊了小皮子。 他是想替腾芽解围。有人来了,这大公主想必也不好继续刁蛮下去。 可是喊了两声又两声,都没听见小皮子应声。 他正奇怪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秦顺容急匆匆的奔过来。 “凌皇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去看看凌夫人吧,她似是不大好了。”秦顺容的话刚说完,小皮子就领着个内侍进来,将凌烨辰抬往厢房。 这个时候,心悬在半空,凌烨辰心里的恐惧无法形容。 倘若娘有事,那他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秦顺容见皇子走了,才上前去劝说:“大公主,毕竟皇上这时候还在望宫呢,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你别以为我会饶了你。”腾玥只是不想再得罪父皇,气鼓鼓的松开了手。 腾芽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温和的对秦顺容点了下头:“人多了过去怕添乱,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 秦顺容心想也好,免得皇上见了腾芽又要责怪。“那好吧,我先去看看。” 腾芽笑看着秦顺容离开,才对腾玥道:“其实姐姐孤在宫中,孤立无援,又何必给自己树敌呢?何况崇明殿的事情,姐姐已经得罪了宓夫人和二公主,甚至冯太师和冯子珏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关照,你为何还非要跟我撕破脸。就像之前那样,你来送送东西,看看我,使使小手腕不也挺好的么!如此一来,你我又要彼此提防,实在是没趣。”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腾玥被她说中了痛处,鼻子发酸。“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腾芽觉得她也挺可怜的,长长叹了口气:“我如何有资格幸灾乐祸。你们的几句话,就能要我的命。我得加倍小心的活着。” 前头急嘈嘈的脚步声,让后院听着都不安宁。 腾玥腿都软了。“我没功夫和你在这里磨嘴皮子,我得去看看姨母。” 腾芽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后院去。 秦顺容把她俩都拦在了庑廊下:“别过去了。徐丽仪在里头。”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腾芽一下就觉出了有深意。怎么不是皇上在里头,不是御医在里头,却偏偏说是徐丽仪在里头! 难道这个时候,对徐丽仪至关重要,所以才把她单独拿出来说么? “我要去看姨母。”腾玥心慌的不行。 “我说大公主,你稍安勿躁。你这样闯进去也没用的。”秦顺容低声哄道:“御医都在里头呢,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腾玥真的没再坚持要去。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凭徐丽仪的睿智,肯定能为她自己翻转局势。 房中,御医们面如死灰,束手无策。 皇帝急的双眼充血,恨不得要杀人了。 可凌夫人仍然不见好转,眼看着身上的毒就要控制不住了。 徐丽仪站在门内,紧紧攥着拳头,是时候搏一搏了。 她咬紧牙关,从鬓边摘下一支素银的簪子,拧着眉头走上前去。 皇帝根本就顾不得看她一眼,所有的心思都搁在怀中的人身上。“小英,朕在这里呢,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言罢,他抬起头,朝御医们吼道:“还不赶紧配制解药,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草包吗?” “皇上,不如让罪妾一试。”徐丽仪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床尾的位置。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不等皇帝反应过来,手里的素银簪子已经朝着凌夫人狠狠刺下去。 一下两下,她刺到第三下的时候,皇帝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住手,你是疯了吗!” “皇上,罪妾不能住手,否则凌夫人必死无疑。”徐丽仪说话间拔出簪子,又在不同的位置连续刺了五六下。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揽着凌夫人的手都在颤抖。 徐丽仪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对身后跪着的御医道:“快过来帮我放血,这几处伤口,每一处都不能放过。直到乌血变成鲜红色的血为止,快!” 银簪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徐丽仪顾不得捡。 御医们见状也不敢耽搁,纷纷上前帮手。 皇帝的震怒稍微平复,看着御医和徐丽仪拼命的挤出乌血,将怀里的人稍微用力抱紧了一些。“我记得宫里有六清散和热毒丸,御医可有带来?”徐丽仪皱眉问。 “有的,已经拿来了。”其中一位御医往桌子上的药箱看了一眼。 “赶紧的,把两种药调和在一起。往伤口上敷。”徐丽仪心里明白,若不是用宫里的药,若不是当着皇帝的面给凌夫人解毒,只怕皇帝会第一个怀疑她下毒。只是这样一来,凌夫人就要多受些苦。只怕解毒之后,身子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御医照办,将药迅速的敷在已经挤出鲜艳血色的伤口处。 徐丽仪这时候才问皇帝:“之前的药方皇上可否交给内侍监去配药?” 皇帝往那桌边瞥了一眼。 原来药方早就被他扔在地上。徐丽仪知道他多疑,也不往心里去。只对一旁的小皮子道:“你速去速回,多拿几服药来。就在这房里煎,关上门窗,让药气能随着呼吸进入凌夫人的体内。稍后煎好再服用事半功倍。” “诺。”小皮子捡起了药方,一溜烟窜了出去。 这时候皇帝才发觉,凌夫人的唇色没有那么深的颜色,反而是透出了些许的红。“小英,你可觉得好一些了吗?” 所有的伤口都敷上了要散,徐丽仪才松了口气。慢慢的退开,捡起了地上的簪子。 簪子的尾端已经发黑了,银色不见。徐丽仪从腰间摸出了一块布,细细的在指尖摩挲。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皇帝瞟了她一眼,觉出了她的不舍。“朕回头赏你些好的就是。” 徐丽仪不由得勾唇,笑容却特别酸涩。“皇上怕已经不记得这支簪子了。那是臣妾入宫的第一年,您带着罪妾乔庄逛庙会,您送给罪妾的。再好的东西,也找不回当年的情分。” 说到这里,徐丽仪朝皇帝行了个礼:“罪妾没有别的本事,唯独自幼跟着祖父学习医道。罪妾敢担保凌夫人一定平安。倘若有什么差池,罪妾也愿城受责罚。” 说完这话,她兀自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她瘦弱而又铮铮的身影,心口微热。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事情,把徐丽仪发落到望宫里来。可是陪她去庙会,送她那支毫不起眼素银簪子的往事却历历在目。 徐丽仪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如旧。可她的心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一回,她能不能逃出这望宫?能不能恢复从前的身份?一切就只看这一举! 她的心太不安宁了。 秦顺容快步迎了上来,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她却能感觉到徐丽仪的心思。 就如同徐丽仪也同样明白她的担忧。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一笑。 这笑容有宽慰的意思,也有祝福。秦顺容希望徐丽仪能如愿,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能如愿都好。御医替凌夫人请了脉,确定已经没有什么不妥。 皇帝总算是放下心来,只等着怀里的人慢慢苏醒。 “徐丽仪,皇上这时候……”德奂走进来行了个礼。 徐丽仪连忙道:“正在房里呢。你进去就是。” “多谢。”德奂略显客套,实则却是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进了厢房。“皇上,那刺客给抓住了。” 一听说是刺客给抓住了,秦顺容不由来了精神。“徐丽仪,走,咱们也去看看。” 徐丽仪却轻轻摇头:“这么多人为凌夫人试药,都中了毒。眼下没有什么比给他们解毒要紧。你还是留下来帮我好了。” 听她这么说,秦顺容连忙点头:“说的是,人命大过天,咱们赶紧着吧。” 腾芽没想到徐丽仪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于是卷起袖子也凑了过来。“我也来帮忙。” “好。”徐丽仪看她小小的手,细细的胳膊,不由一笑:“等下内侍监把药拿来,你留下两份放在这院子里煎。” “好。”徐丽仪拿着素银簪子,要为试药的奴才放血。 腾芽连忙从自己的身上扯下粗布,预备着帮他们包扎。 “你倒是麻利。”徐丽仪笑着道:“只是等一下要挤出毒血,不急着包扎,这活还是让秦顺容来。” “无妨。”腾芽煞有介事的说:“一点血而已,吓不到我的。” 两人互睨而笑。 而这时候,腾玥已经候在了凌夫人的房门外。她竖起耳朵,就怕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她就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杀死姨母不可,又是谁如此狠毒的嫁祸给她。 可是竖着耳朵集中精神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 皇帝扶着怀里的人躺好,又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随后才对一旁坐着的凌烨辰道:“烨辰,好好照顾你娘。朕明日再来看望。” “多谢皇上。”凌烨辰瑟缩着身子,并不敢看皇帝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皇帝总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会医治好你娘,也会医治好你的腿。” “多谢皇上。”凌烨辰微微仰起头,看见皇帝眼底的一抹慈爱,难得露出了笑容。 皇上也跟着扬起唇角。 腾玥看见父皇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父皇……” 皇帝看着她畏惧又委屈的样子,心里还沾染着方才的暖,语气温和不少。“你既然在这里,就好好照顾你姨母吧。” “是。”腾玥听见这样柔和的语调,心里松快不少。这也就是说,父皇不再生她的气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才走了几步,皇帝就看见忙碌的几个人。 那是徐丽仪领着秦顺容和腾芽,正在为几个奴才解毒。用的还是方才的法子。 原本是着急去审问那被捉住的刺客,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皇帝居然停下了脚步。 徐丽仪温婉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她身穿粗布衣裳,素面朝天而有所改变。依稀还是和从前那样,娴静又硬朗,刚柔并济。 就连几乎被自己以往的秦顺容,这时候看上去都十分顺眼。皇帝也闹不清这望宫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是隐藏在这深宫之中的一片桃源。 最后,皇帝的目光定格在腾芽身上。 她的眼睛透着清澈,真的跟苏荷很像。袖子卷的那么高,一双小手看上去那么瘦弱,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的心口微微酸涩。 “父皇……”腾玥看见皇帝在看腾芽,心里有些嫉妒。“父皇,您能告诉女儿,是谁在松糕里下毒,毒害姨母吗?” 皇帝回了神,眼眸一沉,语气透着威严:“不管是谁下的毒,朕都一定会严惩。你且放心,好好照顾你姨母就是。” “多谢父皇。”腾玥乖巧的行礼:“恭送父皇。” 皇帝这才快步走出了望宫。 秦顺容忙不迭的凑过来,笑容明媚:“方才皇上可是足足看了你好一会儿,看样子,有戏!” “但愿吧。”徐丽仪微微勾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咳,说这个多见外。”秦顺容脸上一喜,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皇帝上了御辇,才问德奂:“那刺客是在哪里抓住的?” “回皇上的话,刺客是在九重殿外没多远的一处凉亭里被抓住的。”德奂郁闷就在这里。若是在九重殿里面被抓住,那也好说了。可偏偏是在外头的凉亭里。 “当时可还有谁在?”皇帝又问。 “回皇上的话,当时除了刺客之外,并没有一人。只不过,那刺客发现有人时,慌忙的把什么东西塞进口中,欲吞下腹。羽林卫好容易才抢了一小块,是写了字的纸。看样子,是有人与那刺客互通消息所用。” “纸呢?”皇帝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这件事。 德奂双手递进了御辇。 字是残缺的字,只能看见最后两行两个一半的字。写的是什么大抵能猜出来,可因为残缺的太多,无法一眼就辨认出是谁的笔记。 但这也不重要,最起码,皇帝已经能肯定,这刺客一定是勾结了宫里的人,才会下毒手。“人可看好了?” “皇上放心,奴才叫人好好看着,绝不会让他自尽。”这点把握,德奂还是有的。 皇帝这才稍微宽心了些,不再多言。 很快,辇车就到了皇极宫。 羽林卫将人牢牢的捆好,就扔在殿上候着皇帝回来。 一见到那刺客,皇帝心里莫名的怒火就直冲玉冠,周身散发着威严之气。 “朕知道你未必会说,甚至还会嚼舌自尽以求能少受折磨。但朕想要告诉你的是……”皇帝敛眸,目光里交织着阴戾与寒凉。 那刺客并不敢抬起头,却又想知道到底皇帝会怎么收拾自己。 ”若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共处背后指使。朕便会封你为护国将军,为朕驰骋沙场。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也会享有殊荣。能为朕办事的人,朕绝对不会亏待。“皇帝的言辞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向来人都是求生,没有求死的。你若是违拗朕的心意,那即便是你死了,朕也同样不会饶恕你的家人!” 刺客身子一颤,猛的抬起头。这样近在咫尺,皇帝的每个字,都让他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住的点头,似是想通了。 德奂得了眼色,解开了堵着他嘴的布条。 “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并非存心要违拗圣意,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那刺客战战兢兢的说:“奴才只是奉命去斋堂纵火,奴才真的没有行刺任何人。” “别说这些废话。”皇帝眼色一沉,目光锐利的瞪着他:“是谁指使你放火?” “宓夫人。”那刺客稍微犹豫,就脱口而出。“宓夫人并未说过要行次什么人,只是做做样子,佯装行次罢了。最主要的目的是纵火。” 听到了心里的那个答案,皇帝似是轻松了不少。 可刺客却仍然心中不宁:“皇上,奴才自知有罪,可奴才真的是奉命行事……” “你们一共多少人入宫?”皇帝语气稍微平和了些。 “回皇上的话,十人。”刺客道:“我们是分三次入宫,分别走了不同的宫门。由头是宫中增添护卫,或者顶替旁人,在纵火之前的两天就已经等在宫里。” “还有什么没说?”德奂见皇帝神色凝重,故而问道。 “入了宫,我们就一直藏在雨花阁里听候差遣。宓夫人并不与我们见面,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都是以书信的方式,让飞鸽送来。我们并不回话,把鸽子撒回去就算收到消息。一应的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偷偷送过来。每晚都是深夜才会有人送饭菜来。这样就能避免被被人发现。宓夫人事先也将雨花阁安排了亲信打理,所以即便我们藏身其中,也不会被外人察觉。” 那刺客沉默了片刻,又道:“其余的几人都在纵火之后,以轮休或者别的由头送出宫去。可我身上有伤,又在脖颈耳侧比较显眼的位置,贸然出宫,只怕会被察觉。所以宓夫人要我继续留在雨花阁里,说是等风声过了,再设法送我出宫。没想到还没出宫,就被发现了……”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已经无比清楚。 “毒害凌夫人的事,可是宓夫人图谋?”皇帝心中已经把这罪责套在了宓夫人身上。所以必有此问。 那刺客却一脸疑惑:“并非奴才不如实禀明,实在是并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经办此事。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为听候夫人的差遣。” “无妨。”皇帝心想,单凭放火这一桩罪,就足以让宓夫人身首异处了。所以哪怕下毒的事情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也没妨碍。 微微敛眸,他吩咐道:“德奂,你去安排一下。对后宫只说刺客嚼舌自尽。” “诺。”德奂应声而退。 皇帝则走近那刺客,问了一句:“除了宓夫人,还有和人牵涉其中?” 刺客连忙摇头:“皇上仁厚,对奴才这样宽宏,奴才必然知无不言,再不敢隐瞒了。可我们确实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再没有和宫里的其他人有联络。” “你们都是宓夫人母家豢养的死士?”皇帝早有耳闻,宓夫人的父亲,是当朝第一武将。也知道这宓夫人母家早就在暗中招贤纳士,在暗处为自己办见不得光的事。却不想,原来这些奴才的手,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回皇上的话,是。”那人垂下眼眸,道:“宓夫人手上,有奴才等人的卖身契,也有奴才一家老小的居所。倘若得知奴才走漏风声,那就……” 皇帝略微颔首,道:“你放心,朕言出必行。” “奴才不敢奢望高官厚禄,只求皇上能保全奴才家人平安。” 说了这样多的话,皇帝有些疲倦,待德奂回来,他才道:“你将他安顿在皇极宫的地牢。着人好好照顾。来日扳倒宓家,有你为朕效力的时候。” “多谢陛下开恩,多些陛下开恩。”刺客连连叩首。 德奂吩咐人谨慎的送他离开,见皇帝面有愁色,少不得宽慰:“陛下,兴许是宓夫人早有了反叛之心,才会做出这样刁毒的事情。求皇上不要生气,以免损伤龙体。” 皇帝冷笑了一声,不悦道:“损伤龙体有什么要紧。她们这是把刀子往朕的心口上扎。从前皇后是这样,苏荷是这样,现下连宓夫人也是这样。德奂,你真以为后宫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个个心灵和外表都是如出一辙的光鲜亮丽?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朕。” 想到这里,皇帝少不得蹙眉:“腾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回皇上的话,内务局送了几个日子来选。只是近来事情太多,奴才还顾不得呈于皇上择选。” “那就不必选了。”皇帝敛眸:“就下月初一。” “这会不会太……”从今天算起,到下月初一不过才五天而已。德奂是想说这也太赶了些吧。说不定公主的凤冠霞帔还没准备妥当呢。然而到嘴边的话还没往下说,皇帝已然不耐烦,他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去。“奴才这就去九重殿一趟。” “唔。”皇帝略微沉首。“别的事情不要走漏风声。” “奴才明白。”德奂利落的退走几步,还没转身就又被皇帝叫住。 “凌夫人无碍,朕要大赦后宫。徐丽仪从前是住在哪个宫殿?”这些细微的事情,皇帝早已经不记得了。 “回皇上的话,是明月宛。”幸亏德奂记得。 “明月宛太小也太偏了。”皇帝并不满意:“可还有别处?” “清风殿还空着,日常总有奴才去收拾。”德奂见皇帝抬举徐丽仪,便择了一处不错的殿宇。 “清风殿不好听。”皇帝忖眉,微思方道:“改为复春殿。” “诺。”德奂面带喜色。 “传旨后宫,复徐丽仪位分,赐居复春殿。还有秦顺容,也一并跟着过去吧。”皇帝摆一摆手:“朕乏了,你且退下。” “奴才告退。”德奂心想,皇帝此举,只怕后宫那些妃嫔才不会善罢甘休呢。能不累么,这稍后的日子有得她们折腾的。 第45章 情敌对阵 >> 喜讯传到望宫的时候,腾芽刚把解了毒的宫人送走。 白公公一脸喜气的迈进来,恭敬道:“三公主,皇上的圣旨到了,你赶紧去唤徐丽仪、秦顺容来接旨。” “好。”腾芽点点头,心里也禁不住跟着高兴。徐丽仪的好日子总算是到了。 “徐丽仪,秦顺容,白公公喊你们去前院接旨。传旨的公公马上就到了。”腾芽笑弯眉眼。 徐丽仪停下了手上的活,一时感触,愣在原地没动。 倒是秦顺容欢快的不行,走过来拽着她往外走。“真没想到你的福气这么好,我呀是这么容易就跟着沾光了。徐丽仪,往后劳烦你还得多关照我些,在望宫生活了这么久,我都望了外头的日子该怎么熬了!” “怎么你倒觉得在外头是熬,在望宫才是生活?”徐丽仪听她这话,鼻子不免发酸。 “瞧我,这一高兴啊,连话都不会说了。”秦顺容也红了眼眶。“出了望宫,咱们就能有好日子过!” 两个人互睨一眼,飞快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德奂正好进来:“徐丽仪、秦顺容接旨。” “罪妾跪接圣旨。”两人齐齐跪下,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心里却热浪翻滚。 “传皇上口谕,赦免徐丽仪、秦顺容昔日罪过,恢复位分,赐居复春殿。待凌夫人康复后一并迁宫而居。”德奂说完这番话,连忙行礼:“奴才恭贺两位小主复位之喜。二位小主请起吧!” “谢皇上隆恩。”徐丽仪与秦顺容互相搀扶,一并起身,眼底泪花绽放。 “皇上说凌夫人化险为夷,所以大赦后宫。言外之意,便是肯定丽仪您的功劳。”德奂对徐丽仪自然是客气多了。 “臣妾哪里有什么功劳,是皇上宽仁,不计较臣妾的过失罢了。”徐丽仪拭了拭眼角的泪:“还请公公待我多谢皇上厚恩。” “自然,自然。”德奂笑着答应。 “只是,复春殿是……”徐丽仪有些纳闷:“从来不曾听闻宫里有这么个地方。” “丽仪有所不知,其实啊这复春殿就是从前的清风殿。皇上说了,清风这名字不雅,不如叫复春。奴才听着就知道,这复春可是皇上待丽仪您的一片心。” 徐丽仪少不得羞赧的垂下头去。“多谢皇上美意。” “只是要委屈丽仪与顺容在望宫再住上一段日子。一则是复春殿还需要布置,二则,凌夫人的伤还未痊愈。皇上是希望丽仪能在身侧多加照顾。待凌夫人伤愈,择个吉日,一道挪出这望宫岂不是双喜临门。” “全凭皇上做主,臣妾喜不自胜。”徐丽仪温和一笑。 “对了。”德奂转身望了白公公一眼,道:“丽仪和顺容如今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往后进出这望宫,完全不需要侍卫束缚。回头你可得知会一声。” “诺。”白公公连忙答应。 “丽仪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告退了。还得把这好消息晓谕六宫呢。”德奂恭谨的样子,和从前判若两人。 徐丽仪也不多说什么,温和点头:“好。” 人刚走,张舒婕就从房里走了出来。“真是要恭喜二位了。” 这话有多酸,自然是谁都能听出来。 秦顺容微微一笑:“多谢舒婕。” “何必这么客套呢。”张舒婕冷着脸道:“即便是没有恢复位分,我依然是张舒婕。舒婕再不济,也略高顺容一头。不外乎是打今儿起,你就能拿回顺容的月例,而我仍然只能在望宫里叫苦连天。” “你不叫苦,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徐丽仪微微勾唇:“有时候很多事情选错了就是错了。旁人也帮不了你。” “是啊。”张舒婕冷笑了一声,转过头才鄙夷道:“我哪里有那么眼明心亮,专门挑得恩宠的去巴结。要是有你们这种好手段,我早就走出这里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秦顺容被她气的不行。 “得了,别理这种人。”徐丽仪看见腾芽站在一边,笑着冲她招手:“过来。” 腾芽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你记住,在宫里最怕自作聪明的人,没必要成日想着怎么去害人。但若有人欺负到头上,也不必让着她。”徐丽仪这话是说给腾芽听的,更是说给张舒婕听的。“谁也不是软柿子。” 张舒婕猛的扭过脸来,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别忘了我也帮过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哼。”徐丽仪走上近前,审视着她的脸。“你是帮过我,但你也害过我,我之所以不说出来,就是念及这么多年的同住之情。”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张舒婕悻悻的闭嘴。只是兰指指向腾芽,连着点了好几下。 腾芽扬起下颌,丝毫不惧她的警告。 “丫头,你记着,要么不要轻易树敌,凡事留有余地。要么,就斩草除根,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徐丽仪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狠劲有些吓人。可是一闪而过之后,就只剩下温婉。 腾芽看着她的眼睛,想起第一日与她见面时她的样子,淡淡笑了。 原来宫里的每个人都会做戏。她们都会变成皇帝希望看见的那种样子。 “我记住了。”腾芽幽幽一笑,把懂了的内容都放在心里。 这个时候,小皮子几个人抬着坐在木椅上的凌烨辰从房里出来。 凌烨辰低眉,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又转过脸去。 徐丽仪轻轻拍了拍腾芽的肩:“你去带着凌皇子到后院坐坐,那新送来的花开了许多。” “好。”腾芽乖巧的点了下头。 小皮子就将人抬到了后院。 “凌皇子,你喜欢腊梅还是秋菊?”腾芽随便折了一支菊花,给他拿了过去。 凌烨辰蹙眉,嫌弃的推开了她手里的花。“我不喜欢。” “那我给你折一枝梅花可好?”腾芽笑眯眯的问。 “不要。”凌烨辰摇头。 “那你喜欢……” “我什么都不喜欢。”凌烨辰的语气很不好。 “拜托,我可没惹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腾芽忽然想起一件事,少不得走过去问。“我之前以为你有十五了。可看你现在这样子,也就十二三。你该不会还要管腾玥叫姐姐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凌烨辰皱眉看着她,想不出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和我当然没有关系了。”腾芽微微一笑:“和你有关啊!腾玥姐姐,可是父皇的长女。你们又是亲戚。”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腾玥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嫌弃的白了腾芽一眼。“我和烨辰哥哥的事情,哪里用你来过问。” 烨辰哥哥! 她叫的还听亲热的么! 腾芽微微一笑:“我给凌皇子摘的菊花他不喜欢。想来姐姐送的汤一定很合胃口。那我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我先走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笑眯眯的跑出了后院。 腾玥这才走过来,把碗递到凌烨辰手里。“姨母说你身子弱,让我也给你端一碗汤来喝。这可是父皇让御厨房熬得,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香极了。” 凌烨辰接过汤,倏然松手。 整碗汤砸在地上,瓷碎和汤汁飞的多高。 吓得腾玥尖叫着跳开一旁。一张小脸满是惊慌,她纳闷的问:“烨辰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喜欢喝汤。尤其是放了那么多补品的汤。”凌烨辰转过脸去,心里别扭的根本不是一碗汤。 “好嘛,那我下次让厨房给你做别的。”腾玥也不高兴了,好心给他送汤过来,竟然还耍小孩子脾气。真把她当宫女使唤了! “不用了,谢谢你。”凌烨辰心烦,皱眉扭过脸去。 “其实宫里的人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很多还是很好相处的。”腾玥说的就是她自己而已。“烨辰哥哥,你不必成日里闷在屋里,你要想到处走走,我可以陪你去。” 凌烨辰锤了锤自己的腿:“多谢你好意。”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腾玥又尴尬又有点生气:“我是说这宫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不是只有斋堂和望宫。父皇只是让你陪着姨母暂时留在望宫里,并没有限制你们不能外出啊。” “嗯。”凌烨辰不愿意搭理她。 “那我先去看看姨母。”腾玥自觉没趣,转身走了。 “白公公。”腾芽看白公公还没走,少不得快步迎上去。“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白公公与她对了眼色,温和点头:“三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这里有一张图,你能不能照着做一个?”腾芽把自己画的图递了过去。 “奴才看看。”白公公看着那图,不免疑惑。“公主这是画了个什么?” “有轱辘的椅子。”腾芽指着图说:“就是把马车上的那种大轱辘,放在椅子的两边。这样子椅子就能动起来了。然后这里做个把手,可以让人推着这椅子走,不用马拉着,也可以自由活动。” “你这是做给凌皇子的?”白公公笑着问。 “是呢。”腾芽点头:“我看小皮子他们成日里抬着那么重的红木椅子确实辛苦,且也不利索。倒不如试试我这个法子。” “确实很聪明。”白公公点头:“那就包在奴才身上。奴才这就去找几个能工巧匠,做一个出来试试。” “好嘞。”腾芽高兴的目送白公公离开,一回头,对上了腾玥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你吓我一跳。”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腾玥走进她身旁,冷笑着问:“怎么忽然对凌皇子的事情那么上心?你该不会是瞧上人家了吧?” “姐姐说什么呢。”腾芽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我可告诉你,凌皇子是我姨母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她是不会喜欢你的。”腾玥得意的仰起脸:“你这样的女孩,可入不了凌家的眼。” “我这样的女孩?”腾芽故意显出懵懂的样子:“长姐,我和你难道不是一样的女孩吗?我没有母妃,你也没有了母后。我们又是同一个父皇的女儿。如果凌家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儿,是不是也就是凌夫人同样看不上你?” “去你的。”腾玥嫌弃的不行:“少拿我和你比。嫡庶有别,我可是堂堂的嫡出公主。” “哦。”腾芽点了下头:“长姐,我去帮徐丽仪煎药了。你自己玩吧。” 她笑眯眯的转过身,不理会身后的腾玥气的直瞪眼。 凌家喜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孩一点都不要紧,她只要能为母妃报仇,其余的根本就不要紧。 就要立冬了,夜里的风变得特别苍劲。 腾芽没有睡,缩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白天,徐丽仪的话她听得明白,想来张舒婕也一定听明白了。 那么晚上就一定会有一场好戏。 正想得入神,就听见外头有些窸窣的响动。腾芽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走下来,屏着呼吸蹲在了门里面。 不一会儿,就听见隔壁门闩被人轻轻拉动的声音。想来是有人在门外用钩子勾住了门闩。 是张舒婕要对徐丽仪下毒手了! 腾芽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几次,张舒婕都想要她的命。要不是徐丽仪护着,她早就被掐死了。 这时候,也该出手帮一帮忙。刚站起身子,腾芽就觉得后腰被什么扎的疼了。正想回头,忽然身后冒出一个声音。 “别动!” 腾芽身子一颤,就不敢再乱动了。 “你这丫头还挺鬼祟的么?怎么,想去帮忙不成?”张舒婕手里的尖刀略微用力,自己就觉得已经扎破了她的皮肉。“真以为我有那么蠢?你们做了套我还往里钻?” “你这不是来了吗?”腾芽轻语气轻佻。 “是啊,我必须得来。先送你一程,再去隔壁房里送徐丽仪一程。”张舒婕咬牙切齿的说:“你害死我的孩子,她却比我风光。分明我才是这望宫里最聪明的人。我怎么可能由着你们来算计我。” “就怕你是自作聪明。”腾芽不敢回头,还真怕她会一刀子捅过来。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张舒婕提溜着她的后衣领,让她转过脸来。“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会让你死个明白。隔壁房里埋伏了好些人,就等着我气急败坏的去杀了徐丽仪,再把我当成刺客给捅死对吗?” 腾芽猜想,徐丽仪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她已经恢复了身份,张舒婕因为嫉妒而心生怨恨,对她下毒手一点不奇怪。即便是有人追究起来,也不用多费口舌去解释。 “可能是吧。”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害怕。 这让张舒婕心里很舒畅:“所以你这丫头就在这里竖着耳朵听好戏对吗?” “我只是有点怕黑。”腾芽的目光躲避着那刀尖,怯懦的样子让对方失去了防范。 “其实呀,我的女儿要是活着,也就比你大几个月。”张舒婕扬了扬眉:“可惜,她没有这么好的命。” 眼眸一紧,她忽然把握着刀的手往身后抽了一下,预备用力:“所以你也不可以还活在我眼前。” 腾芽只觉得身子都僵硬了,她想要躲开,却被张舒婕紧紧拽住后领。 “再会了,三公主!” “救命!”腾芽死死的握住张舒婕刺过来的手腕,惊呼声惊动了隔壁房里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微弱的力气也根本就抵抗不住张舒婕的恨意。刀尖已经扎在了腹部。 “你们几个,快把门踹开。”徐丽仪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奴才们自然不敢耽搁,拼命拼命的在撞门。 可是腾芽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怕自己根本等不到获救。 电光火石之间,张舒婕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点没浪费的全喷在腾芽脸上。 腾芽恶心的不行,闭紧双眸。倏然张舒婕没有了力气,刀子掉在了地上。 紧跟着,门被撞开了,侍卫和弃妇们一拥而入。 侍卫迅速的将张舒婕反拧住,让她不能乱动。 “你这丫头,命真大啊。”徐丽仪饶有兴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说好了万无一失吗?”腾芽依然闭紧了眼睛,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她真想马上跳到河里好好洗个澡。 秦顺容赶紧摸出帕子,一个劲儿的给她擦。“你这是伤哪了?要不要紧啊?” “我没事。”腾芽难受的不行:“皮外伤。” 徐丽仪冷蔑的瞪了一眼被拧按在地上的张舒婕:“你倒是惯会选软柿子捏,怎么不冲我来?” 张舒婕跌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如愿了?”秦顺容气的不行:“拿个孩子撒气,也就这点本事了。” 张舒婕依然没有做声。 腾芽脸上的血擦掉才睁开眼睛,忽然响起方才的事:“她……好像死了。” “什么?”徐丽仪赶紧示意侍卫看看。 侍卫揪着她后脑的发髻,迫使她扬起脸来,手放在鼻子下面发现真的没有呼吸了。 “是死了。”侍卫又试过颈部,却是没有脉搏。 徐丽仪当即道:“算她聪明,怕受罪就自我了断了。否则交给皇上处置,必然不会有她好果 子吃。今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见了,回头着人去知会白公公一声,白公公自会禀明上头。” 话说到这里,徐丽仪又道:“总归是同住在望宫里多年的姐妹,让我再最后替舒婕好好梳妆梳妆,你们先出去吧。容后再来把她挪走。” “诺。”侍卫麻利的退了出去。 “啧啧!”秦顺容少不得感慨,这恢复了位分,说话就是管用些。“以前只被棒子理会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你呀,这时候还有心思逗趣。”徐丽仪俯身蹲在张舒婕身旁。“她是怎么死的?” 腾芽皱眉,回忆起方才的紧要关头:“她原本是可以杀了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来,她顿时就没了力气。我被那些血点子迷住眼睛,也看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顺容仔细的看过张舒婕身上,并没有外伤。“也是一口血喷出来,该不会是和凌夫人一样吧?” “不错,应该是。”徐丽仪也发现张舒婕有中毒的症状。 “那为什么凌夫人可以安然无恙等到解毒,她却这么快就死了?”腾芽纳闷的不行。 “凌夫人中的毒是一种剧毒,之所以能撑住,完全是因为服用的分量少。”徐丽仪忧心忡忡的说:“如果分量足够,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张舒婕就是这种情况。” “可她怎么会忽然中毒呢?”腾芽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是剧毒的话,服下去就会死,也等不到进我房里来和我说了这许多话啊!” “确实有点奇怪。”张舒婕也是纳闷。“除非她是在正要杀你的时候,被人下了毒!” “这怎么可能。”腾芽当时没再房里看见别人,心口一紧:“张舒婕是怎么进的我房间?我明明拴好了门。” “应该是从后窗子。”秦顺容往那边看了一眼:“窗子的窗纸被弄破了,应该是有人伸手进来把窗子打开。” “别说了,赶紧把她的衣裳脱下来看看。”徐丽仪好奇的不行:“如果毒不是从口入,那她身上就一定有伤口。”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张舒婕的身子检查了一遍,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徐丽仪想想也罢:“反正人都死了,死因我方才也说过了,是自尽。皇上才不会理会这些事,直接叫人抬走就是。” “嗯。”秦顺容赞同的点了下头。“那我去叫侍卫进来。” “好。”徐丽仪把她的衣裳给系好,发现秦顺容想要去整理张舒婕耳鬓的发丝。“那是……别动!” 秦顺容惊着了,连忙缩回了手。“怎么了这是?” “这对耳坠,你以前见过她佩戴?”徐丽仪问。 “没有啊!”秦顺容确实没见过:“哎呀,这是很好的南珠呢!她都落魄到这地步了,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耳坠?就算内务局送了些东西过来,也不至于给她挑这么好的啊,连丽仪你都没有呢!” “说的是啊!”徐丽仪拿着粗布手帕摘下了她其中一支耳坠。“腾芽,你去,拿杯茶过来。” “好。”腾芽点头,端了自己的茶杯过来。 徐丽仪立马将耳坠子丢了进去。刚丢下去,那茶水就翻滚起细密的小泡,看着挺吓人的。 “看样子是有人把毒涂抹在这耳坠上了。你们看卡她的颈部是不是有刺伤的痕迹?” 秦顺容看过左边看右边,果然在右边的脖颈上,一个细小的伤口已经发黑。“还真是有!” “这就对了,一定是她下手伤害腾芽的时候,耳钩子不小心戳破自己的肌肤。”徐丽仪冷冷一笑,道:“腾芽啊,谁下的毒,谁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有她这么暗地里使坏,你都成了张舒婕的刀下亡魂了。” 说道这里,徐丽仪有些愧疚:“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她会因为妒忌我获宠来对我下毒手。毕竟我怀疑是她对凌夫人下毒……她也知道我掌握了一些证据。” “什么?“秦顺容惊讶不已:“你是说,对凌夫人下毒的是她?这怎么会呢,大公主的糕点,她也不曾经手啊。不然,大公主被皇上疑心的时候,就该如实的说出来。” “想要下毒也容易。”腾芽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三公主你竟也知道?说给我听听。”秦顺容惊讶的看着腾芽。 “其实那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长姐的食篮盖子颜色有些不同。她的篮子看着旧些,盖子却很新。很明显不是一套。”腾芽挠了挠头:“要是她肯给我看,也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还真是心细如尘。”秦顺容眼底的赞许之色还夹杂了不少的喜悦。“足见苏贵妃娘娘多会教女儿。” 腾芽垂下了头。其实很多事,母妃都没有教过她。 没教过她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教过她如何跟心如蛇蝎的女人们打交道,更没教过她怎么去算计自己的父皇,怎么能在皇权的夹缝里拼命的活着。 “好好的,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秦顺容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不落忍。“还是赶紧叫侍卫来,先把张舒婕抬走吧。” “也好。”徐丽仪点头走出了厢房。 “三公主,人死在你房里,又一屋子的血腥气,你要不要换个厢房?”秦顺容关心的问。 “其实都一样。”腾芽微微一笑,散去了眼底的悲哀。“我都能住。” “还是换一间吧。”秦顺容稍微一想,道:“挨着凌夫人厢房旁边,有一间空房也收拾出来了。我把你的东西给拿过去,你住在那,替凌夫人抄经也方便。放心,用不了多久,凌夫人迁居青鸾宫,你就能跟着过去住了。” “青鸾宫?”腾芽仰起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悲凉。“父皇把青鸾宫给了凌夫人居住?”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秦顺容自觉又说错了话。“其实,你能回青鸾宫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就别想那么多了。” “嗯。”腾芽点头,转身也走了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秦顺容抚了抚自己的嘴唇:“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老是说错话!” 这几日,望宫里风平浪静。 每个人都过得格外舒心。 皇帝每日都会过来一趟,陪凌夫人说说话。 整个望宫里的女人们都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可望宫外面,却好像不那么太平。 尤其是九重殿,简直乱作一团。 宓夫人一面要准备爱女大婚所需,一面又要应对前来恭贺的妃嫔。还要一遍一遍教导腾珠,公主出嫁的各种规矩。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还得留心着韦贵妃那边的动静。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 “母妃,这对玉镯怎么样?”腾珠拿着新得的玉镯,递到宓夫人面前。“女儿瞧着,和您新做的那套绿色的吉服配正好看。” “是啊,这镯子的颜色的确很配那套吉服。”宓夫人伸手去摸那镯子。 腾珠恰好松开了手。 镯子从宓夫人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几节。 “哎呀……”腾珠不由得一惊。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禾平笑的合不拢嘴,紧忙一脸喜气的念叨:“这落地开花乃是大吉之兆,明日一早,二公主就要出嫁了。肯定能三年抱俩,开枝散叶。” “禾平姑姑你这是说什么呢!”腾珠顿时羞红了脸。 “我们的二公主害臊了呢!”禾平轻轻蹲下身子,捡起了断开的玉镯。“回头让人做成金镶玉,用金子来填补玉的冷,既显得华贵,又精致。” “好呢。”宓夫人温和的点了下头:“母妃这是要嫁女儿了,既高兴又舍不得。珠儿,你到了夫家可不能再那么任性了。即便你是公主,孝顺公婆,和睦妯娌,为夫家早生贵子都是你的责任。你明白吗?” “嗯。”腾珠脸烧的滚热:“母妃放心,珠儿明白。” “往后没有母妃在你身边照顾,你自己要留心身子。这女人啊,最要紧是学会善待自己。唯有你待自己好,旁人才会珍惜你。”宓夫人恨不得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德,一股脑的全都灌进女儿的脑子里。可东一句西一句的,她也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全记住。 “珠儿,还有件事……”宓夫人略微思考,面色凝重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坐在母妃身边。” “嗯。”腾珠也很舍不得母妃。忽然就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她心里多少会有些害怕。 “冯太师位极人臣,子珏往后也会有大把的好前程。男人一旦有权势在握,身边环肥燕瘦的女人就不会少。你是以公主之尊嫁去冯家为妻的,既然是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即便不喜欢,也不能当着夫君的面表现出来。母妃如何在宫中立住脚,这些年,你也看在眼里。要与人为善……” 这个善字,宓夫人咬的很重。 腾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母妃,如果那些女人夺走我夫君的心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在自己之前,冯子珏喜欢过腾芽。他既然能喜欢腾芽,往后也一定会喜欢上别人。这种感觉,让她坐立不安。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和母妃那样,成日里周旋在夫君的诸多妻妾之间,她就难受的想哭。 “傻丫头。”宓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这男人啊,就像是你手里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飞得多远,你都要收放自如,随时可以把他拉回你的身边。这也就是要凭借母妃教你的善来完成。让他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如你交心。哪怕他和别人相处时,也会不经意的想起你的好来。” “母妃,这好像很难啊。”腾珠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是很难,即便是母妃,也未必能都做到。”宓夫人笑容带着倦意:“可正因为不那么容易做到,才需要你慢慢磨练自己的意志,慢慢的收敛脾气,慢慢的学会拴住男人的心。” 宓夫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乐平在门口召唤禾平,似是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宓夫人微微扬眉。 乐平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才道:“回夫人的话,方才奴才来传话,说裕王殿下去望宫探望凌夫人,冯公子也跟着一并去了。” “什么?”腾珠顿时就炸了:“裕王叔去望宫探望凌夫人,子珏哥哥为什么要跟着去?他和凌夫人又没见过面,根本就不相识好不好!这不过是个由头,他一定是想去见腾芽!那个贱丫头还真是不安分,都已经在望宫里了,怎么还可以勾引子珏哥哥。不行,母妃,珠儿也要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话说!” “不可以。”宓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使她还没站稳,就又坐回了自己身边。 “母妃,珠儿一定要去!”腾珠又急又恼,不住的摇晃宓夫人的手撒娇。 “方才母妃是怎么和你说的。要与人为善。你这样贸然过去,一定不会给腾芽什么好脸色。但你也不想想,你那样子落在子珏眼中,会有多丑多恶劣。望宫里那么多人呢。即便是见了面,他们又能说什么。”宓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柔柔道:“要做正妻,心里就得能搁得住事儿。” “母妃,女儿不和她吵,也不和她闹。女儿,女儿就装作是去和她告别总可以了吧!”腾珠不死心,她就想知道冯子珏会不会真的是为了见她,才刻意去的望宫。“正好宫里有人送来那么多礼品,女儿选几样给她送去,就当是出嫁之前与她话别。她不也是女儿的妹妹么!这由头一定不会让人看出痕迹的。” “珠儿……”宓夫人心想,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谁又会看不出来呢。“母妃这么拦着你,都是为你好。” “可若是不弄清楚,女儿只怕心里永远都会有根刺。”腾珠不乐意了,眼珠子转了转,眼泪就掉了下来。“难道您就忍心让女儿一辈子为这件事难受么?” “珠儿,若冯子珏真的是去见腾芽,你去看了才会不痛快。倒不如装作不知道,权当没有这回事。”宓夫人真心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么多年了,调教出来的女儿完全不像她。既沉不住气,又爱使小性子。也亏得她是皇上的女儿,是公主,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指不定要被怎么欺负。“听母妃的话,别去……” “呜呜……”腾珠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明天是你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宓夫人被她闹得心烦意乱。 乐平更是吓得一声不敢吭。早知道她就不来多嘴了。这可倒好,弄得夫人生气,公主又伤心的。 “夫人,不然就让奴婢陪公主去看看吧。”禾平开口请求:“公主也说了,是去和三公主话别。小姐妹之间说个体己话也没什么不对。再者说,望宫里现在也太平多了,完全不似从前那么乱,公主想去就让她去看看吧。” 宓夫人没辙,只好点头。“也罢,珠儿,你要去也行。但是你必须答应母妃,无论如何,不要在子珏面前耍性子。你要知道,如果现在你就控制不了自己,降不住这个男人,那你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腾珠听母妃同意她去,马上就不哭了。“母妃放心,女儿记住了。” “那就换身衣裳再去。”宓夫人想着能耽搁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等她到了,冯子珏已经走了。 望宫里,腾玥看见裕王来,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裕王叔是来探望我姨母的,还是来帮人搭桥的?” “你这话说的,我搭什么桥啊。”裕王笑着走过来:“走,腾玥,带我去见见你姨母。我倒是想看看,她和你母妃像不像。” “呵呵。”腾玥冷蔑的瞪了他一眼。“我母后薨逝的时候,裕王叔你才多大啊。你还记得我母后的容貌?” “那是自然。”裕王连连点头:“你母后待我极好,怎么会不记得呢!” “行,那我就领你去看看姨母。”说这话的同时,腾玥瞥了冯子珏一眼:“我说新郎官,你请自便。后院里种满了鲜花,某些人最喜欢赏花了。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过去瞧瞧。” 言外之意,就是明确的告诉他,腾芽现在正在后院呢。要不要去,他自己看着办。 冯子珏拱手道:“多谢大公主。” 腾玥勾唇而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了。” “我看你比我更适合搭桥。”裕王撇嘴:“你就那么巴不得撮合他们?” “少胡说,我可没撮合。”腾玥牵着裕王的手:“我说小王叔,你没事就别凑这热闹了。回头腾珠又哭鼻子,你可哄不好。” “我才不哄她呢!”裕王甩开她的手:“什么小王叔,别没大没小的。” “那我倒是要问问,十三和十岁,谁大谁小?”腾玥故意逗他。 “我就是一岁,我也是你王叔啊!”裕王不满的白她一眼。忽然一拍脑门,他问:“你都十三了,腾珠才十二,她都出嫁了你怎么还赖在宫里呢!” “好哇,你这是笑话我!”腾玥有些生气。 “没没没,我可没笑话你。”裕王乐呵呵的说:“我只不过是在想,要不要禀告皇兄,赶紧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把你嫁出去!” 话说完,裕王一溜烟的往前跑。 腾玥提着裙子去追,边追还边喊:“你别跑啊,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徐丽仪和秦顺容站在庑廊下,看着他们嬉戏追逐,脸上浮现了笑容。 “孩子嘛,就该这样天真烂漫的才好。” 后院里,花开的热闹,赏花的人更是一刻不得闲。 “这朵好不好看?”腾芽折了一朵淡紫色的菊花,递给凌烨辰。 “不好。”凌烨辰摆手:“颜色难看。” “紫色的多好看啊,哪里难看了?”腾芽把花放在一边,又摘下一朵红色的。“这个颜色总该好看了吧?” “不好。”凌烨辰摇头:“这都要开败了,一点生机都没有。” “哦,那这个呢?”腾芽又随手折了一朵。 “哎呀,你都要把花摘秃了。”凌烨辰嫌弃的不行:“就不能好好的看着?” “我这不是给你摘的么!”腾芽嫌弃的白他一眼:“好心没好报。” “我又没死,你老摘菊花送给我干什么?”凌烨辰郁闷的不行。“那不是清明上坟才送的花么?” “……”腾芽顿时满头黑线。 “芽儿……”冯子珏站在不远处看了半天,实在是心里头不得劲,没忍住叫了她一声。 这声音特别熟悉,腾芽猛的扭过脸去。 冯子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恍如从前。 腾芽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子珏哥哥。可仅仅是一瞬间,她又想起了崇明殿的那一晚。 “是冯额驸啊?你怎么会来望宫?明天不是你大婚的好日子吗?” 她这一开口,凌烨辰才明白,原来这一位就是冯子珏,当朝冯太师的次子,二公主的额驸。三公主腾芽从前的心上人。 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一番打量。凌烨辰只觉得腾芽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劲。 “芽儿,你就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腾芽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现在不如从前,所以得卑躬屈膝的和你说话?是不是还得学着宫女的样子,给你请个安什么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冯子珏有些生气的走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拉了起来。“我是要你和从前一样……” 腾芽甩开她的手,低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花:“你踩到我摘的花了。” 冯子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腾芽俯身把花捡起来:“就算这些花不那么好看,它们也有自己的气节。不是你喜欢就捧在手里,不喜欢就踩在脚下的。” “你是在怪我么?”冯子珏眉心一动:“芽儿,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我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腾芽笑容明媚:“我不知道一朵花怎么从没有到盛放,我也不知道盛放的花凋零之后,要**成什么样子才能化作泥土。我只需要知道花好看就行了。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一点也不关心。” “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冯子珏和从前那样拉住腾芽的手。 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是腾芽从前最高兴的事。小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却对他很依赖。可现在,这温度好像还是那么暖,却让她抵触。木讷的被他牵着,走出几步,她还是再一次甩开他的手。 “凌夫人让我陪凌皇子来后院透透气。”腾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凌烨辰当幌子。“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明日就要大婚了,额驸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也无畏在这里耽搁。后院的花开的很美,可除了菊花就是梅花,这两种花似乎都不适合在这么好的日子增添喜庆。所以额驸还是陪我二姐去宫中的御花园转一转,说不定能看到合心意的。” “你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冯子珏的声音艰涩又低沉。 “什么为什么?”腾芽满脸迷惑。 “我是被迫的……”冯子珏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如果他不这么说,腾芽可能还不会那么反感。可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都想过去抽他两巴掌。“额驸的话,本公主可听不明白。佳偶天成不是一桩幸事么,怎么会有被迫一说。难不成有人绑着你和她……” 脸颊一热,后面的话腾芽不知道怎么说。 凌烨辰却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冯子珏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望着他的双眼冒着火。 “我笑什么不行?”凌烨辰反问。 “是啊,他喜欢笑就笑呗,还用向你交代在笑什么吗?”腾芽走到凌烨辰身边,把抱着的花一股脑放在他腿上。“天冷,风凉,花也有看腻的时候。皇子,咱们回去吧。” “他算哪门子的皇子?”冯子珏有些吃味,语气很不好。“邻国的国君已经立储,哪里轮得到他去做什么皇子。只怕他前脚才走出盛世宫门,后脚就有人跟过来杀了他。” 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凌烨辰不是头一次尝试。可当着腾芽的面,让他尴尬,那他可不愿意。“冯额驸说的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你知道就好。”冯子珏的言外之意,是警告他别想和他争。 “可凤凰就是凤凰,山鸡就是山鸡。尊卑有别,和落不落架没什么关系。”凌烨辰眼眸微紧,脸色渐渐沉冷。“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龙玉凤。总好过某些人只会攀高枝。” 冯子珏被他这股莫名其妙的得意劲怄的怒火中烧。“你胡说什么!谁攀高枝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修理你!”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拎起凌烨辰的衣领。 腾芽顿时觉得脑袋疼,凭她的判断,她觉得凌烨辰一定会照着冯子珏的头就是一拳。 然而,凌烨辰纹丝不动,表情从容。就好像被拎起来的不是他一样。 “放开他。”腾芽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保护”这个可怜还残废的皇子。 “芽儿!”冯子珏不禁生气:“是他先开口羞辱我的。你怎么还帮着他?” “我哪里帮着他了!”腾芽走过来一巴掌打在冯子珏的手背上。“我是在帮着你。我在阻止你继续丢脸。” “你说什么呢!”冯子珏被她气的脸色发青,吃痛的松开了手。“怪不得你这么不想看见我,怪不得我一来你就让我走,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原来你是看上他了!” 这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呢?腾芽瘪嘴道:“我看上谁不用你来告诉我。” “他有什么好?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罢了。”冯子珏气得不行:“芽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我变得可怕?”腾芽冷笑连连:“额驸,你好好的娶你的二公主不就好了么。就算你从前是我的子珏哥哥那也是从前的事了。我都没有问你什么,你何必来问我。再说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权势去衡量的。一个人好还是不好,只看他的心如何待你。” 腾芽走到凌烨辰身后,扶着把手,将凌烨辰的车椅推走。“起风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嗯。”凌烨辰配合的点了下头。“我正好有点冷。” 冯子珏就这么被两人无视,孤零零的留在风里。 他从来没想过腾芽会这样对她。哪怕她发脾气,她骂他,她会哭,他都有把握能哄她高兴。可眼下这算是怎么回事?她有了新欢,于是就干脆了当的抛弃了他? “腾芽,你真的这么狠心?”冯子珏不甘心的问。 腾芽心里只有冷笑,到底是谁狠心。 母妃被害的时候,她被无情的丢在望宫的时候,父皇要将她活埋的时候,她多希望有个人能想方设法的救她出困境,可事实呢,她才落魄,他马上就去向她的姐姐提亲。这也罢了,现在还能这样趾高气昂的以受害者的姿态向她兴师问罪,他的脸皮得有多厚? “腾芽!”冯子珏看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整个人气得发抖。“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你可别后悔!” “我是后悔。”腾芽没转过脸,只给他看后脑勺。“我后悔以前怎么就没擦亮眼睛,没发现你这么无耻。” “你,你就这么对我!”冯子珏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烨辰抬起头,看着腾芽的脸。他很想从她眼底找到些什么。 “贱货!”车椅刚要拐进庑廊,就听见女声响彻耳畔。 腾芽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巴掌就朝她的脸劈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凌烨辰用最快的速度握住了腾珠的手腕。那力气很猛,腾珠顿时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 “二姐,你没事吧?”腾芽听见她的手腕咯嘣一声,心想怕是断了。 凌烨辰却一脸得意,丝毫没觉得惭愧。“二姐?莫不是二公主?你这一巴掌也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听见这声音,冯子珏也匆忙的赶过来。“岂有此理,你竟敢伤害腾珠!凌烨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撒野!” “撒野的好像是这位吧!”凌烨辰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俩,忽然觉得还真是佳偶天成。“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御医来给她接上脱臼的手腕,哪里还有力气在这儿说些废话。难道她滚着滚着,手腕就能接好了?” “说不定能!”腾芽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二姐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我现在没功夫收拾你。等着瞧。”冯子珏赶紧把腾珠抱起来,飞快的往外跑。这动静惊动了人,不少出来看热闹的。 “你还挺会闯祸的。”腾芽无奈的瞪他一眼。“这下可好,我二姐也被我得罪了!” “得罪?”凌烨辰冷冷道:“从她喜欢上冯子珏开始,你就是那个如鲠在喉的刺。你就是天天给她糖吃,她也会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喝醋。” 第46章 大祸临头 >> 二公主才走没多久,皇帝就驾到了。 这时候,凌烨辰和腾芽都在凌夫人的房中。皇帝走来,稀松平常的样子。 从腾珠手里接过药碗,就在床边坐下。 “你们也太能胡闹了。”凌夫人得知烨辰伤了二公主,少不得责备。“明天是二公主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裹乱?” “娘,我不是故意的。”凌烨辰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的感觉。“我以为是刺客……”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莽撞。”凌夫人喝了一口汤药,眉头蹙紧。也不知是药的苦涩让她难受,还是别的什么。“若是耽误了好日子,你可要怎么补偿人家。” 说到这里,凌夫人咳嗽起来。 苍白的脸颊透出了潮红,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孩子们之间的事,你也这么上心。”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和煦道:“朕让德奂去请了御医,只是手腕脱臼而已,接上就好了。不碍的。” “皇上,你还护着他。”凌夫人忧心忡忡的说:“出嫁是大事,被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闹一出,二公主不知道该多伤心……” 说到这里,凌夫人垂下头去。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好像笼罩着巨大的悲伤。凌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大婚的时候,只差落泪了。 腾玥心里奇怪,既然父皇都不怪烨辰了,为何凌夫人还这般难受。灵机一动,她端了碗热粥走上来,甜美的声音听上去很舒心:“姨母,您就别担心了。烨辰哥哥虽然不小心闹了这么一出,可那冯额驸不是也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吗?我想二妹这时候心里一定比这碗红枣粥还要甜,谢烨辰哥哥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伤心一说。” 听了她的话,凌夫人的脸色稍微好些。“你这丫头嘴真巧。” 凌夫人笑了,皇帝自然也跟着舒心不少:“有腾玥在你身边不时照顾,朕也很放心。” “多谢父皇。”腾玥的眸子里闪过欣喜:“玥儿看见姨母就觉得好亲切呢。” 腾芽站在一旁,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想必父皇连责怪她都觉得浪费功夫。如果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怎么可能。从前母妃得宠的时候,父皇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可是现在,一切都变样了。 “姨母,枣粥没加糖,熬出来的都是红枣的甜味,您尝尝看喜不喜欢。”腾玥拿着银制的小勺,轻轻搅动,舀了一勺粥上还有一粒红枣。小心的吹散了热气,她乖巧的送到凌夫人唇边:“姨母尝尝可喜欢?” 凌夫人吃过药,再吃这粥的确舒坦许多。“有心了,这粥不错。” “玥儿体贴,有她在你身边照顾,朕也欣慰些。”皇帝少不得赞许。 腾玥一听这话,心里更是乐开花。“玥儿也很喜欢待在姨母身边。” 凌烨辰留心着腾芽,虽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小拳头攥的很紧。心里一定不舒坦吧。这感觉就和他现在一样。他是想要查出背后勾结皇叔害死父皇的凶手,他也的确想借助盛世的国力,夺回属于他父皇的江山。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切须得要牺牲他母亲的美貌和名节才能换来…… 每每看到皇帝殷勤备至的取悦母亲,看到她不得已得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他就很想站起来走过去,把皇帝推开带她走!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腾玥手一抖,一粒红枣就从勺子里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绣鞋上。“我真是笨手笨脚的。姨母可别怪我。” “无妨。”凌夫人对她招招手:“站着喂我吃粥也累了,你快过来坐着。” 腾玥心头一喜,走过去坐在了父皇身边。“姨母,再吃一点吧。” “也好。”凌夫人是得多吃一点,她想让自己赶紧好起来,之后要她费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总这么拖着病歪歪的身子,留在望宫,只怕要坏事。 “腾芽,你能不能帮帮我?”腾玥一眼扫见凌烨辰在看腾芽,心里就不畅快。她自己才应该是被众人瞩目的那一个,她不乐意有她在的时候,旁人眼底竟然还能留心腾芽。“我的鞋子上那颗枣,你帮我摘去好不好?” “嗯。”腾芽点头走了过来。 腾玥连脚都没抬,笑眯眯的舀了一勺粥,继续吹凉喂凌夫人。 皇帝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夫人身上,他才不在意腾玥使唤腾芽。反正那丫头在他眼里已经卑贱如尘。 腾芽蹲在地上,去拾掉落的那颗枣。手刚碰到鞋面,腾玥故意一踢,侧过身子给凌夫人喂粥。指尖被她踢的有些疼,却还是把枣摘了去。 那被煮的软了的枣破了皮,黏糯的粥汤也粘在鞋面上。 腾玥往这里看了一眼,皱眉道:“粥黏黏的不好洗,你趁着还没干,赶紧给我擦一擦吧。” 为能显出自己懂规矩,言语得体,腾玥少不得温颜一笑:“劳烦你了三妹。” 腾芽抬起头,以为父皇会往这边看一眼。 可惜谁都没功夫去管她在做什么。 从腰间摸出了绢子,她小心翼翼的擦去那鞋面上的黏糯。可这些脏兮兮的东西,竟好像都粘在她身上了,挥之不去。 “好了,不吃了。”凌夫人心里不落忍,也瞧出腾玥不是什么善茬,故而没了胃口。“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如先回宫吧?明一早,二公主出嫁。今晚哪怕晚一些,皇上也总是要过去瞧瞧她的。” 其实舍不得走,可皇帝不想她为难。“也好,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皇上。”凌夫人的笑容看上去温和明媚。 “朕嘱咐了御医好好给你调养。可宫里的御医总是那么温吞性子,调养的慢些。倒是徐丽仪,自幼研习医术,有些心得。有她在你身边看顾,朕也放心些。” “皇上思虑周全,徐丽仪又宽厚热心,这都是妾身的福气。”凌夫人垂下头去,眼底映出了笑意。 “好好歇着。”皇帝起身就走。 腾玥连忙将粥碗塞给腾芽,快步跟了出去。 腾芽只顾着接那只碗,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腾玥就那么从帕子上踩过去。 那帕子上沾满了灰和黏嗒嗒的粥,像极了她的主人,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羞辱。 凌夫人看着面无表情的腾芽,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 和皇帝说话,也耗费了她不少精神。没有安慰腾芽,是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了,旁人说什么,都不及自己想明白要紧。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帮自己。 “这个给你。”凌烨辰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绢子。 虽然颜色是浅赭,不怎么适合女孩子用。可料子却极好,看着又软又滑。 “不用了。”腾芽没接:“我房里还有呢。” “拿着。”凌烨辰塞进她手里。“就当谢你成日里推着我,还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车椅。” “那你这谢礼是不是太轻了?”腾芽打趣的说:“好歹也得来点实际的!” 会看玩笑,说明她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凌烨辰微微扬起唇角。 这好像是腾玥第一次看见他笑。送了父皇出宫门,她转回来,就看见凌烨辰往腾芽手里塞绢子。这也罢了,他竟然还对着腾芽笑,笑的那么春光明媚。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知道凌烨辰竟然会笑。 “烨辰哥哥怎么从房里出来了?”腾玥收拾了脸色,快步走过来。“是不是姨母已经睡下了?” “是呢。”腾芽边点头边说:“凌夫人有些倦了,想歇一会,就让我们出来。” “烨辰哥哥,我去看看你的汤药熬好了没有。不如你先回房歇下,我一会儿端去给你。”腾玥就是要想方设法的阻止腾芽留在凌夫人和凌皇子身边。有她在,保不齐会妨碍她仰仗大树好乘荫。 “不必。”凌烨辰很不喜欢腾玥。只觉得她虚伪的过头了。“腾芽会给我弄好的。” “嗯。”腾芽配合的点点头:“我会做好的,长姐放心。” 腾芽就是知道她的心思,才故意说一句:“从早起就忙活到现在,长姐你也累了。这点小事我都能做好,你快去歇一会吧。” 说完她推着凌烨辰往后院去。 “后院不就是几朵菊花么,你们成天看还看不够?”腾玥不满的嘟囔一句。 “还有腊梅呢!”腾芽听不懂似的搭一句。 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腾玥心里就不舒服。要想个什么办法,赶紧把腾芽赶走才好。可是,凌烨辰似乎很喜欢她呢。 不行,越是这样,她就得越早防范…… “你天天看这些花,看不腻?”凌烨辰也是觉得没什么可看的。 “不腻。”腾芽微微一笑:“也许在你眼里它们毫不起眼,甚至还有点丑。没法和牡丹、芙蓉那些花相较。可开在这么苦寒的时候,就是它们的本事。以前做绣活的时候,母妃常常带着我在院子里看花,一看就是一整日。要不怎么能把风拂过的花朵绣的活灵活现!” “那你为什么叫腾芽?”凌烨辰一直纳闷:“皇家的女儿,不是从王从玉多些。腾珠,腾玥,不都是从王字旁!” “我四妹叫腾玧也是王字旁。”腾芽挑眉一笑:“从王字旁怎么了?我到觉得芽字更好。就像那些不起眼的芽草一样,默默的生长,任凭风雨飘摇,屹立不倒。” 凌烨辰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之所以觉得腾芽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她至今还没有复原的脸,也不是因为她娇小瘦弱的身子,而是她身上这股韧劲。真的很像是从土里拼命拼命钻出来的芽草。哪怕是在石缝间,又或者是别的花草背后,毫不起眼的位置。她都能活的那么勇敢坚毅。 “你怎么了?”腾芽看他目光空洞,不免纳闷。 “没什么。”凌烨辰指了指腾芽手边的那朵菊花:“忽然觉得这花挺美的。” “我给你摘下来,拿个瓶子插起来,摆在你房间。”腾芽笑眯眯的样子,那么活泼。 凌烨辰点了点头:“我要的不多,每天一支就好。你看见了喜欢的,就摘下来给我。” “好。”腾芽爽快的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让这么了无生趣的院子变得舒适惬意。凌烨辰闭上眼睛,忘掉了不开心的事,感觉身子和心都很轻松。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只有安宁的日子,那该多好。 这个时候,皇帝的御辇停在了九重殿外。 他本是不想过来的。但是凌夫人叮嘱了一句,他不想不听她的话,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夫人,皇上来了。”禾平欢喜的走进来:“御辇已经停在宫门外了。” “好了,别哭了。”宓夫人抚摸着女儿的背脊,轻声道:“你父皇来了,若看见你这个样子,怕是要生气。谁家嫁女儿不是欢天喜地的。” “可是母妃,我的手还很疼呢。”腾珠哭的跟泪人似的,手腕的地方,肿的跟馒头一样。 “还不是你自己不听劝。”宓夫人叹着气:“那腾芽的命多硬啊。那么多人恨毒了苏贵妃,都没能了断一个才九岁的女娃。你这么过去,不是存心让她克着你!” “母妃,不是腾芽弄伤我,是那个该死的瘸腿皇子。”腾珠哭的直喘气:“他……他就是为了护着腾芽。” “那不是一样嘛……”宓夫人实在是有些灰心。“珠儿,若是有一天,母妃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怎么办?” “不嘛,我要母妃一直在我身边。”腾珠用肿的多高的手抱着宓夫人,哭的停不下来。 宓夫人被她招的双眼发酸,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好了,好了,母妃答应你,母妃不会离开你的。会一辈子呵护我的好女儿,我的小公主。” 德奂的声音响起,宓夫人连忙拍了拍女儿的背脊。 腾珠松开手,跟着母妃一并起身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珠儿拜见父皇。” “免礼。”皇帝一进来,就往腾珠的手腕上看了一眼。“手腕好些了吗?” 腾珠摇了摇头,侧目看见母妃的表情,又马上点了点头:“劳父皇惦记着,珠儿已经好多了。” “没事就好。朕让人给你拿了最好的药膏。”皇帝使了个眼色。 德奂连忙把药膏呈上来。 “多谢父皇。”腾珠勉强的露出笑容。 “出嫁是高兴事,往后就是人家的媳妇了。”皇帝这话听起来,还有几分慈爱在里头。 宓夫人心中感动,少不得随声附和:“是啊,一眨眼女儿都要出嫁了。臣妾也陪伴的皇上这么多年。” “是啊。”皇帝将目光移向宓夫人的脸。“一晃朕和你的女儿都要出嫁了。” 宓夫人微微一笑,掩饰不去眼底的酸涩。“皇上……” 皇帝将手递给她。 宓夫人连忙把自己的手搭在那宽大的手掌上。“皇上。” “让禾平去给珠儿上药吧。朕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皇帝的声音平和,并没听出什么不妥之处。“是。”宓夫人笑着应下,侧首对禾平点了点头。 禾平这才扶着二公主,从宓夫人的厢房里退了出去。 “这么多年,朕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 房门才关上,皇帝就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宓夫人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连忙摇头:“皇上这是说哪里话。这些年,若不是仰仗皇上的眷顾,臣妾怎么可以安居宫中,抚育珠儿成人。再说,臣妾一心只盼着国泰民安,皇上龙体康健,女儿能平安,别无所求,岂会觉得被亏待。” 对上皇帝看不清的眼神,宓夫人怎么觉得自己这些解释越描越黑。 “皇上,臣妾……” 皇帝松开了她的手,平和道:“没有便好。” “皇上,臣妾愚钝,虽然有心为您分忧,却不堪驱使。只要皇上不嫌臣妾笨拙,还愿意让臣妾相伴身侧就是我们母女天大的福分。”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宓夫人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让皇帝不悦的事情。 难道是这些日子只顾着操持女儿的婚事,疏漏了什么? 她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痴痴凝望皇帝的眼眸。可除了一贯的深邃,她也并没发现什么不同。“朕知道你的心思。”皇帝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时候不早了,等会还要为珠儿上头,你歇会吧,朕回皇极宫了。” “臣妾恭送陛下。”宓夫人想要留下皇帝,却只能顺着他的心意。 待皇帝走了,她才让乐平去把禾平唤过来。 “公主的伤好些了呢。皇上送来的药是真的好用,抹上去凉凉的,一会就不疼了。”禾平欢喜的说完这番话,才发现宓夫人的脸色不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禾平,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宓夫人身子颤抖,心口窒闷。“方才皇上问我,这些年有没有亏待过我……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夫人是不是多心了。”禾平少不得宽慰:“兴许是二公主要出嫁,皇上怕您往后会觉得闷。毕竟这么多年,二公主一直陪您住着。” “不会。”宓夫人皱眉,仔细回忆方才皇帝的话:“皇上问这么多年,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我……这话好像只说了一半。” 想到这里,宓夫人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好了。“言外之意,如果皇上不曾亏待我,那就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皇上的事情。禾平,会不会是上次那刺客的事情被皇上发现了端倪?” “不会吧!”禾平压低了嗓音,道:“奴婢让人去打听了,说是那刺客被擒获之后,就嚼舌自尽了。尸首当时就送出了皇极殿,还是德奂让人卷了草席,扔去乱葬岗了。他要是真的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可能过了这些天都不来问罪。夫人,您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这么多心。”宓夫人喃喃的重复着禾平的话:“扔去乱葬岗了!” 忽然抬起头,她眉心蹙紧:“有没有人看见那奴才的脸?确定被抬出来的就是咱们的暗士?” 禾平被宓夫人问的也紧张起来:“这倒没有……” “你赶紧,让人去乱葬岗找找看。这才几天的功夫,那尸首应该还在!总之务必尽快确认此事。”宓夫人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禾平呀,你不了解皇上。皇上的心思若是显露出来,那或许是愿意让你知道,让你明白怎么去改。可若是他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那可真就坏事了。” 说真的,禾平听了宓夫人的话也有些害怕,面上却尽量不显出什么。“夫人宽心,奴婢这就让人去瞧一瞧。” 乐平这时候快步走进来,喜声道:“夫人,给二公主上头的喜婆来了。请夫人前去观礼。” “也好。”宓夫人收拾了脸色:“珠儿那孩子也实在让人不放心。索性她是嫁去了冯家。往后的日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受辛苦。” “还是夫人的眼光好。”禾平少不得附和一句。 “唉……”宓夫人有点后悔,把女儿养的那么娇惯。就因为这个女儿不如先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也不如苏贵妃的女儿受尽恩宠,她才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她好,想要补偿她作为母妃没能给她带来的荣耀。可现在想来,这也许是真的错了…… 回到皇极宫,皇帝就传了羽林卫首领过来。 殿门关着,德奂亲自站在门口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明早二公主的花轿出了宫门,你便领人马上控制住九重殿。”皇帝眉目清冷,威严道:“不要走漏风声也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给她个全尸,对外只做暴毙论。” “奴才明白。”首领恭敬的应下。 摆一摆手,皇帝示意他退出去。 首领没有耽搁,行了礼,后退着离开了正殿。 随后,德奂才敢进来。 这时候,皇帝捏着鼻梁骨,闭目养神,像是有万千思绪。 “皇上,要不早点歇着吧?”德奂轻声问。 “朕对她是不是太过狠心?”皇帝似是心中已经有答案,却还是想要问一句。 “皇上您公正持重,怎么会狠心。只怕是某些人不懂事,不能领会您的苦心才一步步走错路。”德奂有些惋惜的说:“错的太多,自然就回不了头。” 微微颔首,皇帝仍然闭着双目。“朕允准她的女儿好好的活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这一句说出来,德奂才明白原来皇上指的并不是宓夫人。 原来,他是在想苏贵妃的事。 “皇上宽厚仁慈,乃是她们的福气。”德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唔。”皇帝没再说下去。 殿上这一静,整个皇极宫都跟着静了。 这种时候往往最难熬,怕说什么搅乱皇帝的思绪,不说的话就只能陪着熬在这里。 德奂谨慎的去擦拭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只盼着皇上能早点想通。 良久,皇帝才睁开双眼,望着这空洞的大殿,神情不豫。“若朕还想要娶她为妻呢!” “皇上是指凌夫人……”德奂知道,这段日子,皇帝的心就没从凌夫人那收回来。但凡是有那么一点功夫,就都在思量这件事。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自然。”皇帝有些不悦,道:“除了小英,还有谁有资格做朕的皇后!” “奴才多嘴了。”德奂讪讪的笑了下。“皇上待凌夫人如此深情厚谊,自然是很好的。可是这件事也要看凌夫人自己的意思,且太后那边……” 皇帝微微点头:“是啊,若旁人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轻而易举。哪怕是娶个没了丈夫的孀妇,也用不着理会世人的眼光。可偏偏是朕,说出来也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却连想要和自己心仪女子携手白头都是奢望。” 德奂是真的不明白,那凌夫人到底有什么迷汤,能把皇帝灌的如此痴心。 “罢了。青鸾宫收拾的怎么样了?”皇帝回了回神,问:“你可去看过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收拾利索了。一应的东西也都摆放安顿好,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既要华贵又浑然古朴。想必凌夫人一定会喜欢。” “嗯。”皇帝满意的点了下头。想起小英温婉的模样,心口里的温热又慢慢的溢出来。等明天收拾了宓夫人,这宫里的女眷们就该明白后宫的风是怎么吹的。 但凡是要对小英不利的,就只会和宓夫人同样下场! 入了夜,凌烨辰才悄无声息的进了凌夫人的房间。 “娘,刚收到风声,皇上打算除掉宓夫人。” 凌夫人披了件衣裳,掀开幔帐从床上走下来。“你怎么看这事?” 凌烨辰沉默片刻,才道:“我总觉得对你下毒的,不是她。斋堂放火的确实是她。” “我是问你,觉得留着这么个人对咱们的更有用,还是……”凌夫人一改往日的柔和,眉目忖了些许锋利。 “自然是死人比活人有用。”凌烨辰毫不犹豫的说。 “是啊!”凌夫人略点了下头:“那就别理这事好了。” “可是我听说一件事……”凌烨辰也是为这件事犹豫不决,才会这么晚还过来。 “什么?”凌夫人鲜少见他这么不干脆,心里好奇。 走上近前两步,凌烨辰幽幽道:“听说皇上原本是能赶回来的,可就因为宓夫人从中安排,才使皇驾晚归两日。若在平日,晚归两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一回,却给韦贵妃争取到杀害苏贵妃的最好时机。据说是连太后的耳目都避开了。” “你是说害死苏荷,宓夫人也有份……”凌夫人的眸子慢慢的黯淡:“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苏荷如何能不明白。我只是纳闷,她究竟是太相信皇帝了,还是这些年挣扎的累了,竟在这时候忘了防备。可惜啊!” 门外,腾芽端着药,僵僵的站着。 里面的对话,她竟然都听清楚了。 原来宓夫人也有份害母妃。即便父皇现在要下手杀她,也不是为母妃报仇。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去。 “外头有人……”房里没有点灯,月光撩人,凌夫人看着门外有那么个瘦弱的身影,眉心微微蹙紧。凌烨辰旋即转身,三两步将门敞开,只看见腾芽满脸迷茫的立在外头。 “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语气很不好,似是生气了。 他当然生气了,因为他是自己走过来开的门。要是叫别人撞见,可真是得杀人灭口才能解决。“我给夫人送药。”腾芽收了收心思,端着药碗走进去。 凌烨辰迅速的关上了门。 “送药需要这么晚吗?”凌夫人并没生气,只是诧异的看着她。 “是长姐说夫人身子弱,得多补补。所以她回宫去歇着之前,让我炖好这碗药汤。”腾芽皱眉:“我本来是想放在房门外的药炉上热着,等明早再端进来。可来的却不是时候。” “你都听见了?”凌烨辰的语气有些急。 “嗯。”腾芽勾唇一笑:“这周围的几间厢房都空出来了,父皇怕打扰凌夫人休息。可秦顺容却让我挨着你们住。就算我在房里睡下,你进来我也能听到声音。” 凌夫人打开了她端着的药壶盖子,果然是才熬好的,药气浓郁还特别烫。“你明知道腾玥是故意针对你,你还那么听她的话?” “人在矮檐下,我不能拒绝。”腾芽勉强的挤出个微笑。“既然夫人醒着,不如喝了汤药再睡。” 凌烨辰配合的走到桌边,摸到火折子点了一盏烛灯。 腾芽把药倒在碗里,端去给凌夫人。 “明早,我想去送一送二姐。”她温和的说。 “你想干什么?”凌烨辰皱着眉头问:“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别惹事。” “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毕竟我们几个姐妹,她是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出嫁,一定很风光吧。若是不去看热闹,岂不是可惜。” “可是皇上没说过你能离开望宫。”凌烨辰凝重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父皇也没说过我不能离开望宫。”腾芽微微一笑:“就看你肯不肯帮我。” 凌夫人看着这个丫头,思绪却回到了小时候。她记得苏荷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不管谁拦着她都要去做。胆大又细腻。 “凌夫人,你就让我去吧。”腾芽不和凌烨辰多说,反而是转过脸看向凌夫人。“只要夫人点头,父皇一定会答允。我只是去看看热闹,绝不闹事。” “好。”凌夫人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娘……”凌烨辰顿时一愣:“您怎么能让她去呢!” “她也不能一辈子都留在望宫啊。”凌夫人微微一笑:“若这回走出去,皇上没有动怒,那她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也算是沾这对新人的光了。” “多谢夫人。”腾芽笑眯眯的说:“小厨房的东西还没收拾利索,那我先出去了,夫人用完药早点歇着。” 目送了腾芽出去,凌烨辰吹熄了房里的烛火。“娘,您真的让她去?”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她都听见了。她是苏荷的女儿,就算我不答应,她真的能不去吗?”凌夫人喝完了手里的汤药,抹黑放在一旁。“你也去歇着吧。” “好。”凌烨辰没再多言,确保外头没人他迅速的出了房门。 腾芽是去了小厨房,但是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反而是径直走到挨着厨房的那间小屋。今晚是小皮子当值。 小皮子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走进房来,吓得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谁!” “是我。”腾芽比划了个噤声的收拾。 揉了揉眼睛,小皮子压低嗓音问:“三公主,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没有人能送消息出去?”腾芽低声的问。 “三公主想送什么消息出去?”小皮子和白公公早有筹谋,望宫里外的确是有不少自己人。就是为了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好应对。 “你告诉白公公,让他转告宓夫人,只四个字。”腾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哪四个字?”小皮子谨慎的问。 “大祸临头。”腾芽卷起唇角。 “好,奴才这就去。”小皮子虽然不太明白这里面的事,但还是很利落的去办。 他走之后,腾芽就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宓夫人听到这四个字,会有什么反应。 是迫不及待的找人追查消息的来源,还是马上向母家求助。又或者,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同伴的罪证,再拉上几个垫背的。反正父皇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垂死挣扎。 想到这些,腾芽心里就舒畅许多。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美好的东西。”凌烨辰的声音虚幻而空灵。 腾芽还是被吓着了,拧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里的光线很暗,为了能挡风,窗子用布遮住了。一时间,她没发现他在哪里。 “都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做什么?”腾芽有些不高兴。 “想知道你会干什么。”凌烨辰有些后悔:“我不该把这事情说出来让你听见。” “我得谢谢你。”腾芽觉得自己有点笨:“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母妃盛宠,这宫里想害她的绝不会只有韦贵妃一人。” “你已经很不错了。”凌烨辰微微叹气:“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如果你少害我一点,我会活得更好。”腾芽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我是在帮你。” “是么?”顺着他的声音,腾芽走了过去。这人居然厚脸皮的躺在她床上。“你自己的房间不好睡么?” “明天我陪你去九重殿吧。就当做是去向二公主赔罪。”凌烨辰没理会她的话,反而又说:“毕竟我弄伤她的手腕,这大好的日子,我总得去致个歉,再贺个喜。” “随便你。”腾芽不想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要去的。 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狠起来连她的命都不顾。哪里会这么好心。 “你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凌烨辰隐约看清她的轮廓,唇角浮现一丝笑容。 “不想问。”腾芽只是觉得累:“我就想好好睡一觉,毕竟明早还得去九重殿呢。望宫住的久了,我都快要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凌烨辰爬起来,自觉的走出房去。 腾芽跟在他身后马上拴住了门。听见外头确实没有动静了,她才安心的爬上床铺。 她知道凌烨辰想让她问什么。不就是他怎么知道宓夫人的事么! 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凌夫人在斋堂千辛万苦的熬了八年。这八年,想必早将整个皇宫都摸透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九重殿就迎来了喜庆的一天。 高高的红灯笼将整个宫殿映亮,堪比日出东方般灿烂。红毯铺就,鲜花遍地,随处洋溢着喜庆与美满的气息。 宫人们鱼贯出入,为公主打点随行的嫁妆。 “夫人,公主正在梳妆,就快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禾平强忍着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扮出笑脸。 “等一下就去。”宓夫人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盏,才勉强能从杯盏上获取一点温热。“怎么样,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来了?” “还没……”禾平其实想说,既然宫里都传出那样的话来了,还非要看乱葬岗的尸首做什么?倒不如早点应对。可她并不敢说,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就算了,她也不敢添乱。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懒怠!”宓夫人生气,憔悴的脸上透着厌倦。“那宫里的消息可打探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人传那样的话?” 乐平及时的进来,算是给禾平解了围。 那四个字传的稀奇,竟然也查不出由来。 “夫人,三公主来了。”乐平脸上显出担忧:“外头的戍卫本想把她给打发了,可随行的还有凌皇子。说是为了之前弄伤二公主的事情特来致歉。还带来了凌夫人给二公主准备的贺礼。” “收下贺礼,请凌皇子进来。”宓夫人故意不提腾芽,她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扫把星。太晦气! “可是……可是……”乐平为难不行。 “可是什么?”宓夫人没有好脸色:“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么?什么都指望本夫人亲自去?” “夫人,您别生气。”禾平连忙道:“想是凌皇子行动不便,所以无法一个人进来。又或者,凌皇子根本就是为了陪三公主才会过来。皇上可没说过允许三公主擅自离开望宫。有了这个陪伴,那就又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气,宓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让她进来吧。只是别去腾珠那儿,领她过就是。” “诺。”禾平迅速的退了出去,心里还纳闷呢,大好的日子,夫人干嘛这么生气。 不多时,腾芽就推着凌烨辰走了进来。“腾芽给宓夫人请安。” “见过宓夫人。”凌烨辰虽然坐着,却也彬彬有礼。 “免了,这大喜的日子,难得你们过来。”宓夫人早已调整好了脸色,温和的看着她们。 “我娘让我送了些礼品过来,都是寻常之物,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凌烨辰将礼单呈上,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一日是烨辰冒失,误伤二公主,还请夫人恕罪。” 禾平接过礼单,呈于宓夫人手里。 余光飞快的扫过礼单,宓夫人的笑容深邃许多:“替我多谢凌夫人一番美意。” 这哪里是什么薄礼啊。这上面写的可都是好东西。 有些别说她这里没有了,恐怕连韦贵妃处都未必有。足可见还是让皇上心疼着好。 “还请夫人恕罪。”凌烨辰显出不自在的样子:“烨辰不惯这样的热闹,就先告辞了。” “也好。”宓夫人松了口气,想着他们只要不过来闹事,也就算了。“禾平替我送一送。” “诺。”禾平连忙走过去,准备送三公主和凌皇子一道离开。哪知道她刚过去,三公主就让开了身子,那意思是让她推着凌皇子离开。“三公主你……” 腾芽笑着走上前,眸子里闪过暖意:“芽儿好久没和宓夫人好好说说话,等下也想送二姐上花轿,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陪一陪夫人。” 这话让宓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你的好意,等下我自会转告你二姐,只是……” “我想起四个字来,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光景最好不过。”腾芽宛然一笑,果然瞧见宓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禾平,你先送凌皇子回去吧。”宓夫人听见“四个字”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三更半夜的,好不好的竟然有人送这样的话来。闹得她脑袋疼了一晚,不得安宁。 “乐平,去给三公主准备些糕点,在外头等我传唤。”宓夫人支开了身边的人,待门关好,她才卸下脸上的微笑。“你这丫头,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可别告诉本夫人,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你故意为之。” “夫人睿智,芽儿的小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你的双眼。”腾芽笑起来特别甜,与她的心思一点不符。 “你敢诅咒本夫人,就不怕我追究起来?”宓夫人脸色清冷,显然是动了怒。 “夫人为何以为我是在诅咒您?”腾芽一脸的莫名:“我只是好心想把这消息告诉你。让你今早防范。” “哼,谁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宓夫人恼火不已。“我念在你才失去母亲,不和你计较。往后这样的话,本夫人再不想听见。你赶紧走吧!” “夫人何必心急呢。”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往后你想听见,恐怕也难了。您信不信,二姐前脚走出九重殿的门,您后脚就得下黄泉了。这九重殿以后也再没有这样风光的光景,我之所以这时候过来,就是想再看一看。” 宓夫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腾芽面前,高高的举起了手。 可惜那个耳光还没抽下去,就被腾芽一句话僵在半空。 “父皇没能赶回来陪伴我母妃,是因为你特意安排耽搁了两日。对吗?” 看着她紧锁眉头的脸,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宓夫人的手竟然发颤。“胡说。皇上何时回宫,岂是我可以安排的。” “父皇何时回宫,全凭圣意,的确是夫人安排不了的。可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只是安排了一些事,让行程耽搁了两日。”腾芽扬起脸,看着她青白交加的面庞,冷冷道:“也是因为这两日,韦贵妃避开了太后的耳目,将我母妃害死。就连我那个可怜的弟弟也没能活下来。所以,您稍微安排一下,两条命就没了。而我却还在九重殿大难临头之际,给你送消息。宓夫人,如此说来,是你欠我们母女人命债。怎么?债不打算还了,还想着要动手打我?”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宓夫人放下了扬在半空的手:“是谁告诉你的?” 腾芽没有回答。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宓夫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凌夫人对不对?” “是谁,真的要紧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濒临崩溃的表情。“我母妃临走的那一日,估计也是你现在的这种心情。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肚里的孩子。她甚至想过要向敌人乞求,保全她的孩子,可是你们没有给她机会。那两日,她心里一定很苦,就像你现在一样。” 不等宓夫人开口,腾芽走近她一步:“我是不能亲手为母妃报仇,但是我可以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更折磨。” “你这丫头,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刁毒。我早该劝韦贵妃杀了你。留下你这样的祸害,只怕才会后宫不宁!”宓夫人的语声都走了音,尖锐刺耳,让人难受。 “我的刁毒,远不如你们。”腾芽平静的看着她:“不然我就该设法阻止你女儿大婚,从她手里把冯子珏夺回来。让她成为盛世第一个还没进门就被夫家悔婚,且贞操不在的公主!” “你敢!”宓夫人的脸轰一下红了,眼睛也跟着怄红了。“你敢做伤害腾珠的事情,我绝对饶不了你。” “你放心,我又不是你。”腾芽冷蔑的看着她,语气微凉。“我没有你那么狠心。你自己的罪孽,你自己去受。不必叫你女儿担着。” 说到这里,腾芽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她拍了拍手,无畏的转过身去。“那我就不跟你在这里废话了。女儿出嫁,宓夫人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操持,临终前也总得好好交代交代。” 不等宓夫人回过神,她自顾自推门而去。 禾平进来的时候,宓夫人跌坐在地上。她有心想把韦逸霜做的坏事写下来,可转念一想,韦逸霜未必能被扳倒,可她的女儿却一定没有活路了。 “禾平,你随二公主一并去冯府。”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禾平心慌的厉害,赶紧把她扶起来。 “别管我,我没事。”宓夫人咬着牙,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我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么个女儿。也亏得她是女儿身,只要相夫教子就好,不必为了权势而争斗。禾平,她性子冲动,又娇生惯养,未必能经住事,你在她身边多提点着些。遇到事情,千万要拦得住她才好。”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奴婢自幼就伺候您,这时候怎么能离开您?” “你要是真心顾念我们主仆的情分,就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珠儿。”宓夫人紧紧攥住她的手:“我怕是大限将至,再不需要你伺候了。” “夫人……”禾平猛然回过味来:“是三公主对不对,一定是三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不对?夫人,您别担心,奴婢这就去好好收拾她!” “不。”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自寻死路,却浑然不觉。你就是杀了她,也无法挽回局面。何苦。禾平,答应我!” 看着面无人色的宓夫人,禾平哽咽的点头:“夫人的吩咐,就是粉身碎骨,奴婢也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宓夫人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赶紧替我梳妆。我要看着珠儿出嫁。” “好。”禾平哭腔答应。还没转过身去,就被宓夫人抓住了手腕。 “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让腾珠知道这件事。”宓夫人死死的瞪着她:“我不要报仇,我也不要她去查什么真相。我只要她好好活着。你必须答应我!” 禾平哭着跪在地上,连着叩首三下:“奴婢绝对不让二公主知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二公主,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禾平,把我那个收藏贵重东西的盒子也拿走,留着也是便宜了别人。” “知道了,夫人。”禾平真想放声大哭,却要在这样喜庆的一天忍住眼泪。 “好了,好了,替我梳妆吧。”宓夫人微微一笑:“用那套华贵的红宝石首饰。” “诺。”禾平替宓夫人梳妆的手,不停的哆嗦。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心像是被什么绞碎了。 第47章 来迟一步 >> “母妃……”腾珠的眼睛和手腕都有些肿。之前预备好的羊脂白玉镯竟都带不上。看见宓夫人进来,她委屈的不行,眼睛瞬间就泛起了红意。“这可怎么办啊?” “不碍的,这对极好的羊脂白玉镯你就先收着。”宓夫人从禾平手里拿过一个漂亮的锦盒。“是母妃让人专门给你订制的龙凤囍镯,锁扣的,带着方便,取下来也容易。最要紧,这上面的碎石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看看可喜欢吗?” 碎石镶嵌的囍镯闪耀着奢华的光芒。映的腾珠眼底都是熠熠的光彩。“这镯子真是太美了,多谢母妃。” 看着她笑的那么甜,宓夫人也跟着高兴。她还是小女孩的心性呢,会因为一对镯子带不进去而哭鼻子,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就开心。“珠儿,让禾平姑姑陪你去冯府吧。” “为什么?”腾珠纳闷:“随我嫁入冯家的婢子不是已经选好了?” “禾平姑姑自幼就跟在母妃身边,有她陪着你,就好像母妃也陪着你一样。”宓夫人拉着她的手,替她带上了镯子,幽幽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像母妃一样尽心的去帮你。有她在母妃也能安心。” “那好。”腾珠高兴的点头:“我也喜欢禾平姑姑陪着。只是母妃您身边就少了个可心人。” “放心吧,不是还有乐平她们么。”宓夫人抚了抚女儿的鬓角,又替她整理好了霞帔。“我女儿,真是盛世最美的公主了。” “母妃……”腾珠依在她肩上:“女儿舍不得离开你。” “傻丫头,你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但是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心里有母妃,母妃就在你身边。”宓夫人何尝能舍下这个女儿,尤其是当她知道这一别,关乎生死。 “夫人,吉时到了,二公主该上花轿了。”喜婆领着宫婢们进来,前呼后拥的簇在宓夫人和二公主周围。 纵然再不舍得,宓夫人也要含泪点头:“好了,快上花轿吧!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母妃,那女儿上花轿了。”腾珠也依依不舍的抹泪:“母妃务必照顾好自己,保重身子。” “嗯。”宓夫人强忍着眼泪,看着女儿被众星捧月一般的送出殿去,前呼后拥的推上花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说来也是奇怪,怎么二公主出嫁,宫里的妃嫔小主们也没来送一送啊?”乐平此刻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九重殿早已经进不了旁人了。 禾平没有说话,只是跪下又重重叩首:“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到。” “去吧。”宓夫人凝重的点头,再没有说别的话。 这就让乐平更奇怪了:“夫人怎么好好的,让禾平也随二公主出嫁呢。如此一来,您身边不就没有可心的人伺候了?” “乐平。”宓夫人微微叹气:“你去浣一局把送去洗的衣裳拿回来。” “可是……” “去吧。”乐平虽然不大灵光,可到底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奴婢。宓夫人心存一丝善念,希望她能躲过一劫。“现在就去。” “诺。”乐平没敢再多嘴,召唤了两个宫女随行,尾随二公主的花轿一行人,快步离开了九重殿。 花轿转个弯,拐进了宫道上,一队羽林卫迅速的闯进了九重殿。殿门瞬间就被锁闭。 殿里的喜气还没有散,宫人们的脸上海洋溢着喜悦。 可这时候,羽林卫的刀明晃晃的拔了出来,就在眼前乱晃。 恐惧和杀意瞬间震惊了宫人,尖叫声,求饶声,打翻东西的声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大殿。 “为什么?皇上要我的命还不够吗?”宓夫人站在正殿中央,看着染上了鲜血的花朵和红毯,脸色越发的苍白。“大喜的日子,就不能为珠儿积点善福,非要血溅三尺吗?” 羽林卫首领走上近前,拱手行礼:“回宓夫人的话,皇上有旨,会赐您全尸。奴才为您准备了白绫、毒酒和匕首,不知道您喜欢哪一种?” 说话的功夫,侍卫就呈上了三样东西。 宓夫人冷笑了一声:“皇上为何要我死?” “奴才不知。”羽林卫平和道:“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 “那就请皇上来对臣妾说明。否则……”宓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首领转过身抓起了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心口刺进去。“奴才办事向来利落。宓夫人伙同二公主,在竹林里杀死奴才的兄弟时,可给过他们一个明白?” 说完这番话,首领面无表情的拔出了匕首。 宓夫人当即断气。 “你们给我里里外外的仔细搜查干净,但凡是九重殿伺候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首领嚼着恨,一字一句都慑人心魄。“确保死干净了,再将这里的血迹都擦拭干净,把物品摆放整齐。不要让人看出半点痕迹。” “诺。”羽林卫利落的答应,严谨执行。 首领有召唤了两人过来:“你去宓夫人和二公主房里看看,小的,贵的,挑几样带走。回头换成银子,给那两位兄弟的家人送去。” “诺。” 不多时,九重殿的门又被敞开了。 沾染了血迹的红毯和花朵都被移了出去。所有的尸首,上盖着红布,红布下是麻布,用马车运送去乱葬岗,一了百了。 唯独宓夫人的尸首,预备入夜之后,直接挪去妃子陵。眼下则暂且安顿在殿中。 羽林卫回皇极宫复命。 德奂一时也不敢耽搁的进了书房,恭谨的行了礼:“皇上,二公主已入冯府。” “唔。”皇帝颔首。 “九重殿也被清理干净了。”德奂补充了一句。 “朕知道了。”皇帝眉心微动,似是有什么心事。“明早晓喻后宫,宓夫人子夜疾病暴毙。” “奴才遵旨。”德奂快步退了出去。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这后宫也要开始安宁了。 原本因为徐丽仪和秦顺容复位的事情而折腾的那些妃嫔,现下也该识趣的闭嘴。哪知道他才退出来,就看见小侯子急匆匆的奔过来:“师傅,不好了,太后娘娘的凤驾已经到了宫门外。” “什么,太后回来了?”德奂一拂子打在他脑袋上。“太后的凤驾既然到了宫门外,那你们就赶紧出宫去迎啊。还有太后回宫是喜事,你嚷嚷什么不好了。让皇上听见了,你脑袋还要不要?” “师傅,太后娘娘是回宫了,可是已经到了九重殿的宫门外,说是要送二公主出嫁。侍卫们自然不肯敞开宫门,说二公主已经出嫁了。可太后不依不饶,偏是要陪宓夫人说说话。侍卫们都慌了神,赶紧来让奴才问师傅一声,这可怎么办?”小侯子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太后直接去了九重殿?”德奂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行吧,先叫侍卫拦着。我这就去请示皇上。” 真是叫人不得安宁。德奂心想,这太后要么就躲在宫外求清净。怎么请都不肯回宫。要么就选这么个时候回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皇上。”德奂压低嗓音道:“太后娘娘回宫了,现下正在九重殿外头呢。” 皇帝微微蹙眉,脸色隐隐有些不好:“太后回宫,事先竟没有半点风声?你这首领太监是怎么当的?” “奴才该死。”德奂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请皇上示下……” 轻叹一声,皇帝起身径直往外走:“朕去瞧瞧。” 九重殿外的羽林卫跪了一地,拼死还是没能拦住太后。 亲兵硬是撞开了殿门,伴着太后闯了进去。 殿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尽,太后蹙紧眉头,看着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以及绽放的喜庆花,只觉得索然无味。凌乱的红毯一块有,一块又不见了,显得乱糟糟的。 她一路往里走,竟然连一个奴才也没看见。 “真是利落又狠毒。”太后禁不住啧啧。“这大好的日子,还真是难为他能这样铁石心肠。” “太后。”妙嫦先去看过殿里的情形,才返回来向太后禀告。“宓夫人在里头。” 太后看她脸色沉暗,心中便有数了。其实即便她不说,凭皇帝的手段,也断然不会容留宓夫人苟延残喘。可惜啊,她还是回来的迟了。 正殿的地上,宓夫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粗麻布铺了几层,又盖了几层。还是妙嫦走过去掀开了一角,才露出宓夫人的脸。 “丫头哇,哀家还是晚了一步。”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多年的夫妻,他竟也这般无情。到底是苦了你了。” 略微收拾了情绪,太后侧首问妙嫦:“怎么死的?” “回太后的话,是一刀子捅进了心口。”妙嫦如实的说:“手法干净利落,想来是没有受太大的苦。” “没受苦。”太后看着宓夫人红肿的双眼,惋惜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是濒临死亡之前的那种恐惧,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却不能抗争。那滋味比死还不如。” 说到这里,太后拧着眉头冲宓夫人直晃头:“你当初这么算计苏荷,没想到如今也追随她去了。这才相隔多久啊?连百日都不足。你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上驾到——”德奂的声音不大,也不如以往那般嘹亮,带着一股走心的谨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并未转过身去,目光依旧还在宓夫人脸上。 “拜见母后。”皇帝硬着头皮请了个安。 不等太后开口,他兀自走上前去:“母后回宫这么大的事,为何事先不着人知会朕一声。朕也好亲自出宫相迎,以表孝心。” “孝心还用表吗?”太后眼底尽是冷寂:“皇上何须如此麻烦。” “聆听母后训导。”皇帝垂首而已,眼底并未有半点恭敬。 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哀家老了,惹人嫌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训导你。可是皇帝,宓夫人再怎么错,她也为你生育了一个女儿。女儿身上总是流着你的血,流着皇家的血。她前脚才出嫁,走出宫门,你紧跟着就杀了她的母妃,血洗九重殿,若来日她知晓真相,会怎么看待你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会怎么孝敬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爹?你眼里,可还有半点血肉亲情?你的心只怕是寒铁铸造的吧!怎么就这么狠这么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帝徐徐抬起头,面无表情:“儿子的心并非寒铁铸就,而是母后所生。您给了儿子一个什么样的心。儿子的心就是什么样子的。分毫不差。” “你……”太后已经料到了回宫会是这样的局面。可皇帝的态度仍然让她生气不已。“哀家老了,人微言轻,这后宫里到底是皇帝说了算。无论是一条人命,还是数十条,都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母后这么说,就是要和儿子赌气了。”皇帝的脸上看不到一星半点温度。“母后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儿子已经让奴才去打扫了福寿宫。还请母后移驾回宫,好好安歇才是。” 皇帝说完这番话,行过礼,自行转身而去。丝毫没有理会太后的愤怒。 “妙嫦,你看见了吧?这就是哀家教出来的好儿子。”太后冷笑连连,只觉得胸口窒闷。 “太后切莫动气,凤体要紧。”妙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倘若有一天,哀家真的老的不能动了,连身上唯一的护命符也给丢了。你说皇上会不会也给哀家个痛快?” “太后这就是多虑了。”妙嫦连忙宽慰:“皇上虽然有时有些决断,但皇上与太后到底是母子一脉,皇上以仁孝治国,怎么会这样做。” “仁孝治国?”太后拧着眉头,眼底透出了嫌恶之色:“他不侍母后,哪来的孝。对自己的妾室和女儿异常心狠,又何曾存有仁德之心?若天下的百姓不满他的统治倒戈相向,他必然诛杀个干净。不外乎只是现在安宁罢了。” 这番话说完,太后调整了脸色。“摆驾华荣宫。哀家要见韦逸霜。” “诺。”妙嫦连忙传太后懿旨,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华荣宫去。 这个时候,韦逸霜正在挑选隆冬的衣料。也请了最好的裁缝和绣娘,为她量身裁制新衣。 新进贡的绸缎花样不少。韦逸霜偏爱菱纹绮的花色,少不得多挑了几匹。 “也难为她们能把菱纹绮织的略微厚实,即便是在冬日里都能用。” “贵妃娘娘喜欢菱纹绮织造司的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呢。”纯好脸上显出得意:“外头那些织造办的奴才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呀,还不得挖空了心思博娘娘您高兴。您这一笑,整个朝野内外都跟春天来了似的。”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耍贫嘴了?”韦逸霜眼中的得意更深一些。“难为他们这么会办事。本宫自然有赏。” “能为娘娘办事是他们的福分。何况娘娘一向待会办事的奴才极好。”纯好拿着一块料子,给韦逸霜比划了一下。“娘娘,奴婢觉得这块料子做成迤地的长裙,穿在娘娘身上一定好看。” 韦逸霜满意颔首:“那就让裁缝量好尺寸,制成新衣。再叫绣娘绣上好看的牡丹花。” “诺。”纯好转过身去,刚把料子递到裁缝手里,就看见殿门外一行人匆匆而来。“娘娘,您瞧,外头是谁来了?” 韦逸霜顺势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狐疑:“不似皇上的人。” 转念她不禁恼道:“那些奴才是怎么回事,有人进了华荣宫,竟然不通传!” 还是纯好眼尖,往前走了两步看真亮了才道:“贵妃娘娘,是皇太后!” “太后?”韦逸霜不信,兀自走到殿门时,太后已经来到殿外。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韦逸霜连忙行礼:“臣妾不知道太后今日回宫,未曾准备,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压根没看她的脸,自顾自的迈进了殿中。 韦逸霜心里不舒坦,但终究没表现出来。她起身随在太后身后,边走上近前边对殿内的宫人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退下。扰了太后的清净,你们吃罪不起!” “韦妃好大的气魄啊!”太后坐稳,冷蔑的看着她。 妙嫦少不得从旁提醒一句:“太后有所不知,皇上册封韦妃为贵妃了。” “是么。”太后饶有兴致的与她对视一眼:“韦贵妃,你倒是爬的很快啊。” 韦逸霜强撑着挤出微笑,语气淡淡:“太后潜心清修,自然无暇顾及臣妾这点小事。无论臣妾是妃,还是贵妃,只要能侍奉在皇上与太后身侧,都是臣妾的福分。” “嘴巴也比从前甜多了。难怪皇上越来越喜欢你。”太后虚目打量着面前的韦逸霜,不禁瞧见放在一旁的菱纹绮。“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方才九重殿才按吩咐送了白绫过去,你这里倒好,这么多时兴样的菱纹绮。可惜宓夫人到死也不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太后是说……”韦逸霜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宓夫人已经……这怎么可能?早晨宓夫人不是才送二公主上了花轿么!好好的,怎么会……” 太后看着她,并没做声。 实际上,韦逸霜知道皇帝容不下宓夫人。 从她安排人抓到那个刺客开始,她就比谁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只是在太后面前做做样子是必然的。不然怎么能堵住这个老婆子的嘴。 “二公主出嫁,韦贵妃可有去送一送?”太后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回太后的话,皇上的意思,是嫌去送的人多,也太闹腾。原本九重殿就算不得大。宓夫人又心疼二公主,准备了好些嫁妆。光是送亲的奴才都足足一两百。哪里还容得妃嫔们前去相送。只等着二公主回门省亲,再好好的说说话也不迟。”韦逸霜先是一脸的喜色,可话说到这里,眼底忽然泛起了泪光:“可是怎么宓夫人就这么去了呢!若是二公主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不得不说,韦逸霜还是很聪明的。言谈举止,叫人挑不出错来。 纵然太后细心留神,也没能觉出不妥的地方。 “世事无常。”太后不咸不淡道:“宓夫人是这样,苏贵妃也是这样。就连那可怜的皇长子也没能躲过一劫。哼,哀家是真的看不明白了。怎的哀家离宫不足一年的光景,这后宫就翻天覆地,什么都不一样了?韦妃,你说这到底是天意还是认为?” 明知道皇帝已经册封她为贵妃,可太后还是称她韦妃,心里一股火拱上来。韦逸霜饶是一笑,语气透着凉意:“世事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谁又能看的那么远那么透彻呢。若苏贵妃早知道会如此,说不定请御医早点想法子,皇长子兴许就不会死。又或者,腾芽那个不懂事丫头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她干脆别去接。树也不是很高,顶多摔断胳膊摔折腿的,不足以致命。这可倒好,女儿是没事了,却搭上自己和儿子的命,划算吗?” 她知道太后才不会相信这番说辞,却还是故意叙述了一遍。就是要让太后明白,既成事实,哪怕是这后宫里最高贵的女人,也别妄想能翻转历史。 “当真如此?” “是啊。”韦逸霜不住的点头:“好些在青鸾宫伺候的奴才都瞧见了。” “是么!”太后心想,要个奴才说几句谎话,能有多难。 “后来皇上也处置了那些奴才。觉着是他们没能护住公主,才会连累苏贵妃和小皇子。所以全都陪葬了。”韦逸霜也是明摆着告诉太后,青鸾宫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即便是太后不信,也没有人证。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惋惜。“太后,也是臣妾未能为苏贵妃分忧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如今您回宫了,臣妾只盼着您能时时提点臣妾,也免得臣妾再犯这样的疏漏。” 太后看她这样子,心里真是觉得悲凉。苏贵妃去了,宓夫人也去了。一个是她韦逸霜的劲敌,一个又是一直替她办事的狗腿。这可好,两个都除掉了,那才痛快呢。她所作的那些事岂非要烂在泥土里,再没有人能揭露。 “妙嫦,你去把腾芽给哀家带来。”太后忽然眉头一紧:“那丫头犯了这样的错,哀家怎么能轻易饶她。” 话说的这么好听,可太后又哪里真的是要修理腾芽。 韦逸霜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太后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要揭穿她的谎言罢了。想到这里,她有点后悔当时没杀了那个贱丫头。万一她这时候乱说话,可怎么办? 虽然一个孩子的话,连皇上都不会信。可难保太后不借着这个由头打压自己。 “韦贵妃。”太后觉出她有些心事,少不得问一句:“你该不会有异议吧?” 韦逸霜温眸笑道:“太后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您决定的事,臣妾怎么会有意见。何况如今皇上也没下旨腾芽只能留在望宫。想来皇上也不会因此而生臣妾的气。” “皇帝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哀家和皇帝是同样的心思。自然也舍不得生你的气。只盼着你能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才不算辜负哀家与皇帝一番恩宠。”这话,把韦逸霜气的脸都青了。 宽大的衣袖里,是她紧紧攥着的拳头。指甲按在掌心竟然都不觉得疼。“太后说的是,臣妾没用,陪伴皇上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一儿半女。当真是辜负了太后与皇上的一番恩宠。” 看她气成那副样子,太后心里稍微松快了些。 低下眉目,她禁不住在想。往后这后宫里还有什么人能克制韦逸霜?又有谁能钳制住韦家的权势,让后宫不至于在一个人的掌控之中。 妙嫦到望宫的时候,皇帝也在望宫。 她并没有去惊动皇帝,只是让白公公领着她去见了三公主。 凑巧,腾芽正和徐丽仪一起看医书,听说是太后身边的大姑姑来了,两个人都很惊讶。 “奴婢拜见三公主。”妙嫦并不知道徐丽仪已经恢复了位分,只是浅浅的冲她点了下头。 徐丽仪也并不在意,温和问道:“姑姑来望宫,可是太后的凤驾已经抵达宫中了?” “正是呢。”妙嫦如实的说:“正是太后吩咐奴婢来接三公主。太后此刻正在韦贵妃娘娘处等着见三公主。” “哦。”一听说是在韦贵妃处,徐丽仪顿时就明白了。“请姑姑稍后片刻,容三公主更衣。” 腾芽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心跳的很快。父皇当日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那么皇祖母会不会相信她呢?如果她把当日所见如实的禀告皇祖母,如果她当面指控韦贵妃谋害贵妃和皇长子的罪行,是不是就能还自己清白,替母妃和弟弟报仇?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腾芽从来就没试过这种滋味,好像脑子不够使了。 “三公主,难得觐见太后,还是换身整洁的衣裳吧。”徐丽仪将她拉去了一边,随意的在柜子里翻了一套新衣。衣裳的料子根本不比从前,可好歹也干净些。“你快换上,莫要让大姑姑 久等。” “嗯。”腾芽从她手里接过衣裳,准备去屏风后面换。 徐丽仪趁机在她耳畔道:“可还记得张舒婕死的那天,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腾芽猛然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眸子。 “别忘了。”徐丽仪小声提点之后,转身走开。 怎么会不记得徐丽仪说过什么,腾芽的心突突的跳,也猛的缩紧。这感觉真的让她很不舒服。“三公主越发秀美了。只是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利索。”妙嫦不免有些心疼。 “无碍的。”徐丽仪连忙道:“臣妾已经在给三公主上药了。过些日子,就能痊愈。不会留下疤痕的。” “是啊,奴婢差点就忘了。。”妙嫦这才想起来:“丽仪自幼便钻研医道,有您看顾,三公主必然没事。如此,也是三公主的福分呢。” 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徐丽仪自称“臣妾”而不是罪妾。难道说,皇上已经赦免了她? “大姑姑,可以走了。”腾芽换好了衣裳,快步走了过来。 “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妙嫦朝徐丽仪行了个礼。 徐丽仪上前扶了一把:“大姑姑慢走。” 腾芽随着妙嫦出了望宫的门。 正好给端着糕点要去凌夫人房里的腾玥瞧见了。 “徐丽仪,带着腾芽出去的那位,是皇祖母身边的妙嫦姑姑吗?”腾玥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徐丽仪笑容明和,故意说给她听。“太后一回来就传召腾芽去觐见。足见太后有多在意这个孙女呢。” 这话果然把腾玥气着了,心里妒忌的不行。“话也不能这样说吧。说不定皇祖母是想问她克死苏贵妃的那件事呢。还有皇长子,不是也受她所累。” “大公主要不要和臣妾打个赌?”徐丽仪胸有成竹的问? “我是堂堂的嫡出公主,岂能沾染这些江湖气。”腾玥转过脸的同时翻了个白眼。“我还要给父皇和姨母送糕点呢。” 徐丽仪看着她那股爱妒忌的劲儿,就觉得好笑。 去往华荣宫的路上,腾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一半很坚决的告诉自己,要勇敢,一定要说出真相。可另一半,却一直在想徐丽仪的那番话。不能做到一击即中,斩草除根,那就忍着。她左右为难,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原本并不算近的路程,在她看来很快就到了。 她还没有理出头绪呢。 “三公主,请您下车。”妙嫦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 腾芽就着她的手从车上走下来,笑着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让妙嫦难过。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还是能坚强的活下来,也确实不容易。 “三公主,等下见了太后,你可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心提醒一句。 “嗯。”腾芽麻木的点了下头。 “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事。太后一贯心疼你。只是三公主啊,就怕你知道要说什么。你以为一定要说的话,在这个时候未必合适。”妙嫦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毕竟太后与皇上的关系不融洽,自己都处境艰辛,根本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帮着三公主收拾了韦贵妃。 “我懂了。”腾芽忽然抬起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华荣宫。她站在华荣宫的玉阶下,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那么卑微,那么不起眼。“我记得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叫蚍蜉撼树。” “三公主真是聪慧。”妙嫦心里略微松乏一些。 “奴婢这就陪着三公主进去。”妙嫦牵着腾芽的手,慢慢的往里走。 每走一步,腾芽都往自己的心上浇了一盆凉水。她不听的告诫自己必须理智,必须冷静。越是这样的时候,韦逸霜越会严阵以待。巴不得自己自投罗网,她就可以随便安置个由头,悄无声息的要了她的命。 “腾芽拜见皇祖母,皇祖母圣安。”腾芽一张小脸那么消瘦,越发显得眼睛又圆又大。水汪汪的眸子看上去惹人怜爱,又叫人看不清。 “过来,孩子。”太后冲她招一招手,鼻子就发酸。 “是。”腾芽慢慢的走过去,经过韦逸霜身边的时候,她只做不觉。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太后看见她脸上的伤,只觉得心更疼了些。“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是芽儿不小心自己摔的。”腾芽勾唇一笑,道:“祖母别担心,徐丽仪已经给芽儿上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徐丽仪?”太后不禁皱眉:“是那个很多年前就被皇帝关进望宫的徐丽仪?” 妙嫦连忙点头:“回太后的话,是。” “太后还有所不知。”韦逸霜走上近前,温和道:“皇上已经下旨复了她和秦顺容的位分。因为念着她救治凌夫人有功。凌夫人病愈,皇上还下旨大赦望宫呢。如今的望宫,可不似从前了。就是臣妾宫里没有的好东西,那都能瞧见。还真是地凭人贵,有凌夫人在就是不一样。”太后眼底的流光转而为笑:“哀家听着韦贵妃的话,怎么这么酸呢?” 韦逸霜抚了抚自己的脸,转眸道:“太后这话可真是说对了。现下不光是臣妾看着眼热。整个后宫里的妃嫔们都觉着眼热。那酸溜溜的话呀,说的可比臣妾多多了。太后您才回宫,还不曾耳闻。这要是如臣妾一般多听上几日,保不准就不觉得酸了。” 太后知道,她这是故意抛出凌夫人的事情,好解眼前的困境。这也足以说明韦逸霜心里是有鬼的。 眼眸微微一紧,太后的声音听上去冷了许多。“腾芽,你为何那么顽皮,攀爬上树,还连累了你的母妃和皇弟?” 腾芽连忙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真相她不能说出口,那也没有什么好替自己辩解的了。 “为何不说话?”太后其实也明白,苏荷的女儿,一定不会那么莽撞蠢钝。她不过是借这次的事情给韦逸霜一个警告罢了。 “都是芽儿的错,求皇祖母责罚。”腾芽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哽咽。那瘦弱的身子任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却偏偏唯一双眼底只有得意。 早就说了,苏荷的贱丫头能成什么气候。不过就是从前会仗着母妃的庇护耍娇罢了。真遇事情,早就把她教乖了。 “太后,这也不能怪腾芽。兴许就是天意吧。”韦逸霜不冷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 “好个天意啊。”太后是真觉力不从心了。“罢了,地上凉,你起来吧。” 腾芽这才拼命的忍住恨意,慢慢的起身。 妙嫦好心的扶了她一把。 “多谢大姑姑。”腾芽谦卑有礼,眼底一片宁静。很难让人从她的眼睛读出心思。 “既然是天意,皇上也责罚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太后有心想把腾芽留在自己身边,总归能保全她。“哀家的福寿宫素静,不如你就留在哀家身边,替哀家抄经诵经,也算是赎罪了。” ”噗嗤。“韦逸霜笑了一声。 太后皱眉看着她:“韦贵妃这是何意?” “咱们的三公主倒成了香饽饽了。凌夫人喜欢她抄经,一早就向皇上请了恩旨。没想到连太后您也喜欢这丫头来抄经。臣妾只是好奇,她这么小小的年纪,能识得几个字啊。” 听说是凌夫人要了腾芽在身边,太后便心里有数。“既如此,一动不如一静。兴许是你与那凌夫人有缘。” 腾芽低着头,并不轻易开口。 她很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殿上的气氛渐渐沉闷,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腾芽。 韦逸霜也看着她。 可是腾芽的眼底,仍然只有一片宁静。 韦逸霜站的有些累了。何况喜欢的料子还没选好,衣裳也没定下款式来。她实在不愿意再陪着太后说话。灵机一动,她连忙道:“瞧臣妾这记性,后厨房还炖着补品呢。臣妾原本是预备给皇上送去享用的。既然太后来了,那不如就让太后先尝尝看。纯好,你赶紧去端进来……” “不必了。”太后微微扬起下颌,似是想通了什么。“既然是韦贵妃为皇帝准备的,那就还是送去皇极宫吗。哀家也乏了。妙嫦,回宫。” “诺。”妙嫦恭敬的扶起太后。 “就让臣妾着人送三公主回望宫好了。”韦逸霜先发制人,堵上了太后的嘴。 妙嫦自然是不放心的,可太后好像没打算阻止,她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出了华荣宫,上了凤辇,她才小声的提醒一句:“太后让三公主留在华荣宫,韦贵妃会不会对公主不利?三公主毕竟还是个孩子,韦贵妃与苏贵妃结仇已久,恐怕也不会放过韦贵妃的孩子。” “迟早要面对的。”太后的声音有些冰冷。“哀家这一次能护着她,下一次怎么办呢?” 这么说着,太后的眼底忽然映出了些许笑意。“妙嫦,你信不信,韦贵妃未必能斗得过那丫头。哀家冷眼旁观,腾芽像极了她娘。虽然还是个孩子,心里却有数。何况,哀家没有回宫,没帮过她一星半点,她不也从苏贵妃薨逝熬到了现在么!就连皇帝那么的冷酷无情,不也没要了她的命!这孩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她的福气,应该不会浅。” 妙嫦连连点头:“太后慧眼识人,一定不会看错的。” 太后走后良久,韦贵妃都没有吭声。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腾芽。 腾芽依旧一动不动,面如平湖。 “你这丫头,还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吃了一块糕点,韦逸霜才缓缓开口。“你心里明明怨恨极了本宫,为何不禀明太后当日的真相呢?你是怕太后不信你的话,还是觉得太后根本救不了你?” “韦贵妃,你的糕点看上去好好吃,能给我一块吗?”腾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韦逸霜面前的糕点。盯着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在吞口水。 韦逸霜看她这样,不免蹙眉。 “拿去。”她顺手拿了一块糕点,扔在了地上。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羞辱自己,腾芽还是走过去捡了起来。 看着她把糕点掰成两块,一半送进嘴里,韦逸霜只觉得反胃。“你不嫌恶心吗?掉在地上的东西也能吃得下?” 腾芽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吃的津津有味。 随后,她把另一半糕点包在了自己的帕子里,贴身放在腰间。 “你这是做什么?”韦逸霜有些看不懂了。 “这么好吃的糕点,一次吃完了就没了。我要等下次饿肚子的时候再吃,一定更美味。”腾芽高兴的说。 “嘁!”韦逸霜鄙夷的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苏荷啊苏荷,你怎么也没想到吧,你的女儿在我面前,就跟一只野狗没什么两样。你那么多年的悉心栽培,就教出这么个不人不狗的东西吗?亏得你还敢在本宫面前炫耀你生下个女儿。若是本宫有这样的女儿,本宫还不如直接掐死她,省得她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可惜啊,你是不能再好好管教她了,就让本宫替你好好管教。” 说话的同时,韦逸霜把整碟糕点都扔在地上。“既然你那么喜欢,你就给本宫爬在地上都吃完。只要你乖乖的吃完了,本宫就叫人送你回去。” 腾芽的心在滴血,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知道皇祖母之所以没有带她走,就是为了让她自己去面对这深宫的残酷。 乖乖的爬在地上,腾芽欢快的去吃那些糕点。食物本身,是弥足珍贵的。想起在望宫饿肚子的那些日子,她根本就舍不得浪费。 眼看着满地的糕点要吃的差不多了,韦逸霜忽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一块糕点踩的稀碎。“舔干净!” 如果母妃看见自己被这样羞辱、折磨,她一定会很痛心吧?腾芽不敢往深了想,她怕自己憋不住眼泪。刚舔了一下,韦逸霜的鞋底就踩在她的后脑上。 嘴巴一下子贴在糕点上,还险些呛进鼻子里。 “你这贱丫头,别以为在太后面前一字不言,本宫就能饶了你。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本宫会看不出来吗?”韦逸霜咬牙切齿的说:“早晚有一天,本宫荣登后位,就是你去见你母妃的好日子。” 丝毫不挣扎,腾芽就这么忍着。她总觉得忍着忍着,心就没有那么疼了。也不会再有那么多感触。 韦逸霜看她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在哭。撤了脚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竟然还在舔那碎掉的糕点。“呵呵,你这丫头可真行啊。你难道就没有自尊心?这要是换做腾玥和腾珠,恐怕早就一头碰死了,你的脸皮怎么比本宫的鞋底还要厚?” “自尊心又不能吃。我得吃饱。”腾芽云淡风轻的说。 “哼!”韦逸霜嫌弃她到极点,实在不愿意多看一眼。“纯好,赶紧叫人把她扔回望宫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诺。”纯好麻利的走了进来:“娘娘,皇上这时候也在望宫。那补品是否要一起拿去?” 听说皇帝在望宫,韦逸霜心里就不痛快了。“也好,那你就赶紧去拿。顺便告诉皇上,太后来过华荣宫。” “诺。”纯好答应了一声,顺带着就把腾芽拽出了殿去。 她这个举动,让腾芽有些纳闷。按说韦贵妃的人,是不该对她这么好的。 只是纯好的表情也是透着嫌恶,似乎也并不像是在对她好。这个时候,腾芽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难受。可是恨意却如同雨后的春笋,一点一点的破土而出,在她的心田尽情的滋长。 来日,十倍,百倍,她一定要讨回来。 妙嫦让人在华荣宫外盯梢,看见三公主平安的出来,那人就赶紧往福寿宫去回话。 一路上,纯好一言不发,也没有为难腾芽。 腾芽满怀心事的返回了望宫。才进宫门,就被腾玥给拦住了。 “大公主,奴婢还要给皇上送补品。”纯好的意思是,没时间和她说话。 “你去就是。”腾玥莫名其妙的白她一眼。心想她是要和腾芽说话,又不是非要和韦贵妃的奴婢说话。这纯好,还挺会自作多情。 “你见了皇祖母?”腾玥把腾芽拽到一边问。 “嗯,见了。”腾芽点头。 “皇祖母和你说什么了?”腾玥好奇的不行。“有没有提到我?” “没说什么,也没提到你。”腾芽有些累,不想和她纠缠。“长姐,韦贵妃的近婢是来给父皇送补品的。那意思怎么好像是咱们准备的补品不好呢。” “什么咱们准备的补品。那都是我自己准备的。”腾玥有些生气:“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别给我转移话题。皇祖母这么久没回宫,却不提我,偏偏是要见你。哼,你的本事可不小呢。” “我不过是被叫去训责一顿,长姐也要和我争吗?” “哦,是啊!”腾玥恍然大悟:“你克死你母妃就算了,还害死了皇长子,皇祖母的长孙。也难怪皇祖母非要马上见到你不可。这么说来,我该恭喜你还能活着回来了。” 得意的转身而去,腾玥咯咯的笑个不停。 心思浅有时候也是个好事情。起码不用忍的那么辛苦。 腾芽没生腾玥的气,她知道是她自己逼着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只是觉得很累,腾芽回了房。 关上房门,她不想听见任何声音。无意间往窗台上瞟了一眼,竟有个好大的花瓶。花瓶里面一簇或黄或紫的菊花煞是好看。那清苦的香味,缭绕整个房间。 是谁这么好心,给她摘了这么多花? 腾芽走过去,闭上眼睛轻轻嗅着那股独特的馥郁,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糕点,腾芽把它放在花瓶旁边的一个盒子里。 “什么好东西,还要藏着?” 凌烨辰的声音忽然响起,着实把腾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回头望去,才发现他又睡在自己床铺上。腾芽只觉得生气,语气很冲:“这大白天的,你怎么能这样?让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该怎么想就怎么想呗。”凌烨辰慵懒的看着她:“一大早起我就陪你去了九重殿,昨晚上又没睡好,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怎么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是不是连你也要欺负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就连我的清白也想夺走吗?”想起了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腾芽没忍住,忽然就哭了起来。 如果母妃还在该有多好?母妃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母妃在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人会动欺负她的心思。可是现在,她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人的刁难,羞辱,还得学着承受,学着无所谓。 “为什么我想好好的活下去就这么难?为什么连你也要欺负我。到底我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凌烨辰尴尬的不行,其实知道她去了华荣宫,就一定会受气。这才好心的给她摘了那么多菊花,没想到还是惹的她哭了。“你说的我那么十恶不赦,可我哪有夺走你的清白……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废话!”腾芽哭的直喘气:“你白天在我床铺上睡觉,让腾玥看见了,她会说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贞洁对一个女人来说多宝贵。我已经被嫌弃成这个样子,你就不能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宝贵的东西吗?”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出去还不行吗?”凌烨辰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他是真的没往这边想。“以后再也不许睡我的床铺。”腾芽还不解气。 “好。” 他倒是回答的干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腾芽抹了把眼泪,皱眉瞪着他:“那你还不出去!” “好,我出去……”凌烨辰正想要出去,就听见外头有动静。他顺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腾芽都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凌烨辰顺势坐在了床铺上。毕竟他不能让人看见他双腿无碍。只是他这个举动到底为腾芽引来了麻烦。 腾玥听见房里有动静,就赶紧踹开门。 没想到居然是凌烨辰在腾芽的房里。 “好哇,竟然是你啊烨辰哥哥。好好的,你怎么会在腾芽的房间里?还把她给惹哭了。”腾玥绷着脸,严肃的样子看上去仿佛要吃人。“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凌烨辰轻描淡写的说:“给三公主摘了些菊花泡水喝。小皮子没影了,我太累,在她这里睡着了。” 腾芽红着眼睛,委屈的不行:“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床铺。” 有那么一瞬间,腾玥很想去父皇那告一状。可这个念头仅仅是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搁置了。“我不管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父皇可就在望宫里。你自己不检点就算了,别连累我烨辰哥哥。” “我连累他?”腾芽错愕的看着腾玥。“分明是他……” “够了,我不想听。”腾玥特意小小声的说:“姨母和烨辰哥哥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我不想他们这个时候再被你连累。总之这一次,我就当没看见。你们等等,我去喊小皮子推烨辰哥哥出去。” 难得腾玥这么知轻重,竟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即便她怪自己,腾芽也不想计较。 很快,小皮子进来把凌烨辰抱到了车椅上推了出去。 腾玥没急着走,反而是让人把腾芽的床铺都给换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接近烨辰哥哥就能得到我姨母的庇护。”腾玥攥着拳头,表情相当严肃:“那是我亲姨母,是我母后的亲姐姐。她只会保护我,照顾我。你少存这样的心思。” “你想多了。”腾芽脑子有些胀痛,不愿意和她多说。“多谢你让人给我换了床铺,省的我费事儿。长姐,我真的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我才不管你睡不睡。但是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腾玥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怕。可是腾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等人离开,就赶紧去把门锁好。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腾玥却没闲着,转身从小厨房端了补品送去了凌烨辰的房间。 “有事?”凌烨辰看她进来,眉头微皱。 “我刚炖好补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若是觉得好,等下我也给姨母送一碗。”腾玥微笑着说。凌烨辰从她手里接过碗,语气温和:“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事。你毕竟是盛世的嫡出宫主。乃金枝玉叶,这么纡尊降贵照顾我,我实在于心难安。” “金枝玉叶怎么了,你不也是堂堂的皇子殿下嘛!”腾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今天的她看上去特别的懂事。“我能照顾你,看着你的身子越来越好,我心里就高兴。烨辰哥哥实在不必不安,这是我自愿做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凌烨辰不知道怎么婉拒。“那就多谢你了。”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告诉烨辰哥哥。”腾玥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这是冯额驸让我交给腾芽的。我心想他都已经是额驸了,我不能轻易帮他送东西给三妹,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二妹呢。烨辰哥哥,你帮我出个主意,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凌烨辰看着那小竹筒,心知里面是一张字条。“随便你怎么处理。” “我就是没主意才会问你啊。”腾玥有些委屈。“其实我一直以为冯额驸要娶的人是我三妹。毕竟他们情投意合了那么多年。” “情投意合?”凌烨辰的关注点其实是那么多年。一个才九岁的女孩,懂什么事情么? 可腾玥却以为他是在吃醋,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是啊。之前冯额驸入宫。每次都是去青鸾宫。总要带着我三妹到处去玩。却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又要和二妹成亲。” “这些事我也不懂。”凌烨辰眼眸微动,心里也禁不住有些疑惑。按说冯太师是最懂宫里的风吹草动的。苏贵妃出事,也不代表宓夫人就能恩宠加身,他为何要这么急不可耐的让自己的儿子娶宓夫人的女儿为妻呢? 且宓夫人随即薨逝,对冯太师来说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好端端的,这只老狐狸怎么会把错脉呢? 还是这里面隐藏了更大的阴谋…… 凌烨辰望着腾玥手里的竹筒,陷入了沉思。 第48章 情暖凉夜 >> 能好好的睡一觉没有被吵醒,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 腾芽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 梳洗完毕,她推开房门走出去。 望宫里出奇的安静。 往日的羽林卫不见了踪影,就连四处闲逛的弃妇们也没看见。腾芽捏了捏自己的脸,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可还真是挺疼的。 “三公主,你可算是睡醒了。”秋月笑眯眯的走过来,手里提着个好看的包袱。 “你这是要去哪?这宫里的人呢?”腾芽疑惑不已。 “昨个傍晚,皇上下了圣旨。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凌夫人、徐丽仪她们同日迁宫。这不,一大早人就搬走了。因为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 “迁宫通常不都是很大的阵仗吗?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呢?”腾芽莫名奇妙。 “我的傻公主,望宫里的东西,难道还需要带走不成。自然是清清爽爽的迁宫就好了。青鸾宫和复春殿可都是皇上亲自去瞧过的,听说里面比从前好得多呢!” “是么。”腾芽听见青鸾宫和从前不一样了。心情不免低落。 “哦对了,三公主,凌夫人说你在身边很好,所以也请陛下恩典,让你跟着她去青鸾宫住。”秋月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绯红:“皇上一口就答应了。” “多谢父皇一番厚爱。”腾芽心里不服气,她说的话父皇怎么都不肯新。可凌夫人随口一句话,就能有如此的恩典。她真是自愧不如。 “话我带到了,外头有侍卫会护送你过去。那我就先走了。”秋月喜上眉梢。 “你去哪啊这是?”腾芽刚才就想问:“怎么手里还拿着包袱。” 秋月笑的无比甜美:“凌夫人康复了,皇上万分高兴,大赦望宫。我们这些从未沾过雨露恩泽的采女都可以回家了。徐丽仪说你太累了,让你好好睡一觉,特意叮嘱我们不要吵醒你。所以我就一直等到现在。” “多谢你还肯等着我。”腾芽不由得羡慕起她来。“能回家真好。你赶紧出宫吧。” “嗯。”秋月脸上乐开了花:“这一别也许就不能相见了。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呢。三公主,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好,你也是。”腾芽把母妃那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摘下来,递给秋月。“留作纪念吧。” “这……” “别拒绝我。”腾芽微微一笑:“我也就只有这样东西拿得出手了。” “好。”秋月看她这么善良,又如此豪爽,禁不住有些感动。“三公主,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你可要小心提防些那位凌夫人。” “为什么这么说?”腾芽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有些打鼓。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听见的。只是某一天,经过她厢房的时候,隐约听见她和凌皇子说,当年若不是她,你母妃也不会死。” “当年若不是她?”腾芽觉得这话很奇怪。母妃明明就是才去世不久,怎么有扯上了当年?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要多问一句,可羽林卫已经走过来。 “三公主,凌夫人让奴才在这里等您,送您去青鸾宫。请上车吧。” “有劳了。”腾芽对秋月微微一笑,没有再多问什么。 秋月又道一声“保重”拎着包袱快步的离开了望宫。 当年若不是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凌夫人很早之前就认识母妃,且她们还很熟悉彼此? 心里有些搁不住事,腾芽的脸上充满了焦虑。就连辇车停在了青鸾宫门外,她也没发觉。 “这不是三公主么?”李芳仪笑着走过来:“怎的,这些日子没见,竟然清减这么多?” “李芳仪。”腾芽向她行了个礼。“劳您记挂。” 李芳仪温眸看着她,笑容透着一股柔和:“我若是有个女儿也像你这么聪慧就好了。” 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腾芽木讷的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接话。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芳仪真不是挖苦她,手搁在自己腹部,她脸上的笑容甜美许多,还带着些许的娇嗔。“御医才来看过,说我已经有了。” 这就让腾芽更纳闷了,这事情不是应该去告诉皇帝么?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她一个被叫做“扫把星”的丫头。 “恭喜你了,李芳仪。”心里想不明白,可腾芽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她道喜。 “三公主免礼。”李芳仪热络的拉起她的手,双颊的红润看上去叫人舒心。“我原本是打算去探望你的。可毕竟望宫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现下好了,你跟着凌夫人又重回了青鸾宫,咱们离得近些,你可要常来我那里坐坐。” “自然是好。”腾芽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位李芳仪想必是想沾光。对她这么热情,不是冲着凌夫人,就是冲着太后。可这样真的好么? 她落难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落井下石。现在境遇不同了,她们的嘴脸也就跟着变了。 腾芽忽然想起来,这大抵就是母妃说过的:趋炎附势和拜高踩低。 “这不是芳仪妹妹么?”淑妃领着人才走过来,就看见李芳仪拉着三公主在说话,好不亲热的样子。“怎么芳仪妹妹今日这么清闲呢?我可听说这些日子,皇上经常去妹妹处留宿呢。也难为今日舍得让妹妹自己出来走动走动?只怕一会儿不见,就如隔三秋呀!” 李芳仪有些不好意思的勾起了唇角:“淑妃姐姐说的哪里话。皇上心系后宫诸位姐妹,待姐姐也是同样的热络。” 淑妃轻轻一笑,转身对抱着四公主腾玧的乳母道:“让玧儿也下地走走吧。总归是到青鸾宫了。” “是。”乳母将腾玧放了下来。 腾玧欢蹦乱跳的走到李芳仪面前,一把扯下她腰间那块蝴蝶玉佩。 李芳仪没预料到四公主会有如此举动,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四公主你这是?” 四公主的手劲很大,才五六岁的孩子也没轻没重的。硬生生将李芳仪腰间拴着的玉佩绳子给扯断了。连腰带都有些变形。 “哎呀,玧儿,你怎么这样顽皮。赶紧像芳仪致歉。”淑妃的脸上一点严肃也看不见,反而眼底的笑容特别真亮。且也没有让女儿把玉佩还给李芳仪的意思。 “不必了。”李芳仪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却也不爱和她计较。其实心里也明白,即便是真的计较了,也根本就没有用处。“小孩子罢了,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想握在手里。四公主若不嫌弃,拿去把玩就是。” “还给你,我才不稀罕。”腾玧却忽然将玉佩摔在李芳仪脚下。那蝴蝶玉佩硬是被摔得四分五裂。 “玧儿,你怎么这样调皮。”淑妃掩住口鼻而笑。 李芳仪只觉得心口特别窒闷,看着那支离破碎的玉,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脸上还得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个是蛮不讲理的淑妃娘娘,一个是刁蛮任性的金枝公主,哪一个她都吃罪不起。谁让她在宫里熬了三年,还只是个从六品最末端的芳仪呢! 连一个在望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摇身一变,复了位分的徐丽仪都不如。 “走吧,无畏在这里吹风。”淑妃对身后的乳母道:“把四公主抱好些。别让那碎片扎了脚。” “是。”乳母紧忙走过去将腾玧抱起来。 抱起来的一瞬间,腾玧忽然转过脸瞪着腾玥,嫌弃的嚷道:“这个脸上有疤的丑八怪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呢!” “不可无理。”淑妃依然是满面春风般的笑着。”这是你三姐啊,你怎么忘了?“ “才不是,母妃骗人。”腾玧嫌弃的瘪了瘪嘴:“玧儿才没有这么丑的三姐,看着就恶心。” “好了好了。”淑妃扫了腾芽一眼,笑意温润。“三公主这脸也是伤的不好。万一落下疤痕可怎么好?回头还是让御医给仔细看看吧。” “多谢淑妃娘娘关怀。”腾芽丝毫不介意这点小伤。几次差点送命,和这点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满宫的美人,再怎么好看,不也是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绝。比起她们,她觉得自己幸运多了,起码不用拿漂亮的脸蛋来取悦男人。 淑妃领着乳母和四公主从青鸾宫经过,却是朝着福寿宫的方向去。 她走了之后,李芳仪才蹲下身子去捡那块玉佩。 “都已经碎成这样了,小主还要来做什么……”巧莱低着头,样子委屈的不行。 腾芽赶紧帮着李芳仪去捡起那些碎了的玉。“玧儿还小,不懂事。芳仪切莫怪罪。” 抬起头,看腾芽眼底那透着亮的清澈,李芳仪有些愧疚。“对不住啊三公主。” “这话从何说起?”腾芽把玉交给她。 “给我收好。”李芳仪把碎片一股脑的放在巧莱手里,冲她摆一摆手。 巧莱耷拉着脑袋,满面愁色的退去了一旁。 “其实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见凌夫人。只是为了能沾点光。我这个孩子,怀的兴许不是时候。”李芳仪长长叹了一声,又徐徐道:“自从皇上总去凌夫人处,韦贵妃就不大乐意让皇上在来摘星阁。三五日的,总是没事找事来刁难我。我入宫才三年,与宫里那些经年伺候皇上的姐妹也说不上话。她们又妒忌我深受皇恩……” 说到这里,李芳仪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天,不让委屈化作泪水掉下来。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或许也只有你能帮我。” 腾芽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却佯装不觉:“芳仪这么说,腾芽怎么担当的起。父皇觉我是个扫把星,成日里想见一面都难。我又如何能帮芳仪?” “怎么会呢。”李芳仪看着腾芽的样子,只觉得很亲切。“太后从前最疼的就是三公主你了。如今太后回宫了,你又被留在凌夫人身边。皇上早晚会明白你的冤屈。” 冤屈两个字说出口,不禁触动腾芽的情肠。 哪怕李芳仪是为了能从自己这里沾点好处,才故意这么说的,也让她动容。 这是母妃去了之后,第一次有人亲口对她讲出她有冤屈这样的话。 “对不住,我惹你伤心了。”李芳仪也难过的垂下头去。“三公主,其实你我都是同样的境遇。如那湖面上的浮萍,随水逐零,来去根本就由不得我们自己。那位什么,我们不能设法为自己一搏?” 不明这李芳仪到底是什么心思,腾芽也不愿意太过显露自己的聪慧。她微微一笑,收拾了眼底的情愫:“芳仪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有些不懂呢。” 李芳仪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不懂。“无碍的,公主总有一天会明白。” “嗯。”腾芽与她站的久了,于是问:“芳仪要不要进去坐坐?” “还是不了。”李芳仪垂下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带,语气微凉:“我这样子有失体面,还是改日好了。” “那您慢走。”腾芽微微一笑。 “对了。”李芳仪少不得提醒一句:“有孕的事情,让我自己告诉皇上和后宫诸人可好?” “自然。”腾芽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李芳仪就着巧莱的手,慢慢的离开。 腾芽收拾了脸色,走进了青鸾宫。 那扇厚重的宫门已经被重新漆过,连宫门上的大铜钉也都换了新的。放眼望去特别的敞亮,再也找不到一点斑驳的痕迹。 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和母妃了。 腾芽明明很想快步走进去,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地方保留着从前的影子。可是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越发不听使唤。 才到前庭的院子里,腾芽发现原来的参天大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才栽上的新树。树还算不得大,顶多也就十来年的样子。树荫也变得特别的小,勉强能遮住她的身影。从前在树下与母妃品茗对弈,做针线活的日子也一去不返了。 “是有人说你爬树捡风筝才会……所以皇上叫人把树都给伐了,连深深扎在土里的树根也都刨了出来。又重新运的土,栽上了这些小树。”徐丽仪看她站在院子里发愣,少不得走过来宽慰。“只是这些树早晚会再长成参天大树。可我们却活不到那个时候。” “丽仪。”腾芽抬起头看着她的脸:“我不想回青鸾宫,我不想住在这里。能不能让我回望宫去?” “胡说。”徐丽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出息?望宫是什么地方,你当那很好住吗?要不是因为凌夫人的缘故,那里只怕是这后宫最冷的地方。好不容易出来了,你竟然说你要回去?你母妃要是听见你说这样没出息的话,还不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一记耳光。” “可是我真的不想……” “由不得你想不想!”徐丽仪打断了她的话。“韦贵妃的陷害、刁难,你父皇的冷酷无情,还有这宫里人的跟红顶白的嘴脸,那些弃妇落井下石的狠心,你不都见识过了吗?不是也挺过来了吗?这小小的一座青鸾宫就能把你吓住?你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腾芽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的脸看上去那么苍白,紧紧抿着的唇瓣,似乎是有很多苦涩却吐不出来。 “哭有什么用?”徐丽仪鄙夷的看着她:“你哭的可怜,这世上的人就会同情你吗?你的敌人就会放过你吗?还是你以为抹几把泪难受的事情就不会难受了?丫头,你现在只能拼命的活下去,想别的没有用!” “可我就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不想想起以前和母妃在一起的画面。我不想记起母妃就是在这里被人开膛破肚,那血腥的味道有多可怕你知道吗?我不想每天在这样的回忆里备受折磨。还有我那个可怜的弟弟,他才哭了两声就被人折断脖子你知道吗?你没有看见那个场面,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痛!”腾芽哭着,却连伤心也不敢吼叫出声,只能小心翼翼的说着每一个字。她早就不是风光无限的三公主,万众瞩目的掌上明珠了。 她只是一个随时会被宠妃弄死,会被父皇活埋的贱丫头。 “我只是不想记起这些事,我不想留在这里,这样都不行吗?为什么你们非要对我这么残忍?”这两天,腾芽好像把自己积攒的眼泪都拿出来用了。 母妃离开之后,她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她知道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可是现在,站在这偌大的青鸾宫里,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时光,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的柔弱,不堪一击。“你跟我来。”徐丽仪拽着腾芽的手往里走。她的力气很大,腾芽根本就挣扎不开。 这一路,直接穿过了正殿通往后厢。 后箱其中一个厢房,就是苏贵妃被杀害的地方。 她看着腾芽瑟缩着身子,僵硬的站在她身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 “你母妃在哪里出事的?”徐丽仪问。 腾芽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了那副画面,她环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去。 “这里?那是那边?”徐丽仪指着面前的厢房和旁边的厢房问。 腾芽根本就不敢说话。只蜷缩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徐丽仪生气,扯着她的后领子把她拽了起来,往近处的厢房拖。可腾芽并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又疯魔一样,拖着腾芽走过每一间厢房。 直到往西南角那边去,腾芽才放声大哭。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凌夫人听见哭声,从偏殿赶了过来。“徐丽仪,她还只是个孩子!” “就因为她是个孩子,才必须把心魔戒除。否则,这个梦魇将会困扰她许多年。”徐丽仪一脚就踹开了最偏僻的一间厢房。被她提溜着的腾芽早已经吓得面色发青。 “不要,我不要进去,放开我……” 徐丽仪使了狠劲儿,咬着牙把她给扔了进去。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 “去拿把锁过来!”徐丽仪对一旁的宫人吼道。 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跑去拿了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放我出去……”腾芽根本不敢往房里多看一眼,她死命的拍打着门。哭的撕心裂肺。“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凌夫人的眼眶都跟着怄红了。“徐丽仪,她只是个孩子,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残忍了?” “我残忍也是希望她以后不会再遇到比这更残忍的事。”徐丽仪心里也不好受,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她要是脸自己的心魔都战胜不了,怎么和那些杀死她母妃的仇人对抗?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把她扔回望宫去吗?” 锁好了门,徐丽仪才算是松了口气。“让她喊就是了。什么时候不哭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可是物极必反,她要是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凌夫人始终不放心。 “她不会有事的。”徐丽仪笃定道:“苏荷的女儿绝不会那么脆弱。几次濒临生死她都能忍过来,这只不过是小事。” 凌夫人见劝不动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身边的人,好好留心这厢房的动静。 哭喊持续了多久,腾芽自己也不记得了。直到她觉得筋疲力尽,瘫软在地上就那么昏睡过去。这一日,凌夫人推脱说迁宫劳累,身子不爽。将所有的人都拦在了宫门外。就连皇帝过来,她都没见。和徐丽仪静默无声的在后院则了一处厢房,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她们用这样默默无声的方式,陪伴着腾芽。 希望这个孩子能坚强的站起来。 入夜了,风又凉又硬,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了身子。 腾芽被冻醒过来,房里漆黑一片,她好像又闻到那股血腥的味道。她记得是侍卫拔刀,剖开了母妃的肚子。鲜血并着肠子一起流出来。片刻而已,母妃就瘫软在地上不能动。身下一片血红。 “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们了……”腾芽的声音都沙哑了,哭喊的太久,喉咙也干的冒烟。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冬天,一下子就被风吹散。“母妃,你在哪里,芽儿好想你。母妃,求你了,别死,别离开我……” 一件厚实的披风,从身后裹住她的身子。一股暖意,忽然将她包围。 “母妃,母妃是不是你。”腾芽泪落如雨,厢房里的漆黑也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腾芽钻进他怀里。“忽然被环抱住的这种暖,一直从身上暖进了心口。她贪婪的吮吸着这温暖的味道,紧紧的拥住对方,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了。”母妃,求你,别离开我。“ 凌烨辰本来只是想给她送披风和吃的。可是看着她这么可怜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怀里的人,瘦弱的好像只有皮包骨,冰凉又略微僵硬的身子在怀里都硌得慌。望宫里短短的日子,让她消瘦了这么多。 还记得第一次在竹林里扼住她的时候,好歹比现在能强点。 “母妃……”腾芽喃喃的说:“我会听话的,你教我的我都会记住的。我再也不偷懒,不惹你生气。母妃,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吧……” 凌烨辰用力的抱紧她一下,又温柔的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床。就在靠里面的位置。 好容易适应了房间里暗淡的黑,他摸索着慢慢的走了过去。 把她搁在床上的一瞬间,她忽然坐起来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松手。“母妃别走,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你别走!”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腾芽死死的勾住他的脖子还不算。双腿还像树藤一样,攀着他的身子。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让他在自己身边不能动弹。 凌烨辰是真的吓着了。他怕自己坚持不住发出声音,再吓着她。 要是她知道抱着的是个男人,会不会直接就气死了。 上次睡她的床铺,她都好一顿哭。这要是发现抱着他一起睡,不得直接把他给捅死。 凌烨辰跪在床上,姿势难受的不行。半个身子被她勒住不能动弹。却还得想方设法的保持和她的距离。 良久,腾芽终于没了力气了。她慢慢的放松了一些,却还是环在他身上。“母妃……别离开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安静了。不但不哭了,脸上还透出了幸福的微笑。凌烨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唇角,只觉得心有些暖。小心翼翼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才发现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腿都跪疼了。 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凌烨辰溜到后窗翻了出去。 原本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发现。哪里知道才翻出去,就看见凌夫人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他。 “娘……”凌烨辰蚊音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 “随我来。”凌夫人转过身,将他领到了一间稍远的厢房里。 凌烨辰跟着走了进去,面无表情。“什么事啊?” “你喜欢她了?”凌夫人开口直接,弧长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没有的事。”凌烨辰凝神道:“不过是看她可怜。” “真的?”凌夫人根本就不信。 “娘,您不信儿子的话?”凌烨辰反问。 “知儿莫若母。”凌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看着凌夫人眼底的流光,凌烨辰来不及去仔细的思考这件事:“总之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希望娘您也是如此。” “你这话里显然是还有话。”凌夫人也觉出了这段日子烨辰有心事。“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我母子之间,尽可以挑明来说。” 听她这么说,凌烨辰不由的皱起眉头:“娘,当年您带着我躲回盛世,为何不是去外祖父家中避难?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留在盛世的皇宫?” “你外祖父哪里有本事能保住我们母子的命。”凌夫人幽幽叹气:“你姨母还活着的时候,兴许还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我们回来之前,她已经辞世。英家也就从此只空有名誉,实权不在。” “仅仅是因为这些吗?”凌烨辰根本不信。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凌夫人皱眉看着他。 “娘,等查出宫里那个与皇叔勾结的人来,咱们就离开盛世皇宫好不好?”凌烨辰问的有些没底气。他害怕听见的答案会是他不想听的。 “好。”凌夫人温和点头。 他难掩眼中的喜色,认真的问:“娘,您不会反悔吧?”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凌夫人心里岂会不明白。烨辰不愿意她和皇帝在一起。只是这种事情,她从前没想过,可现在却…… “娘。我知道父皇待你的心意。”凌烨辰垂下头去,声音在颤抖:“父皇是很在意您的。如果不是皇叔的算计,父皇一定会好好陪伴在我们身边。您不会舍弃父皇的这份情和凌夫人的身份对不对?” “这些原本就是在我们计划中的事,你不必多虑。”凌夫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烨辰,有时候我们要做一些困难的事,就得不择手段。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过程如何都不要紧,只要我们达到目的就好。娘还盼着有朝一日,你荣登大宝,娘则贵为母仪天下的太后。若不为此,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挨了。” “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如您所愿。”凌烨辰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想起方才把腾芽拥在怀里的感觉。不行,他一定要把持住,不能对一个还不到十岁的黄毛丫头动心。他以后的妻子,一定是一个能为她帝王基业分忧的贵族千金。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凌夫人微微蹙眉:“明天还有明天要应对的事情。” “是。”凌烨辰垂首答应了。“入夜风寒,娘,您也早点回房歇着。” “嗯。”凌夫人目送她离开,才无声的叹气。当年的事情,她已经错过了縢煜。难道这么多年的分离,最终她这个邻国的孀妇,也和这位盛世的君王无缘吗? 心口隐隐作痛,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翌日清早,妃嫔们似说好了一样,早早的就聚齐在了韦贵妃的荣华殿。 彼时,韦逸霜才起,还未曾梳妆完毕。 纯好仔细的挑选了一套点翠的首饰,搭配韦贵妃紫色的望月裙极好。“娘娘,您说她们这是怎么了?一股脑都来的那么早?” “哼。”韦逸霜冷蔑的扫了一眼那套首饰,眼底的光映着冷意:“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凌夫人和徐丽仪么。” “徐丽仪不足为惧。当年她就斗不过娘娘您。也没少在苏贵妃那吃暗亏。眼下就更不必说了。倒是那凌夫人,也是怪了。这天下间哪有孀妇住在别国皇宫的道理。还是青鸾宫,离皇上的皇极宫那么近。” “是啊。”韦逸霜心里也不怎么痛快。“可是皇上才是这后宫的主人。皇上乐意,旁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纯好点头:“娘娘说的是。可是要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便宜了她么!” “便宜?”韦贵妃眼底透出了讥讽的笑意:“宓夫人就是做的太多了,才会死的那么快。后宫里那么多人呢,咱们急什么。” “奴婢明白了。”纯好笑容甜美:“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娘娘只消挑个谁去做点什么,那凌夫人就有够心烦的了。咱们只要躲在一旁看笑话也就是了。” “那你觉得谁合适?”韦逸霜拿起了簪子,在自己的鬓边比划一下,才交给纯好。 纯好连忙接过,仔细的替她簪上。“奴婢觉得,李芳仪最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韦逸霜的脸色果然明媚起来。“纯好呀纯好,你不愧是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人。本宫的心思,你都能明白。” “是娘娘不嫌奴婢愚笨。能伺候娘娘,奴婢心里高兴。”纯好眼底也沾染了韦贵妃同样的明媚。主仆俩相视而笑。 “李芳仪也得意了太久了。是时候该让她明白明白深宫寂寞是什么滋味。”韦逸霜纵然是这么说,可心底还有不少担忧。“男人么,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本宫只是担心,倘若这个时候让李芳仪失宠,那个从望宫里爬出来的徐丽仪,还有个什么秦顺容的,会不会趁机笼络圣心,妄图分宠?” “她们哪有那样的本事!”纯好嫌弃的不行:“望宫是什么地方,多的就是蛇虫鼠蚁罢了。身上带着一股子霉味还想着能好好伺候皇上。娘娘未免也太抬举她们了。” 韦逸霜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如旧的容颜,笑容越发的冷。“本宫只怕是小看了她们。本宫还从未想过,那望宫里竟然还能爬出人来。若早知道是这样,宓夫人纵火的时候,把望宫也给烧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不过也无妨,左右还有那么多人选呢。本宫得再栽培几个,如宓夫人那般的角色才好。” “娘娘的意思是?”纯好一脸的懵懂。 “用的时候能派上用场,用完了就能立马斩草除根。宓夫人有今天的地位,那是她的本事,也是母家的显赫。本宫只盼着能找几个好看的,需要的时候就伺候在皇上身边。不需要了,轻而易举就让她死的利落。省去了不少麻烦。” “要不怎么说呢,铁打的后宫流水的妃,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娘娘您能在皇上身边屹立不倒。其余人啊,不过就是个陪衬。”纯好这么一说,果然见到韦贵妃眼底的喜悦。 “好了,去见见她们。”韦逸霜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纯好领着十来个丫头,紧随其后。 “韦贵妃驾到——”内侍监的声音响亮。 妃嫔们不约而同的行礼相迎,口中齐齐道:“臣妾拜见韦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韦逸霜得意的扬起下颌,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人群之中的一个。而站在上头的,不是先皇后就是苏贵妃。如今,她却已经成为后宫里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都化作了此时的骄傲。 待她稳稳落座,才微微抬眼扫视众人。“都起来,坐吧。” “谢韦贵妃娘娘。”妃嫔们这时才起身落座。 “貌似人好像不齐。”韦逸霜瞧着有空出的位置,眉心微皱。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德奂身边的小徒弟,小侯子恭敬的走进来。 “给贵妃娘娘请安。”小侯子跪了下去。 “说吧,何事?”韦逸霜平和的看着他。 “宓夫人于昨个子夜暴毙身亡。伺候的奴才方才刚发现回禀了皇上。因着身边的宫人疏于职守,皇上已经下旨,令整个九重殿的奴才陪葬。”小侯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沉重。看着就让人觉得揪心。 韦逸霜却连眼皮也没抬,看着自己裙摆上的图样慢慢勾唇。“那还真是不幸。” 小侯子继续道:“因着二公主才出嫁,还在喜庆之期。皇上下旨让人送宓夫人出了宫,前往妃陵安葬。就不在宫里设置灵堂了。” “既然是皇上的圣意,那便如此吧。想来宓夫人心疼爱女,也不会愿意在喜期弄些哀事。”韦逸霜摆一摆手:“你且去吧。” “奴才告退。”小侯子麻利的从殿里退了出来。 淑妃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突然?宓夫人的身子骨一向看着还行啊。之前操持二公主的婚事不是挺有劲头的么!怎么说暴毙就暴毙呢?还有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就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发现了异样又能怎么样呢?”一直闷不吭声的褚婕妤,眼底忽然就放光了。“宓夫人就那么一个爱女,为了爱女出嫁,指不定日日夜夜的怎么熬呢。这熬着熬着就熬出病来也没什么稀罕。” 淑妃饶是一笑,心想褚婕妤曾经没少在宓夫人身边受气。这下可好,人死了,她这口气也就顺了。“你说的对。宓夫人的性子是要强些,什么都想走在人前头。连女儿出嫁也是同样,大公主还不曾婚配,她倒是抢先了。” 说到这事,褚婕妤就笑的更灿烂了。“能不抢先吗?崇明殿的事情难道你们没听说?宓夫人要是不尽快安排这事,她这么一死倒是清净了,那二公主可怎么办?名声都坏了,往后岂不是成了宫里的笑话?淑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淑妃听着这话有些别的意思,心头微微一紧。“褚婕妤还是很关心宓夫人嘛。到底是在她身边待过的人。” 褚婕妤一听这话,瞬间就闭嘴了。 淑妃心想,她敢讽刺自己也有个女儿,若是教不好,指不定也和二公主一样。那就别怪她把淑妃从前在宓夫人身边当狗的事也挖出来说一说。 果然就闭嘴了吧! “对了。”韦逸霜忽然开口,眼神环视殿上所有的妃嫔:“怎么没见李芳仪呢?” “是啊。”淑妃这时候才发觉,李芳仪果然没来。“昨晚上皇上也不曾留宿她处啊!那这是什么原因没过来呢?该不会也和宓夫人那样……” 妃嫔们听了这话,少不得抿着嘴笑。 徐丽仪就在这样突兀的时候进来。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嫔们,说着那种尖酸刻薄的话,就觉得索然无味。“臣妾请安来迟,还望韦贵妃娘娘恕罪。” 她走进了殿,身后还跟着秦顺容。两人一并向韦贵妃行了礼。 “这是谁啊?”韦逸霜皱眉,满脸疑惑:“怎么本宫不记得宫中还有这样一位妹妹?” 妃嫔们自然又是抿唇一笑。 “臣妾乃是徐氏,因多年身在望宫,所以未能向韦贵妃娘娘请安。故而娘娘不知有臣妾也不足为奇。”徐丽仪大大方方的说。 她知道,韦贵妃就是故意要让她难堪。那她又何必花心思去遮掩,倒不如成全了对方。 “哦!”韦逸霜冷冷的冲她笑了下:“原来望宫里的那些罪妇们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本宫还以为不是疯的就是傻的,要么就病的快死了的。” “托贵妃娘娘的福,臣妾安然无恙。”徐丽仪眼中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半点惧色或者委屈。 这让韦逸霜隐隐有些不安。自己的担忧果然没错,苏荷死了,宓夫人也去了,若是现在除掉李芳仪,保不齐还真会被这个骚蹄子给笼络去圣心。那恐怕会很糟糕。 “你先坐吧。”韦逸霜觉得她碍眼,眼尾的余光随便扫了一眼她身边跟着的女人。“你又是谁?” 秦顺容略微抬头,看见韦贵妃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道:“臣妾秦氏,位分是顺容,拜见韦贵妃娘娘。” “秦顺容?”韦逸霜皱眉道:“罢了,反正本宫也不记得。你也去坐。” “多谢贵妃娘娘。”秦顺容的心突突的跳的很快。她没有徐丽仪那份沉稳和坦然,想起从前的日子,竟然还有些害怕。 待她坐好,发现韦贵妃根本就没往她这边看,心里才安宁些。 “纯好,你去着人问一问。怎的李芳仪还不来?别真出什么事情了。”韦逸霜这话,是告诉宫里的人,除非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在她面前摆谱。 今时今日,她才是这后宫里唯一的一把声音。 “诺。”纯好召唤了腿脚利落的内侍监,去看看。 哪知道他刚走出殿门就折了回来。 韦逸霜凝眸看着走进殿门的李芳仪,瞬间脸色就沉了下去。 她这真是好大的阵仗了。随行的宫婢两左两右,身后还缀着六个清一色水嫩嫩的小丫头。 看得出韦贵妃的脸色不怎么好,秦婉媛第一个出声:“哎呦,这不是李芳仪吗?你这是好大的谱啊。你才从六品,就算是我这个正六品的宫嫔,日常也就两个宫婢跟着,你这可足足十人。就是来请个安,又不是出城巡视,至于的么。再说,也僭越了。” 韦逸霜没急着开口,她知道李芳仪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芳仪正想要行礼解释,身后倏然有位姑姑绕过她身后的宫婢,从身侧扶着她行了个礼。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御前的须眉姑姑。须眉姑姑从前是伺候太后的人,因为太后记挂着皇帝的龙体,所以让她去了御前伺候。只帮着打点皇上的饮食之类。 “韦贵妃娘娘恕罪,李芳仪身边之所以有这么多跟着伺候,乃是太后的懿旨。” “姑姑这话从何说起?”顿时觉得打脸,秦婉媛只觉得下不来台。“太后为何会有这样的叮嘱呢?” “李芳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须眉凝眸道:“太后特意挑选了这些宫婢从旁伺候。皇上也吩咐奴婢留在芳仪身边照顾。也是因为请御医过来请脉,才耽搁了来请安的时辰,还请韦贵妃勿要见怪才好。” 如果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韦逸霜早就炸了。可须眉姑姑曾经还帮过她一回。她不得不念这份情。“姑姑这么一说,本宫就明白了。既然李芳仪身怀有孕,那往后请安的礼数也尽可以免了。左右都是寻常事。” “贵妃娘娘大度宽厚,此乃臣妾的福气。”李芳仪连忙行了礼。 须眉却像是呵护什么珍宝一样,谨慎的扶着她,生怕哪里碰着了,有什么闪失。 淑妃少不得说两句好听的话:“芳仪妹妹伺候皇上不过才三年,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当真是好福气啊。只盼着妹妹能一索得男,为皇上诞下个小皇子来,那可就最好不过了。只是妹妹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怎么会现在才知道呢?之前就一点没觉出不对劲来?” 李芳仪红了脸,略显得腼腆:“多谢淑妃姐姐。只是诞育皇子的好福气,臣妾未必有。也是让姐姐见笑了,臣妾的身子一直弱些。月事也不准,还是昨个在青鸾宫外遇见了三公主,她瞧臣妾脸色不好,让请个御医瞧瞧,这才知道是有了。” “三公主?”淑妃顿时想起来昨天在青鸾宫外的一幕,背上的冷汗都吓得冒出来。幸亏玧儿只是从她身上摘下个玉佩,没伤着她的身子。不然可真是倒霉,粘上无妄之灾。 “不都说三公主晦气么?”秦婉媛皱眉道:“芳仪妹妹有了孩子,还是离她远点好。” “竟不觉得呢。”李芳仪红着脸,浅笑吟吟:“臣妾愚钝,要不是三公主提醒了一句,说不定现在还毛毛躁躁的。也是多亏三公主。臣妾倒觉得看见她怪亲切的。” “是么。”韦逸霜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那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 “兴许是看出芳仪的脸色与平常人不同吧。”淑妃少不得打着圆场。 “说不定三公主克着旁人,却是李芳仪的贵人呢。”褚婕妤又冒出了这么一句。 李芳仪只是笑了笑。 她也并非是利用腾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她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太后赏赐了不少衣料给腾芽。而皇上也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这个时候,李芳仪需要身边有人帮她。帮她保住她的孩子和她的命。她想要的,不是扶摇直上的恩宠,而是能守在心仪的男人身边,和她有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看着她一脸的喜色,从内心涌起的喜悦,韦逸霜嫉妒的心都痛了。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除掉李芳仪,这下可好,就算她能息事宁人,可对方却未必。 越想,心里就越不痛快。好像被人扼着咽喉,喘不过气。“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就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妃嫔们齐齐的起身行礼。 李芳仪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就这须眉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出了正殿。 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着韦逸霜的心经过。 羞辱,折磨,讥讽,所有不好的感觉都涌上了心头。“这个贱人,怎么可以有孩子。她凭什么有孩子!纯好,你赶紧找人想办法,本宫决不能让她平安的生下孩子。” “贵妃娘娘,您切莫动怒啊。”纯好谨慎道:“隔墙有耳……” “哼。”韦逸霜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皇后生了女儿,苏荷生了女儿还有了皇子,淑妃也生了女儿,就连望宫里那个不堪驱使的张舒婕也坏过龙裔。后宫里那些数不清的贱人,她们的肚子都能有好消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本宫却一直不能有孩子?太医院的那些庸医都是酒囊饭袋,根本就没有一点本事!” “娘娘,您别这样,当心凤体啊。”纯好心都在哆嗦,眼看着韦贵妃又要发作了。“娘娘,不然奴婢去宫外找些管用的郎中来?” “又不是没试过,这些年什么偏方没试过?”韦逸霜的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咬牙切齿的说:“都是没有用的家伙。如果本宫不能有孩子,那皇上永远都不会册封本宫为皇后。除非本宫能诞下皇子,可是为什么,这个肚子就是这么不争气!” 她拼命的用手去锤自己的肚子,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 “娘娘,使不得啊!”纯好心慌的厉害:“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韦逸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知道是否是妒火点燃的。她死命的抓住贴在自己腹部的衣裳。“除非假孕,可皇上与太后都在宫中,随便找个御医就能揭穿。本宫即便能瞒得过前三个月,也根本就撑不到临产。否则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已经执行了,还用等到现在?” “娘娘,假孕自然是行不通的。”纯好的眼底也是星星点点的光亮:“还有个办法,杀母夺子。只要那个孩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娘娘又是自幼抚育他长大的母亲,那他是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李芳仪?”这话好像是给韦逸霜打开了一扇新窗。从前看不清楚的东西忽然就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是李芳仪最合适。往后也可以再让两三个妃嫔有孕。”纯好慢慢的说:“其实若是韦家的姑娘就更好了。她们身上流着韦家的血,也更能换来家族的支持。和娘娘也会更亲些。但无论是谁,娘娘要的必须是个皇子。还必须得是皇上喜欢、心疼的皇子。如此,后位便唾手可得。” “本宫就是喜欢你的聪明。”韦逸霜握住了她的手,舒唇娇笑:“你放心纯好,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第49章 突发事件 >> 秦顺容把徐丽仪挑出来的药材磨成粉末,倒进了熬好的汤药里。走到床边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忧色:“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能慢慢来。这要是吓破了胆可怎么好?看着就可怜。” “我是可以慢慢来。可那些害她的人不会慢慢来。望宫里她就历经了几次生死,何况现在是活在韦贵妃的眼皮子底下。人家稍微动一动手指,她就可能命丧黄泉了。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一关,怎么去应付那些危险?”徐丽仪把她头上的棉巾拿下来,转身递给了宫婢。“再用凉水泡一泡,烧还没退呢。” “唉,你说的也是。只盼着这药给她灌下去之后,人能早点醒过来。”秦顺容垂下眼睑:“这样看着她怎么这么瘦呢。除了皮就是骨头。” “放心吧,服了药,很快就不会有事了。”徐丽仪也觉得腾芽很瘦。瘦的叫人心疼。“这丫头的身体底子还不错,就是这段日子心里积攒的悲伤太多了。这么释放出来也就好了。等她康复了,再用温补的药好好给她调养调养,也就没有大碍了。” 凌夫人正好进来。听见徐丽仪的话,她也放心不少。“有你在这儿,这丫头肯定会没事。” “凌夫人。”徐丽仪冲她微微一笑。 秦顺容则让到了一旁:“凌夫人坐。” “多谢。”凌夫人笑着走过去:“方才皇上来过,略坐坐就走了。瞧皇上的样子,似是有什么心事。” 徐丽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顺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从望宫里走出来,她却也忘了该怎么伺候皇上。像这样皇上成日里过来,却不与他见面也挺好。省的还得苦思冥想要说点什么,才能让皇上高兴。 “凌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宫婢绿沫急的脸色苍白。 “什么事情不好了,你好好说。”徐丽仪少不得板起了脸。 “在咱们宫侧边的御花园,四公主把李芳仪从亭子里推了下来。”绿沫是才被指过来伺候凌夫人的小丫头,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时候早就吓得面无血色。“李芳仪身边的须眉姑姑让奴婢来问问凌夫人,是否可以先把芳仪安置在咱们宫里?” “若只有我一人在倒也无妨。可眼下有你们和三公主。”凌夫人有些犹豫:“万一有什么闪失……会不会牵累你们?” 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心,但徐丽仪还是决定把人先安顿好。“人都已经送到宫门口了,若是不管不问,只怕出了事情咱们也吃罪不起。” “那好。”凌夫人点头:“绿沫,你赶紧让须眉带李芳仪进来。把正殿一遍的耳房收拾出来。那里近一些,赶紧去禀告皇上,再着人去请御医。” “是。”绿沫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 “四公主怎么会把李芳仪从亭子里推出去?”秦顺容听着这样的话,就觉得心惊胆颤的。“四公主不是才五六岁么?好好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细思极恐,徐丽仪不敢往深了说。 凌夫人却像是没怎么去想这件事。她只是担心事情最好不要连累腾芽。万一李芳仪的孩子,真的没有保住,又是在青鸾宫里,会不会腾芽是扫把星的传言会再一次被掀起来。果然如此,她又要怎么帮这个可怜的孩子洗白? “我先去看看。”凌夫人隐隐不安。 “我和你一起去。”徐丽仪起身道:“好歹我也懂一点医术,兴许能帮上忙。” 凌夫人有意拦住她,愁容满面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不是救望宫里的奴才,这牵扯到皇嗣。你虽然复宠,根基却不稳。万一李芳仪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谁在背后再使个什么手腕,我只怕你会首当其冲的被牵累。” “多谢凌夫人您提点。”徐丽仪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我既然有这个能力,若是不去看看,真的没能尽力,心中也会愧疚。何况,传出去只怕更不好听。” 看她主意已定,凌夫人就不再多说了。“那好。秦顺容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腾芽。千万别离开。如果有什么闲言碎语,起码你是和腾芽在一起的。” “是。”秦顺容也不敢出去,只是听了那些话,就心跳的厉害。目送凌夫人和徐丽仪快步离开,她才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可千万别出事。” 腾芽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满面愁容的秦顺容,声音嘶哑的问:“出什么事?” 秦顺容听见她粗哑的声音,不禁一喜。“三公主,你醒了! 虽然喉咙很痛,可是腾芽脑子已经清醒了。“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这是第三日了。”秦顺容担心的不得了:“你的烧还没退呢。正好,这药是给你熬得。你赶紧趁热喝了。” “嗯。”腾芽接过药碗,皱眉屏息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里面,徐丽仪让加了点薄荷,苦涩夹杂着薄荷的凉气,瞬间又让她醒神不少。 “这药可真苦。”腾芽险些没忍住要呕出来。 “真是对不住,因为你还没,所以也没给你准备蜜饯什么的。”秦顺容叹了口气:“只怕现在也顾不上去给你拿蜜饯了。李芳仪被四公主从亭子里推下来,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人就安顿在青鸾宫里,凌夫人和徐丽仪都过去瞧了。” “我也去看看。”腾芽作势就要起来。 “不行,你可千万别去。”秦顺容拦着她,语气充满焦虑:“你不去还好,有没有事情或许都和你没关系。你要是去了,后宫那些毒妇指不定有要怎么糟践你。三公主,到底李芳仪和你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情分,你何必蹚浑水。” 听她这么说,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薄荷在口中凉凉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看看,冷了吧。”秦顺容体贴的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 被披风裹着的感觉,让她有点熟悉。想起她哭喊又恐惧的那个夜晚,好像是有人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那晚多谢你了。”腾芽以为抱着她的人是秦顺容。“我还以为是我母妃呢。哦,不,我是说,我以为我做梦梦见了母妃。” “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没事就好。”秦顺容哪里知道她说的那晚是哪一天晚上。反正这两晚她都有陪着腾芽,也就没多想。 身上不那么冷了,腾芽就想起了那天见到李芳仪时候的事情。 “上回就是迁宫的当日。腾玧就从李芳仪身上拽下来个玉佩。李芳仪当时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淑妃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秦顺容这么听着,忽然问了一句:“那玉佩呢?后来四公主还给李芳仪没有?” “没有。”腾芽摇头:“四公主给摔碎了。” “摔碎了?”秦顺容弄纳闷的不行。“那淑妃也没拦着?” “没有。”腾芽微微一笑:“瞧那样子,淑妃挺惯着腾玧的。” 话说到这里,腾芽就下了床,自己去梳洗一下。 秦顺容好像魔怔了一样,还坐在床边端着碗,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直到腾芽梳妆完毕,秦顺容仍然保持着端着碗的姿势,丝毫没动。 “顺容,你这是怎么了?”腾芽走过去把碗从她手里拿下来,搁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在想会不会是李芳仪故意让四公主推她?”秦顺容自言自语似的,眼神不聚焦:“如果是她故意的,那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孩子出事吗?何况须眉大姑姑也在,太存心,难道不会露出痕迹吗?可这件事,真的很像是她在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谋划什么。” 如果李芳仪是冲着淑妃去的…… 腾芽也想不明白了。“天下间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吗?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要拿他来谋划事情吗?” “你还小,不懂。”秦顺容收拾了情绪:“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说这些。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赶紧回床铺躺好。凌夫人特意交代要我在这里陪你,寸步不离,以免有什么意外。” 其实这样被呵护的感觉挺好的。 腾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人照顾过,心里暖暖的。 “说真的,你还害怕吗?”秦顺容少不得关心的问一句。 “有点。”腾芽醒过来之后,有偷偷的观察过这厢房。确定不是那晚被关起来的那一间,才敢下床走动。 “别怪徐丽仪,她的法子虽然狠,可是她是真的为你了好。”秦顺容握着腾芽纤细的手指,缓缓的说:“她说的也对。我们可以给你时间慢慢的治愈,可是敌人不会。那些想要你死的人不会。你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就没办法好好应付她们。” “我都懂。”腾芽闭上眼睛,想起那房里发生过的事,心口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剜。“我只是气不过,为何害我母妃的人,还能好好活着……” 秦顺容忽然来了精神,坐的离腾芽更近了些。“你若想她倒霉,眼下就是个好时机!” 馨德宫内,淑妃正在挑选刚呈上来的珍珠。柔软的玉手掌上托了一把圆润的珠子,看上去颗颗光泽喜人。“澄光,你瞧瞧哪些珠子还不错,挑出来给玧儿串成链子或者做几个珠花。” “知道娘娘您喜欢珍珠,下面的奴才哪里敢懈怠。都是选了最好的珠子送来咱们馨德宫。奴婢瞧着,颗颗都珠圆玉润的,都能照出笑脸来。” 澄光笑的灿烂,欣喜的不行。“这样好的珠子,就算没摸过,看着也是高兴的。” 听她这么说,淑妃不禁得意:“是啊,如今的宫里韦贵妃一人独大。咱们跟着也沾光些。从前这么好的东西,除了苏贵妃处有,旁人哪里能看见。” 说到这里,淑妃心口就窒闷起来。“本宫只是想不通,韦贵妃为何要留下苏荷的女儿。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淑妃便将手里的珠子放回了锦盒里。“李芳仪侍奉皇上才三年,本来一直不怎么得宠。可是近来恩宠多了不说,遇见那丫头还知道自己有了孕。这叫什么事啊!要不是她多嘴,那李芳仪那么虚弱无力的身子,保不齐根本就保不住龙胎。本宫就是想不明白了,她连自己的母妃都克死了,怎么就是克不死那一看就没福气的小小芳仪!” “娘娘莫要生气。”澄光一脸的嫌弃:“奴婢去记档处询问过。那李芳仪身子不调。月事向来又不规律。能有这个龙裔已经是她最大的福气了。这样的人,还想诞下龙胎,简直是痴心妄想。哪****的孩子保不住了,那才叫好呢!” 这话说的极轻,确保只有主仆两人听见了。 淑妃将锦盒放在自己的膝上,垂着头一颗颗的看:“你这么说倒也是呢!” 话才说到这里,漴光忽然推开门,进本的时候没看好,一脚绊在门槛儿上,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淑妃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又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伺候,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亏得是玧儿不在,若是吓着她了,别怪本宫不给你好受!” “奴婢知罪。”漴光忍着疼爬起来连连叩首。“淑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您赶紧去青鸾宫瞧瞧吧!四公主她……她闯祸了!” “什么?”淑妃的心“咯噔”一下。“玧儿闯什么祸了?为什么会在青鸾宫?” “四公主她把李芳仪从御花园的亭子里给推下去了。因为那离青鸾宫特别近,所以须眉姑姑就让把李芳仪先送过去安顿,凌夫人答应了。这时候皇上和太后也都赶了过去。” “那玧儿呢?”淑妃才不管李芳仪怎么样了,她只怕自己的女儿受到惊吓。 “事情一出,须眉姑姑就让奴才把四公主留在了御花园。又着人来知会您一声。说是……说是要等皇上亲眼瞧过那亭子,再问问四公主为何这么做,才肯让公主回来!” “什么!”淑妃猛地站了起来,腿上的锦盒顺势掉在地上。圆润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掉的满地都是。许多珠子还弹起来多高,看的人眼花缭乱。“她不过就是个奴婢,即便资格老些,在宫里伺候的年头多些,也终究是个奴婢,她有什么资格留下玧儿,岂非僭越。走,随本宫去御花园。” 猛地迈了几步,淑妃没留神脚下,一颗珠子正好给她踩着,整个人失去重心,呲溜一下摔了个仰面倒。“哎呦!” “哎呀娘娘。”澄光和漴光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去扶。 “该死!”淑妃气鼓鼓的看着满地的珠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滑倒的时候还扯到了腿上的筋,只觉得大腿根疼死了。她喘着粗气,硬是咬着牙站起来:“赶紧着,带我去看玧儿。这时候没有我在,她指不定多害怕呢!” “是,娘娘。”澄光使了个眼色,门外的内侍监就赶紧去准备玉辇。 不多时,淑妃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皇帝冷着脸等在那里,腾玧则哭闹不止,一个劲儿的发脾气。硬是谁都哄不住。淑妃慌慌张张的行了礼,紧忙走过去把腾玧抱在了怀里。看见皇上铁青的脸色,她少不得跪下去:“皇上恕罪,玧儿还小,离开了臣妾就是这样爱哭闹。想来也是给今天的事情吓着了,才会这样不懂礼数。臣妾回去会好好教她的。” 说完这话,淑妃赶紧拿了绢子过来,给腾玧擦脸上的泪珠。“玧儿别哭了,冬日里风凉,会吹皴了皮肤。红红的又疼又难看。好了,不哭了……” 平日里的淑妃,皇帝是见过的。也算得上贤淑,否则当日就不会下旨册封她为淑妃。可眼下这么看,她和那些粗蛮无礼,不知轻重,只会一味宠溺孩子的乡野村妇有什么不同! 皇帝的眼眸越发沉冷一些,语气自然严肃:“腾玧犯错,淑妃是不曾耳闻吗?” 淑妃到底也伺候了皇上六七年,当然还是能听出皇帝语气里的不满。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没有尽到母妃的职责,陪着玧儿一道出来。只是玧儿到底还小,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懂。小孩子嘛,毛手毛脚的也是常有的事情。还请皇上念及她才刚满五岁,就原谅她吧。” 可能是腾玧从来没见过这么严肃的父皇,被吓着了。这时候躲在淑妃怀里哭的更凶了。那声音简直震得人头疼欲裂。 淑妃的手不停的在女儿的背脊上轻轻的拍,心疼的厉害。 而这一切落在皇帝眼中,竟然是那么的不可理喻。“你的女儿还小,那别人的孩子就不无辜么?你急匆匆的赶来,对李芳仪只字不提,只顾着自己的孩子。难怪你教出来的孩子也这般的目中无人,恣意妄为。” “皇上……”淑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连连叩首:“是臣妾不好。臣妾一时心急,只怕玧儿吵了您的清净。其实臣妾心里是很惦记李芳仪的。她怀着身孕,臣妾心里也害怕的不得了,怕玧儿冒失犯下大错。臣妾愿意亲自照顾在芳仪身边,直到她身子康复,权当是赔罪。还请皇上原谅臣妾。” “哼。”皇帝嫌恶的冷哼一声。“你这个样子,也怕是教不好朕的女儿了。” “皇上……”淑妃抬起头,眼中只有错愕。她像是被皇帝卡住脖子一样,简直是要死了的感觉。“求您开恩,不要啊皇上。” 皇帝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吩咐德奂:“把四公主先安顿在皇极宫。” “诺。”德奂恭敬的应下,随即示意羽林卫带四公主走。 “不要,皇上不要!”淑妃吓得浑身都在颤抖:“求您开恩,皇上求您开恩,不要分开臣妾母女。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玧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皇上,臣妾求您开恩……” “淑妃教女不善,危及皇嗣,着送回馨德宫禁足反省。非传召不得擅自迈出宫门一步,否则挪去望宫安置。”皇帝的话冰冷的像是隆冬里屋檐下凝结的冰柱子。那锥形的冰柱子又尖又长,不偏不倚的从头顶扎进淑妃的头顶。 她整个人都懵了,连求饶都不会了。 眼睁睁的看着羽林卫从她怀里把腾玧拽出来,竟也不会拦着。整个人像一股脑被抽走了精气神,瞪着两只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淑妃娘娘,您请……”当着皇帝的面,德奂也算得上恭敬。 可是淑妃哪里还能动弹。 德奂未免皇帝心烦,又召唤两名羽林卫,架着淑妃而去。 皇帝这时才收拾了心神,转身往青鸾宫去。 腿脚利落的小石头先一步赶回了青鸾宫。将在亭子附近看到的事情,如实的禀告了徐丽仪和凌夫人。 徐丽仪皱眉道:“你去告诉秦顺容一声,省得她惦记。” “是。”小石头连忙退了下去。 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功夫,德奂就随同皇帝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 “妾身给皇上请安。” 徐丽仪与凌夫人双双行礼。因着是在正殿一侧的耳房,所以略显得拥挤。门一直是敞开的,里头的御医正在为李芳仪诊治。而这时候,太后就在正殿里安坐。 “如何了?”皇帝不禁担忧。 徐丽仪如实的说:“李芳仪从亭子里跌落受到惊吓,胎气也有所震动。臣妾用银针刺穴,为她保胎,随后御医就赶到了。臣妾不敢耽误御医诊症,只在这里等候。” 未免皇帝不知,徐丽仪少不得提醒一句:“太后娘娘此刻正在正殿里。” “唔。”皇帝略微颔首,自行走进二方。“朕先去看看李芳仪。” 凌夫人没有多话,只是陪着徐丽仪在门外等着。 又过了良久,才听见里面的御医向皇帝回话。 “李芳仪受了惊,又从高处跌落,难免震动胎气。幸亏是臣赶来之前,徐丽仪已经行过针,保住龙胎。眼下,李芳仪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最近这些时候,芳仪需要静心安胎,不可再收旁事滋扰。尽可能保持心情愉悦,否则恐怕情况有变。”御医一边擦去头上的冷汗,一边认真道:“且最近这段日子,最好能让芳仪卧床休养,避免走动。” 皇帝点了点头:“就按御医所言。德奂,你去准备马车,让人小心的挪李芳仪回摘星阁安养。这段日子,李芳仪不必出门,能免的礼仪尽可以免了。且轻易别让人去打搅。” “奴才明白。”德奂马不停蹄的又去安顿这些事。 皇帝则硬着头皮自顾自的走进了殿去。 徐丽仪并没有跟上,她明白有些事情,还是皇帝与太后单独详谈比较好。 “幸亏有惊无险。”凌夫人长长出了口气,闭目感恩。“许是年纪大了些,总是怕听见遇见不好的事情。” “是啊。”徐丽仪也觉得是这样。“好在李芳仪是个有福气的。” 殿中熏着太后让妙嫦带来的檀香,气味沉甸甸的,叫人嗅着心里也舒服些。 皇帝走进去,看太后虚目坐在椅子上,容色憔悴,心里有些不好受。“给母后请安。” “怎么样?”太后回过神,忽然坐直了身子:“李芳仪和龙胎……” “回母后的话,母子均安。”皇帝温声道。 “谢天谢地。”太后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欣慰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让母后担忧,乃是儿子未曾尽心。”皇帝的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太后摇了摇头:“无碍的。到了哀家这个年岁,期盼的也不外乎就是国泰民安,含饴弄孙。你治理盛世,使得百姓能安居乐业,哀家欣慰。若后宫的妃嫔能再给哀家生几个孙子带,那哀家也就再无所求。” 说到这里,太后微微勾唇,似是心情不错。 “朕一定会尽力管治好盛世,也会多给母后生几个皇孙。”皇帝也并非完全不念母子之情,只是有时候,他更想做专治的君主。而不是依附母亲的傀儡。 “那好,等下叫人挪了李芳仪回宫安养,皇上便也去好生歇着。”太后倒是不想走:“哀家听闻那个从望宫里复位的徐丽仪医术精湛,想叫她给哀家请个脉。” “母后可是觉得凤体不适?”皇帝少不得关心一句。 “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病痛。”太后温和的说:“其实也不打紧。只是嫌宫里的御医中规中矩的,治病也慢些。” “徐丽仪宅心仁厚,也颇通医术,想必比御医堪用。既如此,朕就不耽误母后,容后再去福寿宫请安。”皇帝心里并非没有顾虑,他也会担心太后会趁机找小英的麻烦。可是只要小英留在宫里,面对太后是迟早的事情。他或许可以阻止一次,却阻止不了第二次。 “儿子就先行告退了。”皇帝收拾了心绪,行礼道。 “去吧。”太后温颜一笑。 皇帝这才从殿里退了出来。 徐丽仪和凌夫人双双行礼恭送,随后被妙嫦请进了殿。 “徐丽仪,哀家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徐丽仪连忙上前,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臣妾多年未曾向太后尽孝,还望太后恕罪。” “起来吧。”太后道:“听闻你医术不错,哀家也和皇上说了,要让你好好请个脉。” “是。”徐丽仪也不推脱,让侍婢拿了脉诊过来,跪着走到太后面前,专心的为太后请脉。 而这个时候,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凌夫人脸上。 “真是一模一样。”太后禁不住啧啧:“你们姊妹俩,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都站在哀家面前,就是让哀家这么看着一整日,也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凌夫人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妾身虽身在盛世宫中,却一直不能侍奉在太后身侧。反而还叫太后这般记挂妾身,当真是妾身之罪。” 听她这么说,太后又是连连叹气:“当初把你嫁去邻国,就是觉得近些,你能时常回来走走。可现在想想,这近和远,不在距离而在心。心若是在,怎么都是近的。可心若是不在,那就是世上最远的距离。” 凌夫人面有戚戚色。“太后说的极是。终究是妾身没有常伴太后左右的福气罢了。”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哀家就从来不信这样的说辞。事在人为,若有心,就能成事。”说到这里,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她一句:“哀家只是不知道,小英你是否有这样的心思?如果让你往后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常伴左右,你可愿意?” 这话让凌夫人为之一震。 太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对上太后的眼眸,凌夫人只觉得心情沉重。若说不愿意,太后会不会让她离开盛世的皇宫,另择一处安身。若然如此,那她这么多年的筹谋岂不是白费了。也会连累烨辰不能继续追凶。可若是说不愿意……不但得罪太后,也就更没有理由留在宫里了。 其实凌夫人主要是没弄明白,到底太后是希望她和皇上破镜重圆,还是希望她离皇上远远的,再不要纠缠。 “怎么?”太后看她半天没吭声,神色稍微不悦:“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愿意?” 凌夫人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妾身岂敢不愿意。只是妾身如今的身份……若不是为了烨辰的病,妾身也不愿意叨扰。” “那也就是说,你心里还是愿意的。”太后故意把“愿意的”三个字咬的极重,语气里透着一股威严。 这下,凌夫人算是听明白了。太后这是不愿意她成为皇帝的妃子。却也不愿意亲自将她赶走,以免母子之间落下更大的嫌隙。说真的,换做旁人,这样的自讨没趣还不如起身就走。可她却不敢离开这层屏障。凭她的本事,她根本就很难带着烨辰活在邻国新君的刀刃下。 “妾身愿意侍奉在太后身侧,就如同侍奉在佛祖近前一样。妾身愿意常伴太后,同样愿意常伴青灯。日日抄经诵经,夜夜潜心礼佛。这样宁静的日子,就是妾身最渴望的。”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太后,她可以出家修行。破解旁人对她的误会和指责,也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名誉。“还望太后成全。” “你才多大啊?”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要常伴青灯,也着实可惜。” “太后,妾身主意已定。”凌夫人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如此,才能让太后安心。 “罢了。”太后澹澹道:“命数的事,或许就是唯一想做而不得改,到哪里去说理。” 这意思,便是太后答应了让凌夫人安居宫中,出家修行! 徐丽仪的心不由的缩了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番话,像是凌夫人自己的心愿。可哪一个字,不是按着太后的心思讲出来的?且她也在这里听着,倘若日后皇上不信,传她问过,她也会向着太后细细叙说。 “那就请太后为妾身则个好日子吧。”凌夫人笑容清新,巧妙的将心思都掩藏起来。 “也好。”太后与她四目相对:“你自幼哀家就疼你的。一个你,一个苏荷,你们两个都那么聪明俊俏,可人疼。哀家当时就在想,若是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女儿该多好。可惜啊,天不垂怜,哀家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却没有生女儿的福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离哀家近一些。苏荷成了哀家的儿媳,你却……” 凌夫人少不得红了眼眶:“是妾身福浅。若是能做太后的女儿,兴许很多事都不会这样了。” “妙嫦。”太后侧首望了一眼身边的妙嫦。 “奴婢在。”妙嫦恭敬道:“太后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内务局,叫她们择个好日子。”太后悠然一笑,道:“哀家要认凌夫人为义女,那凌皇子往后也不是什么皇子了,改为世子。” “诺。”妙嫦含笑答应,退去一旁。 “太后……”凌夫人心口又是一震:“您这是……” “从前有没有福气不打紧,往后有即可。”太后不咸不淡的说:“哀家是有心让你常伴青灯。可烨辰还小,到底也是邻国皇族的血脉,你若是出家,他又该何处安身立命呢?哀家心疼你,自然也心疼你的儿子。” 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你若是心疼哀家,也该顾及哀家的儿子。 太后凝眸看着她,又是叹息:“往事不可追忆,哀家只希望往后的日子你与哀家都能各得其所。” “多谢太后。”凌夫人伏在地上,额头贴在地砖上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只觉得那股凉意从肌肤渗入骨头,那是一股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的寒凉。 “徐丽仪,哀家的身子如何?”太后这时候才顾得上跪在近前的徐丽仪。 “回太后的话,太后凤体安康,只是一路舟车劳顿,伤了些元气,只需要精心调养几日,即可恢复。”徐丽仪恭敬的说。 “那你就看着给哀家写个调养的方子。回头让人送来福寿宫。”太后就着妙嫦的手,慢慢的起身。“行了,你俩也别跪着了。冬日地上凉,别坐下什么病。” “多谢太后,恭送太后。”两人异口同声。 直到太后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两人才默契的一同起身。 徐丽仪瞧着此时殿上也没有旁人,少不得问:“凌夫人当真没想过要和皇上更进一步吗?” 凌夫人侧过脸凝视她的眼眸,心里有些乱。 “就当我没问过。”徐丽仪已经从她眼睛里找到了答案。“我去看看三公主醒了没有。” “且慢。”凌夫人唤住了她。“若我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是不是罪无可恕?” 徐丽仪微微一笑,平和道:“心之所愿罢了,有什么罪过?” “那你不会怨我?”凌夫人不安心的问。 “皇上本来就不是我一人的夫君。我为何要怪你?”徐丽仪早就把皇帝看的透透的了。他的喜欢,能轻而易举的把人捧上天。可他的厌恶,也能弹指之间就要人性命。这样的男人,或许值得巴结讨好,逢迎取悦,可绝对不值得交心,不值得托付终身。 “抱歉。”凌夫人垂下头去。 “你自己觉得好即可。”徐丽仪是真的不在意这事,步子轻缓的走了出去。 徐丽仪进来的时候,秦顺容正在喂腾芽喝粥。 房里飘着稻米的香气,暖融融的让人舒心。 “幸亏李芳仪的孩子没事。”秦顺容微微一笑:“她也是够有福气的。” “是啊。”徐丽仪禁不住点头,慢慢走到腾芽的床边。“你看着精神好多了。” 腾芽有些尴尬的冲她笑了笑:“多谢你,徐丽仪。” “知道我是为你好,别怪我就行了。”徐丽仪幽幽叹了口气。 好半晌,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默不作声。 “怎么了这是?”秦顺容觉出她有心事,少不得关心:“是不是给李芳仪行针累着了?要不你先回宫,我陪一陪三公主就回去。” “并不是。”徐丽仪连连摇头:“我只是有点后怕。毕竟好久没行针了,万一有什么疏失……” “你这就是多虑了。”秦顺容握着她冰凉的手,微微笑道:“你的医术从来就没搁下。在望宫的时候,那些女人们有什么病痛,都是你给医好的。你看,三公主服了你的药,烧也退了,这时候不是精神奕奕么!” 腾芽笑着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好多了。除了喉咙还有点痛。” “喉咙慢慢养着就好了,回头给你弄点药来。”徐丽仪觉得心里安慰不少:“自幼我就跟在祖父身边学医术,父亲母亲都是不许的。没想到我这一学,竟然还有用武之地。方才太后也让我去请了脉。”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秦顺容自是喜上眉梢:“太后若是看重你,这后宫里的妃嫔们也不敢与你为难了。容后你重拾圣宠,再怀上皇上的孩子,那咱们的日子可就真的有指望了。” “当着三公主呢,你胡说什么?”徐丽仪的脸禁不住烧起来。“我是真的得回宫去了,得把方子写出来,等下还要给太后送去。” “好。”秦顺容难得见她害羞,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徐丽仪才一出去,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三公主,你可想好了吗?”秦顺容压低嗓音问。 “想好了。”腾芽点头:“父皇的宠妃的确太多了。现在看着,一大半都是韦贵妃的人。想要在这样的夹缝中求生,太难。” “那好,我这就去替你安排。”秦顺容忧心忡忡的说:“别的都无所谓,我只是怕徐丽仪性子硬些,万一知道是咱们背后做手脚,恐怕要生气。” “那就不让她知道。”腾芽眨巴着眼睛:“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就你机灵。”秦顺容捏了下腾芽的鼻子:“你乖乖把粥吃完。” “嗯。”腾芽端起碗自顾自的吃起来。 待门关上,她马上放下手里的碗从床上跳下来。 听着外头没什么动静,她才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因着一来青鸾宫,她就被徐丽仪关在那间厢房里,睡了几日醒来之后,又被安顿在这间厢房。她不知道凌夫人住在哪一间,是不是母妃曾清的寝室。所以只能小心的避开宫人,一间挨着一间的找。 东厢最好的几间房子似是被打通了。房间外面摆放着许多鲜艳的红梅。 再看那窗纸,既厚实又明亮,腾芽这就心中有数了。 她顺势绕道了后窗去,蹑手蹑脚的听着房里的动静。 “奴婢真是要恭喜夫人了。”绿沫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百灵鸟一样,欢快轻灵,带着一股喜悦。“太后认夫人为干女儿,连皇子也成了世子,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小丫头说话,总是欠妥的。 凌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说以前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议论本夫人吗?” “嗯。”绿沫连连点头,不假思索的说:“夫人刚迁来青鸾宫的那天,奴婢去内务局领衣料,就看了旁人好大的脸色呢。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夫人往后是太后的干女儿,皇上的干妹妹,也就是盛世的长公主了。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奴婢去哪里领什么,都能挺直腰杆,还用看别人的脸色么!” “让你看人家的脸色,倒是为难你了。”凌夫人没有生气,反而是很喜欢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其实这样的性子虽然浅,可却比那些九曲玲珑的心思能让人舒服多了。 “夫人这话,奴婢怎么敢当。”绿沫笑嘻嘻的说:“奴婢能伺候在夫人身边,那是奴婢的福气呢。夫人总是这么和和气气的,不像旁的丫头,在人家宫里还得受气。” “哪个丫头在别的宫里受气了?”凌夫人笑着问:“你又听说了什么?” “还不是淑妃娘娘宫里么!”绿沫悄摸声的说:“就是和奴婢一块入宫的一个小丫头。她被挑去了淑妃宫里,说是照顾四公主,可那哪里是照顾啊,简直就是给四公主当马骑。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是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的可吓人了。” “竟有这样的事?”凌夫人不免皱眉。“那淑妃也真是太严苛了。” “哪是淑妃娘娘打的啊,是四公主。”绿沫瞪圆了眼睛,绘声绘色的说:“夫人别看四公主才五六岁,那力气可是大的惊人呢。宫婢驮着她爬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要是她自己颠哒的时候身子歪了,那就了不得了,非得跳下来抽那宫婢十几鞭子不可。也不顾着是头还是脸的,得哪就打哪。” “那要是把脸打坏了可怎么办?”凌夫人不免有些恼火。“宫里的规矩,宫人有错可以赐死,却不能打脸。若是叫皇上或者朝臣看见了,岂非有失体面。” “所以淑妃就把脸打坏了的宫婢给放出宫去。都带伤走了好些了。”绿沫笑吟吟的说:“所以只要有新进宫伺候的宫女,淑妃都得先挑几个备着。要不人都打发出去了,馨德宫就没有人伺候了。” “那还真是……”凌夫人没有再说下去:“我有些口渴,你去倒杯茶来。” “诺。”绿沫麻利的退了出去。 腾芽等她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从屋子后面绕到了后花园。再没有谁能比她更熟悉这青鸾宫了。想要避开宫人还是很容易。 只是没想到,后花园里,她遇见了凌烨辰和腾玥。 腾玥推着凌烨辰,正站在一棵枇杷树下面赏花。 “烨辰哥哥,你说,为什么别的果子都是春日里开花,秋日里结果。偏偏是这枇杷树,非要冬日里开花,春日不到夏日就能尝到果子了?” “万物自有规律。”凌烨辰轻声道:“若都是一样,也索然无味。” “是啊。”腾玥笑眯眯的拿出帕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烨辰哥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遇上了小石头。小石头不知听谁说的。说我皇祖母要认下姨母当干女儿,还封你为盛世世子,往后你们就可以安心的留在青鸾宫了。” “当真?”凌烨辰不禁有些激动,一把攥住了腾玥给自己擦汗的手。“是皇太后亲口说的?” “是呢。”腾玥笑的跟桃花似的:“往后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叫太后皇祖母。” 心里的喜悦,让凌烨辰忘记自己还抓着腾玥的手。如此一来,娘就不用被人说闲话了。太后是不希望娘再和皇上纠缠,那他这些日子的担忧也终于可以放下。 “多谢你腾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好的消息。”凌烨辰激动的紧紧攥住腾玥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 “这有什么可谢我的。”腾玥烧红了脸。她有些害羞的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又很享受被他这么紧的握着——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腾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窒闷,明明不想看了,却忍不住一直盯着。 原来她才病倒了两三天而已,马上就有人取代她推着凌烨辰满处走。是啊,他就算不需要别人推,也是能走的。不过坐坐样子而已,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她留在身边。 腾芽转过身,只觉得自己挺笨的。 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一直利用自己,甚至嫁祸自己。根本就是父皇一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对他有关心,更何况是真心。 腾芽迅速的来到青鸾宫的一处侧宫门,只对看门的侍卫道:“凌夫人这两晚睡得不怎么好,让我去问问徐丽仪晚上进些什么样的晚膳会比较好。” 侍卫知道皇上下旨让徐丽仪照顾凌夫人母子,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三公主出了宫门。 没想到这么顺利,腾芽还以为会费些口舌呢。 出了宫,她就直接走小路,七拐八绕的去了白公公那边。 “三公主,你怎么过来了?”白公公相当惊讶:“这时候你不是该在青鸾宫吗?” “长话短说,白公公,你帮我查两件事。”腾芽稍微一想,连忙道:“第一,我母妃从前和凌夫人的关系如何。第二,淑妃宫里那些被遣出去的宫婢都被安置到哪里去了。” “好。”白公公连连点头:“你放心,查到了我就让人去告诉小皮子。只是三公主,你往后可别这么冒险,你自己出来万一撞见人了,可不好办!” “嗯。”腾芽也是听了绿沫的话,忽然就想到要查一查淑妃。“我知道了。” 走过去拉住白公公的手,腾芽沉下脸来:“白公公还要帮我一件事。” “公主请讲。”白公公也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 “替我散出风去,就说徐丽仪的医术精湛,才保住了李芳仪的龙胎。”腾芽眼眸微微一转:“最好添油加醋些,说徐丽仪那里有能助成孕的良方。” “好。”白公公并不过问一句,总之他相信三公主虽然年纪小,却聪慧过人。 腾芽微微一笑:“多谢白公公。” “三公主不必这般。还是赶紧回去。”白公公听见外头有动静,不禁紧张:“三公主,先去躲一躲也罢。” 腾芽身子娇小,径直躲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木柜子里。 白公公刚关好柜子的门,果然有人敲门。 “来了。”白公公收拾了情绪,慢慢的走过去。敞开门,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德奂。 后脊梁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往下滚,脸上却谨慎的维系着谄媚的笑容。“呦,德奂公公啊,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底下的人来说声不就得了,还用亲自过来?” “别提了。”德奂一脸的愁容:“我都找了好几个地方了也没找到。” “找……找什么?”白公公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他以为德奂是在找三公主。 “记不记得从前有个巧手的木匠,会做一种摇摇晃晃的小马车。”德奂愁眉不展:“四公主要玩,可是皇极宫哪有那种东西啊。皇上这时候在见朝臣,有要紧的事务处理,哪里顾得上管。你是不知道哇,半个皇极宫都快要被四公主给翻过来了。等下皇上议完政,咱家还不知道怎么跟皇上交差呢。” “唉,这可真是……”白公公只在心里松了口气。忽然灵机一动,他忙道:“之前在望宫的时候,奴才倒是找过个木匠给凌皇子坐了个椅车,那木匠的手也挺巧的。不如我带公公去见见?” “是不是就是推着凌皇子到处走的那个椅车。”德奂眼前一亮:“那个是真好。连皇上都夸呢!你赶紧带咱家去见见。” 德奂喜声道:“要不怎么说呢,白公公你真是会办事。屈在这后半宫苑太屈才了,往后有机会,咱家一定向皇上美言几句,给你呀选个好地方。” “呦,那就多些德奂公公厚爱了!”白公公不经意的往那柜子扫了一眼,领着德奂一并出去了。 第50章 诱鱼上钩 >> 听着德奂嘟囔的那番话,腾芽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记得母妃临终的时候嘲笑过韦逸霜没有孩子,这恐怕是这位高高在上的韦贵妃心中最痛了。加之她已经让白公公散播谣言,吹嘘徐丽仪有能令人“好孕”的方子,妃嫔们肯定趋之若鹜,那么韦贵妃一定就更坐不住了。 如果能让韦逸霜把四公主安置在自己宫里抚育呢……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从柜子里出来,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确保没有人,才慢慢的推开厢房的门。 只是门刚被推开的一瞬间,一双颇有些凌厉的丹凤眼就引入眼帘。 腾芽吓得身子一颤,脸色都变了。 那人直接把她往里推了一把,顺势对外头的人道:“看样子白公公是不在这里。修葺的事情还是等等再说吧。” “知道了。”外头有奴才干脆的回话声。 “你们先回去复命。我在这里等公公回来。”那女人的嗓音倒也清亮。确定身后的人走了,她才蹙眉进来。“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么!偷偷躲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偷东西,还是另有所图?” 她这么问,倒是让腾芽不知怎么回答。到底她清楚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呢? 虽然说父皇没有下旨,不许她迈出青鸾宫一步。可如果她擅自来白公公这里的事情被揭穿,只怕又要掀起风波,增添无尽的烦恼。 想到这里,腾芽有些害怕的低下头,眼神却往她那瞟。 “怎么?你这是害怕我?”那女人嗤嗤的笑了,眼神里还有几分得意。“看来你的记性也不怎么好么!” 听她这么说,腾芽抬头看了一眼,竟觉得她的眼睛看上去很眼熟。好像似曾相识。 “哼。”女人看她还没想起来,难免不高兴。“要不怎么说贵人多忘事呢!看样子,公主殿下是把我给忘了。” 公主殿下四个字,已经说明她认得自己。 既然认得自己,又支开了别的奴才,也就说明她没有恶意。 “真是对不住了,我确实不记得。”腾芽温和的说:“只是觉得你的眼睛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记得我没什么,柳叶儿你总该记得吧。”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子声音有些艰涩。 “叶儿……”腾芽的双眼顿时泛起了薄雾,心里的悲伤像是化不开一样。“我光顾着去回忆我最不愿意的想起的事情。我竟然都忘了她们……”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三公主你是贵人多忘事。”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是叶儿的姑姑,柳抚。她进宫之后,还是我托了关系,花了一笔银子,才能送到青鸾宫给你当侍婢。如今想着,也是我害了她。” 柳抚的丹凤眼原本就带些凌厉,说道痛处,狠戾的精光看上去有些吓人。“可你也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你和苏贵妃斗不过韦贵妃,叶儿也不会跟着去死。本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怎么就守不住,轻易让人夺去呢?可怜我的叶儿也才**岁。早知道就不让她入宫了……” 拭去眼角的泪,柳抚深吸了一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欠叶儿的,早晚得还。” 腾芽沉重的点了下头,小声问:“能不能告诉我,叶儿她是怎么去的?” “和青鸾宫里那些宫人一样,被指责没有看顾好你,连累了苏贵妃和皇长子,被秘密处决,扔到乱葬岗去了。也是我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尸首。那些狗东西,下手还真是够狠的,那么小的孩子,胸口硬生生给捅了那么大个窟窿,整个身子都穿透了。差点没把我哥嫂哭死。” 腾芽听着就觉得疼,泪珠子也扑簌簌的掉下来。“她才陪了我一年……” “她可是用命陪了你一年。”柳抚气鼓鼓的瞪着腾芽:“你要怎么还我?” “我一定替柳叶儿报仇。”腾芽原本以为只有母亲和弟弟的血海深仇等着她来报。若不是今天见到柳抚,她甚至都忘了,青鸾宫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冤魂。此时此刻,他们说不定正眼巴巴的盼着她能给他们报仇呢! 柳抚冷笑了一声:“就凭你?” “是的。就凭我。”腾芽攥着拳头,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为我的母妃,为我的皇弟,为柳叶儿,为青鸾宫上下数百条命,也为我自己报仇。” 这样的话,从一个九岁的丫头嘴里说出来,通常没有人会相信。甚至只会换来一番奚落跟耻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抚怔怔的看着她,居然还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总之我不管,是你欠了我们柳家的,是你欠叶儿一条命。”柳抚这口气在心里憋了良久,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你就得负责。” “我会的。”腾芽用力的点头:“你放心。” 柳抚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先出了门。 待确定外头的确没有人了,才道:“你快走吧。没给我们叶儿报仇之前,你可不能死。” “多谢。”腾芽按照原路返回,径直去了复春殿。她骗守门的侍卫要去见徐丽仪,总得把这个过场走一遍。 只是想起原来自己身上还背着这么多人的命,她的心情特别沉重,脸上完全没有半点笑容。 秦顺容听小石头说腾芽来了,就赶紧出来看。“三公主,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我想问问徐丽仪有没有什么吃了能安神的药。”腾芽的声音听着挺低沉的。 “怎么了这是?”秦顺容把她拉去背人处,小声问:“是不是你要过来,那些侍卫刁难你了?” “没有。”腾芽摇了摇头。对上秦顺容乌溜溜的眸子,她忽然道:“你说,把四公主留在韦贵妃宫里抚育可好?”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秦顺容有些愣。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连连点头。“好是好,可是韦贵妃又不傻。四公主那么能折腾,又无法无天惯了,恐怕韦贵妃早就有所耳闻。谁也不会笨到捉只老鼠放自己屋里折腾吧?” “可若是她必须这么做不可呢?”腾芽皱眉问。 “你是说……”秦顺容与她对视一眼:“如果是非这么做不可,那韦贵妃也就只能如此了。” 徐丽仪走出来,远远就看见秦顺容再跟腾芽嘀咕什么。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秦顺容的肩膀。 “谁?”秦顺容吓得脸都白了。一回头看见徐丽仪一脸的莫名,她赶紧捂着心口道:“人吓人,吓死人,你这是干嘛!”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躲在这里咬耳朵?”徐丽仪有些疑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秦顺容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哪里有什么事情啊,现下再太平不过了。三公主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有助安神的汤药之类。” “怎么?凌夫人夜里不好睡?”徐丽仪看腾芽脸色不对劲,狐疑的不行:“你可别和我说是你不好睡。你这才睡了两天两夜还外加半个早晨的。” “我就是怕凌夫人迁宫不习惯,给她准备一点。也是找个由头出来走走。”腾芽微微一笑,还是很难掩饰眼底的苦涩。 “到底怎么回事?”徐丽仪凝眸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瞒我们。” “徐丽仪,宓夫人暴毙,她宫里的人呢?”腾芽扬头看着徐丽仪的眼睛。“是不是也和青鸾宫的那些宫人一样,都被处置了?” 秦顺容听她这么问,少不得叹一口气。“有时候,这人命比天还大。有时候,却又卑贱至极。宫规如此,一宫主位若有过错,且是十恶不赦的罪过,那这一宫里的奴才,恐怕都不能幸免。除非皇上开恩,不加严惩。那也是领了板子给撵出皇宫去,轻的落下残疾,重的出宫也活不了。” “有什么办法呢。”徐丽仪冷笑道:“杀伐决断正是皇权的至高无上。只不过宓夫人是自找的。你母妃却是含冤莫白。” “我母妃只是暂时的含冤莫白,早晚有一天,她的冤屈会和仇人一起上路。”腾芽眼底燃气了光亮。“我也该回去了。” “也好,你回去吧。安神药等下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徐丽仪喊了一声小石头:“你陪三公主回青鸾宫。” “也不能老让你一个人进进出出的,怪不方便的。”秦顺容略微一想:“回头让凌夫人给你找个婢子。到底身边多个人伺候也是好事。” “不。”腾芽连连摇头:“我不要人伺候,我自己可以。” 说完这话,她等也不等小石头一个人跑了出去。 已经搭上了柳叶儿,搭上了那么多宫人的命。她尚且还苟延残喘,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这丫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秦顺容担忧的不行。“难不成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 “她这是回过味来了。”徐丽仪却平静得多。“原来的青鸾宫,那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没有三五百,一二百也总是有的。现下就几个跟在凌夫人身边的宫人,其余都是皇上的羽林卫,她当然会想明白。” “说的也是。”秦顺容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了,太后要认凌夫人做干女儿的事情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啊。”徐丽仪拉着她的手转过身:“左右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间的事。咱们这些伺候皇家的宫嫔还是躲远些好。” “徐丽仪、秦顺容。”侍婢宝琴急急走过来行礼道:“外头来了好些妃嫔,说是来探望丽仪的。” “好些妃嫔?”徐丽仪不由得纳闷。“好好的她们来看我做什么?” 秦顺容则心思一动,便明白一定是腾芽在背后做事了。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厉害,这么快风声就散播出去了。“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然都上门了,那你总得去看看啊。” “唉!你说的没错。即便她们本来咱们宫里,该走的过场也还是要走的。”徐丽仪低眉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在望宫的这么多年,早清静惯了,如今反而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不知道怎么应对才能省点力气。” “慢慢摸索吧。”秦顺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一晃一日又要过去。我去看看小厨房准备了什么晚膳。外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倒是会躲清静。”徐丽仪烦不胜烦:“我宁肯去厨房里待着,换你去应酬她们!” 秦顺容轻轻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我哪有那个本事啊。行了,你快去吧。别回头人家抱怨你架子大!” “给徐丽仪请安。”前来的妃嫔们清一色的年轻,看着就和夏日早晨,那才绽放的芙蕖一般。盈盈粉粉的不说,还娇嫩欲滴,恍有一种看进眼睛里面就拔不出来的感觉。 徐丽仪看她们行的都是大礼,且个个面生,猜想她们的位分都不高。“免礼。” 她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你们也都坐吧。” 面前的十来位宫嫔并没有动弹,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们这是有什么事情吗?”徐丽仪纳闷的看着她们:“既然已经来,那有话不妨直说。” “臣妾是贵人周氏,这是刘贵人,这是王才人。其余的诸位都是同住在紫竹宫的姐妹。” 这下子,徐丽仪就明白了。紫竹宫和金云宫一南一北,安置着宫里并不得宠的宫嫔。很多宫嫔一住就是十来年,都还有可能从未见过皇上。所以位分最高的,就是贵人,正九品。 徐丽仪连连点头:“紫竹宫我曾经也住过,了解一些。” 周贵人听她这么说,少不得上前一步:“徐丽仪请别嫌弃我们这些姐妹的一点拙心。说着,就从身后的女子手里接过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她们亲手绣制的几样女红。有装花瓣的锦囊,装首饰的巧盒,每一样看着都很精致。 比内务局送来的好看多了。 “诸位妹妹还真是手巧。”徐丽仪微微一笑,对身边的侍婢道:“宝琴,收着吧。” 周贵人看徐丽仪这么爽快,瞬间就感觉有希望了。否则她也不会肯轻易就接受这些礼物。 “同为伺候皇上的姐妹,有什么话不妨坐着说吧。”徐丽仪吩咐人上了茶。 周贵人这才领着一众的姐妹落座。“实在不瞒丽仪姐姐,我已经在紫竹宫住了整整五年。皇上约莫三个月左右,才会想起紫竹宫的姐妹一回。至今还有许多绣女都不曾见过皇上的面,也不曾有什么封赏。拿着最低的月例银子,成日里做粗活,就和宫里的宫女也相差无几。” 她这么一说,身后的宫嫔们禁不住都红了眼睛。 “这种滋味,我又如何不知。”徐丽仪被安置在望宫里的日子,比五年可多多了。“只是……” 到现在徐丽仪也没猜出她们的来意。总不会是希望她去皇上面前,多提提紫竹宫吧?她又不是一等一的宠妃,即便是说了,也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哦。”周贵人明白徐丽仪的意思,连忙道:“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请徐丽仪帮一帮我们。听说丽仪您自幼就熟读医书,颇通医道,就连太后也传您请过脉。有这样的好本事,当真是叫我们姐妹心生敬佩。所以,今天我们贸然过来,就是想请您为我们开个有助于……有助于成孕的方子。即便不能一索得男,也能让我们为皇家开枝散叶,早点从紫竹宫里熬出来……”顿时尴尬的不行,徐丽仪双颊微微泛红:“你们就是特意为此而来?” “正是。”其余人也都涨红了脸。 “也不必是非得多金贵的方子,哪怕是一些偏方,只要有效果,我们都愿意试试。”刘贵人在旁补充。“原本我们也是微末不入流的宫嫔,宫里的那些御医伺候显贵的妃嫔都来不及,哪里能顾及到我们。再说……” “是啊。”周贵人打断了她的话。“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徐丽仪您愿意帮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这倒不必,同为一宫的姐妹,能帮到你们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徐丽仪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说:“只是皇上吩咐我照顾凌夫人,恐怕是不能明着去紫竹宫替你们诊脉什么的。左右你们空闲,就来复春殿坐坐,我根据你们的身子,对症下药,慢慢给你们调养就是。” “那就多谢您了。”周贵人起身行礼:“徐丽仪,您可真是我们的恩人。” “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尽微薄之力。”徐丽仪温和一笑。 “只是实不相瞒,我们并非家底丰厚的千金贵女,恐怕这药费……”周贵人有些不好意的说:“可能给不了太多……” “调养身子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方子。未必一定要用上多么名贵的药材。何况宫里供给的药材都是免费的。你们可以拿了方子着人去取。”徐丽仪根本就没打算收她们的银子。说实在的,其实不蹚浑水比较好,可如果不答应这些人,她不知道成日里除了去去青鸾宫,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倒不如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往后还能有什么福报呢! “徐丽仪……”周贵人领头跪了下去:“您可是我们这些姐妹的恩人,是我们的希望。” 徐丽仪起身走了过来,扶起了周贵人和刘贵人:“诸位妹妹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若真要谢我,来日你们诞下皇子,再来谢我就是。” 妃嫔们脸上一团喜气,仿佛是真的看见了那样的一天。 这里聊得热络,消息不胫而走。 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吹到韦逸霜的耳朵里。 “该死的贱婢们!”韦逸霜气急败坏的吼道:“她们是故意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的是不是!她们就是故意趁机羞辱本宫的对不对?李芳仪才有孕,她们就这么按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就去找什么成孕的方子。斋堂被烧的那天,宓夫人怎么就没往紫竹宫扔一把火。把这些骚蹄子一个个都给烧死得了。” “娘娘您快消消气。”纯好端了一盏清心降火的莲心茶。“徐丽仪不就是仗着会点医术,又巴结上了凌夫人,才能复位么!可是娘娘,您也看见了,她都复位了好几日,皇上也不曾去她宫里看过她。不外乎是去青鸾宫陪凌夫人说说话。那徐丽仪自己都不得宠,却要帮别人成孕,天底下有这么蠢的人吗?” 听她这么说,韦逸霜心口稍微好受点。喝了一大口莲心茶,她才觉得嘴里的苦涩冲淡了心里的苦。“你安排一下,我明天要出宫。” 纯好不禁一愣:“娘娘,怎么忽然要出宫?” “去香云寺祈福。”韦逸霜敛眸:“把之前安排好的人都去见一见。” “诺。”纯好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小声说:“御厨已经准备好晚膳了,现在为娘娘传膳可好?” “等皇上来了,一道用。”韦逸霜往窗外看了一眼,心口微微温热。“今儿是十五。” “是呢。”纯好一拍自己的脑门:“您瞧奴婢这记性。竟然忘了。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再加两道皇上喜欢的菜。左右也成日里备着,很快就好。” “去吧。”想道皇上会来,韦逸霜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纯好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腾芽也回了自己的厢房。 推开门走进去,她才看见凌夫人静静坐在桌边。“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凌夫人看她脸色凝重,少不得皱眉:“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你怎么自己跑出宫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去向徐丽仪拿了些安神的药。先前听凌世子说起,说您夜里睡得不好。”腾芽微微一笑:“我也是闷了好些日子,自己想偷着出去走走。怕你知道了不让,所以就打算先斩后奏。” 看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凌夫人温和点头。“罢了,你喜欢走走也无妨。只是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回头挑几个丫头过来伺候着,再调个内侍监过来。有跑腿的活也有人帮着去。” “不用了夫人。”腾芽连忙摇头:“我是戴罪之身,能在您身边伺候已经是万幸。实在是不敢再有别的要求。” “你父皇只是暂时被蒙蔽。”凌夫人语重心长的说:“早晚他会明白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腾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凌夫人是会偏帮父皇,而不会站在她母妃这边看这件事。“我都明白。” “那就好。”凌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眉目之间清冷的颜色略微重些。“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告诉我一声。” “多谢夫人好意。”腾芽有些看不清她的心思。于是保持着刻意的疏离。还是等白公公查清楚她和母妃之间的事情再做打算也不迟。 “等下晚膳,记得去膳堂一块用些。”凌夫人起身要走。 “我还是去厨房里找些东西吃就好了。”腾芽不想和她走得近,这时候也不想看见凌烨辰和腾玥。“夫人,我知道您没有把我当小宫女看,可是在父皇不清楚真相之前,我都只是在您近旁伺候的丫头的而已。您对我太好,恐怕会给您惹麻烦。”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懂事,还这么会为别人着想。凌夫人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却只是点头:“那便让人给你送到房里来吃吧。你到底也是三公主,和那些奴才不一样。” “多谢夫人。”腾芽过去扶着她起身,先一步走去开门。 那样子乖巧的简直让人心疼。 凌夫人每每看着她,总想起苏荷这么大时候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了,那你歇着吧。” 还没等凌夫人迈出房门,一个矫健的身影忽然就闯了进来。 伴随着他闯来时惊人的力气,门撞在了腾芽肩上。 这一下可不轻,腾芽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夫人完全被惊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双大手死死的钳住手腕,硬生生的给拽出了房门去。 咬着牙站起来,腾芽连忙走过去往外看了一眼。这时候才发现,那么“冒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 凌夫人被他拽的手腕子疼,忍不住轻哼一声。 皇帝这才松开手,目光直直的看尽她眼底。“为何太后对朕说,认你做义女?” “这是妾身的意思。”凌夫人眉目朗晴,笑容温润:“皇上,您待妾身这样好。可从前,妾身再斋堂里诵经念佛,后宫鲜有人知,也到底不会影响什么。如今,妾身连同烨辰都被安置在青鸾宫……这毕竟是妃嫔的寝宫,妾身若不寻个由头,怎么有资格在宫中常住?总不能由着朝臣和百姓背地里议论皇上吧。还是,皇上想将妾身和烨辰赶出盛世,重新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流亡日子?” “朕想如何,难道你心里真的不懂?”她这番话,皇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若朕会在意,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的收留你。小英,难道到了今天,你仍然不明白朕的心意?” “皇上。”凌夫人双目含冷,唇角挂霜:“太后问过妾身,是否愿意留在她身边侍奉。妾身明白,太后也有想过能让妾身留在皇上身边。可是,您不要忘了,妾身是邻国国君的宫嫔。是位居从二品的夫人。妾身还有个儿子。即便不能从佞贼手里,夺回烨辰的前程和地位,也绝不可能擅自改嫁,让烨辰此生都蒙羞。” 皇帝薄唇微动,有心说会帮她们母子夺回邻国的江山。可这话太沉了,怎么可能轻易就说出口。且万一说出口却做不到,岂不是哄骗她。 “难道,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完全没有朕吗?” “在我们母子命悬一线的时候,在我们母子无依无靠的时候,在我们母子家破人亡的时候,我能想到的,且是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皇上您了。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皇上您像从前一样待我。”凌夫人凄婉的跪了下去:“如果妾身此举让皇上厌恶,那妾身愿意离开皇宫。只是求皇上能开恩,容我们母子再住些日子,好歹也要请徐丽仪医治好烨辰的双腿……” “朕何时说过要你走?”皇帝皱眉,将她扶起来。“朕只是恨……” 父皇恨? 父皇恨什么? 腾芽躲在门口,听见这番对话,心里觉得相当奇怪。 宫里盛传这位凌夫人,是先皇后的姐姐。与先皇后乃是双生姊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皇上才会因为怀念亡妻对她格外上心。 可腾芽觉得,却并不是这样!如果真的只是因为相貌相同,父皇爱屋及乌,也实在不至于这么生气。何况,真的会有人因为相貌相似,就苦苦执着多年的想和她在一起?哪怕被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诟病也在所不惜? 除非…… 腾芽心底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 除非父皇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位凌夫人。却阴错阳差的娶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所以这难得的重聚就像是劫后余生,父皇才会不惜一切的把她留在身边。 “小英,朕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皇帝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人生苦短,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光阴,难道你还不愿意携朕的手共度此生?” “并非不愿意,而是妾身没有这样的福气。”凌夫人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寡淡:“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妾身多年常伴青灯,能放下的却也尽数都放下了。皇上又何必执着’求不得’,不外乎是苦着自己的心罢了。” “你真的都能放下么?”皇帝根本不信。 “但愿妾身能。”凌夫人朝皇帝盈盈一拜:“明日起,我会去太后宫里请安。往后若得空,也会去皇极宫向皇上请安。毕竟拿了长公主的分例银子,就得遵从长公主该遵从的规矩。” 皇帝看她坚决的样子,知道说什么也是徒劳,拂袖离去前,他皱眉道:“罢了,你高兴就好。” 凌夫人站在寒风里良久,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被风吹的凉透了。 腾芽躲在房间里,犹如不闻。她并没有走出去安慰她的打算。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打击韦贵妃的气焰。只要把这个女人逼急了,就一定会搅得后宫不宁。父皇的性子,向来是眼里容不得砂。他不会让一个坐不稳后宫的贵妃操持后宫的事情。也就是说,凤权很可能会重新落入皇祖母的手中。 有皇祖母的庇护,腾芽的日子才能过的安稳。 腾芽知道,一下子撼动韦贵妃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扳倒她了。 但只要心细留意,小心周旋,用心筹谋,再粗的铁杵,也能磨成一根绣花针。 第一天一早,小皮子刚推了凌烨辰去书房里练字,大公主腾玥就赶了过来。 “这里没你的事了。”腾玥对他摆一摆手:“你先去吧。” 小皮子看了一眼世子的眼色,才低着头退了下去。这一得空,他就飞快的奔去了三公主的厢房。 “小皮子,你怎么过来了?”腾芽正在房里抄经,看他站在门外,便对他点了点头。 “师傅让奴才来跟公主说一声,三公主交代的第三件事已经办好了。”小皮子走进来,佯装是帮她研墨,垂着头低声说道:“至于第一件事,师傅说听宫里的老人说起,苏贵妃娘娘幼时常常和先皇后一道入宫给太后请安。那时候就只有先皇后一人陪着苏贵妃一起,并不见皇后的姐姐,也就是凌夫人。很多宫里的老人都知道,苏贵妃与先皇后亲如姐妹。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腾芽用笔蘸了些墨汁,轻轻摆去多余的墨,才道:“也就是说母妃和先皇后的感情很好喽?” “并不是。”小皮子沉眉道:“这正是师傅特意吩咐奴才一定要告诉三公主的。入宫之后,先皇后与苏贵妃娘娘的关系非但没有自幼那么好,且还有了隔阂。尤其是先皇后故去的那一年,两人势同水火,没少有争执。只是这也不奇怪,毕竟同侍一夫……” 小皮子觉得这话对三公主说是不是太早了,所以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腾芽幽幽叹气。“那么淑妃送出宫的那些宫婢的去向可查明白了?” “查是查到了。”小皮子耷拉着脑袋,惋惜的说:“淑妃娘娘表面上看着贤淑文静,实际上却狠毒无比。伤在脸上的宫婢,只怕是被人发觉要坏事。所以就以出宫治伤的名义弄出去,之后不是卖给了窑子,就是送到有钱有势的人家为奴。反正既不许回母家,又不让再回宫里。没有一个能摆脱这种命数。” “为了自己的女儿,就去残害旁人的女儿。好一个淑妃娘娘。”腾芽握着笔的手都在抖。她心里真是恨的不行。父皇看中的妃嫔,没有一个是清清白白,手里不沾血腥的。可是她的印象里,母妃谦和温顺,干练热心,根本就不是作恶的人。为什么父皇偏偏相信了所有的人,唯独不信母妃? “三公主,您没事吧?”小皮子见她脸色不好,心里也不舒服。“要不,淑妃娘娘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总归她现在都被禁足了,也做不了恶。” “嗯。”腾芽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了打算。就因为淑妃现在不能作怪,才要趁机好好的收拾一番。“对了,小皮子,你可知道四公主这几日在皇极宫如何?” “唉,别提了。”小皮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乳母们都快被折磨的脱了一层皮。她们是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公主安静听话别捣乱。就怕皇上发现四公主如此刁蛮,会真的剥了他们的皮。连德奂公公也被折腾的瘦了一大圈。只是皇上昨晚上在韦贵妃处未曾回宫,一早就去了勤继殿,恐怕这时候还没发现这皇极宫里天翻地覆呢。” “那就设法让父皇发现……”腾芽勾起了唇角。 “那奴才回头转告师傅一声。”小皮子研墨的同时,还在往外看。一直确保外头没有人。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腾芽笑眯眯的说:“我写字也累了。去看看凌夫人那有什么活没有。” “是。”小皮子跟着她走出了厢房。 “不对啊!”腾芽转身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该去陪着凌世子么?” “大公主陪着世子在书房里练字呢。许是嫌奴才碍眼,就把奴才给打发出来了。”小皮子挠了挠头。 “哦。”腾芽没再说下去。 “公主,凌夫人的厢房在这边?”小皮子看她往另一边走,不免奇怪。“您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小厨房里炖了什么补汤没。顺便端过去给夫人尝尝。”腾芽打定主意,还真是从厨房里找到了党参鸽子汤。 凌夫人心事重重的坐在房里发呆。连腾芽把汤放在她手边都没发觉。 “夫人。”腾芽微微一笑:“这汤已经炖好了,您尝尝看。” 忽然有人在耳边说话,把凌夫人吓的不轻。“你这丫头,怎么进来没有声音?” “不是我走路没声音,而是夫人的心事太重了。”腾芽不免一笑:“这是最好的党参乌鸡汤,厨房的丫头说昨晚上就开始炖了。夫人要不要尝一尝?” “不必。”凌夫人连连摇头:“我茹素,不沾荤腥。” “那这汤……”腾芽纳闷的不行:“厨房的丫头还说,是您吩咐了炖上的。” “哦!”凌夫人不禁尴尬:“我是想给你和烨辰准备些。” “与夫人一样,我也不吃鸽子的。”腾芽微微一笑:“母妃说鸽子是有灵性的鸟。会送信还能捎来捷报,说不忍心伤害,所以我也从来不吃的。” “那就炖的太多了。”凌夫人勉强的挤出微笑。 “那不如……”腾芽替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送一些给我父皇可好?父皇最喜欢这个汤。” “这……”凌夫人有些犹豫。昨天才气的他转身就走,今天就送个汤过去讨好,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再说,她还没往太后宫里送过什么,贸然送去皇极宫,那后宫里的妃嫔们又会怎么看。“还是算了吧。皇极宫什么好东西没有,皇上也不稀罕这种汤。” 腾芽顿时就蔫了,脸上的笑容也看不见。 凌夫人见她不做声,才转过脸多看她几眼。“你这是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了?” “没有。”腾芽的声音很低,好像是刻意隐忍。 “无碍,你想说就说吧。”凌夫人自己不便说的话,只有寄托在别人口中。 忽闪忽闪的睫毛,也遮不住眼底的失落。“芽儿也有好久没去过皇极宫了。也有很久没有给父皇送些吃的。可能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母妃不在了,我成了凶手,父皇眼里再没有我这个孩子了……” 听着这些话,凌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风霜高洁,水落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你是清白的,真相早晚都会浮出来,怕什么。” “但愿吧。”腾芽转过身,慢慢的往外走。她笃定凌夫人一定会改变心意。 果然,她正要迈出门槛去,凌夫人唤了一声。 “你去让小皮子端个紫砂小锅,陪你去一趟皇极宫吧。”凌夫人最终也没能忍住。“早去早回。” “是。”腾芽露出了难得的喜悦:“多谢夫人成全。” 这话其实应该是她来说吧。凌夫人望着腾芽出去的身影,只觉得满心苦涩。她不能得罪皇帝,更不能拥有皇帝,她能做到,不过是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保全卑微的自己。最好也不要让皇上对她心生厌恶,看穿她这份利用他的心思。 腾芽领着小皮子,带着紫砂的汤锅,往皇极宫去。 皇极宫本来就挨着青鸾宫,并没有多远。加之心急,又走的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小皮子,咱们走侧宫门吧。”腾芽时刻谨记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想徒惹是非。 “是。”小皮子也灵巧,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两个人刚进侧门,腾芽就听见宫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小皮子,紫砂锅你先端到小厨房去。然后就在这里等我。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别过来。” “奴才知道了,三公主您自己也要当心。”小皮子其实不放心,四公主的刁蛮如今整个皇宫,恐怕就只有皇上一人被蒙在鼓里了。 腾芽慢慢的走进去,顺着那吵嚷的声音,很快就看见腾玧正在哭喊。 围着她的宫人足有二十来人。乳母、宫婢、内侍监,甚至就连羽林卫也在。 “四公主,求您了,您就别再折磨这棵树了。”德奂的声音听上去特别的无力。“这可是先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在这里种下的树。这都好多年了,这树龄可比您大得多呢。” “我不管,它害我摔下来,我就要你们把它给砍了。我不管。”腾玧边哭边嚷还边跺脚。那样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我不管,你们快点把它给砍了呀!” 乳母也是急得不行:“四公主,不如奴婢带您去看皮影戏好不好?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演你最喜欢的大闹天宫如何?” “我不看,我要把这树给砍了!”腾玧气的脸红脖子粗,哭的汗流浃背。可这些奴才竟然就跟听不懂似的,怎么也不肯按她说的来。“你们都聋了吧?再不砍了这棵树,我就让母妃砍了你们!” 宫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办法。 德奂更是急的满头大汗,衣裳都湿了。“你们赶紧想办法哄住四公主啊,皇上可马上就要回宫了。这若是让皇上瞧见了,那就是你们失职。有你们好受的。” “德奂公公,您也看见了!这可真不是奴才们不尽心。实在是这四公主……” 宫人们急的焦头烂额,个个哭丧着脸。 腾芽皱了皱眉,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去。“不如让我试试。” 德奂看见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腿都软了:“天啊,三公主,您怎么在这儿啊?皇上可不曾传召您,您还是赶紧走吧!” 心里禁不住还要咒骂两句,这什么鬼日子,一个瘟神还没收拾利落,又跑来一个扫把星。 “德奂公公,是凌夫人让我送了党参鸽子汤来给父皇。”腾芽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小皮子把汤送去了小厨房,正在炉子上熬着呢。” “是凌夫人让你来的?”德奂一听这话,顿时就眉开眼笑。“三公主,您可来的太是时候了。”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气的跟要吃人一样。在韦贵妃宫里也发了好大的脾气,生着闷气坐了一整晚。而皇上就是打从青鸾宫出来之后才这样的,德奂心里明镜似的。 如今凌夫人先走了这一步,便是和好的意思了。德奂心想,皇上若是知道凌夫人这样有心,就算四公主再折腾,至多也就是挪去别的宫里。不至于撒火就成。 “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讨厌你,给我滚出去。”腾玧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腾芽身上,更生气了。“你快滚,你滚啊,你滚!” 要不是这里人多,腾芽还真像一个巴掌呼过去,瞬间把她揍老实了。 她笑着走过去,把两只手在腾玧眼前晃了晃,随后在胸前交叉这么一翻转,再摊开手掌时,手里居然有好多彩色的糖果。 “这是什么?”腾玧顿时就看愣了。 “是糖果。”腾芽微微一笑,走过去塞一颗进她嘴里。 腾玧生气的不行,想要伸手打她,却发觉糖又甜又好吃。“这是什么糖果,怎么我从来没吃过?” “这种糖果宫里只有我才会变。我的戏法可比你宫里总演的皮影戏强多了。”腾芽微微扬起下颌,得意的说。 “我想起来了,你是我三姐。”腾玧立刻露出了笑脸:“你既然是我三姐,那就每天变给我吃可好?”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抓了腾芽手里的糖,一股脑塞进嘴巴里。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腾芽真是没见过这样子的公主。这恐怕是盛世皇宫里最不懂规矩的金枝玉叶了。 “太好吃了,不光甜,还有一股水果的香味呢。”腾玧边吃边吧唧嘴。 宫人们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三姐,你的糖果是怎么变出来的,教教我呗。”腾玧略带讨好的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使劲往她身上蹭。蹭的同时,还不忘摸一把她腰间的位置。看看身上是不是还藏了一些。 不得不说,这丫头其实有点小聪明。腾芽看着腾玧,心想若她的母亲不是淑妃而是韦逸霜,说不定能把她教的又精又奸。不过也无所谓了,韦逸霜肯定容忍她超不过三天。 “这可不行。”腾芽忽然就严肃起来:“这个秘密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我还想自己天天变糖果来吃呢。” “那……”腾玧想生气,可又怕得罪她,反而什么都没有了。“那三姐,你给我再变一回呗。这点也不够吃啊!” “也不行。”腾芽皱眉:“这戏法一天就只能变一次。多了糖就苦了。” “怎么这么多事啊!”腾玧明显的不高兴了。 “我是来给父皇送汤的。既然父皇不在,汤也送到了。那我就告辞了。”腾芽对德奂微微一笑:“还劳烦公公转告父皇,那汤是凌夫人昨晚就吩咐人炖上的。足足文火顿了一夜呢。现下喝味道最好。” “得嘞,三公主放心,奴才一定记得。”德奂不由对这位三公主另眼相看。都以为她是温室里的娇花,肯定在望宫活不下去。谁知道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活着走出来,成了皇上最在意的人身边的人。“您慢着点。” “站住,你别走哇。”腾玧连忙追了上去。“三姐,我的好三姐,你就再给我变一回呗,求你了。” “你跟我过来。”腾芽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我真的变不出来了。这戏法就只能这样。不过……” “不过什么?”腾玧瞪着眼睛看着她:“三姐你快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用变也有这样好吃的糖果。”腾芽脸上映着喜悦,好像已经看见了许多糖果异样。满脸的甜蜜。 “什么地方,你快说呀!”腾玧急的满脸通红。“快说呀!” “告诉你吧!”腾芽凑近她耳畔低低道:“从前我们宫里都是这么好的糖果。那是母妃,贵妃娘娘才有的殊荣。只有高高在上的妃嫔主子,才能随意的拿来赏给旁人享用。” “那岂不是就只有华荣宫有么!韦贵妃娘娘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妃嫔主子!”腾玧细细一想,倒是挺有道理的。“三姐说的是,我们宫里就没有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糖果。可是韦贵妃娘娘的宫里又不是谁都能去的。说了也是白说。” “那可不一定。”腾芽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心想华荣宫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可没提过半个字。 “你这么可爱,说不定韦贵妃娘娘会喜欢你,会赏你呢。”她笑弯了眼眉。 “哼,谁知道。”腾玧想着自己没怎么和韦贵妃说过话,倒是母妃每次去她宫里,偶尔会带些好看的糕点回来。 “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要是让长姐知道了,那也就没你什么事情了。她才是盛世嫡公主。”腾芽又捏了捏她的脸。 “你别总捏我啊!”腾玧不满的白她一眼:“你放心,我才不会说呢。” 腾芽满意点了点头:“你要是乖乖听话守住我的秘密,我明天还来给你变戏法。” “当真?”腾玧这下可算是高兴起来。“三姐说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腾芽伸出尾指:“咱们拉勾勾。” 腾玧笑着点头:“拉勾勾!” “看见了没有!”德奂少不得在宫人中间来这么一句:“往后你们哄四公主,也得多想几个花样。别成天翻来覆去的就只是看个皮影戏,拿个桂花糕的。三公主怎么就能把四公主哄住?你们都给咱家多动动脑子。” “是,公公。” 腾芽从侧门走出皇极宫的时候,应该是妃嫔们去韦贵妃宫里请安的时候。可是长长的甬道上,根本就没看见妃嫔们的身影。“小皮子,今儿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安静,连请安的人都看不见?” “三公主有所不知,韦贵妃娘娘一早就出宫去了。所以请安就给免了。许是难得不用走动,宫嫔们就在自己宫里歇着呢。”小皮子缩了缩身子:“这么冷的天,不出来也不奇怪。” “韦贵妃出宫了?”腾芽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韦贵妃一定是嫌宫里的御医没用,自己出去找人诊脉又或者开方子去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她没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很难再往上攀。 “是啊。”小皮子连连点头:“说是韦贵妃娘娘要去祈福。从前不也是这样么。” “嗯。”腾芽没再多问,两个人快步回了宫。 徐丽仪这时候正在青鸾宫给凌夫人请脉。看腾芽又从外面回来,少不得蹙眉:“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成日里往外跑。这是望宫憋得久了对不对,一天不出门你就浑身难受!” “是我让她出去的。”凌夫人微微叹气。 “哦?”徐丽仪饶是一笑:“我倒是忘了问你一句。” “怎样?”凌夫人怕她问让腾芽去哪里,所以赶紧岔开话题:“我的身子如何了?” “放心吧。之前中的毒早就清除干净了。也给你开了温补的方子补养血气。现在身子好多了。”徐丽仪显出为难的样子来:“只是,世子的腿疾,恐怕还要耗些日子。” “我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我去找秦顺容。”腾芽笑眯眯的转身就走。 “站住。”徐丽仪把她喊住,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椅子还没挨着你就又要往外跑了。幸亏秦顺容也跟着来了。正在小厨房里熬药,你过去看看就是。” “嗯。”腾芽快步走了出去。 正要进小厨房的时候,秦顺容端着汤药走了出来。“咦,三公主你回来了?正好,里面的药膳也炖好了,你快去吃一碗。瞧你,瘦的太吓人了。” “嗯。”腾芽光是点头也没动。 秦顺容当即明白她是有话要说:“秀画,你去给凌夫人送过去。我看着三公主吃药膳。免得她嫌苦,不肯多吃。” “是。”秀画端了汤药,慢步离开。 “怎么了?”秦顺容低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腾芽压低嗓音道:“韦贵妃已经出宫了,想必就是为了龙裔的事。而我今天也见过腾玧,那孩子虽然有些小聪明,可到底还小。诱她一下,就心之所趋。只是我们现在缺一个人。缺一个能在韦贵妃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好,我知道了。”秦顺容没多说什么。 腾芽疑惑的看着她:“顺容是有办法吗?” “我有个熟人,在韦贵妃宫里做活,跟韦贵妃身边最得势的婢子纯好相熟。”秦顺容微微勾唇:“她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那就拜托顺容了。”腾芽迫不及待想做好这件事。 秦顺容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小厨房,盛好药膳送到她手里。“你刚才去了哪?瞧你这手,冻得冰凉。” 腾芽接过碗的瞬间,就捂热了手。“多谢顺容。我去了皇极宫。” “哦!”秦顺容少不得点头:“你也是聪明的,这么快就摆平了四公主。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刁蛮。” “摆平腾玧容易。”腾芽想起她是怎么对李芳仪的,心里就有数了。“那丫头,喜欢稀奇的东西,且不喜欢旁人逆或者顺着她。只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自己上钩,当然是你说什么,她就会相信什么。” “原来如此。”秦顺容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腾玥走进来,看见腾芽端着药膳,瞬间就生气了。“那是我辛辛苦苦给烨辰哥哥熬的,你怎么问都不问就拿过来吃?” 腾芽饶是一愣,瞬间就想把碗放下。 秦顺容却拦住腾芽,笑着对腾玥道:“大公主误会了,这药膳是我刚从复春殿端来的。是徐丽仪配的方子,加了新鲜的食材,文火炖了一整晚,方才刚送来。肯定不是你给世子炖的那一锅。” 腾玥才不信她的话呢,拧着身子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那碗里的药膳果然不是给凌烨辰的,脸色才稍微缓解。“徐丽仪调的方子,那一定是极好的。这锅里还有这么多,想必你们也吃不完。那我就再给烨辰哥哥送一碗去。” “烨辰哥哥”四个字,腾玥叫的可亲切了。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竟然觉得心口有些酸涩。她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药膳,只当听不见。 腾玥盛好了药膳,笑眯眯的走了出去。就连侍婢要替她端着,她都不肯。 “这大公主该不会对世子有心思了吧?”秦顺容像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腾芽没做声,只是低头继续吃东西。 “不过,大公主也够岁数了。”秦顺容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知道凌夫人肯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娶自己妹妹的女儿。” “这么亲近的关系,可以成婚吗?”腾芽一脸的莫名。 “你有所不知,姑表亲是亲上加亲,姨表亲还不是同样的道理。”秦顺容笑容可掬的拉着腾芽的手,幽幽道:“我想起在望宫的时候,秋月的话了。” “什么?”腾芽边吃边问。 “秋月说还是你和咱们那位世子比较般配。” “噗——”腾芽一口汤喷出来,险些喷了秦顺容一身。 也是秦顺容敏捷,一下子就躲开了。“我的三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啊!” “不怨我,都是你乱说话。”腾芽咳嗽了几声,也觉得挺尴尬的。“我不吃了,我要回房换件衣裳。” “好好好。”秦顺容连连点头:“你赶紧去吧。” 腾芽放下了碗,逃一般的奔了出去。大仇未报,她哪里有资格去想这些事! 眼下,只盼着韦逸霜上钩,尽早被夺取手中的实权。如此,她才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51章 亲近真凶 >> 正睡的香,腾芽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 难得的惬意午后,她还懒懒的赖在床上不肯起。 “三公主,你醒醒……”绿沫焦急的不行:“您快醒醒啊,出事了。” 听见出事了三个字,腾芽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狂跳。她迅速的掀开被子,一股脑从床上跳下来,踩上了绣鞋,麻利的去开了门。 “绿沫,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你慢慢说。”腾芽看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显然是不对劲。“是不是凌夫人出事了?” “是世子出事了。”绿沫慌的声音都变了:“世子吐血了。说是吃了小厨房里你的药膳才弄成这样。皇上也在这呢,已经让奴才去把小厨房给封锁起来,带着人验毒去了。三公主,这可怎么办?” “吃了我的药膳?”腾芽纳闷的不行,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腾玥来厨房的画面,她顿时就明白了。“那是徐丽仪配的方子,秦顺容从复春殿带来的。不过是我凑巧喝了一碗,怎么就成我的药膳了?”腾芽利落的把衣裳和鞋子穿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赶紧和绿沫一起往凌烨辰的厢房去。 这时候,御医也赶了过来。 凌夫人伏在床边看着御医给凌烨辰请脉,一张脸上满是惧色,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父皇、凌夫人。”腾芽快步走进去,行了个礼。才看见腾玥哭的眼睛都肿了,担心的站在一旁看着凌烨辰。 直到她走进来请安,腾玥才转过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那样子,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去。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冷着脸问腾芽:“为何你的药膳吃下去会中毒?” 腾芽连忙跪了下去:“父皇,芽儿并不曾准备什么药膳。送去皇极宫的是凌夫人吩咐宫婢熬的。长姐端走的那一碗,是徐丽仪配的方子,秦顺容在复春殿熬好了才拿过来的。” “可是药膳在小厨房里熬着的时候,你的确就在那里。当时还有秦顺容也在,也可以作证。”腾玥含着泪,委屈的不行。“如果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长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腾芽一脸疑惑:“我是在小厨房里吃了一碗药膳,可那又能说明什么?给凌皇子的药膳是你亲手盛的,亲手端过去的,这一点我和秦顺容也都看见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烨辰哥哥下毒喽?”腾玥气的直跺脚:“我宁可有事的是我,也不希望烨辰哥哥出事。我怎么会对他下毒。倒是你,这些日子,躲我们躲的远远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筹谋什么!” “好了。”凌夫人听不下去了,少不得打断这样的对话。“御医不是还没请完脉,连后厨检查的奴才也还没来复命。你们两个有什么好争执的?” 虽然担心自己的儿子,可凌夫人却不相信毒是这两个丫头所为。毕竟腾玥一心巴结,对烨辰也是真的挺尽心。而腾芽又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可是让凌夫人想不明白的是,下毒的事有了一次,居然还会有第二次。上次是她,这一次居然轮到了烨辰。 “请夫人放心,世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御医恭谨道:“虽说是中毒,但更像是服食了相克的药材所致,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再用些清毒的方子调理一下,就没有大的妨碍了。” 这么一听,凌夫人才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疼了。 “太好了。那就劳烦御医了。” 这时候,去验毒的奴才也回来复命,德奂连忙进来禀告。“皇上,奴才们去检查过小厨房里的所有食材,包括世子服用过的药膳,均是没有毒的。” 腾芽也跟着松了口气,如此说来,她的嫌疑也解除了。 “那可有什么药物是相克的么?”御医少不得多问了一句。 “这也并没有发现。”德奂如实的说。 “会不会是……”腾芽装作有口无心,抬起头看见腾玥脸上的红热都烧到了脖子根,她又连忙闭了嘴。 “会不会是什么?”凌夫人自然是要多问一句的。 “没什么。”腾芽尴尬的说:“可能是吃了别的东西。” “整个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没有相克的,如何吃了别的东西。”皇帝的语气很是生硬。 “回父皇的话,可能是女儿的补品。”腾玥自知是躲不过去了,倒不如爽快的承认。原本害了烨辰就不是她心中所愿,也没有必要遮掩什么。“女儿在自己宫里也给烨辰哥哥准备了补品。是请太医院的御医开的方子。有助于调养身子,也对烨辰哥哥的腿疾有帮助。后来看见小厨房里的药膳不错,就又给烨辰哥哥端了一碗……” “公主的补品可有药方在身上,或者留有汤渣吗?”御医仔细的问。 “有的。”腾玥蹙紧眉头,表情凝重的说:“在我宫里还有汤渣,药方子也都在。” “那就让人去取。”皇帝对德奂吩咐了一句。 “是。”德奂连忙应声。 腾玥打发了身边的侍婢春宁跟着去拿,扭过脸却伤心的落下泪来。“都怪我不好,怎么那么粗心。竟然连这些药不能乱吃也不知道。这下可是真的害了烨辰哥哥。” “这倒也未必是害了世子。”御医眼中一亮,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凌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半空。后脊梁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御医这话从何说起?” 她生怕御医提到烨辰的腿疾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且很快就会好转。 “夫人不必忧心,其实从脉象上看世子……” “太后驾到——” 这一声通传,当真是及时雨一般。 皇帝嚯的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相迎。 凌夫人也自然是跟着皇帝一并走过去。 腾玥也擦了把眼泪,迅速的迎上前去。唯独腾芽还跪在原地,只转了个方向。 太后走进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寒冬的一丝凉气。语气微有些不痛快:“哀家才回宫几日啊,这后宫就出了这么多事情。皇帝,世子到底如何了?有没有查出事情是何人所为?” “给母后请安。”皇帝自然是先行了礼。 “拜见太后。”凌夫人也随之行礼。 “罢了,平身。”太后看她的脸色并没有那么焦虑,心知这事情或许没有奴才传言的那么严重。凌夫人起身,扶着太后慢慢的走进来,于皇帝身边的位置落座。 “皇祖母,都是玥儿不好。”腾玥走过去自责的说:“是玥儿把两种相克的补品给烨辰哥哥吃了。” 太后纳闷的看了腾芽一眼,又看了看腾玥。“既然是玥儿不小心之过,为何让腾芽一直跪着?” 这话把皇帝给问住了。他压根就没注意腾芽是站着还是跪着。就好像这房里没有这么个人一样。 “皇祖母,芽儿也有错。”腾芽跪着挪到太后面前,恭敬道:“芽儿跟在徐丽仪身边学习医术也有些日子了,却还是不能凭味道就分辨出药膳里有什么药材。也没有提醒长姐注意这些事情,才会连累了世子。” “也不能怪你。”腾玥连忙装作好心的样子。“你也不知道我炖了什么样的补品。还是都怪我不够细心。” 腾玥知道太后一向喜欢腾芽,即便是苏贵妃不在了,这个丫头也依然是太后的心头之宝。否则,太后也不会一回宫马上就传召她见面。更不会什么都没有追究就让她又回了望宫。所以,该表现出善良懂事的时候,腾玥也自然不能差劲。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也倒罢了。”太后伸手递给腾芽:“起来吧。” 腾芽扶着太后的手站起来,脸上浮现了些许的笑容:“多谢皇祖母。” “只是世子的身子如何了?”太后凤目微虚,目光落在了御医的脸上。 纵然是许久不曾侍奉太后,御医心里也一片清明。“回禀太后,世子的身子弱些。还需要调养。方才臣请过脉,发现这次中毒,使得世子体内的毒素都被带了出来,相信调理之后,必然会神清气爽,身子也可恢复的好一点。” 言止于此,御医没再多说下去。 太后略微颔首:“那就好。烨辰也快十五了。待他身子好了,哀家自然会为他的婚事操心。” “多谢太后。”凌夫人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太后始终不希望烨辰留在盛世吗? 听见“婚事”两个字,腾玥的心里就少不得打鼓。可是眼下,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她怕自己不是凌夫人属意的人选,也怕这里面还有无穷的变数。 眼见着太后没有要走的意思,皇帝也觉得没趣:“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是一场误会,那朕就先回皇极宫了。” “嗯。也好。”太后微微点头。 “妾身恭送皇上。”凌夫人得体的行了个礼。 “御医,世子什么时候能醒?”太后看见床上的凌烨辰脸色苍白,像是疲倦极了,少不得多问一句。 “回太后的话,世子身子弱些,恐怕得明日了。”御医如实的回答。 “那好,你们该开方子就去开方子,该煎熬就煎药,好生照顾着就是。”太后扫了凌夫人一眼:“丫头啊,母后有两句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是。”凌夫人连忙扶了太后起身:“请太后移驾内室说话。” “唔。”太后瞟了腾芽一眼,又看了看腾珠:“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哀家也放心些。自二公主出嫁,宫里也就剩下你们三位公主了。玧儿还小,能管些事情的也就只有你俩。亲姐妹之间,莫要生出嫌隙才好。” “多谢皇祖母教诲,玥儿记住了。”腾玥乖巧的笑着答应。 “恭送皇祖母。”腾芽却没有那么多话说。 太后和煦的点了下头,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太后走了出去,这房间里就安静了起来。腾玥走到床边握住了凌烨辰仍然冰凉的手,泪珠子又一次扑簌簌的掉下来。“腾芽,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讨厌我,觉得我虚伪,觉得我一直都有心思,在背地里算计你。可我若是说我没有那么想过,你会信吗?我算计的,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我母后走了这么多年,父皇待我也日渐疏远。要不是凌夫人是我姨母,要不是还有烨辰哥哥,我今天的境遇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脸,看着腾芽:“苏贵妃去了,你所经历的这些事,焉知我当年不曾经历过。只不过父皇宽待母后,并没将母后的罪证公之于众。可后宫里,那些恨毒母后的妃嫔,又岂是轻易能饶了我的?那时候的我,还没有你现在大。” 她这是博取同情吗?腾芽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误会,还是刻意有人对我下手,总之错都在我身上。”腾玥的眼睛红的有些吓人。“我真的宁可是我中毒,也不希望烨辰哥哥有事。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腾玥看着腾芽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乌黑又明亮的眼眸,鼻子微微发酸。“我们吵过闹过,我也利用过你,可是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也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在意烨辰哥哥,所以你也肯定不会希望他出事。是我太心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责怪你。对不住了。” 见过腾玥温婉虚伪的样子,见过她虚以委蛇献媚的样子,也见过她在凌烨辰面前放低姿态逢迎巴结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她现在的这副面孔。 腾芽一时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只盼着,如果有天,真的有人害我,且还是对烨辰哥哥下毒手,你若是发现了,一定一定要阻止,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再让他受这样的苦。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好。”腾芽稍微点了下头:“我若是知道,一定告诉你。” “多谢你。”腾玥舒唇而笑:“那我们姐妹俩是不是能讲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使小性子,再不会仗着自己是嫡公主,就欺负你。只是,也请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除了姨母和烨辰哥哥,我真的再没有别的指望了。” “你放心,我始终记得你是我姐姐。”腾玥温和的说:“在望宫的时候,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记得给我送干净的衣裳和药品。” 腾玥暖心的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转过头,看着凌烨辰的双眼,噙满了泪花。她的确是不能再在宫里树敌了。凌夫人护着腾芽,皇祖母护着腾芽,今天也见识到了,连父皇也没有把腾芽怎么样。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怨恨她针对她,恐怕落不下什么好处。 所以,她打算用另一种法子,让腾芽成为不了她的敌人。那就是挖空心思对她好,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 “长姐在这里陪着世子吧。我去整理一下小厨房。顺便问问御医,晚膳要做点什么给夫人和世子吃会比较好。”腾芽不想留在这里讨没趣,寻了个借口就往外跑。 腾玥温和点头:“晚膳我也留在这里用。老是回宫去再准备也麻烦。回头我叫人把我宫里的好食材都拿过来,咱们一起准备。就再也不用怕出现这样的误会了。” “长姐想得周到。”腾芽慢慢的退了出去。临了,还小心的往凌烨辰的脸上扫了一眼。 他一直睡着,睡得很沉,就像个孩子一样。 没有那么多心思,没有那么狠厉,反而看上去叫人舒服。 腾芽没去小厨房,而是从后院绕道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里离凌夫人的厢房很近。她半蹲在那里,遮住身形,屏着呼吸听房里的动静。 “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揭穿你吗?”太后不动声色的问。 “太后……”凌夫人微微仰起头,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妾身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把烨辰抚育成人而已。” “你想把你的儿子留在身边,的确不是什么错处。天下间哪个当父母的不愿意孩子在自己身边。可是烨辰的身份是邻国皇子。你难道只想让她扮成瘸子,就这么懦懦弱弱的守在你身边长大成人?” “妾身不敢想那么多,更不敢想那么远。”凌夫人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或许能蒙蔽皇帝的眼睛,却根本就不可能蒙蔽太后。“妾身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可是不管怎么样,妾身真的不敢做出僭越皇权的事,妾身也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太后被她的话逗乐了,不由得冷笑起来。 “你这话骗骗你自己,你能信吗?当初你不愿意嫁给你的夫君,一心念着縢煜(皇帝)的好的,可最终还不是嫁过去了。他为了你,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给杀了,难道这还不是你的本事?” 这话让腾芽大惊,原来先皇后竟然是这么死的。怪不得腾玥说是父皇开恩,才没有将皇后的罪行公之于众。 “太后。”凌夫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您这话,叫妾身如何敢当?皇上怎么可能为了妾身,杀了结发妻子……” “所以啊。”太后少不得讥讽:“你是最有本事的。弹指间就能把敌人消灭的干干净净。随后皇帝就腾出了位置,接你们母子回宫。哀家也是自那时候起,和皇帝生出了嫌隙。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凌夫人你。” “太后,妾身当真是无心之失……”凌夫人哭的凄婉,那声音娇娇滴滴的,就像是窗外的鸟儿啼鸣。 “无心之失也好,有心之举也罢。她是你的亲姐姐,她那么害你,害的你要替她嫁去邻国,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崩离析,害的你要顶替她英雪的身份,为邻国国君诞下皇嗣,屈居夫人位分。那邻国国君老的都可以当你的父亲了!八年的婚姻,你守着一个不爱的男人,周旋在他的后宫那些阴毒的女人中间,你心里怎么会不恨。你要了你姐姐的命,也不足为过!”太后的眼眸,锋利的像是刀子一样。来回的在凌夫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划过。“可是牵扯到朕的儿子,牵扯到天下的百姓,那就不同了。” 后窗外,腾芽屏着呼吸,花费了大把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发抖。 太后的话,揭穿了这个无比恐怖的阴谋。原来皇后根本不是英家的二女儿英雲,而是英家的大女儿英雪。 眼前这位凌夫人,才是父皇从头到尾心心念念的英雲。 怪不得,怪不得父皇至今还对她那么花心思。那母妃呢?腾芽心里很难过。母妃这一生的厮守,也终究没能换来他的真心。 “太后,妾身真的没有那么想过……”英雲(凌夫人自此称呼为英雲)声音哽咽的哭诉:“姐姐害的我一生不得欢欣,把自己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还和他有了孩子,还要为孩子的前程操碎了心。可即便如此,我都没想过要她死。我知道,就算我拼劲全力,也再不可能和皇上回到从前的情分,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其余的,不过是宿命,造物弄人的宿命……” “是么!”太后的声音苍凉而又威严:“那苏荷又亏欠了你们母子什么?她的孩子为什么就该承受你们恣意复仇而带来的无尽痛楚?” 腾芽的心都漏跳一拍,她很害怕母妃的死真的和凌夫人有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她慢慢的挪动身子,往窗下近一些再近一些的位置。 “苏荷是自愿成为皇上的女人。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责怪过她。”英雲自以为这话说的有底气,可仰起头的时候,对上太后那双狭长的凤目,她又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以为的,事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可若不是拜你所赐,她会这么容易就没了命吗?”太后的声音充满了责备:“还不都是你和皇帝造的孽……” 这回,英雲没有顶嘴,只是瘫软在地上。 腾芽很想冲进厢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凌夫人巧用心智,使得父皇对母妃起了杀心。才导致母妃有孕,父皇故意出宫,让母妃和皇弟丧命在韦贵妃手里。 可是她真的就这么冲进去了,能听见实话吗? 皇祖母会怎么遮掩这件事?凌夫人又会如何的巧舌如簧辩解这件事?恐怕无论她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不能再留在青鸾宫。就像腾玥心里恐惧的一样,连最后的屏障都失去,她该怎么活在这宫里? 就连亲生父皇不是也有害死母妃的嫌疑吗? 良久的默默,腾芽脑子里被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塞满了。她从来不知道,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宫殿里,竟然到处都是隐藏的极好的污秽。恶心的叫人想要去死。 等她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安静了。 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哭泣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她小心翼翼的绕开窗棂,从棵不起眼的树后面回到庑廊。再一步一步往小厨房走去。 凌夫人怨恨自己的姐姐,所以她要回宫之前,就设法让父皇杀害了发妻。那么,时隔多年,她想要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想要拿回父皇的心,就必须得让母妃挪开位置。所以韦逸霜杀了母妃,也是她计算之中的事吧! 亏她还天天陪着凌夫人。亏她还那么认真的帮她抄经,像个宫女一样伺候她的起居。却原来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她竟懵然不知。怪不得母妃临死前还在提醒她,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信。原来,母妃就是吃了这样的亏。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多年相处的姐妹,竟然是将她送上黄泉的两把刀。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你不是要我感激你吗?我也会让你感激我的!” 走进小厨房的时候,腾芽看见徐丽仪正站在里头。“徐丽仪,你怎么来了?” 迅速的收拾了脸色,腾芽温婉的笑着行了个礼。 “世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吓得我啊赶紧就过来了。你没事吧?皇上有没有责备你?还有凌夫人,她可有怪你?”徐丽仪满脸愧色:“都是我没在意,药膳里用了些药效霸道的药材,若择中规中矩的,也就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 “我没事。”腾芽努力的用笑掩饰去心底的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么事。” 尽管她逞强说嘴上没事,可徐丽仪还是觉出她的不对劲。毕竟从前百般呵护变成了如今的备受折磨,这丫头能这么坚强已经很不易了。她也不想拆穿。 “没事就好。你放心,往后药膳、补品什么的。我都会仔细斟酌用药。会事先和你们说一声,需要避忌什么。”徐丽仪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笑眯眯的说:“芽儿,下个月初八就是你的生日吧。” “你怎么知道?”腾芽抬起头,眼底有些诧异。 “宫里就这么几个孩子,想记住也不难。”徐丽仪笑着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和秦顺容好着手准备,就当贺礼送给你。” “不用了。”腾芽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她脸颊一红,低下头谢道:“你们能记着我就很感激了,别的我真的不需要。”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我。 “傻丫头。”徐丽仪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你呀,可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徒弟。我这一身的医术就指望你给我传承下去了。不待你好点,你若不认真学可怎么得了。将来要是出错了,再赖我没好好教,岂不是坏了我的招牌。” “我会用心学的。”腾芽腼腆一笑:“技多不压身嘛!” 话才说到这里,小侯子就急急的跑过来。“哎呦三公主,可算是找找你了。” 抬眼看见徐丽仪,他慌忙的跪下请安:“奴才眼拙,还请徐丽仪恕罪。给您请安了。” “你这是慌什么?”徐丽仪纳闷的不行:“什么事啊?火烧尾巴了?” “比那还严重呢。”小侯子哭丧着脸道:“四公主嚷嚷着要吃什么糖果,可整个后宫也没找见啊。就说要三公主去给她变戏法。三公主,您赶紧跟奴才走一趟吧。再不然,皇上可真是要生气了。” “我不去。”腾芽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悲哀的。怎么别的公主在皇帝面前就是孩子,她就是个变戏法,端茶倒水的贱丫头呢。“说好了是明天才去,我这回青鸾宫就睡了个午觉,还不到时候呢。” “可是三公主,您不去的话奴才没法交代啊。”小侯子急的都快哭了。“师傅一准儿会怨奴才办事不利的。您就行行好吧。实在不行,您给奴才两块糖,奴才带回去复命也成啊。” 腾芽叹了口气:“我可不是故意难为你。而是那糖真的没有了。我还得在这小厨房里熬一晚上糖浆,明日才能做出来。不然我就给你一些了。” “那可怎么办?”小侯子急得不行。 “你回去复命就是。”徐丽仪微微不悦:“三公主又不是哄四公主的乳母。告诉德奂,别什么事儿都往这跑。” “是。”小侯子可不敢扫徐丽仪的面子,为难也得硬着头皮起来。 倒是腾芽觉得这么说不妥,略微一想,道:“对了,小厨房有种糕点也不错,你拿回去先对付着吧。玧儿喜欢甜的东西,这种琼叶饼,比别处做的味道好。” “那就多谢三公主了。”小侯子拿了糕点,才笑着退下去。 “你对他们那么好做什么?”徐丽仪不禁纳闷。“左不过是个任性的丫头。一个没有眼色的奴才。” “我哪里是对他们好。”腾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对你好。德奂是什么样子的奴才,这些年怎么伺候的父皇,你该比我清楚。你为了我一句话得罪了他,往后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不落井下石才怪。” 看她想得这么多,又这么远,徐丽仪不免感慨。“若不是看你稚嫩的样子,光是听这番话,还真不觉得你是个孩子。” “我也想能快点长大。”腾芽是说,她也想快点强壮起来。再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小丫头就好了。母妃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觉得安慰。 “我去看看世子。”腾芽打定了主意,对凌夫人下手,首当其冲是要摆平凌烨辰。如此,她也就只能对不住腾玥了。 “说你闲不下来,还真是的。”徐丽仪没好气的揶揄道:“真是个丫头的命。非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可。你呀,有这个功夫歇着不好吗?” 腾芽没做声,自顾自的迈出了厨房的门槛。 腾玥有些疲倦了,只觉得今晚特别特别的冷。 房里虽然烤上了银炭,可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冷的她坐不住。 “长姐。”腾芽在门外唤了一声,便有侍婢近前开门。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腾玥起先有些不放心,看她的眼神带着警惕。 “我是想这时候变天了,你若要回宫还要走好远的路。怕会扑了风寒。不如今晚就在青鸾宫住下吧?”腾芽知道她是吃不了这种苦头的。又不放心自己来照顾凌烨辰,所以肯定会拒绝。“不必了,我再陪烨辰哥哥一会就回去。”腾玥搓了搓手,只觉得指尖都冰凉了。“今晚是要变天了,怎么会这么冷。” 春宁连忙道:“听宫里的嬷嬷说,这么干冷干冷的,怕是入夜了要下雪呢。” “那……”腾玥是真的有些熬不住,少不得皱眉:“夜路难行,要是再赶上下雪了,可真是更不好走了。” “是啊。”腾芽点头:“姐姐的莱燕阁离青鸾宫还是有些远。不然叫奴才们先把辇车给准备好?” “不用了。”腾玥不想费事:“这么着吧,我先回宫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也好。”腾芽笑着说:“我送姐姐出去,回头让小皮子过来陪着世子。” 许是今天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腾玥看她对自己热络起来,也总归是一桩舒心的好事。“三妹那你自己也要当心,晚上多加一床被子,可千万别冻着。” “嗯。”腾芽目送她走下玉阶,才转身回来。 “三公主,要变天了。这宫门是不是早些落锁?”守门的侍卫少不得多问一句。 “也好。”腾芽点点头:“只留下当职的就成,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歇着。今晚怕是真的要下大雪了。” “好嘞。”侍卫高兴的不得了。三公主的一句话,他们可就少遭一个时辰的罪呢。 正要锁门,小皮子急火火的奔了进来。“幸亏赶上了。”他嘿嘿一笑,跟在腾芽身后往里走。 “你这是去哪了?”腾芽疑惑的问。 “大公主总不喜欢奴才跟在世子身边。所以大公主一过来,奴才就被轰出来。”小皮子咧嘴道:“正好出去看看师傅,顺道也打探打探消息。” 腾芽刻意扫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绿沫正端着铜盆过来,不由得问:“怎么这么早打水啊?” “回三公主的话,夫人身子有些不舒坦,让奴婢打水敷了敷脸。这时候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腾芽心想,凌夫人和太后说了那么多的话,想必也是哭累了。“宫门也落锁了,你们也都歇着吧。只留下当职的宫人,仔细着殿里的铜炉即可。” “是。”绿沫行礼退了下去。 腾芽才喊了小皮子往耳房去。 这一晚,还真是宁静啊。太冷的缘故,除了风声,也真的听不见有什么别的动静。 腾芽看小皮子一脸的喜色,少不得奇怪:“你这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怎么这样高兴?” “三公主你有所不知。”小皮子压低嗓音道:“说是韦贵妃娘娘已经回宫了。我听华荣宫伺候的奴才说起,韦贵妃一回宫,就把他们都给打发出来了。整个宫里,就只有纯好一个人陪着。像是动了大怒。据说上一回韦贵妃这样发脾气,还是几年前,苏贵妃娘娘被皇上册封贵妃的旨意晓喻后宫的那天。” 也就是说韦贵妃这趟出宫,可没听见什么好消息。 “韦贵妃入宫多少年了?”腾芽扬眉问了小皮子。 “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吧?”小皮子挠了挠头:“我记得宫里的姑姑们说起过,韦贵妃比苏贵妃还早入宫三四年呢。” “怪不得她这么着急呢。”腾芽心里有数,于是又问:“那父皇这两日可有被玧儿气着?” “怎么会没有呢。听说昨天三公主你离开皇极宫之后,四公主就去小厨房,把咱们送去的党参鸽子汤给偷喝光了。皇上回来,就看见几块党参还在紫砂锅里。紫砂锅搁在炉子上都给烧裂了。” “那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就等那边的消息了。”腾芽不知道秦顺容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难免焦虑。“小皮子,好冷啊,你去厨房里熬点热姜汤,等下端来世子的房里,咱们一起喝。” “三公主,你要去世子房里陪着吗?”小皮子担心的不行:“可今晚特别冷啊。” “所以才让你准备姜汤。”腾芽勾起了唇角:“长姐回莱燕阁了。夫人又身子不适早早的歇着了,也就只有你和我还能在那边陪一陪。” “好,奴才这就去。”小皮子利落的跑了出去。 门敞开的时候,一股冷风就扑了进来。 腾芽瑟缩着身子,快步赶到了凌烨辰的厢房。 这个时候,他还是睡的很沉的。腾芽站在他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这张很好看的脸。心里却充满了抵触。 第一次见面,目睹他杀人,他就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望宫里,他为了脱身,拿她的簪子去分散旁人的主意,害的她差点被活埋。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他们母子,说不定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 一夜的大雪,整个皇宫焕然一新。 青鸾宫的宫门刚敞开,就看见外头数十名奴才捧着各色的物品等候了许久。 小皮子心想得赶紧告诉凌夫人,可绿沫却说夫人还没有起。 于是他只好先去告诉三公主。 腾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公公站在人前。她心里有些疑惑,走过去的非常慢。 “公公这是?” “回三公主的话。奴才打从昨日起,就被调到了内务府伺候。今天这是第一份差事。皇上下旨送些好的药材和厚实的绫罗绸缎给青鸾宫。”白公公特意强调了青鸾宫,而不是凌夫人又或者世子。也就是说,这里面也包括给三公主的。 “多谢父皇一番美意,劳烦公公了。”腾芽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一回连她都有好处。难不成父皇是想“谢”她在凌夫人身边伺候的好? “三公主,这些东西就先存进库房里去吧?”小皮子笑嘻嘻的问。 “好。”腾芽点头:“你和绿沫去打点着。” 白公公见奴才们都开始忙碌,便上前对腾芽道:“三公主,这些药材可得仔细收好。冬日里寒凉又潮湿,若是受了潮药效可就大打折扣了。” “多谢公公指点,我都记住了。”腾芽笑着和他说话。 “韦贵妃一早就去了皇极宫,好像是为四公主的事情。是听德奂公公说的。”白公公小声将这件事告诉了腾芽。 “太好了。”腾芽忐忑了这么多天,这件事总算是办成了。“公公也是厉害,这么快就从望宫调去了内务府。还没恭喜公公呢。” “公主客气了。” 后两句对话,两个人故意说的比较大声。好让经过的人都能听见。 “巴结好了德奂公公,自然是想去哪都方便。”白公公压低嗓音又道:“只可惜不能跟着伺候在公主身边。” “公公这份厚恩,腾芽没齿难忘。” “别这么说。”白公公幽幽叹气,脸上去不忘用笑容掩饰。 “对了。”腾芽想起来一个人:“公公可听说这宫里有个叫柳抚的宫婢?她在哪里伺候?” “柳抚?”白公公还真是知道。“她以前也曾经跟过你母妃一段时间,你身边那个叫柳叶儿的丫头,不就是她的侄女嘛!” “对,是她。”腾芽点了点头。 “她现在管着紫竹宫,是紫竹宫的掌事姑姑。”白公公疑惑的问:“公主怎么忽然提起她?” “那一****走后,我从你房里出来,被她撞见。”腾芽皱眉:“总觉得她是个挺了不起的姑姑。” “公主这话是说对了。”白公公连连点头:“她入宫才短短几年,就已经从小宫婢成了掌事姑姑。应该是咱们宫里头最年轻的掌事姑姑。且自从她接管紫竹宫以来,紫竹宫一直要比金云宫太平。的确挺了不起的。” “哦。”腾芽没再多说下去。 “好了公主,差事差不多了奴才也该走了。”白公公看奴才们送完了东西,就恭敬的朝三公主行了个礼。 “公公慢走。”腾芽看着一行人离开,心里忽然就有了盘算。如果柳抚是个可用的人才,能不能设法让她协助自己做些事呢?一只蚂蚁撼动不了大树,会不会一群蚂蚁可以? 这个时候,韦逸霜得意的从皇极宫出来了。远远看见内务府的奴才们离开,心里不禁纳闷。 “纯好,你说皇上又往青鸾宫里送些什么?” 纯好斜了一眼,轻蔑道:“不外乎就是些料子、药材什么的。那料子是娘娘您挑剩下的。药材是给那两个病歪歪的药罐子的。哼,左不过都是咱们华荣宫不稀罕的。” “说的也是。”韦逸霜眼角含笑:“但愿你说的那个法子有用。本宫只盼着能早点达成心愿,别的什么都不打紧。” “娘娘,您就放心吧。女孩子是招弟用的。前头来个姐姐,后头肯定能带着个弟弟来。奴婢瞧着这四公主是个有福气的,想来咱们宫里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纯好笑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缝隙。 “但愿吧。”韦逸霜幽幽的叹了口气:“招弟,那就往后在宫里喊腾玧招弟吧!这名字听着也吉利。” “是。”纯好笑的合不拢嘴。 韦逸霜掀起了帘子,往后头瞟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那辆辇车上,乳母抱着腾玧在里面坐着。“不是都说四公主挺能闹腾的么。本宫瞧着这不是满乖!关键得分是什么人来照看公主。” “娘娘所言极是。”纯好白了一眼,才道:“那淑妃是什玩意儿啊。嘴上说的可好听了,会事事以娘娘您马首是瞻,可真的要到让她去办事的时候。推三阻四的,哪一次不是拿四公主当幌子。这回好了,皇上禁了她的足,还将四公主交给娘娘您抚育。这回可有淑妃哭的时候。”这话简直是说道韦逸霜心坎里去了。 “就是的。”韦逸霜禁不住点头:“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回淑妃还能找什么借口敷衍本宫。若是她再不老实,那就一辈子都别想从馨德宫里爬出来!” 纯好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娘娘,咱们快些回去吧。这雪又下大了。” “唔。”韦逸霜放下的车帘,没再出声了。 满天飞雪,如同鹅毛。 两个身影却在这时候登上了宫中最高的所在——九重塔。 九重塔挨着九重殿很近。比九重殿高处许多来。 站在第九重的塔楼上眺望整个九重殿,白茫茫的一片一览无余。 “太后,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妙嫦免不了要担心太后的凤体。“这时候不回去,等下雪大了,路该难行了。” “不急。”太后站在这里,听着耳畔呼啸过的风声,再看着依稀能寻迹旧影的九重殿,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伸手就能接住那鹅毛一般大小的雪花,一片一片,才落在掌心就渐渐的融化。“妙嫦,你跟在哀家多少年了?” 妙嫦微微一笑:“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足足三十二年。” “都三十二年了……”太后陷入了沉思。 三十多年前,她还是先帝的齐夫人。虽不是最得宠的妃嫔,却因为诞下两位皇子而位居从二品。她比这后宫里千千万万的女子都要幸运得多。即便是一生都没做过皇后,可先帝一走,她一样是这后宫里最风光无限的女人。 “太后……”妙嫦担心她的身子:“宓夫人的事情,您就别难受了。左右,她也是自己选了这条路。” “表面上,人人都以为她是听从韦逸霜的吩咐,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对凌夫人下毒手。可是妙嫦,你与哀家都明白,这是哀家的授意。哀家怎么能容忍一个孀妇,重新回到皇帝身边,怎么能容忍朝臣和百姓在背后戳自己儿子的脊梁骨?”太后低眉,轻声叹气:“可是到最后,宓夫人也没将哀家授意她这么做的事情告诉皇帝。在自己女儿出嫁的那一日撒手人寰……” 妙嫦连忙跪了下去:“太后已经急匆匆的赶回宫里,只是宓夫人福薄,等不到那一刻罢了。” “哀家却不知道,究竟是皇帝的冷酷狠厉逼死了她,还是哀家的自私送了她这最后一程。”太后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口被什么灼的痛。“哀家收凌夫人为义女,就是想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哀家知道她不容易,可她的心思又怎么能逃过哀家的双眼。” 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心底不为人知的话。 妙嫦在旁边跪着,只觉得心一分一分的沉下去。“凌夫人对皇上禀明,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是么。”太后微微一笑:“怨不得皇上没有来福寿宫兴师问罪。” “太后。”妙嫦忍不住道:“其实您与皇上的心结,一直都不曾解开,为何不借这次的事情……” “哀家与皇上的心结,只怕此生都解不开了。”太后神情俱冷,声音也沾染了寒风的凛冽。“只是眼下,必得要寻个由头,从韦贵妃手里夺回凤权。只要有权势在握,什么都不必怕……” “奴婢听闻……”妙嫦刚开口,太后就扭过脸看她一眼。 “你起来说话。” “谢太后。”妙嫦这才站起身子,走到太后近旁:“奴婢听闻韦贵妃昨日出宫祈福,其实是香云寺问诊。韦家这些年,一直在寻访名医,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安排他们去香云寺小住,只当是进香。实际上,会暗中送消息入宫,请韦贵妃去诊症。”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嫌恶:“一个连孩子都不会生的女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后宫的局势。哀家也不明白,她那么拼命拼命的往上爬,到底想干什么。” “韦贵妃野心勃勃,恐怕是想成为皇后。”妙嫦毫不遮掩的说:“韦贵妃接掌凤权以后,没少在后宫花费心思。虽然平日里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但一直就没停下铲除异己和笼络人心的动作。现下后宫里得宠的妃嫔恐怕都已经向她靠拢,而从前与苏贵妃亲近的妃嫔都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或者被困在自己的寝殿,或者被秘密的除掉,有些人甚至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不见了。而皇上的心思又落在凌夫人身上,根本无暇理会。” “怪不得凌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太后也不得不佩服韦逸霜的好手段。“她就是为了分散皇帝的注意力,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事情。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 “太后说的是。”妙嫦也觉得这位韦贵妃不简单。“看来往后必须得小心应对了。” “这九重殿空着也可惜……”太后意味深长的问:“纵观这后宫的妃嫔,妙嫦,你觉得谁有资格成为第二个宓夫人?” 这可把妙嫦问住了。寒风刺骨,只觉得脸都被吹疼了。“太后这么问,奴婢心里也没谱。” “是啊。”太后也是这么觉得。立在这九重塔上良久,都没觉出这后宫里还有谁有本事扳倒韦逸霜。“哀家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斗完了先皇那一朝的妃嫔,还要再继续和皇帝的后宫斗。哀家此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舒心的日子过。罢了,罢了,先回去吧。” 妙嫦幽幽一笑,才觉得脸皮都吹硬了:“太后不必担心,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又聪慧的女子了。总有一个能脱颖而出。” “但愿吧。”太后就着妙嫦的手,慢慢的走下转梯。 第52章 贵妃倒霉 >> 腾芽返回凌烨辰的厢房时,他还没有醒转。 让小皮子拿了些银炭过来,她仔细的往铜炉里又加了一些。把灰烬从铜炉底下的托盘里拨弄出来。这银炭是宫里最好的,不但没有烟,就连灰也极少。 燃了一整晚,这时候房中暖和的犹如春天。 “等下大公主会过来陪世子的。”腾芽若有所思的对小皮子这么说了一句。 “奴才知道了。”小皮子把多余的银炭和拨出来的灰一并拿走。 外头的宫人将房门迅速关好。 腾芽洗了洗自己的手,又走到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凌烨辰。他沉沉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粗眉和浓密的睫毛呼应,鼻梁提拔,唇瓣略薄,棱角分明的轮廓恰到好处的拿捏出一张精致的面庞。看不见那深邃的眼眸,反而更觉得俊朗。 毕竟他眼底的寒光,以及深不见底的心思,都叫人看着害怕。 腾芽有些疲惫,看着看着就伏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这时候,腾玥已经走进了青鸾宫。 “和昨天一样,先去给姨母请安,再去看烨辰哥哥吧。”腾玥对春宁道:“先把咱们熬的粥给姨母端去。” “是。”春宁笑着点头的功夫,一个内侍监急匆匆的奔出来跟她撞了个满怀。 春宁手里的食篮被撞翻了,内侍监捧着的东西也掉在地上。 霎时间满眼都是灰,黑扑扑的简直看不清眼前的路。 腾玥只觉得胸口又热又烫,眼睛也给什么迷了,疼得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没长眼睛吗?”春宁气的跳脚:“冒犯了大公主,你吃罪得起?” 若换做平时,腾芽自己也会跟着生气。可这毕竟是在青鸾宫,轮不到她教训这宫里的奴才。“好了,别说了,赶紧看看我的眼睛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掉进去,疼的睁不开。”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无心冒犯大公主,求大公主饶命啊。” “闭嘴,吵死了。”春宁没给他好脸色:“还不赶紧打盆水来给大公主洗洗眼睛。” “诺,奴才这就去。”小太监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背人处才露出了奸诈的笑脸,事情办得极好,想来小皮子要给他喝酒的银子。 “大公主,您好些了吗?”春宁给她仔细的吹了眼睛里的灰渣,担心的问。 “好像好一点了。”腾芽觉得眼睛没那么疼了。可是胸口方才烫着的位置,这时候被风一吹凉的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奴才打翻了食篮,粥撒了大公主您一身。”春宁生气的不行:“让他去打盆水来,人竟然还不见了,真是岂有此理。” “行了吧。”腾玥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满身的粥渍就算了。她和春宁还满身的炭灰,少不得皱眉:“不行,这样子恐怕是没法见人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不然等下见了姨母和烨辰哥哥,岂不是要失仪。” “那也好。”春宁正要扶着她走,就看见打水的奴才急匆匆的奔过来。 “大公主,水,水来了。”那奴才跑的特别快,怀里抱着的铜盆还冒着热气。 腾玥有种不好的感觉,连忙道:“不要了,你端回……” 去字还没说出口,就看那小太监踩在撒了的粥上,一下子失去重心。想要躲避都来不及,一盆子的热水毫不浪费的朝着她和春宁泼了出来。 炭灰加上粥渍再被热水这么一激灵,身上简直都要和泥了。 “你这奴才,你作死啊是不是。你还没完了,竟敢一再的冒犯大公主,我现在就扭了你去罪奴所,非让人好好赏你几十板子不可。” “大公主饶命啊,大公主饶命。”奴才扔下了铜盆,一个劲儿的磕头。 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英雲,她快步走到这边,看见腾玥一身的黑水,不由得皱眉。“这是怎么了?腾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赶紧着,赶紧去换身衣裳。我让人拿些我的衣裳给你替换。” “多谢姨母好意。”腾玥心想,换了您的衣裳,怎么能见烨辰哥哥呢。再说,满头满身的炭灰,都和泥了,还不得赶紧洗个澡么。“我还是回宫去清理一下再过来吧。只是可惜了两份粥。” “这奴才是才拨到青鸾宫伺候的,难免毛手毛脚,你可别怪他。”英雲少不得对那奴才斥责两句:“你也是的,清早冒冒失失的做什么。都没看见大公主在这里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一个劲儿的磕头:“求夫人恕罪,求大公主恕罪。” “行了行了。”泼在身上的热水这么一冷,简直是被风吹过就会结冰的样子。腾玥冻得牙齿打架,咯咯作响,只觉得狼狈的不行,恨不得一下就从姨母眼前消失。“姨母不必责罚他,不过是凑巧罢了。我还是先回宫,晚点再过来……” “也好。”英雲微微颔首:“你先顾好自己。这里不打紧。” “是。”腾玥赶紧牵着春宁快步离开。 “大公主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那个小奴才。奴婢瞧着他保不齐就是故意的。”春宁有些气不过。边走还边絮叨着刚才的事情。 可腾玥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大早的,来这么一个透心凉,当真是太可怕了。 “夫人,要不要去看看世子?”绿沫少不得担心。毕竟世子受了伤,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先不去了。”凌夫人扫了一眼这地上的狼藉,道:“叫人来收拾一下。你随我去皇极宫。” “诺。”绿沫召唤了小太监们过来打扫,自己则陪着夫人出了宫。 打翻粥碗还泼了大公主一身水的小太监,把自己的“本事”告诉了小皮子。小皮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他一锭银子。 “手脚利索自然是好事。可要想在这宫里好好的过日子,嘴巴也得严实。” “明白了,皮公公放心。”小太监激灵的不行:“我这嘴巴,就是拿刀子也撬不开,您放心就是。” “你叫什么?多大了?”小皮子看他也是有几分灵气,少不得问。 “我叫毛蛋,今年十二了。” “好,往后跟着本公公干,好处少不了你的。” 毛蛋一听这话高兴极了:“谢皮公公抬举。” 转身回了世子的厢房,小皮子只敞开了门对三公主略点了下头。 腾芽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即门又被关好了。她伏在凌烨辰身边,渐渐的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皇帝本来是要去勤继殿的。 还没走出皇极宫,就看见英雲领个婢子过来。 “小英,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皇帝快步迎上去,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眼底布满血丝,眼下一片乌青,双眼略微发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等她开口,皇帝马上明白过来:“是不是母后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小英,你别担心,朕才是一国之君。朕一言九鼎。当初答应会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不管母后如何反对,朕都不会食言而肥。如果,如果你在宫里住的不开心,朕可以另行修建一座行宫给你住。你大可以放心。” “并不是这样。”英雲抬起头,双眼里闪烁着泪光。她想说什么,却又羞于启齿。这种羞,不是少女懵懂的羞赧,而是蒙羞的羞,带着深深的自辱,她根本就抬不起头来。“我只是想来和皇上确定一件事情。” “你说吧。”皇帝压抑着对太后的种种不满,尽量平静的看着英雲。 “姐姐的死,到底是不是皇上您故意所为?”英雲双目含凛,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的脸。因为不用他开口,她已经从他脸上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英雲顿时就落了泪。 “如果不是她故意,朕怎么可能会娶错了她?八年,从她和朕成婚,到朕揭穿她的骗局,整整用了八年的时光。而这八年,你却在别的人身边,扮演她本该承担的角色。凭什么?朕没有揭穿她的罪行,已经是给了皇太后极大的颜面。如若不然,朕会废了英雪皇后的位分,将她凌迟之后再挫骨扬灰!” “不!”英雲满脸是泪,连连摇头:“可是当年,皇上告诉妾身的是,姐姐是因为对我心中愧疚,多年来郁郁寡欢,才会病入膏肓,不治而亡……” “朕只不过是不想让你觉得你有个这么丑陋的姐姐。”皇帝微微扬眉,目光里流露出些许的冷寂:“反正人已经死了,朕不介意让你念着她微乎其微的那点好,也总比你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舒服。” 英雲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皇帝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可是她身子是软的,且还冰凉的有些僵硬。根本就不是轻易能扶起来的。索性打横将她抱在了怀里,皇帝转过身往内殿去。“德奂,传朕的旨意,早朝免了。” “诺。”德奂当然是多一个字也不敢说。这个节骨眼上阻拦皇帝,除非是嫌自己命长。 凌烨辰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被温暖包围着。 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多一分会觉得溽热,少一分又会觉得凉意来侵。总之身子和心都觉得很舒适轻松。 稍微侧首,他正准备喊小皮子进来。 忽然发现离自己枕头不远,有个人趴在那里睡着。 “你怎么在这里……”还以为是腾玥,吓得凌烨辰整个人都精神了。 待他坐了起来,看侧脸认出是腾芽,心才没跳的那么快了。 那么娇小瘦弱的身子,除了她还会有谁?唇角不禁浮现了一抹笑意。 这两天冷着她,不理她,她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 那一日故意在后院里和腾玥聊的热络,她肯定没少吃味。 凌烨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发丝,那么柔软顺滑,就像绸缎一样。“还要睡么?” 腾芽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往那地上的铜炉里瞟了一眼,最上面一层的银炭才刚开始烧,想来加炭也没多久。那也就是说,她这一整晚都在这里守着他? “腾芽,醒醒,日上三竿了!”凌烨辰看着她困意朦胧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外面下雪,哪来的日上三竿?”腾芽小声的呜哝,说话的同时,还缩了缩身子。 “冷吗?”凌烨辰纳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热?发烧了?” 腾芽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他这么近的做在自己身边,不由一笑:“我没事,怎么会发烧呢。我就是有点冷。” “小皮子!”凌烨辰赶紧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快去请御医过来。” “我真的没事。”腾芽把他的衣裳从自己身上拿下来。“你要是没事了,就让小皮子给你端药来喝。我有些困,先回房去了。” “别走。”凌烨辰不由得蹙眉:“你整晚都在这里还发了烧,你房里肯定没烧炉子,这么回去,非冻坏了不可。” “这么着,你来我床上睡会。”凌烨辰想下地。 “干什么。”腾芽推了他一把:“等下有人来看见你走下床,是什么后果……” 她发着烧,居然还这么为自己着想。凌烨辰不由得心口一紧。“那好,你自己上来睡。我也该起来去给我娘请安。” “不了。”腾芽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我叫小皮子来伺候你梳洗。” “你……”凌烨辰不想她走,伸手轻轻一拉,竟然顺势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她身子那么软,像只绵软的小兔子。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凌烨辰的心跳都加速了。 腾芽仰着脸,看着他的下颌,眼神有些迷离。“别闹。” “真是个傻丫头。”凌烨辰喃喃道:“我不过是一点小事,你倒是好,把自己弄病了吧。” 腾芽推开他抚摸自己额头的手,微微一笑:“我哪里有那么柔弱。再说早起的时候,父皇让人送东西给咱们。还是我去安顿的。好了,我没事了。” 腾芽挣开了他的手,慢慢的走下了床。 小皮子这时候才推开房门:“三公主,世子,凌夫人在皇极宫晕倒了。皇上亲自把人给送回来。” “什么?”凌烨辰不由得一愣。“好好的,娘怎么会在皇极宫晕倒?” “奴才也不知道。”小皮子挠了挠头:“御医已经过去了。” “我也过去看看。”凌烨辰赶紧吩咐他:“去打水来,我要洗漱更衣。” “是。”小皮子皱眉退了下去。 凌烨辰就差自己从床上跳下来了。 腾芽给他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你先回去歇着吧,回头让人把你房里的铜炉也给用上。”凌烨辰关心的说:“等我去看了娘,就让御医过去看看你。” “我没事。只不过是……” “怎么了?”凌烨辰这才感觉到她是有话要说。 “昨天你中毒之后,皇祖母过来瞧你。”腾芽温和的说:“还担心的不行呢。父皇也在。后来父皇走了,皇祖母和夫人说了好多话。夫人昨晚睡的特别早,绿沫说是身子不适的缘故。可能昨天太担心你吧,所以就病倒了。” “娘昨天就身子不适?”凌烨辰总觉得不像是累的,又或者受了惊吓。反而是和太后有关。但是腾芽说的并不明白,所以他也不好妄下判断。 “我先回房去歇一会。让小皮子陪你过去给夫人请安吧。”腾芽显出体力不支的样子。 凌烨辰看她这样子特别心疼。“快去吧。”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出厢房,凌烨辰禁不住问自己,如果昨晚上,留在这里陪着他的人是腾玥,他也会这样心疼她吗? “世子,穿这身衣裳可好?”小皮子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 “嗯,好。”凌烨辰收回了心思:“我中毒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世子,是大公主不慎给您喝了相冲的两种药膳。所以才会让您吐血晕厥。但是御医说了,也不打紧,这一下反倒是清理了您体内的毒素,身子恢复后会比原来好一些的。” “是腾玥不小心?”凌烨辰幽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命该绝于盛世呢。”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小皮子连连道。“世子您这是说什么话,若是您有什么不好,那夫人和三公主不得急坏了。为着她们,您也得好好保全自己的身子啊。” “三公主很担心我么?”凌烨辰眼底燃起了光亮。 “那是自然,若不担心,也不会彻夜未眠,在您床边守了一夜。还是早起白公公送了东西过来,三公主才眯了一小会。” 这话听得凌烨辰心里暖暖的。若是她总这么守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比起青鸾宫情窦初开的甜蜜,华荣宫此刻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够了够了,你快给本宫住手。”韦逸霜气的攥紧了拳头,真是恨不得把腾玧从宫里扔出去。“本宫再说一遍,本宫这里没有那种奇怪的糖果,你要是再敢乱翻,打碎本宫的古董,本宫就让人剁了你的手!” 腾玧看着韦逸霜,看着看着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那声音,在这样一个满天飞雪的隆冬早晨,特别的突兀刺耳,简直要钻破了耳膜。 韦逸霜捂着耳朵,拼命的晃着头。连头上的簪子都给摇晃下来。“你们快点,给我堵住她的嘴,叫她闭嘴!” 几个内侍监扑上来,抓手的抓手,捂嘴的捂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制服了四公主。 “绑起来,给我把她扔柴房里去。”韦逸霜气急败坏的说:“淑妃那个骚蹄子,是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的?简直比鬼还可怕!“ 纯好早就吓得面色铁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韦逸霜抬眼,看见她跪在古董的碎片上,少不得皱眉:“你这是怎么了?跪在那碎片上也不觉得疼吗?” “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提议让贵妃娘娘您把四公主给接进宫来的。是奴婢说招弟会带来好运,让娘娘您怀上皇子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四公主会是这种样子,娘娘恕罪啊,娘娘,您可千万别怪奴婢……”纯好吓得不住的哆嗦,她不敢看韦逸霜的脸,总觉得她马上就要活不成了。 “你起来!”韦逸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宫又没怪你。这三公主刁蛮任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宫如何能不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么吓人罢了!” “多谢娘娘。”纯好一个不留神,起身的时候,碎片一下子扎进了肉里,疼的她登时就跪在地上。 “哎呀,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韦逸霜连忙去扶她。“本宫身边,能办事的就你一个。你这样不当心,叫本宫如何是好。” “奴婢无碍的。”纯好皱着眉头道:“娘娘不必为这些小事费心。” 正说着话,外头的奴才来报,说是紫竹宫的小主们过来请安了。 纯好纳闷的不行,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这么大的雪,紫竹宫的小主来请什么安?素日里也不见她们这么勤力。” “回姑姑的话,是说有要紧的事情想要禀告贵妃娘娘。可奴才问了一句是什么事。来人好似不愿意说。” “真是岂有此理。”韦逸霜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看受伤的纯好,总觉得自己会忽然被气死。“不知道是触了什么眉头,一大早的都会来给本宫找事。好哇,既然她们要来,那就让她们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和本宫说不可。” “青依。”敞开门之后,纯好唤了一声。 “奴婢在。”青依走过来看她满腿的血,吓了一跳:“姑姑您这是……” “陪贵妃娘娘去侧殿见紫竹宫那些宫嫔。”纯好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道:“叫人赶紧把内室收拾干净,一应的东西缺了什么,也赶紧去库房里挑些好的摆出来。” “诺。”青依依言照办,吩咐了人去收拾,就随着韦贵妃前往侧殿。 纯好立在原地,看着韦逸霜默默走开,脸上的恐惧才慢慢的褪尽。她转身,利落的走到房中,捡起了韦贵妃头上掉下来的金簪子,转身离开。 “臣妾拜见韦贵妃娘娘。”妃嫔们齐齐行礼,个个脸上带着喜色。那春光灿烂的面庞,看着浮了一层柔软的粉光,几乎把整个侧殿都照亮了。 韦逸霜焦头烂额了半个早晨,此时看见她们光彩照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都坐吧。”自顾自的落座,韦逸霜微微凛眸:“外头雪那么大,你们还过来请安。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刘贵人笑容里透出了明媚,她轻盈的起身,朝韦贵妃行礼,才笑着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周姐姐身子有些不适,想请个御医来诊脉。还望娘娘您能恩准。” 韦逸霜心里烦不胜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让紫竹宫的掌事宫女来回禀一声不就得了。不至于为这点事再跑来一趟?” 周贵人红着脸,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韦逸霜的目光朝她看过去,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着人去请个御医。” 外头的内侍监连忙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御医正在殿外恭候,等着为娘娘请平安脉。” “倒是凑巧。”韦逸霜也不想多耽误工夫。“传。” 御医很快就进了偏殿。 “韦贵妃娘娘万安。”御医走进来才发现,原来偏殿有这么多位妃嫔在。想必韦贵妃不会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请平安脉,所以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敢妄动。 果然韦逸霜开口,道:“紫竹宫的周贵人身子不爽,你给看看。” “诺。”御医走到了周贵人身边,示意小太监放好脉枕。垫着一块丝绢,为其诊脉。 周贵人一直不曾开口,脸上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她怎么也没想到,才喝了一回徐丽仪开的方子,就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微臣恭喜小主。”御医请过脉转身又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徐丽仪有了身孕。从脉象上看,足足一月有余。” “有了?”韦逸霜心里其实已经猜出是这么回事,唇角都有些抽搐。 “正是。”御医一脸的喜气。“微臣这就去皇极宫禀告皇上。” “太好了。”刘贵人喜声道:“周姐姐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恭喜周姐姐了。” 紫竹宫的宫嫔们因为欢喜而未曾留意韦贵妃的脸色。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喜,又或者是夸赞徐丽仪的方子有奇效。 韦逸霜真恨不得亲自走过去,把每个人的嘴巴都缝起来。 “那就劳烦御医去一趟皇极宫,将这喜事禀告皇上。”韦逸霜幽幽道:“你们几个也是的,既然知道是这样的喜事,怎么不让周贵人留在宫里好好安胎。这天冷路滑的,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能吃罪得起?” “臣妾疏忽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刘贵人少不得起身告罪。 “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了,此时再说这些也没意思。”韦逸霜稍微勾唇,笑容里却透出寒凉:“天冷路滑,你们还是好好护送周贵人回紫竹宫安歇吧。容后皇后得知此事,必然前往紫竹宫探望。所以没事,就少往别处走动。” “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谨记。”周贵人却从韦贵妃的举止看出了她的心思。心里颇有些害怕。其实她已经知道自己有孕,为的就是当着韦贵妃的面说出此事,以免她偷偷请个御医,被御医把风声传到韦贵妃这里…… 事情不搁在明面上,可能她会被悄无声息的灭口也说不定。 这下好了,皇上马上就知道这件事,起码也能安心些。 “好了,天太冷了。这偏殿都有些坐不住。”韦逸霜自顾自的起身:“你们跪安吧。” “臣妾告退。”妃嫔们退出偏殿,就看见柳抚等在外头的庑廊下。 “你怎么过来了?”刘贵人少不得纳闷。 “几位娘娘冒着雪来给韦贵妃请安,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奴婢不放心,所以就跟了过来。”柳抚言辞得体,表情温和。 刘贵人却嫌弃的轻哼一声:“紫竹宫过冬的棉被都还有缺,你身为掌事姑姑,是不是该操点有用的心?为什么偏要理会这些没用的事呢?” “是奴婢的错。”柳抚也不和她多做争辩。毕竟这是韦贵妃的地方。 “莫说了,咱们回去。”周贵人握着刘贵人的手,一行人匆匆离开。 谁也没再搭理站在一旁的柳抚。 毕竟太没有用的宫嫔就会被宫里的大姑姑制约。紫竹宫之所以太平,也是这个原因。 “看来往后是没有什么安宁的日子了。”柳抚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正要随着离开,忽然有人在她身后拽了一把。 身子一晃,柳抚连忙转过头去。“这不是青依姐姐么!” “亏你还认得我。”青依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充满了指责:“你倒是很会照顾紫竹宫么?皇上登基以来,金云宫和紫竹宫一比,还是紫竹宫最先有了好消息。这可多亏了你伺候的周道。” “姐姐谬赞了。”柳抚佯装听不懂的样子,笑的特别温和。 “天这么冷,我可没有功夫和你在这里说废话。赶紧着,娘娘正好要见你。”青依使了个眼色。柳抚就乖乖的走进了侧殿。 那些宫嫔刚走,就有宫婢拿了香粉来撒。 整个侧殿弥漫着醉人的芬芳,铜炉的火焰这么一熏,直呛的人想要咳嗽。 柳抚强忍着不适,快步上前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少说废话。”韦逸霜闭着眼睛,拨弄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眉头锁紧。“有什么法子,弄掉周贵人的孩子?” “这……”柳抚自然是不情愿的。“贵妃娘娘恕罪,奴婢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好。”韦逸霜毫不犹豫道:“把她拖下去,杖毙。” 柳抚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韦逸霜睁开眼睛,看着柳抚一双丹凤眼微勾,眉头又是一蹙:”亏你长得一副聪明相,怎么就这么蠢笨呢?恕罪?哼,本宫凭什么宽恕你?这后宫里这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没有,本宫就不信挑不出个能为本宫办事的。至于你,既然不堪驱使,那何必养在宫里浪费粮食?” 柳抚知道韦贵妃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知道身在这个位置,就很难躲过这一劫。可是柳叶儿是死在韦贵妃手上的,她不可能不报仇。 心里的一团火熊熊燃烧,她知道自己必须要为韦逸霜办好一件事,才可能换来她的信任,甚至是接近她的机会。 “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么?”韦逸霜听得腻味:“那就乖乖的去死,别在本宫耳边叫嚷。” 韦逸霜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侍卫冲上来将柳抚钳制住,生拉硬拽的往殿外拖。 “不要啊,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求您念在奴婢伺候在宫中多年,一直勤力不敢懈怠,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柳抚的哀求,丝毫没能换来韦贵妃的理会。万般无奈之下,她哭腔嚷道:“奴婢有办法,奴婢一定办好这事!” “放开她。”韦逸霜吹了吹自己的指甲,轻声说道。 青依连忙嚷声:“娘娘说了,放开她。” 如此,已经把柳抚拖到殿外的侍卫才听见吩咐,瞬间送开了手。 柳抚在雪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掌心凉的发硬。 她快步走进殿中,再一次跪在了韦逸霜面前:“奴婢,奴婢有办法……” “三日。”韦逸霜语气轻缓:“本宫就给你三日。三日之内,你若是没办好这件事。本宫要你身首异处。” 柳抚战战兢兢的叩头,含泪道:“奴婢记住了。” “滚。”韦逸霜沉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说。 柳抚连忙瑟缩着身子,急火火的从殿里爬出去。 “哼。这奴婢也是真蠢。”青依冷蔑道:“娘娘明明说让她滚,她竟然爬着出去。这不是违拗娘娘的旨意么,回头要是办不好这事,奴婢肯定亲自送她一程。” “瞧把你给厉害的。”韦逸霜嫌弃的不行:“得了,这不用你伺候。” 青依连忙告罪,迅速的退出殿去。心里也是生气的不行。这韦贵妃可真难伺候。顺着她说话也不对,逆着她说话就更不对了。真不知道纯好是怎么熬出来的。 韦逸霜一个人,颤颤巍巍从偏殿走回了内寝。 身后没有人跟着,哪怕她走的跌跌撞撞,发髻歪了也不打紧。反正没有人看见她这样不堪又狼狈的样子。“李芳仪有了,连周贵人也有了……为什么?老天就偏要和我做对吗?” 纯好包扎了腿,返回房中伺候,看见韦逸霜默默垂泪,少不得上前安慰。“方才的事情,奴婢都听青依说了。那柳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可无论她能不能成事,娘娘,咱们都不得不买个保险……” “你的意思是?”韦逸霜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是啊,本宫怎么就忘了呢!这么冷的天,肯定是要穿厚实一些的衣裳,保暖一些的鞋子。她有孕,皇上肯定会恩赏。” “娘娘放心。”纯好笑容温婉:“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娘娘您尽管放心就是。” 这边的话还没说完,青依又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回娘娘的话,四公主在柴房里闹腾的厉害。来回的满地打滚,硬是绑着都绑不住。看守她的奴才来回话,说是差点把柴堆都弄倒了。万一要是给她压坏了,那皇上那边可真是不好交代……” “要死就让她去死,你们别拦着!”韦逸霜气急败坏道:“要不是老天都和本宫对着干,也不至于弄这么个祸害来本宫宫里折腾。” 纯好皱眉道:“奴婢听说,那四公主好像就只有一个人能治住她。” “哦?”韦逸霜有些不信:“你该不会是说淑妃吧?她就只会惯着?本宫可没有她那么好的性子。” “并不是。”纯好压低嗓音道:“是三公主。奴婢听说四公主在皇极宫闹腾的厉害,二三十个奴才都哄不住,可三公主一来,就变了几个戏法把四公主给哄好了。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 “雕虫小技。”韦逸霜根本不搭理这一茬。“本宫偏不信一个丫头能闹腾成什么样子。总之这两日,你们由着她闹。青鸾宫的那一位不是又病了么,皇上的心都被拴住了也不会过来。三五日间,把这丫头给本宫调教好。本宫非要教她个乖不可。” “是。”纯好和青依异口同声的应下。 “对了,纯好,上次香云寺里,那姑子说的那件事……”韦逸霜略微一想,道:“本宫答应了。你叫她着手去办。” “是。”纯好没想到韦贵妃真的会答应,心里诧异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看来病急乱投医,也是有依据的。 “乱死了这一早晨的。”韦逸霜不悦的说:“本宫要歇一会儿。午膳就免了。” “诺。”纯好少不得顺从答应。 “对了,柴房里那个,也不许给她吃。”韦逸霜还不解气:“砸坏了本宫那么些古董,还想填饱肚子,做梦。” 纯好和青依谁都没有接这话茬。 柳抚刚回紫竹宫,就进了周贵人的厢房。 这时候,周贵人被女眷们簇拥在房中,像众星捧月一般的呵护着。 “诸位小主,奴婢知道你们是好意,想陪着周贵人多加照顾。只是周贵人如今有孕,更得要安心静养。房里人太多了,说话也费精神,反而不好。” “姑姑,不是连这种事情,你也要教导我们吧?”小丫头们不服气,个个摆了脸色。 柳抚没做声,只是看了一眼周贵人。 “罢了,我也乏了。妹妹们也该用午膳了。”周贵人幽幽一笑:“我就不留你们多坐了。” 刘贵人连忙打圆场:“是啊是啊,这雪天路难行,一路走回来大家也都累了。还是先去用午膳。晚些时候,等周姐姐歇好了,咱们在过来陪着说话。” 女眷们这才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周贵人有孕为何不告诉奴婢?好让奴婢去禀告贵妃娘娘?”柳抚纳闷的问。 “我有孕是我的事,也是皇上的事,我要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好似不必向你交代吧?”周贵人言语犀利:“还是你觉得你有本事来过问本贵人的事?” “既然贵人这么说,那奴婢也无法了。”柳抚朝她行了个礼:“贵人心中对什么事情都有把握,看来也确实不需要奴婢在旁边啰嗦了。” “你知道就好。”周贵人素日里也没少看柳抚的脸色。她同样也领会不了柳抚待她们的“好意”。“奴婢告退。”柳抚慢慢的退出去,大步流星的离开。 凑巧这时候白公公领着一众奴才,送过冬的衣裳来。 “这可都是皇上的恩典啊。我们紫竹宫上下都跟着沾光。”柳抚笑着与白公公客套。 周贵人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一脸喜气的对白公公道:“多谢皇上美意。还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贵人客气,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白公公笑眯眯的说。 女眷们又极快的围过来,将这些恩赏和周贵人围在了当中。 趁机,柳抚将白公公拉去了一旁:“韦贵妃给了我三日,送这胎一程。公公可有妙计?” 白公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人呢,她竟然就大着胆子在这里说这番话。“我说柳姑姑啊,你是不是就别把这种事情说出来了?还是自己消化可好?” “这叫什么话!”柳抚眼皮一翻,道:“我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不帮我一把,你当心你自己些。” “好好好。”白公公刻意小声道:“我去问过三公主,再答复你。” “好。”柳抚点头:“左右我明日也要去你那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那就说定了。”白公公略微一想,便打定了注意。 “姐妹们,你们喜欢什么,尽管拿。”周贵人悠然一笑:“这都是皇上的天恩。” “多谢周姐姐这般慷慨。”女眷们眼里就只有这些恩裳,哪还顾得上别的。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白公公朝周贵人行礼道。 “恕不远送。”周贵人十分客气的目送他离开。 柳抚什么也没说,慢慢的退了下去。 刘贵人这时候才笑眯眯的凑近了周贵人耳畔:“瞧吧,周姐姐你这么一得意,那柳抚就不敢再在您面前嘚瑟了。往后,咱们紫竹宫的姐妹也就算是有好日子过了。” 紫竹宫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呢。 柳抚听着她们的话只觉得可笑。不过既然她们如此的不信任自己,那就唯有看破不说破吧。 白公公特意挑这个人少的时候,把太后吩咐给三公主过冬所需的布料和一些东西送过来。 见是他亲自过来,腾芽便刻意避开旁人。“有什么事情吗?” “方才见过在紫竹宫见过柳抚,韦逸霜容不下周贵人的龙胎,限她三日内动手。”白公公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和三公主说到底合适不合适。“她是问用什么法子……” “不。”腾芽连忙摇头。 白公公以为她是不忍心这么做,少不得叹一口气。 “凭我对韦逸霜的了解,一旦柳抚动手,那她必死无疑。”腾芽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韦一双连宓夫人都除掉了,她是不可能由着柳抚继续活下去。毕竟死人才能让人放心。” “可柳抚不动手也一样活不成。”白公公没想到三公主是为柳抚打算,心里不免一热。 “韦逸霜肯定还会找旁人动手。”腾芽敢打这个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柳抚找点事情,避过这一劫。我设法拖住韦逸霜,让她自顾不暇,也就没有机会作怪了。” “公主有几成把握?”白公公有些不安。 “试试就知道了。”腾芽笑着说:“就算我失手,柳抚那么聪明,也会想到方法自救。” “这倒也是。”白公公点头:“那公主自己小心些。” “嗯。”腾芽收下了皇祖母送的东西,忽然脑子里就蹦出了个主意:“劳烦公公走这一趟。我等下就去皇祖母宫里谢恩。” 白公公拱手道:“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转头,腾芽就一个人去了太后的福寿宫。 看着她一个人过来,妙嫦不由得心疼起来。“三公主,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是来谢皇祖母赏了我那么些好东西。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走了这会路,竟然也不觉得冷。” 听见腾芽的声音,太后从殿里走了出来。“你这丫头,嘴越来越巧了。” “芽儿拜见皇祖母。”腾芽笑里透着欢喜:“能来给皇祖母请安,是最高兴的事情了。芽儿自然要讨巧些。不然下回皇祖母不乐意让我过来了。” 拿着一双才得的新护手,腾芽笑的合不拢嘴:“这护手可真好看。又是绵绵软软的,戴在手上可舒服呢。以前淑妃娘娘也送过差不多样式的给我。却没有皇祖母赏赐的这个暖心。” “你这丫头,嘴上抹了蜜了。”太后牵着她往殿里走。“青鸾宫住着还习惯吗?” “习惯。”腾芽点头:“芽儿自幼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是啊。”太后拉着她坐下,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可如今那一宫主位已经不是你母妃了。有为难你什么吗?” “并没有。”腾芽想起太后与凌夫人的对话,心里翻滚着浓烈的怨恨。可脸上只有透彻的喜悦,情绪掩饰的相当不错。 “那就好。”太后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太后,我能不能借花献佛,把您送我的护手也送腾玧一双?”她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很是可怜。 “腾玧怎么了?”太后不禁纳闷。“她不是送去皇极宫抚育了?有皇帝亲自看顾,还怕没有这样的东西么?” “父皇那里自然是什么都好的。可我午后过去看她,德奂公公说四公主给韦贵妃娘娘接走了。说是要带去华荣宫抚育。 “什么?”太后不由得一怔:“哀家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兴许是早晨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知会吧。”妙嫦少不得对太后使了个眼色。因为凌夫人晕倒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也禀告了太后。 “唔,兴许吧。”太后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和蔼:“韦贵妃宫里自然也是什么都有的。难为你倒是惦记着腾玧。” “淑妃娘娘从前待芽儿也很好。可是现在淑妃娘娘怕也不能给玧儿做护手,所以我怕玧儿会想淑妃想的难受。”腾芽低着头,掩饰不住眼底的悲伤。 “罢了。”太后抚了抚她的头:“左右哀家也是闲着。时日还早,便和你一道去一趟华荣宫。妙嫦,去拿一双和芽儿这个一样的护手来。” “诺。”妙嫦笑着点头。 太后知道腾芽的性子,若不是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她是不会非要去华荣宫的。反正韦贵妃也是迟早要收拾的,既然有机会也别白白错过。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华荣宫。 守门的奴才一见是太后来了,行了礼就要往里闯。 “不必了。”太后皱了皱眉:“这时候韦贵妃应该在用午膳呢。哀家自己进去就是。” 奴才自然是不肯的,上一回太后来没有通传,就差点被送去罪奴所。这次要是还这么办事,脑袋不搬家才怪呢。“太后开恩,韦贵妃娘娘吩咐了,不管是谁来华荣宫,都要通传……否则……” “否则?”太后横眉瞪着他:“否则韦贵妃还能吃了哀家不成?这后宫莫不是还有哀家不能去的地方?连这华容宫的奴才都能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了。” “奴才不敢……”那内侍监的话还没说完,太后随行的护卫已经拔出了刀。 “芽儿,走,咱们去看腾玧去。”太后牵着腾芽的手,慢慢的往里走,一应要去通传的奴才,几乎都被太后的戍卫控制住。 太后带着腾芽以及妙嫦,顺利的走进了华荣宫的正殿。 正殿里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声音。 一点也不像有个闹腾孩子该有的样子。 腾芽心里都禁不住有些打鼓,韦贵妃不会真的把腾玧给弄死了吧? 穿过正殿,来到中庭。依然没有看见半个奴才。 太后禁不住皱眉,纳闷的道:“这不过才午膳后。怎么的华荣宫跟入了夜一样宁静?” “太后,不如让侍卫找找?”妙嫦心想,华荣宫说小也不小,这么找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儿。 太后微微点头:“那就去找找吧。哀家和芽儿在这里略坐坐。” 这时候的心情,还是挺奇妙的。 有点期待,有点害怕,更多的是紧张。 腾芽屏着呼吸,听着外头奴才走来走去的声音。她很想知道,韦贵妃会怎么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究竟又会给她带来什么? 片刻之后,妙嫦急匆匆的回来了。“太后,不好了,您赶紧去柴房看看吧。” 从妙嫦严肃的脸色,太后就预计到事情不好了,紧着吩咐了一句:“去请皇上过来。” 来到拆房的时候,太后满面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腾玧被绑成了麻花的样子,满身都是麻绳勒出的血痕。她躺在冰凉的地上,颤抖着,哭着,衣裳都湿透了,还散发着一股骚气。像是小便失禁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没有多远的距离,放着斧头,和一堆歪七扭八的木柴。柴堆的很高,随时都有歪倒下来的可能。腾玧的嘴巴里被塞着几块破布,只能呜呜咽咽的哭。看上去太揪心了。 腾芽自责的不行,眼泪没忍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是恨毒了韦贵妃,却不该利用腾玧。腾玧再怎么骄纵任性,也不过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她赶紧走过去要给腾玧解开身上的绳子。 “住手!”太后冷喝了一声。 把腾芽吓得身子一颤,整个人愣在原地。 “你想帮她就不能给她解开。”太后意味深长的说:“只有让你父皇亲眼所见,他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何其狠毒。”太后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击。 打的腾芽迅速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腾玧已经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现在解开绳子,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听太后的话,等着父皇来看过这一幕。 “皇祖母教训的是……”腾芽皱眉后退了两步。 腾玧呜咽不清的哭声,听上去更揪心了。 而这个时候,内室的韦逸霜睡得很香。一早晨的折腾,她只觉得疲倦。 挨着松软的枕头,盖着丝绵的薄被,铜炉把整个内室暖的犹如春天。这么舒心的时候,她怎么能预料到外头的事情。 纯好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太后领着侍卫走进来。这一看,就是半盏茶的功夫。直到皇帝也领着羽林卫匆匆而来,她这才从后院溜进了韦逸霜厢房的后门。为了显得她是很不容易才能送消息过来的,干脆翻窗子进来。 她压低嗓音,惊恐的唤道:“贵妃娘娘,您快醒醒,快醒醒啊!” 忽然有人出现在自己床边,韦逸霜吓得不轻,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纯好,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来了,还带着兵卫,好像是去了柴房。”纯好惊恐万状的说:“似乎是发现了四公主……” “什么?”韦逸霜登时就吓得脸都青了:“太后怎么会过来?是谁走漏风声?” 纯好连连摇头,心里却少不得腹诽。韦贵妃呀韦贵妃,我还没告诉你,皇上也来了呢! 看样子今天即便不褫夺你的贵妃位分,也该夺走你手里的权势。 心都在笑,纯好真期待看见贵妃傻眼的样子。 “还愣着,赶紧给本宫更衣!”韦逸霜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太后息事? 第53章 大快人心 >> 急火火赶到柴房的时候,韦逸霜傻了眼。 皇帝冷着脸,抱着哭的声音嘶哑的腾玧,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离皇上还有好远的距离,韦逸霜就跪了下去。只往皇帝的怀里瞟了一眼,她就哆嗦个不停。“臣妾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太后疑惑的不行:“玧儿是你接回华荣宫的,在你宫里,你竟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弄成这样?韦贵妃,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玧儿虽然只是公主之身,却也是皇上的血脉,是金枝玉叶。这么冷的天,竟然被你关在柴房里,弄得遍体鳞伤,你现在还敢在哀家和皇帝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真是有本事!” “太后恕罪……”韦逸霜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太后要给她难堪。苏荷死了,凤权落在她掌中。太后明面上不介怀,可实际上怎么可能甘心如此。“臣妾真的不知道,下头的奴才竟会如此的心黑手狠。四公主只是哭闹的厉害,臣妾让他们好好的管教……” “何时朕的女儿轮到你宫里的奴才来管教?”皇帝的眸子里,愤怒深不见底。 只这一句,就把韦逸霜震的魂不附体。 “皇上,臣妾只是希望能改一改四公主任性的脾气。之前李芳仪的龙胎,就险些断送她手里。试问盛世的公主,怎么可以如此刁蛮。臣妾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才会着几个厉害的奴才,教一教四公主规矩……可臣妾并没有忘记,四公主的确是金枝玉叶。” 她红着眼眶,样子十分凄婉,尽可能的让皇帝看出她的好心。 “皇上,臣妾是怕再发生李芳仪那类的事情。淑妃贤惠温婉,却太过溺爱这个女儿。就如同昔日的苏贵妃那样。若不是太宠着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腾芽一直躲在太后身后,并没打算说什么。可韦逸霜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朝她戳过来。她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太后旋即转过身,朝腾芽看了一眼:“这里说着贵妃的糊涂事,怎么好好的把哀家的三公主也给招哭了?” 腾芽捂着嘴巴,做出拼命忍着的样子。 皇帝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当日苏贵妃宫里的事情,如今也就只有贵妃一人看清。” “皇上,您这话从何说起……”韦逸霜含泪道:“苏贵妃宫里的事情,臣妾都是按您的吩咐处置的。那时候臣妾不过是妃位,怎么敢擅自刁难贵妃娘娘宫里的人。何况,三公主贪玩任性,又不是臣妾唆使,怎么能怪臣妾呢?” 一向要强的韦逸霜竟也开始在皇帝面前委屈的垂泪,尽管是委屈,却把苏荷的事情,责任都推给了皇帝。 腾芽只是在一旁抹泪,也不轻易开口。 太后知道她心里的顾虑,随即道:“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只说眼前这事便罢。哪个奴才为贵妃分忧,把四公主管教成这副样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拉出去杖毙。” 太后把威风先摆在了当下,就看皇帝怎么对付韦逸霜了。 韦逸霜的心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畏惧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总之就是很难理智的去应对。“皇上,臣妾实在没想过,这些奴才下手会这么重……” “少说废话。”太后清冷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温度,眼尾的余光扫过妙嫦:“还是赶紧交出经手的那些奴才,处置了再说也不迟。” 妙嫦将方才先后赶来的宫人都跟擒获,紧跟着青依也被侍卫给拿住了。 “太后饶命,奴婢没有责打过四公主。奴婢真的没有责打过四公主,奴婢只是将四公主的情况禀告了贵妃……”青依惊慌的哭声听上去那么刺耳,惹得人烦不胜烦。 “闭嘴。”韦逸霜虚目看着青依:“好个大胆的奴才,本宫叫你把四公主关进柴房不假,可几时吩咐你将人捆成这副样子?显威风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罪责,如今竟也敢推诿罪责道本宫头上!” 对上韦贵妃杀气腾腾的眸子,青依咬着唇瓣闭上了嘴。她不想死也得死,可若是说多了,那就是连家人都活不成了。 这种气焰,被皇帝沉默无声的看在了眼里。 “韦贵妃,你看看可还有遗漏的吗?”太后摆一摆手,示意先将人拖出去。 韦逸霜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沉下头去。“奴才们不会办事,太后严惩也是情理之中。” “奴才们不会办事,自然要严惩。可若是没有为尊上者的吩咐,岂会有如此的僭越?”太后将目光投向了皇帝。“腾玧伤成这个样子,想来没少受折磨。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吃这种苦,还是在母妃被禁足的时候,皇上,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皇帝抱着腾玧有些时候,双手早已微微发麻。听太后这么说,自然是要点头。“韦贵妃德行有失,纵容奴才损害龙裔,着降为妃,撤去协理六宫之权。于宫中禁足反省,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韦逸霜伴驾多年,还是第一次被皇上降位,第一次被禁足,第一次无力反驳。她伏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吭声。 “怎么?”太后冷蔑问道:“韦贵妃是不满皇上的惩治,所以拒绝谢恩么?” “臣妾不敢。”韦逸霜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半个身子都凉透了。唯一那点温热,就是胸口囤积的怨恨。“多谢皇上开恩。” “韦贵妃!”太后似是意犹未尽:“那柴房那么小,那么冷,你也去里头待上一日试试滋味,如何?” “太后……”若是平时,韦逸霜肯定要和她理论一番。可如今这般处境,她怎么能为自己辩驳。皇帝微微抬眼,扫了那柴房一眼,道:“母后的提议甚好。德奂,你着羽林卫在外头守着。韦贵妃如何捆了四公主,便如何捆着丢进去。待明日此时,再放出来不迟。” “皇上……”韦逸霜哽咽,想要求饶却拉不下脸。只能由着羽林卫就这么把她当着皇帝的面捆了起来。若不是心里还有恨,她真宁可咬断自己的舌头。 “等一下。”太后仍然不满意:“还有那几块破布呢。” 那几块破布,是塞进腾玧嘴里的。方才皇帝亲自拿出来扔在地上。这来来回回的奴才经过,踩了好几脚,上面不是灰尘就是泥污。看上去就让人恶心。 “皇上非要这么对臣妾吗?”韦逸霜泪落如雨。 “自作孽。”皇帝的声音没有温度,却也不愿意看着羽林卫作践她。遂将腾玧交给德奂,自顾自的走了。 太后拉着腾芽的手,往前走了好几步。特意看清楚那布是怎么塞进韦逸霜嘴里的。“芽儿,皇祖母今日就交给你一个道理。自恃恩宠就以为可以一手遮天,那才是最可笑最愚蠢的。” 韦逸霜听着太后讥讽的话,却完全不能辩驳。就那么被羽林卫抬着,给扔进了柴房里。 “皇上既然有旨,你们就好好看着。”太后眉心微动,对守在门外的羽林卫道:“走吧,芽儿,咱们回宫。” “嗯。”腾芽跟在太后身边,心里畅快多了。韦贵妃,这只是第一回交锋,拿走你的位分和权力,不过是小惩,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还我母妃和皇弟的命,换青鸾宫上下数百条奴才的命。“芽儿。”出了华荣宫,太后抚了抚她的脸颊:“皇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还小,凡事量力而行。懂么?” “嗯。”腾芽微微一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透着光亮,明亮如初。 “好了,让妙嫦姑姑送你回青鸾宫去。”太后把腾芽交给了妙嫦,随后上了凤辇。 妙嫦牵着腾芽的手,慢慢的走在积雪的宫道上。“三公主的手倒是暖暖的。只是往后在雪天可别掉泪了,脸皴了就不好看了。” “多谢姑姑。”腾芽随着她慢慢的走。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 从华荣宫到青鸾宫也还算近,只是这么走了一段路,耳朵都冻的凉了。 “好了,奴婢就不进去叨扰了。”妙嫦温和的抚去腾芽身上的雪花:“三公主有事情,就来福寿宫告诉太后。” “多谢姑姑。”腾芽愉快的点点头。 小皮子看她回来,额头上的冷汗才算是不冒了。这大冬天的,一直在这里等着,也够他受。“三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腾芽皱眉:“你不去陪着世子,反而有功夫在这里偷懒?” “您可冤枉死奴才了。”小皮子故作苦相,实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大公主在里头呢,奴才怎么能不在这儿待着。再说,是世子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您的。” “世子找我有事?”腾芽好奇。 “世子说等你回来,就去书房找他。好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小皮子凑近她耳畔,低低道:“说不定是不想大公主陪着,才让三公主您赶紧去解围。” 腾芽白了一眼:“去你的,别乱说。” “是是是。”小皮子给她带路,经过凌夫人的厢房时,他还特意往夫人的房里看了一眼。 “凌夫人好些了吗?”腾芽少不得关心一句。 “御医来瞧过,绿沫说夫人服了药睡了。期间徐丽仪也来过,可夫人并没有见。”小皮子纳闷的不行:“昨个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夫人就病了呢。方才世子也来看过一眼,只是在窗外看看,到底也没进去。” “哦。”腾芽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对母子之间也是有矛盾的。就好比父皇和皇祖母一样。 说话的功夫,书房就到了。 腾芽正准备进去,就听见腾玥银铃般的笑声。 “烨辰哥哥,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么难的题目,你都想到了。” “玩玩而已。”凌烨辰的声音有些尴尬。 “那你再教我做一个好不好?”腾玥讨好的声音,透着乖顺。 “要不……改日吧?”凌烨辰心不在焉的说:“我还想去看看娘。” “也好。”腾玥倒是一点不生气:“我也想去陪一陪姨母呢。要不我推你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凌烨辰心里直抓挠,腾芽怎么还不回来。他真想这个时候她能在自己身边。“长姐。”腾芽笑眯眯的走进来,朝凌烨辰微微点头:“世子。” “三妹回来了?”腾玥热络的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拉坐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你回来的正好,烨辰哥哥说想去看看姨母,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宫了。不如等下你陪着他去可好?” 她这么懂事,还故意让自己陪凌烨辰,让腾芽很有些意外。“可是长姐为何不陪着去?” “外头还在下雪呢。”腾玥温和的说:“我早些回去,准备明早的粥。我记得芽儿最喜欢吃红枣粥对不对?我多熬一些,端来给你尝尝。” “劳烦长姐记着。”腾芽笑容明媚:“那就多谢了。” “说什么客套话。”腾玥尽量显出柔和的样子:“那我就先走了。烨辰哥哥,我先走了。” “好。”凌烨辰如释重负的勾唇而笑。 待腾玥出门,他才长长吁了口气。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要天天过来?”凌烨辰迫不及待的问。“我真是快要被她烦死了。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一整日。想躲都不行。她自己宫里没事情要做吗?” “你这话说的。”腾芽嫌弃的白他一眼:“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成日里顾不得添新衣,顾不得涂脂抹粉,连蔻丹也好久没染过。睁开眼睛就来陪着你,你还嫌烦。” “要是你陪着我还差不多。”凌烨辰冲她一笑。 “得了吧。”腾芽撇了撇嘴:“我可没长姐那么有耐心。” “你的烧退了?”凌烨辰担心的问。 “我几时发烧了?”腾芽莫名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 “过来。”凌烨辰的口吻有些霸道。 腾芽愣了愣,还是走了过去。 他伸手往她额头上摸。 腾芽连忙后退了一步:“世子还是多关心一下凌夫人吧。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您面前呢!” 凌烨辰伸出去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忽然抬起身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腾芽猝不及防的歪坐在了他怀里。“你干什么呀!”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凌烨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以及外头回来染上的寒气。“你想不想把事情做的再好一点?” “什么意思?”腾芽不大明白她指的什么。 “忽然拉着太后去韦贵妃宫里,韦贵妃想必已经遭殃了吧?”凌烨辰在她耳畔低低的问。 “你倒是耳聪目明。”腾芽早就怀疑他和凌夫人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且这些眼线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神出鬼没自是不必说了,还都在宫里要紧的位置上藏着。随时可以探听到他们母子想要知道的消息。 “所以,你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凌烨辰的唇,几乎挨着腾芽的耳垂了。 两个人相拥而坐,那么亲密,丝毫没留意虚掩着的门。 腾玥站在门外,只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原来她的戏真的不够好。她骗不了腾芽,也骗不了凌烨辰。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可是凭什么? 心好疼,像有一把生了锈的刀子,来回来回的割。一层皮一层肉,好像永远割不断似的。腾玥只觉得那种痛楚,深入骨髓,想喊出来哭出来都没力气。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腾芽夺走凌烨辰?她决不能让腾芽再有机会爬上她的头顶。 “如何?”凌烨辰说完自己的想法,凝眸看着腾芽。 腾芽一时陷在他的提议里,半天没回过神。 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猛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相信你绝对有能力这么做,可是这么做我不甘心。” “为何?”凌烨辰纳闷的不行。“她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她死了,谁能还我清白?”腾芽咬着唇瓣,气鼓鼓的说:“无论过去多少年,再翻出这件事情来,所有人都还是会怪我,以为是我害死了母妃和皇弟。我凭什么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那么轻而易举就去死!” “好嘛,你说的也对。”其实凌烨辰只不过是试试腾芽。勾结他皇叔的罪魁祸首还没有证据,证明一定是韦逸霜,他也不想错杀一个而成全了真凶。 “你要不要去看凌夫人?”腾芽皱眉问。“你要不去我就去小厨房看晚膳了。折腾一天,我饿了。” “你去吧。”凌烨辰摆一摆手。 看样子,他是很抵触去看凌夫人的。 “如果有一天……”腾芽忽然对上他的眸子,认真的问:“父皇要册封凌夫人为妃亦或者是皇后,你会点头吗?” “胡说。”凌烨辰攥紧了拳头:“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如果有呢?”腾芽笃定道:“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未必真的不会发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何况……” “我不是说了,不要和我说这件事。”凌烨辰攥紧拳头,显然是生了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腾芽表情温和了一些,语声缓缓:“如果只是父皇有这样的心思也就罢了。可万一凌夫人也是如此。世子,你拦得住吗?” “你闭嘴!”凌烨辰生气的将手边的东西扫在了地上。“我娘才不是你眼中那种不贞不洁的女人。”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腾芽捡起了他打翻的东西,重新放回桌上,才转过身慢慢的走出去。 入夜了,风雪未停。 纯好伏在柴房门外已经哀求了好久,可羽林卫仍然无动于衷。 “求求你们,让我把这毯子给贵妃娘娘披上吧?我不会替娘娘松绑的,只是不想她冻坏了。” 羽林卫烦不胜烦,终于没忍住吼了一句:“你明知道是皇上与太后的吩咐,还想让我们坏了规矩,你是存心找死无所谓,可别连累我们。滚!” 韦逸霜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自己或许熬不过今晚。 堂堂的韦贵妃,若是就这么给冻死在柴房里,还是被腾玧那个贱命丫头害的,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亏得,她还预备听高人点拨,用婴孩的血水沐浴,争取能早日怀上龙种。可惜啊,她做的一切,原来都不被皇上看在眼里。 这正是最伤心的所在。这么多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一个孩子。 这就是宿命吗?那位什么老天安排她入宫,成为显赫一时的宠妃,却不能给她一个孩子?是不是没有这个孩子,他夫君的心,永远都不会在她这里? “娘娘,娘娘,您可一定要挺住啊。明日午后,奴婢一定会准备好丰盛的佳肴,滚烫的香汤,给您驱寒。娘娘……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纯好哭的撕心裂肺,无不是对韦逸霜的心疼。 然后抹了泪,默默的离开柴房门外,她眼底的泪光变成了喜悦。 若这个时候,韦贵妃真的被冻死了,那该有多好啊…… 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在这华荣宫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自在。 然而,她还不能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心思。她低下头,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馨德宫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外,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的奴才慢慢的将门打开,那黑影一言不发的走进去。 紧跟着,门被关上。夜色之中再没听见什么动静。 淑妃看着遍体鳞伤又高热不退的腾玧,连怎么哭都忘了。室内三个铜炉燃着,犹如春天一样的温暖。可她的心,却比冰窖还要凉。 “澄光,你说皇上又是送药材、银炭,又是送棉衣、丝绵被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们母女,为抵偿心中的愧疚才如此?”淑妃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澄光连忙道:“娘娘别多心了。皇上是疼爱四公主,也心疼您,才会特意让人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 “疼爱玧儿,心疼本宫?”淑妃嗤鼻:“那****那么苦苦哀求,可谁又听进去了。李芳仪的孩子不是到底也没事么。可我的孩子却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命。亏我还是淑妃呢,到底不如一个小小的芳仪在皇帝眼中要紧。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凭什么让她受这种罪?这笔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漴光在外头轻轻叩了三下门。 澄光就知道是谁来了。“娘娘可要见一见吗?” 原本也是没有心思见的,可她这时候还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淑妃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点一点头:“本宫在自己的厢房见她。澄光,你陪着玧儿。” “知道了,娘娘。”澄光走过去敞开了门,目送淑妃离开,才又无奈的关上么。虽然心里一直效忠淑妃并无异心,但是看见四公主被韦贵妃教训的这么惨,她心里竟然莫名的痛快。这孩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淑妃娘娘。”进来的人走近行了礼,才将头上的斗篷摘下来。 “这么晚,又是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淑妃抬眼看着她的双颊,那一抹潮红似乎不是被风吹的。更像是心里受了气,却怎么也撒不出来那种不快。“我说大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淑妃娘娘当日说的话可还算数吗?”腾玥一脸严肃的问。 “你指的是什么?”淑妃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我若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一定会助我拥有一段好姻缘。”腾玥心口微紧,脸绷的相当严肃。 “自然。”淑妃温和的点头。“莫不是大公主,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吧?” “是。”腾玥毫不掩饰的说:“我要嫁的人……” “且慢。”淑妃饶是一笑:“自先皇后故去,本宫就一直在暗处默默照顾你。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这些年,明里暗里,你也帮了本宫不少。只是大公主,牵涉到那一位夫人,本宫着实没有办法。毕竟她是你父皇的心上人。本宫眼下自顾不暇,哪里能周全你的心思。待韦贵妃禁足期满,后宫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不是韦贵妃了。”腾玥忧心忡忡的说:“父皇已经降了她的位分,她现在只是韦妃。” “哦!”淑妃一直在房里照顾自己的女儿,也懒得理会皇上如何处置韦逸霜。总之韦家一天没有倒,韦逸霜就一天死不了。“眼下,你也没有什么能帮上本宫不是么!” “怎么会!”腾玥见她不信任自己,难免不高兴。“倘若我告诉你,有人今晚会对韦妃下毒手呢?” “是么?”淑妃不由得诧异:“你当华荣宫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么?韦妃再不济,也有韦家在背后撑着。韦家一手握着半天下的兵权,一手又操控着大半个天下的财富……我的公主殿下,你父皇再怎么讨厌她,也不可能容许旁人有机会对她下毒手,你懂么?” “可是淑妃娘娘,玧儿可是差一点就死在她手上,您能不恨吗?”腾玥蹙眉道:“眼下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哦?”淑妃自然是不信,唇角的笑带着奚落:“什么好机会?” “我听见腾芽哀求世子帮忙,今夜行刺韦贵妃。”腾玥故意这么说:“如果世子答应了,他们动手,那淑妃娘娘正可以从中获利。” “你是说腾芽求凌烨辰刺杀韦妃?”乍一听这消息的确是有点用处。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合情理。“世子答应了吗?” 腾玥被她问住了,半晌没吭气。 如果说答应了,就证明烨辰哥哥在宫里也有暗示力埋伏。如果说没答应。那她跑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怎么?”淑妃含笑,幽幽叹气:“大公主这是想保护谁吧?” “是。”腾玥连连点头:“我不可能让烨辰哥哥为腾芽犯险。可是找个能行刺韦妃的人还不是很容易吗?到时候,只要将矛头指向腾芽,那咱们也不必担责任。眼下只要出这么个人就行了。淑妃娘娘,难道您就不想……” “大公主。”淑妃冲她摇了摇头:“别在这个时候冒险,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腾玥只觉得很失落:“可是你心里真的不恨吗?韦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任人宰割的。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后患无穷。” “早点回去睡吧。”淑妃温和的舒唇:“这些日子,你照顾凌夫人也累了。” 见她不同意,腾玥转身离开。 到底也不是自己的母后,想让她帮着做件事,自然就是这么困难。 心里不是滋味,腾玥禁不住想起了母后在的时候,泪水默默无声的落下来。 翌日,天刚亮,就听见外头有人声。 腾芽揉了揉眼睛,披上了衣裳,麻利的梳洗。心想,不是凌夫人有什么事情吧。 待她整理好自己走出来,就看见羽林卫包围了整个院落。 德奂焦急的不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德奂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啊?”腾芽一脸惶恐:“是不是……” “三公主莫慌。”德奂压低嗓音道:“昨晚上宫里有刺客行刺,皇上有旨,吩咐奴才四处去找一找。” “有刺客行刺?”腾芽的心咕咚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凌烨辰有什么图谋,所以没按她说的去做,当真找了韦逸霜的晦气。 “敢问公公刺客是去了哪里行刺?”腾玥推着凌烨辰走过来,目光却从腾芽的脸上划过。心里还禁不住暗想,这淑妃还真是不厚道,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拒绝她的提议,却自己去做。不就是为了不答应她的要求! “是去了华荣宫。”德奂的话戳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腾芽沉着心,并没有去看凌烨辰的脸。 而凌烨辰也十分有默契的低着头,佯装事不关己的样子。 腾玥见这两个人没什么反应,就更加确信事情是淑妃做的。心里有些憋气,嘴上却故意问:“那韦妃可有受伤吗?刺客到现在还没抓住?” “韦妃娘娘是受了伤,现下还昏迷着。”德奂皱眉道:“也因为在柴房里冻了一宿,还发了高热。” “伤的重么?”腾玥一脸担忧的样子。 “说是不轻。可奴才也没去瞧过。皇上先前不是有旨,吩咐不能探望……”德奂没继续往下说,反而是道:“奴才还是得赶紧找一找,刺客有没有藏匿在这里。” “那公公就好好找找吧。”腾玥略微俯身,对凌烨辰道:“烨辰哥哥,我陪你去探望姨母可好?” 她这么一问,凌烨辰的心不由得一缩。 还没来得及说不想去,腾玥已经推着他掉头,往凌夫人厢房的方向去。 “三公主,凌夫人的身子还没好吗?”德奂少不得多问一句,也算是关心一下皇上关心的人。 “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让人打搅。所以没有让我们在旁陪着。”腾芽显出了担忧之色。“也不知道身子好些了么!” “哦!”德奂点了下头,正预备问羽林卫情况如何,就看见有人慌里慌张的奔了进来。 “公公,刺客找到了。在复春殿。”前来复命的羽林卫一脸喜气。 “复春殿?”德奂瞬间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三公主,那奴才就先去办事了。” “公公慢走。”腾芽的心突突跳的很快,刺客怎么会在复春殿搜出来?徐丽仪和秦顺容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韦逸霜下手的。 难道这是有人故意的陷害? 她想跟着去看看,却又怕这么贸然过去反而不好。 “小皮子,你赶紧跑一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嘞,三公主您放心。”小皮子知道事情严重,紧忙就追了出去。 腾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惶恐不安。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皮子才返回来。看见腾芽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好了……三公主,这次怕是真的……坏事了。那刺客一口咬定是徐丽仪……指使她去行刺韦妃娘娘,韦妃娘娘又伤的不轻。徐丽仪已经被扭送去了刑房。” “什么?”腾芽连忙问:“那刺客说是徐丽仪指使的,有什么凭证?何以德奂就会相信他的话?” “还真是有凭证。那刺客是徐丽仪的同乡,说徐丽仪给了他一笔银子。而那笔银子的数目,正好是徐丽仪和秦顺容的月例数目。德奂让人搜遍了整个复春殿,都没能找到那月例银子。反而真的从刺客的厢房里搜到了银子。银子还是用徐丽仪亲手绣的菊花布包着。” “那父皇怎么说?”腾芽的心都在哆嗦。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件事竟然会冲着徐丽仪去。不是皇祖母从韦逸霜手里夺回了凤权吗?怎的一下子就变成了徐丽仪遭殃。 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腾芽不曾留心的? “皇上看过证据,又听了刺客的回禀,见都没有见徐丽仪,就直接让扭了去刑房。”小皮子急的不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公主,您快拿个主意吧!” “我……”腾芽也想拿个主意,可是她又哪里有主意。“这样吧,我先去复春殿看看。你去打探外头的动静。等下来复春殿找我。” “知道了。”小皮子先跑了,腾芽这才往外走。 “三公主。”英雲站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腾芽看见凌夫人的一瞬间,心口有些窒闷。她的脸色并不好,未施粉黛,看上去的确是病容难掩,那么的憔悴。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英雲略微一想,道:“那刺客是徐丽仪相熟的人。且也拿到了徐丽仪和秦顺容的月例银子……如果不是暗中盯梢知道那银子放在哪里,提前就盗去。就一定是徐丽仪的复春殿有那些操控之人的眼线。你要去复春殿,不外乎是想找点什么线索吧?” 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都被凌夫人猜中。腾芽木讷的点了下头。 “你这么去也是徒劳。”英雲直截了当的说:“他们早就收拾起了线索,不会让你发觉的。” “那怎么办?”腾芽有些不服气:“没试过我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再说,再聪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看运气的事情,能有多少胜算?”英雲走过来,伸手摸了摸腾芽的脸颊。“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就徐丽仪一命。但是要你吃些苦头,你可愿意?” “愿意。”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那好,你现在就去皇极宫,去求你父皇开恩,饶过徐丽仪。”英雲一字一句缓缓的说:“你父皇肯定不会因为你的片面之词就把徐丽仪放了,因为他必须给韦家一个交代。所以你这么去,肯定会吃苦头。但是……” “但是什么?”腾芽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明白凌夫人到底是何用意。 “之后的事情你不用管。”英雲收拾了心思,慢慢道:“我保证闹过这一出,徐丽仪能从刑房平安的回到复春殿。” 腾芽看着凌夫人的脸,根本就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何居心。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徐丽仪之前一直和凌夫人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早在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留心到这一点…… “好,我这就去皇极宫。” 就当是赌一局吧。腾芽这么告诉自己,转身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德奂刚返回皇极宫复命。就看见腾芽独自一人匆匆而来。 “我说三公主,您怎么来这里了?”德奂将她拉到一旁:“皇上这时候心情可不怎么好。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您还是不要……” “我想见父皇,我有要紧的事情禀告父皇。德奂公公,求您替我通传一声。”腾芽恳切的眼神,看着那么楚楚可怜。 德奂虽并非善心人,但毕竟太后宠爱三公主,他也看在眼底。加之凌夫人对她的关照,德奂也不好冒然婉拒。“这样吧,三公主,容奴才先去通禀一声。问过皇上的意思再请您进去,会比较好。” “多谢公公。”腾芽佯装乖巧。看着德奂走进去,她忽然猛一把推倒了德奂,独子闯进宫去。羽林卫和内侍监慌忙的去扶德奂的功夫,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举动让德奂大惊失色:“三公主,不可以啊,您这不是叫奴才为难……” 顾不得身后的追赶,腾芽径直奔向了正殿。 这时候,皇帝正在殿中凝神。看似是看着手里的折子,可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给父皇请安。”腾芽迫不及待的冲上殿,跪在了皇帝面前。“父皇,求您开恩啊,徐丽仪是冤枉的。” 皇帝被她冒失的举动惊着了,眉头瞬间就蹙成个死结。“朕没有宣你进殿,谁让你进来的?” “父皇,腾芽知错。可是父皇,徐丽仪真的是冤枉的,求您开恩,饶了她吧。”腾芽拼命的磕头,只觉得额头都被撞疼了。如果凌夫人的办法真的管用,她吃些苦头也而是值得的。 “出去,朕不想看见你。”皇帝怒不可遏,对才姗姗而来的德奂更是气氛不已:“把这个丫头给朕赶出去。” “不,父皇,您若是不放了徐丽仪,芽儿不走。”腾芽拼命的挣扎,说什么都不肯就这么离开。德奂连吃奶的力气都涌上来,还是抓不住这位三公主。“公主,您再这样,当心皇上要生气……” “父皇,徐丽仪照顾凌夫人尽心尽力,还为李芳仪安胎,又照顾紫竹宫那些妃嫔,每件事都是善举,她不会对韦妃娘娘下毒手的。这一定是有人妒忌她恢复了位分才会下此毒手。父皇,您英明睿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样的伎俩。求您不要被奸人蒙蔽双眼……” “住嘴!”皇帝被她嚷的心烦难耐,语气已经相当威严:“朕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徐丽仪谋害韦贵妃证据确凿,岂容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满口胡言。” “父皇,您当初不信芽儿,认定是芽儿害了母妃,难道今日您也不信徐丽仪吗?在您身边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您相信的?”腾芽只觉得心灰意冷。 可这些话,却极为锋利的刺痛了皇帝。 他猛然站起来,双眼充满灼热的愤怒:“德奂,给朕掌嘴!” “皇上……”德奂看腾芽脸上的伤刚好一些,有些不忍心。何况宫里一贯是不许掌嘴的,关乎皇家的体面。故而有些犹豫。 “朕是使唤不动你了?”皇帝却丝毫不领情:“那好,不使唤你也罢。” 说话的同时,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记耳光抽在腾芽脸上。 腾芽被打的双眼直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 火辣辣的痛楚还没来得及适应,又是一记耳光毫不留情的抽了下来。 “皇上,皇上您三思啊。”德奂连忙松开抓着三公主的手,一并跪了下去。“公主年幼,皇上息怒啊。” 嘴巴里有血腥的味道,腾芽歪在地上,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肿了起来。 除此之外,头晕,眼花,耳鸣,她觉得整个正殿都在旋转,她想爬起来,却根本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父皇,徐丽仪真的是冤枉的……求您开恩!” “朕看你是想陪她一道去刑房!”皇帝声音冷厉的不行,在正殿上回荡,极为瘆人。 “父皇,求您开恩!”腾芽吃力的爬起来,想要给皇帝叩头。可在她心里,那个值得她尊敬的父皇早就已经死了。她跪拜的人,只不过是个操控着别人生死的君王。“求您开恩,女儿给您磕头了。” “拖下去。”皇帝的声音没有温度。 腾芽就这么被羽林卫架起来往外拖。 只是还没走出正殿的门,英雲已经站在那里。 “凌夫人……”德奂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得一喜。 皇帝脸上的愤怒还没有退尽,却在看见英雲的时候显出了柔和:“小英,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身子不是还没好么!” 英雲站在殿外朝皇帝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我是来寻三公主的。” “这丫头屡教不改,实在任性。朕今日非要好好惩戒她不可。”皇帝依然生气。 英雲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英,有什么话进殿慢慢说。”皇帝朝她走过去,伸出了手。 英雲则拿出了一块绢子,走过去拭了拭腾芽的嘴角。“这丫头顽劣也罢,任性也罢,终究是皇上的女儿。妾身瞧着,她这样子倒是很像从前的苏荷。妾身与苏荷是自幼的情分。如今倒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女儿受过。” 她这么一说,皇帝难免不悦。“连你也要质疑朕的决定?” “妾身何德何能?”英雲幽幽叹气。“这身子如同鹅毛雪花,怕是也飘不了多远。皇上既然觉得妾身有罪,不如就将妾身和这丫头一道关着。” “小英。”皇帝拧着眉头:“别再说下去了,朕不愿意与你再有争执。” “是。”英雲转过身,对德奂道:“烦请公公带路,刑房在哪里,妾身还真不知道。” 皇帝攥着拳头,恨不得把她拽进来。可她的性子,也比昔年的苏荷好不了多少。固执,妄为,又天不怕地不怕。这脾气从前看来,和那些寻常的女子大不相同,引人注目。 可现在,真是气得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多少力气也不解恨。 “站住。”皇帝扬声:“罢了。” 没转过身,英雲只是勾唇笑了笑。转过身之后,她一脸的冷寂:“皇上,妾身还有一事,不得不禀明皇上。” “说吧。”皇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多半是为了徐丽仪的事。 “妾身真是有罪,过些日子,就是冬节了。想着给太后准备些像样的节礼,却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唯独那刺绣的手艺……”说话的同时,她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锭银子。“这个,是前两日徐丽仪才给妾身的。” 皇帝饶是一笑:“这银子能说明什么?徐丽仪为后宫那么多女眷请脉开方子,恐怕也捞了好处。” “这银子的确不能说明什么。”凌夫人幽幽叹气:“可是妾身斗胆,还是想请皇上您过目。” 皇帝从她手里拿过那银子,脸色瞬间就变了。“居然敢诓朕,想必是活腻了!” 第54章 一石二鸟 >> 腾芽不是第一次见皇帝发火了。 可是她这么柔弱的时候,在这样骇人的气势面前,难以自抑的颤抖着。 英雲自然也跪了下去,她低着头面无表情。谈不上害怕,更没有一丝慌张。“皇上,妾身多事了。只是妾身身边的人,包括妾身自己,都不能再叫人随意陷害。” 皇帝沉默了片刻,慢慢的垂下眼睑。 “德奂,传朕旨意,放徐丽仪出刑房,再挑些好东西送去复春殿。” “多谢皇上。”英雲这才起身走到腾芽身边。握着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皇上,孩子还小呢。要慢慢教。她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触怒龙颜。在望宫里那些日子,挨饿、生病、受伤、被欺负,都是徐丽仪和秦顺容照顾着,才能撑到今日。纵然,苏贵妃的事情她有不对。可妾身不是一样么。皇上能宽恕妾身,为何就不能宽恕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到底也是您的亲骨肉……” 说到这里,英雲的声音开始哽咽了。她低着头,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皇帝想要伸手过去,搭在她的肩头。可这样的安抚能有多少用处,他自己心里也没数。 “皇上!”英雲抬起头,对上皇帝又沉又冷的眸子,哭腔道:“四公主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有母妃疼爱的公主,即便是在皇上您的呵护之下,也未必就能安身立命。妾身与苏荷多年姐妹,只想要好好的替她照顾这个孩子。求皇上垂怜,免去她身上的过错吧!” 腾芽这时候才看明白。原来要救徐丽仪只是其中之一。凌夫人竟然还想要父皇原谅她。这一招真是高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自己被狠狠责罚后可怜兮兮的时候,触痛父皇心里被冰霜不知道裹了多少层的柔软。 “苏贵妃的事,毕竟是她错了。”皇帝森然道:“朕如何能免去她的错处?” “难道她受的责罚还不够么?”英雲凝视着皇帝的脸,哀声叹气:“如果她知道那么做会有这样的后果,她宁可从树下跌下来摔死也不会连累自己的母妃和弟弟。更何况,目睹这件事情的宫人都不在了。皇上,有些事未必听到的是什么样子,实际就是什么样子。很可能您听到的,只是有些人希望您听到的。” 凌夫人这样为自己说话,是不是出于她对母妃的愧疚? 那么母妃的死,到底是她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腾芽有了这个念头,忽然觉得自己好没有用。母妃不是说过,越亲近的人就越不能相信吗?怎么凌夫人才对她好一点,给些恩惠,她要为母妃报仇的信念就会动摇? 不行,腾芽攥着拳头,拼命的警告自己要冷静。 也许,这是凌夫人的一种手段,她一定还有更大的野心和图谋。 “没有根据的事,朕不想再听。”皇帝随便指了个内侍监:“送三公主回青鸾宫。” “诺。”内侍监连忙照吩咐办事。 “先回去。”英雲对腾芽微微一笑:“别怕。” 腾芽再不情愿也还是朝皇帝行礼:“芽儿告退。” 说话的时候,脸颊的痛楚加剧,她皱着眉头,强忍着这火辣辣的滋味。 皇帝在她走后,屏退了殿上伺候的宫人。 这时候才伸手将英雲扶起来:“小英,回到朕身边吧。苏荷去了,韦妃不堪重任,这后宫若是交给你打点,朕也能安心些。” “妾身何德何能。怎能担此重负。”英雲的眼底,只有满满的苦涩。“早知道今日还要面对这样的局面,那当初妾身就该早些出声。可惜……” 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全英雪的命,她何必忍辱负重,为了英家留在邻国八年。没想到八年后,她还是要面对这样的抉择。而她想要保全的英家却没有给她任何一点慰藉。 “寻个由头,朕让人在宫外给烨辰建个府邸。会让最好的羽林卫守护,确保安稳。他如今是盛世的世子,不再是邻国逃亡的皇子。” “皇上。”凌夫人微微叹气:“妾身不想想这些事。妾身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如若您觉得妾身留在宫里碍眼,那不如让妾身和烨辰一道搬出宫去。往后若是惦记太后,再时长入宫请安也方便。” “你呀……”皇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末了,他才又补充一句:“有些事并非朕不愿意帮你,有些事也并非朕不能去做。只是这做与不做之间,终究不是朕说了算。且还得看这天下的百姓……” “妾身明白。不曾有一丝勉强之意。天下太平,乃苍生之福。”英雲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百姓安乐固然重要,可这万里江山原本该属于她的孩子! “你明白就好。”皇帝转身拿了一件大氅,走过来轻轻披在英雲身上:“天冷,别冻坏了身子。朕答应你,往后你身边的人,朕会先问你再行处置。” “多谢皇上。”披着皇帝狐皮的大氅,英雲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她微微一笑,轻盈的行了个礼:“妾身告退。” 银子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 皇帝要不要查,都看他自己的心意。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好。 德奂这时候已经返了回来,看皇帝表情凝重的看着那一锭银子,他有些诧异。“皇上,这银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宫里给妃嫔们发放的月例银子,再不济也该是官银。怎的从那刺客房里搜出来的银子竟然没有官银的标记?” “这……”德奂这时候也才想起来,那些银子的确没有任何标记。“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徐丽仪,慌乱之中随意凑了个数塞进刺客的房中,就当是徐丽仪给的。都是奴才不好,竟然混没发觉,还请皇上恕罪。” “把那刺客押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皇帝拧着眉头:“无论是谁在背后做这些事情,朕都决不能容忍!” “是,奴才这就去。”德奂倒退几步才转过身擦去额头上的汗。皇上的吩咐,他也只能马不停蹄的去办。 这时候,腾芽已经回了青鸾宫。 秦顺容正在内廷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十分惶恐。“三公主,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颊,秦顺容心疼的不行。“怎么弄成这样了,是皇上吗?” “我没事。”腾芽摸着自己的脸,却笑不出来。“父皇已经赦免了徐丽仪,想来这个时候她也已经回了复春殿。” “真的?”秦顺容有些惊讶:“可是早晨羽林卫的架势跟要吃人一样,想来皇上一定是龙颜震怒。怎么会忽然就改了主意?” “这就是凌夫人的本事了。”腾芽这话别有深意。 “太好了。”秦顺容捂着心口,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要徐丽仪没事,你没事,那什么样的劫难都不打紧。总是能熬过去的。” 看着腾芽高高肿起的脸,秦顺容心疼的不行:“你等着我,我去拿药。先给你上药,我再回复春殿。” “不用了。”自母妃走了,腾芽大伤小伤几乎没断过。“我自己可以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徐丽仪吧。刑房的那些奴才,指不定下手多狠。原本这件事情,他们也想不到徐丽仪还能活着走出刑房。我要不是怕她担心,就直接去复春殿了。父皇还马上让德奂送东西过去,加以抚慰……我总觉得她伤的不会轻。” “可是你这样……”秦顺容一时有些犹豫。 “不碍的,这不是还有我呢吗!”腾玥站在两人身后,听了好一会的动静。两人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我来给腾芽抹药。”腾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扶她往后殿去。“瞧你真是的,怎么总是受伤。你这脸要是不赶紧消肿,往后落下痕迹可怎办?” 秦顺容没料想腾玥这么好心,多少有些惊讶。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这姐妹俩已经走远了。 “是父皇吗?”背人之处,腾玥红了眼眶。“父皇怎么可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没事,是我自己没有眼色,激怒了父皇才会如此。”腾芽心里有气,也不会对腾玥说。谁知道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这苦我也吃过。”腾玥幽幽一笑,咽下了苦涩。“那时候我求父皇饶了母后。可是父皇不但不听我的哀求,还……那火辣辣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散瘀的药油来擦。” “劳烦长姐了。”腾芽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腾玧。 这些看似尊贵的皇家女儿,有哪个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遭过罪。但显然,这已经是不错的了。换做皇子,为了谋取皇位,说不定还要父子反目呢。 说来也是奇怪,秦顺容才走出青鸾宫没几步,就看见徐丽仪过来了。 虽说脸色有些不好,憔悴一些,可看着身子并没有伤,没吃苦头的样子。 “你没事吧?”秦顺容赶紧迎上去问:“那些奴才有没有难为你?” “先别说这个了。”徐丽仪有些着急:“我要去见凌夫人。刚才过来走得急,没顾得上将咱们的银子拿来。能不能劳烦你回宫去拿一趟?” “银子?”秦顺容不禁一愣:“咱们的银子不是叫那刺客给偷走了吗?” “没有。”徐丽仪摇摇头:“如果刺客真的偷走了咱们的银子,底下的奴才就不会说我连你的月例银子也孝敬刺客了。数目不对的。先前我给过凌夫人一锭银子。” “那怎么可能……”秦顺容有些心神不宁:“你出事之后,我有去咱们放银子的柜子找过,确实没有了啊。何况羽林卫也在复春殿搜了个底朝天,根本就没找到。” “可我总觉得银子还在,你在回去找找。”徐丽仪看着秦顺容,眉头拧的很紧:“复春殿一定有他们的耳目。而这个人一定就在你和我身边。银子说不定就是他拿去了。如果真的在复春殿找到,谁拿了,谁就是细作!” “我懂了。”秦顺容连忙点头:“那我这就回去。” “你仔细找找。一个时辰吧。”徐丽仪看了看天色:“一个时辰之内,不管你找没找到,都过来青鸾宫。” “好。”秦顺容点头。虽然不是很明白她有什么用意,却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徐丽仪来青鸾宫多次,守卫根本不会阻拦。也并没有人告诉她,凌夫人现下根本就不在房中。她刚走到庑廊,准备拐进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腾玥从凌夫人的房里走出来。手里那这什么东西似的,藏的很严密。 有些敏觉这事情不对劲,徐丽仪等她走远了才进了厢房。 厢房里根本没有人,只是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药味。而这么冷的天,房里窗子竟然是开着的。走到凌夫人的梳妆台边,徐丽仪自己都看过,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 正准备离开,她忽然发现脚边有点细腻的粉末。是浅黄色的粉末。 “糟了。”她心中一惊,连忙夺门而出。根本顾不上别的,她用最快的速度往腾玥走的那个方向追过去。 而这一幕,凑巧被英雲看个一清二楚。“怎么了这是?” 绿沫也是疑惑的不行:“徐丽仪怎么从夫人您房里出来,还那么着急。这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去看看吧。”凌夫人知道徐丽仪的性子并不会冒失。她能这么惊慌,想必是找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住手,你干什么?”徐丽仪一个健步冲进了房间,一把打掉了腾玥手上的绵巾。 绵巾沾了药油,正要给腾芽抹在脸上。 “徐丽仪……”腾芽和腾玥都愣住了。 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腾玥疼的咧嘴:“徐丽仪你这是干什么?” “我还没问大公主,你反而问起我来了!”徐丽仪冷厉的目光蕴藏着锋芒:“给腾芽的药油里加了什么好东西啊?” 腾玥心口一紧,脸上有些挂不住:“丽仪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了?”徐丽仪冷笑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好歹是你的妹妹,你这么对她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英雲正好走进来,听了这么一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曾几何时,她也这样问过英雪。深吸了一口气,她赶紧回了神问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徐丽仪回头看她进来,还披着皇帝的大氅,微微勾唇。“难怪大公主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知道凌夫人不在宫里啊。” “徐丽仪,是不是误会长姐了?”腾芽并没觉出那药油有什么不对劲。她拿着瓶子闻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不妥。 “误会?”徐丽仪一把从腾芽手里夺过药瓶。“是不是误会,马上就能见分晓。大公主,要我把你做的坏事抖落出来,你恐怕就没脸留在这里了吧?不如你自己说清楚。总归还没有害到腾芽,我们既往不咎也就是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腾玥急的脸涨的通红,环视这间厢房里的每一个人。可惜好像谁也不信她。 小皮子在门外听着音,觉出不对劲,就赶紧去告诉了凌烨辰。 “徐丽仪说大公主在给三公主用的祛瘀药油里做了手脚。世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三公主怎么了?”凌烨辰皱眉,搁下了手里的笔。 “三公主替徐丽仪求情,被皇上责罚了。”小皮子压低嗓音道:“还是打在脸上!” “去看看吧。”凌烨辰少不得担心。 “好嘞,奴才推您过去。” 房里的气氛还是凝重的,徐丽仪和腾玥僵持着,谁都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凌夫人想要那瓶药看一看,徐丽仪也不肯撒手。 “大公主,您若是再不承认,那就别怪我把这瓶药送去太后宫里。当着我们的面你可以撒谎,可是当着太后的面,恐怕由不得你狡辩了。” “我说了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随便你送去哪里!”腾玥含着泪,倔强的仰着头。 “好了,别吵了。”腾芽走过去晃了晃徐丽仪的衣袖:“可能真的是误会呢。长姐给我擦药油,我若是有什么不好,岂不是一下子就找上她了。这么笨的事情,谁会去做呢。再说,药油不是也没擦呢!” “三公主,可别怪我没教你。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些和你面对面刀光剑影的敌人。而是潜伏在你身边那些居心不良的小人。不是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么,你怎么知道人家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腾玥扑簌簌的掉下泪来。“你不是精通医术么?那你就验一验这瓶子啊。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你当着我们的面查清楚不就得了。可是徐丽仪,若是你冤枉了我,你要怎么补偿我?” “好了,我相信腾玥不会做这样的事。”英雲走过去,拽了拽徐丽仪的衣袖。 “姨母。”腾玥哭的凄凉,轻轻冲她摇头:“您可千万别把药瓶扔了。不然我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如果徐丽仪不肯当众验查这瓶药,那您就请个御医来,好好的查验清楚。我只是好心给腾芽上药,我哪里有害她的心思。这事情要是不清不楚的传出去,我往后还怎么在宫里做人?” “查就查,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徐丽仪重新夺回了瓶子:“说两句好听话,落两滴眼泪,就能当事情从来没发生过。大公主,你这算盘也打的太精明了。” “还是不要了。”腾芽握着徐丽仪的手,诚然道:“我相信长姐不会害我的。徐丽仪,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别啰嗦了。”徐丽仪坚持自己的看法。她索性直接把头上的银簪子给拔了下来,直接插进小瓶里搅了搅。簪子并没有变色。于是她又把药油倒在自己的掌心。用手指蘸着药油搓了搓,放在鼻子前面仔细的嗅又嗅。 腾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查验,泪水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没停止滑落。 “都说了不用验了,你偏不信。”英雲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去抹腾玥眼底的泪水。“好了,快别哭了。一场误会,是徐丽仪多心了。” 腾玥却偏不听凌夫人的话,扬着下颌问徐丽仪:“那药油里面可有毒吗?我有害腾芽的心思吗?” “哼。”徐丽仪饶是一笑:“那我倒是要问一问三公主,既然你光明磊落,方才偷偷去凌夫人房里做什么?何以夫人的梳妆台边地上,有断肠草磨成的粉末?” “之前帮姨母整理梳妆台,我知道她的药散都放在那里。我想着姨母的药都是父皇赏赐的,功效应该不错,就赶紧去拿一些过来。可能因为着急的缘故,找药油的时候,不小心把别的药粉洒出来了。也顾不上收拾,就赶紧过来。心想着,药是父皇特意给姨母的,怕让宫里的奴才们瞧见我拿给三妹,回头传出闲话去再被责备。毕竟三妹的身份不比从前。我这份心思,怎么落在徐丽仪眼里就成了鬼鬼祟祟?如果我真的拿有断肠草的药油给三妹用,就不怕我自己也碰着中毒吗?再说,我又不是你,我又没学过医术,怎么知道什么是什么?” 腾芽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哪怕腾玥真的有心思害她,也不可能真的在自己拿了的东西里面下毒。“都说了是一场误会,长姐不会害我的。徐丽仪,这下您总该放心了吧?” “可不是么。”英雲拉着腾玥慢慢的走到一旁:“别哭了,等下脸都哭花了。” 看见凌烨辰在门口站着,她微微一笑:“烨辰,去陪你玥儿妹妹到后院洗把脸。” 凌烨辰嗯了一声,没多说话。只是目光落在腾芽高高肿起的面庞,他心里有些难受。 “你也是的,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清,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英雲饶是叹了口气:“那没有印记的银子到底是哪来的,可查到了?” 徐丽仪连连摇头:“并没有。而我宫里原先那些真正的月例银子也不知道去了哪。按说若是真给拿走了,怎么不直接交上去?反倒是又弄了些没标记的银子来冤枉我。”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英雪道:“知道你出事,还买通了刺客,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秦顺容的月例银子有多少,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可能在你俩身边动手,还不被差觉得,一定不是凡人。既然有些本事,又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能排除的就只有三个人。”徐丽仪沉眸道:“秦顺容、宝琴和小石头。” “为何?”英雲好奇的问。 “宝琴是陪我来给你送银子的。她知道我从月例里面拿出了这么一锭银子。如果她勾结外人来害我,这么重要的一点不可能不说清楚。小侯子也是,那一日随我一道来的青鸾宫。秦顺容就更别说了,虽然有点小聪明,喜欢在背后做些事,可她胆小怕事,怎么会害我。” “是啊。”英雲点了下头:“望宫里这么多年,都是你们一起撑过来的。她的前程系在你的身上,羽翼未丰也不至于害你。” “那会是谁?”腾芽仔细的想了想,复春殿的宫人都脸生得紧。“总觉得这事情不像是特别利落的人做的。反而有点像个丫头的行为。” 几人正陷入沉思,就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 “你们听到消息了吗?”秦顺容快不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方才从皇极宫传来消息,说那个行刺韦贵妃的刺客自尽了。 “是么?这么快就自尽了……”徐丽仪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问秦顺容:“那包月例银子找到了吗?” “能搜的地方我又都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线索。”秦顺容少不得叹气:“宫里新来伺候的丫头们,个个都青嫩的不行,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图谋的……” “也罢,是我太心急了。”徐丽仪不免有些自责:“方才差点冤枉了大公主,现在又急不可耐的想要找出真相。罢了罢了,既然能活着回来,那我也该好好想想,往下该怎么走。总不能老是由着旁人一次又一次的加害!” 她这么说,秦顺容也不住点头:“这倒是最要紧的事情了。” “那就都散了吧,都好好歇着。”英雲也觉得疲倦:“这雪下了两三日,怕也该停了。” “是啊……” 腾芽跟在她们身后离开,返回了自己的厢房。 一进房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副秋菊图。淡紫色的菊花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她走进,那图上居然有菊花独特的香味。恐怕是将许多朵菊花碾碎了,混在墨汁里就的杰作。 “喜欢吗?”凌烨辰的声音从窗子里飘过来。 腾芽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棂。“多谢你。” “脸上的伤好些了吗?”凌烨辰关心的问。 “没事,都是皮外伤。”腾芽看他在外面坐着,有些不忍心。“天太冷了。怎么不让小皮子陪你回房。” “让他去送你长姐回莱燕阁了。”凌烨辰温和的说。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腾芽其实已经很累了。这时候,她更想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你觉得是谁会在背后害徐丽仪?” “不外乎就是那些妒忌她复宠的妃嫔。”腾芽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被发落去望宫吗?” “不知道……”腾芽摇了摇头,就觉得脸疼。 “我帮你查一查。明天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再过几日,我娘会出宫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凌烨辰的双眼充满了期望,像是怕她会拒绝,又有些慌张。 “好。”腾芽反而是爽快的答应了。 “那好,我今晚查一查这些事,回头告诉你。”凌烨辰隔着窗子,看着她有些肿的脸颊,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其实你不去挨着两下子,徐丽仪也不会有事。” “是啊……”腾芽略点了下头:“凌夫人是不会让徐丽仪出事的。而我这两巴掌,也不算是为徐丽仪挨,算为我自己吧。” “你能想得开就好。”凌烨辰温和的说:“把窗关上吧,外头风凉。” “唔。”腾芽点了点头,关上了窗。 再过几日,凌夫人要出宫去做什么?为什么凌烨辰要她跟着去? 腾芽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摇摇晃晃的到床边,才觉得床真的很凉。这时候,她好怀念柳叶儿给她准备的香汤。泡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那种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明明就很累,可是腾芽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着父皇扬手扇过来的两巴掌。这种感觉,真的太揪心了。 后半夜,风雪终于停了。 外头也宁静不少。腾芽总算觉得脚底下有点热乎气,能舒服的伸开腿,却依稀听见窗外有吧嗒吧嗒的响动。 该不会是凌烨辰已经查到了什么吧? 那不能明天再说吗? 好不容易暖和起来,腾芽真心不想动。 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开窗的声音。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腾芽能感觉到一阵冷风钻进来,窗子的确是开了一条缝隙。 她屏着呼吸,佯装不觉。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剪刀。 这是白日偶尔用来做女红的银剪子,看着锋利,就藏在枕头下面防身。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派上用场了。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窗子翻进来。 那人也警惕的不行,动作尽肯能的轻。腾芽握着剪刀的手,有些出汗。 毕竟三更半夜的,来了这么一位,实在是叫人喜欢不起来。 只是那人怎么根本就没有走到床边的意思,好似在衣柜附近转悠了一圈,就赶紧趁着天黑翻窗出去了。倒是个挺细心的人,临走还不忘把窗子关好。 这是什么情况,腾芽有点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来杀人的,那要么就是偷东西,要么…… 实在是太累了,脑子里想着这些奇怪的事情,她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三公主还没醒啊?”外头是秦顺容的声音。 腾芽听着有人喊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连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来了。”裹着被子去开了门,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上给个人吓着了,所以天快亮了才睡着?” “什么人吓着你了?”秦顺容纳闷的不行。 “我也不知道,就看见个黑影子进来。在衣柜那边转了一圈。也没到床边来,不知道是干什么来了。”腾芽揉了揉眼睛:“顺容先坐,我去洗把脸。” 秦顺容听她说的轻描淡写的,可心口却不轻松。她迅速的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柜子,在里面随意的拨弄了两下,还当真是找到了什么…… “腾芽,你快来。” 腾芽正在漱口,听见这动静含着水就跑过来。 “这不是我和徐丽仪的月例银子吗?”秦顺容纳闷的不行:“我就记得包着银子的就是这个包袱皮。我点点,看看数目对不对。” “嗯。”腾芽赶紧又跑回去继续洗漱。凉水洗脸,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昨天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银子放在我的柜子里?再说这银子拿去分了,或者用了,只要不用这个包袱皮,不是原来的数目,谁也不会怀疑他就是小偷啊。为什么还给送回来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的傻丫头啊,你想的也太天真了。”秦顺容拨弄着她的发丝,悠然道:“偷儿才不是好心的给你送回来呢。想必是想嫁祸给你。复春殿除了我和徐丽仪,也就只有你常去走动。如果东西在你这里发现,那就说明行刺韦妃说不定都和你扯得上关系。” “……”腾芽一脸的茫然。“她这么想害我,怎么不直接进来弄死我?何必还兜这么大个圈子?” “这说明用这些心思的人不是很聪明。”秦顺容略微一想,道:“且这个人想必是和你和韦妃都有仇。才会巴不得你们都被连累。” “好像挺有道理的。”腾芽点一点头。 “这银子我拿去给凌夫人。放她那里保管,谁也不敢找麻烦。”秦顺容笑着道:“凌夫人要什么没有啊,怎么会在乎几个银子。何况,皇上看中她,谁敢在她面前放肆。” “说的也是。”腾芽赞同的点头。 “行礼,你快换件衣裳过来吧。徐丽仪正在给凌夫人请脉。”秦顺容怕她冻着了,好奇的问:“你晚上没点炉子吗?怎么房里这么冷?” “没,没有人守夜,我怕睡过去还是要熄的。何况也没有人帮我通风。”腾芽缩了缩身子。 秦顺容没往下说,只是觉得她脸颊消肿的挺明显的。不得不说,皇帝赏赐给凌夫人的东西寄是好。 秦顺容快步离开,腾芽这才找了身衣裳来还。 慢慢悠悠的梳了个头发,才走出房门。 说来也是奇怪,刚要去凌夫人厢房,就听见身后有吧嗒吧嗒的声音。 这声音和昨晚上听见的几乎一样,腾芽顺势转过头去,看见个宫婢从不远处端了盆水过来。她走路的时候,腰间的两颗铜珠不时的互相碰撞,发出了算不上清脆的吧嗒声。 “你……”腾芽觉得,昨晚上那个宫婢很可能就是她。 见三公主看着她,那丫头吓得身子一颤:“三公主。” 为什么会这么心慌呢?难道是做贼心虚?腾芽觉得她是真的有问题。“你这盆子里端的是什么啊?” “是给凌夫人打的热水,给夫人洗手用。”小丫头连忙回答。 “你叫什么?”腾芽温和的问:“是才来青鸾宫伺候的吧?” “奴婢百灵,是前些日子就来宫里伺候的。只是一直在后院做杂事。绿沫姐姐说奴婢看着还能使唤,就叫来前院贴身为夫人做点活。” “哦。”腾芽先走了两步,忽然一转身。 那小丫头吓得连手里的铜盆都给扔了。“三公主……”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腾芽一脸的纳闷。“罢了罢了,赶紧去再打一盆水来。” “是。”百灵心慌的不行,捡起盆子逃也似的奔了出去。她总是感觉,三公主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东西先收起来。”腾芽一进厢房的门就马上对秦顺容道。“夫人、丽仪,有个小丫头挺可疑的。好像是叫百灵。” 秦顺容一面将银子收好,一面皱眉问道:“百灵。名字倒是怪好听的。怎么可疑了?” “她身上有两颗铜珠悬挂在腰间,走路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和我昨晚上听见的一样。”腾芽又道:“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明显眼底蕴藏了许多畏惧。很害怕的样子,我就忽然转个身,她连手里的盆子都给扔了。” “那就**不离十了。”徐丽仪轻叹一声。“保不齐就是这个丫头干的好事。” “先别动声色,去查查她是从哪分配到咱们这里来的。”英雲抬眼看了看外头站着的小皮子。 “奴才这就去。”小皮子利落的跑出去,和那丫头走了个迎面。只这一眼,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搁着就出去吧。”英雲看着面有怯色的小丫头,温和的说。 “是。”百灵乖巧的把盆子放好,耷拉着脑袋退了出去。 几个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皮子就返了回来。 “怎么这么快?”英雲很是诧异。 “那丫头叫百灵,奴才认得。是从前伺候在宓夫人身边的丫头。领着她干活的姑姑是禾平。”小皮子压低嗓音道:“宓夫人被处决之后,宫里的人也都被先后处置。可禾平却随着二公主出嫁,去了冯府。” “宓夫人宫里的人不是都给处决了吗?怎的还有这个百灵逃脱了?”秦顺容不免忧心:“再说宓夫人的事情,是皇上的圣意。和腾芽有什么关系,她为何要害咱们?” 英雲少不得睨她一眼:“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传出去了,你这脑袋还要不要?” 秦顺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夫人教训的是,那宓夫人是暴毙死的,与谁都无关。可即便如此,她身边的漏网之鱼也不该跟咱们搅和。” “恐怕漏网之鱼不止一条。”徐丽仪轻轻叹气:“让小侯子也回宫去查一查。保不齐咱们宫里也有。” “说的是。”秦顺容倒吸了一口凉气:“找到始末就好了。只要顺藤摸瓜,不怕没有线索。只是得把这个百灵先看住了。” “嗯。”英雲点头,小皮子就退了出去。 雪停了之后,太阳也出来了。 午后的阳光特别好,但雪融化的日子总是特别冷。 皇帝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日,光是看韦家呈上的折子,就看得头痛欲裂。 “皇上,凌夫人和徐丽仪过来了。”德奂的声音比较轻,生怕打扰皇帝的安宁。 “传。”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蹙眉闭目,似是苦恼不看的样子。 徐丽仪和英雲先后请了安。 皇帝这时候才微微睁开眼睛:“怎么这时候过来?” 英雲并不作声,只是望了一眼徐丽仪。 “臣妾炖了天麻鸡汤,皇上这时候喝一碗,兴许能缓解头疼。” “你还记得?”从前她侍奉在侧的时候,就是这么体贴。炖的汤也确实很好,喝着舒服不少。皇帝凝眸睨了她一眼。 “臣妾自然记得。”徐丽仪盛了一碗,放在皇帝手边。 皇帝端起来喝了两口,脸色舒缓了一些。 “就为送个汤,还两个人来一趟。打发宫人也就是了。” “多谢皇上关心。”英雲道:“妾身宫里出现了这样不懂事的奴才,还得请皇上恕罪。不敢不亲自过来。” “怎么回事?”皇帝放下了汤碗,表情稍微严肃。 “已经查清楚对韦妃下毒手的奴才是谁指使的了。”英雲将目光投向徐丽仪。 徐丽仪连忙道:“宓夫人暴毙后,身边的宫嫔都各有去处。”这是一种比较含蓄的说法。料想皇帝心里也一定有数。“有个叫画眉的丫头却不知怎么被分到了复春殿。就连凌夫人的青鸾宫也有个叫百灵的丫头。顺藤摸瓜,也就是刚才,臣妾着人找到了昔日宓夫人身边的大宫婢乐平。” 说话的同时,小侯子和小皮子已经将三个人带到了皇帝的书房门外。 “乐平先是指使画眉找了个刺客,行刺韦妃。而这个刺客原本就是韦妃宫里的戍卫。因为犯过错,被韦妃指派到旁处,故而心中有怨。加之乐平许以重金,说是要将宓夫人私藏的宝物分他一半。他也就答应了。而画眉在臣妾宫里偷了那些银子,原本是打算交给乐平做为证据的。没想到不凑巧的是,当天正好秦顺容吩咐画眉在宫里做事,没机会外出。所以银子就给耽搁了,没能送出去。兴许是乐平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弄一袋子假的银子来充数。” 徐丽仪娓娓的将事情都说了个明白。“皇上,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还有什么?”皇帝闻着天麻鸡汤的香气,看着一双玉人的容颜。烦恼的事情又迎刃而解,只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昨夜里,凌夫人宫里那个叫百灵的丫头,居然把这银子藏在了三公主房里。公主年幼,看见有人进房也不敢出声。索性百灵只是把银子放在衣柜就出去了。万幸没有伤到三公主。”徐丽仪皱眉:“早起我们才知道,原来青鸾宫和复春殿都有了宓夫人宫里的奴婢。怀着为主子复仇的心思而来。只是让奴婢和凌夫人百思不解的是,宓夫人暴毙而亡,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这几个奴才狗胆包天,竟然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辣手行凶。如若不是三公主机敏,听见百灵身上铜珠碰撞的声音,认出了那丫头。只怕两宫还要被闹得翻天覆地,也查不出究竟。” “那三个贱婢何在?”皇帝的眼眸迸射出杀意。 “皇上,臣妾已经吩咐人把她们扭送过来,现下就在书房门外。”徐丽仪恭敬道:“还请皇上发落。” “带进来。”皇帝扫了德奂一眼。 “诺。”德奂赶紧照办。 乐平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倒是两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是你们买凶行刺韦妃,又妄图栽赃徐丽仪和三公主?”德奂替皇帝问了一句。 “皇上,宓夫人到底也是您的妾室,您怎么可以就这样了断了她?她纵然有错,也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就为了一个孀妇,你就要她死的那样惨烈吗?可怜二公主,至今还不知道夫人暴毙的消息。皇上,您的心怎么会如此坚硬?” “大胆。”德奂气的直接踹了乐平一脚。“宓夫人乃暴毙而亡。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上,夫人到底为你诞育了二公主,您怎么可以如此的薄情。奴婢……奴婢愚钝才不能成大事。否则奴婢一定要让这个孀妇给我们夫人陪葬。” 说话的同时,乐平猛的爬起来,朝着凌夫人就扑过去:“你害死了我们夫人,你就应该是杀害韦妃的凶手,你必须给我们夫人陪葬!” 亏的是德奂也有几下子,撂倒个暴奴不在话下。 英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丝毫不惧:“宓夫人若真因我而死,那就让她来找我索命。且轮不到你在这里呼喝。你为了一己私欲找我寻仇也罢,只管冲着我来。无端的牵累了徐丽仪和三公主,还害的韦妃伤重垂危。你以为这就是本事吗?” 其实英雲想告诉她,想做什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不成反而连累自己。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惋叹道:“妾身躲避这些纷扰的事情多年,却无论如何还是被卷进漩涡之中。当真不知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亦或者是天命不许。皇上,这事情既然已经查出真相,就请皇上圣断。来日韦妃好转,也烦请皇上代为解释,由始至终,妾身并无此念。” “朕会的。”皇帝冲她温和的点了下头。 英雲行了个礼,默默的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今晚,徐丽仪会留在皇帝身边了吧?她在望宫里守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如愿。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凉意,让她缩紧了身子仍然觉得冷…… 第55章 宫外之喜 >> 宓夫人身边的人行刺韦贵妃嫁祸凌夫人的事情被揭穿。后宫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几日,就连皇帝的心情都特别的好。脸上总是挂着几许笑容。 而陪伴在皇帝身边最多的,自然就是新贵得宠的徐丽仪了。 “皇上,再过十来日,就是英家一品夫人的七十大寿了。”徐丽仪提笔在点金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寿字,笑着问皇上:“皇上可要去英府贺寿吗?” 皇帝摇了摇头:“朕已经让内务局去置办寿礼了。晚些时候,凌夫人也会出宫为一品夫人祈福。朕自是不必再去了。” 听皇帝的语气,想必是与先皇后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徐丽仪示意身边的侍婢宝琴把字拿走。蘸了墨汁,又在纸上写下安民两个字。 皇帝看着她娟秀的字体,不由得眉心微动:“你的字是真的好看。” “皇上笑话臣妾呢。臣妾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子闲来无事,打发晨光的那种练法。根本就登不得大雅之堂。倒是臣妾已经许久没陪着皇上写字了。” 将她揽入怀中,皇帝语调温和:“这有何难,往后你常来朕的皇极宫,便可时时陪伴左右了。” “多谢皇上。”徐丽仪佯装暖心的笑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再度伴驾,她心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那团火。所谓的恩宠,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起,她又何必那么认真的都放在心里呢! “皇上。”德奂隔着门,轻轻唤了一声。 “嗯。”皇帝示意他进来说话。 “华荣宫才送来消息,说韦妃娘娘已经醒来了。皇上是否要过去瞧一瞧?”德奂也知道这时候过来说这个不太恰当,保不齐徐丽仪还会不高兴。可韦家的耳目一直盯着宫里的风向,他也总不能坐视不理。 “皇上,去看看韦妃娘娘吧?”徐丽仪放下了手里的笔,动容道:“纵然韦妃娘娘管教四公主过于严苛,可皇上该罚也罚了。如今娘娘吃了这么多苦头,想必心里惦念着皇上。若皇上能去关怀抚慰,探望娘娘,想来娘娘的身子也能好的快一些。” “好。”皇帝自然是有个台阶就下了。“那朕去看看韦妃,你先回宫吧。” “诺。”徐丽仪行了礼,待皇帝走出了门,才慢慢起身。 “这么快就醒了,这安生的日子怕是又过不成了。” “这个也带着吧。积福庵在山顶,冬夜想必冷的厉害。”绿沫一边整理着厚些的衣裳,一边往窗外瞟。“世子可对夫人说了么?” “什么?”英雲皱眉问。 “世子告诉奴婢也替三公主整理细软,说是要带着三公主一道去。”绿沫一改素日里胆小稚嫩的样子,两眼的精光看上去十分干练。“夫人的意思呢?是要带着三公主一道去么?还是,让奴婢做点手脚,把三公主留在宫里?” “让她一道去。是我让烨辰一定要带着她的。”英雲饶是一笑:“也难为烨辰惦记着她。何况留她在宫里我也不放心。韦妃若是知道四公主去她宫里,也有腾芽在背后促成,必饶不了那丫头。” “好。”绿沫温眸道:“那奴婢明白了。” 凌烨辰看着小皮子给自己整理东西,唇角有些上扬。一想到过两日就要出宫了,他心里就觉得高兴。总算是能自由活动些日子了。 “世子,您真的不要奴才跟着吗?”小皮子担心的问。 “不必了。”凌烨辰温和的说:“英家已经着人来知会娘,一应所需都准备妥当。只要按时出宫就是了。” “那就好。”小皮子收拾的差不多,听见外头有人喊他。“毛蛋啊,什么事?进来回话。” “皮公公,奴才刚听说韦妃娘娘醒了。还没来得及过来说一声,就瞧见韦妃身边的纯好姑姑亲自过来,把三公主给带走了。” “什么?”凌烨辰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韦贵妃刚苏醒就让人带腾芽去了华荣宫?” “是啊。”毛蛋一个劲儿的点头:“前脚才走,奴才后脚就来告诉世子了。” “娘怎么说?”凌烨辰少不得紧张。 “夫人还不知道呢。三公主本来是去内务局拿些厚实的被子,才走出宫门就遇上了纯好姑姑。直接就把人给带走了。” “毛蛋你去告诉我娘一声。”凌烨辰心里有了打算:“小皮子,你陪我去华荣宫。” “好嘞。”小皮子总觉得世子对三公主特别上心。 腾芽被带去了华荣宫,却并没有直接见韦逸霜。纯好将她关在了偏殿附近的一个耳房里。还亲自在旁看着她。好似事态严重。 她不急也不怕,就那么安静的待着。 纯好也同样一言不发,房里仿佛空无一人。 好半天的功夫,才有奴才在外头敲了敲门。 “走吧,三公主。”纯好这时才开口领路。 “方才是不是父皇来探望韦妃娘娘了?”腾芽就是故意问这么一句。因为父皇在,所以韦逸霜才不急着见她。否则按她那么急躁的脾气,早该让人把她拧到内寝去了。 “知道就是了,何必问呢?”纯好莫名的看着她:“在韦妃娘娘面前表现的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说,你现在就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还有心思在这里东问西问的。” 腾芽也不接话茬,跟在她身后进了韦逸霜的内寝。 内寝之中,插了一瓶子百合。才一进门,那香气伴随着暖热直冲脑门,熏得人难受。 韦逸霜斜斜的靠在软垫上,窝在松软的云锦被里,沉眸看着走进来的腾芽。 “给韦妃娘娘请安。”腾芽眸子里流光温暖。“娘娘的内寝真是又暖和又温馨,犹如置身春天。” “嘴挺甜的么!”韦逸霜的声音还有虚弱。隔着淡青色的纱帷,她眼神发直。“先前是本宫小看你了。” 腾芽一脸的诧异,不解道:“韦妃娘娘这是说什么呢?芽儿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韦逸霜猛的坐起来一把掀开了帷帐。许是动作太猛的缘故,她这么一用力,触发了身上的伤口,整个人顿时疼的缩成一团。 这样子落在腾芽眼中,既滑稽可笑,又活该。可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韦逸霜。“娘娘,您到底叫芽儿来做什么啊?” “娘娘,凤体要紧。”纯好少不得上前去宽慰。“还是不要……” 韦逸霜听了她这话更是赌气的不行。“什么不要!你以为你做的那点小手段本宫不清楚么?是你对腾玧说本宫宫里有什么糖果,她才那么欢天喜地的要来本宫这里。摆明了你就是故意促成这件事,躲在背后教唆腾玧与本宫作对!” 听她这么说,腾芽心里也就明白了。那一日在皇极宫那么多奴才的面前,她给腾玧变了个戏法。那些人里面有嘴巴不严实的,告诉了韦贵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到现在才明白,也终究是反应迟钝。 “娘娘,芽儿真是冤枉啊。芽儿是给腾玧变过戏法,给她吃过糖果。可那糖果是芽儿自己熬得。还说以前母妃在的时候,我们宫里就有。却从来就没说过您这里也有,更没让玧儿一定要来您宫里。娘娘说的话太难懂了,芽儿听不明白。” 腾芽眨巴着一双秋水含情的大眼睛,忧郁的看着韦逸霜:“再说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娘娘您为何这时候才来问芽儿。” “好哇好哇,我这可真是捉只老鼠放在米缸里。”韦逸霜自嘲道:“本想着留下你这贱丫头的命,好好看看本宫怎么风光。谁料想却竟然差点被你断送了前程。你别得意,本宫必须要让你知道,碾死你如同碾死蚂蚁,根本不必费力气。” 腾芽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娘娘的话,太难懂了。可芽儿不是蚂蚁,娘娘有伤在身,想要碾死芽儿,只怕要费好大的力气。再说,要是伤口裂了,那可是疼的钻心呢。反正事情也过去那么多天了,娘娘怎么不等伤口好了再说。” “你居然敢顶嘴!”韦逸霜坐直身子,伤口就撕裂一般的疼。愤怒加之痛楚,让她的脸一阵一阵的红白交替,伸出去指着腾芽的手也颤抖的厉害。“不打紧,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和你的母妃一样在本宫面前张狂!”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从前我母妃在的时候,就已经在贵妃的位分了。如今去了,也还是在贵妃的位分。可您才当贵妃了几日,就又成了妃。纵然腾芽不是很懂宫里的规矩,也知道妃主不及贵妃尊贵。我母妃怎么还用在您面前张狂呢?原本不就比您高出一头。”腾芽特别怕她听不清楚这番话,所以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可认真了。 韦逸霜登时被气的火冒三丈,两只眼睛都充血了特别吓人:“纯好……纯好……” 她喘着粗气,声音特别的沙哑,且有一种用不上力气的感觉。叫人听着特别的难受。“把这个贱蹄子……贱蹄子给我弄死……” “韦妃娘娘,据芽儿所知,贱蹄子好像是骂人的话。”腾芽嫌弃的嘟嘴:“您可是堂堂的妃主,怎么能说这样的污言秽语。要是给父皇和皇祖母听见了,想必要生气的。” “三公主,您就少说两句吧!还真把这华荣宫当成青鸾宫了?”纯好一面给韦妃顺气,一面教训她道:“可不是什么话都是你能说的!管不好自己的嘴,小心吃苦头。” 韦逸霜仍然没有平复下来,这个贱丫头竟敢当面耻笑她才当了几天的贵妃!偏偏伤口的痛楚,让她难以发出声音,就是想要下地抽她个嘴巴都不行。 “启禀韦妃娘娘,世子来了。”外头的奴才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通传。 纯好赶紧将帷帐整理好:“娘娘,可要见吗?” 韦逸霜正想着摇头,门却已经被推开了。 小皮子推着凌烨辰慢慢的走进来。 凌烨辰看腾芽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才不自觉的流露笑意。“这时候打扰韦妃娘娘,实在是不应当。只是娘让我来知会韦妃一声,百灵、画眉还有乐平已经被乱棍打死。且青鸾宫也彻底的清理了一遍,确保不会再有人生事,利用我们来危及娘娘您的安危。还请娘娘您安心养伤。” 韦逸霜听不听得懂这番话,腾芽不知道。可在她听来,凌烨辰完全是没话找话说。其实他可以不必来这里的。 “对了,三公主,我娘还有些事情吩咐你做。”凌烨辰望了腾芽一眼。 “哦。”腾芽点了下头,朝韦逸霜行礼:“那韦妃娘娘就好好歇着吧。芽儿先告退了。” “韦妃娘娘好好歇着。”凌烨辰坐在椅车上拱了拱手:“告辞。” 小皮子行了礼,就调转了椅车的方向,又从门槛儿上和两个内侍监把车子抬出去。一行人匆匆的离开。 只留下韦逸霜伸出兰指,大口大口的喘着。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哎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纯好转过脸看韦贵妃的时候,她已经两眼一翻,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后,那举着的胳膊才放下来,还“啪”的打在自己脸上。 纯好想笑,硬生生的忍住了。“韦妃娘娘啊,您说您好好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您说您弄成这个样子,若是叫皇上看见了,还能像从前那样宠爱您吗?” 咯咯的笑了起来,纯好只觉得韦逸霜才是那只蚂蚁。她现在想要弄死这只蚂蚁,简直太容易了。 “韦妃娘娘啊,既然有些事情你不能去做。那就让奴婢好好帮帮你吧!”她轻轻替韦贵妃盖好了锦被,笑容明媚的走出了厢房。 马蹄踢踏,一路卷尘。 这一日的清晨凌夫人一行人就出发了,前往离皇城不过半日的积福庵祈福。 “你可是差点没把韦妃给气死。”凌烨辰打趣的说:“这都两日了,听说韦妃的病没轻,反而沉了。伤口裂开重新缝合了还不算,又起了炎症。好似说两句话都困难。”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凌烨辰只觉得天高云淡,仿如春天。心情格外的舒适。 “怎么能怪我呢,那是她自讨苦吃。明知道自己有伤在身,不好好休养。非要拉着我东拉西扯,那我就只能给她讲讲道理。”腾芽掀开了厚实的棉帘子,往车外看了一眼。“幸亏不下雪了。不然这种天气上山应该不容易。” “就不怕她报复吗?”凌烨辰在她头上弹了一下:“她终究是只老虎,不是纸老虎。等她好了,有你好受的。” “管她是老虎还是纸老虎,总之她当初没杀了我,一定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腾芽歪着头,看着凌烨辰的眸子:“怎么不带腾玥一起来?她也是英家的女儿啊!” “你很希望她来吗?”凌烨辰有些吃味。“她每日都在我周围,你不会觉得不舒服?” “怎么会呢!”腾芽微微一笑:“她照顾你,我就省去了很多麻烦。我高兴都来不及。” “你这丫头……”凌烨辰捏住她的鼻子,忽然心口一软,明亮的眼眸泛起了温柔的光。“可是我不喜欢!” 腾芽推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世子,我答应陪你出宫,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徐丽仪为什么被发落去望宫?” 凌烨辰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好不容易出宫,能不能不说这些?” 本来还想追问两句,可腾芽看见他难得放松的样子,就勾唇一笑:“说的也对,好不容易不用想这些事,不说也罢。我都不记得上一回出宫是什么时候了。等下我可要好好玩一玩。” “光秃秃的山有什么好玩的?”凌烨辰撇嘴。 “那你带我下山玩?”腾芽双眼炯炯放光:“怎么样烨辰哥哥?” 这一声烨辰哥哥简直麻到骨子里头去了。凌烨辰禁不住一颤:“你好肉麻!” “烨辰哥哥……”腾芽眨巴着眼睛卖乖。说话还要往他身上蹭。 “你别过来,脏兮兮的……”凌烨辰自然是拼命躲。 “好不好嘛,烨辰哥哥……” 马车的颠簸,山路的崎岖,让这两个原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兴奋又欢喜。 英雲的马车走在后面,不时掀开车帘去看他俩坐的那一辆马车。听见车里传来欢声笑语,觉得这才是该过的日子。如果不是那四面高高的宫墙,兴许她和苏荷还有英雪的命数,都不会是这样。 “绿沫,让人守着山路,不应当上山的,都给拦在山下。” “夫人放心,奴婢会做好的。”绿沫掀开车帘,对随行的戍卫使了个眼色。 皇帝担心她的安危,自然会让人跟着她上山。可之所以选在积福庵,就是因为可以避开宫里的耳目。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难以再向前。 凌烨辰和腾芽都下了车,瞧见凌夫人慢慢的从车上走下来。 “去拿椅车过来。”腾芽对一旁随行的侍卫道:“推世子上山。” “不必了。”凌烨辰收拾了脸色,整个人看着和在车上的样子完全不同。“我自己走上去。”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现下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英家的人而非宫里的人。 腾芽有些错愕。原来凌夫人真的不只是外表看见的那么柔弱。她不光有智慧和谋略,更有眼光和手段。在庵堂里的八年,恐怕手已经伸向整个后宫。 “那就走吧,别耽搁了。”凌夫人与绿沫相识一眼,道:“先护送烨辰和三公主上山顶。” 凌烨辰没有做声,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的步伐很大,走路带劲,害得腾芽在后面一个劲儿追,竟然都没追上。“我说你走那么快干嘛,这才午后刚过,傍晚之前肯定能到……山顶。喂,你等等我……” 斜坡上腾芽一步没踩稳,整个人呲溜呲溜的往下滑。 她慌乱的随手一抓,不小心抓住了一株荆棘,尖尖的刺直接扎破了手掌。 “三公主,您当心!”绿沫从身后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稳,没再往下滑。 这时候,一只不算太大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上面拽她。“路都不会走了吗?” 嘴上是责备,可动作却那么温柔。腾芽被他握着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的温热暖了心。 “如果身后没有绿沫,如果我没在你前面,你一个人怎么办?”凌烨辰的语气不似之前那么温和,甚至带着些嫌恶:“难道要自己冻死还是摔死在这里?” “如果是我一个人走在这里反而还好了!”腾芽撇了撇嘴:“我总不会为了追上你,连脚下的路都顾不得看吧?再说,这么多条路都可以走,你偏要选一条最难走的……” 凌烨辰把她拉到了身前,两个人都站稳了脚跟。“有时候你没得选。” 这一句话就把腾芽堵得哑口无言。 “给我看看。”凌烨辰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了看:“有刺要弄出来,不然会肿。” 绿沫往腰间抹了一把,递过来一根银针。“世子,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了,你先去打点一下。”凌烨辰冷着脸接过了银针。 “是。”绿沫没多说话,自顾自的继续往山顶去。 “过来,坐这里。”凌烨辰拉着她走到一块石头边上,自己先坐下,才让她坐自己腿上。 腾芽尴尬的不行,蹲在他身边伸出了手。 不领情就算了。凌烨辰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捏着她温软的手,用银针轻轻的挑开那一层皮,在慢慢的拨出扎进去的刺。 虽然有点疼,腾芽却没有什么表情。 “你记住,以后爬山走斜坡的时候,先看清楚每一步要踩在什么位置。即便是站不稳,需要抓住什么,也要看清手边是什么。”凌烨辰皱着眉头,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个老学究一样。 腾芽看着看着,禁不住笑了起来:“不是还有你呢么!下次你等等我,那我就不用吃这样的苦头了。” 凌烨辰揉了揉她的头:“算你聪明。” 两人相视而笑。 “你还打算一直不理凌夫人啊?”腾芽试探性的问。“其实夫人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没不理。”凌烨辰收拾了脸色,把银针收好。“走吧,到了山顶再给你弄些药。” 山顶的积福庵着实是让腾芽吃惊不小。看似个不起眼的庵堂,可里面却收拾的精细古朴,简洁之中带着不俗的雅致。 “世子,您来了。”迎门进来的女子身穿着姑子的袍子,却带着一缕雍容。“不知道夫人现在何处?” “半山腰。”凌烨辰绷着脸:“准备些吃的送房里来,再拿点止血的药粉。” “知道了。”那女子往腾芽身上扫了好几眼,终究是含着笑什么也没说。 凌烨辰对这里很熟悉,什么都没问,就拉着腾芽找到了一间厢房。 “你就住在这里。”凌烨辰指了旁边的一间:“我娘睡那间厢房。” “那你呢?”腾芽好奇。 “别的地方。”凌烨辰没直接回答。“有什么事情你大喊,会有人听见的。” “好。”腾芽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多问什么。 “回房歇一会吧。我会让人给你拿药粉和饭菜。”凌烨辰打开了房门,目送腾芽走进去。随后又亲手将门关上。 腾芽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可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她就只有自己摸索了。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她猜凌烨辰一定是离开了。屏着呼吸,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原路返回,好奇这么早送她回房之后,他又会去哪。 “芽儿呢?”英雲来的时候并没看见腾芽。 “回房了。”凌烨辰面无表情的说。 “等下她们就要过来了,你要见一见吗?”凌夫人又问。 “娘你这么辛苦的安排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让我见她吗?”凌烨辰的脸色不是太好,语气也生硬的不行。“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一定要见她们,为何要带着腾芽来?把她留在宫里不是更省心?” “我是为了她的安全才带着她过来的。”英雲凝眸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芽儿还小,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活着。而你却不一样。眼看着你就要满十五了。娘希望那一日之前,你能夺回属于你的皇权。” “可是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为何娘一定要这么做?”凌烨辰很不理解,语气显出不满。“难道儿子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人。”英雲毫不怀疑的说。“可你能确定,你选择的人就一定是最合适你的吗?未来的十年、五年、三年、一年,你确定你的决定不会改变?如果选错了,又当如何?” “娘……”凌烨辰攥着拳头:“选错了我也认了,只要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烨辰,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好不好?”英雲走过来,凝眸看着他:“你还不到十五,就比娘高出许多。往后娘还指望着你过日子了。天下的百姓也都指望着你安居乐业。你是不能选错的!明白么!” 这母子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何凌烨辰开始还好好的,自从上了山就变得奇奇怪怪。且他对凌夫人的心结好似不止关乎父皇。还涉及到他喜欢的人…… 腾芽背靠着墙壁,竖着耳朵听这对母子的话,满脑子的狐疑。 到底凌烨辰喜欢的人是谁?会是她吗? 听着听着,外头忽然就安静下来。 腾芽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偷看了一眼。那对母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正狐疑他们去了哪里,身后忽然有人搭了她的肩膀。 腾芽吓得差点叫出声音来,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姑娘,饭菜已经送到你房里了,天冷,还是趁热吃比较好。”方才的那位姑子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还有止血的药粉,也都放在你房里了。” “多谢师太。只是不知道师太怎么称呼?”腾芽抑制住心跳,从容的对她笑了笑。 “贫尼渺虚。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贫尼。” “多谢师太。”腾芽正要回房,又听见渺虚在身后提醒一句:“姑娘,夜晚风寒,山顶尤其冷,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切莫走出房门。” “多谢师太。”腾芽心想,天再冷也不至于走出房门就会被冻死吧。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不便让她知道。不过客随主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不管有没有事情,她都不想大半夜的冒险出来转一圈,来满足自己那一点点的好奇。 桌上的饭菜都比较精致,五六碟小菜,看着就有滋味。 只是有一盘竹丝辣鸡让她很诧异。这里不是该吃素吗?随意的吃了两口小菜,腾芽拿着止血的药粉坐在床边。看着掌心已经好起来了,就没涂。 这时候,她更诧异凌夫人母子到底去了哪里。 “烨辰……”山顶的风很大,英雲陪凌烨辰一站就是一炷香的功夫。 知道手指都冻得僵硬了,她才低低唤了一声:“只要你点头,很快就可以回皇城了。” “娘……”凌烨辰不想在里面说这件事,是因为他听见了腾芽的声音。“我不能答应你。” “别再孩子气了好不好?”英雲语重心长的说:“烨辰,只有你强大起来,你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芽儿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她还可以等你。但是我们的天下,你父皇留给你的天下,等不了了。” “知道了。”凌烨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里走:“娘,见过她之后,我想带芽儿下山走走。” “好。”英雲没有拒绝。“你祖母七十大寿之前,回山上就好。到时,娘带你一起回去。让绿沫他们护送腾芽先回宫。” “嗯。”凌烨辰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返回了积福庵。 “苏荷,我的好姐妹,如果你还在,你会让烨辰和芽儿在一起吗?”英雲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恍惚觉得那该是日出东方的朝阳,充满蓬勃之气。 凌烨辰轻轻的敲一下门。 腾芽连忙走过来,把门打开。“你回来了,我刚吃完饭。要不要给你热一热?” “不用。”凌烨辰的眼底尽是温柔,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你怎么就吃了这么一点?不合胃口吗?” “不是,只是不觉得饿。”腾芽拿空碗给他添了一碗饭,递到他手边。 高兴的接过来,凌烨辰大口的吃起来。“好几个菜都没动,是不喜欢吗?说真的,你陪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嗯……”腾芽想了想:“我最喜欢吃母妃给我熬的糖浆做成的冰糖葫芦。在这么冷的天气,热糖浆很快就会被风吹的冻住,包裹住酸酸红红的山楂,一口咬下去,糖浆又脆又甜,山楂的酸好像都不那么明显了。吃着特别有滋味。只可惜这里没有,宫里也没有。” “不怕。”凌烨辰看着她陶醉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等什么时候,我带你下山去吃可好?” “是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集市吗?” “嗯。”凌烨辰点头:“那里有,别处也有。可以都去尝尝,看哪里的最好吃。” 看他吃的很香,腾芽也觉得这精致的小菜变得可口了。“好吃么?” “当然了。”凌烨辰也帮她盛了一碗饭:“你再吃点。” “好。”腾芽笑眯眯的点点头。端着碗和他一起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哪顿饭,像现在一样吃的这么开心了。 只不过……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晚上要乖乖睡,天太冷了,别到处乱走。”凌烨辰走到铜炉边,往里面加了一些银炭,又撒了一把香料。 那香的味道很特别,有些似檀香,沉甸甸的。却没有檀香那微苦的凝重,反而闻着叫人觉得身轻心轻。“你早点睡。” “嗯。”凌烨辰让绿沫收拾了房里的饭菜,送来了热水。“我明早再来陪你可好?” “好。”腾芽乖巧的点头。 房门关上了,腾芽走过去把绵巾丢在水盆里打湿,扭的半干捂着脸,将一扇不起眼的后窗给打开了。才回到床上。 渺虚给她的饭菜里没有下药,可是凌烨辰撒在铜炉里的香料却有催眠的效果。 他为什么就那么希望这一晚她就这么睡过去? 子夜时分,却成了积福庵最热闹的时候。 庵堂的后门,迎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英雲裹着厚厚的大氅,朝远道而来的客人问好。“一路的颠簸,辛苦你们了。” “凌夫人这话便见外了。”走上近前的女子眉清目秀,笑容温婉:“劳烦夫人在这里久候,夜里风凉,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好。”英雲点头的同时,朝凌烨辰望了一眼。 凌烨辰这才走过来行礼。“焸公主有礼。” “烨辰皇子。”焸公主笑着说:“宛心在后面呢。” “是。”凌烨辰彬彬有礼的颔首,才往她身后走去。“宛心妹妹。” “辰哥哥。”已经许久没见到烨辰的宛心,眼底透着如月光般皎洁的明亮。看着凌烨辰的眼眸,她只觉得温暖极了。“我们已经有许久不曾见面了。这些日子,你可好吗?” “一切都好。”凌烨辰体贴的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宛心身上。“风凉,还是里面说话吧。” “嗯。”宛心一下子被这种久违的温暖包围,心口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 “真是一双璧人。”焸公主笑的合不拢嘴。 焸公主和宛心被簇拥着走进了积福庵。 庵堂东侧一直走到尽头,是一间通往地下的密室。密室里数十盏灯点着,犹如白天。 “仔细一看,才觉夫人清减不少。在盛世的日子可还好吗?”焸公主担忧的问。 “一切都好。”英雲直言道:“若非公主一直暗中帮衬,我们母子也无法挨到今日。年初的时候,宛心公主还冒险潜入皇宫送来许多东西。当真是叫我们母子感动不已。” “夫人快别这么说了,那都是宛心自愿的。”笑容有些俏皮,又有些害羞,宛心娇声道:“许久不见辰哥哥,我也很惦记他。正好能走这一趟,我高兴都来不及。” “都说女生外向,这可不就是么!”焸公主少不得抱怨:“来这里的一路上都是辰哥哥,辰哥哥的,我这个母亲不知道被她忘到哪里去了!” “母亲,你又笑话我……”宛心转过脸去,害羞的不行。 凌烨辰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腾芽。 “辰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宛心看她微微发愣不免奇怪:“是不是在外头吹了风,觉得不舒服啊?” “没有,多谢关心。”凌烨辰收回了心思,温和的看着她。“宛心似是又长高了些,比年初相见的时候更好看了。” “辰哥哥……”宛心红着脸,转过了身子。“你这样夸我,多难为情啊。” “这两个孩子啊……”英雲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焸公主更是乐的合不拢嘴:“我这女儿,自幼就任性。和谁都玩不到一起去。可偏偏是见了烨辰,一下子就黏上他了,这不,都十三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我说夫人啊,要不,过了年,就把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得了。你觉得呢?” “母亲……”宛心只觉得脸上的热一下子烧到了耳后根。“您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焸公主,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英雲看了烨辰一眼,又看看宛心:“他俩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这亲事啊,总得是我们男家开口才可。回头,我会找最好的媒人带着贺礼上门提亲。还盼着焸公主能将爱女许配给我们烨辰!只是……”英雲的眉头稍微一蹙,脸上显出了担忧:“公主不嫌弃我们母子如今的处境吗?” “自然是不嫌弃!”焸公主非常的爽利,毫不遮掩的把心中所思都说了出来:“烨辰乃是邻国的皇子,只待大婚就能夺回皇权。来日,我女儿宛心就是一国之母,比在开乐当个公主可尊贵得多。更何况这两个孩子是投缘的,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焸公主说的是。”英雲看着宛心,眼底皆是赞赏之意:“宛心这般优秀,必能协助烨辰管制好一方天下。将来贵为国母之尊,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英雲这么说,焸公主也就放心了。“那我们母女可就安安心心的回开乐,等着你们来提亲了!” “母妃、夫人,你们真是的。”宛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尽管心里欢喜的不行,可到底脸皮薄。 “好嘛好嘛,我们说我们的,你们聊你们的。”焸公主满面喜色道:“烨辰,你就陪着宛心去别处坐坐。你们好久没见面,想必也有很多要紧的话说。当着我们恐怕也说不出口呢!” “是啊,烨辰,带宛心去走走。”英雲也想和焸公主好好商议商议,到底怎么从开乐借兵,加之运用盛世的权威,好好的把她们应得的东西拿回来。 “辰哥哥……”宛心跟着她走了好远,密室里竟这么大。“你走慢一点好不好?” “抱歉。”凌烨辰这时才回过神,凝眸看了身后的宛心一眼。“我一时有些走神。” “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辰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宛心打趣的问:“该不会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哥哥是不是还在想着她呢?” “是。”凌烨辰表情稍显严肃。 “真的么?”宛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辰哥哥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那宛心怎么办?辰哥哥还是会去提亲的对不对?那往后,宛心是不是要和她分享辰哥哥?” 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凌烨辰微微一笑,握着她的双腕,违心的说:“我喜欢的女孩子,不就站在我面前么!” 这话让人听着就觉得得到了全世界。尤其是他对着自己笑的一刹那,就算是死了,也觉得没有遗憾。宛心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眸。“辰哥哥,只要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宛心。”凌烨辰好奇的问:“若我真的喜欢了别的女孩子,你会怎么样?” 宛心还陶醉在他编织的甜蜜里,不假思索的说:“那我就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辰哥哥的心。” “那……”凌烨辰微微蹙眉:“我若是护着她呢?” “辰哥哥。”宛心笑着扬起下颌,眼里是满满的自信:“有宛心在,辰哥哥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若真的喜欢了,也一定护不住。宛心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这话听起来,让凌烨辰莫名的抵触。可是母亲说的很对,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此时此刻,他又能给腾芽什么呢? “辰哥哥,我想和母亲说说,让我留在这里几日,陪你一道去贺一品夫人的七十大寿可好吗?”宛心乖巧的依偎在凌烨辰身旁:“我还亲手绣了一副百寿图,想要当做寿礼献给老妇人呢。” “好。”凌烨辰看着她乖巧又温柔的模样,心一分一分的冷下去。芽儿,眼下怕是我要对不住你了。若你知道我处境艰难,会原谅我吗? 第56章 宫外危情 >> 凌烨辰走进腾芽的厢房,才发现屋里冷的不行。 铜炉里的银炭不知道怎么灭了。 “腾芽?你还睡着吗?”床上的帷帐有些厚,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他站在铜炉边,心里纳闷。“腾芽……” “呃?”厚实的帷帐里面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怎么这么早?” “还早,都快要当晌午了。方才渺虚来给你送早饭,都没敲开门。我就直接进来了。”凌烨辰松了口气,心想虽然铜炉里的火灭了,可是安眠香料还是很好用的。 “你先出去吧,我等下就起来。”腾芽的声音带着慵懒。 “好。”凌烨辰转身出去,把房门关好。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确实没有动静,腾芽掀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房里没有人,她才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 麻利的梳洗装扮,收拾好自己,才精神奕奕的走出厢房。 “兴许是白天出宫太高兴了,费了些精神,晚上睡得特别沉。”腾芽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凌烨辰关心的问:“昨晚上睡的不冷吧?我看你房里的炭都熄了。” “不冷。”腾芽俏皮的笑了笑:“昨晚上你撒的香料特别好闻,我睡得时候房里还暖暖的呢。睡着了也就不觉得冷。” “那就好。”凌烨辰温和微笑:“多怕你不习惯山上的气候,回头再病了。” “你这么关心我啊?”腾芽双颊绯红,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凌烨辰。 “当然了。”凌烨辰有些心虚,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故意道:“你要是病了,谁来照顾我?”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腾芽撇嘴,收拾了眼底的颜色:“再说,你这么英俊,想要照顾你的女孩多得是。哪里轮得到我。” “胡说什么!”凌烨辰皱了眉头。 “没胡说啊,我长姐不就是其中之一?”腾芽微微一笑:“饿了,我自己去厨房里找东西吃。” 看着她欢蹦乱跳的背影,凌烨辰嘴角的苦涩浓烈不少。如果她知道昨晚,他亲口答应了宛心的婚事,那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 “烨辰。”英雲站在那看了有一会,烨辰仍然怔怔的站在原地。没办法,她唯有喊他一声。 “娘。”凌烨辰收拾了脸色,眼底的温柔一扫而尽。 英雲走过来,把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递到凌烨辰手中:“焸公主好不容易才把宛心带走,她想一直留下陪你的。只是这山顶不太平,皇城之中更不太平。我和焸公主劝说了好久,宛心才不得已跟着回去。这荷包是她送你的,让你贴身收着。” “知道了。”凌烨辰都没往荷包上看一眼,随便的塞进了腰间。“那娘之前答应我的事……” “换身衣裳,乔装下山,别让人看出来。会有暗士尾随你们,暗中保护。”英雲略微一想:“这两日便不必上山了。” 她总算言而有信,凌烨辰心里舒服了不少。“好。” 转身来到厨房,看见腾芽正在往嘴里塞包子。他不免皱眉:“都凉了,你还吃!” “凉了怎么了。饿的时候这就最美味的东西。”腾芽吃的认真:“我以前也以为凉了的包子和饭菜都不能吃了。可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 “别吃了。”凌烨辰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尤其是昨天见了宛心之后。同样都是公主,皇上的女儿却比不过公主的女儿优越。得不到父皇宠爱的金枝玉叶,有时候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我带你下山玩。” “这的?”腾芽激动的包子都掉了。“真的可以下山吗?” “换身衣裳,就可以。”凌烨辰微微挑眉:“衣裳在你房里。” “好嘞!”腾芽开心的像一只小侯子,欢蹦乱跳的就跑出了厨房。 凌烨辰被她感染了,心里也只有舒畅。 两个人换好了衣裳,从后山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下了山。 这是第一次,她能出宫走走。还不用一堆侍卫跟着。腾芽从来没觉得心情这么好。 “带你去吃冰糖葫芦。”凌烨辰牵着她的手,像个护着妹妹的大哥哥一样。 只有了两步,腾芽就甩开了他。 “怎么了?”凌烨辰一脸的纳闷。 “都穿着男装,你牵我,不奇怪?”腾芽撇嘴。“还是我自己走就好了。这条路,可比上山的时候,你带我走的那一条好走多了。” 凌烨辰跟在她身后,几次确定确实有人跟着保护,心里才踏实。“慢点走,力气都用完了,看你等下下山还怎么蹦跶。” “我有的是力气。”腾芽回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等下我要吃十串糖葫芦!” “好!”凌烨辰答应的特别痛快。看着她的笑脸,一时之间,百病全消。 而这个时候,焸公主的车马也快要离开皇城。 眼看着就到城门了,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宛心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焸公主连忙吩咐人停车。赶紧就着随从的手下车去看。“宛心,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你快看啊,这是什么?”宛心手里,一只素银的簪子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成日里佩戴,银子上染着一层光泽。 “不就是一支银簪子么?吓得我心都哆嗦了。”焸公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娘,这银簪子不是我的。”宛心顿时就红了眼眶:“昨天辰哥哥问过我,如果他喜欢了别的女孩子,我会怎么样?早起,就只有他送过我上马车。这东西掉在我的车上,肯定是从成哥哥身上掉下来的。母亲,辰哥哥随身收藏别的女孩子的簪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他真的属意了旁人?” “一支簪子而已,你怎么想到那么多?”焸公主把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皱眉道:“只不过是个银簪子,不值钱的。再说,说不定是积福庵的人掉的,又或者是凌夫人的。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焸公主心里并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凌烨辰掉的。只是这个时候不这么说,她又怕宛心闹起来。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又是千娇万宠的。也舍不得她这样伤心。“好了好了,等咱们回府,凌夫人就会马上着人来提亲。到时候,你就是烨辰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待你那样好,怎么会舍得让你难过呢。” “可是母亲,那辰哥哥为什么会忽然问我,他喜欢了别的女孩我会怎样?”当时宛心心里就很慌张,只是面对他的温柔,只把这句话当做了玩笑。可是现在看见这支银簪子,就越想越不对劲了。“既然是不值钱的银簪子,凌夫人怎么会簪?积福庵的姑子素日里就更用不上这样的饰品了!一定是哪个女孩子的。说不定就是辰哥哥喜欢的女孩子!” “不会的。”焸公主肯定不已:“烨辰那孩子,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薄情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辰哥哥不会,可那些女孩子会!”宛心气鼓鼓的说:“母亲,我要去找辰哥哥问清楚。” “不可。”焸公主连忙拦住她:“这没有根据的事情,你贸然去问,会让烨辰觉得你不相信他。再说,万一真的是别人掉的,和他无关呢,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母亲说的也是。”宛心略微点头:“还有一种可能,母亲有没有想过?” “什么?”焸公主看着她双眼幽幽的光彩,不免蹙眉。 “这个女孩子知道我见了辰哥哥,她是故意把簪子放在我的马车上让我发现。她就是等着我去质问辰哥哥。或许这支簪子根本就不是她戴过的。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道她存在的一种手段。” 没想到宛心居然想了这么多这么深,焸公主又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这丫头似乎开窍了。不安的则是,恐怕只有在关乎凌烨辰的时候,她才会愿意去多想。 可见凌烨辰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宛心……我们还要赶回开乐。这件事,容后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可好?” “不。”宛心连连摇头:“母亲,我不走了。我要去找辰哥哥。” “宛心……”焸公主自然是着急的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 “有辰哥哥护着我,我不会吃亏的。”宛心坚决的说:“如果母亲非要带我会开乐,那就拿绳子捆住我吧。纵然是回去了,也一定要把我锁起来,否则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偷偷逃出来见辰哥哥。” “你这叫什么话?”焸公主难免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母亲。”宛心红着眼睛,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如果辰哥哥真的有了意中人,却不是宛心,那宛心希望在嫁给他之前就知道真相。如此,我可以选择嫁,亦或者是悔婚。可若是等我坐上了花轿,才知道原来他心里还有别人,那我要怎么办呢?母亲,到那个时候我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可是这里是盛世。虽说盛世与开乐还算交好,但毕竟是两国。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母亲怎么能放心。何况邻国国君还对凌夫人母子心存杀意,他没有夺回权势之前,你留在他身边,就如同置身险地。母亲怎么能放心?” “不是还有咱们的暗士吗?”宛心皱眉道:“让他们先护着我。等母亲顺利的回了开乐,再求皇舅父帮一帮我,写一封书信交给盛世的国君,就说我要去皇宫里拜会太后娘娘,顺道做客。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在辰哥哥身边,直到盛世的国君答应他离宫娶我。” “你这孩子,就是主意大!”焸公主也没法了。“那你自己要小心些。只是宛心,你必须记住母亲的话,这件事不管是别人别有用心,亦或者真的是烨辰掉了那支簪子,你都不可以去质问他什么。在他面前,你必须装作一无所知。一旦这层伪装撕破了,男人的手段就是挑明了说,他会告诉你,他要纳妾,索性把那个女人也带在身边,你懂吗?” “嗯。”宛心用力的点了下头。“母亲放心,我懂。” 我才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不管辰哥哥心里是不是有别人,都无所谓。如果那是一个死人,在不在心里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话,宛心没有说出来,只在自己心里默默的想。 “那你自己当心点。”焸公主当然是不放心的。 “嗯。”宛心却特别的高兴:“母亲放心,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宛心多心了,那我一定会马上叫人送信给你的。” “那好。”焸公主望了一眼随行的侍卫,最终选定了乐恒。“你就陪着公主,好好照顾她。” “知道了公主。”乐恒恭敬的垂首。 “乐恒功夫了得,又心细。有她陪着你,母亲也能放心些。” “母亲,那您慢点。”宛心乖巧的行了礼。目送焸公主下车返回自己的马车。“掉头。” “知道了公主。”车夫利落的掉头,而乐恒则是快步陪在了公主身边。 宛心心急着想见凌烨辰,到集市的时候,她忽然吩咐停车。“乐恒,你去买两匹马,让车夫找个旅馆住下,看着马车。咱们骑马上山,能快些。” “知道了公主。”乐恒自然是听从吩咐的。 宛心跟着就下了车。盛世的集市也真是繁华,来来去去的人,眼花缭乱的物品。她想着要是能和辰哥哥一起逛逛那该多好啊。眼睛一时一刻也闲不住,只看这些热闹的街景都觉得开心。“公主,奴婢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有合适的马匹。”乐恒皱眉道:“不如您同奴婢一道,走远一些,去旁边的街市看看可好?”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宛心有些不耐烦。 “不可,公主,奴婢是随行保护您的。自然是得保证您一直处在奴婢可以看见的距离。否则焸公主一旦问责,奴婢承担不起这罪名。”乐恒谨慎的说。 “有什么可担心的。”宛心稍微一想,道:“从现在开始,叫我小姐。我们的身份没人知道,自然就安全了。你放心吧,没见到辰哥哥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好不容易才能说服母亲让我留下,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那好。”乐恒只有听从吩咐:“小姐,您稍后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腾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 看着车水马龙的市集,眼花缭乱的商品。听着人们嬉笑怒骂的声音,川流不息的脚步。 她只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仇恨,也不用计较前程,只要口袋里还有银子,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 “怎么样,冰糖葫芦是不是很好吃?”凌烨辰拿着柔软的绢子,细细的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渍,心里温暖。“看你,又没人和你抢,吃的跟花脸猫似的。” “宫里吃东西要讲规矩,大口不行,偏得是小口。想起来都累。哪有现在这样子来的舒服。边走边吃也行,边说边吃也行,弄脏了脸怕什么,等下洗干净就是。”腾芽学着男人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豪气。 “你呀。”凌烨辰眼底,她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丫头。时而大方温柔,时而灵巧聪慧,时而又楚楚可怜。而眼前的她,努力的扮演着公子哥的样子,还似模似样的。把她捧在手里,就好像一块五颜六色的瑰宝,无论捧在手上看多久,都总有能吸引你的地方。 “凌公子,那边为什么挂上那么多盏梅花灯啊?这不是才晌午吗?”腾芽好奇的问。 “哦,那是晚上可以挂在树上祈福用的梅花灯。”凌烨辰温和道:“马上就要冬节了。” “是啊。”腾芽苦涩的笑了笑。 “你等我一下。”凌烨辰快步朝那些梅花灯走过去,摸出了银子,选了一盏好看的灯才转头回来。“这个给你。” “给我?”腾芽奇怪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喜欢玩这些东西的吗?” “今天是你生日对不对?”凌烨辰忽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腾芽不由得诧异。 “有心就一定会知道的。”凌烨辰把灯递给她,你拿着,我们继续逛。逛到晚上,就找一棵大树,你许愿,我帮你挂到树上去。” “许愿?”腾芽记得母妃在的时候,也会带着她放荷花灯祈福。她们也会把自己心里的愿望写下来,放在灯里随水飘逐。可是那些愿望到底也没有实现,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没有什么愿望要许。”腾芽有些感伤:“即便有愿望,也不是一盏梅花灯能替我实现的。还给你!” 凌烨辰看见她难过的样子,心头一软:“你没有许愿,怎么知道不能实现。即便梅花灯不能,还有我呢。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的眼眸,像有一团火一样。看着看着,就连心都跟着炙热起来。腾芽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只觉得恍如隔世。 “多谢你,烨辰。” “傻丫头。”凌烨辰揉了揉她的头:“以后就叫我烨辰吧。你这么叫我很好听。” “好。”把梅花灯塞给他,拿过他手里的糖葫芦。腾芽快步在人群中穿梭,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凌烨辰跟着她,寸步不离。生怕被人群挤散。“腾芽,你等等我。” “你走快点啊!”腾芽转过身,冲他挥手,那样子就好像从画里走出的人一样。美的那么独特。“啊!”腾芽一不留神,感觉自己踩了谁一脚。猛的转过脸去,一张沉冷带霜的脸,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真是抱歉了。”凌烨辰也赶紧来致歉:“我这贤弟总是冒冒失失的。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被踩了一脚的男子轻轻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又匆匆而去。 腾芽想起他刚才的眼神,心里有些后怕。“这人还真是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了?”凌烨辰拉着她的手,蹙眉问。 “你看这些行人,虽说有急火火去办事的。可个个脸色都比较轻松。方才那个人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沉重的秘密似的。”腾芽略微一想,觉得自己说的不准确,又补充道:“他好像带着杀气,要吃人似的。” “是啊,你把人家踩的那么疼,要不是看我在,保不齐真咬你一口。”凌烨辰拉着她认真的说:“别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你说跟你是杀威用的那根棒子一样。”腾芽说完了自己都觉得好笑,背过脸笑的直不起腰来。“我护着你,你还来取笑我。”凌烨辰也不生气,拽着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等下午膳想吃什么?” “凌公子,是午饭,午饭!”腾芽纠正道:“别咬文嚼字了好不!” “好好好。那请问这位腾公主,你午饭想吃点什么?” “都行,好吃的我都喜欢!” 两个人说着笑着,特别的自在。 而这个时候,宛心和乐恒又从隐秘的小路上了山。被暗哨拦在了半山腰。 “去告诉凌夫人一声,就说宛心回来了。” 宛心把自己身上的令牌交给暗哨,微微一笑。 “请稍等。”那暗哨转过身往山顶看了一眼,才急匆匆的离开。 好半天,英雲亲自从山顶下来,看见来人果然是宛心,少不得吃惊。“宛心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特意回来陪辰哥哥和夫人的。”宛心低下头,不由得红了脸。 英雲冲她微微点头,道:“你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只是不巧,烨辰有事情出去了。这两日恐怕不回来。不然你就和我在山顶一起等着他吧?” “辰哥哥不在山顶了?”宛心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失落之余,她又不安起来。烨辰哥哥会去哪呢?会和谁在一起? “夫人,能告诉我辰哥哥去了哪吗?”宛心红着脸,有些焦急的问。“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能留在盛世陪着他,我不想只是在这里空等……” “这就不好说了。”英雲总不能告诉她,烨辰去陪别的女孩子到山下玩了。“那孩子有什么事情总喜欢自己扛着,不叫我担心。所以也没说去哪。” “哦。”宛心走到凌夫人身边,道:“那我陪夫人去山顶坐坐。” “也好。”英雲点头,与她一并往前走。 “夫人,您的簪子掉了。”宛心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捡了起来。 没错,这支簪子就是方才马车上找到的那一支。她就是故意试试这是不是凌夫人的东西。 英雲接过簪子看了一眼,连忙摇头:“这不是我的。” 乐恒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公主,是奴婢不小心掉的。” “你的?”宛心故作不知。“怎么没见你簪过?” “是奴婢才买的,所以就收着了。”乐恒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实际上她只是照之前和公主串通好的来说,以免引起凌夫人的猜测。 “那你收好吧。”宛心把簪子递给乐恒。转头又对凌夫人笑了笑:“夫人,我想我还是去山下等吧。辰哥哥出门办事,即便是要回来,也总得经过山下的市集。说不定我能先碰到他呢。”英雲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担心宛心真的遇见烨辰和腾芽。“可就这么在山下也太危险了,不如还是和我在山顶等吧。回头我让人去找找烨辰,说不定能把他找回来?” 宛心笑着摇了摇头:“夫人别麻烦了。辰哥哥既然下山,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做。我正好也想去山下买些东西。您放心,母妃已经安排了人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乖巧的行了个礼,领着乐恒快步转身下了山。 “唉……”英雲轻叹了一声。“到底是缘还是孽?” 这一日,时间过得特别快。 逛着逛着,就日偏西移了。腾芽觉得累,就拉着凌烨辰去找客栈。 凌烨辰自作主张的择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却那么凑巧,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看上去竟然那么眼熟。 腾芽没做声,也没特意表现出什么。却在心里掂量这件事。出盛世的皇城往这个方向走,应该就是开乐了。而两辆马车只有一辆在这里出现,想必是只留下了其中的一个人。 她是故意在这里等凌烨辰吗? 凌烨辰是和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腾芽少不得忧心,看来今晚又不能睡了。她就是喜欢知道别人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两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只有一间客房了。”掌柜抱歉的说。“原本是还有几间的,可是方才有人给订下。只能委屈两位凑合一下。要不,就只能再换一家客栈了。” “是住是走?”凌烨辰皱眉问了腾芽一眼。 他倒是无所谓,只要有个地方就能睡。问题是腾芽,又回睡了她的床,害的她大哭一场。这时候当然得让她自己决定了。凌烨辰可不想再惹她哭。 “随便,反正我走不动了。”腾芽揉了揉膝盖:“你要是想背着我换客栈,我也没意见。” 凌烨辰爽快的掏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放。“一间就一间,送些好吃的饭菜来。” “好嘞,二位公子请,小二,快给公子带路!” 好戏这就要开场了吗? 腾芽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可是这么多间厢房,那一晚和他们见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腾芽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说话,又说了什么。只是找了两辆马车。凭车上的装饰不难看出,其中一辆被她放了银簪子的马车,应该是给年轻女孩用的。车上的饰物看上去都很鲜亮。 “想什么呢?”凌烨辰看她发呆,忍不住问。 “没什么。”腾芽揉了揉肚子,有点饿了,还不见饭菜送上来。 “你可真难养。”凌烨辰皱着眉头,数着手指道:“早餐在山上吃了好几个凉包子,中午吃了四五根糖葫芦,一些枣糕,小点,热碗,下午又吃了一大碗面,一个大个的烤番薯,还有……” 腾芽拿起杯子,倒了一杯茶给他:“烨辰,润润喉吧,你的话可真多!” 凌烨辰微微一笑:“三公主,我的话再多,也没你的饭量多。得亏你是跟着我,吃穿不愁了。换做旁人,只怕养活不起呢。” 他接过茶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也没在意似的抱着手指和杯子,就喝了一口。 腾芽冷不丁的缩回了手,皱眉看着他:“喝茶就喝茶,别动歪心思。” “说什么呢你!”凌烨辰一脸的嫌弃。“我要是有歪心思,你还能好好坐这里?何况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我能对你有什么歪心思?” “是哦。”腾芽点一点头:“我今天才满十岁。” “是呢。”凌烨辰捏了捏她的脸:“红粉粉的脸蛋,多有趣。” “讨厌。”她打他的手,却把茶水打泼了。好心的拿着绢子给他擦的时候,小二在外面敲了门。“公子,您的饭菜到了。” “进来吧。”凌烨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皱眉看着小二推开门。 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腾芽只觉得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好饿,快吃。”她把筷子递给凌烨辰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抬眼,又发现这店小二还愣在那不走,少不得多说一句:“哥,你是不是该给人家打赏的银子啊?瞧这饭菜做的多有滋味。” “哎呦,谢公子了。”小二高兴的不得了。 凌烨辰把银子扔给他,温和道:“得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情会再吩咐你的。” “好嘞。”小二拿着银子退了出去。 凌烨辰马上疑惑的看了腾芽一眼。“怎么?” “这筷子有点奇怪。”腾芽皱眉:“我拿着的时候,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 拿过来仔细一看,凌烨辰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他轻轻一转,筷子靠上部分的那条银线竟然被扭开了。里面居然有个凹槽。凹槽里,是浅色的水有微微的酸气。 把筷子竖起来,那些水居然会慢慢慢慢的从筷子尖滴出来。只是速度不快,却足以让这浅色的水沾在饭菜上,随着吃进肚子里。 “那天给我挑刺的银针,你放在哪里了?”腾芽问凌烨辰。 凌烨辰往腰间一抹,没留神掉落一枚鸳鸯的荷包。腾芽顺手给捡了起来,顿时愣住了。“好精细的手工啊,还是鸳鸯戏水?凌公子,这是我长姐送你的吧?没想到你竟然贴身收着,长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些玩笑。赶紧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凌烨辰从她手里抓过荷包,塞回自己腰间。顺手用银针往那筷子的凹槽里搅了搅。 银针一瞬间就变了色。两个人均是一惊。 “这居然是一家黑店!”腾芽大为惊讶。“以前我只是听说书人讲过,有这么一种野店会以毒药骇人命,再夺取钱财。没想到我们出门不利,竟然遇上了!” 凌烨辰连连摇头,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腾芽,你看,这银针。” 腾芽顺着他的目光,在烛光前细细看了那银针。银针的颜色已经褪了,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光洁,但也终究是银色。“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毒。”凌烨辰很肯定的说:“要害我们的人,看来不是这家客栈的人。或者说,有人借这家客栈的地方,对我们动手。” “是啊。”腾芽也赞同:“把药放在筷子里,用这种方法下毒,也难为他们想得出来。” “可是你能猜到是谁吗?”腾芽好奇的问。 “不能确定。”凌烨辰并没显出担心的样子:“你放心,不管是谁,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不可能只躲在幕后。他们今晚肯定会跳出来的。” “嗯。”腾芽微微点头。 “饭菜别吃了。”凌烨辰微微一笑:“走,我带你出去挂梅花灯祈福。” “现在要出去啊?”腾芽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浪费了。” “傻丫头。”凌烨辰攥着她的手,特别特别认真的说:“跟着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让腾芽觉得安心。她怔了怔,看着凌烨辰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好像是从这一刻才开始认识他一样。 “走吧。”凌烨辰把一件厚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特意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她,保持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面,他才会觉得安心。 而这个时候,有些不速之客迅速进了他们的厢房。 发现桌上的小菜都没有动,来人又迅速的撤退了。 上山下山,又返回客栈。 宛心一整日马不停蹄的寻找凌烨辰的身影,现在只觉得疲惫。 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而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市集上的人却仍然很多,尤其是远处的一棵树周围,有些不时移动的光亮特别惹眼。 “乐恒,咱们去那边看看。” “是。”乐恒扶着她下了马,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跟着她走过去。 “三文钱一盏梅花灯。不管你许下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诸位公子、小姐、大叔、大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保证灵验。” 一听见许愿灵验,宛心就迫不及待挤了进去。 “给我一盏。”她从身上摸出一粒银珠子,递给那小贩。“不用找了。” “多谢这位小姐。我给您挑一盏最灵验的。” “好。”宛心接过梅花灯,指了指远处那棵参天大树。“乐恒,你陪我去把她挂在树梢上,这样子我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是,小姐。”乐恒一边护着宛心,一边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确定没有危险,才陪着她慢慢的走过去。 “够不够高?”腾芽正拿着长长的竹竿,把自己许了愿的梅花灯往树上挂。她并不贪心,也知道长长的竹竿根本就够不到顶上的树枝,所以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就准备挂上去。 “你这里怎么够高!”凌烨辰拿过一根更长的竹竿:“还是我帮你吧。” 他小心翼翼的从腾芽手里的竹竿顶端,挑了梅花灯到自己的竹竿上。动作很敏捷,又利落。 腾芽看着他把那光彩熠熠的梅花灯真的挂的很高,心情都跟着飞起来。“太好了烨辰,你真棒!” 他从她手里拿过竹竿,把自己的也一并放下。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问:“冷不冷?” “不冷。这里人多又热闹,怎么会觉得冷。”腾芽眼底映着许多梅花灯的溢彩,笑容十分明亮。凌烨辰情不自禁的将她的脸捧在掌心:“你许了什么愿?” “许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腾芽与她四目相对,略微扬起下颌,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心跳的特别快。是那种难以抑制的搏动。 “放心吧。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帮你达成的。芽儿,相信我!”凌烨辰心里有一团火,那是皇权被皇叔夺走的怒火,那是父皇被内外勾结的奸贼谋害的仇恨,那是他必须委曲求全,选择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成婚的无奈,那也是他想要保护腾芽,守护她这么简单的初衷。 “我……我相……”腾芽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没办法一口气说出来。 他忽然低下头,嘴唇覆在她冰凉的唇瓣上,很是温柔。“腾芽,我等你,等你长大了,做我的女人。” 腾芽的怀里像揣了一只小鹿,踢踢踏踏的让她不知所措。 “凌烨辰。” 宛心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亲眼看见凌烨辰捧着一个身穿男装的女孩,竟然就这么吻了下去。 这么近的距离,一盏盏梅花灯那么亮的光。她连女孩耳垂上的耳洞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凌烨辰竟然根本就没看见她的存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愤怒的吼叫声,让周围的人投目光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几个就被簇拥在了人群之中。 宛心的声音,像是一股卷风,吹走了托着腾芽飞起来的那片云。一瞬间,她就失去重心,从高高的云端坠落,摔的不轻。猛的推开了凌烨辰,腾芽皱眉看着宛心。 “你竟然抢我的夫君,我看你是不是活腻了!”宛心猛的侧过脸,对乐恒道:“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是,公主。”乐恒毫不犹豫,嚯的一下拔出了身上的佩剑。 围观的百姓着实吓得不轻,连推带搡的躲开,生怕被殃及。 “宛心,你这是干什么?”凌烨辰根本就没有思考,当即护着腾芽躲在自己身后。“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 “怪不得你会问我,如果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会怎么样!”宛心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真的像珠子断线一样,她拼命拼命的忍着,却根本没有用。还没和他理论,就不争气的败下阵来。“我也告诉你了,我会杀了她。现在,你竟然亲眼让我看见你和她……我今日若是不杀了她,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宛心,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凌烨辰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平息这场风波。可是附近有人盯梢,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危险在一步一步临近。 “我不听。”宛心气的发抖:“你的嘴巴会骗人,还会做那样的事情。可我的眼睛不会骗我,我都看见了,我看的一清二楚。”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这时候,周围的百姓已经渐渐的越来越少,反而是正在靠近的人却越来越多。凌烨辰已经没有机会解释了:“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走。” “好。”宛心一边哭一边点头:“我可以和你走。只要你让乐恒杀了她。我保证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我保证会忘掉今晚!” 乐恒到底也是习武出身的丫头,从凌烨辰的惶恐不安之中,她也觉出了不对劲。再观察周围的人,她看穿了现在的局面。与凌烨辰对视一眼,乐恒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 银票攥在手里,凌烨辰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同样的往怀里摸出了一把银子。 “诸位,让大家见笑了。是我没能处理好家事,连累大家受惊。这些银子,就当我向诸位赔罪。”凌烨辰忽然将手里的银子扔了出去,打中了对面靠近宛心的几个人。 乐恒也将银票撒了出去。一瞬间后退的百姓们蜂拥而上,挤开了从后面靠近腾芽的人。 “走。”凌烨辰一把攥住了腾芽的手腕,拔出长剑,带着她趁乱而逃。 宛心就像疯了一样,拼命拼命的想要挤开涌上来的人,说什么都要往凌烨辰在的方向去。 “小姐,不可以,快跟奴婢走。”乐恒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住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有拼命跟在她身后。“小姐,您不能去啊,危险!” “怎么了?”腾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感觉要累死了。“你有那么怕她吗?” “有刺客。”凌烨辰看她实在吃力,索性将她抱起来,扛在身上继续跑。 而这时候,那些刺客也先后摆脱了人群,慢慢的追了上来。 在暗中保护凌烨辰的人也趁机现身,和他们在暗巷里动起手来。 “凌烨辰,你给我站住。”宛心撕心裂肺的喊声,听上去特别的凄惨。 昨晚上,当着母亲和凌夫人的面,他们俩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这还不到一日呢。怎么他就可以这么无情? “小姐……”乐恒拼命的挡去扑上来攻击的人,急火火的劝道:“目标是他们,小姐您没有必要跟着去冒险。咱们还是走吧。” “废话。”宛心气的直吼:“我怎么可以丢下辰哥哥去冒险?” “可是……”乐恒想说,方才那么危险,他不是也一样丢下你了么?但这样的话,如果说出来,只怕宛心公主会气的杀了她。所以强忍着不满,她硬生生的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凌烨辰,你给我站住!”宛心只想要他把话说清楚,可是为什么他就那么不想理她?“我到底有哪里不如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可别玩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凌烨辰!” 说真的,腾芽都听不下去了。这么冷的冬夜,濒临生死的时候,人家堂堂一个女儿家,追着他连命都不要了,他却扛着另外一个女孩,跟扛着麻袋似的在前头跑。这也太不雅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她往后出门都得捂着脸吧。 “你能不能去哄哄人家?”腾芽憋不住问了一句。 “不能。”凌烨辰转进了一条巷子,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死胡同。“不过现在不能也得能了。” 他顺势把她放下来,嫌弃道:“让你今天拼命吃吧,连逃命都跑不动。还好你瘦,这要是沉一些,我的胳膊都得断!” “我又没逼着你非得把我扛起来!” “那不如猜猜,这些刺客到底是冲着你来,还是冲着我来?”凌烨辰吻过她的唇瓣,就觉得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对她说话的口吻,禁不住加了一些宠溺进去。 “我倒是有兴趣猜,不过你还是先摆平眼前这一位吧!”腾芽看着哭的五官都扭曲的宛心,竟然也跟着心疼起来。她长得那么乖巧可爱,看身上的衣饰,以及身边的婢子刚才撒的那一叠银票,就知道她活的很尊贵。 一个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愁,又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哭成这个样子,当真是让人惋惜。 “凌烨辰,你居然丢下我!” 纵然他真的喜欢别的女孩子,也不能这样对她啊。宛心越想越觉得心寒,哪怕是在这幽暗的巷子里,都能看见她惨白的脸色。“你居然丢下我,就为了她吗?” “公主,当时的情况你离我较远,中间又隔着那么多人。”凌烨辰有些抱歉的说:“我的确做得不够好。但是有你的贴身侍婢在,她是不会让你出事的。所以我……” “贴身侍婢怎么能和你比?”宛心声泪俱下:“她保护我是职责所在。可我是你什么人?就因为离得远,就因为中间隔着那么多人,你就能扔下我吗?那如果是你身后那个小贱人站在我方才的位置,你也会丢下她不管吗?” “这位公主。”腾芽皱着眉头走过来,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真是抱歉了,我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实际上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公主。” “你说什么!”宛心诧异的看着她,会有哪个公主能像她这副样子。当街被男子抗在身上跑,且那男子还是别人的夫君。 “我说,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公主。”腾芽不疾不徐,眉目宁和。“还有就是,能不能暂且放下这件事。毕竟事关生死!” “我放不放下,管你什么事?”宛心没想到自己竟然也碰上了一个公主。怪不得凌烨辰不舍得她受伤。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支长箭几乎贴着她的耳垂飞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公主,你有没有事?”乐恒吓得不轻,连忙凑过去看。 索性只是耳垂划破了一点皮,并没大碍。 “别吵了,想想怎么应对吧。”凌烨辰只觉得不好,刺客来人不少。只怕暗中保护的人手远远不够。可是他乔庄下山的事情,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又是谁走漏风声呢? “都在这里,那很好么!”火把迅速的将这条巷子照亮了。 不算太高的墙上,也都站满了人。 凌烨辰和腾芽,宛心和乐恒,就像是掉进瓮中的猎物,此时是真的走投无路。 “你们,想干什么?”宛心一肚子的怒气,朝着走进巷子的黑衣人撒去。“可知道你们是在和谁说话么?” 第57章 以死相逼 >> “不管你是谁,在这里碍手碍脚都得死。”来人异常的凶狠,双眼的精光凝聚着嗜血一般的杀意。 宛心被他吓住了,连连后退了几步。 乐恒则提着剑挡在了宛心身前:“滚开,不可对公主无理!” “公主?”那人微微一愣,眉目之间透着狐疑:“那么到底哪个才是三公主腾芽?赶紧站出来受死!” 冲着我的?腾芽心口一紧。她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这段日子,除了得罪韦逸霜,她可没得罪过别人。 “怎么?怕死不敢出声吗?”那凶狠的男人往前一步,身后提着刀的也就跟着逼近一些。就连站在墙上的那些人,手里的火把也好像随时都会扔下来一样。 “你得罪了人就自己去认,别连累我和辰哥哥。”宛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怎么能不害怕。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底下的人就去办什么。哪怕是杀人,她也毫无惧色。可现在却反过来了,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被这些人砍断脖子,又或者活活烧死。 “这么说,你才是那位三公主喽?”凶狠的男人走过来,直勾勾的瞪着腾芽。 凌烨辰自然是往前两步,迎上那男人的目光:“她是谁都不打紧,要紧的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手指!” “哈哈哈……”男人放生大笑,声音极其轻蔑。“就凭你还是就凭你那堆没有用的手下?他们,已经被我们一个一个的叠罗汉,堆成一滩烂泥了!” 凌烨辰与他对视,目光里充满了阴戾。这种表情,让宛心看着就觉得害怕。 乐恒将她护在身后,想要伺机离开。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什么比保住命更要紧。可是她递了好几次眼色,宛心公主去一点都不配合。 若再有争执,她也根本就没把握能安然离开,一时间僵持在原地没有动。 “她才是三公主腾芽对不对?”凶狠的男人横眉竖目的瞪着凌烨辰。那架势确实吓人。 凌烨辰的后脊梁都是冷汗,却咬牙切齿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男人冷笑了一声:“无所谓,反正都要死。先解决谁都一样。”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了一只手。 忽然几桶煤油从墙上泼下来。 倒是靶子挺准的,一点都没泼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救命啊!这是什么东西!”宛心惊叫的声音无比刺耳,从来没试过这种脏兮兮黏哒哒的东西蹭在自己身上。“你们太过分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闭嘴!”凶狠的男人冲着宛心冷吼一嗓子:“再给我哭哭啼啼的第一个宰了你!” 果然奏效,宛心吓得身子一颤,瞬间就没了声音。 “公主,别怕。”乐恒赶紧抹出身上的帕子给她擦脸。 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抹脸上的油一把:“谁让你们来杀三公主的?是不是那位高高在上,又才被降为妃的韦妃娘娘?” “哼,你知道的挺多!” “那可不!”腾芽微微一笑,绕过凌烨辰走到那人身前。 “芽儿……”凌烨辰被她这举动吓得脸都青了。“乖乖待在我身后不许乱走。” “怕什么。”腾芽走过去,猝不及防的抹了那人的脸。满手煤油轻松的蹭了那人一脸。 “你这丫头你作死?”男人恶狠狠的瞪着他:“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哼。”腾芽微微挑眉,道:“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以为杀了我们就能交差?” “什么大难临头。”男人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 “说到杀人,你们可一点都不专业。”腾芽甩开了凌烨辰抓着她的手,扬起脸道:“虽然穿着黑衣,你们却一个都没有蒙面。想要刺杀三公主,却连三公主是谁都没弄明白。其实弄不明白有什么关系,你们只要通通杀光我们不就得了。可偏偏嘴上喊打喊杀的这么半天,竟然一个都没动手。一点点煤油就想糊弄人,真当我们是吓唬大的?” 看见腾芽如此镇定,凌烨辰也隐隐觉出了什么。“是有人给你们银子,操纵你们做这件事对不对?” “哼。”那男人也不怕承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何不可。我犯得着在这里和你们多费唇舌吗?”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受雇于人。”凌烨辰清冷一笑。 “受雇于人最终的下场就是被人灭口。”腾芽扬起眼眸,微微一笑:“只不过我看你们真实的雇主,也不是韦贵妃吧!” 男人被她问住了,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这丫头,不简单啊。” “如果你们真的是韦贵妃的人,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腾芽拧着眉头,语气生冷:“她恨我入骨,哪怕是在饭菜里下毒的招数都用上了。可你们这么多人,人强马壮的,要杀我们四个,还用得着泼什么煤油?” “说!”凌烨辰手里的长剑,直直的指向领头男人的脖子:“到底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腾芽听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是裕皇叔!” “裕王殿下?”凌烨辰顿时满头黑线。 濒临生死才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玩笑,这滋味真想打人! “你为什么做这样的事?”腾芽绷着脸,看着从巷口走进来的裕王,一脸的嫌弃。“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父皇怎么会放你出宫来,真是的!”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裕王委屈的不行:“今天是你生日,我特意出宫给你庆祝。哪知道暗中发现了一直尾随你们的人。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才找到帮手来救你们。你可倒好,不领情还责怪我。” “你救人就救人!干嘛还弄着一出?”腾芽不满的撇嘴。“弄得我想感激你都没心情了。” “问他啊!”裕王充满疑虑的看着凌烨辰,道:“他不是带着你出宫玩吗?怎么忽然又冒出个……” 回头看了一眼眼神要吃人的宛心,裕王撇嘴:“谁知道他到底对你有多真心。我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让他把你给骗走吧。你可是我们盛世最美貌最聪明的公主了。所以呢,我就将计就计,试试看他心里到底谁最重要!”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宛心走过来,恶狠狠的瞪着这位裕王:“小小的年纪,不是该去好好念你的书吗?用的着你在这里考验我夫君吗?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王,你就是王八,今天这笔账我也要好好和你算!” “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裕王用见了鬼似的眼神瞪着宛心:“哪一国的公主像你这副样子?怪不得要死死的缠着烨辰,他若是不肯娶你,只怕普天之下也没有男人敢了。” “噗嗤!”腾芽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哇,你们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就是你们盛世的待客之道吗?”宛心委屈的不行,加之方才又受了惊吓,一瞬间就哭的止不住。 “好了,好了,别哭了……”方才凶狠的男人捂着耳朵一脸败相:“我说裕王殿下,我们拿了银子就得走了,可不想再在这里听她哭了。” “还不成呢。”裕王连连摇头:“这两日,你们都得在附近保护我们才行。韦贵妃派出来毒杀腾芽的人被你们给拘押,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毒计。总之,咱们还是先回客栈。你放心,事情办妥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公主,咱们也先回客栈吧。”乐恒拉着她笑声在耳边道:“你哭成这样子,又满身煤油,凌公子看着也不好。趁着天黑,还是赶紧沐浴更衣。回头再找这两个人算账也不迟。” “嗯。”宛心哽咽的走到凌烨辰身边:“辰哥哥,你送我回客栈好不好?” 凌烨辰本是想拒绝的。可裕王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若是不去安慰宛心几句。只怕又给开乐和盛世平添烦恼。 “劳烦裕王殿下陪三公主回客栈,我先走一步。”凌烨辰拱手行礼。 “喂你……”裕王想要阻拦他,却被腾芽给拉住了。“你别碰我,你这一身煤油的。” “我这一身煤油还不是你弄得!”腾芽气的直瞪眼。 裕王对随行的那些黑衣人道:“也劳烦诸位先去附近安顿着。暗中保护即可。若有事情,我们以烟哨为号,拜托诸位了。” “好,那么就等候裕王殿下差遣。”为首的黑衣人这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比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可顺眼多了。 目送他们离开,裕王才对腾芽道:“煤油的事情你可是冤枉我了。这玩意儿其实是韦妃招呼你用的。她让人在你们的饭菜里下了一种奇特的毒。那毒会让人昏迷良久,但过后,毒性又消退的很快。即便是有御医和仵作来检验,也查不出什么。可是你们昏迷的时候,她预备放火用这些煤油把整间客栈都给烧了。烧死你们,也就是个意外,毕竟查不出究竟,谁也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说到这里,裕王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日日见面那么亲切的韦妃娘娘,居然如此歹毒。只怪我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仰仗皇兄的庇护,却分不清真假,不识好赖。” “你在宫里住了多少年啊?不也才十一年。”腾芽嫌弃的不行。“不过韦妃真的很会做戏。她也是真的急不可耐的想要我的命。” “是啊。”裕王连连点头:“你出宫之后,我曾经去她宫里探望。听她宫里的宫人嚼舌头,说这回你可把她气得不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给气死了。” “真的么?”腾芽故作惊讶:“那我幸亏没把她气死。要不然,我找谁能说清楚我的冤屈啊!” “就是。”裕王也气不过:“在宫里我都不能好好和你说话,就怕让人给听见。我和你是一起长大的,我就从来没见过你会爬树。哪一次风筝挂在树枝上了,不是我去给你摘下来的?再说了,你堂堂一个公主,还用得着亲自去么!” 眼底透出了失望,裕王饶是一叹:“可是皇兄怎么也不肯相信我的话。还下旨以后不许我再提及此事。腾芽,我可是在皇极宫的正殿跪了足足一日啊,也没能求皇兄把你从望宫里放出来。是我这个当皇叔的没能保护好你!” “不怪你。”腾芽笑里带着泪花,有些不忍的说:“是父皇根本就不信我。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也别这么想。”裕王有些心疼的说:“终归是亲父女,他怎么可能不心疼你。” “裕皇叔……”腾芽有些哽咽,可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他若是真的念及骨肉亲情,也不会抛下马上就要临盆的母妃了。 “好了,风凉了。”裕王把她身上的厚披风给解开:“这上面都是煤油,披着也难受。咱们赶紧回客栈吧。” 回到客栈的时候,小二已经准备好的热水。 腾芽心里有些不安,少不得多问一句:“咱们在这里住着安全吗?韦妃的人没有回去复命,恐怕她会接着有别的手段。” “我出宫的时候,已经禀明皇兄我要来找你,顺道一起去贺一品夫人的七十大寿。我想韦贵妃也该知道这件事了。明日一早,我会放她的人回去复命。她若是这的那么急不可耐,就连我一起除掉好了。”裕王拍了拍腾芽的肩:“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好好的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嗯。”腾芽点头:“多谢皇叔。” “傻丫头。”裕王目送她回房,才幽幽叹一口气。皇家的父女情,再凉薄也不过了。 “裕王殿下。”凌烨辰动作极快,已经换好了衣裳。“明知道宫外不太平,你怎么还亲自出来了?” “明知道宫外不太平,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腾芽出来?”裕王皱眉:“你要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已经是众矢之的,四面楚歌,你还偏要带着她犯险,带着她来任凭别人奚落。凌烨辰,你到底怎么想的?” 面对裕王的指责,凌烨辰确实理亏。“在宫里,她一样会有危险。我只是希望无论何时都能保护她。” “哼。”裕王嫌弃的不行:“可是她知道你有另一位公主了,还能高兴的起来吗?再说那是什么公主啊,看着就吓人。” “说别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长点心?”宛心拧着眉头走出来:“我说裕王殿下,你以为你的亲兵把这间客栈的人都替换了,我们就安全了吗?还是随便雇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就能抵得住韦贵妃的权势了?你还有那么多要紧的事情没做,怎么就不能多在这里用用心。少在背后说人家的是非!” “还未请教,你到底是哪一国的公主啊?”裕王看着这个小辣椒似的公主,眉头蹙的可紧了。 “这位是开乐国焸公主的女儿,宛心公主。”凌烨辰少不得打圆场:“宛心公主,这位是盛世的裕王殿下。所谓不打不相识,裕王毕竟救了我们一次。冒犯之处,还请宛心公主见谅。” “辰哥哥,你叫我什么?”宛心的眼眶一瞬间又红了起来。 “宛心。”凌烨辰只好重新叫了一遍。“这一****也奔波的累了,不如早点去睡。” “我想你陪我。”宛心瘪嘴道:“我一个人会害怕。” “噗嗤——”裕王刚喝了一口茶,听见这话一点没浪费的喷了出来。“非礼勿听,非礼勿听,我可什么都没听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还有公主主动要求别人陪伴……过夜的?”宛心气的脸都烧起来。“你胡扯什么呢!只有满脑子都是污秽的人,才会把别人的话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叫辰哥哥陪我而已,什么过夜,你竟敢这样羞辱本公主!” “好了。”凌烨辰烦不胜烦:“别吵了。你们都不累吗?” “哪里是我想和他吵。摆明了就是他仗着在盛世的地盘,欺负我!”宛心从来没受过这么多委屈,这一天简直是她活了十三年最痛苦的一天。“凌烨辰,你告诉他,你答应了凌夫人和我母亲,会娶我的对不对?” 腾芽出来的不是时候,刚换好衣裳走出来,就听见宛心扯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 看见腾芽的一瞬间,凌烨辰的喉咙里像扎进去了一根刺。他动了动唇,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我说公主,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裕王就是看不惯她这么自以为是的样子。故意找茬:“人家可根本就没说过要娶你!你这不是给自己招黑么?要是烨辰拒绝了你,你岂不是得一头碰死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好!”宛心冲他吼道:“若是凌烨辰不肯娶我,那我就碰死在你眼前,一了百了。” 说完,她转过脸去委屈的看着凌烨辰:“烨辰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凌烨辰望着腾芽,腾芽也同样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心里酸酸涩涩的,让人很不舒服。 “公主,使不得。”乐恒心惊胆颤的看着宛心公主,生怕她又什么闪失。 “凌烨辰,你说啊!”从一只气急败坏的斗鸡,变成一只绵软无力的兔子。宛心一瞬间就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她语调和眼神,带着如出一辙的乞求,好像把自己放在特别卑微的位置。看上去让人心疼的不行。 “我……”凌烨辰想起了凌夫人的话,也想起来这么多年在盛世苦熬的日子。他皱着眉头,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腾芽。如果不是裕王殿下及时出现,凭他可能真的保护不了她的周全。 娘说过,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这个强大,是需要代价的。 “辰哥哥……”宛心低下头的一瞬间,泪珠子从眼睛里掉出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我懂了,既然你那么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你。如果有来生,我还想你是我的辰哥哥……” “公主……”乐恒眼看着宛心扑向柱子,吓得心都漏跳了。 “我会娶你的。”凌烨辰猛的往前,张开双臂把宛心接在了怀里。 她这一下子几乎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撞的凌烨辰心口都疼了。 “别犯傻,我会娶你的。”凌烨辰抚了抚她的背脊。 宛心钻进他怀里哭的直喘气。“不要离开我,烨辰,我不能没有你。” “凌烨辰,你可别后悔。”裕王替腾芽气不过,皱眉嚷道:“回头我就让皇兄,把天底下的好男儿都宣进宫,偏要找个比你强一百倍的给她做额驸。” 腾芽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可看见他那么用力的抱着宛心,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理智告诉她,他很可能是害死母妃真凶的儿子。她不应该那么在意他喜欢谁,他想要什么。而是应该把他当做木偶一样操控在自己手里。可是为什么,宛心撞在他的心口,居然也撞疼了自己的心。 “皇叔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了。”腾芽的声音,轻的就像一片绒毛。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转过身的一瞬间,眼泪就夺眶而出。 冯子珏是这样,凌烨辰也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会在她风光的时候,把她捧在掌心如同明月。可一旦,她没有明月的皎洁,再不是光芒万丈的时候,他们就会一个个的离开她,甚至从她身上踩过…… 可是,那个捧着她的脸,吻下去。那个说会养她的人呢? 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就成了别人的夫君? “腾芽!”裕王追上来拉住她的手:“你别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索性挑明了就是。凌烨辰,你个卑鄙的小人,你既然不喜欢腾芽,为什么要招惹他?宫里那么多美女,这世上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非要带着腾芽出宫?你为什么要带着她去挂梅花灯,为什么……” 裕王的话,听得凌烨辰脑子嗡嗡作响,可更让他难受的,是腾芽转身那个既无助又悲伤的身影。有那么一股冲动,他想要推开宛心,把腾芽抱在怀里。 可是他根本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 “是我要跟着他出宫的。是我想见一见宫外的世界。”腾芽挣脱了裕王的手,却没转过脸:“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了,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说完,她一个人默默的回了房,从里面把门锁好。 凌烨辰不会再来陪着她了。这么冷的夜晚,他有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烨辰,你真够薄情的。”裕王气的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两拳。可是打了也白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逼着他选择腾芽吧。“但愿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怎么可能后悔?”宛心声色俱厉的瞪着裕王:“我辰哥哥永远都不会后悔的。任凭你们是谁,也休想从我身边夺走辰哥哥。” 虽然抱着宛心,虽然替她擦去泪水,可凌烨辰的心从说会娶她的那一刻,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也不懂,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丫头,这么短短的一段日子,竟然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让他这一刻连呼吸都觉得痛。 “腾芽,你开门!”裕王怕她做傻事,不停的拍打房门。“你让我进来,腾芽!” “皇叔我没事。”腾芽的声音那么艰涩,那么无力:“我太累了,我睡了,不管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可是……”裕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时候,或许她一个人会好一些。“那好!你早点睡吧。” 裕王索性叫人在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上了一道锅子和几道小菜和一壶酒。他默默的坐着,吃着,也喝着。好容易换来宫外的自由日子,竟然过得这么不开心。 另一间厢房里,宛心还没缓过劲儿来。 她瑟缩在凌烨辰的怀里,一直颤抖。“辰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河边捉鱼吗?我不会水,也不会捉鱼,却敢卷起裤脚跟着你在河里趟来趟去。记得有一次,我脚滑,跌进了水里。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拽到岸上。我害怕的哭个不停,你就像现在一样抱着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一定活不下去。没有你的日子,我只会生不如死。” “宛心,别这么说。”凌烨辰知道宛心对他情深义重,却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把心都给了他。 “不。”宛心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双眼发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辰哥哥,当我看见马车上有银簪子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出你或许另有喜欢的人了。我生气,我伤心,可我更害怕,我怕你会离开我……” “什么银簪?”凌烨辰皱眉问。 “就是马车上发现的银簪子,素银簪子。”宛心揉了眼睛,抹去泪水,哽咽道:“就是在山顶的那一晚被谁放在马车上的。早起我和母亲就要出皇城门了,才在我座位坐垫下面发现的。所以我才必须回来,我一定要在辰哥哥你的身边。你在盛世的八年,虽然我也有偷偷与你见面,可终究不能时常陪伴在你身边……我真的好害怕!” 宛心伤心欲绝,紧紧的握住凌烨辰的手:“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陪在你身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也就是说,那一晚腾芽根本就没有睡!那银簪子一定是她的杰作。 否则山顶都是姑子,谁会有那样的饰物。 凌烨辰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腾芽故意把宛心给吓了回来!也就是说,她无形中促成今晚的局面。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她…… “辰哥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宛心看着他陷入了沉思,难免着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支银簪子连我母亲也见过!你要是不信,我让乐恒拿给你看!” “不用。”凌烨辰把她扶好,伸手拽过被子给她盖上。“你乖乖的睡,别着凉了。” “那你相信我吗辰哥哥?”宛心的眸子里充满了渴望。 “当然信你!”凌烨辰眼眸里闪烁着些许温柔:“快睡吧。” 这一天,真的累的宛心不行了,听他这么说,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宛心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辰哥哥,等我睡了你再走好吗……” “好。”凌烨辰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里的郁闷加深许多。 腾芽啊腾芽,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宛心睡熟了,凌烨辰才离开她的房间。乐恒一直在外头守着,丝毫不敢懈怠。 “你也歇着吧,外头有裕王的人。若有动静,他们一定会发现。”凌烨辰语气温和。 乐恒点了点头:“多谢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 这几个字听着还真是陌生。凌烨辰心里不是滋味,却没做声。 从厢房这边过来,就看见裕王在厅里摆了桌子,正有滋有味的喝着酒吃着涮锅。 “你倒是会吃。”凌烨辰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又没请你。堂堂的凌皇子殿下难道身上没银子吗?”裕王还在生气,他从来没见过腾芽这么伤心。 “带着。”凌烨辰端起碗一饮而尽,才觉得冰凉的酒并没有那么辣。“保护我的暗士呢?怎么一个都没见?该不会真的被你的人摔成一叠烂泥了吧?” “被韦贵妃的人杀了。”裕王头也不抬的说:“早知道你这么薄情寡义,我就只救走腾芽便是。白耽误工夫不说,还惹一肚子气。当真是不值!” 凌烨辰没做声,继续倒酒喝。 “别喝了。”裕王不耐烦的白他一眼:“你或者我,总得有一个清醒的。” “清醒?”凌烨辰倒吸了一口凉气:“清醒有什么用。” “抱得美人归,你不是该高兴吗?”裕王少不得揶揄几句,要不然心里就是堵得慌。“开乐的焸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的女儿,当然比一个被父皇扔进望宫,被诬陷谋害皇长子,克死自己母妃的扫把星尊贵。你仰仗着这棵大树,很快就能夺回你想要的权势。可是,我拜托你放过腾芽吧!她已经很可怜很倒霉了,你就别再火上浇油好不好?” “好。”凌烨辰回答的特别痛快:“我答应你就是。” 裕王没再说什么,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痛快的喝了起来。 翌日,天刚刚亮,外头的吵杂声就把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晚的两个人给吵醒了。 凌烨辰猛的坐起来,习惯性就往腾芽的厢房走去。 “站住。”裕王揉着还苏醒的眼睛,可脑子却十分灵光:“你的公主在那边的厢房,别走错了!” 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毫不留情的从头上泼下来。 凌烨辰顿时就彻底清醒了,脸色微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心口的窒闷。他迅速的转过身,往宛心那边的厢房过去。 “乐恒,外面有人来了。你进去看看宛心醒了没有。” “知道了,皇子殿下。”乐恒轻轻拍门的时候,回头看时,凌烨辰已经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对宛心公主并没有公主对他那么深情。 “世子,属下奉命接您回凌府。”来人拱手,超凌烨辰行了个礼。 “我娘呢?”凌烨辰皱眉问。 “夫人已经先一步回了凌府。是夫人吩咐属下这时候过来的。” “好。”凌烨辰皱眉道:“你们稍后片刻。” “诺。”来人恭敬的退到一边。 裕王从窗子里往外看,这客栈外头,是英家里三重外三重的府兵。如此,若韦贵妃还能有可乘之机,那还真是厉害了。 “裕王殿下。”凌烨辰皱眉问了一句:“请问殿下是即刻回宫,还是随我去凌府暂住两日?” “我自然是……”裕王因为生气,想直接回宫去的。但就在他开口说要回宫的一瞬间,看见宛心就着乐恒的手轻摇慢晃的走出来,胸腔的一股怒火,顶的他瞬间就改了口。“我自然是要去凌府的。我向皇兄请了恩旨,要给一品夫人贺寿。若这时候直接就回宫了,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再说,我的贺礼还没送到府上呢!” 凌烨辰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腾芽继续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腾芽因为宛心的存在而受到伤害。 容不得他多想,宛心已经体贴的走过来,递来了温热的绵巾。“辰哥哥昨夜一直守在这里,想必劳累了。不如先去整理一下换身衣裳?” “好。”凌烨辰想去整理一下,可自己随身的衣裳都还在腾芽房里。 “裕王殿下可真早哇。”宛心一改昨日的狼狈,再出现在裕王面前时,已经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她精心的装扮,还画了淡淡的妆。往日的高傲也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只是裕王殿下不用回宫念书吗?这要是去了凌府住上几日,岂不是要耽误了课业?” 裕王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一味的证明自己的价值。越是有本事的,越是不用多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明白。” 刚说完这番话,腾芽就从房里走了出来。说来也是凑巧,她随身的包袱里正好带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刚听见外头说要去凌府,就给换上了。没想到宛心居然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裙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哎呀,腾芽,你可真是好看极了。”裕王禁不住啧啧:“我算知道什么叫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了!这美呀,就是从里往外的。我们三公主看着,当真是艳冠群芳。” 腾芽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低下了头。“皇叔,千万别这么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三公主就是有自知之明,比某些书念得不多,又喜欢胡嚼的人强多了。”宛心眸子里的精光迸射出寒意。转身看见凌烨辰还站在原地,她不由奇怪:“辰哥哥不是说去换件衣裳吗?” “衣裳在这呢。”腾芽往自己身后瞟了一眼:“世子还是回房去换吧。”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宛心把眼睛瞪出来。还当着凌府的府兵,她居然让辰哥哥去她房里换衣裳。这话叫别人怎么想。 “辰哥哥等等,我让乐恒把衣裳给你拿过来。” “何必那么麻烦呢?”裕王看出了宛心的心思,皱眉道:“拿过来还不是要找个房间换。难道让世子当众更衣吗?还不如直接去腾芽房里换。世子,这么多人等着呢,你就别磨蹭了。” “好。”凌烨辰微微点头,直接往腾芽房里去。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眼尾的余光扫过她的脸庞,发觉她眼里的红血丝那么多。 若非哭过,就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 可是她真的在意他,为什么要耍小聪明让宛心回来? “裕王殿下!”宛心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快步走到裕王面前:“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想暗中使坏,拆散我和辰哥哥,我绝不绕你。” 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裕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腾芽笑了笑,似是不经意的说:“若真的好,岂是随便能拆散的。既拆不散,那又何惧之有?” 宛心猛的扭过脸,敛眸看着腾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腾芽回以温和的微笑:“实话而已。” “哼。”宛心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她就是故意想要气她。想到这里,宛心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暗中使坏。殊不知越是使坏,反而越被人看不起。连最基本的品德都没有,哪里能入眼呢?也就只能在用点小手段了。三公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宛心公主说的太对了。”腾芽迎上了她十分不友好的目光。“昨天也不知道是谁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着……” “你……”宛心毫不犹豫的扬起了手。 幸亏裕王眼尖,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同为公主,你敢下这样的重手,我看凌烨辰怎么跟凌夫人交代,怎么跟皇上交代。” “放开。”宛心搡开他的手:“你们俩真是活脱脱演了一出狼狈为奸的好戏。” “是么。”裕王饶是一笑,却并不生气。“腾芽啊,你说的可不对。哪里是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啊!那叫一哭二闹三碰墙。人家宛心公主昨天不是说了么,凌烨辰不娶她,她就一头碰死!” “你敢耻笑我!”宛心当真是恨不得把裕王的嘴给撕碎。 可这时候,凌烨辰已经换好了衣裳,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连忙凑过去,委屈的挽住凌烨辰的手:“辰哥哥,他们还揪着昨天的事情羞辱我!我那么伤心的事,却被他们当做笑话,真是太坏了。” “裕王殿下。”凌烨辰饶是一叹:“虽说是去凌府贺寿,可毕竟您是求了恩旨的。既为贵客,还请您有贵客的样子。过去的事情,何必反复再说。” 裕王还没做声,凌烨辰已经转向腾芽拱了拱手:“也请三公主嘴下饶人,就莫要惹得宛心难过了。” 难得他站在自己面前,却为别的女孩说话。一夜之前,他还是站在自己身前,挡风挡雨,呵护备至的那个人。只这一晚上,腾芽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除了权势荣华,什么都是假的。 她幽幽一笑,并未多言其他。 “你这是什么话……”裕王刚开口,就被腾芽挽住了手。 “皇叔,过门就是客,客随主便可好?” “好。”裕王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行人这才在凌府府兵的护送下,上了马车。 马车上,凌烨辰的手一直被宛心挽着,那亲密的样子,旁若无人。 裕王时不时的偷看腾芽的脸色。可每每看见的都只有平静,就好像连涟漪都没有的湖面。 “辰哥哥,宛心是忽然来贺寿的,还不曾准备像样的贺礼,这可怎么办?”宛心有些担心的说:“毕竟我也是头一回拜见一品夫人,这样子会不会失了规矩?” “你就是最好的贺礼。”凌烨辰一句话就把宛心哄的像吃了蜜糖。 红扑扑的小脸上充满了幸福,她笑着依偎在他的胸口:“辰哥哥惯会取笑的。” “哪里是取笑啊。”裕王少不得开口:“这可是大实话。忽然带着你这么美的孙媳妇回去,老夫人见了,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虽然这一次是顺着他们说话,可宛心怎么还是觉得别扭。 只是她根本就没搭理裕王,反而往凌烨辰怀里钻的更紧。“辰哥哥,我好冷。” 眼尾的余光,划过腾芽的脸,她偏不信这个丫头片子会没有半点醋意。“你抱紧我好不好?” “好。”凌烨辰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他也一直在观察腾芽的反应,难道那丫头真的对他没有情意吗?看着她如同被冰封住的脸庞,心里真的有些悲凉。如果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如果她难过,如果她开口让他不要这么做,那该多好? “现在好多了。”宛心笑的绚烂,仿佛用有了全世界一样。“辰哥哥,你的怀里真暖和。” “你喜欢就好。”凌烨辰因为腾芽的没有反应而生气,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宛心:“以后我给你取暖。” “有没有绳子?拿根绳子过来!”裕王掀开了车帘,冲外头的府兵嚷嚷。 “你要绳子干什么?”腾芽纳闷的看着他。 “那么喜欢抱在一起取暖,一直用力抱着多累啊,我找根绳子把他俩捆一起。又暖和,又不费力气,那多好哇。”裕王嫌弃的白了一眼。 “好大的酸味呢!”宛心这话是说腾芽,却对着裕王道:“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你喜欢我辰哥哥呢。不过再喜欢也没有用,辰哥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算是说对了。”裕王站起来,走到凌烨辰的另一边坐下。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用力的摇晃:“辰哥哥,我好冷啊,辰哥哥快抱紧我。辰哥哥你别离开我,辰哥哥你娶我吧!” “裕王殿下!”凌烨辰被他弄的尴尬的不行。“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 “不能。我吃醋。”裕王认真的说:“连宛心公主都看出我喜欢你了,难道你是个瞎子吗?” “我不是。”凌烨辰吃味的说:“只怕有些人才瞎了。” 这话明显是讥讽腾芽。 可是腾芽转过脸看着车帘的花纹,并没有搭理这一茬。 “你放手。”宛心一巴掌打在裕王的手背上,气鼓鼓的说:“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下车。” 裕王留心着腾芽的反应,没注意宛心,倒是活该挨了这么一下子。他松开凌烨辰,起身走到腾芽身边,凑近她耳畔小声的说:“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腾芽?你就真的坐以待毙,由着她嘚瑟?你干嘛不把凌烨辰抢回来?” 腾芽转过脸,认真的看着裕王。 马车里并没有多大,裕王的话想必凌烨辰和宛心也听见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腾芽脸上。似乎每个人都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腾芽!”裕王与她四目相对:“你倒是说话啊!” 腾芽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很快就亮了起来,她看着裕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饿了。” “……”裕王顿时满头黑线,转过脸先开车帘一直看着外头。直到到了凌府都没有再和腾芽说一句话。 宛心心里却仍然觉得不安。这个丫头,看上去就花花肠子多,她总得想个办法,赶紧把她从烨辰身边赶走。 而这时候,凌烨辰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就好像她利用着宛心一样。也许从腾芽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利用他。所以她能顺利的走出望宫,她能平安的回到青鸾宫,都是她运筹帷幄的局面。 而他,却只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昨晚,转身的无奈和悲伤,一定也是她做出来的样子! 渐渐的,窒闷变成了怒火,凌烨辰忽然很想把腾芽从马车上拽下去。问问她到底还有多少心机,要用在他身上! 如果他没有值得她利用的价值,那是不是等同于她从来没认识过他? 第58章 卷入风波 >> “烨辰回来了。” 马车刚驶入英家停稳,凌烨辰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外祖母喜悦的声音。 他迅速的撩开车帘,一个跃身下车,径直走到一品夫人的面前跪下:“烨辰拜见外祖母。未能侍奉在您身边时时尽孝,实在是烨辰的不对,还请您恕罪。” “傻孩子,快起来。”一品夫人热泪盈眶:“上一回见你,你才多大啊,这一晃眼,都这么高了。快起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外祖母。”凌烨辰热络的握着她的手。尽管保养得宜,可老夫人的手上还是生出许多苍老的皱纹,和一些斑痕。凌烨辰心里感慨,同在皇城之中,一晃多年,竟到了今天才能重逢。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能知晓。 这时候,乐恒也扶着宛心从马车上下来。 她先仔细收拾了自己的衣饰,拿过乐恒递来的掌中镜瞧过妆容,才迈着款款的细步走到凌烨辰身边。“宛心拜见一品夫人。” “这位是?”老夫人并不认识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容颜秀美,穿着华贵,一看就是不俗的身份。 “这是宛心。”凌夫人笑着走过来,温和的说:“母亲,这位是开乐国焸公主的女儿,宛心公主。” “哦!”老夫人微微点头:“宛心公主无须多礼。” 裕王从马车上下来,本想拽着腾芽的。可是腾芽死活不从车上下来。 “你干什么啊你?你没脸见人吗?”裕王被她气得不行,心里憋着火。 “我母妃才薨逝不久,按说我还是戴孝之身。只是父皇不许我戴孝罢了。一品夫人七十大寿这样的喜事,我怎么好冒犯。等下我随马车直接回宫就是。”腾芽知道她自己不忌讳这些事,可是别人未必不忌讳。 再说老夫人的七十大寿的确难得,她也不想自己的出现败了大家的兴致。 “你怎么想那么多。”裕王皱眉:“可是你别忘了,是凌烨辰带你来的。” 怎么是我忘了,明明就是他忘了。腾芽心里这么想,只是轻轻摇了头:“皇叔,那我回宫等你可好?” “你自己这么回去是很危险的。”裕王当然不放心:“你还是随我一起留下好了。有我在,英家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那边是谁呢?”老夫人瞧见马车边还有个男子在和谁拉扯,免不了诧异。 “是裕王殿下。”凌烨辰回头望了一眼,正要说还有三公主,就被宛心抢先开了口。 “老夫人有所不知,同行的还有裕王和三公主。只是宛心听闻三公主的母妃前不久才……还有刚出世的皇子也……三公主可能是怕冲撞了英家这么大的喜事,才不敢下车呢。”宛心心想,哪有人不忌讳死人的,且这还一死就是两个。这么重的孝,偏要跑到英家来“害人”,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和凌夫人都愣住了。 “外祖母……”凌烨辰想帮腾芽说话,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得裕王殿下和三公主有心,就请他们入府小住吧。”老夫人温和的对身旁的管家道:“去收拾几件像样的客房。” “是,老夫人。”管家领着几个丫鬟、小厮一并退了下去。 “都活到这把岁数了什么没见过。”老夫人爽朗笑道:“再说来的都是贵客,这贵气就足以抵消别的了。烨辰,去把客人请过来吧。” 宛心想要说什么,却被乐恒偷偷握住手肘给拦住了。 也是,既然老夫人决定要腾芽留在英家小住,那现在反对也没有什么作用。还会显得她小气。倒不如想个什么办法,让她被轰出去。反而脸上更没有光。 凌夫人慢慢的走过来,对烨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请裕王殿下回正堂堂再慢慢的细说不迟。” “是。”凌烨辰这时候快步走向马车,拱手道:“请裕王殿下、三公主入府小住几日。” “听见了吧!”裕王对还在马车里坐着的腾芽挑了挑眉:“三公主,人家请你去府中小住几日。” 腾芽被裕王弄的有些尴尬,起身才要下来。 裕王和凌烨辰同时伸手去扶她。 递过来的两只手,让腾芽一时有些犹豫。裕王暗笑一下,索性抓着腾芽的手搭在凌烨辰的手掌:“快点的,别磨蹭了。劳老夫人在门口等着像什么话。” 腾芽仍然觉得尴尬,可是与凌烨辰对视的一瞬间,她只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茫然。 他没有一丝歉意,十分坦然。就好像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完全不关他的事情一样。 拿回了自己的手,腾芽跟在裕王身后一道走去。 “裕王殿下、三公主。” “老夫人客气。”裕王恭敬道:“皇兄恩旨让本王与腾芽一道来英家向老夫人贺寿。这是一点薄礼,还望老夫人笑纳。” 让人接过礼单,老夫人笑道:“替老身多谢皇上恩典。裕王殿下,两位公主,里面请。” 老夫人高兴的不得了,期间还一直握着凌烨辰的手慢慢往里走。 正寿的日子,是两日之后。可此时此刻,英家上下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处处都是喜庆的样子。 腾芽跟在裕王身后,柔顺安静,一言不发。 她迈着端庄的步子,举手投足散发着华贵之气,也的确是公主该有的样子。 这让宛心有些害怕。从见到凌烨辰吻腾芽的那个瞬间,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且别看她之前只是个丫头片子,此时此刻,穿着很一般的衣裳,不施粉黛,却又能尽显公主的风范,根本就不似先前那般稚嫩。 “公主,当心门槛。”乐恒看宛心公主眼睛发直,一瞬不瞬的瞪着腾芽,少不得提醒一句。 宛心点了点头,就着乐恒的手往里走。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要怎么害腾芽。怎么样才能让她被英家的人嫌弃,让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英家的孙媳妇。 “我怎么觉得那位公主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呢?”裕王凑在腾芽耳边小声的说。 “你想多了吧。”腾芽只作不觉。 “怎么可能。”裕王不放心的回敬宛心一眼:“我跟你打赌,还有两日正寿,到正寿那一日。这三天,她要是能忍得住不对你出手,我就任你差遣三天如何?” “好。”腾芽点一点头。“那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有。”裕王十分善良的说:“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宁可任你差遣。” 腾芽心里暖暖的,凑近裕王的耳畔笑着说:“我虽然没有一个好父皇,但我有一个好皇叔。看来老天对我也不薄。” “去你的。”裕王嫌弃的白她一眼。 “老身就不陪着诸位了。”引到了内厅,老夫人微微笑道:“一应的事情就让管家打点,诸位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劳烦了。” “叨扰了。” 宛心和裕王几乎同时说。 凌夫人笑着说:“烨辰,那你就先陪一陪外祖母去说话。这里我会安排好的。” “多谢娘。”凌烨辰温和点头,又朝裕王略点了下头。 宛心有心跟着他去,却被凌夫人拉住了手腕。“走,宛心,带你去挑一间客房。这两日还会陆续有亲朋好友来府中,你们来的早,还是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房间住。” 宛心红了脸,笑着说:“住哪里都好,只要能挨着辰哥哥的厢房便是。” “好。”凌夫人温和的点头。“劳烦管家领裕王殿下和三公主择两间厢房。” “知道了夫人。”管家殷勤道:“二位这边请。” 这时候,韦逸霜派出宫的人总算回宫复命了。 纯好连忙就来禀告。 韦逸霜看着镜子里自己清冷苍白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奴才办事手脚越来越慢了,也不知道父亲和兄长是怎么管束的。赶紧让他进来。” “是,娘娘。”纯好心里有些打鼓,面上什么都没说,只领着人走进来。 “给娘娘请安。”来人绷着脸,脸色不怎么好看。 “如何了?”韦逸霜凝眉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跪着的人。 “属下办事不利,三公主现下已经住进了英府。” “啪”的一声,韦逸霜把手边的多宝盒扫在了地上。 “本宫等了这好几日,你怎么敢来告诉本宫,说那个贱丫头平安无事的住进了英府?”韦逸霜气的脑仁疼。“前两日在山顶,你说有皇上的暗士和英家的暗士保护。随后下了山,你们竟然还是失手。现下人都进了英府了,难不成在街上杀不了的人,能在英府杀了?既然这样没用,那本宫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娘娘饶命。”那人紧张的不行。“如果不是裕王从中作梗,三公主和世子早就已经成了属下等的剑下亡魂。且属下等还探知了一件事。” 韦逸霜没做声。 纯好少不得呵斥一句:“赶紧说,少在这里墨迹。” “裕王殿下的亲兵才不足二十人。可这回阻拦属下的人却多则四五十。看样子,裕王殿下在宫外也有自己的势力,不可不提防。” “这个回头再说。”韦逸霜不怎么高兴:“在一品夫人寿宴之后,那贱丫头回宫之前,可还有把握一举成事。且是不留痕迹的成事!” 那人被韦逸霜问住了,半天不敢做声。 “怎么?”纯好冷厉的瞪着他:“收拾一个丫头片子,都做不来吗?” “并非如此,而是……”那人为难的不行:“如今又英家的庇护,又有裕王殿下……也不是真的就杀不了,可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会招致祸患。韦妃娘娘有所不知,那种毒药用在筷子里一早就被三公主发现了。准备的饭菜一口都没动,属下去检查饭菜的同时,随行的人就被裕王给收拾了。若非如此,属下也没有命回来向娘娘复命。” “那就再继续观察观察。如果有机会能做的无声无息,就动手。”韦逸霜这一回反而是冷静多了。 那人欣喜若狂,连连叩首:“多谢韦妃不杀之恩,属下一定尽心解决这件事。属下告退。” “娘娘……”待人走后,纯好才纳闷的问:“他分明没有完成娘娘的命令,为什么还要留下活口?” “本宫用着他们,也不得不宽容一些。”韦逸霜看着镜子里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庞,心情沉重。“毕竟眼下没有什么比拿下那丫头的命要紧。可即便如此,本宫也不想留下什么把柄被皇上攥在手里。倒是裕王啊,当真是长大了也出息了。再不是那个只会缠着宫女陪他捉迷藏的小孩子了。不得不防着。” “娘娘说的是。”这一点,纯好也赞同。“从前的确是小看这位裕王殿下了。先皇的子嗣不多。特别有本事的也都被皇上弹压制衡着。唯独这个最小的幼弟,皇上一直留在宫里照顾有加。怕就怕捉只老鼠放进米缸里了。被最不可能的给害了。” “是啊。”韦逸霜微微颔首:“韦家制衡着朝野,皇帝却要利用英家制衡韦家……如果皇权再受到威胁,那本宫还真成了韦氏一族中最没有用的女儿了。” 纯好微微敛眸:“娘娘说的极是……” “纯好。”韦逸霜转过身,拉住了她的手,皱眉道:“你说,如果皇上执意要纳那个孀妇为妃,和本宫并肩,亦或者是直接册封为后,接替她妹妹的凤权,那本宫还怎么和她抗衡?还有福寿宫那一位……” “启禀娘娘。”外头是内侍监的声音,打断了韦逸霜的说话。 “什么事?”纯好不耐烦的问。 “太后让妙嫦姑姑过来,说是请韦妃娘娘前往福寿宫觐见。”内侍监谨慎道。 “唉!”韦逸霜长叹了一声,微微颔首。 “知道了,就说娘娘更衣就过去。”纯好对着门嚷了一句。 “这安生的日子怎么一夕之间就不见了。从前看苏荷坐这把贵妃的椅子不是也挺安稳的么。怎么轮到本宫来坐,就这样不安生?她不是一样没有儿子么!”韦逸霜就着纯好的手起身去更衣,可心里始终想不明白究竟。“那苏家,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英家显赫呢。” 纯好没敢说真话,其实很简单。皇上爱重苏贵妃,她的日子自然安生。 “你也不知究竟吧?”韦逸霜看她不说话,又是一声叹息:“罢了,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再一步一步运筹帷幄吧。你上回说的那件事,本宫已经在思虑了。” “娘娘是说,向皇上举荐一位韦家的女儿那事?”纯好皱眉问。 “是啊。”韦逸霜也是无奈:“若是能添个皇子,到底是韦家和皇家的血脉。本宫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家族,都有个交代。” “既如此,那奴婢就先把族谱上适龄的女子挑选出来,回头索要画像,请娘娘一一过目。若看到合适的,再传召入宫觐见。也省的隔三差五总有人往宫里跑,叨扰娘娘的清静。”纯好用心的说。 “嗯。”韦逸霜点了下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午膳的时候,英家特别的热闹。隔着三道门,传菜的声音此起彼伏。 饭厅里伺候的家奴就足有十多人。传菜布菜倒酒盛汤,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丝毫不乱。但其实也就只有四个人用膳。 凌烨辰左边是裕王,右边是宛心,腾芽坐在裕王的另一边。 满桌子的菜肴看上去都挺有滋味的,她低着头,认真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辰哥哥,府上的厨子还真是不错呢。”宛心笑看着腾芽,唇角扬起了微笑:“你只看三公主吃的有多香就知道了。” 腾芽是吃了不少,但吃相并不难看。她也不想在这里和宛心争执,毕竟是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一品夫人请了她入府,她也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味道是不错。比宫里御厨的手艺好些。” 她扬起脸,笑看着宛心,样子总算温和。 “是么,那你就多吃一点。”宛心勾了勾唇,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位公主有你这么好的胃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三五餐都没进膳呢!” 裕王正要怼她两句,就看见凌烨辰眉心微皱。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弯。“我说凌皇子,世子,你该不会真的好几餐都没带腾芽去吃吧?那你们下山之后的这一日是怎么过的?总不至于你捧着我的脸,我捧着你的脸,就这么对着看了一整日吧?” 果然宛心的脸瞬间就被愤怒涂成了红色,连手里的瓷勺都掉在了地上。 “天啊。”裕王扫了一眼宛心,嫌弃的不行:“我也从来没见过哪位公主用膳这么粗鲁的,连勺子都掉了!” “你……” “落地开花,是好意头。”管家少不得打圆场。“诸位请尝尝这一道菜,松子桂鱼。” 宛心没和他争执,她知道裕王就是故意要她发脾气,在烨辰面前丢脸。她硬生生忍着,冲凌烨辰温和一笑:“宛心最怕鱼刺了,辰哥哥能不能帮我把刺都弄去?” “好。”凌烨辰用公筷夹了一块鱼,放在空碟子里,小心的挑去鱼肉里面的刺,再舀了一勺鱼汤淋在上面,递给身边的宛心。“可以吃了。” “辰哥哥真好。”宛心抬眼扫了腾芽一眼。 裕王端着碟子站起来,把鱼夹走了一大块。也放在腾芽面前小心翼翼的挑出鱼刺,还淋了两勺汤。最后还不忘学着凌烨辰的样子,温和的不行对腾芽笑道:“芽儿,可以吃了。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嘛!”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抬眼扫了宛心一眼。“不就吃个鱼嘛?弄得跟自己没长手似的。” “要你管。”宛心翻了个白眼,收回目光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只是这时候的凌烨辰,目光一直在饭菜和宛心身上。丝毫没往腾芽那里看过一眼。 “听说烨辰哥回来了?”外头走进来个身量纤纤的姑娘,看上去一身的英气。穿着利落的骑马装,手里还拿着精致的马鞭。 “是英乔!”凌烨辰高兴的不得了:“好久不见了。怎么只有你?舅父呢??” “是啊。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英乔学着男儿的样子拱手道:“我爹估计要明日才能抵达皇城。我实在是想念你们等不及,就先一步骑马回来了。” 看见两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姑娘坐在这里,英乔很纳闷:“哥,这两位那一位才是我的公主嫂嫂啊?” 宛心笑吟吟的站了起来:“我是宛心,第一次见面也没带着什么礼物。这只镯子是极好的白玉,母亲给我的,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英乔有些尴尬的看了凌烨辰一眼,笑着接过来:“那就多谢公主嫂嫂了。” 公主嫂嫂几个字,把宛心听的心都甜了。 “这位是裕王殿下,这位是三公主。”凌烨辰只觉得不那么舒服,故意岔开话题。 “裕王殿下、三公主。”英乔得体的行了礼。“我才回来,还未去拜见祖母。等下更衣了,再来和诸位说话。失陪了。” “去吧。”凌烨辰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英乔握着玉镯走出了饭厅。 没走多远,就嫌弃的不行,瞧见附近也没有人注意,顺手就给扔进了花丛里。 “自己带着的东西还拿来送人,真当别人没见过好东西?” 吃饱喝足了,腾芽知道宛心很可能会找她的麻烦,所以就拉着裕皇叔回房去。 “看什么呢?”裕王奇怪腾芽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走了,也跟着凑过来看看。“没什么,你看这花坛里,有种不起眼的小兰花。三五朵还没有个小拇指大呢。可是仔细看却挺漂亮的。” “哎呦喂!”裕王嫌弃的不行,真想把她脑子撬开看一下里面有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花呀草呀的!走走走,赶紧回房去商量商量。” “也好吧。”腾芽打趣的说:“眼下这局面自然是待在房里才最安全。” “我说你怎么就怂了呢?”裕王气鼓鼓的说。 “我哪里怂了?”腾芽纳闷:“我倒是想说说你,怎么自从出了宫,成日里都跟只斗鸡似的。芝麻大的一点事情,也要揪着说个没完,你不会觉得累吗?”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可倒好,还不领情。”裕王把着腾芽的肩,一脸认真的说:“芽儿,认怂让人欺负可从来都不是你的性子。你就真的要为凌烨辰容忍到这个地步吗?你要是喜欢她,就去把她给抢回来啊,你要是不喜欢他,何必给他做脸。该怎么闹就怎么闹!即便是你父皇对你有些误会,可你终究是盛世公主。盛世的公主,怎么可能由着开乐的公主欺负呢!”腾芽刚要说话,就看见门外有个人影。“是谁在外头?” 门被推开了,英乔站在外面有些尴尬。“我刚回来,想换身衣裳。可是没见到丫鬟。所以能不能请三公主帮个忙?” 未免腾芽不愿意,她连忙解释:“哦,我的厢房就在对面。很近的。” “好。”腾芽心想,给英乔帮忙,总比在这里听皇叔废话要好很多。 “多谢三公主。”英乔没想到她答应的很爽快,心里也而是高兴。 去了她的房间,英乔就随手把门关上了。 不巧的是,这一幕被乐恒看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刻也没耽误的去给宛心报信。 “其实吧,我很久没穿过女装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系一下?”英乔尴尬的不行:“我走的时候,皇城里还没流行这种款式的肚兜呢。都是直接挂在脖子上,系背后的袋子就可以了。可是现在这一种,怎么还是从后面绕过来,在前面系的?太奇怪了!” “你平时都是穿骑马装?”腾芽也很纳闷。 “不是啊,都是铠甲之类的。”英乔笑道:“只是回府嘛,自然就不用穿那些了。不过好在有三公主你帮我。要不然我估计都系成死结,下回解开还得用剪子呢。” 看着腾芽细嫩的手指在自己身前系好精巧的结,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才是我的公主嫂子呢。看你比刚才那一位和气多了。” 腾芽尴尬的笑了笑:“我哪里有这种福气。” “怎么会没有。是我哥没眼光罢了。”英乔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三公主,你是三公主的话,你不就是苏贵妃娘娘的女儿?” “是。”腾芽怕她多想,连忙道:“你要是忌讳,我去喊别人来帮你。” “忌讳什么?”英乔不解:“我是听说你之前被冤枉来着,没想到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的话让腾芽惊讶不已:“我们都没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这还用问吗?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害自己母妃的女儿?再说你母妃苏贵妃一直那么风光,你想要什么会没有啊,捡个风筝还用自己爬树?简直就是荒谬!反正我一听就讹传就知道是背后有人作怪。只可惜宫里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没证据光我信你也没用。”英乔性子好爽,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的。 这番话让腾芽听的鼻子发酸。“多谢你信我。” “好了。”英乔看她系的这么好看,美滋滋道:“三公主,你是不是也会打扮?能不能帮我一下?我都好久没自己梳过女儿家的发髻了。” 她有些腼腆的笑了下:“不会太麻烦你吧?” “没事。”腾芽拉着她坐在梳妆镜前,认真的帮她梳着头发。 不得不说和英乔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已经喜欢上这个性情耿直的姑娘了。“你为什么喜欢和男儿一样上战场骑马奔驰的日子?” “嗨!”英乔无奈的说:“你要让我拿个绣花针坐那一动不动的秀一个早晨,我还觉得脖子疼呢。可骑马纵横沙场就不一样了。那种感觉,才让我觉得怦然心动,日子有盼头。总之这样挺好的。” “说的也是。”腾芽点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觉得日子好过。” “可不是么!”说到这,她叹了口气:“只可惜啊,我要留在皇城一些日子了。这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返回前线。我在皇城也没有什么朋友,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镯子绫罗的,听着就烦。” 腾芽还没说话,她忽然转过头来:“三公主,我能不能去宫里找你玩?也顺道可以探望姨母和我哥。” “当然好了。”腾芽爽快的点了点头。 “那你住哪一宫?” “青鸾宫。” “我姨母和我哥呢?” “青鸾宫……” “哦!”英乔陷入了沉思。好半天,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你和我哥天天见面,为什么不是我嫂子?” “……”腾芽无言以对。 门外,宛心特意过来听这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旋身离开,她才只感觉自己一直都在被这些人欺负。“一见面,我就把母亲给我的玉镯子都给她了,我可是开乐的公主啊,怎么不及她一个世家的女儿尊贵。我纡尊降贵的待她这样好,可她转身就想找人取代我的位置,当真是可恶至极。” “嘘。”乐恒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公主,万万不可再说下去。隔墙有耳。” 宛心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烦不胜烦:“不行,他们越是欺负我,我就越要守在辰哥哥的身边。有朝一日,辰哥哥荣登大宝,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那个时候,我偏要看他们这些人怎么匍匐在我脚下邀宠献媚。” “公主有志气,您放心,奴婢一定会设法帮您的。”乐恒微微勾起唇角,在宛心公主耳边说了好些话。 满面怒气的宛心这时候才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凌夫人经过后园的时候,隐隐听见有人在哭。正纳闷是谁,就看见乐恒急匆匆的走过来。 “夫人。”乐恒连忙行了个礼。 “怎么了这是?”凌夫人看她一脸的焦急,少不得关心。 “公主的手弄伤了,奴婢正想要去找个郎中过来。”乐恒担忧的不行。 “你去让管家找郎中过来。就在英府附近。我去看看宛心。”凌夫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奇怪的。好好的,怎么就弄伤了手。“宛心你没事吧?” 宛心抹了一把眼泪,连忙摇头:“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凌夫人走过去握着她的手细细看了,果然手腕上有一条血口子,样子伤的还挺深的。虽然那丝绢按着止血,可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怎么弄的这是?” “叫这月季花上的刺刮的!” “这个季节,月季早就凋零了,你怎么还来这里赏花?”凌夫人检查了她的伤口,发现里面还有根刺。“走,我先送你回房去,回头等郎中来了,再给你处理伤口。” “多谢夫人。”宛心别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着凌夫人回了自己的厢房。 这时候,乐恒赶紧去通知了凌烨辰。 听说宛心受伤了,凌烨辰好容易得闲却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管家就带着郎中过来了。 “劳烦郎中赶紧看看宛心公主的伤。我瞧着伤口里面还有根月季花的刺。”凌夫人担忧的不行:“都疼哭了,伤口一定很深。” “的确是不浅。”郎中不由得皱眉,这是怎么能划的这么严重? 乐恒连忙道:“本来是和公主经过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有块石头,一下子就把公主绊倒了。手腕就正好刮在那一人多高的月季花枝上。” “花坛里怎么会有石头?”凌夫人扫了管家一眼。 管家连忙吩咐人去检查,这边还连连对宛心公主赔不是。 “罢了,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宛心红着脸道:“我自己不当心,给夫人添麻烦了。” 郎中拨了她伤口里的刺,又敷了止血的药。“等下我再开个方子,喝点药调理一下,也就没有大碍了。” “夫人,您瞧……”管家让小厮去查看过,那花坛里果然有一快石头扔在里面。石头略高,不仔细看的确容易绊倒。可这石头明显是后院铺地的砖石,怎么好好的会跑到这边的花坛里? 管家是一肚子的疑惑,却没敢吱声。 “行了,知道了。”凌夫人也没多说什么。“烨辰,你就留在这里陪一下宛心吧。” “知道了,娘。”凌烨辰心里是不情愿的。他想着最好能找个地方躲一躲。 “辰哥哥不必陪我了。”宛心却忽然主动开口。“我等下吃了药,想睡一会。你难得回来,还是去陪一陪老夫人、妹妹她们。” 难得她肯放过自己,凌烨辰自然得点头:“那好,那你就好好歇着。” 英雲看烨辰根本就没有心思留在她身边照顾,也没多说什么。“宛心,等下药熬好了,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的。” “多谢夫人。”宛心懂事的笑着。 待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乐恒才走到床边仔细去看公主的伤:“公主何必把自己弄的这么伤?焸公主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你放心就是。”宛心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我开始,这后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都会倒霉的。到时候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人自然要被赶出去。我得让凌夫人和烨辰看见我伤的有多深,她们的忌讳才会有多深。” “知道了公主。”乐恒不忍的说:“那我去看看药什么时候能熬好,公主你自己当心些,别碰着伤口。” “嗯。”宛心看着自己的手腕,唇角含笑。 乐恒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从药送过来到煎好,都是她眼珠不错的盯着那些丫鬟弄得。就怕有人心存不轨,在这药里面动什么手脚。在她看来,英府上下除了凌夫人和凌皇子,别的人都包藏祸心。尤其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英乔。 才见过一面,就在背后贬损宛心公主,肯定没安好心。 她端着药走到廊下,轻轻的叩了叩门。“公主,药熬好了。” 房里格外安静,没有回应。乐恒以为公主还睡着,索性推开了门慢慢走进去。 哪知道走到房里面才发觉,床铺上空无一人,就连遮挡的帷帐也被扯了下来,好像都弄坏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在哪?” 乐恒急忙把药放下,绕道屏风后面去找宛心公主,可人确实不在房中。 “公主?”看着被撕扯坏的帷帐,乐恒心里一个激灵。难道是有人把公主带走了吗?还是公主为了陷害腾芽故意做的假象?“公主……” 她快步走出来,顺着庑廊到处找?遇见英府的家奴都要问上一遍有没有看见宛心公主。 可是找遍了整个东厢房这边,都没有找到。 没有办法,她急匆匆的赶到了西厢。“公主殿下,公主……” 听见有人喊公主,腾芽走过来敞开了门。“谁?” 看见是乐恒,她知道自己表错了情,转身往房里走。 “你站住。”乐恒三步并作两步,皱着眉头跟过来:“你有没有看见宛心公主?” “你在和我说话?”腾芽与她对视一眼。 “当然了,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乐恒心里着急,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腾芽饶是一笑,没有做声。 “看见了就说看见了,没看见就说没看见。你这是什么意思?”乐恒气得不行。 “你这种婢子若是在英府,早就拖出去鞭笞了。”英乔皱着眉头从房里走出来:“这位是三公主殿下,和你那个宛心公主一样,都是金枝玉叶。你一个婢子,怎么敢对她这种态度?难道这就是开乐国的规矩?” 这个时候,乐恒也不想多生事端,少不得低下头去:“都是奴婢不好。一时情急,奴婢故不周全礼仪。还请三公主殿下恕罪。只是宛心公主受了伤,却不在房中,奴婢实在心急才会冒犯公主。” “我和三公主一直在房里说话,没看到宛心公主。”英乔扬了扬眉:“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顺道把门带上。” 乐恒无法,只有顺从的点了下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看见了吧,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英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那一位宛心公主,一看就是只会卖乖耍奸的娇娇女。她哪里配得上烨辰哥,换做你又不同了。” “别开玩笑了。”腾芽温和一笑:“各花入各眼,你觉得好的,未必人家就喜欢。同样,你觉得不好的,说不定在人家眼中就是至宝。” “有道理。”英乔这么想着,脑子里忽然一道灵光。“对了,我除了有烨辰哥,还有个亲哥呢!他叫英勋。可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亲哥啊,可是万里挑一的出类拔萃。长得俊朗不说,性子还特别的温柔,保证你一见面就会动心!” 腾芽满头黑线:“多谢你啊英乔姐,其实我才十岁。我还不急着这些事呢!” “十岁怎么了?”英乔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好的男儿你要是不趁早握在手里,那指定就会被别人给抢走。等你长大十二岁才去考虑这些,那我哥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不行,明天他随我爹回来,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先认识着怕什么。” “……”腾芽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别害羞啊你。”英乔只觉得自己说的带劲,都不愿意停下来。 “到时候你也是我的公主嫂嫂了。你信不信,你若是和我亲哥一起,肯定比她和我烨辰哥一起幸福。一看你呀就是那种会过日子的女人。相夫教子什么的,肯定比她强多了。” “英乔姐……”腾芽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当将军,你想过要做什么吗?” “媒婆啊!”英乔毫不犹豫的说:“多喜庆啊!” “……”腾芽捂着眼睛,为难的说:“要不我先出去走走,你慢慢说……” “废话,你走了我说给谁听!”英乔看她红了脸,才算罢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反正人还没回来,总得要你们见了面再说。” 砰的一声,裕王撞开了门。 把腾芽和英乔吓了一跳。 “皇叔你这是干嘛?”腾芽诧异的看着他:“出什么事情了?” “你还说呢,都在说宛心不见了。我怕你也出事了,就赶紧过来看看。幸亏你还在屋里。”裕王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是把心放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宛心公主不见了?”腾芽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怪怪的。“她不是受了伤在房里歇着吗?” “对呀,刚才乐恒不是过来找过?”英乔也纳闷:“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说不见就不见啊?该不会是去找烨辰哥迷路了吧?英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找个人都能把自己找丢了,也未免……” “那谁知道啊,管她的呢。总之你们没事就好。”裕王走进房来,关上了门。“这事情就让凌烨辰去操心吧。” “会不会不太好?”腾芽问:“我们要不要帮着去找找?” “别!”裕王一口就回绝了。“保不齐这是宛心自己想出来的,专门收拾你的办法。你这可倒好,居然还上赶着把自己送去,是真的不怕她找你麻烦啊!” 又是“砰”的一声,这回撞进来的是凌烨辰。 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看见腾芽安然无恙的一瞬间,目光多了一分安稳。 “烨辰哥,出什么事了?”英乔觉得有点不对劲。 “后门被杀了两个府兵。”凌烨辰眉头拧的很紧:“有人看见似乎有人扛着个人形的麻袋出了府。” “什么?”英乔顿时就火了:“敢在这个时候在英府生事,肯定是活腻歪了。你们等着,我这就骑马去追。我就不信我还收拾不了这样的小毛贼了。” “可能不是毛贼。”凌烨辰的目光定格在英乔脸上,语气透出了担忧:“英乔,见面时,宛心送你的那支玉镯子呢?” “什么玉镯子?”英乔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她说她母亲送她的那支。白玉的。”凌烨辰少不得提醒她。 “哦!那镯子我扔了。”英乔挠了挠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那玩意,再说,她母亲戴过给了她,她又给我,我怎么能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你扔哪了?”凌烨辰沉默了半天才问了这么一句? “就是出了饭厅的那片花坛里啊!”英乔很是随意的说:“本来我就不想要,是为了不扫她的面子。但是我既然不喜欢,她也给我了,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吧。烨辰哥,你追着那个镯子问干什么?” “镯子掉在了被害的府兵身边,还沾上了血。”凌烨辰如实的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总不能杀自己家的府兵去挟持一个对我来说没啥用处的公主吧?”英乔一脸的尴尬。 “问题就是,焸公主这时候已经到府中了。”凌烨辰担忧道:“恐怕拖延不了多久,她势必会亲自来问你镯子和宛心的事。” “镯子我扔了,这半日我一直和三公主在这里。你若不信,尽管问三公主就是。”英乔当真是无语:“烨辰哥,该不会你也怀疑我吧?我有什么必要挟持宛心公主?”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相信你没用。”凌烨辰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头有许多人奔来的脚步声。 还没等房里的人走出去看。提着刀的侍卫就已经闯了进来。 “谁是英乔?”来人脸色沉冷,目露凶光。“焸公主有话要问!” “好大的阵仗!”英乔自然是不怕,她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去:“我就是英乔。” 她的话音刚落,焸公主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宛心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那她给你的镯子为什么会在尸体旁边?”焸公主的脸色特别阴沉:“若不是我得到消息,知道宛心入英府来贺寿,也不会折回来。没想到折回来已经迟了。你们到底要把宛心带去哪里?” “这位公主。”英乔同样沉冷的说:“我没有把宛心公主带走。她给我的镯子我不喜欢,就随手扔了。既然是给我的东西,那我怎么处理也不为过吧。至于为什么在尸首旁,可能是带走宛心的人看见捡了起来。和府兵交手时不小心掉了。也可能是那个府兵捡到了,戴在身上的时候被杀掉了出来。总之,我不知道宛心公主在什么地方。” “是么。”焸公主不信这话,侧首望了一眼裕王和腾芽。“有谁能证明你扔了镯子,有谁能证明镯子被人捡了,有谁能证明你没有时间挟持宛心,并且没有指使别人这么做!” 腾芽刚要张嘴,就听见裕王开口。 “谁能证明,去问问府里的人不就知道了吗?英府上下自然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的。既然有规矩可遵循,那有没有捡起过玉镯子,有没有人看见一问便知。焸公主大可以逐一查问。反正谁也不会离开英府不是么!”裕王就是怕腾芽会傻兮兮的站出来作证。她的确可以证明英乔没离开过这间厢房。可是她根本证明不了英乔没指使别人做这件事。 加之她和凌烨辰的事情比较难以解释,保不齐焸公主会听到风声而把矛头指向她。索性将心一横,裕王绷着脸道:“既然都没有证据,查问求证就是。焸公主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您觉得呢?” 第59章 她最重要 >> 焸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裕王,眼底若隐若现的寒光很难捕捉。 凌烨辰见势也唯有附和:“焸公主明鉴,英乔一直在外征战,豪爽性情,她说事情与她无关就一定如此。且她没有加害宛心的动机。烨辰愿意为英乔作保,还请焸公主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宛心找回来。” 这时候,怎么刁难旁人都不要紧。可这里一位是裕王,一位是三公主,一位是英家嫡长子英伦的女儿。焸公主觉得硬碰肯定会吃亏,再者有凌烨辰作保,他是不会眼睁睁看宛心出事……想到这里,焸公主幽幽叹了口气:“也罢,既然烨辰你这么说了,那本公主唯有信她一回。” 话说完,她转身走出了门。 随行的侍卫也一并跟着退了出去。 “英乔你没事吧?”凌烨辰是问英乔,可一双饱含情愫的眼睛却担忧的望着腾芽。 腾芽正好抬头,与他目光相交,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英乔虽然是男子性情,可心思还是敏锐的。她感觉到凌烨辰和腾芽之间,并不是腾芽表达的那么简单。“哥你放心,我没事。什么样的场面我没见过,一个焸公主数十个带刀的侍卫,根本就伤不了我。只是……后日就是祖母的七十大寿,今日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怕难以平息这场风波,到时候我们做晚辈的心中有愧。” 腾芽听英乔这么说,心里有些愧疚。“裕皇叔,不如让我先回宫吧?” “为何?”裕王有些不解。问出口了,他就明白过来:“你是怕事情是冲着你来的?腾芽,你会不会想的太多了?” “我本就是风波之人。早知道就在马车上不要下来就好了。”腾芽尴尬的不行:“不如就让我先回宫吧,总不至于在这里惹人嫌。” “谁说你惹人嫌了?”凌烨辰没忍住直接反问她这一句。 这语气能听出责怪,能听出不耐烦,可更多的则是关心。 英乔望了一眼裕王,道:“你要不要和我出去查一查,到底什么人看见我扔那个玉镯子了。英府上下,这么多人,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到线索。” “有道理,问一问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裕王会意的和她一道走出了房门。 腾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我也跟着去问问好了。” “你站住。”凌烨辰快走两步,将她挡在身前。 而她就那么乖乖的听话停下来,皱眉看着他:“怎么?” “是你把素银簪子放在宛心的马车里对不对?”凌烨辰冷着脸看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怪不得他最近总是脸臭臭的,原来宛心告状了。 “是我。”腾芽微微一笑:“那晚你那么想让我睡熟,我就好奇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虽然没见到你们在什么地方会面,但我看见了那么华贵的马车。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深夜与女孩子见面,关系自然非比寻常,我只是试一试她有没有那么聪明罢了。”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凌烨辰拧着眉头,有些生气的问。 看他恼了,腾芽只觉得好笑:“那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小丫头?小宫婢?还是你觉得可怜巴巴需要你施舍才能活下去的蝼蚁?” 凌烨辰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看见他这副样子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我没有放那支银簪子,宛心公主不会回头,你也不会当着我们的面承诺会娶她。她也不会为了陪着你来英府而不见踪影。所以,你是想把责任都推给我对不对?你想怪我多此一举,弄得现在局面无法收拾是不是?” 腾芽眼珠不错的看着凌烨辰:“既然如此,那你干脆把我交给焸公主,让她找我兴师问罪不就得了。何必还在这里对着我浪费唇舌?” 说真的,凌烨辰是生她的气,气她不该用这种手段让宛心回头。可这气,仅仅是源自于他不能再带着她去玩,去尝遍市集的美味,去挂梅花灯,在她高兴的时候捧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吻下去。 “我不想说了。”腾芽转身出去。 凌烨辰心一慌,忽然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 “放开!”腾芽用力的在他怀里挣扎,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再是掌上明珠,不再是金枝玉叶都好,可我有我的骨气,我绝不是那种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宛心公主。” 这句话像是雷电一样,瞬间就让凌烨辰松开了手。“我没把你当玩物……” “那你是想享齐人之福喽?”腾芽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公主,当的特别窝囊。母妃的死真相就在我眼前,仇人也就在我身边,我却无能为力。而我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权没势,朝不保夕,我自然不如宛心公主有能力帮你。你选择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换我也会这么选。只是你既然选了她……” 腾芽的心有些颤抖,她说了一半的话有点不敢往下说。因为她知道,这样揭穿他的“别有用心”,无疑是莫大的羞辱。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理她。 “既然你选了她,那就拜托你好好珍惜人家。别再朝三暮四,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青春和贞洁消耗在一个只存心利用他的男人身上。” “腾芽!”凌烨辰果然怒了,额头上的青筋像狰狞的蜈蚣一样,扭曲的吓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当初若不是为了走出望宫,你会愿意留在我和我娘身边驱之如婢?” “是啊。”腾芽认真的点头:“所以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才不是。”凌烨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如果不是因为在意她,这些日子,他用得着过得那么难受么?被迫接受宛心,完全是娘的主意。以至于他看见娘就会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他努力的一个人消化,他只想带着腾芽出宫躲开这一切。 却原来,一个没有用的皇子,一个不能帮她复仇的皇子,在她眼里,除了朝三暮四,利用女人就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好。”凌烨辰忍着胸口的窒闷,沉眸看着她:“既如此,那就不必再互相辜负了。你是跟着我出宫的,这一回,我保证你安然无恙的回去。我向你道歉,的确如裕王所言,我明知道有宛心就不该再招惹你。不过,也幸亏你对我只是利用而已。既然彼此都有目的,那权当是扯平了。往后你想怎样都好,我不再干涉就是。” “好哇。”腾芽猜到了,他的性子必然是这样。“至此,再无其他。” 这六个字,是她最后想对他说的。她的确不再是从前光彩熠熠的三公主,可她依然是骨子里充满了骄傲的腾芽。 复仇,才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 凌烨辰转身走出了厢房,一个小小丫头,竟然这么绝情。他以为她会哭着说一句让他留下的话,又或者难过的扑进他怀里。可是,这个才是腾芽,是让他又爱又恨,让他饱受折磨的腾芽。 算是决裂了吗? 凌烨辰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是不是再也不能让她留在身边了。哪怕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转身往凌夫人的厢房去,凌烨辰不想再这么违心的活下去。 “烨辰。”英雲正好也在找她,看他气呼呼的过来,眉头就拧紧了。“还是没有宛心的下落。已经让人出去找了。不管那刺客有通天的本事,入夜之前,也必须设法找到宛心。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娘。”凌烨辰幽幽抬起头:“我能不能……不和宛心成亲?” “你在说什么?”英雲有些失望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眼下,没有什么比找到宛心,平息这场风波要紧!烨辰,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你想在这时候放弃?” “我从来没想过放弃。”凌烨辰声音不大,却冷的吓人:“可是娘,为什么从进了盛世皇宫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让我称呼你’娘’而不是’母妃’?究竟是你不愿意保留凌夫人的身份,还是你根本一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夺回你自己应有的身份?” “住口!”英雲声情俱冷,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好哇好哇,你忍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问出了口!这也算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之间最大的心结。” “你可以忘记你是谁的夫人,你也可以成为谁的夫人。只要你不觉得丢人,我可以不过问。”凌烨辰攥着拳头:“即便皇叔没有篡位夺权,谋害父皇,你真的能与父皇长相厮守吗?可别忘了,父皇足足比你大了四十三岁。你入宫时风华正茂,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可父皇却年过花甲……自然是没法跟盛世的君王縢煜相较。” “够了!”英雲尽量平息自己的愤怒,她并不知道凌烨辰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要在英家说这些事。烨辰,事情要分轻重缓急的。即便你真的不愿意这门婚事。宛心是无辜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出事。” 这话说的对。 凌烨辰心里也这么认为。何况,他已经伤了腾芽,不该再让宛心受累。就算要悔婚,他也要堂堂正正的悔婚。绝不是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焸公主问完了好多人,都没能问清楚宛心的下落。 她皱着眉头,心里特别的不安。 就连凌夫人想要见她,她都拒之门外,只留下乐恒在房里。 “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宛心怎么好端端的又是受伤又是不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乐恒连忙跪了下去:“夫人恕罪,都是奴婢不曾尽心照顾宛心公主的缘故。”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焸公主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是因为三公主。宛心公主想把她从英府赶出去。所以才会用这出苦肉计。原本还打算继续做些手脚,好让事情顺理成章一些。只是还没等到我们出手,公主就不见了。”乐恒后悔的不行:“早知道是这样,奴婢就不该去盯着那一碗药。还请公主降罪。” “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焸公主心里还是不大明白:“你说的三公主是什么人?为何宛心一定要赶走她?” “三公主是盛世的三公主,也就是前不久才薨逝的苏贵妃的女儿。宛心公主和奴婢亲眼看见……亲眼看见……” “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急死本宫吗?”焸公主拉住她的手,皱眉道:“快好好说。” 乐恒连忙点头:“宛心公主带着奴婢去山顶找皇子殿下,没想到皇子殿下已经离开。我们返回市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就看见皇子殿下捧着三公主的脸,在挂梅花灯祈福的树下拥吻……所以宛心公主很生气,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三公主继续留在皇子殿下身边。” “岂有此理!”焸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女儿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我当做张胜明珠一般的呵护,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凌烨辰居然这么对她,怪不得,她在英府失踪这么大的事情,英家还是希望不要声张!” 焸公主猛的站起身子:“不行,本公主这就去盛世的皇宫,向皇帝问责。无论如何,今晚之前,都必须把本宫的女儿给我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公主殿下不可啊。”乐恒压低嗓音道:“奴婢现在有两种担心,一是怕宛心公主真的落在坏人手里。另一……奴婢是怕,万一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的意思,她正躲在暗处看英府的动静,那咱们贸然把事情闹大,使英家和凌夫人都没法交代,恐怕真的会误了宛心公主的婚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这些没用的。”焸公主还在生气:“凌烨辰那个坏小子,朝秦暮楚,凉薄多情,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女儿。” “那是公主您还不知道……”乐恒怕自己不说,焸公主之威势必要波及到英府上下的每一个人。可又怕自己说了,宛心公主将来要责怪。 “说。”焸公主的耐心都用完了:“你赶紧一口气说个痛快。” “在入英府的前一晚,宛心公主以死相逼,问皇子殿下会不会和她成婚。还说如果皇子殿下辜负她,那她就一头碰死。”乐恒皱眉道:“当时裕王殿下和三公主都在场。后来皇子殿下点头说一定会和宛心公主成婚,这件事情才算了结。奴婢只是怕,宛心公主是不肯放弃这门婚事的。” 焸公主听完这番话,脸色一分一分的惨白起来。她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我这么宠着她,呵护她,她竟然这么作践自己?这些年,到底我都教会她了什么?” “公主殿下,奴婢觉得,咱们是不是先让人仔细找一找宛心公主的下落。奴婢总以为,如果这事情是宛心公主所为,她一定会留下线索让咱们发现的。”乐恒正想着是不是在房里仔细找找,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通传的声音。 “公主殿下。” “进来说话。”焸公主听得出这是自己随行近侍的声音。 来人恭敬的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走到近前才将手里的东西呈上。 乐恒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接过来送到焸公主面前。 展开字条,焸公主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得清冷许多。“他们抓了宛心,逼我在明早之前,一定要把三公主赶出英府。否则宛心就危险了。” 除了这张字条,随信送来的还有一支珠花。乐恒认得那是宛心的东西。 “也就是说,不光是宛心公主要赶走三公主,还另外有人也是这个目的。”乐恒有些不懂了。“既然都是一样的目的,那就请焸公主赶紧想办法,先把三公主赶出去再设法救宛心公主……” “去请凌夫人过来。”焸公主皱眉:“现下倒是可以和她说说话了。” “是。”乐恒领着近侍一并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英雲就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你来的倒是快!”焸公主红着眼睛,看着她慢慢的走进来。苍白的脸庞和没有血色的唇瓣,倒是衬托的眼睛特别红,看上去有些吓人。 “别担心,英府上下已经到处在找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城里也有人暗中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宛心的。”英雲知道她现在心情肯定不会好,也做好了受气的准备。所以方才一直在不远处的花亭等着焸公主这边的消息。焸公主一说要见她,就赶紧过来了。 “为什么要暗中调查?”焸公主不解的问:“怎么就不联络城中的官府,帮着一起寻找宛心?” “焸公主,宛心的身份特殊,如果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只怕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英雲语重心长的说:“眼下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在哪里,怕就怕有人浑水摸鱼,挑拨英家和开乐,甚至盛世和开乐的关系。” “既然你不能确定,那我就替你来确定一下。”焸公主把方才收到的书信和珠花都给了凌夫人。“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写的内容吧。” 英雲飞快的看完,顿时就愣住了。“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 “这已经不是在背后了。”焸公主的语气,只有微乎其微的愤怒。更多的是担心和恐慌。“我就宛心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要天上的明月,我也要设法给她摘下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这些年她没吃过一点苦头,没遇上任何一件难事。唯独你的凌烨辰。可是他既然答应了要和宛心成亲,怎么可以还对别的女孩子用心?英雲,这么多年,我和你哥哥的缘分尽了,可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妹。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利用我们,才会有成婚这件事吗?” “自然不是……”英雲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宛心那孩子,是真的喜欢烨辰。我自然也希望她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看。”焸公主冷笑起来:“连你也说了,是我们宛心真的喜欢烨辰。只是宛心,真的喜欢烨辰而已。” “焸公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英雲尴尬不已:“我只是觉得……” “罢了。”焸公主也不想为难她:“我只求你们现在就把那位三公主请出英府。把她送回皇宫也好,把她扔在半道上也好。总之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想要我的宛心能平安的回来,你听懂了吗?我只想要我的宛心能平安回来!至于婚事,成不成都不必勉强。” “那好。”英雲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点头。“焸公主稍微坐坐,我去去就来。” 焸公主心里其实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想再见英伦。所以希望在英伦回英府之前,她能够顺利的把宛心带走。 “我等你的好消息。” 英雲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略点了下头。 英乔和裕王也在花坛附近找了许久,都没能发现什么痕迹。 那玉镯真的是她随手扔在花坛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尸体旁边。 “我说裕王殿下……”英乔忽然回过味来了。“你说我扔镯子的时候,是不是叫宛心主仆看见了?所以她们不动声色的把镯子捡起来,想害我,用来报复我这样践踏她的好意?” “也不是没有可能。”裕王觉得宛心太任性刁滑:“那丫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英乔烦闷的不行:“你说这事情到最后会怎么收场?别的还好说,我就怕扫了祖母的兴致。人活七十古来稀,好好的一场欢宴,合家团聚,总不能就被他们给闹得人仰马翻吧?” “是啊。”裕王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下马车。” “你说三公主?”英乔问。 “嗯。”裕王点头。 “到底三公主和我烨辰哥是怎么回事?”英乔不免好奇。 “你那么想知道,自己去问你烨辰哥啊。”裕王懒得和她多说。忽然响起了什么,又觉得不对劲。“不对,这事情不对。” 裕王都没多想掉头就往腾芽房里跑。 “等我一下。”英乔也觉得不对劲,拼命的追了上去。 只是裕王赶来这里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根本就没看见腾芽在哪。 倒是英雲站在外头的庑廊下面,满面倦容,好像心里有什么惆怅化不开一样。 “凌夫人,请问您看见腾芽了吗?”裕王难掩焦急之色。 “并没有。”英雲幽幽叹气:“房里留了一封信,说她先回宫了。” “什么?”裕王顿时就懵了:“那可不行,夫人,腾芽自己这时候回宫,肯定会遇上危险的。本王怀疑宛心公主的失踪,和这件事情有撇不开的关系。夫人,您还是让人赶紧去把腾芽接回来吧。” “你看看这个。”英雲把手里的字笺交给裕王。 英乔也赶紧凑过来看。 腾芽的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对宛心这件事情的分析。并且一再强调不要让人去接她回来。因为这么做,只会告诉旁人她已经离开英府,反而对她不利。 “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裕王胸口起伏的厉害。“好,既然英家的人有英家的道理,那本王就自己去找。” “裕王殿下,我陪你去。”英乔挑了挑眉:“我就不信凭我,保护不了三公主。” “那就走吧。”两人一拍即合,急火火的往外奔。 英雲自然是不会拦着的。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腾芽没事。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也奔波于皇城之中,到处打探宛心的下落。 凭她的分析,宛心很可能就被藏匿在英府附近。那些拘押她的人,应该不会冒险把她带的太远。毕竟长时间耽搁在路上,更有风险。 “把英府周边图拿过来。”凌烨辰找了个临近英府的酒家,站在二楼上面仔细研究这附近的商铺、住家,推断那些人会把宛心藏在哪里。可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也正有人这样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就是已经换了男人装扮的腾芽。 腾芽穿着英府家丁那种粗布衣出了门,径直就来了这个酒馆。 在门外跟人买了一套粗布衣上,找了个厢房又赶紧换上。且这一次她很认真的束好头发,脸上也抹了些灰,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个谁家没人管的野男孩一样。 他拿了些铜子给了小二,躲在客栈里二楼一角极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的观察这里的人。 没想到,她来了没一会儿,凌烨辰就到了。 其实离开英府并不都是为了成全别人,腾芽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宛心公主虽然很刁蛮任性,可她真心喜欢凌烨辰,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坏了一品夫人的寿宴。所以,在背后裹乱的人必然另有其人。 “殿下,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近侍担忧的说:“已经这么晚了……” “已经这么晚了,就更要赶紧找到宛心的下落。”凌烨辰打断了近侍的话。眼光来回在地图上搜索。到底什么地方又能藏人,又不会被发现,还能随时监视英府里的一举一动? 腾芽看着他专注又担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 垂下头,静静的坐着,她也不知道要等的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但是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走出来,宛心就很可能会被马上找到。 “你们几个,去找些眼尖的人在英府各处门外候着。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出了府门,一律不动声色的押来这里。”凌烨辰心头微动:“另外,让人去告诉我娘,说我已经知道宛心的下落,如果想宛心平安的回来,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是。”近侍利落的退了下去。 凌烨辰这时候才顾得上看着酒家的二层。 那边还有几个喝半醉的男子,又或者是安静的吃着碗里面的过路人。 “你过来,去给掌柜送点银子。告诉他不要再让人上楼。另外,今晚不打烊。”凌烨辰幽幽道:“这事情可能要拖到天亮。” “知道了,殿下。” 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凌烨辰安静下来。 清冷的脸上显不出多余的神色,他静静的坐着,看着什么,想着什么。也不知道腾芽现在在府里如何了!如果宛心失踪,真的和她有关系,那就一定是韦妃所害吗? “来人!”凌烨辰猛的站起来:“附耳过来。” “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那人听完凌烨辰的话,脸都变色了。 “照办就是。”凌烨辰的眸子里,流露出骇人的冷光。“若失败……” “遵命。”近侍连忙召唤了三五个人,面色凝重的说了几句话。几个人端端正正的向他行了礼,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糟了!腾芽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这是要命令他们入宫行刺韦逸霜! 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之前的事,腾芽依然耿耿于怀。可责怪是责怪,一码事归一码事。想到这里,她攥着拳头走到他面前。“别入宫。” 凌烨辰忽然转过脸,对上腾芽的眼眸,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走出英府有多危险吗?” “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腾芽皱眉,简单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么做于事无补。你只是想找到宛心公主,我有办法。” 近侍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听殿下的,还是暂且不动。 “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凌烨辰也知道自己只是死鸭子嘴硬,却还是固执的说:“你喜欢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我要做什么是我的道理。” “我知道你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腾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然,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力度:“我是不想你走错了一步,连累我。要针对我的人或许是韦逸霜,可宛心未必落在韦逸霜手里。即便真的如你所想,这事情和她撇不开关系,她也不会把宛心带进皇宫关起来。你贸然让人去行刺,不可能成功。无非就是他们几个能安然无恙的逃出宫来。但对韦逸霜而言,至多也不过就是更用些心思来收拾我。既然都害到我身上了,怎么也得替自己出声吧?” 这番话,腾芽只在凌烨辰耳边娓娓道来。她确定不会被别人听见。 “你放心,绝不会连累你。”凌烨辰神色凝重道:“一旦韦妃自身难保,她也就抽不出空来伤害宛心。”宛心两个字说的特别特别的违心。 有那么一瞬间,凌烨辰很想让她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救宛心,更是为了保护她。 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脸上只有冰冷的霜意。 腾芽幽幽一笑,如实的说:“皇子殿下,并非我不信你。只是这些事,你保证不了。” 动了动唇,凌烨辰居然没有言辞来反驳她。 “那就听我说。护送我回宫。”腾芽微微扬眉,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出现了,自然有迹可循能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宛心公主。” 她竟然存的是这样的主意。 凌烨辰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她的生活已经在苏贵妃薨逝之后彻底变了。她用心思去谋算也好,去利用也好,不过是为了能活下来。 那为什么之前自己非要去钻死胡同,和她计较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我要安全回宫,你要救心上人。虽然目标不同,但都是希望尽快平息这件事。所以合作是最好的打算。你也不希望我的行为搅了你的局。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断了我的后路。只有合作,巧妙的结束这件事。你没得选,我也没有。” “不行。”凌烨辰坚决的说:“要么留在这里,要么留在英府。总之你今晚不能回宫。” “你是怕按我的主意抢了你的风头和功劳?”腾芽皱眉,故意用激将法激他。 我是怕你有危险!这么简单又暖心的一句话,却含在他的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似的。“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不同意。” “好。”腾芽也不是会死乞白赖去求人的性子。“既如此,那就各走各的。” 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迅速的下了楼。 等凌烨辰反应过来,那个穿着布衣的身影早就从眼前消失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他推开碍了事的近侍,慌忙的追了出去。 哪知道刚下楼,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 这一拳头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右边的脸颊,顿时脑子一震,整个人都懵了。 “腾芽不见了,都是为了你的宛心。我告诉你,宛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裕王冲凌烨辰吼道:“你还不赶紧给我找去!” “裕王殿下息怒啊,你就是打死烨辰,也没有用。”英乔好不容易才拉开裕王。“当务之急还是找人要紧。” “要不是你这一拳,她也不会不见。”听见腾芽两个字,凌烨辰的神智马上恢复过来。他忍着疼,四处张望腾芽的身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裕王担心的不行。 “她刚才还在这里,我正在追她,你上来就是一拳。”凌烨辰少不得埋怨:“她这时候离开这里,又是一个人,没有危险才怪。” “谁让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和腾芽在一起?”裕王也慌了,到处张望也没发现腾芽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土布衣裳,男人打扮。”凌烨辰一手扶着脸,一手指向前面的岔路。“我们三个分头去找,不管找不找得到,半个时辰之后再这里碰面。” 裕王连埋怨的话都顾不得说了,飞奔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子殿下……”近侍急匆匆的返回来,也就是半柱香之后。“已经找到三公主的下落了。她就在穿过市集没多远的那段山路上。” 凌烨辰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赶紧带路。”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过去,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腾芽和裕王以及随行的几名护卫,被不明身份的人围在当中,且人数不少。 即便是凌烨辰随行的人也不少,却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迅速的离开这里。”凌烨辰冷着脸,声音听上去格外苍劲:“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就凭你们?”对方也是同样的狠戾:“谁死还不知道呢。” 再不想多说一句废话,凌烨辰拔出长剑拼了命的冲上去。他不想当英雄,他也不擅长战场厮杀,他甚至顾不得暴露自己并没残疾的事实。 这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腾芽。如果腾芽有事,他的心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为什么那么倔,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腾芽,你不可以有事。” 兵戎相见,场面混乱的不行,凌烨辰的近侍也都跟疯了一样的往上扑。裕王的人这时候也像是有了主心骨,十分配合的相互夹击,眼看着局势就要得到控制了。 “快走,去送信……” “一个都不许跑了。”裕王厉声吼道:“壮士们,本王不要活口,杀光算完。” “好!”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在这样的夜晚能传到老远。 很远很远的地方,腾芽仿佛亲眼看见了这一切。 “都是你害的!”宛心边哭边缩紧身子。眼中只有愤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烨辰哥哥身边,你为什么要抢走他的心。你为什么又要来救我,我根本就不想领你的情。” 腾芽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脸色苍白的说:“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我!”宛心拼命的挣扎,把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腾芽撞倒在地上。“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吃痛的站起来,腾芽皱眉,轻轻的说:“你尽管再大声的吼几句,把人都招过来。看看我死你能不能活着。” “少吓唬我。”宛心自然是害怕的,看着腾芽的眸子都有些闪躲。 “我告诉你,宛心公主,这是我最后一次让着你。”腾芽声色俱厉的说:“之前马车上的银簪子是我放的。你掉头回来,你去英府贺寿遭遇此劫,也和那银簪子有些关系。可若不是你自己想偏了,把英乔扔掉的玉镯捡回来,又弄伤你自己,准备诬陷我偷盗,也不会正中下怀的被旁人利用去。你三番两次的害我,我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我也根本就不欠你什么。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了不起,我同样也是。” “你怎么可以和我比!”宛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可是焸公主的女儿,我是开乐最尊贵的公主。可你,只是个没有娘的孩子,你以为你父皇还会和从前一样待你好?” “哼。”腾芽冷笑了一声,柔柔道:“我也能让你一无所有你信不信?” “我不信。”宛心毫不犹豫的顶回去:“就凭你,你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腾芽故意吓唬她道:“你再惹我一回,我就马上从你手里夺走凌烨辰。你要不信,我等下就证明给你看。” “你敢!”宛心看着她的眸子,禁不住瑟瑟发抖。脑子里是凌烨辰捧着她的脸,轻柔吻下去的画面。“你敢……”她撇着嘴,忽然就哭了起来。 “有动静!”暗夜之中,有人快步的朝这边靠近。 腾芽连忙捂住宛心的嘴,把她拖到一棵树后面藏起来。 宛心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一时间也不敢出声了。 两个姑娘,就藏在这身后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如同受惊的兔子。 “仔细找找。” 有两个黑影,朝着这边越走越近。 宛心含着泪,慢慢的往树后面躲,她害怕自己被发现,却又不想腾芽逃过这一劫。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把腾芽抓走?她一面小心的后退,一面找到合适隐藏的位置。 她颤抖着,摘下了头上的簪子,用力的朝腾芽扔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她的后脑勺。 腾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扭过去的动作过大,就被那黑影发现了。 “在这里!”那人惊叫了一声,他的同伴也迅速的靠拢过来。 可是宛心则趁着这个机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让略高的草遮住她的身形。 果然腾芽被那两个人不由分说给捆住了。还来不及把她揪出来,就被捂着嘴扛着匆匆离开。 这次还真是把自己给蠢死了。 腾芽现在想想凌烨辰的话,真是后悔不已。叫她好好的待着,她非不干。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的去救宛心呢?这下可好,把自己给害死了。 她杀了这些人的同伴才救出宛心,这些人一定不会让她活着。 如果今晚就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她真有些后悔,怎么没杀了韦逸霜呢。哪怕不能洗冤,总算能报仇吧。 狂奔而来的马蹄声,让腾芽眼底燃起了希望。虽然她根本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却能感觉到眼前一道亮光。 她在马蹄声离自己很近时候,忽然一口咬住捂着她嘴巴的手指上。那人惊叫一声松开了手,腾芽马上大喊救命!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猛拉住缰绳,放慢了马速,往这林子的暗处慢慢的走过来。 歹人气愤的不行,一个手刀劈晕了腾芽。“属狗的么,竟然敢咬我。” 腾芽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了意识,别说求救,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是什么人?”嗅着血腥的味道,骑马而来的人最终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身影。“放下她!”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放不放的,与你何干?”歹人拔出了刀:“若不想死,就赶快滚!” 手起刀落,动作快的不得了。 歹人只觉得脖颈一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流如注,喷洒而出,他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头栽了下去。 “我说放下她!”马背上的男人重复了一遍。 另一人吓得傻眼,扔下腾芽撒腿就跑。 男人从马背上下来,赶紧去把腾芽扶起来:“姑娘,你醒醒,你醒醒……” 腾芽被他晃得渐渐有了知觉,心里一紧张,少不得抓了一把土往他脸上扔。“放开我,救命……” “你别怕!”男人被土迷了眼睛,连忙去揉。 腾芽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忍着身上的疼骑上了马。哪知道屁股还没坐稳,那马忽然抖了一下。她失去重心,再一次跌进了这个陌生男人的怀抱。 “放……放开我。” “我是英勋,从他们手里救下了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英勋的语气相当温柔,看着她惊慌的眸子,不免蹙眉。“这里离英府不远,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你是英家的人?”腾芽一下就来了精神:“快去前面,英家的人在被人围攻。” “什么?”英勋心里一惊,转身就把腾芽放在了马背上,自己也麻利的骑了上来。”哪个方向?” 腾芽往前面指了指,问:“你听不见厮杀的声音吗?” 英勋摇了摇头:“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那他们呢?”腾芽只觉得心口凉了大半。冰冷从手心脚心慢慢的往身上蔓延。好像说着说着话,她就会被冻成冰坨。“快去看看,他们不能出事……” “你怎么了?”英勋觉得她很不对劲,皱眉道:“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可是靠在她胸口的腾芽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赶紧把她扶好,尽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不会跌落马背。“姑娘,你醒醒。” 这时候才发现她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英勋从自己袍子上扯下布条给她止血。“姑娘,这个时候不能睡啊。你快醒醒。” 腾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特别安心。虽然只是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可她好像对他特别放心。 英勋骑着马,果然找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抱着腾芽下马细细看过,确认这尸首里的确有英府的近侍。 这么晚了,府中又出事。加上怀里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英勋长长叹了口气,他抱着她上马,调转马头往回走。他记得刚才大约三里地外,有个不起眼的茶寮。还是对付着到天亮再说吧。 “姑娘,最好别睡。和我说说话吧……”英勋一遍一遍的喊着腾芽,怀里这瘦而虚弱的女子,当真是叫人忧心。尤其是当你看见她湿润润的眼眸带着一丝慌怯,你就会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第60章 温柔一刀 >> 茶寮的一夜,腾芽并没有觉得特别冷。 有朦朦胧胧的醒来过,但很快就又沉沉的睡过去。 直到天大亮,阳光和煦的照在她身上,她才真的被这样舒适的温暖唤醒。 昨天徒手挡刀,虎口的位置被划伤。而这时候,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包扎的布条绕的很特别,稍稍动一下也不会觉得疼。 “醒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腾芽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顿时一惊。“你是昨天救我的人?” “我叫英勋。”男人把温热的茶递过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回英府。”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最后我们没有找到英家的人吗?”腾芽不想直接说出凌烨辰的名字,可心里惦记的不行。 “没看见英家的人。”英勋微微一笑,明亮的眸子缓缓的释放着温柔:“准确来说,是没看见英家活着的人。应该是一场厮杀。不过出事的都是近侍、府兵以及不明身份的外人。相熟的应该是个个安好。” “那宛心公主呢?”腾芽记得,是她在背后用什么东西砸了她的后脑勺。可是歹人只抓了她,并没抓走宛心。 “什么宛心公主?”英勋茫然道:“除你以外,我没看见别人。” “呵呵。”腾芽只觉得好笑。一个千尊万贵从来没吃过苦的公主,一个人在这样冷的冬夜留在这样一片不熟悉的林子里。即便不活活冻死,也得被吓死吧。她这才算是自作自受。 “你没事吧?”英勋看她有些失神:“你口中的那位公主,是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不然你现在这里吃点东西,我帮你去附近找找。” “也好。”腾芽皱眉:“只是你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等下直接回英府就是。” “那你怎么办?”英勋担心的问。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英勋感觉的出来,她这次的劫难,应该是和英家有关。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我现在没什么能报答你!我自己可以回家。你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腾芽冲他温暖一笑。 “施恩莫忘报我不是这个意思。”英勋的语气相当温柔:“好了,我先去林子里找找。其余的事情等下再说。” “嗯。” 腾芽目送他离开,才走到茶寮外面,用她准备的温水洗漱。只觉得心都暖起来了。 英勋骑着马,走到昨天救了腾芽的地方寻找。除了在地上捡到一支簪子,没发现有别的什么。就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奔驰而来的马蹄声。 英勋皱眉跨上了马背,静静的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待看清楚来人,不由得心头一喜。“英乔……” “大哥!”英乔喜出望外,领着人飞奔而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爹呢?” “爹临时有事情耽搁了,这时候还赶不回来。”英勋温和道:“倒是府中出什么事情了?那边厮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提到这事,英乔担心的不得了。“大哥,你还是先回府吧。我已经吩咐人去处理那边的尸首。还要搜寻两个人的下落。等回去了,你自然就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英勋的担忧更深了一些。“好,那就回去再细说,只不过我还要带个人走。就在不远处的茶寮。” “什么人?”英乔不免奇怪? “是个穿着男装的姑娘。”英勋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只顾着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可是还没问过她的闺名。 “穿男装的姑娘?”英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你赶紧带我去看看,说不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好。”兄妹俩上了马,赶紧往茶寮奔去。 而这个时候,腾芽已经孤身上路,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记得母亲说过,皇宫在整个皇城的东边。只要跟着早起的太阳,就不会走丢。 这时候回宫,还这样狼狈,真怕宫外的侍卫不会相信她就是三公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腾芽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英乔的身影。 “三公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咱们不是说好的么!我冒充你迎敌,你就躲在原地等着我!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三公主?”英勋这时候才知道她的身份。怪不得身上有伤口还那么坚强,这瘦弱的女孩子,到底不是寻常的丫头。 “我……”腾芽有些尴尬:“我只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英乔生气的下了马:“早知道你言而无信,我就不冒充你了。你没在原地等着我,肯定是去做危险的事情。你说,你是不是去救宛心公主了?” “是倒是是,只不过……”腾芽皱眉:“我救了她,她却在背后害我。后来我被人抓走,是你哥哥救了我。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她去哪了。” 英勋心里一热,她竟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英乔的哥哥。想必是英乔在她面前提到过自己。 “可恶啊!”英乔气的唇角都在抽搐:“你救了她,她反而害你。这叫什么人啊!烨辰哥是瞎了眼了吧,连这样的姑娘他都敢要!我真是不知道他在盛世的皇宫里关了那么多年,是不是给脑子关坏了。” “别胡说了。”英勋语气温和,走过来把自己的披风给腾芽裹上。“还是先回府。” 她这个举动,让英乔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就是啊三公主,昨晚上若不是我哥救了你,恐怕你现在已经……” 她比划了个杀的动作。“虽说施恩莫忘报。但还是以身相许的多。你好歹也先跟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腾芽低下了头。这英乔,不当媒婆真是可惜了! “我跟你们回去。”腾芽点头:“我脱险,宛心却不见了。这件事情也得给那位焸公主一个交代。否则,她若是刁难英府,那就成了我的过错了。” “上马。”英勋扶着她往自己的马旁边走。 腾芽只好向英乔投去“求救”一样的目光。哪知道巧英居然故意先一步上马,挥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哥,震雷居然让女人坐在它背上,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英乔回头看一眼欢快的震雷,禁不住啧啧:“难道说马都认主人,它已经等到了命中注定的女主人了?” “也许是吧。”英勋很爽快的拍了拍马头。“雷震,我们回家。” 马儿啼鸣,劲头十足的奔了出去。 这兄妹俩真有趣,腾芽眯着眼睛,满头的黑线。 “对了,昨晚你们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腾芽是好奇,也是为了转移这话题。“我们返回去寻找的时候,你们去了哪?” “别提了。”英乔气不过,脸色阴沉的厉害:“那些人真是太狡猾了。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回来了,回来了……”管家欢天喜地的跑进正厅报信。“大少爷和大小姐带着三公主回来了!” “说什么?”焸公主抬起头,目光里闪烁着期望:“那我的宛心呢?是不是也跟他们一起回来了?” 管家愣了愣,收敛了笑容,有些尴尬的说:“好像没有……也可能是奴才没看清。” 焸公主急的不行,起身就要往外走。 英雲也跟着起身,拦住了她。“你放心,烨辰他们都在找呢,应该不会有事的。” 正说话,英乔和英勋就带着腾芽一起走了进来。 “焸公主、姑母。”英乔行礼道:“大哥回来了。” “拜见焸公主,姑母。”英勋恭敬的行了礼。 还没等腾芽说话,焸公主一个进步就走到她面前:“你就是那位三公主吧。真是久仰大名。” “腾芽虽是第一次见焸公主,焸公主的大名也同样早有耳闻。”如果是在宫里,她兴许会向凌夫人问安,可这是在英府,她现在面对的是开乐的公主。她没有必要让自己低人一等。 “好一个嘴皮子利落的丫头。”焸公主饶是一笑,侧身望了英雲一眼。“皇上把这么个丫头留在你身边伺候,欲意何为?” 她果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才故意说出“伺候”两个字。目的,就是为了贬损自己的身份。腾芽温眸而笑,言辞温和。“我想一定是焸公主有所误会。是父皇觉得凌夫人谈吐不俗,举止优雅,才刻意让芽儿跟在身边看着学着,才不失公主的风范。” 还是个嘴巴上不肯吃亏的丫头。 焸公主心里不免担忧,就凭宛心能斗得过这丫头吗?收回了心思,焸公主少不得问:“宛心呢?为什么就只有你们回来的?不是说你们设的局,引那些人出现,又回过头去救宛心?” “昨天我的确已经救了宛心公主。”腾芽毫不隐瞒的说:“可歹人追进树林里的时候,我不慎被发现。又被他们抓走。亏的是英少将军救了我。但宛心公主的去向,我并不知道。” 腾芽已经给这对母女留了面子,她只是说自己不慎被发现。 哪知道一听这话,焸公主顿时就恼了:“你救了宛心,还受了伤?你诓谁呢?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那些人藏匿宛心的地方,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找到之后,为什么不求援,为什么不带宛心和大家碰面,反而是一个人带着宛心继续被追杀?还是,那根本就是你故意做的圈套,目的就是要让宛心再一次犯险!说,你到底把我的宛心藏到哪里去了?” “焸公主,三公主没有说谎。”英勋拱手道:“昨夜三公主的确受了伤,在右手虎口的位置。且一看就是抵抗伤,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我从歹人手里救下三公主的时候,她已经昏迷,连自己尚且都危在旦夕,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求援或者与谁碰头。恐怕你说的那些事,都只是凭空臆测,实际上我将三公主送到三里地外的茶寮静候天明,才勉强算是逃过一劫。只是我在救人的时候,也根本就没发现还有别的人在林子里。否则自当是一并救下。” 这番话,焸公主根本不信。她心里禁不住暗想,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串通好的。但英勋是英伦的嫡子,也是英家未来的顶梁柱,如果当真在这时候和他撕扯,伤了彼此的脸面不说,只怕也伤了她和英雲多年的姐妹之情。 “好,既然你这么说,本公主就暂且信了。”焸公主强忍着泪意,慢慢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轻轻坐好。“宛心自幼就没和本宫分开过这样久。本来这一回,我是不许她一个人留在盛世的。可是为了烨辰,她坚持这么做……他们也是要成婚的,我才答应。没想到答应了她,反而害了她……” “你别胡思乱想了公主。宛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英雲少不得宽慰几句。 这些话在腾芽听来,特别特别的讽刺。如果不是宛心用错了心思,她们没有那么快被歹人发现。又或者她们两个都倒霉,一起被抓住,那总是还能够一同获救的。英勋不会丢下她不管。可惜啊,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来磨。 “对了。”英勋从腰间摸出了一支金簪子,转身交给腾芽。“三公主,这是早上我返回树林寻找宛心公主的时候,在你昨天被歹人抓获的附近找到的。是你遗落的吗?” “给我!”焸公主不由得激动起来。“这是宛心的簪子!” 腾芽还没来得及开口,焸公主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簪子上面镶嵌着好看的粉色宝石。可惜的是宝石的一角已经碎裂。看的腾芽后脑勺疼。心想,多半是宛心用来砸她的那个玩意儿。 “宛心……你可千万别出事……”焸公主垂泪。 房里不由得沉默起来,每个人都静静的想着什么不出声。只有焸公主哀伤的啜泣连绵不绝。 “找到了,找到了!”管家这回是真的很高兴,进门就冲着焸公主行礼:“皇子殿下找到宛心公主了,正在送公主回房的路上。” “真的!”焸公主猛的站起来,竟不由得眼前一黑。 幸亏是英雲一把扶住了她:“公主您别急,人找回来就好了。” “是啊是啊。”焸公主缓了片刻,才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英雲,你快陪我去看看宛心。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好。”英雲点了下头,给绿沫使了个眼色。 绿沫并没有跟着去,只是等焸公主走了才赶紧来告诉英乔。“夫人说,还是设法先送三公主回宫。就怕宛心公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焸公主会来找麻烦。” “笑话。”英乔板着脸道:“她女儿是公主,人家照样是公主。何况没揭穿她女儿的行径已经不错了,她还敢在英府耀武扬威,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腾芽拉了拉英乔的衣袖:“其实我先回宫也好,省的这里有纷争。” “可是……”英乔还没说话呢,外头的侍卫就将正殿的门给堵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英勋皱眉往门外看了眼。 “少将军恕罪,我们是奉命保护英府上下的安全。焸公主未免有人来府中滋扰,除了不许叨扰一品夫人的清静,其余之所都要尽可能的保护府中人的安全。” “这叫什么话!”英乔冷笑一声:“英府是什么地方,需要你们来保护?这恐怕不合适吧?” 侍卫彬彬有礼的说:“我们也只是听从吩咐办事。若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 “焸公主这是防着我呢。”腾芽看穿了这用意,也只是觉得好笑:“她这是怕我趁机离开英府,才故意让人跟着监视。”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英乔气得不行:“就怪我不该扔了宛心公主的镯子,否则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是非。” 稍微平复了情绪,英乔道:“可仔细想想,三公主,你也真是树敌不少。宫里宫外,都是不省心。你总得为自己谋一份出路吧!” “是啊。”腾芽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的确是该给自己找条出路。总被她们算计,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你总算想明白了。”英乔拉着她的手,温和道:“如果你能给自己找个不错的夫家,早点嫁过来,那宫里的手想要伸过来,也是不容易的。毕竟夫家还能庇护一二。” “……”腾芽笑的脸都僵了,原来她还在打这个主意啊!“我才十岁……” “两年嘛,很快就过去了!”英乔笑眯眯的说:“其实英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哦!” “那个,既然还不能出府,我能不能先回去换身衣裳?”腾芽心想,这种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算了,还守着少将军,多尴尬啊。要不是她脸皮厚一点,估计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也好。”英勋体贴道:“你的手千万别沾水。我给你敷了最好的金创药。等药效差不多过了,再拆开重新敷一遍。三五日,伤口就能愈合。” “多谢你了。”腾芽躲开了他和英乔的目光,转身默默回到了她之前的厢房。 宛心的模样,简直不能更可怜了。 漆黑的冬夜,她一个人慌忙的在林子里奔跑,一个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摔下了山坡。也幸亏是她拼命的捂着脸,才保住了容颜。可手背胳膊上,粗的细的都是伤痕,看着就让人难受。 最可怜的是在山坡下昏睡了一晚,她几乎被冻僵,就连看见焸公主想喊一声母亲都张不开嘴。鼻涕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别怕宛心,母亲在这里。”焸公主拼命的把她往自己怀里塞,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别怕,宛心,你再也不会吃这样的苦。” 英雲让人去烧了热水送进来。在房里添了个大木桶。“等下水烧好了,让宛心先泡一泡。开始别太热,当心她身上的伤口。等恢复了知觉,再多加热水。” “好。”焸公主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女儿,别的事情根本就想不到。 “既如此,那我先告退了。”凌烨辰觉得自己不方便留下,心急着出去。 “且慢。”焸公主拦了他问道:“你是在哪里发现宛心的?当时什么人和她在一起?” “是在树林里的山坡下面。”凌烨辰如实的说:“当时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并无旁人!” “是么!”焸公主看宛心难受的样子,唯有叹气。“罢了,这事情以后再说。烨辰,当着你母亲和宛心的面,本公主想多问一句。你答应娶宛心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凌烨辰微微蹙眉,看着焸公主的眼睛。“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我和宛心的婚事不如做……” 宛心激动的不行,一听这话忽然就咳嗽了起来。 “宛心你这是怎么了?”焸公主被她吓坏了,连忙去揉她的胸口。“宛心,你别担心,母亲在这里。无论如何,母亲都会给你做主的。” 凌烨辰眼看着就要说完的作罢,最后一个字却硬是被堵在了嘴里。 英雪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这一夜你也够累的了,先好好去吃点东西歇一歇,等宛心沐浴更衣过后,你再来照顾她。” 僵持在原地没有动,凌烨辰不想再拖延解决掉这门婚事。昨晚他并不知道英乔和裕王先找到了腾芽,并且还冒充腾芽转移那些人的视线。他真的跟疯了一样,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救了腾芽! 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保护她…… “是不是焸公主驾到了?”英伦没急着进来,反而是站在门外。 可他的声音,还是让抱着女儿的焸公主心猛的收缩! “是兄长回来了。”英雲也并不急着去开门,反而淡然的看着焸公主,想等着她的反应再做决定。 “我不想这时候见她。”焸公主小声对英雲说。 “那好。”英雲略微点头,拉着凌烨辰的胳膊:“我们一道出去。你也去见一见你舅父。” 这母子俩走到门口,将英伦挡在了门外。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焸公主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两个时辰之后,宛心才勉强的恢复过来。沐浴之后,她睡了一觉。醒来喝了热粥暖胃,又喝了人参汤补气,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母亲,是腾芽,是那个贱丫头害我的。” 能开口,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细细说。”焸公主给她擦去了嘴角的汤渍。 “我对英乔那么好,还把你送我的白玉镯给她。可是她转头就扔在了花坛上。我知道,她和腾芽亲近,一定是腾芽在她面前说了我许多坏话,才让我在英府里遭人轻视。我若不是想着能把她赶走,也不至于这么让自己受这么多苦。母亲,如果她真的要把烨辰哥哥从我身边夺走该怎么办?”宛心哭的特别伤心,是止不住的那种落泪。 “别担心。”焸公主笑容满面:“我担保她一定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真的么?”宛心有些不信。“那个丫头特别的狡猾,还特别有心机,她总能哄得住烨辰哥哥,让烨辰哥哥为她担心。母亲,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么?如果烨辰哥哥说不会和我成亲,那我要怎么办……我一定会难过的死去。” “宛心。”焸公主握住她的手,动容道:“你别担心。母亲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对不对!那个丫头再怎么狡猾有心计都不打紧。母亲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要收拾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难的。你等着瞧吧,母亲一定会为你扫清障碍。” 宛心欢喜的依偎在焸公主的怀里,乐不可支:“有母亲这句话,宛心就放心了。只是眼下怎么办?由着她也留在英府为一品夫人贺寿吗?” “自然。”焸公主微微一笑:“她若是不在咱们跟前,那反而不好办了。可她若是在咱们眼前,母亲担保这事情一定会成的。” 母亲的笑容印在宛心的眼底,只觉得心里特别的温暖。“这世上就只有母亲待我最好。” “傻丫头,那是自然的。”焸公主温和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母亲会给你用最好的药,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不会落下任何疤痕的。待你的伤好利索了,母亲就向你皇舅父求一道恩旨,为你和凌烨辰赐婚。” “多谢母亲。”宛心笑的合不拢嘴。“方才的粥还有吗?” “怎么?”焸公主皱眉道:“那会不是说没有滋味不想吃了?” “可我现在又想吃了。”宛心依偎在她怀里,笑容满面道:“我想多吃一点,赶紧好起来。这样子我就能早点和烨辰哥哥成亲。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焸公主脸上堆满了温和的笑容,可心里却在不住的叹气。这孩子啊,怎么会把事情想的这儿简单呢。如果这个男人的心不在你那里,花多少力气也是白费。 可她执着于此,焸公主也必须为女儿博一次。 腾芽站在自己床前看着窗外,天又要黑了。 可是偏偏这半日格外的安宁。虽说府中上下都在为明日的寿宴打点,忙的不可开交。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的麻烦。难得吃饱喝足,上了药就可以安心的站在这发呆。腾芽倒是有点舍不得睡了。 “你没事吧?”窗外,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腾芽微微侧过头,看见他紧紧贴在窗边站着。 “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我说了不让你单独行动!”凌烨辰的语气完全没有责备,反而是满满的担心。这一回,他是真的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了。“你知不知道,当我以为英乔是你,当我以为你被困在那些人的刀下,我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先把你救出来。腾芽,我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这样类似的话,腾芽之前感动过,就好比他说要养她的时候。 可是现在听起来,竟然那么刺心。她承认自己也很在意他的安危,只是现在和那时候毕竟不同了。 “皇子殿下这番话,若是给将来的皇子妃听见了,一定会很难过的。”腾芽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让明亮的眼眸如水一般清澈。“我收回之前说的那些不应该的说的话。你听过也只当没有听过就好。在盛世的皇宫里,你辛辛苦苦蛰伏这么多年,也是为了能夺回你父皇的江山。这一点换做是我,我也同样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就如同我现在可以在仇人面前活下去一样。哪怕没有尊严,哪怕使尽手腕,也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我没有怪你。”凌烨辰听她说这些话,比之前那些还要痛心。他感觉到腾芽是想要放弃他,想要放下这段情。那种恐惧,就好比她忽然消失在眼前一样。痛彻心扉。“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也不要再说下去。我只想告诉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就好。明天是外祖母的七十大寿。寿宴过后,我就会向焸公主谢罪,我会取消这门亲事。你等等我好不好?就是明晚的这个时候!就这一夜一昼!腾芽,别急着下结论,我请求你等等我!” “何必呢?”腾芽微微扬眉,目光里满是忧郁:“我终究不是那个能陪你走下去的人。你要做的事,和我要做的,根本南辕北辙。若勉强结伴,不是委屈了我,就是拖累了你。”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凌烨辰很不赞同她这番话。“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我们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成功。就像你之前在酒馆要求的那样,我现在也请求你跟我合作。不用很久的,就等我十二个时辰好不好?就当是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让你让我后悔!” 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眸,腾芽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那么饱含情愫,那么真挚,有那么可怜。就好像是用了一整颗心,在等着她一个回答。 泪水顺着她脸颊滚下来,在腾芽点头的一瞬间。 这个瞬间,凌烨辰好像感觉自己拥有了一切。他多想翻窗进去,把她牢牢的抱在怀里。可在和宛心说清楚之前,他不得不保留这段距离。并不是为了宛心,而是为了尊重他心里真正在意的腾芽。 “多谢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凌烨辰深吸一口气:“等着我。” 腾芽连连点头,却不能再开口。只怕多说一句话,就会哽咽的无法控制。 腾芽哪里知道,这时候有个人刚刚走到她房门口,就又转身折了回去。 一品夫人的七十大寿,自然是英府最热闹的时候。 迎门的贵客络绎不绝,前庭的院子里也搭起了戏台。爆竹声加之锣鼓声,宾客的欢声笑语,主人家的热络招呼。 在后院的腾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真的不去?”裕王和英乔一左一右的站在腾芽身边,眼巴巴的等着她点头。 “我真的不能去。”腾芽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裙褂,不施粉黛,也没有特别显眼的配饰。“一品夫人能让我入府小住几日,已经是厚爱了。我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去贺寿。可若是要我换成鲜艳的,涂脂抹粉,我又觉得对不住母妃。所以啊,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说。那不是很好么?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咱们就能一道回宫了。也总算是不必再给英府添麻烦了。” “谁说你给我们添麻烦了。”英乔撇嘴:“我们不知道多希望你能留下。” “你的好意我当然明白。可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主吧好不好?”腾芽温眸而笑。 “那好。”英乔也不再强人所难。“那等下有什么好吃的糕点,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就让人给你送到房里来。你呀,光是在这里听戏吃东西也足够打发一天的晨光了。” “那就谢谢你啦!”腾芽暖心而笑。脑子里却不时的回想起凌烨辰的话。如果他今晚真的和焸公主摊牌,这一晚还能安生吗? “对了皇叔,我还有件事情……”腾芽把裕王给叫了回来。 “什么事,你说。”裕王看她神秘兮兮的,不由奇怪。 “看着点凌烨辰,我怕他头脑一热,说出不该说的话。毕竟我们还是英府的客人,我不想多生事端。”腾芽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好。”裕王略微点头,看英乔确实走远了,他才压低嗓音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天把你找回来之后我就回房去睡了一日。到晚上没有睡意,就在院子里闲逛。” “这算什么秘密?”腾芽嫌弃的不行:“得了你赶紧去看戏吧。” “哎呀,你心急什么!我还没说到关键呢!”裕王凑近她耳畔,神秘兮兮的说:“我看见焸公主和英伦将军在后院的假山石里面碰面,当时还有焸公主的近婢看守,生怕给别人撞见似的。所以我没能走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一说可就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我的脚都冻麻了,他俩才从假山里面走出来,各自回房。”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腾芽少不得挑了挑眉。 “看样子是。”裕王嫌弃的白她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看着就不正经。” “那你来个正经的。”腾芽认真的看着他。 “正经的应该是这样子!”裕王略微一想,眉毛挑的更厉害了。 把腾芽笑的前仰后合。 “好了,我去看戏了。还得和那些来宾寒暄几句呢。”裕王整了整自己的玉冠:“毕竟我是代表皇兄来的。” “快去吧。”腾芽朝她摆一摆手。 人走了,才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疼。腾芽坐在桌边,小心的把缠在手上的布条解下来。说真的,今天自己缠的,和昨晚上婢子帮她缠的,都没有英勋包扎的好。稍微一动,就会扯痛伤口似的。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英勋是怎么缠的布条,婢子解开的时候,她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根本就没注意。 “别动,让我来。”英勋凑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腾芽面前。 因为门是开着的缘故,所以他很自然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腾芽笑着问。 “担心你的伤。毕竟虎口这个位置会经常用到。所以包扎不当心,恐怕会弄疼伤口。”英勋走过来坐在腾芽身边,仔细的为她上了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你别担心了。只是这伤口有点深,说不定会有疤痕。你切记千万别吃颜色重的东西,鱼虾蟹这些也最好不碰。对了,还有鸽子。” “嗯。”腾芽点头:“我记住了。” 说实在的,她挺意外的。没想到英勋一个随父亲征战沙场的少将军,会这么细心。 “其实都是我不好。救你的时候如果细心一些,说不定就能找到宛心公主。也不至于让焸公主怀疑你别有用心。” “怎么能怪你呢。”腾芽连连摇头:“这都是我自己的命数,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信命吗?”英勋问。 “信也不信。”腾芽的回答,并非是敷衍,而是很认真的。“我信是因为有些事,再怎么去努力,也终究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我不信是因为,我相信总有人定胜天的时候,哪怕一辈子就那么一次。” “说得对。”英勋温和的说:“包好了。” “真快,包的又好看又好。”腾芽转动着自己的手,认真的看他包扎的布条。“你的手法很特别么!” “受的伤多了,自然就掌握了。”英勋腼腆一笑:“不是什么好事。让三公主见效了。” 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英勋起了身:“我还是先去招呼客人。回头得空再来找你可好?” “嗯。”腾芽点头:“好。” 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总是能给她温暖和安全感。腾芽默默的想,如果母妃和弟弟都活着,等弟弟长大了,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照顾他。想着想着,心口又难免窒闷。明天就要回宫了,韦逸霜,咱们也该好好算算账。 这时候,同样没有出房门的还有宛心。 她拉着乐恒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求求你了乐恒,就只有你能帮我!母妃的法子虽然好,可绝对不是最好的。你可还记得,上回在客栈里听到他们说过一嘴。说饭菜有毒什么之类的。就是被腾芽那个贱丫头给发现的。我敢肯定,她一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本事。与其去冒这样的风险,倒不如按我说的法子来……” “公主殿下。”乐恒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跪在她面前。“奴婢没能保护好你,已经让焸公主失望。如果这次的事情,我再按您说的去办,焸公主会杀了奴婢的。” “那……”宛心灵机一动,道:“那这样吧,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我自己去办。” “可是……”乐恒当然是不肯的。 “你听我说。”宛心打断了她的话,亲手把她给扶了起来:“母亲最信任你,才让你照顾我。往后我嫁去邻国,做烨辰哥哥的妻子,你必然是要随着我过去伺候的。所以,我们相处的晨光,要比你和母亲相处的久得多。你若肯帮我这一回,我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也保证不会让母妃责怪你,好不好!” “那好。”乐恒被她缠的不行,终于点了头。 “多谢你。”宛心达到了目的,总算是能笑出来了。“一切,就在今日了。” 寿宴于正午时分开始,整个英府都沉醉在喜庆之中。 传膳的传膳,上酒的上酒,热闹的庭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在房里听着这样的动静都觉得开心。腾芽很向往这样的热闹,可偏偏她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这里的热闹和她没有关系。 “三公主,这是大小姐让我给您送的佳肴。这里还有一壶府中自己酿制的腊梅酒。”英乔的奴婢恭敬的说。 “替我谢谢英乔姐。”腾芽欢喜的说。 这些饭菜当真是不错的。色香味俱全。腾芽尝了一口就觉得欲罢不能,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你倒是没心没肺啊。”宛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宛心公主可以下地走动了?”腾芽看见她手上还缠着纱布,微微一笑。 “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宛心表情平静:“昨晚上我不该用金簪子砸你的头。可是你救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串通好的。而你的伤也不过是你用来迷惑我的假象。” “那你现在为何又来道谢?”腾芽不想和她解释,也不想跟她炒。反正这种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领情,不过是虚以委蛇的说几句好听话,就想让你相信她是善良的。 “我听他们说起,才知道你为了救我差点丧命。我过意不去。”宛心也不算特别温柔,更没显出讨好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只是很平静。很难让人察觉到她的用心。 “不必了。”腾芽没打算和她多说。“寿宴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我这样子,自然是不便出席的。”宛心皱眉:“我也不愿意让人看见我来找你。所以你放心,我再说一句就走。” “你说。”腾芽点头,不眨眼的看着她。 “就算你救过我,我也不会让你和烨辰哥哥在一起。他只能是我的夫君。”宛心拧着眉头,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但我可以在别的事情上报答你。比如说,帮你查出昨晚上那些人的来历。” “你这一句话也未免太长了。”腾芽听得有些累。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宛心也不勉强。“反正我母亲已经在着手调查,且必然会拿到证据。到时候是谁害我,我也不会闷不吭声。” 她说完了转身就走,再没有耽搁一刻。她并不了解腾芽,但总觉得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怎么可能有不好奇的人。 难得宛心没闹事没任性,腾芽松了口气。但她说的事情,腾芽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奇。那事情不是韦逸霜做的就怪了。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她可不想这时候蹚浑水。 “宛心。”凌烨辰是“奉命”去给她送饭菜,没想到她人不在房里。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会来腾芽的房间,没想到还真是猜对了。 “烨辰哥哥,你怎么在这?”宛心看见他,高兴的扑进他怀里。“我刚去谢过了三公主的救命之恩。可三公主好似心存芥蒂,没说两句话,就让我回来了。正好你在这里,不如咱们去和三公主说说话?” “罢了。”凌烨辰才不想和她一起去见腾芽。她那点小心思,谁还能看不出来啊!“我娘让我端了些膳食给你送到你房里。” “可是我不能吃啊。”宛心举起了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手指还不能弯曲呢。恐怕要烨辰哥哥喂我吃。” 就知道娘让他来不会是好事情。凌烨辰倒吸了一口凉气:“宛心,男女授受不亲。如果让人看见,只怕对你不好。倒不如让乐恒喂你吃。” “我死里逃生,就是想着还能和烨辰哥哥一起用膳,一起做很多事。难道烨辰哥哥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满足我吗?”宛心有些委屈,说着说着话,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不知道那一晚我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寒冷和伤痛,如果不是有你在我心里支撑着,我恐怕真的熬不住。” “好了好了。”凌烨辰赶紧答应。“大喜的日子,你这样抹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那就是你答应了!”宛心破涕为笑,挽着凌烨辰的手往自己的房里去。 满桌子的饭菜特别的香,宛心看着凌烨辰精雕细琢的面庞,只觉得特别的舒心惬意。“烨辰哥哥,过了今天,你就要回盛世的皇宫了。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回去了?” “自然有。”凌烨辰喂她吃东西的动作特别的别扭,目光一直闪避,不去看她的脸。 “那你就不要回去了嘛。”宛心俏皮的说:“就和我一道回开乐好不好?” “不可以的。”凌烨辰敷衍着夹菜给她吃。 “我听说这酒是一品夫人亲自带着英府上下,用冬日里第一波梅花酿制的。每一年都会酿制一批。今天喝的,是老夫人当年刚嫁到英府酿的第一批。这酒的滋味一定错不了。烨辰哥哥,我们喝一杯好不好?” “席间我已经喝了一些酒。”凌烨辰给她斟满了酒杯:“你身上有伤,尝一口就好。” “寡酒难喝,烨辰哥哥就陪我喝一杯吧。”她甜甜的笑着,眸子里酿出了幸福的甜美。 凌烨辰一时心软,点头端起了酒杯。 他哪里知道,这一杯酒下去,竟然会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宛心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好酒量,烨辰哥哥,宛心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永远永远……” 第61章 失贞陷阱 >> 焸公主席间一直表现的很温婉大方,话不多说,笑容得体,自己面前的佳肴美酒也用了一些。至少,她没让英雲和英伦察觉到她的心思…… “这酒焸公主喝着可还习惯吗?”老夫人含笑问道。 “这就很好。不愧是一品夫人亲手酿制,又窖藏多年的佳酿。”焸公主明眸中闪过赞许。“今日有幸一品,实属三生有幸。” “焸公主抬举。”老夫人笑着抿了一口。“可惜老身没有同焸公主一道酿制美酒的福气。” 言外之意,就是说她和自己的儿子没有缘分。 焸公主的脸上透着一股澹澹的忧伤,转而用笑容掩饰了去。“老夫人说的是,这样的福气并不是谁都能有的。” 英伦默不作声的又饮了一杯。 其余的人,除了英雲,也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焸公主没往英伦那边看。这么多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和额驸过的还算不错,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可是英伦的妻子却在五年前病逝,如今府中虽有妾室,可再没续弦。 纵然这般,两个人再见面,也早已不复当年的情分。 “公主,酒弄湿了衣裳了。”身边的小侍婢低低的说。 “本宫失仪了,还请老夫人恕罪。”焸公主就着宫婢的手起身:“请容我去换身衣裳。” “好。公主请便。”老夫人温和的微笑点头。 离席之后,焸公主就着小公主的手走到了换衣裳的偏厢。 乐恒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事情办得如何?”焸公主皱眉问。 “公主放心,一切已经按公主的意思行事。” “那好。”她略微点头:“那就赶紧更衣吧。” 乐恒替她更衣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害怕。这边她替焸公主办事,那边又答应了宛心公主。一旦东窗事发,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公主殿下……”门外是英伦的声音。 焸公主身子一颤,迅速的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本公主不是说了,要来更衣,将军怎么会这时候过来,怕不妥当吧?” 乐恒特意看了一眼门栓,确定门是锁好了的就向公主点头示意。 “我只是……”英伦皱眉道:“我只是有两句话想跟焸公主说……” “该说的不是已经都说了吗?”焸公主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该不该再和他纠缠。“方才席间,一品夫人的话你难道没听懂吗?既然有缘无分,何必纠缠?”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并没别的意思……”英伦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不为难公主了。” 他转过身,步伐特别苍凉的离开。 焸公主看着连人影都没有的门,心里也充满了悲哀。“造物弄人,如果不是宛心一定要返回来,本公主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收拾了情绪,焸公主道:“我回房了。等下你让人跟老夫人说一句,就说本公主不胜酒力,醉倒在自己房里了。” “知道了。”乐恒点了点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英勋也悄无声息的从宴席上退下。那些助兴的歌舞,反而让他看的心里烦闷。倒不如一个人去后院走走,清静些。 “少将军,这是大小姐让奴婢给您送的酒。”小丫婢端着两酒壶过来,笑吟吟的递给英勋。 “英伦这丫头真是最贴心的,就知道我最喜欢这个。”英勋接过来,仰脖咕嘟咕嘟的喝着。一口气就喝光了一壶。“痛快,真是痛快。” 他拿过另一壶,冲那丫头摆一摆手:“去告诉大小姐,多谢了。” 说是喝的高兴,可为什么他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原本昨晚上,他是想去给腾芽换药的。可为何偏偏听见了腾芽和凌烨辰的对话…… “你怎么在这?”英伦从偏厢过来,也不想回席,闲逛的时候居然看见英勋也在后院晃荡。“你祖母的寿宴,主人家都不在像什么话。” “爹,给。”英勋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他:“这么好的酒,和不懂酒的人一起喝有什么意思。不如自己独乐。” 英伦接过酒壶,也是同样的一饮而尽。 看着他的样子,英勋禁不住哈哈大笑:“亲父子终究是亲父子,我们父子俩,连喝酒都是一模一样的。” 英伦拨弄了他的头:“我回席,你继续逛吧。” “知道了爹。”英勋接过空了的酒壶,顺手放在一边的花坛里。 英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端着酒壶的乐恒:“怎么就你一个?公主呢?” 乐恒恭敬的行了个礼:“公主不胜酒力,回客房歇着去了。” “哦!”英伦微微点头。 乐恒冲他微微一笑:“奴婢告退。” 看见英勋放下酒壶往后院去了,乐恒悄无声息的把两个空酒壶调换了。 走着走着,英勋就走到了腾芽的房门外。 昨晚上他就是站在这里犹豫着没有敲门。早起来替她换过药,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门,在她敞开门的时候满面温柔的笑看着她。“三公主。” “是你啊。”腾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免皱眉:“是不是喝醉了,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汗。凑巧刚沏的茶,你先坐着喝一杯解解酒!” “好。”英勋看着她转过身,温柔的去取绵巾,不免喉结一动。 拿起杯子,他倒了一杯热茶暖在自己手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整个人心口跟火烧一样难受。他下意识的去扯自己的衣裳,想要透透气。 腾芽转回来的时候,看他满头大汗,双颊通红,不禁担心。“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还是我叫人去拿解酒的汤给你吧?” “不用了三公主。”英勋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我没事……” 看她怪怪的腾芽马上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她抽出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随后直接按在他脖颈上的动脉。果然脉搏跳的特别急促特别快。 “你心在是不是觉得全身特别热,尤其是胸口,跟火烧一样的难受?” “你怎么知道?”英勋尴尬的不得了,脸烧的更厉害了。“我……我想……我……” 腾芽皱眉看着他,认真的说:“你想什么想,你什么都别想了。坐好。” 她严肃的样子,吓的英勋果然不敢乱动了。 腾芽毫不客气,走过去直接端了一盆凉水过来走到他身后。“英勋?” “呃?”英勋转过身往后看了一眼,一盆凉水猛地朝他泼过来。“你这是……” 被凉水猛的一击,英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只是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好像冰火两重天。不等他回过神来,腾芽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拔出自己头上的簪子,咬着牙一下子戳进了他的手指。 “唔……”闷哼了一声,英勋疼的厉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埋怨都没有,就那么由着腾芽摆弄他。 “是时候回击了。”腾芽笑容明媚。“我这里有套男装,你赶紧换一下,去屏风后面换。” “好。“英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脑子里好像有根琴弦一样。每个节奏都随着她拨弄。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英勋看着腾芽问:“然后我该怎么办?” 腾芽把手里的银簪子递给他:“委屈你了,如果你觉得身上燥热,就用这个刺手指!不管怎么样,都千万别离开我的房间,并且一定一定要保持清醒。” “好。”英勋凝重的点头:“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到。” “那好。”腾芽赶紧从里面把房门给拴住,然后爬后窗出去。“英勋,帮我把窗子也关好。” “好。”英勋很欣赏她这干练的样子,唇角浮现一缕笑容。 溜出房间的腾芽准备先去找英乔和裕王帮忙。可是两个人居然都不在自己的厢房里。可能是宴席还没结束,这么想着,她就一个人绕道了焸公主所在的南院。 焸公主这么希望她保不住自己的贞操,不外乎就是想让凌烨辰死心。让宛心能顺利的嫁给他。这么好的事情凭什么呢? 腾芽准备先去她房里好好看看,到底什么能利用。哪知道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了里面有奇怪的动静。 “都说了你别这样……”焸公主的声音带着颤,似乎是故意压低嗓音的那种感觉。“你快点出去,不然我就喊人来了!” 男人呜呜哝哝的说了什么,腾芽没听清楚。她想戳破窗纸,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见有脚步声。说时迟那时快,想也没想,腾芽赶紧钻进了隔壁的耳放。 “公主殿下……”乐恒站在门外轻声道:“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做好了。现在确定他就在房里。” 这个他,指的就是英勋吧? 腾芽心跳的非常快,又气又恨,这个焸公主竟然比韦逸霜还要恶心。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去害人,就为一己私欲。 “知道了,你去吧。”好半天,焸公主的房里才传来一句回应。 “可是……”乐恒心想,按原计划不是该叫上人一道去捉双么!为什么公主反而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她正狐疑,听见里面有些奇怪的声音。以为是公主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奓着胆子轻轻推了下门。 门没有锁,很自然的敞开了一条缝隙。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乐恒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捂着脸,飞快的转身跑开了。发现焸公主这样惊人的秘密,若是被她察觉,不灭口才怪。 她跑的那么急,腾芽就知道自己想的一点都没错。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出戏看起来更逼真呢。她脑子灵光,一眼就看见了耳房里温着砂锅的小炉子。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乐恒就带着人往自己厢房那边去。 腾芽当机立断,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扬声嚷道:“着火啦,着火啦,焸公主的厢房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乐恒本来就被吓着了,听见这动静整个人都蒙了。她知道焸公主在做什么,哪里敢带着人去救火。可身边都是焸公主带着入府的近侍,听见这动静还得了,不等乐恒开口,一股脑的往南厢冲去。那架势就跟洪水决堤一样,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救火。乐恒怎么拦都没拦住。 “怎么回事?”英雲也被这动静惊动了。寿宴刚散了,她也准备来看看焸公主如何了。哪知道这里居然出事。“你们赶紧着,快去请大哥他们也过来。” “知道了。”管家连忙召唤人帮忙。 “别惊动了老夫人。”英雲担心的说。 “是,夫人。” 而等她急匆匆的赶到南厢房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焸公主的房门被敞开了。所有的戍卫和小厮跪了一地。 床上的帷帐被扯了下来,只有半边是好的。却难以遮掩蜷缩在床上的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样子。 英雲只看了一眼,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她硬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滚!”焸公主一脚把英伦从床上踹了下来。 他衣衫不整自然是不必说,红热的脸上温情还没有褪尽。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焸公主的闺名:“丽,别离开我!” “滚!都给本公主滚!”焸公主喘着粗气,只觉得没脸见人。 明明是她要整腾芽那个贱丫头,可是怎么事情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英雲赶紧让两个人进去,把英伦从房里给拖了出来。这个局面,怕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了。她迅速的关上了门,叹着气退了出去。 焸公主坐在方才温情过的铺上,看着自己胸口他留下的痕迹,又羞又恼,她怎么就半推半就同意了? 这回可好了,整个英府上下都知道了。她还怎么有脸回开乐,要怎么面对自己的额驸? 乐恒站在门外不敢动弹,进房安慰焸公主,她自然是没这个胆量。可是三公主那边,还要不要喊人去捉?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忽然听见焸公主喊了她一声。 “奴婢在。”乐恒没敢太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 “你把酒送去哪里了?”焸公主有些生气的问。 “都按公主您的吩咐,交到了少将军手里。” “他喝了吗?” “小丫婢亲眼看见他一饮而尽喝了一壶。另一壶,也是奴婢把酒壶给换回来的。”乐恒如实的说。 “那好,依照原计划去做,要快。” “是。”乐恒急匆匆的退了出去,赶紧找了个人去敲腾芽的房门。 这边的事情还没消停,那边的又出事。英雲听说焸公主的人去找腾芽的麻烦,就赶紧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乐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英雲的心都在颤:“你在这里做什么?” 乐恒皱眉道:“方才有人看见有刺客闯进三公主的厢房了。奴婢正好带着人,就赶紧赶过来看看。奇怪的是,无论奴婢怎么敲门,三公主都没答应。想必刺客一定在里面挟持了三公主。” “腾芽?”英雲不信,走上前去拍了拍门:“我是凌夫人,你有事没事?应我一声啊!” 门里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但其实,英勋的心绷的很紧。 “腾芽?”英雲用力的拍了拍门:“你听见我说话吗?” 乐恒赶紧上前一步:“夫人,您看见了吧。三公主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寿宴她没出席,一直都在房里。” 不等英雲开口,乐恒使了个眼色。两个焸公主的内侍一起发力,硬生生的将房门给踹开了。 英勋满面愕然的看着门外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你怎么会在腾芽房里?”英雲心惊肉跳的往腾芽的床铺上看了一眼。幸亏是床铺上非常整齐,根本就没有凌乱的痕迹。“腾芽在哪?” “少将军恕罪。”乐恒依照焸公主之前的吩咐行事,少不得恭敬一问:“请问少将军有没有看见刺客?三公主殿下是否安然无恙的待在房中?” “什么刺客?哪里来的刺客?”英勋纳闷的不行:“姑母怎么也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英雲已经不希望英府再出事。“你快说。” “我本来是要给三公主换药的。哪知道席间多喝了两杯酒,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铜盆给打翻了。就赶紧从耳房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了。凑巧酒劲上来,有些走不动,就坐在这里喝了杯茶解酒。心里还在想等下清醒些,得赶快叫人来打扫一下,再向三公主赔罪,毕竟把她的厢房给弄乱了。” “如果是这样,那恐怕是有人看花眼了。”到这个时候,英雲已经完全看清了整件事。摆明就是焸公主用错心思,想要陷害英勋和腾芽。却不知道怎么遭了报应,使出去的手段用在她自己身上。“乐恒,这里没事了,你回去伺候焸公主就是。” “夫人恕罪,可能是下面的人看花眼。但奴婢总觉得还是要细细查一查会比较好。毕竟少将军酒气上头,一时失察也是有可能的。万一三公主真的是被人掳走的,岂不是麻烦。”乐恒递了个颜色,马上就有人去检查门窗。 没想到门窗都是从里面上锁,关的严丝合缝。根本就没可能有人仓皇的逃出去,还不被人察觉。 “哼。”英雲冷笑了一声,道:“本夫人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刺客?又凭什么认定对方一定是刺客?说不定是裕王或英乔他们来找三公主嬉戏,看走了眼也未可知。现在的英府,不光有英家的家奴守护,还有英将军带回的兵卫,以及焸公主随行的近侍。如果这样,还能有刺客混进来,那岂不是说这些人都是没有用处的?” “夫人恕罪,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乐恒赔着笑脸道:“只是先前三公主和宛心公主都出了事,焸公主不放心,总怕府中有人里应外合。才吩咐奴婢看见可疑的人一定要仔细查验,说不定她就躲在衣柜里,又或者木箱里偷偷的听着咱们说话的动静呢!” “你的意思是……”英雲与她对视,缓缓的说:“就连衣柜和木箱子也要检查对吗?如果不检查,你就向焸公主没法交代?” “奴婢不敢。”乐恒恭敬的垂下头去。“奴婢只是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英雲看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心里不免紧张。 毕竟她不确定腾芽到底在不在这厢房里。 “好,既如此,那就由本夫人亲自去查验。如果英府混进来这样的人,理应由英家的人对这件事交代。”说话间,英雲就走到了衣柜面前。 她是真的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姐妹,居然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样陷害一个可怜的女孩子。还是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且如果事情被传出去,连英勋的名誉和整个英家的名誉都会搭进去。她做事处处为焸公主着想。可焸公主却根本没理会过她的用心。 想起来也是挺讽刺的。 当然,烨辰的婚事,她的确心里有愧。 手刚触及衣柜的瞬间,乐恒就走了过来。“这种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吧。万一真的有刺客,伤及夫人,那奴婢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赔。” “你就非要这么心急吗?”英雲与她四目相对。 乐恒连忙垂下头去:“夫人,奴婢做什么都是按吩咐。若不是如此,奴婢又怎么敢在夫人面前多话。” 这意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你不让我打开柜子,焸公主问罪,我也根本就没法交代。 英雲心中虽然不快。可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乐恒快速打开了衣柜。 衣柜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确实只有衣物什么的,并没有半个人影。 “现在看清楚了?”英雲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一点,她想要阻止乐恒去开那个足以藏人的大木箱。可是她还没说话,就看见英勋站起来走过去,好不犹豫的把木箱给打开了。 “这位近婢姑娘,木箱子你也索性一起看看吧。本少将军和三公主可没有闲情逸致和你们玩什么捉迷藏。说了三公主不在房里,她就不在房里。你们当本少将军是什么人?满嘴都是谎话吗?” “奴婢不敢。”乐恒嘴上说不敢,手里的绢子忽然掉了。她弯着身子去捡起来的时候,还特意往床下看了一眼。床下也没有藏人! 这就怪了,难道三公主真的不在房里? 其实这时候,腾芽还藏在南厢房焸公主的耳房里。 听着焸公主的房间没有了动静,她才慢慢的从耳房出来,径直走进了焸公主的厢房,随手关上了门。 听见推门关门的声音,焸公主饶是一惊。她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正在混沌之中。这不请自来的声音着实让她心烦,猛的抬起头,更是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不请自来。”腾芽微微一笑:“感谢焸公主为我择的额驸。可惜,我还小呢,受用不到。这么好的事情,还得是你自己亲自享用。” “你……”焸公主猛的从床上跳下来,急火火的走到腾芽面前,扬手就朝那柔嫩的脸抽过去。 料到她是这个样子,腾芽也不甘示弱。她抽过来的一瞬间,腾芽后退两步,一个旋身。绕道焸公主身后猛推她一把。 从未想过她伸手打人,会被人推。焸公主猝不及防的摔了个大马趴。整个人跌在地上疼的五官扭曲,好半天竟没爬起来。 腾芽站在她身后,目光森冷的看着她这副样子。说真的,完全没有丁点同情心,反而还觉得特别畅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也想知道,给英勋的酒里面放了迷药,怎么会让英伦将军给喝了呢?我也很奇怪,英伦将军怎么就那么把持不住自己,竟然闯到了焸公主你的闺房。再有,他把持不住自己,是因为药力的影响,那么焸公主你也喝了迷药的酒吗?为何你清醒的这么快,我刚进来,你就有力气走过来给我一巴掌?还是,你没喝酒却也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是不是还挺刺激的?” “你这贱丫头,你说这种话不害臊吗?”焸公主气的直哆嗦,好不容易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做的人都不害臊,我有什么可害臊的?”腾芽微微一笑,红扑扑的脸颊透着一股柔情:“我只是觉得我来的迟了些。不然早放一把火,早把人招来,兴许还能阻止这件事发生,能保住焸公主您的名誉呢。” “你……你刚才一直在门外?”焸公主被她气的胸闷。“是你放的火,故意引人来?” “何止啊。”腾芽最喜欢看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她的心慢慢的硬起来,她喜欢这种复仇的快感。她不想再被任何人欺负!“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那天晚上你和英伦将军在假山石里面私会,我就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故意留下我在英府,一定是有某种目的……且有一件事,你的宛心公主恐怕没告诉你。在客栈有人下毒在筷子里。功夫比你这招数高明一些,还不是被我发现了。我可是我师傅的得意徒弟。” “你到底在说什么!”焸公主气的颤抖不停。地面冰凉的像一块冰,凉意顺着她接触的肌肤一点点的渗进来。她很想要站起来,掐死这个贱丫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我知道你想杀我灭口。实际上就算我没出现在你房里,你也同样不会让我活着。”腾芽勾唇道:“你怕我夺走凌烨辰,让你的女儿一无所有。可是烨辰的心在我这里,就算我不做什么,他也一样会回到我身边。我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凭什么!”焸公主愤怒的声音,听上去像要吃人一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就凭我手里,有你不贞的证据。暗夜私会的人证,偷龙转凤的酒瓶,还有房门被撞开之后的画面。这些都深刻的印在我的脑子里。我只要把他们一起送去开乐,又或者花点银子,编成歌谣,让开乐的小童们每日在街上吟唱,那焸公主以为,你的日子会比我好过吗?” “我可以先杀了你,再杀了这里所有知情人!”焸公主这话绝不是玩笑。实际上腾芽没有来的时候,她坐在床上,已经开始动这样的心思了。 “你的确可以。”腾芽微微一笑:“只不过杀光了这些人也难以掩饰你的罪行。你能连一品夫人和凌夫人,以及英伦将军父子都杀光,可是你别忘了,目睹这一切的,还有你自己的亲兵和侍婢,甚至是我故意让他看见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焸公主皱眉道。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鸟叫做鸽子?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把一些证据,用鸽子送进了盛世的皇宫。你确定你可以马上带着人冲进宫去,铲平盛世吗?”腾芽笑容可掬。“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我有事,如果英府上下任何一个人出事,最后一个垫背的,肯定是你。” “好厉害的丫头啊!”焸公主恨得牙根痒痒。“你那些证据,就一定有人信吗?” “当然。”腾芽笑得合不拢嘴:“不信你试试看。” 焸公主整个人失去力气,即便是有仇恨支撑着,她仍然瘫软在地上动弹不了。 “告诉你的女儿,凌烨辰不会和她成亲的。还有,跟凌夫人解除婚约吧。”腾芽的语气微微带着些请求的意味。“我知道宛心是真的喜欢凌烨辰。可是很多事情不能勉强的。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仅有的,能拥有的,我也不想再轻易放弃了。” “我就是杀了凌烨辰,也不会便宜你!”焸公主的声音特别的虚弱,像是凉气钻进心里一样。 “随便你。”腾芽拍了拍自己的手:“反正我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完说完。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 “你等着我缓过来的,我一定要你的命!”焸公主是气糊涂了,这样的话冲口而出。 “我说了!”腾芽丝毫无惧:“不管谁第一个倒霉,最后垫背的永远是你。你在开乐之所以那么风光,那么尊贵,是因为什么?仅仅因为你皇兄是皇帝?当然不是!如果没有宛心公主的父亲,也就是你夫家的匡扶,这么多年,开乐可以顺风顺水吗?你要得罪的,是整个开乐的江山。” 这番话,是真的把焸公主吓着了。她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竟然连开乐的局势都了如指掌。她以为她也像宛心那样,只懂的任性,只是情窦初开。可终究不一样。别说一个宛心了,十个宛心能不能斗得过她都是未知数…… “若我答应你,取消婚约呢?” “那就等凌烨辰成婚,另娶他人的时候,我就把证据还给你。”腾芽笑眯眯的说:“焸公主,你可别怪我。如果不是你先走这一步棋,我今天还一直惆怅怎么替烨辰解围。”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高兴的从焸公主身边走过去。 焸公主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脚踝,却还是慢了一步。 “焸公主,地上太凉了,你还是自己爬起来吧。”腾芽冷笑了一下:“那些侍卫和近婢可能怕您会灭口,所以不知道藏哪里去了。总之不敢现在来招惹你。”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这时候,凌烨辰在哪里呢? 她忽然很想见他,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刚走到后院的回廊下面,她就看见凌夫人和乐恒一并过来。 想着方才焸公主的样子她们没看见,心里还真有点小失落。 “三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乐恒看着腾芽从南厢房这边走出来,后脊梁直发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这里着火了吗?我好奇就赶紧过来看看。”腾芽微微一笑:“可能是我来得迟,都没看见哪里着火。不过也亏的是这么快就扑灭了。” 她这么一说,英雲也就明白了。一定是焸公主害她不成,反而被她给收拾了。“你这丫头,寿宴不去吃就算了,还在这里闲逛。没事就赶快回房去吧。别裹乱。” 要不怎么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她这么一说,腾芽就明白她的心思。“那我先回房了。” 英雲望了一眼焸公主的厢房,又看了看乐恒。“是你先去复命,还是我先去安抚一下焸公主?” 乐恒顿时就尴尬了:“夫人您请。” 仰起头慢慢的往里走,英雲回首道一句:“别让人来打搅。” “是。”乐恒恭敬的应下。 这时候,谁敢去打搅啊。难道不怕小命不保? “又是谁?”焸公主听见开门的动静就觉得心慌,抬起头恶狠狠的瞪过去,才发现进来的人是英雲。“怎么是你?” 英雲看她跌坐在地上,吃力的想要站起来却不行。唯有迅速的关上门,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为什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焸公主气鼓鼓的说:“我能是为什么?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早就说了,我根本就不该来英府。” “我不是问你那件事。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害腾芽!”英雲扶着她在床边坐好。伸手扯了被子过来盖在她身上。自己却嫌弃的不愿意往床上看一眼。 “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刁滑的丫头。我原本以为,这么做就能解决宛心的烦恼。何况你们英府攀上三公主这门亲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原来我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个善茬,她是比饿狼更可恶的猛兽。”焸公主气的直喘,根本就没留意到英雲眼底的嫌恶。 “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拿回她说的证据。还有,你帮我想想,她说的证人是谁?到底是谁在英府里替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想到了你就赶紧告诉我。”焸公主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拦截她的飞鸽传书。阻止她把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送进盛世的皇宫。“英雲,你最知道宫里的情形,你快想想,那个贱丫头到底和谁交好。谁能替她收藏这些证据?设法替我除掉那个人好不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英雲不悦的看着她:“当初你和我哥哥明明就情投意合,是你辜负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你对他避而不见,置若罔闻,我也以为你都放下了。可是为什么这才见面,你就这么把持不住?” “我没有把持不住,是因为他也喝了下了****的酒。”焸公主扭过脸去,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你这是咎由自取。”英雲就是等她这句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焸公主生气的看着她。“你是在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你。我是在嘲笑你。”英雲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事情一旦捅破,外头会怎么传,说我们英家给你提供了温床吗?还是说你风流成性都是英家促成的?” “英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焸公主刚被腾芽气的半死,这可倒好,一口闷在心口的气还没上来,就又被英雲往上扔了一块大石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腾芽是苏荷的女儿。苏荷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没能保住她的命,又怎么可能由着你毁了她女儿的清白。”说到这里,英雲自责不已:“也是我母亲的寿宴让我耗费心力,且我对你又那么信任才会疏于防范。亏得这丫头聪明,能从你的指缝里溜出来保全了自己。否则,她若是一头碰死在英府,我也必然随着她去,在下面向苏和谢罪!” “她是你好姐妹的女儿,那宛心呢?”焸公主气的指尖发麻。“宛心难道不是你好姐妹的女儿?不是你选中的儿媳?你们母子俩光想着怎么利用我们开乐的权势谋策大业,就不想想我女儿的清白么?腾芽那个贱丫头逼着我悔婚,也是你们母子的意思对不对?我若不答应,我身败名裂,我若是答应,我女儿往后怎么抬得起头?何况她是那么爱凌烨辰,你们这样做不是要她的命吗?英府何其尊贵,邻国的皇族何等尊贵,你们两家联手,就不能保住我这么一个女儿吗?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宛心的事情我很抱歉。”英雲愧疚的低下头:“当日我们深陷绝境。能想到的自救的方法,也就只有开乐只有你。所以我以为让宛心成为烨辰的贤内助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可惜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心思。为着这件事,他好久都不理我……恐怕我也是难再左右他的决定了。何去何从,终究得是他自己决定。” “好哇,好哇,你们真是够狠……”焸公主忽然觉得这一次就不该来盛世。原本是为了定下婚事而来,可现在竟然一无所有。她瞪着英雲,又急又气,恼羞成怒:“如果你执意要取消婚约,我女儿宛心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悉随尊便。”英雲懒得和她说下去。“你好好歇着吧。念在姐妹一场的情分,我会让人给你送碗避子汤过来。喝还是不喝,你自己决定。但是,如果你不喝,之后有什么后果,英家绝对不会替你承担。” “你这是威胁我?” “你都已经想要我们这里每个人的命了,我威胁你又如何?”英雲冷冷看着她,语气极其平静。“当初的缘分是你自己断送的。你怨不得旁人。”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焸公主只觉得心口绞痛的厉害。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如果额驸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事,波及皇权,皇兄还会袒护她吗? 眼前一黑,焸公主昏死过去。 腾芽回房的时候,英勋已经不见了。 本来她还是想和英勋解释两句,英伦和焸公主的事情,当真不是她操纵的。可是人既然不在,她也不想多说。 一直坐到天都快黑了。裕王和英乔才回来。 这俩人聊得投机,寿宴过后竟然带着醉意骑着马在皇城之中兜了一大圈。 看着腾芽闷闷不乐,裕王的心不由得一紧。“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焸公主让人在酒里下药,险些害了英勋和我。但最后,她自己中招了。”腾芽低着头:“还被我当众拆穿!” “不是吧?”英乔心里一颤:“她和谁?谁这么倒霉?是守着她的近侍之一?” “大将军英伦。”腾芽没好意思直接说“你爹”两个字。 “什么!”英乔顿时就炸了:“我爹!我爹怎么会和她!我说腾芽,你怎么能当众拆穿呢!这事情传出去了,我爹往后还怎么做人?” “……”裕王一头黑线:“不是一般都是女人没脸做人么?” “少打岔。”英乔激动的不行:“腾芽,你快和我说说,我爹是怎么中招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腾芽垂下头,有些抱歉的说:“我气不过焸公主这样算计我,我就去她厢房想看看有什么能用来出气的。哪知道我去的时候,大将军就已经在他房里。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该进去把他们拉开啊!”英乔气的不行:“你怎么还能叫人来?” “我当时不知道大将军是因为喝了同样的酒。”腾芽愧疚的不行:“我以为他们是正常的……男欢女爱……” “什么!”英伦急的直跺脚:“她是个有妇之夫,我爹是有妇之夫,这还能算正常的男欢女……哪来的爱啊!我才离开英府这么一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是气死我了。” “你别怪三公主。”英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脸上的潮热还没有褪尽,说话也绵软无力。“爹喝的那壶酒是我给他的。我自己也喝了一壶酒,险些害了三公主!” “你给爹的?”英乔直拍自己的脑门:“这可真是的!我就是想怪,我也不知道该怪谁了。罢了罢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说话了。我回房!” 看她是真的气坏了,腾芽特别愧疚。“你等等,我有话说。” 英乔站住了,却没回头。 “我来英府这些日子,你们待我真的很好。我总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是我总在给你们惹祸。如果焸公主不是为了害我,也不会波及到大将军和少将军。我明知道大将军在焸公主房里,还是执意让人闯进去揭穿这件事,我是为了报复焸公主,可也的确是害了大将军。你们要问责也好,要追究也好,我做错的我都承认,随便你们处置。可是英乔,英勋,请你们相信我,我的本意绝对没有要害英府任何一个人的意思。我不会恩将仇报。”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英乔转过来,看着腾芽苍白的脸旁:“火烧冰窖——该着。谁知道焸公主就害了她自己呢。谁又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拿不住焸公主的把柄,她还会在害你。于情于理,我们的确不能怪你。可是……这件事情听着就恶心,我……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得了,你也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完这话,英乔一溜烟的奔了出去。 “你还记得是谁给你的酒吗?”腾芽问英勋。 “记得,是个不太熟悉的小婢子。但是再见到她,我可以把她揪出来。”英勋少不得自责:“也是怪我,离开英府也有大半年了。以为府中新添几个侍婢没什么了不得的。她还说她是英乔身边的婢子。我以为是府里才给英乔拨过来的。” “很可能那婢子已经离开英府了。”裕王皱眉道:“做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留痕迹会比较好。何况今天寿宴宾客来往不绝,混在宾客之中离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是啊。”英勋也点头:“现在看来,肯定是这么回事!” “已成定局,就不要管了。”腾芽皱眉道:“现在是焸公主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局面还能控制得住。等明天先回了皇城再做打算不迟。只是英勋,你要时刻留心着朝野上的一举一动,这个女人特别的狠毒,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灭口。” “好。”英勋点头:“我先出去了。” “嗯。”腾芽感动他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怪她。待人走后,她才又忍不住问裕王:“皇叔,你看见了烨辰没?怎么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看见他来过问?” “谁知道呢。”裕王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好哇你,是不是对人家还没死心?怎么,终于想通了打算破镜重圆?” “去你的。”腾芽把他从房里推出去。“不该问的事,别问。否则我就找根针,把你嘴巴封起来。” “亏你想得出来,我可是你亲皇叔!”裕王笑的特别爽朗:“行啦,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找凌烨辰去。” “不要,不要你多管闲事……”腾芽关上了门,美滋滋的笑了。 第62章 诡异转变 >> 腾芽等着凌烨辰过来,等的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可是凌烨辰居然没有出现,这让她心里奇怪。难不成昨天宴席上喝多了,醉了一整夜? 洗漱更衣,腾芽整理好了自己。一想着今天就要回宫了,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时候的她,竟然有些期盼能回到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 “腾芽,咱们该回宫了。”房门外,是裕王的声音。 “嗯。皇叔。”喜滋滋的打开了房门:“皇叔也起得很早嘛。” “当然早了,走,带你去看戏。”裕王拽着腾芽往外走。 “什么戏那么好看?”腾芽一脸的疑惑。 “你还不知道呢吧?”裕王凑近她耳畔,低声道:“说是焸公主昨天着凉中风了,半边身子又痛又麻,整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现在正被人抬着上马车。且她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连头上的发簪都戴不住。披头散发的样子乍一看,就像个女疯子一样。” “是么!”腾芽听着就觉得有趣:“那是得去看一眼了。即便是出于礼貌,我也得好好送一送这位焸公主。” “所以呀,快走。”裕王拉着腾芽飞快的往府门走去。 四个内侍分别抬着焸公主的胳膊腿,慢慢的将她小心翼翼的搬上了马车。 凌夫人和府里的奴才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顾着。到底也没见到英伦父子,英乔也没出现。宛心则默默的站在马车一旁,抹着泪有些不舍的看着凌烨辰。 凌烨辰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那样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腾芽看着凌烨辰的脸,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再仔细看看,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宛心,路上要当心,我会多拨一些人随行伺候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人回来送信。紧急的事,就交给烨辰去办。”英雲少不得叮嘱两句。 “知道了。”宛心擦去了泪水,直直的朝腾芽看过来。 她的唇角,浮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看着像是得意,又像是讥讽。 腾芽纳闷的不行,却看见凌烨辰给她递过帕子。 他昨晚之所以没有来自己房间说话,想必是因为焸公主忽然生病的缘故吧。虽说,他心里是不愿意承认这门婚事的。可他也不能冷漠到不闻不问,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腾芽与他四目相对时,温和的笑了笑。 凌烨辰艰难的挤出微笑,却不知道还能对她说点什么。 “走吧,烨辰哥哥。”宛心亲热的握住了凌烨辰的手。“我们一起回开乐。” “好。”凌烨辰收回了目光,随着宛心上了后面的马车。 “他也要去?”腾芽有些不情愿。 裕王叹了口气道:“焸公主在英府生病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得赶紧回开乐去交代一下。那位宛心公主稀里糊涂的,除了会哭就只会任性,还能有什么别的本事。不都得指望着有人帮一把么!” “你这么说也对。”腾芽点头:“终究焸公主是被我气成这样的。” 凌烨辰去送她回开乐,也算是变相的为她减轻一些负罪感。 可是腾芽不明白,自己何来的负罪感。如果不是对方咄咄逼人,事情也不会坏道这步田地。她应该笑而不是愧疚。 “等下我们一起回宫。”裕王故意打断了腾芽的思绪:“你要不要去和英乔还有英勋告个别?” “也好。”腾芽点头:“是该说一声。这一次见面是因为老夫人的七十大寿。下回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是啊。”裕王也有点舍不得。“走。” “公主殿下请留步。”乐恒叫住了腾芽。 “什么事啊?”裕王挡在腾芽身前,觉得这个婢子没安好心。 “焸公主昨晚上吩咐奴婢,一定要让奴婢转告三公主。请三公主务必信守承诺。焸公主答应你的事情,也一定会完成。”乐恒温和的说完这番话,行礼退下。 这无疑是给腾芽吃了一颗定心丸。“走,找英乔去。” 她笑笑的拉着裕王,快步往后院去。 随后,焸公主的车马就顺利的离开了英府。 英雲这时候吩咐管家去准备车马。随后返回了正堂与母亲和兄长告别。 房里没有外人,就只有一品夫人和英伦在。 英雲请过安,说过辞别的话,气氛就凝固了。 “雲儿。”老夫人皱眉道:“恐怕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称呼你的闺名了。就好比盛世皇宫之中,鲜有人知道你才是皇上的心上人。” “母亲怎么忽然说这个?”英雲有些不是滋味,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并不是忽然说这个。其实这番话藏在心里已经多年……”老夫人长长的叹气,老泪浑浊。“我也没想到我能支撑到这个岁数。可既然老天不让我死,还让我与你重逢。雲儿,何不做回你自己?” “母亲……”这两天英雲一直回避着老夫人,尽可能不单独和她说话。就是因为她不想在听见这样的话。曾经让她无比的刺心,如今又让她如此的为难。“十五年前,是您亲口告诉我,既然错了,就将错就错。姐姐被当做是我送进宫的那天,你逼着我上了花轿,嫁去邻国,嫁给了一个可以当我爷爷的丈夫。你当日就说这都是命数。可如今,十五年过去了。烨辰都已经十四了,你又来告诉我,让我做回自己。母亲,我怎么做回自己?我早就不是英雲了,我只是个空有驱壳的行尸走肉,我只是个没有****的可怜女人。我有的,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和不喜欢的男人生的孩子。我还要拼命的筹谋拼命的算计,去夺回属于他们父子的江山。这一辈子,我为英家活过,为父亲母亲活过,为姐姐活过,也为孩子活过,可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回!同样都是您的女儿,为什么您的心就这么偏呢?” “雲儿,母亲不是这个意思。”英伦少不得宽慰:“你别想多了。只是你该吃的苦都吃了,作为家人我们希望你能得到属于你自己的。不枉费这些辛苦就是。” “你倒是得到原本该属于你的了,可是你不辛苦吗?”英雲拧着眉头问:“焸公主弄成这个样子,你不是也对她避而不见么?你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坐着,连去送一送她的勇气都没有。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对你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对她来说,很可能要了她的命。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英伦和焸公主是怎么了?”老夫人一脸的茫然:“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情了?你们就只管瞒着我?” “母亲,府里一切都好,没有任何事情。”英伦掩饰去心里的慌张,温和的说:“只是我不该再去见焸公主了。” “是啊。”老夫人连连点头:“当年她辜负了你。如今就算是想要回头,也不成了。你和雲儿又不一样。她已经没有丈夫,她是自由身。皇帝若是喜欢,随时都可以纳妃子。可公主若是同额驸合离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咱们英家到底也不是开乐的臣民。英伦,你可万万要慎重啊。” “母亲,您想多了。”英伦为那一天的事情懊悔不已。他心里的确还有焸公主。可那件事情之后,他反而觉得恶心。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败坏英家和焸公主的名誉。他甚至怨恨焸公主在酒里下药害了自己,还险些害了英勋。这种怨恨,让他对她之前所有的留恋都荡然无存。” “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走了。”英雲不想再听下去。从她离开英府被逼着上花轿的那一天,她的心就已经死了。英家的事说到底,再不和她牵扯才是最好的。 “雲儿……”一品夫人站起来,没有拄拐走路有些蹒跚,却还是追上了她。“母亲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父亲去世之后,英家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母亲最大的心愿,只是你们个个都能平安顺遂,后半生有所依靠。雲儿,母亲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母亲不想看着你一直就这么耗下去,耗尽了自己的青春你懂吗?” 这番话说的哀伤动容,英雲的眼泪最终也没能忍住。“母亲……” 母女俩相拥在一起,她问道了母亲身上浓重的药气。那是止骨痛的药膏味道,她知道母亲是真的老了。 想起这么多年来母女之间的隔阂,英雲心痛的不行。“母亲,我会的。” “好。”老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好。这就好。” 英伦起身走过来:“母亲心里最牵挂的就是你和烨辰。这次皇上开恩,允准你们出宫贺寿。你可知母亲高兴了多少个夜晚,抱着你小时候的衣裳彻夜难眠。” “母亲,女儿何尝不惦记您。您放心,如今身在盛世,有的是机会出宫探望。女儿一定会多回来,在你身边尽孝。” “好。”老夫人略点了一下头:“我倒是其次,主要是保全你和烨辰。那焸公主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那位宛心公主瞧着,也不如三公主聪慧。你要给烨辰择一个万中选一的贤内助,且也要看烨辰自己的心思。雲儿,母亲总是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这样那样的束缚,不是为了这种那种的目的,时至今日,你又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从前的悲剧也就罢了,虽然追悔莫及,可仍然改变不了。母亲只是盼望着这样的事情,不要再重复在你的儿子身上。” “我懂了母亲。”英雲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烨辰自己选择心仪的姑娘。 “好。那就让你兄长送你回宫。”老夫人一手握着女儿的手,一手握着儿子。将他俩的手叠放在一起。“往后的日子,若我这个当娘的不在,你们兄妹可要多多帮衬。英家没有从前的风光不打紧,只要每个人都能安好,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儿子记住了。” “雲儿也记住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宫吧。” “是。”两人一道行过礼,才慢慢的从房里退出来。 英雲确定母亲不会听到,才问英伦:“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揭过这件事?” “她这样陷害我的家人,还妄图毁了三公主的,我真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英伦十分的沮丧。“你知道么,没见她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她昔日的好处来。可这会见面,彻底打破了我对她的好感。别说她不会同额驸合离,即便会,我也不会再有娶她为妻的念头。如果这件事情终究是要追究责任,你放心,我一人就死也绝不会拖累英家。” “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担当。”英雲这话听不出心思。 她有些可怜焸公主,但更多是觉得焸公主咎由自取。“走吧。” 他们两个在前面走着,没顾得上往后看。 英乔、英勋领着裕王和腾芽准备来拜别一品夫人。没想到听到这番说辞。 腾芽禁不住在想,这世上的男子还真是大有薄情者在。面对昔日曾经心仪的女子,顷刻之间也能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念旧情。这也就罢了,竟然连她病成那个样子也不会去垂问一句。亏得是凌烨辰和他们不一样。 即便悔婚,即便根本就不喜欢宛心。他仍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丢下她。 这一份情意,让腾芽心底暖暖的。 “走吧,去跟老夫人辞行。”裕王揉了揉腾芽的脑袋:“你就别成天胡思乱想了。收拾收拾心思,咱们马上就回宫了。回宫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腾芽微微一笑:“只不过这次经历过焸公主的事情之后,让我有所顿悟。我想回宫之后,我兴许不会再和之前那么好欺负了。” “回宫之后,我也怕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在你身边。”裕王没再往下说。要是能有个人,一直留在腾芽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又不会让她被人欺负就好了。可是这个人一定不能是凌烨辰。 想到凌烨辰,裕王的手心里就都是冷汗! 这时候的盛世皇宫,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 可在韦逸霜的授意之下,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生怕好不容易稳住的后宫局势,会因为英家那个孀妇而倾斜。 尽管妆容特别的精致,可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看上去那么假。 “韦妃娘娘,您可得替我们拿个主意啊。”褚婕妤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眉头皱的特别紧。“那一位不在宫里,皇上还经常记挂。一有什么好东西就赶紧往青鸾宫送去。等她回来,那臣妾等这样卑微的宫嫔,恐怕又有好些日子见不到皇上了。她若是妃嫔也就罢了,她是个邻国的孀妇,这传出去了,满朝文武会怎么议论,天下的百姓又会怎么非议,皇上的英明总不能断送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吧!娘娘,您侍奉圣驾多年,是皇上最知心的人,恐怕也只有您才能劝得住皇上了。我们姐妹还请您替我们出头。” 韦逸霜料到会有人说这样的话。这些女人翻来覆去的也就只能是说说这样的话。 她微微虚目,环视着殿上的环肥燕瘦,好半天才幽幽道:“免礼,你们都起来吧。” “娘娘……”褚婕妤红了眼眶:“臣妾实在是没有用处的。既不能替皇上太后分忧,也不能替娘娘您分忧。可只要娘娘有何吩咐,臣妾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你们的心思,本宫都知道了。”韦逸霜无奈的垂下头去:“只是本宫先前许是做的太错了,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却也疏远本宫多时了。如今,这身子不堪用,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痛的。别说帮你们出头,就是帮本宫自己多去讨皇上欢心也难。何况太后又亲**代,让本宫尽心尽力的照料李芳仪、周贵人的龙胎。还当着皇上的面下懿旨,让本宫立下军令状,如若龙胎有什么不测,那就是本宫的罪责。本宫求神拜佛日日诵经,也得乞求上天垂怜这两位肚里的龙胎安然无恙。否则本宫就成了这盛世的千古罪人。哪里还有能力帮你们,本宫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顾不暇了。” 听她这番话,跪着的妃嫔们自然是觉得没有了指望,不是红了眼眶,就是失了力气。整个正殿上弥漫着一股**的气息。在后宫多年,韦逸霜都没见过如此的颓败。 仿佛皇帝的精气神都用在孀妇身上,连同这满后宫女人的心,都被活活的弄死了。 “淑妃娘娘驾到——” 内侍监扬声的通传,让韦逸霜皱起了眉头。 她使了个眼色,褚婕妤就领着宫嫔们站了起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多时,淑妃着一身杏黄色的裙褂,批一件雅致粉色的斗篷,仪容优雅的走进来。进了殿,她便站在殿中央没有动弹。 韦逸霜知道,这是她故意来给自己难堪。 褚婕妤一看情形,连忙解围,起身领着妃嫔们行礼:“臣妾拜见淑妃娘娘。” “给淑妃娘娘请安。”妃嫔们齐齐的应声行礼。 然而淑妃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看着殿上端坐的韦逸霜。 半晌韦逸霜都没有动弹,淑妃扬起下颌,凝重的问:“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改了?” “怎么改了?”韦逸霜微微扬起脸来,与她四目相对。 “淑妃乃是正二品的妃主。而妃,不过是庶二品。如果宓夫人活着,只怕韦妃现在也要跟她行礼问安,更别说是本宫了。”淑妃扬起下颌,神情皆冷:“还是本宫记错了?难道在本宫禁足的时候,皇上已经恢复了韦妃的贵妃位分?亦或者册封为惠、德、贤的封号?否则韦妃怎么敢如此放肆的藐视宫规?就不怕皇上降罪么?” 韦逸霜气的身子颤抖。在和苏荷一决生死的时候,宓夫人和淑妃哪里敢对她有半分轻视。谁都把她当做未来的皇后看待。可现在苏荷死了,这些人的心思就藏不住了。谁不想一步登天成为皇后,居然赶来她的华荣宫摆脸色。 就这侍婢纯好的手,她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淑妃面前。 她双眼的流光冷而浑浊,让人看不清楚她眸子里的刻毒。她唇角下弯,嘴唇微突,显然是生了气的样子。且并没有停在淑妃面前,而是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那迫人的架势,让看见这一幕的妃嫔们直冒冷汗。 谁都以为淑妃必然会被这种架势所震慑。 可实际上淑妃纹丝不动,并没有点怯懦。“太后已经宽恕了本宫禁足之罪,所以本宫才能来你这里坐坐。可是没想到来坐坐也不能安心。韦逸霜,当你是贵妃的时候,本宫向你请安行礼是依照宫规,可当你只是韦妃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妃到淑妃,中间还隔着两个等级你可不要忘了。那兴许是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再逾越的鸿沟。” “岂有此理,你敢诅咒本宫!”韦逸霜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这辈子,她不能成为皇后。就算是死了变成厉鬼,她也要把这后宫所有碍事的女人统统杀掉。 “诅咒你又如何?”淑妃冷冷的看着她:“你还当你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宠妃吗?你就不好奇,为何苏贵妃坐镇后宫的时候,后宫里人心所向,一切太平么?” “那是她狠毒无比,铲除异己从来不拖延。” “那是她在皇上心里。”淑妃充满鄙夷的笑道:“而你呢?不过是仗着显赫的出身,绝色的容颜,在这后宫里给自己争取到一席之地。眼下皇上心里有了旁人,只恐怕你也就只能这小小的华容宫苟且偷安了。” 韦逸霜扬手就要劈下来。 吓得纯好赶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娘娘,不可以啊。” “滚开!”韦逸霜甩开了她的手,怒目瞪着淑妃:“你说的都是本宫的不对,那你自己又有多好呢?你调教出来的女儿,恐怕是盛世最混的公主了。本宫若不是念在她是皇上的血脉,早就把她扔下太液湖喂鱼了。” “你……”想起玧儿的遭遇,淑妃就恨不得弄死韦逸霜。心里这口闷气,这么多天都没能咽下。“是啊,这件事情上本宫的确没有韦妃本事。韦妃入宫多年,不光是保养得宜,就连着身子也宛如少女一般。从来就没尝过孕产的辛苦。只管看看韦妃娘娘这纤细如柳的腰肢就能明白。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么!” 韦逸霜抬腿就是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淑妃的肚子上。 也是这一脚用力不轻,她自己也没站稳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淑妃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韦妃竟敢以下犯上,太后知晓绝饶不了你。” “哼。”韦逸霜摔了这一下,也确实疼。可是她心里却痛快的不得了。要是一脚踹的这女人再不能生育就更好了,这才是真正的上天垂怜。 “你别得意,我等下就去告诉太后……”淑妃捂着肚子半天都站不起来。 韦逸霜本来是要起身的,可晃眼看见外头来通传的小太监,就改了主意。 “太后驾到——” 如她所料,太后果然来了。 韦逸霜一脸委屈的倒在纯好身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一进殿,就看见满眼的无奈。 “回禀太后,韦妃她以下犯上,僭越臣妾。还把臣妾踹倒在地上。”淑妃红着眼眶道:“臣妾来华荣宫,她居然不请安,还口出狂言贬损臣妾。求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太后望了淑妃一眼,目光又落在韦逸霜的脸上。“果然如此?” “太后切莫相信淑妃的话。”韦逸霜冷冷道:“淑妃明知道臣妾有伤在身,却还来华荣宫耻笑臣妾不能有孕。在场的诸位姐妹均是鉴证,太后若不信,尽管可以问。至于不请安这事,的确是事实。臣妾要强惯了,自然是和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至于蛮不讲理的人,她都没有遵守规矩,臣妾为何要把热脸往人家身上贴?” “你们怎么说?”太后看着这一宫里神色各异的宫嫔们。 褚婕妤最先站出来,恭敬道:“太后明鉴,韦妃娘娘所言不虚。是淑妃刻意找上门来生事的。我们这么多位姐妹都是鉴证。许是淑妃因为四公主的事情怀恨在心,看韦妃娘娘被皇上责罚,就特意来耀武扬威一番。还请太后明察,且莫错怪了韦妃娘娘。” “你们也是这么说么?”太后问褚婕妤身后的那些宫嫔。 “请太后娘娘明察。”宫嫔们异口同声的附和。 淑妃一见这架势,才觉出自己这么来华荣宫是太冒失了。韦逸霜虽然不是贵妃了,可她毕竟还是韦家的女儿。总比自己一个母家没有那么得势的淑妃要强许多。 “太后,别的都可以是假的。可韦妃给臣妾这一脚却假不了。如若太后不信,尽管可以传召稳婆为臣妾验明正身。腹部一定有瘀伤,且就是方才造成。”淑妃扬起下颌,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太后微微点头,却也只是道:“皇上近来因为朝政的事情日夜操劳。作为后宫的妃嫔,你们就不能安生一点,多为皇上分忧吗?淑妃,不管今日的对错在谁,你都做错一件事。” “太后……”淑妃委屈的抬起头,眼底的泪水就快要忍不住了。 “皇后薨逝之后,皇上并未再立新后。后宫也从未册封过侧后亦或者是皇贵妃。最显贵的就是贵妃之尊。可是如今宫里并无一位贵妃,惠、德、贤三妃的位分也是虚着。后宫眼看着妃嫔不少,可是怎么就没有几个出类拔萃能往上攀的?亦或者是能拿住皇上心的……也让哀家少操点心。” 太后这话大有深意,褚婕妤瞬间就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太后是想着提拔些有潜力的妃嫔,用来好好服侍皇上之余,也能帮衬着太后占住后宫的局势。 “眼下位分最高的就是淑妃了。”太后幽幽道:“哀家瞧着,往后晨昏定省的去请安也好,去说话也罢,尽管可以多去淑妃的馨德宫走走。后宫同为姐妹,哀家也希望你们之间多有帮衬,少叫外面那些不明不白的女人纠缠皇帝。” 也就是说,太后心里也是不喜欢凌夫人的。 淑妃不由在心里掂量这话的分量。如果太后也不喜欢凌夫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想要纳妃,得先过了太后这一关。如果能时长陪伴在太后左右,自己的日子是不是也好过一些? 反正韦逸霜的肚子不争气,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必然会慢慢的疏远她。 想到这里,淑妃心里也有了打算。 “哀家不管你们闹什么,哀家只管皇上的身边是否有可心的人伺候。是否后宫里能有分忧的人。可若是你们非但不能做到,还多添烦扰,让皇上不能安心理政。哀家第一个饶不了她。至于皇嗣方面。哀家已经将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交给韦妃照顾。哀家也盼着能早日含饴弄孙,你们呀,有心思多用在这上面好些。” 太后摆一摆手道:“虽说是冬日,这几日阳光尚可。没事就多去御花园里走动走动。冬日是容易招病的。你们都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多谢太后教导。”妃嫔们齐声行礼。 太后就着妙嫦的手慢慢的走出了正殿。 妙嫦暗中观察着妃嫔们的眼神和心思也觉得太后这步棋走的极好。 “奴婢瞧着,这些小主们也该开窍了。” “可不是么。”太后冷蔑的扫了一眼华荣宫的前庭院子。“华荣宫富丽堂皇是后宫的吉祥地。可是也富丽堂皇这么多年,物极必衰是有道理的。” “太后所言甚是。”妙嫦连连点头。 “算算日子,腾芽今天该回宫了。”太后的眼中难得显出了慈爱之色。 “可不是么,三公主出宫的这些日子,奴婢也惦记的不得了。”妙嫦很喜欢乖巧懂事的腾芽。 “哀家只是怕,她会和她娘一样,是个心慈手软的丫头。如若不是,苏荷一早除掉韦逸霜这个祸害,也不会累及自身。”太后走下玉阶,转身看着妃嫔们一个个从华荣宫的正殿里慢慢走出来,只觉得乏力。 “也不知道那淑妃到底能否堪用!哀家毕竟老了,身边总得有这么个人……” “奴婢一定设法为太后筹谋,尽早选出个合适的人来。”妙嫦扶着太后的手,慢慢的走上凤辇。“只是后宫的事情再要紧,也不及太后您凤体安康。” “人老了,总是没用的……”太后在凤辇经过皇极宫的时候,特意掀开帘子往那恢弘的宫殿看了一眼。“捉摸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可悲,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更可悲!” “凌夫人安好。” 马车刚在青鸾宫的宫门口停下,德奂就迎上前来。 英雲就着绿沫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温和的冲他点点头。“公公怎么候在这里?” “皇上特意让人趁着夫人出宫的这几日,重新布置了青鸾宫。未免夫人不习惯,特意让奴才候在这里为夫人讲解一番。”德奂彬彬有礼的说道。 “原来如此。”这时候,英雲少不得想起了母亲的话,心中微微一动。“那就劳烦公公了。” “夫人说哪里话,夫人请。”德奂满面春风的样子,看上去精神奕奕的。 裕王只看着德奂堆在脸上的笑容,就只得皇兄是真的很在意凌夫人。“夫人。” 英雲转身看他一眼:“什么事?” “舟车劳顿,夫人还有事情,那本王就不叨扰了。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夫人能否允准。”裕王拱手道。 “殿下何须客气,只管说就是。”英雲态度温和。 “从前腾芽每日都会陪我去崇明殿温习课业,虽说现在不同了,可……夫人能否让腾芽隔几日就去崇明殿走动走动?还似原来那般?”裕王不想让腾芽吃苦,只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尽可能的让她生活的舒服一点,也让她离自己不要太远。“毕竟青鸾宫是后宫之地,本王不可以时常走动……” “自然。”英雲点头答应了:“温习课业是好事,既然裕王觉得有三公主陪着好些,那就如从前一般。日日去也可,隔日去也可,你们自己拿主意就是。” 话说到这里,英雲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正好当着德奂的面,也让皇帝知道她的心思。“妾身从未把三公主当做身边的婢子,妾身只是替幼时的姐妹照顾她的女儿。所以三公主从前在宫里如何,如今就还是如何。倘若苏贵妃还活着,也必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受苦。” 裕王没想到凌夫人竟然是这样的心思,连忙拱手道谢:“夫人如此待腾芽,当真是腾芽和本王的福气。来日若夫人有需要,本王一点尽心为夫人效力。” “裕王殿下言重了。”英雲温婉一笑。 “告辞。”裕王冲腾芽递了个眼色,笑意盎然的离去。 腾芽看着凌夫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是凌烨辰的母亲,她是母妃昔日的好姐妹,可她却也有份害死母妃…… “走吧,三公主。”英雲伸手递给了她。 腾芽下意识的把手伸过去,被她握在了掌中。那种温软与舒适的感觉,就像从前母妃牵着她一样。 “夫人,您这边请。”德奂开始了他的讲解:“这里原本是青砖石,皇上嫌石头太硬,都换成了极好的汉白玉。正殿里头……” 他咿咿呀呀的说了什么,腾芽都没听进去。她只是在想,这个时候,凌烨辰陪在宛心身边,又是一种如何的情形。 凌烨辰低着头,脸色不怎么好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主动和宛心说一句话。 宛心哭了半日,沉默了半日,忽然才发现,母亲这一病倒,她竟然会这么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烨辰哥哥,幸亏是你陪我回来。”宛心红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讨厌我。我真的知道。可是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肯陪着我。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的……” “你放心,我答应你会陪你送焸公主回开乐,我就一定会做到。”凌烨辰打断了她絮絮叨叨的话。 宛心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知道他完全是出于同情或者责任才这么做。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情分。“烨辰哥哥,回开乐之后,我会好好的照顾母亲的。可能有很久不会再和你见面了。可是我有件事情,想亲口问问你。” 她放低姿态,往凌烨辰身边挪了一些,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你只要如实的告诉我就好。我不想听任何掩饰或者修饰过的话。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心。” 凌烨辰麻木的点了下头。 “其实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宛心的脸旁微微苍白,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 “没有。”凌烨辰毫不犹豫的说。 “一点都没有吗?”宛心有些不甘心,他的话刺的她心太疼了。“我们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啊。你忘记你下水救我,连命都不要了?” “没有。”凌烨辰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哪怕掉下水的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救。因为掉下水的是我的玩伴,是我带着玩伴去水边玩。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但这和喜欢是两码事。” 宛心的眸子,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宛心。”凌烨辰看得出她很难过。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也没有别的女孩子。所以娘让我向你提亲,我没有犹豫。” 如果腾芽没有出现,可能到现在他还是会愿意娶宛心的。这句话,凌烨辰只在自己的心里想了想,并没有宣之于口。 “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利用你。”这句话,凌烨辰在心里憋了很久。“宛心,你信不信都好。我只是觉得……” “我信。”宛心挤出个苦涩的微笑。那滋味比她第一次吃到莲心,还让她难受。“你放心吧烨辰哥哥,我想好了。这世上的事情,兴许都是注定的。老天注定让我们有缘无分,那我就是再怎么勉强也终究不可能。” “宛心,你真的这么想?”凌烨辰有些喜出望外。她以为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会逼着他在开乐成婚。亦或者是想任何的办法,把他留在身边。 “是啊。”宛心点头:“我知道你的心已经另有所属。我还知道,你喜欢的人一定是腾芽公主。这一次,我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险些害了她和少将军,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生气。我也知道,母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可是,我在你面前已经抬不起头了。既如此,我还不如留下你对我的这点好,这样你总是还能当我是妹妹对不对?” “是。”凌烨辰点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小妹妹。我会像哥哥那样去保护你。” “足以。”宛心转过脸,泪落如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凌烨辰看着她抖动的肩,知道她在哭,且还哭的那么伤心。 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他终于和宛心说清楚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腾芽在一起。 “烨辰哥哥。”好半天,宛心才勉强能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你说吧。”凌烨辰很是爽快。 “我们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宛心转过来,小白兔一般的眼眸,透着哀求。“如果母妃知道,只怕会病情加重。而且我也……” “你放心。”凌烨辰心里巴不得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宛心,我答应你。” “多谢。”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样。“以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我只需要踏踏实实的照顾好母亲。等母亲的身子康复了,我会邀请烨辰哥哥和夫人一道过来开乐玩。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凌烨辰微笑着点了下头。 “停车。”宛心掀开了车帘:“那我去母亲的马车上照顾着了。烨辰哥哥你不必相送。前面就是开乐的地界,我和母妃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回去吧,三公主一定眼巴巴的盼着你回去……”她说完这番话,就着侍婢的手下了马车,头也不会的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凌烨辰等那辆马车走远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直困扰他这么多天的烦恼终于解除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难以置信。“回盛世。” “知道了世子。”车夫恭敬的应下。 “腾芽,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腾芽刚看完自己的厢房。 虽然还是和原来一个样。但也有好多新送来的料子。且也不知道是父皇的眷顾,还是碍于凌夫人的面子,又或者是皇祖母的关照。内务局竟然给她派了两个丫头过来,还是白公公亲自挑选的。一个叫静夜,一个叫冰玉。 腾芽看着她们水灵灵的,一脸聪明相,就只得白公公没少给她花费心思。 正想得入神,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 “三妹,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不在宫里,都不知道我又多闷。”腾玥笑吟吟的走进来,满脸喜色。“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她身后的两个婢子,各抱着三匹缎子,花色十分艳丽,一看就是今年新时兴的样子。 “长姐来就来么,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腾芽热络的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着道:“内务局也给我送了好些呢。我自己穿也足够了。” “你那些都是陈旧的款式。”腾玥眼眸明亮:“我这些可都是我专门给你挑的。” “这是为何?”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你还不知道呢吧?过几日,鲜钦的几位皇子要来咱们盛世做客。宫里就这么几位公主,还不得打扮的光鲜亮丽些。说不定还能挑选到何意的郎君呢!”说到这里时,腾玥的脸颊绯红,眼底闪烁着羞涩的光芒。 “你……”腾芽对她这样的转变有些不习惯。她不是喜欢凌烨辰吗? “怎么了?”腾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是,没有。”腾芽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胡说。”腾玥羞涩的低下头:“我怎么会有心上人呢。你别乱说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放弃了凌烨辰……这就怪了,她不是想得到凌夫人的庇护,亲上加亲吗?难道说自己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对了,三妹。”腾玥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些异色。“你知道鲜钦的事情吗?鲜钦的哪位皇子有望成为将来的储君?” “嗯……”腾芽看她认真的样子,少不得皱眉。“我听母妃说过,鲜钦的三位皇子个个出类拔萃。皇长子能文能武,但如今已经二十出头。想必府中一定有皇子妃了。二皇子,似乎十八岁左右,说他聪明至极,四五岁就能将《圣人策》倒背如流。三皇子,十五岁上下,听说是皇后的嫡子,但储君之位会花落谁家,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至今也没听说什么风声。” “也就是说不相伯仲?”腾玥更苦恼了。其实她打探到的消息也差不多都是这么说的。 “姐姐是想找个最有前程的,将来荣登皇后的宝座?”腾芽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是自然了。”腾玥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你长姐我要姿色也有些,论身份也是嫡出。且正当妙龄,好好的择一个好夫君,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她红了脸,笑笑的看着腾芽:“总之三妹,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等他们来了,你帮我参谋参谋如何?” “好。”腾芽爽快的答应了她。“只是长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三妹你真好。只是你想问我什么?”腾玥茫然的看着她。 “一品夫人七十大寿,长姐也是英家的女儿,为何不去?”腾芽纳闷的不行。 “哦,其实我打算去来着。毕竟外祖母七十大寿也是一件大喜事。可是临出宫的前两日,我害了风寒。病气太重,怕是会冲撞了。所以就托姨母带了寿礼回去。”腾玥微微一笑:“这几日身子才见好。等过几日忙完了宫里的事情,我会求父皇开恩,恩准我再回英府一趟。” “如此甚好。”腾芽总觉得腾玥的改变有些奇怪,这里面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也无妨,姐妹俩这样说说笑笑的不是很好嘛。没必要去揭穿人家好不容易维系的伪装。 “长姐眼光真好,这些缎子可真好看呢啊!” “你喜欢就好!” 第63章 上门羞辱 >> “要不怎么说不是亲生的,怎么养都养不熟呢。” 徐丽仪刚抬起右腿,还没迈进青鸾宫内殿的门槛,就嚷声抱怨:“昨日就回来了,这可倒好。我们不过来瞧人家,人家都不记得还有我们的存在了。真是白照顾了她那么些日子,早知道会让自己寒心,倒不如在望宫的时候就把她活活饿死算完。还巴巴的给她留那么些吃的做什么!叫自己生气。” 秦顺容随在她身后打趣笑道:“刀子嘴豆腐心,我算是见识了。你们呀,可别听她这么说,有什么好东西,总记着给我们三公主送过来。这不,外头的奴才手里都抱满了东西呢。” “去你的,你怎么拆我的台啊。”徐丽仪转身瞪了秦顺容一眼,才又咧嘴笑了。 英雲听着她俩这么说笑,也觉得心里舒坦。这样子说说笑笑的日子,才叫真的日子呢。 “来了,快进来坐。” “夫人。”两人笑眯眯的朝凌夫人行了平礼。 英雲自然也是还礼。“往后啊来我这里,就别闹这么多虚礼了。显得生分。我倒是喜欢你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想来就来,想坐就坐,无拘无束的。” “好。”徐丽仪这才往腾芽那边瞟了一眼:“怎么?被我嚷的你不乐意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腾芽欢快的端着茶送过来:“我正打算去复春殿拜见丽仪和顺容呢。只是乍一看丽仪这身装扮,我倒是不敢认了。足见父皇一定很喜欢有丽仪相伴吧?” “你这丫头,一见面就打趣我!”徐丽仪白塔一眼,却笑着呷了一口她奉上的茶。“泡茶的手艺倒是见长,足见凌夫人调教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医书有没有好好的念。别回头新的没学会,倒是把我教你的也混忘了。” “徒儿不敢。”腾芽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多亏师傅的悉心教导,徒儿才能捡回这条命来。就此拜谢师傅。” “什么意思?”秦顺容不由得紧张起来:“芽儿,你是说在外头遇到危险了?”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腾芽走到她面前,欢快的转了个圈。“从里到外都是好好的。” “胡说。”秦顺容看着她还包扎的手,不由得红了眼眶。“手上的伤是怎么用的?” “哦,这个呀。”腾芽尴尬了,英勋的药特别管用,抹上就不觉得疼了。若不是秦顺容问,她都忘了这回事。“不小心划的,不打紧。” “你这孩子啊!”秦顺容幽幽叹气。 看她担心的样子,腾芽心里暖暖的。大抵也就只有皇祖母和她们,还会把她当成孩子看吧! “还是说说怎么捡回一条命的事吧。”徐丽仪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 “有人在我们吃饭用的筷子里下毒。筷子中间有个小小的凹槽。里面放了一些有微酸气味的药液。筷子竖起来的时候,会慢慢的从凹槽流到筷子头上,一旦沾在饭菜上,就会随之入口。可用膳前单独去验饭菜是查不出有毒的。”腾芽扬了扬眉。 “下个毒都这般挖空心思,你们看着像是谁的手腕?”徐丽仪冷笑了一声。 “还用说么!除了她,还会有谁如此恶毒。”秦顺容的眼睛更红了,可这一回,是满满的恨意。“什么叫恶人自有天来磨,我也总算是见识到了。昨日太后还去她宫里好一顿修理。这不,今儿一早,妃嫔们都去了淑妃的馨德宫问安。她的华荣宫算是门可罗雀了。如此活该,真是叫人痛快。” “那药……”腾芽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那药也是很奇怪的。起先有酸涩的味道,可时间长了,居然就闻不到了。徐丽仪,是不是这种药吃下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查验不出来了?” “不错。”徐丽仪点点头:“的确是有这样一种奇毒。但这种毒,并非盛世所有。好像是邻国特有的。但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甚明了。也幸亏是你敏觉,并没有被害。否则恐怕华佗在世也难救。” “狼子野心何其毒也。”英雲叹了口气。“也是多亏了腾芽,烨辰才幸免。” “所以说嘛。要帮得上烨辰的,也就只有我们腾芽了。”徐丽仪笑的很是明媚。 腾芽的脸一热,就烧到了耳后根。“丽仪娘娘若是再胡说,那我可不理你。” “我哪里胡说了!”徐丽仪看着她羞赧的样子,遮住了口鼻笑:“我看是有人藏不住心思了吧?” “哪有!”腾芽害羞的不行,连忙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丽仪带了好些好东西过来么!我要去看看都有什么。” “好多衣料和饰品呢。”秦顺容笑着起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走,我带着你去瞧一瞧。” “夫人昨天叫人送了好多绸缎,长姐也给我拿了些时兴料子,怕这一回是真的穿不完呢。”腾芽笑眯眯的说。 “腾玥也送了你料子?”徐丽仪撇了撇嘴:“难为她舍得。” “怎么?”腾芽疑惑的问。 “得了,去看你的料子吧。”徐丽仪朝她摆一摆手:“看完了正好让绣娘给你量一量尺寸。回头赶紧做两身新衣裳冬节的时候穿。” “嗯。”腾芽和秦顺容快步走了出去。 “夫人不会怪我吧?”徐丽仪皱眉问。 英雲疑惑的看着她:“何出此言?” “腾玥的事情。”徐丽仪也没打算隐瞒:“她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不去英府裹乱,可都是我的功劳。并且,也是我让她明白,她和凌烨辰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现在的心思,都用在鲜钦那几位皇子身上了。我没经过凌夫人的允许,就擅自做主好好的开导了这位大公主,自当是得向你请罪了。” “怪不得!”英雲这才明白过来:“我说那丫头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是要回英府贺寿的节骨眼病了。原来是你在背后教导的呀!” “可不是么。”徐丽仪只是没想到腾玥嘴巴严,居然没说出来。 “无碍。她不去也是挺好的。”英雲幽幽叹气:“有一位宛心公主,就已经足够让我头疼。加之还有焸公主……英府这回可真是热闹极了。” 徐丽仪微微勾唇:“英府热闹,后宫也同样热闹。如果我没猜错,太后眼下最不放心的恐怕就是你了。” “我?”英雲不由得一愣。“我好像没做什么让太后不放心的事情!” “你的存在,本来就不能让太后放心。”徐丽仪直言不讳:“好容易从韦逸霜手里夺回的后宫凤权,太后怕是由不得任何人来分权了。何况昔日苏荷与她还算厚密,后宫的事情,多少也肯听从她的懿旨。如今太后身边缺这么个可心的人,才会不遗余力的去培养淑妃。可我总觉得,淑妃不成大器。只用一个腾玧,就能把她击败。恐怕也是白白耗费太后的心血。” “你的意思是?”英雲有些不解。 “如果太后器重的那个人,是我们自己人。会不会所有的事情就容易掌控一些?”徐丽仪拧着眉头问。 “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合意的人选?”英雲凝神看着她。 “秦顺容如何?”徐丽仪与她对视。 “好倒是好。只是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你觉得秦顺容是那种愿意置身旋涡之中的性子么?我倒是觉得她温婉柔顺,敦厚合度,是个冷眼旁观的人。再说,皇帝和太后之间是有隔阂的。如果就这么把秦顺容推到太后身边去,恐怕会断了她的恩宠……身在后宫之中,若无恩宠,还有什么意思?你虽然与她是多年患难姐妹,可你怎么知道她心里就不期盼皇恩呢?” “是哦!”徐丽仪尴尬一笑:“我倒是忘了这一层了。我以为被皇恩伤透了心的人,即便是有再度获宠的一日,也终究越不过自己的心去。我是这样,就当旁人也是这样……以己度人,实在是错了。” “这话听起来大有深意啊。”英雲拧着眉头道:“难道你……” 徐丽仪坦然的迎上了她的目光,毫不加以修饰:“我努力尝试过,可惜再不复从前。” 这话听上去,就让人伤心。英雲只觉得鼻子发酸。 “你不必如此。”徐丽仪看出她难受,饶是一笑:“我与你终究是不同。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皇帝的心。而我,则从来都没有走进去过。哪怕时至今日,他恩赐我复春殿,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说不定哪一****得罪了他,会比之前更惨……” “别胡说。”英雲皱眉:“都这个年纪了,还使小女儿性子。” “凉薄至极的人,焉知不会如此待人。”徐丽仪已经不作他想。“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了。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当真不愿意摘下这颗凤冠吗?” 回英府之前,英雲是真的打定主意不肯。可母亲的那番话,又让她觉得或许不应该这么执着。徐丽仪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微微勾唇:“有时候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不要紧,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终究你和我也是不同的。” 英雲笑了笑,看着秦顺容和腾芽去而复返,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可有选到自己喜欢的料子吗?” “自然是有。”腾芽惋惜着说:“可是首饰和衣料都太过华贵了。母妃才薨逝不久,那些东西都不适合现在的我。” 说到母妃薨逝,腾芽特意看着凌夫人的神情。只是她眼中涌起的难过,也终究没有遮掩住。 “倒也是呢。”英雲连连轻叹:“若果不是你母妃薨逝,我们姐妹又可以向小时候那样,一起说说笑笑的打发晨光,宫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趣了。” “罢了。”徐丽仪摆一摆手:“不能现在用,就收起来往后再用。料子不喜欢了,赏人就是。但是腾芽,你必须得明白。你仍然是三公主,过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切莫因为现在的窘境而忘记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知道了。”腾芽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外头是小皮子的声音:“启禀夫人,太后身边的妙嫦姑姑来了。” “请进来。”听见太后身边的人来了,英雲不由得提起了精神。徐丽仪要是猜的不错,那还真是要费些精神让太后明白,从头到尾,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与太后抗衡。 “奴婢拜见夫人,给两位小主请安。”妙嫦笑笑的看着腾芽,道:“太后知道三公主回宫了,特意让奴婢来接三公主去太后宫里觐见。本来是昨儿就想来接的,只是怕三公主奔波疲倦,才等到今天。” “那就快去吧。”英雲温和的冲腾芽点一点头。 “姑姑咱们走吧。”腾芽先是朝众人行礼告别,才转身走到妙嫦面前。 “好。”妙嫦笑着行礼告退,牵着腾芽一道往外走。 “太后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呢。”秦顺容不由得高兴:“有太后的眷顾,看往后宫里谁还敢欺负咱们的三公主!” “太后的眷顾的确管用。”英雲少不得附和一句。 “可不是么。眼下也就只有太后的话管用。用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就困住了韦妃。眼下韦妃自顾不暇,别说对腾芽使坏了,她能保住自身的平安就不错。”徐丽仪话锋一转,起身走到秦顺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玉腕:“太后的庇护有用,那你想不想去凑凑这个热闹?” “我?”秦顺容吓了一跳:“我怎么有那样的福气?再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太后瞧的上眼。” “你若是想,太后一定瞧得上眼。”徐丽仪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自己要思量清楚。” 秦顺容的眼珠游移不定,来回转动,却想要与她目光相对。足见她心里的紧张。 “别怕,我会给你时间慢慢的想。”徐丽仪温暖笑道:“难得冬日里阳光好,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也好。”秦顺容点头,满腹心事的退了出去。 “你呀,就这么心急?”英雲少不得多说一句。“这种事情,必得要她自己乐意才行。不然,可真是复杂了。” “我懂。”徐丽仪饶是一笑:“强扭的瓜不甜。” 而这时候,腾芽已经到了福寿宫。“给皇祖母请安。” “过来丫头!”太后一见到她,就觉得舒心。“瞧瞧你,出宫了这么多日子,都瘦了。英府的人有没有怠慢我们的三公主?” “并没有呢皇祖母,英府的人都待我很好。”腾芽高兴的说。“本来昨天就想过来给皇祖母请安的。可是没得传召,也不知道那时候过来合不合适。” “那就好。”太后拉着她的手在自己掌中微微揉搓:“傻丫头,往后想着皇祖母了,随时都可以过来。若是天冷不想走,就着人过来说一声,哀家叫你妙嫦姑姑用凤辇接你。” “多谢皇祖母。”腾芽钻进她怀里,觉得暖暖的。“皇祖母待芽儿这样好。” “傻丫头,皇祖母不疼你疼谁!”太后抱着她,有些不忍的说:“芽儿,若是在那凌夫人身边太委屈,就只管来告诉皇祖母。皇祖母一定会护着你的。” “多谢皇祖母。”腾芽温和的说:“凌夫人待我很好。很亲切,也处处为我着想。” “那就好。”太后抚了抚她的鬓发,半晌才迟疑道:“你母妃就是心地太软,才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芽儿,你可万万不能如此。” “皇祖母。”腾芽伏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头看着她沧桑暗淡的眸子,有些不懂。“为什么有人说母妃狠毒,有人说母妃仁慈,有人说母妃手腕多,可您又说母妃心地软?” 妙嫦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的退了出去。让一个小小的孩子,知道这么多后宫的残酷,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无论对错,都太过残酷了。 “傻孩子,皇祖母只告诉你两句话,其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其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后宫里行事,瞬息万变。今天是你的朋友,顷刻间就可以成为你的敌人。但是你也不用害怕,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权势在你手里,只要你的心够硬,能熬得住能忍得住也狠得下来,那就什么都不打紧。”太后抚摸着腾芽的发丝,唇角浮现一缕薄薄的笑。 “都以为天家贵胄只有想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其实这些荣华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腾芽用力的点了点头。“皇祖母,芽儿明白了。” “好孩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过你放心,只要有祖母在,没有人能欺负你。”太后意味深长的说:“为了你,祖母也要好好的握住这后宫的权势。” 腾芽心里都明白,其实太后也有自己的难处。可是眼睛里的纯真,让她看上去似懂非懂,十分的乖巧。“多谢祖母庇护。” 太后舍不得她回去:“厨房里有糕点,哀家让妙嫦给你端些来。你就留在这里陪哀家再说说话吧。” “好呢。”腾芽高兴的点头。 御花园里,果然是一派温暖明媚的景象。红梅白梅还有腊梅,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原本寂寥的冬日,处处欣欣向荣。 秦顺容默默的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心里反复的思量着徐丽仪的话。既然是当着凌夫人的面说的,那也就是她们已经商量过了。凌夫人眼下的处境不容乐观,可徐丽仪承蒙皇恩,已经是算是这后宫之中的得宠的新贵了。为什么她也会希望自己去攀附太后的权势? 皇上与太后不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与太后亲近,不就等同于舍弃了与皇上的恩情…… “啪”的一下,一个小石子忽然飞过来,不偏不倚的打中了秦顺容的膝弯处。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往前扑去,幸亏是反应敏捷双手撑在胸口才没摔到脸。可是手指尖却碰到了一双绣花鞋。 “啊……”来人惊叫了一声,险些跌倒在地。 秦顺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中了打中了!让她摔了个狗吃屎。要是撞在李芳仪肚子上就好了。” “四公主……”李芳仪惊恐的看着远处拍手叫好又笑又跳的腾玧,一股恨意从心里钻出来。“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奈我何?这个秦顺容笨手笨脚的,摔跤都不会。可我敢担保,你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腾玧冲她吐了吐舌头,逃也似的跑了。那爽朗的笑声特别特别的刺耳。 一瞬间,秦顺容的后脊梁就被冷汗给打湿了。身上的痛楚,心里的惶恐,让她硬是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巧莱吓得面无血色,身子不住的颤抖。刚才有多危险,她完完全全看在眼底。就只是御花园的一个小拐角,她陪着李芳仪刚走过来,忽然秦顺容就猝不及防的扑跌过来。也亏得是李芳仪慢了一步,不然这一撞,恐怕非得弄出人命来。“芳仪……您没事吧?” 李芳仪又气又吓,脸色苍白:“我没事,先扶秦顺容起来。” “臣妾罪过,臣妾险些误伤了芳仪,让芳仪受惊了。”秦顺容吓得身上的骨头都酥软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巧莱让两个小丫头先扶着李芳仪去亭子里坐坐。她这才收拾了情绪,过来扶起秦顺容。“顺容莫要担心,芳仪安然无事。地上太凉了,你还是起来再说话吧。” 秦顺容听见李芳仪平安无恙,才稍微缓过心神。“多谢芳仪体恤。” 巧莱扶着她往亭子里走的时候,发现她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腿受了伤。“顺容的伤不打紧吧?要不要奴婢着人去复春殿送信,让奴才来接您回去?” “也好。”秦顺容实在是不敢一个人走回去了。“麻烦你了。” “顺容客气。”巧莱扶着她在李芳仪对面坐下。 李芳仪看她面无人色,心知她也是真的给吓坏了。“秦顺容没事吧?” “都是臣妾不好,差点误伤了芳仪。却还要劳烦芳仪记挂。”秦顺容愧疚的不行:“若不是臣妾边走边看花,也不会大意成这样子。” “她拿弹弓射你,你能怎么注意?”李芳仪生气的说:“后宫的妃嫔又不是武林高手,还能听见石子飞过来的声音,就轻巧的躲开!何况她也根本就不是冲着你,她对我下手也不是头一回了。” 这就怪了!秦顺容怎么都想不明白:“四公主好好的为何要与芳仪为难?难道她不知道芳仪您身怀有孕?” “怎么可能不知道!”巧莱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四公主刚才不是说了么,说我们芳仪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本来把四公主送去韦妃娘娘宫里管教挺好的,可是都怪三公主……” “好了,闭嘴。”李芳仪听见巧莱口不择言,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奴婢可能心思没有那么透彻,可她却不难看出。秦顺容和徐丽仪能有今天,起码有一半的功劳要归结在三公主身上。 “这件事与三公主无关。虽然韦妃娘娘宫里传出来的话是三公主的错。可据我所知,事实只不过是三公主给四公主变了个戏法。四公主才嚷嚷着要去韦妃宫里。后面的事情,又怎么是三公主能控制的。”李芳仪的语声渐渐温和,已经没有方才的那种恐惧了。 “是奴婢多嘴了。”巧莱来忙跪下:“还请芳仪恕罪。” “罢了。”李芳仪冲她摆一摆手:“你且去沏一壶热茶过来,给本宫和顺容压压惊。” “诺。”巧莱连忙退了下去。 李芳仪这才温和的对秦顺容一笑:“顺容姐姐切莫见怪。是我管教侍婢无方,才会乱说话。” “也未必如此。”秦顺容声音不大:“说不定是有心人故意要宫里的人有这种误会呢。终究是怪不得芳仪的。只是今天的事,可吓坏了臣妾。” “是啊。”李芳仪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皱眉道:“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我不想他有任何闪失。只是……纵然有皇上的眷顾,我不必日日去在后宫里晨昏定省的请安,却就连走到御花园里赏花也福祸难料。顺容姐姐,你说为何在宫里想要个孩子就这么难?” 秦顺容长长叹气:“是啊。” “姐姐别担心,今天的事情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我绝对不会怪咎姐姐。如果皇上问起,我也会如实的回话,姐姐切莫因为这事情而自责。”李芳仪冲她勾唇道:“也多亏姐姐反应灵敏,双手撑在了地上。若换做旁人,推向我的脚踝,那咱们两个都要被四公主给害惨了。” “是啊。”秦顺容脑子里很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李芳仪的态度温和,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待巧莱端着热茶过来,她赶紧喝了两大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心口,那股暖意才真的叫她舒服了一点。 “那我就不陪姐姐了。”李芳仪喝过了茶,觉得身子好一些了。“我先回宫了。” “好。”秦顺容只在这里等着人来扶她回去。目送李芳仪离开的时候,她不免难过。已经与世无争的留在徐丽仪身边了。她也不过是想着能平安度日。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容不下她?稍微的一点疏忽,就可能是身首异处的罪过。 想到这里,秦顺容又开始思量徐丽仪的话了。 可她真的要为了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就拿自己的恩宠去交换吗? 如果没有皇上的庇护,将来太后的权势又被夺走,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蜷缩在别人身边保全自己? “顺容,您没事吧?”秀画和点翠急火火的赶过来。看见秦顺容脸色苍白的坐在亭子里,额头上都是冷汗,连鬓边的发丝都被冷汗浸湿,都吓坏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秀画边扶起她边问。“顺容,您倒是说话呀。” “没事。”秦顺容尽量收拾了情绪,慢慢的就着她俩的手,一瘸一拐的往自己宫里去。 两个丫头担心的不得了,却也不敢再多问,只能默默的扶着她吃力的往回走。 哪知道,秦顺容还没走回复春殿,就被德奂领着人给拦下来。 “顺容小主,奴才得罪了。”德奂拦了她的去路,问:“有件事情想向小主请教。” “公公问就是。”秦顺容的心突突的跳着。 “方才皇上去看李芳仪,说是四公主用弹弓打在您身上害您跌倒,险些冲撞了芳仪的龙胎,可有这么回事吗?”德奂看她的脸色不好,就猜到**不离十。 “确有此事。”秦顺容毫不遮掩的说:“我的确摔倒,连手掌和膝盖的擦破了。” “也就是说,顺容您是看见了四公主对么?”德奂又问。 “是,还听见了四公主说,要是撞在李芳仪肚子上就好了,还说李芳仪下回就没有这么走运了。”秦顺容的话顺着嘴就说出来了。 这可着实让德奂吃了一惊。“多谢顺容,那您赶紧回宫去疗伤吧,奴才这就去向皇上回话。” “劳烦公公了。”德奂快步的离开。 望着一行人匆匆而去,秀画才敢出声:“顺容您是不是受惊过度了?方才的话,怎么能对德奂讲。李芳仪若自己都没有说,淑妃知道了,就只会拿您问罪。您这不是得罪了她吗?” “是么?”秦顺容恍惚间才想明白:“对呀,你说的对。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奴婢只是担心淑妃娘娘会……”秀画四下里看了一眼周围,才道:“自从昨日太后在韦妃宫里闹了一出。现下后宫的妃嫔小主们,都把淑妃当成了后宫第一人。仰仗着太后的庇护,淑妃现下可谓顺风顺水。她是不会让谁在这个时候找她麻烦的。那李芳仪一定是故意自己装好人,什么都不说,却累您讲出了四公主的事情……顺容,奴婢觉得,咱们是不是赶紧去找徐丽仪回来,设法商量个稳妥的对策啊。” “也好。”秦顺容心想,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的事情,就偏偏给她撞见了。“我腿脚不便,就不去青鸾宫了。点翠,你赶紧去请徐丽仪回来。秀画,咱们快走,你先扶我回宫。” “是。”两个丫头答应着,各自照办。 秦顺容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尽量快的往复春殿去。心想她没有主意,兴许徐丽仪会有主意的。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没多远就要进复春殿了。 淑妃一行人气势磅礴的将她堵在了宫门外。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淑妃冷眸看着秦顺容,眼神锋利的就像鹰隼看见猎物。“好一个会装见缝插针的秦顺容啊。从前没有把你当回事,却不想今日竟然吃了你的亏!” “淑妃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秦顺容奓着胆子迎上她的目光。“臣妾说的,都是臣妾亲眼所见。从来就没存过让娘娘吃亏的心。何况,臣妾受伤是事实。李芳仪受惊也是事实。淑妃娘娘不去管教四公主该如何在御花园玩耍,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与臣妾说道?” “好一张利嘴。”淑妃自恃得势,连韦逸霜都不放在眼里。却被一个从八品的顺容顶撞。言辞之间,还有责怪她没管教好女儿的指责。这样的气,她如何能受得住? “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淑妃冷笑了一声:“谁能证明?当时除了你和李芳仪,还有谁能证明腾玧刻意害了李芳仪腹中的龙胎?还有,你可知道污蔑公主是什么样的罪名吗?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顺容,能活着爬出望宫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好好惜福还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就不怕坏话说多了会遭报应吗?” “除了臣妾和李芳仪,还有李芳仪身边的那些宫人。她们个个都看在眼底。”秦顺容仰起头,看着淑妃一双要吃人般凶狠的眼睛,反而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正如淑妃娘娘所言,臣妾才从望宫里爬出来,巴不得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是怎么就这么倒霉不走运,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娘娘您说我污蔑公主,您又有什么证据?再说了,后宫里的公主可不止一位。为什么臣妾和李芳仪哪位公主都不提,偏偏是提到四公主?” “那只是因为腾玧贪玩,正好出现在御花园。”淑妃一字一句慢慢的说:“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同本宫去面见皇上。向皇上解释清楚这个误会。本宫可以当你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才会说出不真不实的话来,请求皇上赦免你的罪过,否则……” “否则如何?”秦顺容心里也聚满了怨气,她仰起头看着淑妃的眼睛。“还请淑妃娘娘赐教。” “否则就别怪本宫容不得你!”淑妃绷着脸,严肃的样子看上去瘆人得慌。 “淑妃娘娘单凭一张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吗?那后宫里可还有正义?”秦顺容拧着眉头,铿锵有力的说:“四公主的原话就是’要是撞在李芳仪肚子上就好了’,这是臣妾亲耳听见的。你若是不信,臣妾可以当着皇上和李芳仪的面,同四公主对峙。若有一个字不实,臣妾愿意受皇上任何责罚,五马分尸亦不为过。” 淑妃走过去,一把揪住秦顺容的领口:“你的意思就是,你宁可死也不松口是么?” “我没有说谎。”秦顺容挣脱不开她的手,语气也变得特别不好:“我身上有四公主弹弓射来的石子留下的伤痕。如果皇上不信,可以请太医来查验。我为何要松口?” “那你觉得,是请太医来查验好,亦或者是请仵作?”淑妃的话已经狠毒到极点。 谁不知道仵作是给死人验尸的。 秦顺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随便你请什么人来查验。总之臣妾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后悔!” “那好啊。”淑妃看她如此不给面子,也不跟她客气了。“你说我玧儿用弹弓装了石子打在你身上,那你伤在何处?” “右腿的膝弯处。”说话的同时,秦顺容还伸手去摸了一下那个位置。轻轻一按,还是疼的厉害。 “弹弓打的伤和摔倒的伤肯定不同。”淑妃笑容里透出阴戾:“既然秦顺容这么说了,那本宫可得亲自过目,以免有人混淆视听,诬陷好人。” “好啊。”秦顺容爽快的答应:“那就劳烦淑妃娘娘随我回复春殿,到内室查看。” “不必了。”淑妃一口回绝,眼底的霜意慢慢渗透出来:“就在这里查验不是一样么?万一去了复春殿,你做了什么手脚,那本宫要如何应对。毕竟是你的地方。” “臣妾能做什么手脚?”秦顺容的怒火直往上拱。“臣妾总不能现找个人过来,让他拿着弹弓往我腿上打吧?” “那可说不好!”淑妃扬起明艳的脸庞,冷笑道:“害人嘛,总得要自己吃些苦头。” “那淑妃娘娘以为怎么办才妥当?”秦顺容气的身子发颤。 “就在这里给本宫查验。不是打在腿上么?把裤子脱了不就见分晓了?”淑妃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心想她最好被羞辱的一头碰死,才解气。 “我是皇上的宫嫔,即便位分低微,也容不得谁这样羞辱。”秦顺容自然是不肯的。“这里人来人往就不说了,还有这么多宫人在。亏得淑妃娘娘能说出口。” “你不是穿着裙子么!里面的绸缎裤子脱了也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裙子掀起来到你的后腿弯不就得了。”淑妃轻描淡写的说:“本宫又没叫你脱光。该不会是你心里有鬼吧?” “淑妃娘娘这么说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徐丽仪赶来的时候,竟听见淑妃这样刁难秦顺容,顿时火大的不行。 转过身,看见一脸冷寂的徐丽仪,淑妃根本没理会。“秦顺容,要么你就先在证明给本宫看,要么就别怪本宫治你个污蔑之罪。” “淑妃娘娘这话,臣妾可不敢苟同。”徐丽仪绕到淑妃身前行了个礼,把秦顺容挡在了自己身后。“顺容胆子小,一向又怕事。遇到事情躲还来不及,怎么会硬要跟后宫位分最好的淑妃娘娘作对呢。何况淑妃娘娘您带着这么多宫人侍卫的来复春殿门口责问秦顺容,连复春殿的宫门都不迈进一步,若是叫后宫其余的姐妹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复春殿的人不懂事,连请淑妃娘娘进门喝一盏茶都舍不得。再说,秦顺容的伤在身上,毕竟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您非要亲自验伤,我们也无话可说。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验伤……传到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恐怕有伤大雅。到时候,若是皇上怪罪臣妾不懂事,没能平息娘娘的怒气,那可真是臣妾的罪责了。” “你在这里东拉西扯的说些什么?”淑妃看着徐丽仪这一身华贵的衣饰,只觉得心里不舒坦。“你以为你得宠就可以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还是你觉得本宫就得对你奉迎献媚?” “臣妾只是想请淑妃娘娘品茗,顺道去复春殿歇歇脚而已。”徐丽仪微微一笑。“至于其他,臣妾自然不敢多想。” “本宫只问你一句。”淑妃扬起下颌,冷眸微微转动,最终定格在徐丽仪脸上。“李芳仪在御花园里受惊,你可在场?” “臣妾并未在场。”徐丽仪如实道。 “既如此,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淑妃使了个眼色,忙有侍卫上前。 “娘娘这是何意?”徐丽仪不由得蹙眉:“复春殿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住所。难道臣妾在自己的宫门外走动,还要经过淑妃娘娘您的允许?” “本宫知道复春殿是你的地方。”淑妃饶是一笑:“所以就让他们护送你赶紧回宫歇着去。本宫要单独问秦顺容话。且轮不到你在这里聒噪。” 侍卫几乎要把刀拔出来轰徐丽仪走了。 可是徐丽仪仍然不肯离开。“淑妃娘娘何必再这里耍威风。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去问一问四公主。据臣妾所知,四公主伤及李芳仪的龙胎也不是头一次了。” “你胡说。”淑妃一听这话就恼了,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你有什么证据?” “惯子如杀子。”秦顺容咬牙切齿的说:“臣妾也好奇四公主为何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今日见了淑妃娘娘这副样子,终于明白什么叫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 “大胆!”淑妃冷喝一声,快步走到秦顺容面前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狠狠踹在秦顺容的膝盖上,毫不留力气。“你居然敢当面咒骂本宫。好哇,那本宫何必给你好脸色看。来人!” 侍卫应声而来。 “给本宫按住秦顺容。”淑妃瞟了一眼自己的近婢澄光:“你去仔细替本宫看看,秦顺容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是,娘娘。”澄光撸起袖子就往秦顺容那边走去。 这正是淑妃的聪明之处。她没有让侍卫去扒秦顺容的裤子。可是她却让近婢当着侍卫的面做这件事。即便是将来皇上问责,她也可以一口咬定是因为秦顺容不配合的缘故。且侍卫并不敢多看什么,不过是被个宫女检查了伤势而已。 但对秦顺容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且若然真的如此,皇上心里也必然会有根刺。即便是不处置秦顺容,也不会再有垂注。 徐丽仪一想到这里,心就跟放在炉子上一样,火烧火燎的疼。“淑妃娘娘,您不能这么做。” “放开我。”秦顺容拼命挣扎,可再怎么样,她也根本就没有侍卫的力气大。“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皇上的顺容,由不得你们羞辱我。我自己来!” 听她说要自己来,淑妃不由得扬了扬眉:“澄光。” 澄光连忙停了下来。 “那你就自己来吧。”淑妃眼珠不错的看着秦顺容。 侍卫自然也松开了她。 她含着泪,伸手去摸自己的裤腿。 “不可以。”徐丽仪大吼了一声,想要制止她。“大不了我陪你去见皇上。秦顺容,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 “作践?”淑妃冷笑连连:“她是在极力的证明本宫的玧儿有罪。她哪里是在作践自己!她分明就是在作践本宫!” “够了!”秦顺容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证明给你看……” 颤抖的手指,触及自己的裤腿。秦顺容含着泪咬牙将其撕破。 那绸缎被扯破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好听的让她忘了自己正被羞辱着。 “顺容。”腾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却在这一瞬间扑向了秦顺容。瘦弱的身子,紧紧的抱在秦顺容的腿上。遮住了露出来的肌肤。“淑妃娘娘若是要验伤,就请移驾复春殿吧。” 腾芽紧紧的抱着秦顺容不撒手:“这里这么冷。顺容若是冻坏了,就没有人照顾腾芽了。” “三公主,我不去找你,你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淑妃看见她就觉得生气:“如果不是你给玧儿变戏法,说什么好吃的糖果只有贵妃宫里有,她会偏要去韦妃的华荣宫么?她能吃那么多苦头吗?你小小的年纪,做这样的事情竟也得心应手。真不愧是得苏贵妃真传。” “淑妃娘娘的话有道理。”腾芽抱着秦顺容侧着头看她。“母女一脉,女儿自然像母亲。看腾玧冒冒失失的样子,就知道淑妃娘娘如出一辙。” “你说什么?”淑妃气鼓鼓的看着腾芽,如果不是忌惮太后,她早就叫人把这个没有娘的野孩子给拖开了。 “我说什么,淑妃娘娘是听不清,还是不想听清?”腾芽笑眯眯的说:“妙嫦姑姑送我回青鸾宫,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妙嫦姑姑怕宫里再有什么争端,返回福寿宫去请皇祖母过来了。不如让人搬把椅子过来,让淑妃娘娘坐着等皇祖母过来可好?芽儿心想,您在这里和丽仪、顺容说话良久,又是扯着嗓子喊的,脸都憋红了,一定也累坏了吧。” 听见她说太后要来,淑妃顿时有些害怕。 之前太后已经警告了她,不要在后宫多生事端。可是今天为着皇上把腾玧给带走了,她才会恨意上头,巴不得弄死秦顺容。“你这是在吓唬本宫?” “不敢。”腾芽缩了缩身子:“淑妃娘娘带着这么多侍卫过来,芽儿看着就害怕。哪里敢吓唬您啊。是不是现在后宫侍卫最多的,就是您的馨德宫了?那芽儿很好奇,这么多宫人和侍卫伺候着,怎么玧儿还是能拿着弹弓乱打人呢?方才经过内务局的时候,白公公说近来进攻了两支极好的弹弓,一个还在内务局放着,另一个给四公主要了去。” “你这丫头……算你厉害!”淑妃叫人把那支弹弓给藏了起来,却没想到腾芽竟然会去内务局查问。“回宫!” 淑妃这一走,秦顺容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顺容?”腾芽赶紧叫人来扶她。“顺容你怎么了?” 徐丽仪红着眼睛吼道:“你们还愣着,赶紧把顺容抬回房去。” 望着淑妃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欺负人欺负到了宫门口,好个淑妃啊,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第64章 现世报应 >> 腾芽赶紧让点翠去煮又浓又热的姜茶送过来。 和徐丽仪一起扶着秦顺容返回了自己的厢房。期间,秦顺容一直颤抖不停,表情异常的痛苦。“别担心,没事了。”徐丽仪让侍婢先倒了一盏热茶端过来。“姜汤驱寒,只是要等一等。你先喝口热茶暖一暖身子。这已经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了,你别害怕。” 秦顺容抱着茶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热的有些烫的茶水流进喉咙,呛的她咳嗽起来。 “你瞧你,这是做什么。”徐丽仪赶紧拍她的后背:“都是我不好,好端端干嘛要让你去御花园赏花。若是我陪着你去,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若是你陪着我去……咳咳……”秦顺容咳个不停,一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腾芽拧了热绵巾过来,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顺容,很是心疼。“顺容,你好一点吗?” 好不容易咳嗽停下来,她涨红的脸色看上去更不自然。 “你没事吧?”徐丽仪担心的不行:“今天的事情都怪我,你若是生气,只管骂我就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秦顺容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和我一起去御花园,那四公主的石子也未必不是打在我身上。再说,谁也不能保证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而我,只不过是那个倒霉不凑巧被撞上的。” “腾芽,你先去外面候着太后……”徐丽仪有些话不想当着腾芽的面说,才会故意把她支开。 “其实……”腾芽咬了咬唇瓣,皱眉道:“是我一个人回来的,也并没让妙嫦姑姑去请皇祖母过来。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不用背着我。” “你这丫头……”徐丽仪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说她。“罢了罢了。四公主一再的伤害李芳仪,这件事情不管淑妃如何过问,皇上都不会视若无睹。毕竟李芳仪腹中怀的极有可能是个皇子。这话,我单独与皇上见面的时候,透露过。想来,皇上必然会设法保住这个孩子。也就是说,淑妃必然会倒霉。” 秦顺容轻叹了一声,好像已经从恐惧之中走出来。“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和三公主。若不是你们护着我,这事情还不知道要悲惨到什么地步。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下。” “好。”徐丽仪轻轻一笑:“那你就好好睡一觉。房里暖着,等下姜汤熬好了给你送进来。什么都别想了,睡醒咱们再从长计议。” “嗯。”秦顺容微微点头。 徐丽仪拽着腾芽往外走:“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淑妃要是知道太后根本就没过来,指不定等下怎么收拾你。” “随便她怎么收拾。”腾芽撇嘴道:“望宫不是还在那么!” “嘴还挺硬的。”徐丽仪让人关好了房门,皱眉看着腾芽:“你可真是个厉害的丫头,这后宫里谁有权势你就得罪谁。韦妃独揽凤权的时候你和她过不去。现在淑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又和她作对。我说你是不是嫌你自己的命太长了?” “哪有!”腾芽漫不经心的说:“我不过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若人人都那么随心,这后宫里就没有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徐丽仪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呀,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我知道当初你针对韦妃,也有想着帮太后收回权势的心思。可是你这个年纪,保护好你自己,选个好婆家,比什么都有用。” “你扯到哪里去了!”腾芽转过脸,眼底的温柔有些藏不住。 “我说的都是真的。”徐丽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母妃若是在天有灵,也是这样希望的。” 腾芽没做声,要她放弃替母妃报仇,那她宁愿就这么死了。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那些人如何对待母妃和弟弟,她就要一百倍的讨回来。 “咣当”一声,从秦顺容的房里传出来。 腾芽和徐丽仪齐唰唰的看过去,都格外的惊讶。 “糟了。”徐丽仪猛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飞奔着往秦顺容的房间冲。“开门,快开门。” 秦顺容的房门从里面栓住了,她撞了几下硬是没撞开。 “快来人,把门给我撞开。”徐丽仪急的不行,脸都涨的像要滴出血来。 内侍监连忙上前使劲,三两个人才总算是把门撞开。 门撞开的一瞬间,腾芽就吓傻了。 秦顺容竟然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上。 “快把人先放下来!”徐丽仪顾不得害怕,指挥着内侍监们把秦顺容放平在地上。她走过去按住秦顺容脖侧的动脉,感觉到脉搏没有了。情急之下,她赶紧让人把秦顺容扶起来,一下一下的揉她的心口捶后背。 好半天,秦顺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人渐渐醒转。 徐丽仪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汨汨的往下落。“望宫里那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怎么这点气你就受不住?咱们的日子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好过一点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秦顺容呜呜的哭着,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去请个御医过来给秦顺容看看。”徐丽仪含着泪,对小石头说:“你记着,一路跑着去。有谁问你这么急火火的干什么,你就嚷嚷说秦顺容受了委屈悬梁自尽了。” “奴才明白。”小石头答应着腿脚利索的奔了出去。 “还有你们也是。”徐丽仪环顾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们:“等下出去干活也好,吃饭歇着也好,逢人就说这事,明白了吗?” “诺。”宫人们也都紧忙退了下去。 只有秀画和宝琴陪着徐丽仪、腾芽照顾秦顺容。 “你们何必管我呢。让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秦顺容哭的可怜,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忘记这样的羞辱。“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你为何没脸见人?”徐丽仪有些生气:“你撕破了自己的裤子,腾芽拼了命的扑过来抱着你的腿。根本没人看见什么。那些侍卫和内侍监,我都记住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大不了将来一个个剜了眼睛割了耳朵,再缝上嘴,我看他们谁敢乱说。至于淑妃,你才和她交手第一次,哪里有败了。现在她女儿的命可掌握在你手里。你放心,这件事情上不光我会帮你,李芳仪更会帮你。帮你就是帮她自己。淑妃的女儿是一定要被好好惩治的,而她也会因为纵容而被皇上责罚。” “所以你故意让奴才们把消息传出去……”腾芽皱眉。 “是啊。”徐丽仪冷着脸道:“淑妃闹到复春殿门外,还险些闹出人命。我就是要让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回事。皇上即便是顾念旧情,也架不住这后宫里有人借势收拾她。这一回,说不定韦妃能帮上咱们大忙呢。” 秦顺容红着眼睛,弱弱道:“你们就不要为我的事情劳心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死了,还能清清静静的。” “够了。”徐丽仪冷吼一声,气愤的不行:“在望宫里咱们吃不饱,睡不暖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去死?如今锦衣玉食,婢仆成群你反而受不住了?解决羞辱最好的办法,不是含恨而终,而是百倍的羞辱回来。那个人今天怎么对待你,明天你就要怎么让她难堪。等着你随意翻转手腕就能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谁还敢去想昔日你所承受的屈辱?他们只会附和你逢迎你,唾弃你唾弃的,修理你讨厌的,这个道理难道你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 “你说的我都懂……”秦顺容呜呜的哭着:“可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坚硬的心肠。” “没有你可以去有。”徐丽仪把着她的肩,迫使其与自己对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默默的支持我陪伴我。如果不是你,我熬不到现在。难道你有难,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吗?我不会这么无情的,我要你振作起来,和我一起面对。我一定会帮你的!” 腾芽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她只是走过去握住秦顺容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我已经没有母妃了,身边就只有你们对我好,你忍心丢下我吗?” 秦顺容看着腾芽的眼睛,再也没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徐丽仪的拳头打在她背上好几下,又是心疼又是气:“你真有个什么闪失,哭死的都是我们自己人。淑妃那对母女,还不知道怎么在宫里笑呢。你怎么这么傻呀你!” “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秦顺容抱着腾芽,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我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伤心难过了!” “这就对了。”徐丽仪抹了把眼泪,忍住了悲伤:“你俩也别哭了,打起精神来,该歇着好好歇着,咱们马上就要和淑妃打一场硬仗。” “好。”秦顺容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 “皇上,事情真的不是这个样子……”淑妃跪在皇极宫的正殿外,哀哀哭诉:“玧儿的确是有些贪玩,也爱使小性子。可玧儿是臣妾一手调教的女儿,断然不会存那么歹毒的心思。那秦顺容不知道为何要伙同李芳仪,冤枉臣妾的女儿,还请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啊!” 正殿上,皇帝烦不胜烦,竟是连淑妃的面都不想见。 李芳仪脸色苍白的坐在皇帝身边,目光有些苦涩。“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说谎。臣妾也确实不愿意淑妃姐姐这样难受。不如,皇上您把臣妾送去行宫里静心养胎吧。待臣妾平安诞下孩儿,过了坐蓐期,再接臣妾回宫就是。” 皇帝微微凝眸,冷冷道:“若朕连一个公主都教导不好,却要将有孕的妃嫔送出宫去安胎,岂非要被这满朝的臣子们戳脊梁骨了。何况你现在已经有些动了胎气,也不适宜再舟车劳顿。” 听皇帝这么说,李芳仪稍稍安心一些。嘴上却说着格外为难的话。“可是四公主到底还小呢……” “正因为小,才要好好管教!”皇帝扫了德奂一眼:“你去安排一下,即刻送四公主出宫。” “诺。”德奂恭敬的应下。 “父皇,玧儿哪里也不去。玧儿要留在母妃身边,玧儿要留在馨德宫。”腾玧跪在殿上,放声大哭。见皇帝不理睬她,索性倒在地上开始打滚。边滚边嚷着不要出宫,那样子顽劣的让人头疼。 “闭嘴!”皇帝果然还是恼了。 这一声怒吼吧腾玧吓的身子都僵住了。硬是愣住了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淑妃被关在殿外听着这样的动静,简直揪心死了。“皇上,皇上求您开恩啊。皇上,求您念在臣妾多年侍奉在身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玧儿吧!她到底也是您的四公主,她身上流着皇族的血脉。她还这样小,皇上……” 殿门被敞开,德奂一脸平静的走出来:“淑妃娘娘,您还是请起吧。皇上的旨意是让奴才送四公主出宫。离开皇城前往会都,学着做些农活陶冶性情,待年满十周岁,再由宫中派去年长的姑姑悉心教导宫规礼仪,两年后方可回宫。” “你说什么呢……本宫的玧儿才不过六岁,你就让她离开本宫身边数年,还要年满十二周岁才能回来?”淑妃红着眼睛,哽咽道:“这么多年,她不在本宫身边,叫本宫如何能不惦念?” “淑妃娘娘。”德奂皱眉道:“奴才只是奉命告诉娘娘一声。已经有奴才再为四公主收拾行装。您还是回宫去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给四公主带着的。皇上开恩,允准四公主带侍婢一名,随侍左右。至于带谁去,也还得要娘娘您拿个主意。” “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本宫要求皇上收回成命。”淑妃泪落如雨,满心的不舍。 “娘娘。”德奂叹了口气:“奴才劝您还是回宫去替四公主收拾行装比较好。皇上下旨,一个时辰之后就送四公主出门,这已经午时了,再耽搁只怕娘娘也来不及收拾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淑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德奂:“难道皇上连我们母女最后相处的时间都不肯多给么?就不能明日一早再送玧儿走?” “反正早晚都要走的。”德奂若不是看淑妃位分尊贵,早就不耐烦了。“淑妃娘娘再怎么舍不得,也终究一别。” 说完话,德奂转身进了殿。内侍监利落的将殿门又关上。生怕淑妃闯进去似的。 看着那道门重新关紧,淑妃的心都凉透了。 不就是个有孕的李芳仪吗?不就是她怀的可能是个皇子么? 恩宠优渥的苏贵妃,最终不是也没能保住自己和儿子的命么!她一个小小的芳仪,难不成还有通天的本事?挥泪往馨德宫去,淑妃不预备再求谁了。 “皇上啊皇上,既然你这么绝情,那也就别怪我不顾念皇恩。我留不住我的女儿在身边,难道会让你如愿的有皇子承欢膝下吗?咱们姑且试试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找几个精壮的侍卫一路护送。”皇帝皱眉道:“会都那边的侍卫也增派些人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四公主逃出控制。朕偏要教她个乖!” 好像是明白了自己厄运难逃,腾玧忽然就不哭了。“父皇要把女儿送出宫去,那女儿有个要求。” 她仰着头,边擦眼泪边说:“我要三姐陪我去,她最会变戏法,她陪我去我就不会那么闷了。” 德奂的心“咕咚”一下,按说四公主的要求,皇上是不会答应的。可万一皇上要是真的答应了怎么办?眼下太后似乎很宠爱三公主呢…… “父皇,求您答应玧儿吧。我要三姐陪我去,我要三姐陪我去!”腾玧又开始哭闹了。 “皇上……”李芳仪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脸色青白:“臣妾的心口好闷啊,臣妾实在是没有力气支撑……皇上,能否先送臣妾去歇息一下?” 皇帝也烦不胜烦,大掌递给她:“朕陪你去暖阁里歇着。” “多谢皇上。”李芳仪慢慢的起身,就着皇帝的手,小心翼翼的离开正殿直接往后院的暖阁去。临走时,还不忘记对德奂递了个眼色。 那意思就是赶紧把这丫头给弄走,省的烦人。 德奂一向都是谁有权势,就听谁的话去办事。毕竟现下皇帝更看中李芳仪和徐丽仪。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三公主才可。 “我说四公主,您就别做梦了。就凭你还想要三公主陪着?可能么?三公主身份高贵,也只能留在太后和凌夫人身边。至于你,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会都用勤劳的汗水浇灌丰收的庄稼吧!” 他一扬手,就有人过来把腾玧给架了起来。“别叫淑妃看见了又哭哭啼啼个没完。直接弄上马车先送出宫在宫外等着就是。回头等东西都收拾利索了,让随着她伺候的侍婢给给她带去。” “是。”侍卫手上有劲儿,提溜着腾玧就给捏着小兔子似的。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哭嚎都没有用。她的命运已经被彻底的改写了。 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韦逸霜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 “淑妃啊淑妃,在本宫面前这般放肆,还真当你是这后宫里的人物了?怎么样,这就是现世报。皇上既然已经下旨把那贱丫头给送出宫去,那你们也就别跟着可怜她了。让德奂办事利落一点直接给人扔出去,别叫淑妃再见着她。” 纯好眼底尽是笑意:“要不怎么说呢,德奂是最聪明的人。他呀,不等娘娘您这么吩咐,就已经按照您的心意把事情办妥了。这时候,四公主大抵是在宫外的马车上哭鼻子呢。淑妃却在馨德宫里哭成了泪人。就连她给四公主准备的东西,也未必能送到。保不齐就进了哪个奴才的腰包。” “那可真是活该!”韦逸霜看着桌子上的橘子不错,对纯好道:“选几个又甜又好看的橘子带着,咱们好好去给淑妃道喜。” “诺。”纯好知道韦妃的性子,这时候也不加阻拦。“奴婢一定好好给淑妃挑几个好橘子。” 韦逸霜今天,穿了一套霞光四溢的裙褂,走在宫道上被阳光那么一照,简直要映红了半边天。裙摆上,珍珠与保湿错落的点缀着,随着婀娜的步姿,闪烁这熠熠的光彩。她在这样的时候,穿着的如此隆重,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给韦妃娘娘请安。”澄光将韦妃一行人拦在了宫门外:“我家娘娘此刻正在为四公主收拾行装,实在是没有功夫见韦妃娘娘。还请娘娘改日再来!” “知道淑妃正忙着呢。”韦逸霜眉头一拧:“这不,怕四公主去了会都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橘子了,我特意叫人挑了一些给淑妃送来。塞在四公主的包袱里带在路上,慢慢吃。” “多谢娘娘美意,不如让奴婢转交给淑妃……”澄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韦妃随行的内侍监一把推开。 韦逸霜看她跌倒在地上,冷蔑一笑:“不是都说好狗不挡道么?怎的淑妃不会调教自己的女儿也罢,就连宫人都驾驭不了?馨德宫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在打点的?看来本宫也不得不费点心帮着淑妃操持操持。再不然,指不定要落败成什么样子。” “韦妃娘娘,您不能进去……”澄光知道,韦妃这一进去,肯定会羞辱淑妃的。可是她被内侍监掐着脖子给控制住了,根本就拦不住韦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娘娘……” 不进来还好,一进来当真是给吓一跳。 馨德宫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宫人都跟打仗似的,拼命的从各处抱了东西来前庭的院子里。 那样子就好像巴不得把整个宫里的东西都给四公主带上。 “到底是亲娘啊。”韦逸霜看着淑妃忙前忙后的指挥着,硬是连哭都顾不上,心里难免不痛快。“我说淑妃娘娘,您在这里瞎忙活什么呢?” 淑妃听见是她的声音,根本就不稀的搭理。只顾着去收拾好眼前的东西。 “四公主已经被皇上扔出宫去了,怎么淑妃还不知道呢吧?”韦逸霜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眼珠子不错的盯着淑妃。果然淑妃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顿时就不会动了。 “怎么了这是?”韦逸霜看她怔怔的站在那里,款款的走了过去。“呦,淑妃,你这不会是动作太大,闪了腰吧?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你说说你还弄这些个东西做什么?你就是把整个馨德宫给装在马车上,也未必能驼到四公主面前啊。指不定经过哪个奴才的手里,就给密下些。等真的送到了你女儿手里,估计也就只剩下一点皮毛了。你说说你,还花这些个力气做什么?” 淑妃听了她的话,猛的转过身子往外走。 韦逸霜动作敏捷的不行,抬起腿当即就把她给绊倒了。“呦,淑妃,你这是干什么呢?” 淑妃摔在地上,冷笑了一声:“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韦妃,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外乎就是落井下石!我不好过,你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你不好过,所有人有目共睹。可即便是我没有因为你不好过,而好过到哪里去也无妨。最起码我看着你被糟践成这个样子,我心里痛快。”韦逸霜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的碾。 “唔……”淑妃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不能。她当机立断,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抱住韦逸霜的踩着自己的小腿。 “你干什么!”韦逸霜吓了一跳,连忙要抽回脚的瞬间,忽然瞪圆了眼睛。 只见淑妃用受了伤的手一起握住了她的脚踝,用力的将她的腿抬起来。 “嘭”的一下,韦逸霜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摔的龇牙咧嘴。 “淑妃,你个疯子!”她气的大吼大叫:“皇上不该只是罚腾玧去会都,应该连你也一并罚去务农。让你们母女俩好好的吃些苦头!” 纯好赶紧去把韦逸霜扶起来,半蹲在地上仔细的打扫去她身上的尘土。 “可惜你不是皇上,皇上也不会听你这个贱妇的话。”淑妃瞪着韦逸霜,恶狠狠道:“和自己的孩子分离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恐怕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所以今天,当然是你来本宫这里奚落讽刺,羞辱谩骂,可是一旦回到你的华荣宫,你还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张空床罢了。” “哼。”韦逸霜冷蔑的笑了:“没有孩子怎么了?没有孩子我不一样当上过贵妃。你呢?你倒是有个孩子。差点没把你害死。如果是这样的孽子,那我情愿不要。你说的自己这么了不起,那就多生几个这样的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们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怎么作茧自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背上。” “你……”淑妃气的浑身发抖。“韦逸霜!” “怎么?”韦逸霜平静的看着她:“我在想一个人要多生气,才能把自己活活给气死?还是又要忍着母女分离的痛苦,又要生气,又要伤心,还要记挂自己孩子的安康……这重重叠叠的折磨,能不能马上把淑妃你给打倒呢?还是一夜之间,你的头发就急的全都白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看着你这么难受,我心里就痛快。你不是取笑我没有孩子么,你不是讽刺我遭皇上贬斥么?前者是天意,不是我能左右的。可后者,淑妃,你忘记我为何被皇上责罚了?都是你的好女儿惹的祸。所以呢,只要我活着,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你想要保住她的命,最好对我尊敬一点。说不定我心情好,她就能从我的指缝里溜走,保住小命。可若是你再对我这种态度。我保证她第一个倒霉。” “你威胁我!”淑妃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活的这么艰难,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做?玧儿自幼就不如腾芽风光,不如腾玥出身高贵,我心疼她我呵护她,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是她亲娘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怎么娘疼自己的女儿,就疼出错来了。你们凭什么要拆散我们母女。” “就你的女儿是人,别人都不是人吗?”韦逸霜眼底只有霜意:“她要是真的伤了李芳仪,倒霉的是李芳仪,也同样是本宫。你可别忘了,太后把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都交给本宫看顾。你宠爱自己的女儿,却对别人的生死安康置若罔闻,你活该有今天的报应。” 这么公正的话从韦逸霜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叫人觉得怪怪的。 但是淑妃却听明白了。 她的女儿,已经成了后宫里公认的泼皮公主。她的呵护,把女儿惯得无法无天才会走到这种局面。 淑妃含着泪,忍着疼站起来:“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原位。” 澄光红着眼睛走过来:“娘娘……” “韦妃不是说了么,这些东西就算都装在马车上,也未必能落在玧儿手里。既如此,我又何必倾尽所有,去便宜那些从中获利的人?”淑妃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走到韦逸霜面前:“还真是多亏了韦妃,让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后宫之中,若想要保全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就得冷漠如你。孩子,不过是羁绊着自己向上攀爬的障碍罢了。就如同苏贵妃那样,如果不是三公主,也不至于这么短命。” “你明白就好。”韦逸霜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但愿你明白的不会太迟。” “你又想说什么?”淑妃与她四目相对。 “我只是想提醒你,太后刚刚才决计要给你一点甜头,你可倒好,被自己的女儿害成这个样子。现下,皇上都不愿意见你了。这后宫里还有谁会甘心情愿的替你办事?这馨德宫往后,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好前程了。我若是你,就关起门来好好反思反思,别等着皇上下了圣旨,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样子得多没意思。”韦逸霜将手搭在了纯好的手上,仪态万千的转身离开。 淑妃看着头顶上的金灿灿的太阳,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澄光拼命的拖着她的身子,想把她唤醒。 可是淑妃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声音。 脑子里,是腾玧娇小可爱的模样,淑妃咧着嘴,似乎是在笑。 可那表情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澄光吓坏了,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拼命的摇晃她的身子。 好半天,淑妃才吁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嚷道:“我的女儿,我的命根子啊……” “娘娘,您放心,韦妃不敢乱来的。奴婢听说,皇上让德奂加派了送四公主去会都的侍卫。并且在会都那边,也增派了看守。您只要好好的保全自己,再寻个机会,讨得皇上和太后的欢心,就一定可以尽早接四公主回宫。到那个时候,咱们就不用怕韦妃了。” “是啊。”淑妃用力的点头,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了女儿,她哪里还看得到颜色。“我得撑下去。再难都要撑下去。我必须把我的玧儿给救回来。如果连我都出事,那她才是真的没有了指望。澄光,快,快给我梳妆,快,我要把从前的淑妃给找回来。皇上说过,我当初也是当得起这个’淑’字的,我不能让皇上生我的气,我不能让太后对我失望。你快给我梳妆,我要去福寿宫请罪!” “知道了,娘娘,奴婢这就扶您回内室梳妆。”澄光忍着眼泪,吃力的扶着身子酥软的淑妃回房。“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东西放回原位,好好的整理妥当。” “诺。”宫人们又是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可这馨德宫终究不复从前了。 这边韦贵妃没闲着,那边四公主被送出宫的消息也传到了青鸾宫。 英雲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绿沫,御医去看了秦顺容吧?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夫人放心就是,秦顺容并无大碍。亏的是徐丽仪发现的及时。”绿沫温和的说。 “那就好。”英雲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不过后宫里秦顺容被淑妃刁难的悬梁这事情闹得’满宫风雨’,皇上和太后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是啊。”绿沫也这么觉得。“只是现下皇上的心思都在李芳仪身上,恐怕顾及不到秦顺容。夫人要不要帮秦顺容一把?” “也好。”英雲点头:“我看见厨房里有新做的银耳羹。你去端一盅送去皇上的皇极宫。” “知道了夫人,奴婢这就过去。”绿沫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算算日子,世子也该把焸公主和宛心公主送去开乐了。奴婢要不要着人沿途去接应?” “不必了。”英雲皱眉道:“让他一个人清静下也好。” “诺。”绿沫慢慢的退了出去。 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皇帝就来了复春殿。 腾芽和徐丽仪从秦顺容睡了就一直坐在正殿里发呆,直到皇上走进殿中,两个人还浑然不觉。“嗯哼。”皇帝轻咳了一声。 徐丽仪皱眉看了一眼,连忙站起身子。“皇上,您来了。” 腾芽也赶紧起身行礼:“拜见父皇。” “什么事情,想的这么入神?”皇帝纳闷的看着两个人。 徐丽仪尴尬的揉了揉眼睛,掩饰去哭过的痕迹:“臣妾只是担心秦顺容。让皇上惦记了。” “她可好些了?”皇帝拉着徐丽仪的手,走到殿中央的位置落座。“你的眼睛都哭红了,想必一定吓坏了吧?” “从前在望宫里的时候,就只有她陪伴在臣妾身边不离不弃。这么多年,望宫的日子也过来了,谁知道好容易重获恩宠,她却这样想不开。臣妾替她心疼罢了。”徐丽仪温和的依偎在皇帝身边,小鸟依人。 腾芽看着她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心里也是感慨的。不过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无所谓。要紧的是要做皇上希望你是的样子。 她低着头,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好像也是到了现在,她才懂这些。 “朕想去看看秦顺容。”半晌,皇帝抚摸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徐丽仪,温和的说。 “好。”徐丽仪爽快的点了下头:“臣妾陪您去。” 腾芽则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远远的跟着。她很想知道,她如果想要为母妃报仇,是不是也得向徐丽仪一样,找到一种父皇喜欢的方式,取悦他。成为昔日他心里在意的那颗掌上明珠。只要取回了父皇的信任,她说的话,父皇就一定会相信。 “三公主。”德奂在她身侧轻轻喊了一句。 腾芽这时候才回过神,看着秦顺容的房门被关上。 “皇上与徐丽仪、秦顺容有话说。三公主不如就在外头等一等吧?”德奂笑模笑样的说。 也是他脸上的笑容,让腾芽觉出了自己如今身份的变化。母妃刚薨逝的时候,德奂哪里有这样的殷勤脸色。“多谢公公提醒。我见了父皇觉得亲切,就一直跟在身后,险些坏了规矩。” “怎么会呢。”德奂笑吟吟的说:“三公主的规矩是苏贵妃娘娘亲自教的。肯定错不了。” “多谢公公。”腾芽微微一笑。 “对了。”德奂想到了什么似的,将三公主请到了一旁。“外头的消息刚刚传来,说鲜钦的三位皇子,后日就到皇城了。三公主的衣饰可准备妥当了吗?到时候若是能挑个称心的额驸,那往后的日子也就敞亮多了。” “多谢公公提醒。”腾芽笑的有些羞赧。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想着这件事。 德奂心里觉得,这位三公主真不是个简单的丫头。 短短的日子,就扭转了自己被动的局面,当真是不简单。 “往后三公主若是想见皇上了,就只管告诉奴才。奴才设法替三公主安排就是。”德奂笑的特别热络。 腾芽从自己的腕子上摘下了一支赤金的镯子,从宽大的衣袖里递给德奂。 那镯子很沉,拿在掌心里分量很足。 德奂不由得一愣:“三公主您这是……”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腾芽微微一笑:“公公一直待我这样好。我只是想请公公喝杯清茶而已。” “那……”德奂有些犹豫。 “公公若不收下,腾芽如何能安心?” “多谢公主厚赐。”德奂没想到,这三公主还挺懂事的。 这时候,徐丽仪从房里走了出来,让人从外面关上了门。 德奂赶紧把镯子藏到衣袖里,殷勤上前问好:“丽仪娘娘可有什么吩咐吗?” “哦,没有。”徐丽仪看他拉着腾芽在说话,微微一笑:“皇上陪顺容说说话,我就先出来了。对了,原本答应凌夫人要去她宫里用晚膳的,现下恐怕是不能了。芽儿,还得麻烦你转告凌夫人一声。” “是。”腾芽行了个礼:“那我先回青鸾宫了。” “好。”徐丽仪微微一笑,见她走远了,才对德奂道:“淑妃在复春殿外闹事,逼得秦顺容几乎悬梁。这件事公公可有听说?” “自然是听说了。”德奂皱眉道:“也不知道淑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从前是最和顺贤淑的,如今这性子却烈的一点就着。这也得亏是顺容命大,要不,可真就是太让人痛心了。” “是啊。”徐丽仪捂着心口道:“真是把我吓坏了。” “丽仪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好。”德奂热络道:“皇上已经打发了四公主去会都,说是年满十二才能接回来。对了,方才来这里之前,奴才还听说韦妃带着婢子去了一趟馨德宫呢。好像是把淑妃给羞辱一番。她前脚刚走,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淑妃又往太后的福寿宫去了。还不知道太后那边怎么说呢!” “这后宫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徐丽仪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我这般,只懂得在望宫如何生存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熬得住。往后呀,皇上面前,还得劳烦公公多美言两句。” “丽仪这话奴才怎么敢当。”德奂笑的合不拢嘴,徐丽仪袖子里递过来的,可是一袋子的碎石珍珠。隔着袋子,就能摸到那圆润硕大的珠子,谁不会动心呢。“倒是皇上惦记着丽仪,时常夸赞丽仪您的医术品德呢。” “当真?”徐丽仪故作不觉,一脸的惊喜。 “自然是。奴才怎么敢信口雌黄啊。”德奂的笑容映着徐丽仪的笑,两个人说的格外热闹。 而这个时候,房里的秦顺容却似一只小绵羊一般,畏缩在皇帝的怀里,瑟瑟发抖。“臣妾自尽,并不是光彩的事情,难为皇上还肯来看臣妾。” “罢了,这件事不怪你。”皇帝亲耳听见秦顺容又将整件事情叙述一遍。心里暗暗有数。 “多谢皇上。”秦顺容瑟瑟发抖,不光是因为讲述之前的事情气愤所致。实际上,她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依偎在皇帝身边。她畏惧他的威严,更害怕这样的时候只是镜花水月。一旦习惯了那一份温暖,恐怕就不再适应这冬日的凉了。 腾芽刚刚返回青鸾宫,就和小皮子撞了个满怀。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冲撞了三公主。”小皮子一边去扶腾芽,一边告罪,那样子滑稽的要命。 “没事没事。”腾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皱眉道:“你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啊?” “三公主,出大事了。”小皮子压低嗓音道:“凌夫人才出宫去斋心殿诵经,就有人送消息过来,说世子在宫外被人拿住了。” “世子?”腾芽心口一紧:“被人拿住了是什么意思?” “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小皮子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有人让把这封信交给凌夫人。另外有口信说要救世子,就按信上说的做。” “信上写的什么?”腾芽纳闷的不行:“给我看看。” “不可以。”小皮子连忙摇头:“送信的人说一定要给凌夫人亲自过目。奴才不是不相信公主,可事关重大,奴才实在是不放心。” “这样吧,你把信给我,我去找凌夫人。”腾芽担心凌烨辰的不行,她是一定要看过信的内容才能安心。 ”那好。“小皮子想也不想,就把信交给了她。 腾芽接过信直接就给撕开了。 “三公主您……”小皮子急得不行。 “没事,我都知道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夫人。”信上的内容让腾芽大为震惊,她赶紧攥着信往斋心殿奔去。 凌烨辰,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第65章 遭遇失踪 >> “三公主……”小皮子心里害怕的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追了上去。“您等等奴才啊!” 斋心殿算是后宫里比较不同的地方。这里的守卫多半都是摆设。 腾芽想要见凌夫人也不是难事,只是今天不凑巧的是,褚婕妤与秦婉媛也正在里面祈福。 “咦,这不是三公主吗?”褚婕妤看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皱眉道:“三公主这么慌慌张张的,莫不是青鸾宫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秦婉媛饶是一笑:“青鸾宫如今还能出什么事情?里头住的那一位,又不是皇上的妃嫔。即便真的出什么事,也和咱们没关系。” “说的是呢。”褚婕妤一边点头,一边看向了腾芽:“所以三公主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腾芽心想,有没有事情我也不是来找你们的。有什么必要和你们说。 当然,表面上她完全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抹了把汗:“我答应了要陪凌夫人来诵经,可是我来迟了。” “凌夫人来这里了?”秦婉媛微微扬眉:“那咱们今天倒是来巧。我一直想一睹这位凌夫人的风采呢。据说她和从前的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褚婕妤也点头:“她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久,咱们也没好好碰过面。对她的认识,不过都是猜测罢了。如今有机会见着真人,怎么也都得好好瞧瞧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潜台词就是看看这位凌夫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把皇上迷成那副样子。 正说着话呢,内室的禅房的门慢慢的敞开了。 绿沫扶着凌夫人慢慢的走出来。 褚婕妤瞬间就沉了脸,目光游移在凌夫人的脸上,心里有些慌乱。都知道皇上对凌夫人有多好,也都对先皇后的样貌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当凌夫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们眼前,惶恐不安的感觉瞬间就侵袭了心头。 英雲很是温和的冲她们点了下头。“我并非后宫妃嫔,又是清修之身,皇上允准我可以不守后宫的规矩。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其实英雲根本就不知道她们谁是谁,只凭衣饰能看出的大抵就只有她们的位分而已。她也没想和她们多说什么。腾芽急火火的过来这里,肯定是因为有事。“还有些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绿沫扶着她慢慢的从两人面前经过。 腾芽也赶紧走到她另一侧,随着一起出去。 褚婕妤和秦婉媛还没从惶恐之中恢复过来。 “褚婕妤,咱们真的不是见鬼了吗?怎么她的样子和皇后一模一样?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婉媛吓得语无伦次:“我还以为皇后又活过来了!不对啊,她就是皇后的亲姐姐,那也就是说,皇上是因为记挂皇后才对她那么好的?可是皇上有那么深爱着皇后吗?” “你能不能安静一下别吵。”褚婕妤闭上眼睛,在心里回忆凌夫人的样貌。猛然睁开眼睛,她忽然道:“她们姐妹简直长得分毫不差。可是……” “可是什么?”秦婉媛皱眉问。 “可是这位凌夫人虽然穿着素朴的衣裳,也不施粉黛。可周身散发的是清清爽爽的华贵之气。就如同我们一看见她,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震慑住一样。如果皇上只是喜欢她的容貌与先皇后一样,为何又要不顾朝廷上的非议,以及后宫姐妹们的心思一意孤行?我总觉得,这位夫人可不简单。” “是啊。”秦婉媛也不住点头:“自从她在的斋堂被火烧了,她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后宫里的宠妃,就没有好日子过。你细细想就知道。苏贵妃不算,就从韦妃开始,宓夫人、淑妃,哪个有好下场了?” 秦婉媛不禁身子一颤:“姐姐,这么说起来,你可也要当心着些才是啊。这后宫的女眷按位分算下来,淑妃和韦妃下面,就是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不是咒我么!”褚婕妤难免不高兴。 “姐姐,我可没有这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位凌夫人甘心以孀妇的身份,清修的名节在咱们宫里这么住着,还把她和别人的孩子也留在身边,这份心思就不单纯。她若不是另有所图就奇怪了。可身为英家的女儿,邻国皇帝的宠妃,太后的干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换句话说,她是不缺荣华富贵的。咱们这后宫里,唯一能让她看得上眼的……恐怕不是皇恩就是凤权。皇恩她已经有了。皇上总是隔三差五的就去看她,即便她不在宫里,一应的赏赐也从来没间断过。也就是说,她只有凤权还没得到……” “你的意思是……”褚婕妤身子一颤,只觉得腿软:“谁挡路,她就容不得谁!”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秦婉媛皱眉道:“要不,怎么会先从最厉害的下手呢。” “你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得当心了。”褚婕妤只觉得心都开始哆嗦了:“我虽然不去想那些害人的毒计,可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叫人给害了。是的要防着些才可。” “是啊姐姐,走,咱们先回宫吧,得好好商量商量应对之策。”秦婉媛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从前皇后在的时候,也没见皇上对她有多热络啊。可我心里总记着皇后如何弹压妃嫔,如何把持后宫的那些手腕,有时候夜里还会被从前的噩梦给惊醒。再看看哪位夫人,也不像是省油的灯。咱们姐妹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罢了,别再说了,还是先回宫吧。”褚婕妤心里更害怕。再怎么说,这秦婉也才六品,她虽然是庶四品,可上面的确没有其余的人能顶着了。 这边两个人急火火的离开斋心殿,腾芽和凌夫人才又返了回去。 青鸾宫里又各宫的耳目,有些话当真是不能回去说。 英雲看得出腾芽很着急,却拼命的忍着,想必事情一定是和烨辰有关。 小皮子把斋心殿里里外外都检查过,确定没有人在。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英雲看着腾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吧。”腾芽把信递给她的时候,手都在颤。 “信上说凌烨辰在护送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回开乐的途中,竟然痛下杀手,使焸公主与宛心公主坠崖,离奇失踪。”腾芽声音有些颤抖:“这会是真的吗?” 只看了这么一句,英雲就能确定这件事一定是开乐在搞鬼。 别说从盛世到开乐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山崖,即便是有。那么多护送同行的侍卫,难不成都摔下山崖去了?看着倒像是焸公主自己杀人灭口。 更何况,凌烨辰有什么理由杀焸公主母女?即便是要悔婚,焸公主也答应了。都已经解决的事情,何必再翻来覆去的找麻烦?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么! 这信上的内容,腾芽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偏偏最后的话耐人寻味。“夫人,信上说只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就能协助你救回烨辰,到底是什么要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偏又不说明呢?还是他们一早就已经有事情要你完成?” “好了。”英雲冲腾芽暖心一笑:“你只要相信我一定能把烨辰给救回来即可。别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 “可是……”说不担心是假的,腾芽怎么可能放心的了。“谋害开乐的两位公主,还是最有权势的公主,这样的罪名如果追查不到真相,那他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开乐追缉。且邻国早就想要铲除你们母子,肯定会趁机大做文章。眼下最不利的,就是焸公主母女到底是真的遭遇危险还是控制着局面,我们根本就无法判断。” “你冷静一点。”英雲看她慌的不行,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上烨辰了。“腾芽,什么样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无论是难或者易,只要遵循这其中的规矩,想要破解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没掌握,不要被这种还没找到规矩的困难吓倒。” 看着凌夫人镇定自若的样子,腾芽是真的自愧不如。她对凌烨辰的关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上亲母子。能在自己儿子九死一生的时候,还这样镇定的如同局外人,这一份本事,就够腾芽好好学一学。“知道了,夫人。” “听我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宫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往常不要有任何不同。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这封信笺的真伪。我会让人去查焸公主母女的事情。虽然说开乐离这里有些远,但消息是可以通过飞鸽传送,也可以使人快马加鞭的去调查。三两日间,就总能摸清。我们先稳住自己,再去摸清来龙去脉,设法联系到烨辰,一步一步的来把这件事解决掉。”英雲拍了拍腾芽的肩膀:“除此之外,你还要留心着宫里的风向。那些妃嫔们如果也有参摄其中,亦或者是也知道这件事,都会设法在中间做点什么。若我们只顾着一边,而被另一边算计,又或者是她们内外联手,让我们腹背受敌,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腾芽听完这番话,才觉得心里有了底气。“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曾经失去过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会很害怕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你只要一想起那种感觉,就会痛不欲生,吓得六神无主。但是腾芽,克服这种恐惧才是最重要。因为这样的恐惧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可能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却被你想想的无比困难。”英雲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你母妃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要尽力而为,什么样的结局都要承受得住。再回忆起那段往事的时候,起码无愧于心。” 腾芽点了下头,眼睛里的泪珠子就掉了出来。 当她看见那封信,知道凌烨辰身险境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她不能看着凌烨辰出事,不能再让身边的人离开。可正是这种恐惧,让她不知所措。弄不清楚到底该如何是好。 但是凌夫人的话,让她有了一些领悟。既然无论如何风雨都要来,那畏缩着也不会改变。倒不如欣然接受,未雨绸缪。 “回去吧。”英雲拍了拍她的肩头:“小皮子,你送三公主先回宫。” “诺。”小皮子点头答应了。 腾芽转身离开之后,英雲才就这绿沫的手跪在了斋心殿的团垫上默默祈祷。 “愿我儿能平安,愿事情顺遂。” 绿沫皱眉,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 可是看见凌夫人这样虔诚,她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似乎不太好。 “去把这封信给焚了吧!”英雲把信交给了绿沫。 绿沫丝毫没有耽搁,接过信马上就走到铜炉边撕碎了撒进去。看着火舌吞没信纸,把白色变成了灰烬,她才慢慢的松了口气。“夫人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唔。”英雲微微仰起头,缓缓道:“该怎么查就怎么查,速度要快,动作却要轻。别露痕迹。” “喏。” 腾芽从斋心殿出来,步子沉稳的往青鸾宫去。 小皮子还没从惊慌之中回过神,瑟缩着身子在她身前,走的飞快。 “你等等。”腾芽追他都追的吃力:“我说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三公主,您能不能下回别再这么吓唬奴才了。”小皮子委屈的不行,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就可怜。 “你这是从何说起?”腾芽纳闷的看着他。 “那封信啊,明明是说了要亲自交给夫人的,您怎么能擅自拆看?还好,夫人这是没有怪罪。不然……”小皮子缩了缩脖子。 “夫人怪罪也有我扛着,你怕什么!”腾芽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胆小。 “你是不知道,其实……”小皮子咬着唇瓣,蚊子一般在腾芽耳畔说道:“你昨天去了复春殿所以你不知道。因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好,昨天夫人就处置了几个宫人。直接给撵出宫去了。奴才这一辈子,就只会在宫里当奴才,若是真的因为犯错而被夫人赶出宫去,那奴才这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哦,你是怕这个啊。”腾芽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如果你真的犯了错,我肯定替你求情。打一顿板子就得了,绝不把你赶出去。” “三公主真是的,你打趣奴才!”小皮子也跟着呵呵的乐起来。 但腾芽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凌夫人赶走的那些奴才,必然是她不放心的。要收拾干净自己身边的人,说明她已经开始行动了。也就是说即便没有凌烨辰的事情,她也早就打算行动了。足见她藏匿在盛世皇宫多年,一直在暗中运筹帷幄。越是这么想,腾芽越觉得母妃的死一定和她有关。 如果是这样,她和凌烨辰还能在一起吗? “三公主,咱们到了。您看着点玉阶。”小皮子觉出她有些愣愣的,少不得拦了一把。 腾芽回过神点一点头:“我在想你说咱们宫里的人那么多,犯错给赶出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素日里伺候着,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三公主您还有所不知吧。”小皮子低声道:“其实内务局给咱们送来的宫人,和昔日皇后宫里的一样多。完全是按照皇后的仪制。” “也就是说,父皇把凌夫人看得和先皇后一样重要。”腾芽冲小皮子咧嘴道:“那也就是说,皮公公你成了青鸾宫的掌事公公,可比一般宫里的掌事公公金贵得多。往后在宫里行事,你就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喽。” “那是自然。”小皮子微有点得意,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得意。他低下头,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看样子你是不怎么满意呢!”腾芽笑着打趣他,用来掩饰心底的慌措。 “我这个掌事公公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是凌夫人不嫌弃我罢了。宫里的人又怎么会给我好脸色瞧。尤其是那些妃嫔宫里的太监们,见了我阴阳怪气的。哪一日不给我脸色瞧,都是我的福气了。”小皮子说完,又咯咯笑起来:“不过奴才才不搭理他们呢。爱怎么着怎么着,再说现在的日子再怎么样,也比在望宫里好得多。” “是啊,知足常乐。”腾芽走进了宫门,道:“我稍微歇一会儿,你去让小毛蛋给皇叔送个信儿。半个时辰之后,我去书房陪他温书。” “好嘞,奴才这就让小毛蛋过去。”小皮子答应着退下了。 腾芽站在青鸾宫前庭的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院落,从前的树都被砍了,新栽上的树在这样的寒冬里没有一点生气。从前母妃在的时候,这里就是她最舒适惬意的地方。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母妃,你若是能听见我的心声该有多好? 到底我和烨辰,要不要继续往下走?还是,我最好能远远的躲开这对母子? 如果凌夫人真的是背后的那只黑手,母亲,芽儿根本就没有把握能与她抗衡,替您复仇…… 裕王知道腾芽要过来,特意让人准备了好些糕点和果脯。 多半都是她从前喜欢吃的。还有一些是御膳房才研制出来的新品种。 腾芽来的时候,虽然笑着,可眼底有些遮掩不住的担忧。“皇叔这里还真是暖和,摆的茉莉也极好。难为花房在这么冷的天还能培育出这么香的花来。又不耐寒,可是得用炭火一直烘着。” “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裕王皱眉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些。” 推着她走到桌子前面,裕王亲自倒了杯热茶:“先压压凉气,再尝尝这些糕点。” “我没有胃口。”腾芽愧疚的笑了一下:“皇叔你知道吗?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出事了,说是被凌烨辰刺杀,直接坠落悬崖。现下整个开乐的人都在缉拿他。可是我想不明白,凌烨辰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焸公主已经答应过我会解除婚约,不会再坚持把她的女儿嫁给烨辰了。” “焸公主什么时候还答应了你这样的事?”裕王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腾芽的脸微微泛起红意:“这样的话为何要让你知道?” “腾芽!”裕王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说真心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凌烨辰了?” “我……”腾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犹豫,就是说你已经驾驭不了你自己的心了对不对?”裕王有些担忧。“你知不知道他不是真的……他并不适合你。” “皇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没有告诉我?”腾芽觉得他的态度很反常。往日他总是喜欢把他和凌烨辰往一起凑。尤其是宛心在的那段日子,他总责备她怂,希望她能和凌烨辰多多接近。现在确实截然不同的态度。 “没有啊。”裕王故作镇定,却没有看腾芽的眼睛。 “不对。”腾芽很肯定的说:“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皇叔,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能有事情瞒着我呢!” “我当然没有事情瞒着你。”裕王镇定的与她对视一眼:“我只是觉得,凌烨辰留在盛世的皇宫,一定是想要借助咱们的权势,为他夺回邻国的江山。可两国之间,终究只有利益罢了。万一你父皇有吞并邻国的野心,那岂不是早晚会兵戎相见。你和他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那你帮谁?” “我当然是帮他。那还用问吗?”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天啊,都说女生外向,看来是真的。”裕王瞪着眼睛看着她:“你怎么能回答的这么干脆呢?你就不怕你父皇伤心?” “我父皇有心吗?”腾芽诧异的看着裕王:“如果有,恐怕也在凌夫人那里。” “你是不是魔障了?”裕王赶紧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今天总说胡话!” “我没说胡话,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腾芽也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遂低眉道:“对了,你能不能让人出宫去找找凌烨辰的下落?我觉得出了事情,他一定会马上回皇城的。毕竟这里还算安全,且开乐的手也未必敢伸过来。只要他在皇城,就能知道咱们正在找他。他一定会尽快回宫。” “你就那么急着想见他?”裕王心事重重的问。 “我在这里说正经事呢。”腾芽撇了撇嘴:“总之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我答应你就是。”裕王微微叹气,又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腾芽问。 “鲜钦的三位皇子,你也都要见一见。不管是为你自己也好,为盛世也好,总之是一定要见的。” “这可由不得我。”腾芽如实的说:“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且我的母妃才薨逝不足百日。父皇能否允准我去会见那种重要的客人,你能肯定嘛?” “这你就多虑了。”裕王皱眉道:“你有所不知,鲜钦这些年一直不曾立储。传言哪一位皇子能得到盛世的支持,胜算就大一些。所以这些皇子才会巴巴的来咱们这里请求联姻。只是盛世的公主本来就不多。一个出嫁了,一个被扔去了会都。剩下的就只有你和腾玥。皇兄自然不愿意让人觉得盛世连金枝玉叶都微乎其微,就算是凑数你也得去啊。” “有道理。”腾芽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反正我也答应了长姐,会给她挑个好夫君呢。就当是去凑热的好了。” “总之只要你肯去就行了。”裕王微微一笑:“说不定,鲜钦的几位皇子一表人才,会让你一见倾心呢!” “……”腾芽无奈的看他一眼,不过和他这么说说笑笑的,心里也舒坦多了。“皇叔,如果你是我父皇就好了。” “……”这回轮到裕王满头黑线,尴尬的不得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你心够细,又有气度,凡事在心里都有衡量。最要紧的是,你疼我,宠我,相信我。如果你是我父皇,那我就不用挖空心思去想办法,来证明我的清白,为我母妃洗刷冤屈。你肯定早就帮我把韦逸霜给砍了。皇叔,这段时间我真的好累啊。” “傻丫头,你是累。怎么可能不累呢。”裕王揉了揉她的脑仁:“成日里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能不累吗?我始终相信天道昭昭,不会放过那些坏人的。腾芽,冬日最容易招病,你若是闲来无事的话,就多过来走动走动。还有母后那里,得空你也常去。” “嗯。”腾芽点了点头:“我最喜欢就是去你这里和皇祖母那里。总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等着我。说着说着我也觉得饿了呢。” “那就赶紧尝尝。”裕王欢喜的说:“好些都是新品,特意让人做给你吃的。你若是喜欢,我叫他们多做一些,稍后就给你送宫里去。” “还是皇叔最疼我。”腾芽边吃边冲着他笑。 “所以我拜托你也疼我一些,少受点伤,少生病,少在后宫里惹是生非。等两年,你熬到十二岁了。我就会去向母后,向皇兄求恩旨,赶紧把你嫁出去。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你母妃九泉之下若有灵,也能安息了。” 这样的安排听起来的确是最好的。可是腾芽没想过要放弃报仇。 她吃着芙蓉饼,忽然抬起头看着裕王。“如果是你的母妃在你面前,被人剖开肚子取出孩子,又在你咽气之前,折断那孩子的脖子,你能不恨吗?” “腾芽……”裕王手里的糕点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摔的稀碎。 “我真的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觉得这后宫就跟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一样。你们怕我报仇心切会迷失方向。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说真的,我自己也害怕过。可仔细想想,有什么可怕的。要我一辈子都背负着这段仇去活着,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对不起……”裕王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当天的事情,我以为……” “皇叔,我们不说这个了。”腾芽又给他拿了一块糕点:“你想看见的,可能只是有些人希望你看见的。就好比,你从前觉得韦逸霜那么温婉大方,那么宽仁得体。可如今,你看到的真相却是另外一个样子。对我而言,我父皇在我母妃薨逝的那天就跟着一起去了。现在日日面对的那个男人,是手握皇权的君王,是盛世国君,是操控着我生死的人,仅此而已。” 怪不得每一次提起皇兄云云,腾芽都并不觉得。原来她心里对皇帝不光是心结,竟还带着怨恨。 他忽然发现,这些年在宫里,这些年和腾芽一起长大。她竟然还有那么多他并不知道的心思和秘密。“我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芽儿,我可以对你更好的。” “自然了,谁让你是我皇叔呢。”腾芽笑眯眯的说:“只不过你对我好也是暂时的。等你和英乔姐的婚事定下来,等你把她娶进裕王府,你呀,就没功夫对我好了。” “胡说什么呢!”裕王登时就脸热起来。“小小年纪的,怎么竟胡说八道。” “哪有。”腾芽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英乔姐是那种难得一见,活的特别真的人。她不稀罕权势和荣华,却宁愿拼劲全力驰骋沙场,用自己的血汗守护河山。与你是真正的登对。如果你将来能替父皇管理盛世的天下,那英乔姐一定是你最好的贤内助。” “又来了。”裕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祸从口出,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了。我这辈子,只要能当个寻常的闲散王爷,富富贵贵的过一辈子就足够。别的事,我可不敢想。也亏得我是皇兄最小的皇弟,我这个年龄,自然对任何人都不会构成威胁。” “那也只是暂时的吧。”腾芽吃着东西,看着他:“我总觉得你要是能再往上攀一步,只会更好。” “好啦。”裕王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知道你今天着什么魔了。我才不要和你再说下去。” “那好,我回青鸾宫了。”腾芽也觉得累。“皇叔能不能用你的辇车送我回去?我累得不想走了。” “也好。”裕王点头:“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好些东西,都给你带上。对了,回头宫里缺什么再告诉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用。” “多谢皇叔。”腾芽暖心的笑了:“那我改日再来。” “好。”裕王点了下头,让身边的人用辇车送腾芽回去。 好像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腾芽兴许是出门没看黄历。凌烨辰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容易弄个辇车送回宫,半道上还杀出来个程咬金。 “腾芽,你给我下车。” 这声音有点熟悉,乍一听,腾芽没认出来。 可对方不依不饶的挡在她的辇车前:“腾芽,你给我下来!” 这一回,腾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原来是二姐啊!你怎么会在宫里?” 掀开辇车的帘子,腾芽被她吓了一跳。 腾珠一袭白色的孝衣,整张脸青白交加,血红的眼睛却显得格外突兀。比起她刚成亲之前的样子,她瘦得多。显然是过得不怎么好。“腾芽,你给我下来,我今天非要好好和你算算账。” “这话从何说起?”腾芽让人停了辇车。她就着侍婢静夜的手慢慢的走下来。“二姐这一别,也有一月未见。怎的看上去憔悴了这许多?在冯府的日子,莫不是没有在宫里顺心?”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腾珠走过去,恶狠狠道:“你害死我母妃,你害死我的孩子,你夺走我夫君的心。腾玥,我到底欠你什么,为什么我生命里这么重要的人,接连都被你折磨。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把我夫君的心还给我?腾玥,你做这么多坏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母妃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那么狠心?” 腾芽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着实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宓夫人的死与我无关。再说当日,你和冯子珏成亲,是你夺走了我的心上人。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早就不在我心上,他和谁在一起与我无关。但你要说我害了你的孩子,这话实在让人费解。我哪里有害过你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你有孩子了,我怎么去害他?再说,你最风光的时候,你出嫁的时候,我还在望宫里禁足呢。我怎么去害你母妃,又怎么能折磨她?这些都是欲加之罪,多说也是费唇舌。所以说,二姐呀,日子还是你自己好好过。我不想和你在这里争辩,让人看了笑话。我还有事情呢,就先回青鸾宫了。” “青鸾宫!”腾珠冷笑了一声,表情变得特别邪魅:“你凭什么又回去青鸾宫?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三公主……” 腾珠的话还没说完,腾芽转身就上了马车:“你们一个个都会这么问。说不是从前的三公主。那我又是谁呢?过去和从前究竟有什么不同?不就是我母妃薨逝了么!可我还是腾芽,我还是我自己。二姐,我念在你母妃去世不久,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争辩了。我累了,要先回宫去,你别挡着路。” “我若不走呢!”腾珠张开双臂,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敢从我身上轧过去。” “我要是真的敢呢?”腾芽白她一眼。 “好哇,你冲我来啊!”腾珠死犟的样子,看上去也挺可怕的。 腾芽放下了车帘,道:“二公主不肯让开,那你们就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去。反正这是她自己的意思,有个什么缺胳膊少腿的,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话虽如此,可裕王的奴才毕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个个都僵持在原地没有动。 “你没有胆量就给我下来,逃上去算怎么回事?”腾珠走过去,一把扯下了辇车的帘子。张牙舞爪的冲着腾芽好一通比划。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可是腾芽却觉得头特别的沉,那些字就像掉在地上的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却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二姐,你难得回宫,不如先去拜见父皇、皇祖母吧。这时候要傍晚了,风太硬了,我真的好累,你让我回宫去好不好?” “你休想。”腾珠气鼓鼓的冲她嚷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我母妃我的孩子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 命字刚说出一半的音,辇车上的腾芽忽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腾珠就站在辇车下,正对着她的位置。污秽一点没浪费的喷她一身。 “腾芽!”腾珠惊声尖叫,震动了半个皇宫。“我要杀了你……” “三公主您没事吧?”静夜吓得不轻,赶紧拿绢子给她捂住了嘴。 “我胸口闷的厉害。”腾芽皱眉道:“我想回宫……” 话音还没落,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静夜吓得都哭起来:“二公主,求您了,让奴婢赶紧送三公主回宫传御医吧。” “腾芽!我要杀了你!”腾珠拔掉头上的素银簪子,就要跳上辇车。 而这个时候,禾平总算是赶了过来。“二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奴婢是怎么和您说的,您都忘了?” 看着她一脸一身的污秽,禾平难受的几乎要干呕:“二公主,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是先去清洗一下吧。等下若是给额驸看见了,必然是要生气的。” 禾平好说歹说,才喝带来的人一道将二公主给制住。 裕王的奴才赶紧把三公主送回了青鸾宫。 静夜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凌夫人讲述一遍,才慌慌张张的退下去帮着冰玉给三公主换衣服。 凌夫人不放心腾芽,特意让人去复春殿送了个信儿。 没一会儿,徐丽仪就过来了。凑巧御医已经开过了方子。 “药方请夫人和丽仪过目。”御医恭谨道。 “不必了。”徐丽仪温和的说:“我这些不过是小巧,自然不比御医的医术精妙。赶紧去抓药给三公主煎服就是。” “诺。”御医应声而退。 待他走后,徐丽仪才去给腾芽把脉。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谦逊和谨慎却不能丢掉。再怎么担心腾芽,也要有分寸。这是她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必要手腕。 “等下药熬好了,先给我过目。汤渣也要一并带上来。” “知道了。”冰玉恭敬的退下。 英雲这才敢问:“到底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病倒了?” “郁结于胸,又吃了不洁的食物所致。”徐丽仪皱眉问静夜:“三公主都吃了些什么?” “回丽仪的话,是裕王殿下给三公主准备的糕点。裕王殿下自己也吃了不少,可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静夜认真的说。“后来二公主在宫道上拦住了三公主的辇车。三公主几次说累,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可二公主就是不依不饶的。” “这后宫里就没个能让人省心的。”徐丽仪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得好好歇一歇了。能不累么?近来的事情我听着都觉得累。何况她还要应对。” “是啊。”英雲点头:“烨辰的事情,她着急上火,才会郁结于胸。” “可有世子的消息了吗?”徐丽仪少不得关心一句。 “多谢关心。”英雲摇头:“已经确定焸公主母女确实是失踪了。且随行的奴才也都被诛杀干净。偏偏是烨辰,不知去向。这时候开乐的国君已经联手邻国国主,到处搜捕烨辰。” “那怎么办?”徐丽仪很不放心:“要不要……” “皇上驾到——”德奂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两人极有默契的闭上了嘴。 “臣妾恭迎皇上。” “妾身给皇上请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前,朝那道颀长的身影行礼。 皇帝见两个人脸上都有愁色,不免皱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回皇上的话,三公主病倒了。臣妾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徐丽仪恭敬道:“想必皇上这时候过来,一定有要紧事与凌夫人详谈。那臣妾去看看腾芽,就不陪皇上说话了。” “唔。”皇帝心想,徐丽仪还是很识趣的。 “臣妾告退。”有那么一瞬间,徐丽仪想站在原地等皇上开口问过腾芽的病情再走不迟。可实际上,皇帝根本就不关心腾芽是不是病了,病的严不严重。如果让腾芽知道了,心里应该会难受吧? 徐丽仪这么想着,心口便窒闷的不行。 皇帝,到底是薄情至极。 “皇上这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焸公主母女遇刺的事情你可有耳闻?”皇帝皱眉问。 “多谢皇上记挂,妾身已经知晓此事。”英雲温和的说。 “那你预备怎么办?”皇帝不放心的问。 “妾身知道,烨辰不是莽撞的性子。何况他也没有行刺两位公主的理由。既然没做过,妾身相信烨辰一定能平安的回来。不过是需要再等一等罢了。”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难为你这么沉得住气。”皇帝幽幽一叹,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小英,你知道吗?开乐的国君已经修书一封递到朕的手里。要求朕协助开乐与邻国,交出凌烨辰这个危险的佞臣。眼下虽然暂时没有波及到你,但情势的确不容乐观。朕以为,这件事情必须尽早平息风波。否则再有其他的人想要从中获利,那朕也未必能保他安然无恙。” “皇上,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主意?”听他说这么多话,不外乎是想让她有所表示。英雲不是傻子,她也不愿意自己开这个口。既然皇上心里打定主意,她姑且听着就是。 “朕以为,一方面要去追查焸公主母女失踪的真相。另一方面,最好是有人能站出来为凌烨辰担保。且这个人必须要说的上话,能震慑得住对方。”皇帝微微握着英雲的手微微用力,与她对视的眼眸有些温热。“朕并非不愿意帮你这个忙。可朕没有一个能说服众人的理由。烨辰与朕到底没有任何关系。除非……” “除非什么?”英雲看着皇帝的眸子。 “让他做朕的继子如何?”皇帝直言不讳的说。 “皇上。”英雲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那孩子性子倔强,若不肯的事情,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无济于事。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法为他自己洗刷冤屈。要不这件事咱们就先搁置吧。” 她是说救人的事情搁置,与他破镜重圆的事情也搁置。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小英,为什么你就不能……” “皇上,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重来的机会。”英雲笑的有些勉强。“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你是不是觉得,朕是故意趁人之危,利用这次的机会来逼你回到朕的身边?”皇帝把住了她的双肩,与她四目相对:“小英,如果当初你肯承认你才是英雲,那朕即便不需要英家的匡扶,即便不当这个皇帝,也会毅然决然的带着你离开皇城。可是你已经选择了一次隐忍,选择了一次抛弃朕,你还要再选一次?你真的就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不知道。”英雲低着头,喃喃道:“可是皇上,就算我们在一起了又如何?你还是坐拥三宫六院,我还是痴痴等你来陪伴。可从前姐姐是这么过来的,我在邻国的皇宫也是这么熬着的。终究没有什么不同罢了。我和你,你和姐姐,最终不是都难再回到从前吗?”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皇帝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朕都可以不介意天下人的目光。只要你愿意回头。皇后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第66章 人前得意 >> 这一晚,忽冷忽热的,特别难受。 静夜和冰玉守着腾芽一整晚没合眼,特别贴心的给她替换掉被汗水****的衣裳。 冰玉还在房门口的小炉子上,用紫砂锅熬着乌骨鸡汤。 汤的香味让这个安静的夜晚多了一丝温暖。 早起,腾芽还没醒,裕王和大公主就分别让人送了衣裳和首饰过来。 英雲让绿沫收下,亲自给腾芽送了过来。 “夫人。”冰玉推开了门,见是凌夫人来,眼眶微微泛红。“三公主还没有醒。” “退烧了吗?”英雲走进来,闻到满屋子的香味,不免一笑:“你们照顾的倒是细致。” “已经不烧了,身上也不冒冷汗了。徐丽仪说乌骨鸡汤温补,三公主喝了也能舒服些。”静夜将帷帐系好一边,让凌夫人坐着。 手搭在腾芽的额头上,果然是不烧了。英雲总算是放心了些。“这样就好。也难为你们这么尽心的照顾。”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静夜和冰玉异口同声的说。 腾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 “呀,三公主好像醒了。”静夜笑着说。 英雲轻轻的含了一声“芽儿”,笑笑的看着她。 “母妃。”腾芽温暖的笑起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床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凌夫人。可那温暖的声音,却真的像是母妃一样。“夫人。”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觉得好一些了吗?”英雲也不在意。 “好多了,就是身上软软的,好像没有力气。”腾芽闻了闻,只觉得好香。“锅里再煮什么?味道这样好!” “是徐丽仪让我们给您熬的乌骨鸡汤。说是喝这个最好,身上有力气些。”静夜笑着道:“熬了整整一晚,也去了油,喝着一点都不会腻的。” “难为你们这样细心。”腾芽笑着冲她们点一点头。“只是夫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看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裕王殿下和大公主分别给你送了衣饰过来。说是今日,鲜钦的三位皇子就要入朝请安了。”英雲伸手拨了拨腾芽耳边的发丝,笑笑着说:“不如就让我来替你梳妆可好?” “好。”腾芽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怎么会呢。”英雲让绿沫打了温水过来,拧干了绵巾给她擦了擦脸。“你不知道,当年我和苏荷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幻想着将来成婚,也能生两个可爱的女儿。到时候,我们两姐妹带着你们两个小娃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起玩耍,在开满小兰花的山坡上一起放风筝,多么惬意舒适。可惜……” “咳!”英雲叹了口气,皱眉道:“瞧我,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总之啊,我此生怕是没有生女儿的福气了……只盼着将来能找个如同女儿一样好的儿媳。” 腾芽见内室还有别人,也没好开口问凌烨辰的事。 不得不说,凌夫人的手还是很巧的。指尖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帮腾芽梳了好看的发型。 “衣裳你喜欢哪一套?”英雲让人把衣裳呈上来。 裕王送来的是一套正红的裙褂,看上去漫天霞光的感觉。太过的红艳。刺得腾芽眼睛疼。 脑子里,禁不住想起了那一日的血泊…… “我不喜欢红色。”腾芽脱口就道。 “是啊,这颜色太惹眼,也太庄重。不过是见几位皇子罢了,没这个需要。” 侍婢连忙将红色的裙褂递给了冰玉。 冰玉退下收去了三公主的小库房。 “那大公主送来的这套可喜欢吗?”英雲往那衣裳扫了一眼。 那是一套桃红色的裙褂。 “桃红色有些各色,肤色白的人穿,会显得特别的白。而肤色黄的人穿,会显得特别黑。芽儿的肌肤嫩的如同剥壳的荔枝,穿这个肯定很好看。”英雲笑笑的看着她。 “可是……”腾芽不想装扮的那么鲜艳。别说是鲜钦的三位皇子了。就是鲜钦的国君来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艳照人? “虽然是长姐的意思,可我并不想抢她的风头。” “好。”英雲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给你准备了一套,你肯定会喜欢。” 绿沫捧了那衣裳过来,到底是不俗的。 淡紫色的裙褂,用银丝线绣着好看的白玉兰。虽然看上去素雅,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寒酸。加上紫色的寓意很好,紫气东来,上面的绣花又格外精致。足见是精心准备的。 “三公主有所不知,这裙褂上的玉兰花,是我们夫人亲手所绣。”绿沫笑眯眯的将裙褂递到腾芽面前。“夫人还特意择了一套羊脂玉的首饰,给三公主搭配着用。” 呈上来的羊脂白玉极好,洁白的玉像是被一层油脂包裹着一样,油光水滑,特别的温润。只是看在眼里,那层莹润的光晕就叫人喜欢。纵然是腾芽这种从来不在意奢华的丫头,也难免被那样好的润透给融化了心。“这么好的东西,夫人送我会不会太浪费了!” “这是什么话!”英雲拉着腾芽的手,幽幽道:“本来是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现在才拿出来,有些迟了。来,我给你带上试试。” 她的手很温也很软,把发簪别在发髻上的时候,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腾芽闭上了眼睛,真的觉得好像母妃在身边一样。难道这种感觉是错觉吗? 可是自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价值值得凌夫人这样挖空心思的去利用?是因为皇祖母的缘故? “好了。”凌夫人看着腾芽的眼睛,鼻子有些酸涩。这丫头的眼睛,和苏荷真的很像。一样的那么灵动,一样的那么水亮透彻。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换上了裙褂,腾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昔日那被众人呵护在掌心的三公主又回来了。可是,她早已没有当初那种幸福的愉快的心情。 “好了。”英雲拿了些脂粉过来。“虽说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可你昨天病着,今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来替你稍稍修饰一下,管饱让那三位皇子看的移不开眼睛。” 腾芽尴尬的笑了下:“原来夫人也会打趣我。” “哪里有。”英雲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我是喜欢你这丫头。长得漂亮又聪明。” 说话的功夫,英雲替她上好了妆。 镜子里,腾芽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呀,三公主可真美。”绿沫都看的愣住了。“活脱脱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绿沫姑姑也笑话我。”腾芽害羞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正说到这儿,外头是小皮子的声音。“三公主,皇上让人来接您去皇极宫会见鲜钦的贵客。” “父皇让人来接我?”腾芽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以为父皇心里早就没有她这么个女儿了。 “好,让他们稍等。”英雲答应着,却对静夜道:“把方才晾的正温的鸡汤端来,先给三公主喝一些暖暖胃。” “是。”静夜赶紧端了过来。 还别说,鸡汤熬得真好。一点都不见油花。腾芽慢慢的喝了一碗,只觉得身上都暖起来。 替她擦了擦嘴唇,又润了口脂。英雲这才满意的点头:“好了,这下可以去会客了。” “那我这就去了。”腾芽朝她行礼。 英雲拉着她的手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别担心。”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话的意思是说凌烨辰没有落在开乐和邻国手里,就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腾芽用力的点头:“我懂了。” 冰玉和静夜看着三公主那么俊,可来精神了。欢天喜地的就扶着她一道去皇极宫,虽说一整晚没睡,可一点困意都没有。 绿沫目送了这三个丫头出去,才低眉问道:“夫人为何对三公主那么好?” “为何?”英雲被她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对她好,一定需要有个理由吗?” “是奴婢失言了。”绿沫愧疚一笑:“奴婢只是觉得,三公主心里好似对夫人有些隔阂。并不如夫人待她那么亲近。” “这也不能怪她。”英雲微微叹气:“她本来是个无忧无虑,恩宠加身的公主。忽然有一天,什么都没了,又成了阶下囚,几次差点活不下来……遭遇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可能不防备着身边的人。若还如从前那样,恐怕也熬不到现在。” “夫人说的是,是奴婢多心了。”绿沫连忙告罪:“险些误会了三公主,还请夫人恕罪。” “罢了。”英雲就着她的手慢慢的起身:“我能给她的,不外乎就是这些了。可即便如此,也顶替不了她的母妃。所以,绿沫,往后你也对她好一点。能温暖多少就温暖多少吧。这孩子,也是苦命。” “知道了夫人。”绿沫笑着点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三公主的。” 而这时候,皇极宫的正殿上,贵客已经到了。 就连太后也来凑热闹。更别说这后宫里其余的妃嫔了。 腾玥的心一直悬着,紧张的不行。在正殿一侧的耳房里来回的踱着步。“三公主怎么还没到啊?春宁,你赶紧让人再去看看。” “公主,奴婢反而觉得,三公主不来就不来了呗。左右这一回的亲事,也是为您做主。她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我得让她帮我参谋参谋啊,三妹的心思最多了。”腾玥禁不住焦虑:“肯定能看出哪一位皇子最适合我。” 春宁凑近腾玥耳边,小声嘀咕:“大公主就不怕三公主用错了心思,把最好的留给她自己吗?” “怎么可能!”腾玥才不相信呢:“她喜欢的是凌烨辰。我早就觉出来。一个心里已经有别人的女孩子,怎么会和我抢这些皇子呢。说了你也不懂!” “是,大公主说得对。”春宁唇角有些抽搐。没敢说出来的话则是,就算三公主对那些皇子不动心,可谁能保证,皇子们对三公主不动心呢!万一正好挑中的那位皇子和冯额驸一样,只在乎三公主,那这后宫里不是又多了一出闹剧。到时候再想要后悔,上哪说理去! “你这丫头,愣什么神呢?”腾玥催了她两遍,她都没动地方。“赶紧去看看三公主来了没有啊。” “是是是。”春宁回过神,连连答应:“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还不等春宁迈出房门,就看见德奂急火火的过来。“德奂公公。” “大公主,皇上传召公主进殿呢。您就别耽搁了。”德奂笑眯眯的看着腾玥。“咱们大公主今日这一身衣裳,无疑是艳冠群芳。走,奴才给您领路。” “多谢公公。”腾玥听了这话,脸上美滋滋的映出笑容。 但是从耳房到正殿,没有多远的距离,她却每一步都走的很沉很慢。身为盛世的嫡公主,亲事关系到她的将来。她也想和自己的母后一样,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有这样,之前所受的苦才不算白费。 “大公主驾到——” 腾玥在德奂清凉亮的嗓音里慢慢走进去。 她庄重沉稳,仪态万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玥儿拜见皇祖母,给父皇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腾玥依次行礼,最终才转身往鲜钦的三位皇子看去。微微颔首时,三位皇子也以礼相待。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略有不同,可这个时候,腾玥哪里顾得上一一分析。她时刻绷着心弦,生怕自己出错。 皇帝温和道:“这三位乃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玥儿,你可要替父皇招呼一二。” “是。”腾玥朝身后的春宁道:“奉上茶果,请皇祖母、父皇各位娘娘以及三位皇子品尝。” 她精心准备茶点,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女子嘛,不管是公主还是寻常的百姓,贤惠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请问大公主,这茶果是如何制作?”说话的是鲜钦的大皇子薛赟。“不知大公主能否赐教?” “不敢当。”腾玥明眸转笑,娓娓道来:“采摘鲜嫩的五香藤,择选优叶,晒干可长期保存。适合冬日使用。用前,温水浸泡。洗净后捣碎取碎末汁水入糯米粉面。做成茶果皮。这次为几位皇子准备的有三种馅料,黑芝麻、红豆沙以及三鲜丁,不知道是否合口味?” “味道不错。”二皇子薛翱微微点头:“茶果的皮有五香藤清新的味道,红豆沙绵软入口即化。” “我倒是更喜欢三鲜丁的味道。”三皇子薛翀笑着说:“咸鲜味更可口。” 太后微微笑道:“从前先皇后做着茶果也是极好的。看来玥儿是深得真传。” “多谢皇祖母谬赞了。”腾玥微微一笑,甜美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舒服。 韦逸霜也吃了一口,并没觉出有什么不同之处。心想,还不如御膳房的手艺好,也不嫌拿出来丢人。 “请大公主入座。”德奂笑着过来,给腾玥领路。 “有劳公公。”腾玥心想,怎么腾芽这时候还没过来啊!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点小心思,她也不敢写在脸上,怕给人瞧见难堪得慌。 “三公主怎么还没过来?”太后有些着急:“不是说让人去接了吗?” “是呢。”德奂刚开口,就听见外头的奴才通传,说是二公主驾到。 “腾珠?”太后微微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回宫的,怎么哀家不知道。” 妙嫦连忙过来,凑近太后的耳畔,将昨日二公主刁难三公主的事情简练的说了一下。 太后微微虚目:“那孩子啊,也是的,都嫁人了还不知道规矩。” 皇帝侧耳听了这么一句,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腾珠拜见皇祖母、父皇,给各位娘娘请安。”腾珠走进来的时候,也同样穿了一身胭脂红的裙褂。和腾玥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这也就罢了,她脸上的妆容竟还很鲜艳,尤其是胭脂,衬得她十分夺目。“听说宫里有远道而来的贵客,珠儿就冒昧的过来了。” “免礼。”皇帝也不好当众博她的面子,只道:“这三位乃是鲜钦的皇子。” “三位皇子安好。”腾珠依礼问好。转而就着禾平的手往腾玥那边去坐着。“今天还是真巧了,怎么和长姐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看来我们姊妹俩是心有灵犀。” 腾玥温婉一笑,并未多言。心里却充满怨怼,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就在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这两位公主身上的时候,外头总算是通传,三公主到了。 德奂心头一喜,赶紧就迎了上去。 “腾芽来迟了,还请皇祖母、父皇见谅。”腾芽乖巧的行了礼。 还不等她开口,冰玉和静夜就呈上了凌夫人一早预备好的糕点。这些糕点不是腾芽做的。摆盘十分好看,各种的颜色,看着就很有食欲。 腾芽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凌夫人不光是绣活做得好,就连厨艺也这样精湛。 “这些糕点是三公主做的?”薛赟有些诧异。 “这些糕点不是……”腾芽刚要说不是我做的,就被冰玉用手肘抵在了腰侧。“不是御膳房的手艺,是我在小厨房里做的。不知道是否合三位贵客的口味。” 腾芽心里尴尬的不行。其实是谁做的有什么关系呢,好吃就行了呗。 “芽儿,你过来。”太后冲她招了招手。 “是。”腾芽慢慢的走上前去,停在了太后的身边。 “你这身裙褂可真好看。”太后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起来。 就连一旁的皇帝也看的有些愣神。 韦逸霜一直盯着皇帝,总觉得这眼神有些奇怪。 再去看腾芽身上的衣裳,也没觉出什么不同啊。不就是玉兰花用银丝线绣了一下么。走路的时候会随着动作,银光熠熠,若隐若现。这可是宫里女子惯用的小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为什么皇帝和太后都看得那么专注? “你这衣裳是哪来的?”皇帝皱眉问。 腾芽迎上皇帝的目光,笑容明媚:“是凌夫人亲手所绣。” “怪不得呢。”太后禁不住啧啧:“这手艺还真是精妙。” “皇祖母的意思是?”腾芽不解。 “拿一盏温水来。”太后吩咐妙嫦。 “是。”妙嫦依言照办。 “丫头,你站好了。”太后冲她略点一下头,从妙嫦手里拿过那碗水,朝着腾芽的裙摆泼过去。 三位皇子都看得愣住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一朵一朵的玉兰花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可沾了水的地方,那花儿竟然绽开了。露出了淡黄色的花蕊,看上去栩栩如生。 “好神奇啊。”二皇子薛翱看得站起来,一双眼睛格外留神的打量着这位三公主。“真的好奇妙!” 腾芽也没想到,凌夫人的裙子会这样出彩。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芽儿,过来。”皇帝冲她招了招手。 这意外的举动,更让腾芽的心怦怦跳。她含着笑,慢慢的走到皇帝面前:“父皇。” “坐朕身边。”皇帝居然这么说。 “是。”腾芽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在众人面前,她已经很久没有被皇帝留意到。 她忽然觉得,凌夫人送她这身裙褂,就是为了让她在皇上面前重新找回位置。当着后宫这么多妃嫔的面,她几乎又成了那颗恩宠加身的掌上明珠。 韦逸霜的心,像是被蜜蜂蛰了。疼的她几乎要尖叫出来。 为什么凌夫人那个贱人,非要帮着苏荷的女儿,她们这些人就是要拼命的和她做对才满意。 “你是故意的。”腾玥侧首看着身边的腾珠。“你是故意和我穿一样的衣裳,把我比下去。你是故意要让三妹出彩对不对?” “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马上就能想明白这道理。”腾珠温和的说:“我自然得是故意的。我若是不这么做,怎么能让腾芽赶紧离开盛世。只有她嫁人了,我的夫君才能彻底忘掉她。你是她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好姐姐,这样的时候,你总得帮一帮我吧?” “哼。”腾玥冷哼了一声,脸上却维系着得体的笑容。“你还真是天真。我母后去世几年了,父皇不是依然念念不忘么?否则也不会那么在意我的姨母。这说明什么?一个男人心里若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别说是嫁人了,就是故去了,心里的那个位置也终究不会让别人碰。” “你敢诅咒我!”腾珠气的不轻,眉头打了结。 “我可不敢。”腾玥饶是一笑:“我没有三妹那么硬气。万一你要是在宫道上拦着我,我会吓哭的。” 腾珠正想站起来和她好好理论,禾平赶紧过来给她的热茶里续水:“二公主,天凉,多喝点热茶有好处。” 趁着别人不在意,她附耳道:“千万不能得罪贵客触怒皇上,否则报仇之路只会更艰辛。” “嗯。”腾珠咬着唇,端起了茶盏:“姑姑说的是。” 腾玥只将嫌恶压制于心,外表依旧春风满面。这腾珠除了瞎咋呼的本事,也就只会泼妇骂街了。昨个跟腾芽掰扯了那么久,也没闹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让自己遭罪,还落下个泼妇的骂名。她才不要在这时候惹上个疯子呢。“皇上。”大皇子薛赟拱手道:“在下听闻盛世的几位公主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只是在下有一道难题想求教三位公主,不知可否?” 皇帝甚是高兴,自然是点头。“好,那就请大皇子出题。” “有个农夫,他需要带一颗白菜,一只羊和一匹狼过河。可是船很破,每次过河都只能容纳农夫和其中一样东西。那么请问,农夫需要来回几次,才能把这三样东西安全的运到对岸?”薛赟笑笑的看过三位公主,皱眉道:“不知道哪位公主能为在下解答?” 腾芽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样的题目,很小的时候母妃就跟她和皇叔玩过好不好。那时候,还傻兮兮的用象棋的棋子当做羊、狼和白菜。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 腾玥和腾珠则是一脸的迷茫。 腾珠心想,反正我也已经嫁人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腾玥却不好意思抬头,向腾芽寻求帮助。 薛赟不由得尴尬起来:“可能是我的题目太过简单,三位公主不屑回答。” 这话又让皇帝有些尴尬。总不好让人说,盛世的公主就只会做做茶果摆摆样子吧。连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是啊。大殿下的题目也太过简单了。”韦逸霜抿着红唇,幽幽笑道:“我们三公主幼时就能答出来,更别说现在了。” 韦逸霜是想让腾芽当众出丑,眉目之间的情愫却特别的坦然。“是不是啊,三公主?” 腾芽扬起脸对她笑了笑:“原来韦妃娘娘还记得芽儿幼时的事情啊。芽儿也记得,那时候韦妃娘娘最喜欢来和母妃说话。有时候母妃哄芽儿午睡还没醒呢,韦妃娘娘就已经来青鸾宫等着了。说起来,韦妃娘娘不光是记性好,连性子也是最温和不过的了。” 你想让我的当中出丑,那我就把你以前献媚我母妃的样子也说道说道。 远道而来的贵客听不懂,难道后宫的妃嫔还听不懂吗? 腾芽看着她的脸色从白到黑,变的还是挺快的嘛。心里只觉得好笑。 “芽儿。”皇帝微微挑眉:“既然你知道,就回答大皇子啊。” “是。”腾芽笑着起身,朝薛赟颔首:“来回四次,便可以将所有东西送去对岸。” “那……”薛赟又问:“可否赐教先后顺序?” “先送羊,空船回。再送狼,羊儿回。白菜送去,空船回。羊儿送去,不必回。”腾芽笑眯眯的说完,才又慢慢坐下。 “三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徐丽仪禁不住啧啧。眼底温柔的光芒,与皇帝对视一眼。 皇帝回以温和的目光。 韦逸霜就像是被人自动略过一样。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说了什么,也根本就没人接茬。 若不是她还有那么点心力支撑着,不愿意让人看笑话,这时候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也有些有趣的谜语,想请教三公主。”薛翱直接了当的朝腾芽拱手。“三公主可知,什么样的人永远不能沐浴,什么样的花不需泥土却能在冬天绽放?还有什么样的箭千金难买?” 这些题目倒是有趣。 腾玥和腾珠听起来有些茫然。 “怎么?三公主是不是……”薛翱的眼神透着些挑衅的意味。 “这题目有些不够严谨。”腾芽扬了扬眉:“什么人不用沐浴,泥人就不用。不然沐浴了人就没了。同理,纸人也不可以。雪花不用泥土也能在冬天绽放,可我裙子上的花同样呢。至于什么样的箭千金难买,应该是光阴似箭的箭吧。当然,或许还有别的箭,不过我现在没想到。” “在下佩服。”薛翱拱手,看腾芽的眼神有些炙热。 这是这两下子,腾玥就被腾芽给比了下去。心里闷闷的有些不痛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 “两位王子都出了题目。也轮到我来出一题了吧?”腾芽灵机一动,笑着道:“我们盛世的公主,自幼就喜欢玩一种叫做九子连环锁的东西。看上去很精妙,但其实并不难。不知道那位皇子愿意一试?只要拆下来,再装回去即可。” 德奂一早就准备的有九子连环锁,听三公主这么说,连忙呈上。 太后微微虚目,她这是知道腾芽的心思。 果然,三把锁到了三位皇子手里,显得有些不协调。 皇帝轻哂:“芽儿,你又调皮。” 九子连环锁对会的人来说当然是小巧,可对不会的人来说,没有个一天两天的,能解开却未必能再原封不动的按上。 “父皇,芽儿不过是想考一考三位皇子么。”腾芽有些不习惯在皇帝面前撒娇,可她还是尽量和从前那样,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佯装自己没有改变。其中的辛酸,也就只有她自己最知道。 “在下甘愿认输。”一直没开口的薛翀倒是第一个放下了手里的九子连环锁。“可否请三公主赐教,这东西要怎么用?” “这个嘛……”腾芽却是犯了难。“我也有好久没摆弄过了,技术早就生疏了。不如请我长姐来给你示范。” 腾玥闻言不由得一愣,她没想到腾芽会把风头让给她。 “也好。”薛翀自然是点头:“那就要劳烦长公主了。” 腾玥温婉走过去,细致的掩饰了一遍。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东西,娴熟的不行。 三位皇子看着腾玥翻飞的十指,很快就把九子连环锁拆了又装上,期间一点都不带停歇的,也都赞不绝口。 腾玥脸上的笑容,这时才有点灿烂。腾芽果然言而有信,答应了会帮她,还真是做到了。 “玥儿的手指修长,播弄这连环锁还真是好看。”太后自然也少不得夸赞两句。 腾玥红了脸:“皇祖母谬赞了。” “皇上。”薛赟恭敬道:“在下也准备了一些我们鲜钦的美食和糕点,想请在座的各位品尝。” “好。”皇帝爽朗道。 德奂则请大公主先回到自己的位置,随后布置宫人呈上鲜钦的美食。 丝竹之声响起,歌舞婢们也先后入殿为贵客表演。 这个时候,腾芽的脸上挂着欢乐的笑容,可心里却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里的人,有太多太多的心思,让她不懂。 吃着糕点,品着香茗,看着舞姬们精湛的舞姿,听着乐师们弹奏的优美旋律。 在这样美好的冬日里,腾芽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索然无味。 “皇上,大公主说等下想献上一段嫦娥舞。”德奂走到皇上身边低低的说。 “好。”皇帝颔首。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尚好的缘故,皇帝这时候很好说话。 腾芽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少不得道:“父皇,我想陪长姐去更衣可好?” “去吧。”皇帝果然温和的颔首。 “是。”腾芽起身朝皇祖母行了礼,也跟着腾玥一并退出了皇极宫。 “你怎么来的这样晚?”腾玥拉着她的手,皱眉道:“我害怕极了。都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说哪句话才合适。只是你自己明明也会九子连环锁,为何又要让着我?” “我也希望长姐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啊。”腾芽温眸道:“长姐看上哪位皇子了?” 腾玥红了脸,有些惋惜的说:“我就只顾着紧张了。哪里又注意到别的了。” “大致的喜好总有吧?”腾芽凑近她耳畔道:“比如说容貌啦,气质啦,又或者说话的声音……” “哎呀,你真是的!”腾玥红了脸:“我看上人家又怎样?也总得让人家瞧上我吧?万一,万一就我看上了人家,却没让人家瞧上我,那可不是糟糕了么!” “长姐怎的就这样没底气?”腾芽笑的合不拢嘴:“论容貌和出身,盛世的嫡公主他们都瞧不上,可不是眼睛白长了。” “你就会哄我。”腾玥幽幽叹气:“我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放心吧,会的。”腾芽巧颜笑道:“我在这里等着长姐,长姐换了衣裳喊我。” “嗯。”腾玥就着春宁的手走进了偏厢。 “三公主。”内侍监捧着一些礼品端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鲜钦的侍卫。“这些事几位皇子给您和大公主准备的礼物。其中这一部分是给大公主的,其余是给您的。二公主的已经单独送过去了。” “哦,好。”腾芽对夏宁道:“把这些拿进去给大公主。” “知道了。”夏宁照办。 腾芽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丫头都没带过来。 “这样,你帮我把东西送回青鸾宫吧。”腾芽也不想自己端着这些礼物。 “诺。”那奴才低着头,却没动。 腾芽以为他是不认得青鸾宫的路,遂道:“也罢,给我把,我找人送回去。” 伸手去拿那些东西的时候,对方居然没有松手。 腾芽诧异的不行,皱眉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心跳加速。 “随我一道回青鸾宫。” “诺。”那奴才连忙跟着她往外走。 这毕竟是皇极宫,腾芽不敢露出心思,生怕给人瞧见。可心里却乐开了花。“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扮成了鲜钦的侍卫?凌夫人知不知道你进宫了?” “不知道。”凌烨辰低着头,轻声回答。 “你有没有受伤?”腾芽不放心的问。 “一切安好。”凌烨辰一直端着礼物不曾抬头。“是鲜钦的三皇子薛翀救了我。安排我扮成他的奴才,送我回宫。” “也就是说,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只知道我遭人追杀。可详细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凌烨辰温和的说:“我不想拉他下水。毕竟这事情不小。” “到底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去了哪?为什么会连累到你?”腾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特别不安。 “其实我根本没有护送她们进开乐。在交界的地方我就已经一个人折回来。可是才走了半天,就发现所达的县城里,已经张贴画上我容貌的通缉令。我才知道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出事,并且陪护在两位公主身边的侍卫无一幸免,全部都被灭了口。” “你怀疑是焸公主?”腾芽听见他也用灭口两个字,就猜着他是这么想的。 “不错。”凌烨辰果然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焸公主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腾芽纳闷:“杀光她身边知道真相的奴才不难。可要堵住我们和英家的嘴,诬陷你也做不到。反而只会激化矛盾……” “是。”凌烨辰点头:“这一点的确奇怪。可不管怎说,现在开乐和邻国已经联合起来。我只怕我和母妃的存在,会让盛世被牵连进去。” “那也没有办法。”腾芽的语气有些沉重:“事到如今,如果连盛世都保不住你们,可真是麻烦了。” “你觉得,盛世会保我们吗?”凌烨辰这话,明显有弦外之音。 腾芽皱眉:“我觉得你不如问我,你们需不需要盛世的庇护会更贴切。” 她果然很聪明。 凌烨辰不禁有些得意,不愧是他喜欢上的女孩,果然最知道他的心思。 “我能帮你做什么?”腾芽皱眉问。 “设法让太后帮手,与开乐缓解矛盾。”凌烨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焸公主自己不出面,却在背后操纵着整件事。开乐国君与她的夫君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眼下能扭转局面的,恐怕也就只有太后。可要说服太后,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腾芽不知道太后与开乐国君有什么渊源。但凌烨辰这么说,想必有他的道理。“我知道了,我设法去做。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出焸公主的下落。” 说到这里,腾芽忽然眼前一亮:“如果焸公主真的躲在暗处,密谋整件事,她一定需要有人手帮衬。宛心公主绝不是合适的人选。她只会添乱。从两方面入手,一定能找到这对母女。一是从焸公主留在开乐的亲信入手,二是……当地最有名气的胭脂水粉铺、金饰玉器行、绫罗绸缎庄。你只要让人顺着这两点去查,一定会有收获。” “好,听你的。”凌烨辰点头。 “那我们就双管齐下,尽快解决这件事。”腾芽的唇角上扬,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看见凌烨辰平安无事,她心里舒服多了。 “这几日,让你担心了。”凌烨辰的语声,温暖多了。“瞧你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一定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吧。就这么惦记我吗?” 腾芽被他问红了脸。“胡说,谁惦记你了。” “对,你是没惦记我。”凌烨辰故意道:“若真是惦记我,也不会面见三位皇子了。怎样?有没有选中哪一位?” 听他的语调有些酸酸的。腾芽不免来了兴致:“大殿下文武双全,二殿下又一表人才,三殿下虽最年轻,却沉稳庄重,瞧着都是不错的。你这么问,确实难住我了。我也不知道哪一位最合适。” “你呀,还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凌烨辰差点没把手里的托盘给扔了,直接扑上去把她按住问个清楚。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腾芽笑的更甜了。 两个人说话就进了青鸾宫。 身后鬼鬼祟祟跟着的内侍监,这才急匆匆的跑了。 “要不要先去见一见夫人?”一进宫门,腾芽就急忙问。“晚些时候,夫人就要去斋心殿诵经了。” “不急。”凌烨辰好久没见她,和宛心在一起的那几日又叫她难过。这时候怎么也舍不得和她分开。“公主殿下,还是让奴才把这些东西给您送去厢房吧。” 有人经过身边,凌烨辰低着头恭敬的说。 “也好。”腾芽配合道:“那就随本公主过来。” “诺。” 两人目光相交,笑容呼应。 殊不知一场闹剧已经拉开了帷幕。 “父皇。” 好好的听着丝竹看着歌舞,腾珠却忽然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女儿有要紧事,想要单独禀明父皇。” 皇帝看她脸色凝重,苦恼不堪,少不得点头。“近前来说就是。” “诺。”腾珠快步走到皇帝的身边,压低嗓音道:“方才有人看见三妹把鲜钦一位皇子的侍卫给带去了青鸾宫。且还是边走边笑,好不热闹。” 皇帝脸色微变:“别胡言乱语了。” “父皇,珠儿岂敢胡言乱语。”腾珠涨红了脸:“此事若不尽早查清,恐坏了宫里的规矩。万一给贵客知晓,三公主居然连他们带来的侍卫都不放过,那……” “够了。”皇帝凛眸道:“朕心里有数,你退下。” 腾珠没想到父皇会这样护着腾芽,心里很不痛快。 转而一想,她又道:“这事情有奴才瞧见了,才来告诉女儿。父皇若是不管,岂不是招人话柄。若果然是个误会,解开就好,也不损三妹清誉。鲜钦与我们来往不多,三位皇子也是头一回来盛世,三妹如何也不会认识鲜钦的人,这其中……” 韦逸霜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腾珠才去和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的脸色就变了呢。 知觉告诉她,这事情八成和腾芽有关。毕竟眼下腾珠最厌恶的就是腾芽了。她端着酒杯,慢慢的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皇上,臣妾还不曾向皇上敬酒呢。” 说话的同时,她侧目看了一眼腾珠:“二公主这是说什么呢?怎么绷着脸这样严肃?” 腾珠没有做声,只是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正殿。 皇帝端起酒樽与韦逸霜同饮,随后喊了德奂一声。“着人去青鸾宫请三公主过来。” “诺。”德奂连忙答应下来。 韦逸霜听这话的语气,似乎皇帝是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她忽然灵机一动,道:“皇上,宫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欢宴,等下还要款待几位贵客。怎么不请凌夫人也来乐一乐。她成日里就只是去斋心殿诵经,也太枯燥了些。反正德奂也要去青鸾宫,倒不如请了夫人一起过来。毕竟她也是太后的干女儿啊!” 皇帝本来就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太后没发话,他骤然提起来也不太好。 韦逸霜这话,凑巧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也好。德奂,那你就亲自过去请凌夫人过来。” “诺。”德奂虽然不知道韦妃这么说是出于什么心思。但毕竟是说到皇上的心坎里去了。 太后凤目微微一紧,目光定格在韦逸霜脸上。“到底韦妃是伺候皇上多年的人,最知皇上的心思。” 这话让韦逸霜笑的格外不自然。“太后这么说,臣妾真是无地自容了。臣妾虽然陪伴皇上多年,却……”守着贵客,她只是神情黯淡的笑了笑。 “罢了。”皇帝颔首:“朕知道你的心思。” 韦逸霜恭敬的行了礼,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而这时候,腾珠已经带着人前往青鸾宫了。 “二公主,您怎么来了?”绿沫正在安排宫人洒扫庭院,就看见二公主带着侍卫急火火的进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腾珠温和一笑:“我找三妹有话说。” 说完,她径直往宫里走去。 “二公主且慢。”绿沫饶是一笑:“三公主这时候不知道在不在房里。可凌夫人却在宫中。若有什么事情,您只管自己进去就是,但这些侍卫恐怕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我这些侍卫是特意给三妹选的,她若是喜欢,往后就留在青鸾宫伺候了。”腾珠随口编了个瞎话。“只是要给她用的人,必然得先让她看中才可。所以我这就进去问问她。你不必管了。” 腾珠有些霸道的带着人进去,心里还得意的不行。这下子,非抓你个现行不可。公然勾搭鲜钦的侍卫,回头看你怎么向皇祖母和父皇解释。 也好叫子珏知道你是个多不要脸的东西! 绿沫自知拦不住三公主,忙不迭的转身去了凌夫人的厢房。 第67章 鸳鸯谱乱 >> “三妹,我给你送礼来了。”腾珠站在腾芽的厢房门外,笑的殷勤:“昨的事,回去我又仔细的想了想,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拿捕风捉影的事情和你计较。所以这不,我这就过来登门致歉了。三妹,你好歹也敞开门,让我向你赔个不是啊!” 嘴上的话说的很诚恳,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可腾珠却让带来的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腾芽的厢房围住。连后窗的位置也没有放过。 “三妹,是二姐糊涂才会如此。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记得小时候,咱俩可是最亲的呢。”腾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上的清冷之色满满都是对腾芽的厌恶。 然而房里却并没有任何声音。 禾平有些不放心,赶紧上前推了那门一把。 门是从里面被门栓给拴住了。 这样一来,腾珠就更放心了,这房里肯定有人,且还不止一个。 “三妹呀,是不是你昨日身子不适,现下难受着呢?让二姐进来,看看你可好?”腾珠装作关心的样子,走上前用力的去拍那门。她想着腾芽此时此刻躲在房里慌张的模样,就禁不住想笑。却偏偏勉强自己演出很担忧的样子,戏却一点都不好,眼睛里有满满的笑容。 “二公主,事情可不妙,三公主该不会是晕倒在自己房里了吧?”禾平故意大声的说:“不然怎么可能门拴着,却没有人答应呢。” “哎呀,那可怎么办?”腾珠配合的嚷道:“还是让人赶紧把门踹开,再去传个御医过来瞧瞧才稳妥。” “二公主说的是。”禾平对自己带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人当即上前去踹腾芽的房门。 “慢着,你们这是做什么?”英雲来的时候,门差点都被侍卫给踹开了。“这是青鸾宫,二公主何以带着外头的侍卫来踹门?” 腾珠转过身子,与英雲对视一眼:“凌夫人啊。” 禾平和她说过,母妃的死与这位凌夫人撇不开关系。若不是她一直躲在暗处运筹帷幄,母妃也不可能被韦妃利用了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命。腾芽是凶手是催命符,而这位凌夫人就是始作俑者。 “你还真是和已故的母后长的一模一样。”腾珠微微敛眸,笑容清冷的不行:“可是我今天是来给三妹送礼赔罪的,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若说这青鸾宫,也是父皇给你暂住的。并没有册封你为妃亦或是别的位分。我在这儿找我的亲妹子,似乎碍不到夫人您什么事吧?” “这话说的。”英雲饶是轻巧一笑:“二公主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青鸾宫是皇上赐给我暂住的。也就是说,我暂时是青鸾宫的主人。你都带着侍卫握着刀闯进我家中踹门了,我这个当主人的难道还不能过问吗?” “呵呵。”腾珠的笑容里充满了鄙夷:“我已经说了,我是来看我三妹的。夫人该做什么就去忙什么,何必要在这里与我费口舌?除非……这青鸾宫里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夫人怕我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才要百般阻拦。” “笑话。”英雲皱眉:“青鸾宫会有什么秘密?我又何必要阻拦你?” “那不就得了。”腾珠对侍卫道:“未免我三妹晕在房里有什么不测,赶紧把门给我踹开。” “诺。”侍卫应声,卯足力气朝那扇门踹过去。 就在脚马上要踹到门的关键一刻,房里的人猛的将门敞开。 两个侍卫直接抬着脚踹进了门里,被门槛绊的重重跌倒在地。 腾芽都听见他们骨骼发出的咯嘣的声音。两个七尺男儿硬是倒在地上打了半天的滚没爬起来。 “一定很疼吧?”腾芽皱眉,啧啧道:“二姐怎么这么心急呢?我不过是回来换身衣裳的功夫,你就领着人来踹门了。知道的是你来我这里赔罪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我宫里挑衅生事呢。” 腾珠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发觉她身后的厢房里空无一人。 且腾芽穿戴非常整齐,只是服侍有些怪异。 “你这是做什么呢?”腾珠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鲜钦的皇子送了贺礼过来,里面有这套好看的衣裳,我一时贪新鲜就换来试试看。没想到这裙子还真的挺特别的。腰收的特别紧,裙摆却像是一朵牵牛花,开成喇叭的样子。你看!” 说到这里,腾芽张开了双臂,站在人前旋转了一圈。 这是淡粉色的裙褂,上面绣着浅蓝色的花朵,鲜艳却并不夺目。 恰恰是这种温吞的儒雅之美,让腾芽特别喜欢。 “怎么样二姐,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腾珠被她婀娜的身姿所迷惑,一时没能自抑住,连连点了好几下头。 “二公主。”禾平少不得在旁边提醒了一声:“咱们是来赔礼的。” 腾珠瞬间回国神来,道:“昨天在公道上与三妹起争执,都是我不好。三妹切莫见怪啊。只是走了这一路,我也口渴了,想去你房里讨杯茶喝。” “二姐请进。”腾芽让开了身子,却并没跟着一道进去。 腾珠快步走进去,便四下里张望。“我说三妹,你的厢房还真是不错呢。一应的东西都很齐全。且内务局送来的也都是极好的。一点都不比苏贵妃在世的时候逊色。足见这宫里的人有多疼你。你可真是好福气。” “我福气再好也不如二姐啊。”腾芽笑看着她,缓缓的说:“我们四个姐妹,你可是最先嫁出去的。女子么,只要有个好归宿,比什么都强。这才是最大的福气。” 这话听起来,讽刺的依偎那么足。腾珠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但是她还是咬着唇瓣,坚持把腾芽房里该翻找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床铺上特别的整齐,根本就没有丝毫不该有的痕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房里出来:“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别呀。”腾芽伸手拦住了她:“二姐就打算这样走了?” “不然呢?”腾珠没找到该找的,本来就气不顺。看她故意找事,脸色自然就更不好了。“你想怎么样?” “二姐方才一口一个来给我送礼道歉。道歉你已经道过了。可这礼物我却没看见。”腾芽笑眯眯又一脸期待的样子:“二姐是打算送什么给我?” 这时候,正好德奂也领着人赶了过来。 “夫人、二公主、三公主。”德奂看这里这么多眼生的侍卫,不由得诧异。“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腾珠见势头不对,连忙笑道:“这些侍卫就是我给三妹带来的礼物啊!” “侍卫?”腾芽一脸的狐疑:“青鸾宫有侍卫,足够用了。为何二姐会送我这么奇怪的礼物?” “唉,这侍卫自然是越多越好。”腾珠笑吟吟的说:“也省得宫里有什么不太平的,再殃及了三妹就不好了。” “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二姐美意。”腾芽毫不犹豫的就当着德奂的面把侍卫都留下来。粗略的算了下,也有二十来个吧。“德奂公公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腾芽之所以提到德奂,就是为了让腾珠明白,这里还有父皇身边的人做鉴证。来日,她就是想反悔也不成了。 腾珠眼角抽搐,已经顾不得别的什么了。“那我就不耽误德奂公公办事。先走了。” “好。”腾芽大大方方的送她两步。 “二公主慢走。”德奂也带笑相送。 德奂恭敬对凌夫人道:“今日宫中有贵客到,皇上在皇极宫设宴,想请夫人过去共享盛宴。这时候,皇极宫丝竹奏歌舞起,相当热闹,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可有兴致一观吗?” 英雲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清修之人,清静惯了,早就不习惯那样热闹的场面了。” “只是……”德奂少不得劝上两句:“夫人一向都清静,怕也是难得一见这样的热闹。何况太后与宫中诸位妃嫔也在。夫人是太后的干女儿,这时候去陪伴太后共享盛宴也是极好的。不如夫人……” 德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凌夫人改变主意,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三公主这边瞟。 “夫人,其实挺有趣的。”腾芽也是无奈,才想着能帮一帮德奂:“那的歌舞真的很好看呢。还有香茗也都是我们平日里没喝过的。夫人就当时陪芽儿去凑凑热闹吧?再说等下长姐还要表演歌舞,这次三位皇子又是为了婚事来的。夫人是长姐的姨母,理当去帮着长姐挑一位如意郎君啊!” “是是是,三公主说的对。”德奂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奴才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可是关系到大公主一生的幸福。万万马虎不得。夫人还是去帮着给参谋参谋吧!” 凌夫人被他俩左一句右一句,说的没有脾气:“好,我去便是。” “嗯。”腾芽笑着点点头。 德奂则高兴的不行:“奴才这就去给夫人领路。” 走的时候还不忘对腾芽道一句:“多谢三公主。” “小毛蛋呢?”腾芽喊了一声。 “奴才在。”小毛蛋机灵的跑了过来:“三公主有何吩咐?” “这些侍卫,领下去好好调教着。”腾芽对腾珠的人自然是不放心的。 “诺。”小毛蛋利索的点头。 “腾珠如今还能使唤的侍卫可不多。你这样轻易就夺了她一半的人走,也是够狠心的。”英雲打趣腾芽,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谁让她故意来使坏呢。”腾芽嫌弃的说:“她让人跟踪我,我早就发现了。所以故意和凌烨辰在宫外显出热络。就怕她不上钩。不过念在她母妃才薨逝不久,也是个苦命的公主,我才手下留情,没让她更难堪。不然当着德奂的面,我就会问问她,是怎么知道我搬到青鸾宫哪一间厢房住着。怎么直接了当的就领着如此多的侍卫来我房里翻箱倒柜。” “你说什么?”英雲不由得一愣:“烨辰回来了?” “是。”腾芽点头:“他被鲜钦的三皇子薛翀给救回来的。薛翀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被人追杀。还带着他入宫躲避。所以方才他扮成侍卫来送礼物,我就将他带回了青鸾宫。” 英雲心里松快了不少:“他平安无事就好。只是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 “可能是以为夫人您要去斋心殿吧。”腾芽皱眉道:“他穿着鲜钦的兵服,这样来青鸾宫又被盯住,已经太显眼了。他也不便多逗留。我们约好,让他先回薛翀身边,晚些时候再避开耳目回宫碰面。” “嗯。”腾芽办事,英雲是放心的。这孩子虽然年轻,可心思细腻。“他没事就好。” “和我们的猜测一样。”腾芽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也怀疑是焸公主蓄意报复。” “那就好办了。”英雲微微扬眉:“焸公主玩什么花活,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凝重。似是心里并不真的希望与焸公主为敌,那种不得已,让她看上去很惆怅很无奈。 “夫人的意思是……”腾芽不解的看着她的脸庞。 不得不说,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可凌夫人的脸上并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相反,她虽然不施粉黛,可是气色极好,肌肤也是柔嫩白透。可以说比起同龄人,她的美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太多的苦涩、沧桑和磨砺,让她看上去像一个蕴藏着无数可能的水面。时而平静,时而澎湃,时而汹涌难测。 “没什么。”英雲饶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多年的姐妹,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她做的太过分了。” “她想要凌烨辰的命?”腾芽一直想不明白,焸公主这么作到底能改变什么。只是和凌夫人说着说着,她就忽然想明白了。 “是。”英雲毫不避讳的点头:“她恨我在出事之后没有帮她,还说了责怪她的话。所以即便她什么都没有,也不会让我好过。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恩怨吧!好的时候可以好到一支簪子两个人换着用,恨的时候巴不得毁掉对方的一切。总之,这一辈子,彼此之间是再也不能忘记对方了。” 腾芽没试过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她也不想试。用十来年甚至更久才交到的一个朋友,顷刻之间变得比敌人还要恐怖。且还知道你所有的弱点,知道刀刺在什么地方能要你的命……太可怕了。 “夫人,到了。”德奂停了辇车,殷勤的扶着凌夫人走下来。才又去扶三公主。 皇极宫的金碧辉煌原本就让英雲很不习惯,加之今日又是特意的一番装点,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她走在前往正殿的路上,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拜见太后,给皇上请安。”凌夫人依足礼数行了礼。 皇帝看见她进来,才觉得手边的酒有了滋味。 “你来了就好。免礼,快坐吧。” 英雲择了太后下首的位置,笑吟吟的坐了过去。 腾芽则随着她一并落座。 太后虽然笑着,但也没开口说点什么。只是一直观察英雲是不是真的待腾芽很好。 然而,妃嫔们的注意力都在歌舞上,没怎么往这边看。 倒是鲜钦的三位皇子,个个一脸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 英雲毕竟敏锐一些,她觉出了哪里不对劲。“芽儿,你尝尝这个糕点怎么样。”递糕点的时候,她特意低声问了一句:“那三位皇子为何都看向你?” 若不是她说,腾芽根本就没发现还有这样的事情。 抬起头,正好迎上那几道目光,腾芽顿时有些尴尬。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她回以礼貌的微笑,就赶紧收回目光侧过脸去。 “并没有。”英雲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是……”一低头,看见自己这身衣裳,腾芽顿时就明白了。“该不会是这衣裳有什么不妥吧?是我穿的不好看,还是穿错了?” 英雲一时没能回答,只看见鲜钦的三位皇子已经起身朝这边走过来。“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腾芽不由得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位皇子这是……”皇帝也相当纳闷,疑惑的看着他们。 “皇上。”薛赟拱手行礼,道:“我们鲜钦的嫁娶之礼乃是将最漂亮的裙子送给最美丽的姑娘。她愿意穿上这件裙子,就等同于答应了我们的求婚。随后,她会将亲手所绣,缀满宝石的腰带送给对方当做回礼。收到腰带的意中人,会马上换上她亲手做的腰带。此为郎有情妾有意,在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礼可成。” 腾芽听完这番话,只觉得后脊梁发冷。该不会她这么倒霉,穿上的这件裙子就是大皇子口中的礼裙吧? “所以?”皇帝不解的问:“大皇子的意思是?” “三公主身上的裙子,就是我们这次带来求亲的裙子。”薛赟含情脉脉的往腾芽那边看了一眼。 腾玥顿时就蒙了。怎么会有这样一条裙子穿在腾芽身上?到底她刚才扔下自己去了哪?为什么回来献舞的时候腾珠不见了,她也不见。等再回来的时候,居然是大皇子向腾芽提亲? “这个我……”腾芽尴尬的涨红了脸。“可能是……我不知道。” “三公主不必着急。”三皇子薛翀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不禁一笑。“我们三兄弟始终觉得娶妻乃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这次来盛世,这样的裙子就只带了这一条。我们相信有缘分的姑娘是不可能同时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至于这条裙子,我们也并没有将它拿出来交给谁,可奇妙就在于,它居然会出现在三公主您的身上。也许这就是缘分使然。” 腾芽更尴尬了。凌烨辰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送礼就送礼呗,怎么什么都敢乱拿。要不是他拿着这条好看的裙子给她,她也不会闲来无事拖延腾珠时间的时候就顺手给换上。 现在这局面怎么破? 难道真的要她绣个腰带随便扔,谁抢到了就嫁给谁? “还有一点三公主可能不知道。”二皇子也有些按耐不住:“这裙子并非是按照某个人的尺寸裁制的。实际上,当我们的绣娘,一针一线将她绣成的时候,尺寸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能穿得上的姑娘,才可以是我们美丽的新娘。凑巧的是三公主穿在身上居然分毫不差。将这条裙子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不是有个成语叫做成也萧何败萧何来着? 腾芽脑子乱的不行。 凌夫人的一条裙子,让她成功的被皇上看进眼里,在后宫诸人面前重夺父皇的恩宠。可同一日,她却偏偏换上了一条让她万劫不复的裙子。 “我……”腾芽尴尬的都不会说话了。“可能是误传,所以我……” “呵呵。”韦逸霜忽然就笑了起来。“我们一贯口齿伶俐的三公主,怎的今天竟然结巴起来?这裙子穿在你身上,的确是美极了。勾勒出你纤细的楚腰不说,还衬得你亭亭玉立,犹如一支开在湖面上的芙蕖,娇而不妖。鲜钦的绣娘可真是手巧的很。只是本宫却不知道了,眼前的三位殿下,你要如何选择呢?你若是绣成了腰带,要送给哪一位才合适?” 她这番话,简直把腾芽推上了尴尬的绝地。她真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哭边喊自己不会绣腰带。 可如果真的这样,皇帝不被她气死才怪。盛世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她提着裙子,慢慢的走到殿中央,微微皱眉:“原来这裙子有如此重要的意义,都是腾芽莽撞了。裙子可能是被奴才误传到腾芽面前,先前并不知道有这样的意义。如今怕是也不便再还给三位殿下。不如……不如让腾芽亲手做一件同样的裙子,权当是交换可好?” “噗嗤。”褚婕妤没忍住,笑了出来。“三公主啊,这可不行。裙子是可以还的,可是情意怎么还?三位殿下眼巴巴的盼着你的腰带呢。若真的要绣,你不如绣腰带合适。” 太后闻言,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褚婕妤瞬间就闭了嘴。 腾芽真有一种赶鸭子上架,却下不来的窘迫。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缘分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三皇子薛翀温和的冲她微笑:“三公主也不必此刻就给出答案。毕竟才见面彼此都不熟悉。左右我们会在皇城里住上一段日子。三公主可以慢慢思量。皇上,您说这样可好?” “也未尝不可。”皇帝能看出腾芽的“不情愿”,也觉得凌夫人似乎不赞同,故而又道:“只是三公主年幼,才满十岁……” “皇上多虑了。”薛赟拱手道:“鲜钦的水土养人,必然能滋养的三公主亭亭玉立。” “……”腾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在想要怎么才能摆脱这样的局面,可是面对三个人各不相同的目光,她好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歌舞不错,三位皇子不如继续欣赏。”英雲少不得打圆场。“鲜钦的姑娘会绣腰带,可我们盛世的姑娘做裙子的手艺更好。只怕三公主有得磨练了。” “无妨。”薛翱笑看着腾芽:“人美,手艺自然不会差。即便真如夫人所言,只要情意在,其余无妨。” 他的这一声夫人,简直要把皇帝的心都给融化了。 他们一定是不知道凌夫人并非宠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夫人,就如同宓夫人的“夫人”两个字一样。这种感觉多好啊。皇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近在咫尺的人的心握住。如果盛世也有这样的习俗就好了。他可以寻遍天下的绣娘,为她量身打造一条独一无二的裙子。 “父皇,芽儿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了。” “三公主是害羞了呢。”韦逸霜笑的比蜜还要甜:“也不怪三公主,这样的喜事落在谁身上,脸上也是挂不住的。真不知道我们三公主会如何抉择。” “去吧。”皇帝温和的冲腾芽点了下头。 “芽儿告退。”腾芽都没好意思再抬起头,就这么匆匆的退出了正殿。 腾玥整个人都傻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那么努力的想要找个好前程,可还是躲不开腾芽。难道她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 不行! 腾玥咽不下这口气,她一定得让着三位皇子改变主意才行。 徐丽仪也替腾芽捏了一把冷汗。别的不说,鲜钦离盛世这么远,那边的局势如何,根本就不是特别清楚。而这时候,又因为凌夫人和世子的事情得罪了开乐、邻国,如果皇上不希望再与鲜钦交恶,那就必然要牺牲这个女儿,让她顺利的嫁过去和亲。 这岂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改变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在哆嗦。让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了。还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她生儿育女……那她的命数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再之后,有多么好看的歌舞,也没几个人能看尽去了。 盛宴的佳肴美酒,也打动不了人心。 徐丽仪、英雲、皇帝和太后,都各自怀着心事。 就连韦逸霜、腾玥,也都思量着往下的事情该怎么做。 鲜钦的三位皇子,却依然谈笑风生,个个一脸喜气。好像捡到了宝贝一样。 直到宴会结束,腾芽都没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侍婢、奴才都被她关在房门外,谁都不想见。 怎么会这么倒霉!她就是想不明白。 还是等烨辰来了,再和他商量个对策好了。 心里这么想,腾芽趴在床上一动也懒得动。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收场! 晚些时候,太后让妙嫦来了青鸾宫。说是去接三公主到太后宫里吃夜宵。 腾芽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时候都睡的沉了。 听见门外有声音,她猛的从床上跳下来去开门,还以为是凌烨辰过来了。 “姑姑……”看见妙嫦的一瞬间,她有些尴尬:“我睡得稀里糊涂的。这样子就来见姑姑了。” “无碍的。”妙嫦笑眯眯的说:“三公主先去把衣裳穿好,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好。”腾芽点头,尴尬的笑了下。 两个小丫头赶紧进来,扶着三公主去更衣穿鞋。 片刻之后,腾芽又精神奕奕的从房里走出来。 “三公主,请。”妙嫦笑着给她领路。 太后的凤辇特别的暖和,坐在里面一点不会觉得冷。 腾芽此刻最想见的却是凌烨辰,她想问问他这件事到底该怎么收场。很少能遇到让她一点主意都没有的事。可这次,好像真的挺难的。 如果再因为婚事得罪了鲜钦,盛世四面树敌,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家国天下和她有多少关系?她只想好好的替母妃报仇,再顺道寻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三公主,咱们到了。”妙嫦掀开了车帘,看腾芽愣神,不由得一笑。“太后宫里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汤圆。怎么?还舍不得下车吗?” “让姑姑见笑了。”腾芽收拾了情绪,就着她的手走进去。 今天的内室,与往常有些不同。 太后穿着一件如常的衣裳,已经卸下那些华贵的饰物。看上去真的和寻常人家的祖母没有什么不同。腾芽笑着走进去,请了安。“皇祖母这么晚让芽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腰带你打算绣个什么样子的?”太后的脸上,显出了慈爱之色。“要送给哪位皇子呢?” “皇祖母……”腾芽皱眉走到她身边,伏在她的膝上:“芽儿……芽儿不想嫁去鲜钦。求皇祖母替芽儿想个办法吧。” “为何?”太后抚摸着她鬓边的发丝,抬手让妙嫦把汤圆端过来。“知道你午膳和晚膳都没用,赶紧吃点汤圆暖暖胃。这东西毕竟是糯米的不好消化,就让妙嫦只给你煮了这一小碗。” “多谢皇祖母关怀。”腾芽坐在她身边,端过了碗。“那几位皇子,芽儿是第一次见。根本就不熟悉,焉能婚配。再说,父皇的本意,不是让长姐择一位贤良夫婿么?都怪芽儿误打误撞,坏了长姐的好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赎罪。” “哀家倒是觉得那位三皇子的话不错。兴许就是缘分使然,才会让你错穿了这件裙子。芽儿,鲜钦虽然离盛世很远,可再远也敌不过有心。若你将来想要回盛世,也未尝不可。” “皇祖母。”腾芽放下了手里的汤圆,神情凝重的跪在太后的面前。“芽儿不能答应鲜钦的赐婚。芽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太后虚着凤目,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此话当真?” “是。”腾芽深情冷峻。 “是谁?”太后拧着眉头问。 “是……”腾芽有些不敢说。其实后宫的风言风语,她早就有所耳闻。她知道太后未必喜欢凌夫人,而她自己也不能判断凌夫人到底是敌是友。但她喜欢凌烨辰的事,已经呼之欲出了。她不相信太后完全没有察觉。可能,太后也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你是不确定,还是不想确定?”太后果然在暗士她,自己其实已经了如指掌。 腾芽把心一横,道:“皇祖母睿智,怎么可能看不出芽儿的心思。在望宫里与世子朝夕相处的日子,芽儿已经喜欢上他了。” “可若是……”太后的话在口中犹豫了片刻,只是因为腾芽的眼神特别的明亮清澈。她不知道怎么对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说出实情。 “皇祖母。”腾芽伏在她的膝上,皱眉道:“我也曾经有过如您一般的怀疑。可是我没有证据。” “是么?”太后饶是一愣,随即又道:“但即便你没有证据,也不该和心存疑虑之人的至亲亲近。万一结局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你当如何?” “我……”腾芽打不上来。 “好孩子。”太后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幽幽叹气:“哀家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与帝王之家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哀家也如你这般年轻过,可又如何,如果自己不对自己心狠一些,如何能坐稳今天的位置。鲜钦是个不错的选择,哀家希望你能仔细斟酌。选了了什么样的生活,生活就是什么样子的。你觉得适合你的那个人,未必真的就适合你。可是,芽儿,和不同的人在一起,你要面对的事情会完全不同。焸公主是不会放过凌夫人母子的。” 腾芽看着太后慈爱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和苦涩。 她不愿意就这样狠下心来放弃凌烨辰。她不是没试过。早在他当众说要娶宛心公主的时候,她就已经试过断了自己的念想。可惜,仅仅是试过而已,终究她还是做不到! “芽儿恐怕要让皇祖母失望了。”腾芽垂下了头,满脸哀伤的说:“芽儿想试试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唉……”太后并没有因为她的固执而生气。“知道吗丫头,当初你母妃执意要嫁给皇上的时候,哀家也和她说了同样的一番话。你的回答,竟然和她当初如出一辙。” 看着太后闪烁着泪光的眸子,腾芽忽然就心疼了。她不是为自己而心疼,是为母妃。原来当初母妃决定要和父皇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成了他那么多妃嫔中的一个。虽然也曾经风光,独占恩宠。可到底结局凄惨! “芽儿。”太后握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母妃选错了一次不打紧,可是你不能再错了。哀家最疼的就是你们母女,难道哀家劝不住你母妃看着她万劫不复,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你重蹈覆辙吗?这样的事情,再不要发生了。再不该发生了……” 太后泪眼婆娑,腾芽也跟着哭起来。“是芽儿不好,惹皇祖母伤心了。” “不是你的错。”太后揉着她的手,强忍着心酸:“好孩子,你别急着逼自己去决定。你要多看多听,多想多琢磨,到底你喜欢的那个人,有没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你认为今天的那条裙子,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话让腾芽一个激灵,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皇祖母的意思是?” “哀家不愿意多说,也怕说多了,你会胡思乱想。可哀家希望你能多听多看。只有你自己找到的答案,才是真的。你明白吗?”太后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破涕为笑:“芽儿啊,你就是哀家的命根子。哀家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摧残了。” 腾芽的心更乱了。 如果裙子真的是凌烨辰那个她的,那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和鲜钦的皇子纠缠不清?还是太后不喜欢凌夫人母子,才会故意说这些话给她听,来左右她的决定? 可皇祖母是她最亲近的人,难道连自己的至亲都不能相信吗? 腾芽的脑子里盘旋过母妃临终前的谆谆教导,又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她明明看着皇祖母慈祥的笑容,可却总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锋利的刀子。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她判断不了! “太后。”妙嫦皱眉走进来:“外头起风了,看样子似是是要下雪。” “很晚了,芽儿就不耽误皇祖母就寝,芽儿先回去了。”腾芽起身行礼,挣开了太后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谁能告诉我,到底这世上还有谁能相信? 腾芽坐在凤辇上,只觉得头昏脑胀的。昨天的病还没好利索,今天又没吃过什么东西。整个身子就像是一片树叶,被呼啸而过的冬风吹的乱舞。 她忽然觉得她已经不是母妃眼中那根坚强的芽草。她只是一片孤零零的落叶而已。 莱燕阁里,腾玥站在后院的葡萄架下,闭着眼睛听风声。 春宁和夏宁担心的不得了,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去说话。 好半天了,哪怕是瑟缩在屋檐下,寒风也已经吹透了她们的身子。大公主更是迎风站着,恐怕早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 实在是太难熬了,春宁硬着头皮走过去,哆嗦着劝道:“大公主,咱们还是先回房吧。有什么事情回房慢慢说吧。您再这么站着,身子要扛不住了。左右这事情不是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么!” “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吗?”腾玥红着眼睛看着她:“可是我怎么觉得没有希望了?” “大公主,您何以这么说啊。鲜钦那些不长眼睛的皇子,他们不懂欣赏,您何必跟他们计较。” “我不是和他们计较,我是和我自己计较。”腾玥特别的伤心,那感觉就是被人往心口上撒了一把盐。“母后不在了,这宫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关心我。我能做的,不过是希望另谋一条出路,为什么就这么难?” “大公主,您还是想开些……” 春宁的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她吓的赶紧跪在了地上。 夏宁也端正的跪了下去。两个丫头都没敢轻易做声。 腾玥的肩膀上一沉,一件厚实的裘皮大氅将她裹住。转过脸,居然是韦逸霜站在自己身后。 “韦妃娘娘?” 韦逸霜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心思。“你们都退下。” 她身边的宫人自然是依言照办。 春宁和夏宁当然也不敢耽搁。 “韦妃娘娘能来莱燕阁,实在是让我意外。”腾玥笑的有些冷,脸皮都被寒风吹的麻木了。“我如今还有什么能被韦妃娘娘您看上眼的?” “话不能这么说。”韦逸霜有些懊悔道:“总以为小一些的孩子好管教,否则本宫当日也不会接腾玧回宫。可若是在本宫盛宠的时候把你留在身边抚育,可能今日你与本宫的境遇都不会如此。” “韦妃娘娘的意思是?”腾玥有些纳闷的看着她。 “鲜钦没有什么好的。离得又远,又荒蛮。本宫倒是觉得邻国不错。与盛世接壤不说,皇帝的两个儿子也都还没有娶亲。你若是能嫁给将来的储君,从太子妃变成皇后,那才是最尊贵的。” 腾玥拧着眉头看着韦逸霜:“韦妃娘娘这样为我指点迷津,难不成是我还有什么能被您瞧上眼的价值?” “这后宫里的女人存在,都有自己的价值。你自然也不例外。”韦逸霜也不和她兜圈子:“问题是你想不想好好的利用你的价值达到你的目的?” “我当然想。”腾玥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可是韦妃娘娘,我凭什么相信你?” “昔年你母后还活着的时候,应该告诉过你一个道理吧。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贵人。眼下我与你有相同的敌人。所以与其说我是在利用你帮我除掉心腹大患,倒不如说你和我联手拔掉我们的眼中钉。你在凌夫人和腾芽身边,不是最亲近的吗?” “你是想让我害我的亲姨母?”腾玥一口就回绝了:“不可能!”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愿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韦逸霜笑的有些冷艳,看上去就像凝结在枝头的霜花。“你自己的前程要紧,还是那些不为你思量的人更要紧?” “你别说了。”腾玥连连摇头:“就如同你来我这里一样。她们都会知道的。所以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在她们眼里都是一样。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得了我呢?” “我不是说了么,我和你有同样的敌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韦逸霜微微一笑:“其实我完全可以找别人帮手,为何找你,就因为你母后昔年对我不薄。我才入宫,哪里是苏贵妃的对手。何况苏贵妃和你父皇还有你母后,还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否则,她又怎么可能把你母后放在眼里。” 腾玥拧着眉头,完全愣住了:“你说我母后和苏贵妃自幼一起长大,还有父皇?” “自然,你不知道吗?”韦逸霜诧异的看着她:“难道你母后从来没对你提过这些?” “倒是说起过和父皇从前的事。”腾玥幽幽一笑。 韦逸霜也没在意。“罢了,很晚了,你还是思量一下我说的话吧。” “好。”腾玥行了礼:“恭送韦妃娘娘。” 韦逸霜的话的确很触动她的心,可她害怕信错了人,会被当做刀子用。 这一晚,她喝了好些热汤都没能暖过冰凉的心。 天刚亮,她就赶紧让人给她梳妆打扮,风风火火的去了青鸾宫。 “长姐,我正要去莱燕阁看你,没想到还是迟你一步。”腾芽有些愧疚,近前赔不是:“昨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件裙子怎么会被当做礼物送到我这边来。且还是在你和二姐挑选过之后……如果我早知道鲜钦还有这样的风俗,我肯定不敢换上那裙子,惹上这样的麻烦!” “我相信你,你不用和我解释。”腾玥温和的说:“你心里喜欢的是烨辰哥,所以你是不会为了和我争风头,做这样的事情。” 她居然如此的通情达理,腾芽又一次看不懂腾玥了。 ”姨母在吗?我有点事情要和她说。”腾玥依旧是温和的样子。只是笑起来难掩疲倦。 “在的。要不要我陪长姐过去?”腾芽微笑着问。 “不用了。”腾玥温眸道:“晚点我去你房里和你说话可好?” “好。”腾芽点头目送她离开。这个腾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变得温和起来。连那么重要的事情被她搅和了,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埋怨。“真是奇怪!” 腾玥走进了凌夫人的厢房,走到她身后,才轻声唤了姨母。 英雲被她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茶盏。“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倒是吓了我一跳。” “其实,应该说是姨母吓了我一跳才对。”腾玥也不想兜圈子:“昨晚上韦妃来找过我,让我在你和腾芽身边为她办事。若是我答应,她就设法让我嫁给邻国的储君,我拒绝了。” “你就是为这事过来的?”英雲示意她坐下再说。 “不是。”腾玥原本就没想着能答应韦妃,也根本没把韦妃当回事。“我只是想问问姨母,当年和苏贵妃交好,自幼一起长大的,究竟是你还是我母后?那父皇当年要娶的究竟是你还是我母后?为何母后从来没说过她与苏贵妃交好?为何父皇对母后那样冷淡,哪里能看出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为何你当初遭杀身之祸回宫,保全你的不是英家而是我父皇。今日,我父皇待你种种的好,也并不是因为你沾我母后的光,恰好相反,是我母后沾了你的光才能侥幸成为盛世的皇后……” “够了。”英雲打断了她的话:“你别胡言乱语了。” “你根本就不是英雪,你是英雲。我母后才是英雪。”腾玥的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是你害死了她。父皇就是因为你才会杀了她!我的母后,是死在你手上的!是你!你才是凶手!” 第68章 另一面孔 >> “三公主,三公主,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冰玉吓得脸色发青,说话的时候嘴巴都不自觉的颤抖。 “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子?”腾芽赶紧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大公主说要杀了凌夫人给先皇后报仇。这时候就只有她和凌夫人在房里,绿沫她们都被堵在了门口。”冰玉瑟缩着身子道:“凌夫人受伤了,奴婢挤过去看了一眼,夫人流了好多血。” “竟然会有这种事!”腾芽喊了静夜一声:“你照顾冰玉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三公主,您当心点啊!”冰玉虽然害怕,可更怕三公主吃亏。“静夜姐,咱们还是陪三公主一道过去吧。昨天的事情,大公主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万一……” “好嘞,走。”静夜扶着她颤巍巍的身子,严肃道:“你不必害怕,这也不是害怕的事。” 两个丫头边说边追上了腾芽的脚步。 这时候,腾芽已经来到了房门外。 门口被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腾芽好不容易才把小毛蛋拽过来,皱眉道:“让大家散开,该干嘛干嘛去。还有,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话都别往外传。” “是,三公主。”小毛蛋赶紧往人堆里挤,边挤边推开看热闹的宫人。“三公主有令,赶紧干活去别在这里凑热闹。嘴巴都严实点,谁若是走漏风声,当心自己的脑袋。” 小皮子听见这话,也帮着将身边的宫人给遣散了。 转眼的功夫门口就剩下绿沫、春宁和夏宁以及小皮子和小毛蛋。 “三公主。”静夜和冰玉也走了过来。 “静夜,冰玉你们俩带着春宁和夏宁去耳房喝茶。” “三公主……”春宁很不放心的看着她。 “去吧。”腾芽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安抚她们。 “两位姐姐这边请。”静夜利落的照办。 “你俩在这里守着。”腾芽看着小皮子和小毛蛋:“别叫外人过来。” “明白。”两人严肃的点头。 “你干什么叫他们走?”腾玥红着眼睛,边落泪边问:“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是她害死我的母后的!” “母后已经薨逝了。”腾芽说着话,走进了房间。“关门。” 小皮子和小毛蛋一左一右的将房门关好。 “你站住,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带着血的簪子抵在凌夫人的咽喉。凌夫人伤在胸口。淡青色的衣襟上一片嫣红。但看样子并没伤中要害,脸色虽然不怎么好,但情绪很稳定。 “你杀了她,父皇也不会让你好过。”腾芽如实的说:“你可别忘了,是你亲口对我说的,赐死母后,是父皇的圣意。父皇为了给母后留着脸面,才没有宣扬此事。你现在的行为,只会激怒父皇,将母后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到那个时候,保不住的何止是你的命,还有母后的清誉以及整个英家的名誉。” “你知道什么,你少在这里吓唬我!”腾玥气鼓鼓的说:“是她冒充我母后,骗走了父皇的心。” “是母后冒充了她,嫁给了父皇。”腾芽改正了她这话的错误之处。 “你知道了?”英雲有些纳闷的看着腾芽。 “当然。”腾芽毫不避讳她的目光:“你不是也暗示过我很多次吗?就比方说你上回提到,说和我母妃都想有个女儿。据我所知,我母妃自幼一起长大的是英家的二女儿,英雲。可她却和你有这样的幼时趣话,这不是很奇怪么?” 英雲略微点了下头:“是啊,我倒是忘了。” “忘不忘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可以隐瞒一辈子吗?”腾玥哭的厉害,声音都嘶哑了。“我母后是被你害死的!你知不知道母后走后,我的日子有多凄惨?母后活着的时候,父皇念我是嫡亲的公主,还肯让我和母后住着,可母后薨逝,父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我去莱燕阁,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知道吗?偏僻阴冷不说,来来去去伺候的人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那时候的我,哪里有三妹那么好的福气,还有你们护着她。我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做,活的卑躬屈膝。多少次被别人宫里的奴才笑话欺辱,你们又可曾看见了?” “可是如果不是母后想偏了,夺走了属于别人的恩宠,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境遇?”腾芽微微扬眉:“凌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替你母后嫁给了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丈夫,你又想过她当时有多么绝望吗?” “腾芽,你为什么帮她说话?”腾玥惊恐的看着腾芽:“难道你喜欢她的儿子,就连我们的姐妹亲情都不顾了?” “我正是为了我们的姐妹亲情才这么说的。”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眼:“父皇的意中人,从一开始就是凌夫人。也就是英家孪生女的小女儿英雲。可是母后不知道为何,却动了调换身份的心思。亲手毁了凌夫人一声的幸福。我想,英家也是怕东窗事发,才会勉强凌夫人继续忍耐下去,没有揭穿这个秘密。整整八年,父皇才发现母后竟然是英雪,难怪他们之间的情分,从深到无,一点点的流逝。他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欺君之罪?他没有怪咎整个英家,已经是顾念了与凌夫人的情分。可偏偏这个时候,邻国又发生了夺权的恶战。皇帝被自己的亲弟弟所害,凌夫人万般无奈,只有回到盛世。可英家又一次让她失望,没能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却是父皇给了凌夫人最后一点希望,她被秘密安置在盛世的皇宫,一个最破旧最偏僻的院落里。这一住,又是七八年……” “嗬!”英雲不禁一笑:“你知道的还真是清楚,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 “我庆幸我没有亲眼所见。”腾芽说不出这段辛酸的往事应该追究谁的责任。但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一个人的错。“你当年既然选择为了英家忍下这口气,就不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回到盛世。” “那我母后怎么办?就算她当初用了心思,可这些年她受的苦还不够吗?”腾玥哽咽道:“父皇是如何待我母后的,凌夫人不知道,难道腾芽你也不知道吗?你母妃那么得宠的时候,我母后是怎么孤独的熬过来的,你不也是亲眼所见?” “是。”腾芽点头:“可那也是母后自己的选择。她明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人,还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成为他所爱的样子。这举动,亦或者可以成功,但更大的可能是失败。失败了,不单单是孤独寂寥,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她爱上的人,是盛世的国君,不是一个平头百姓。” 腾玥手里的簪子“咣当”一声掉了下去,她愣愣的看着腾芽。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我母后的死,就要这么算了?” “你杀了凌夫人,父皇再发落了你。兴许这件事就了断了。又或者英家容不下你这样忤逆的孩子,再起什么样的内讧,总之斗到最后,鱼死网破。那才算是真正的了结。可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可以看看你又能得到什么?”腾芽开始挺不喜欢腾玥的,但是自从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她也会心疼这个没有母后疼爱的公主,毕竟命运给她们姐妹俩的磨难如出一辙。 “长姐,对我来说,仇人就在眼前。若是不报仇,我终身难安。可对你而言,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你可以杀了凌夫人,但是你永远不可能去向自己的父皇讨债。”腾芽心里也有恨,她也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母妃明知道他心有所属,还执意为妃……这是母妃自己选的路,她无言以对。 “你看的透彻。”腾玥泪落如雨。“可惜看得再透彻又能如何,我们俩始终无法改变我们的宿命。” “只要不做傻事就行了。”腾芽走过去,把绢子递给腾玥:“擦擦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腾玥没有再看凌夫人一眼,推开房门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去让徐丽仪过来吧。”腾芽看她伤在胸口的位置,让御医看也不是很方便。并且如果御医知道了,那父皇肯定会马上知道。“我想夫人您也不会希望父皇处罚长姐吧?” “自然。”英雲点头:“上一代的恩怨,就让上一代人自己去消耗吧。姐姐已经辞世,这些事我也不想再提。” “放心吧夫人。”腾芽点头:“这些事说出来没意思,我也不想去想。” 小毛蛋很快就把徐丽仪给请了过来。 徐丽仪二话不说,动作麻利的替凌夫人处理了伤口。“伤口略有些深,但是没伤及要害。好好休息就行了,回头我开个方子,给你拿点药过来。配合着滋补的药膳吃,会恢复的比较快。” “多谢你了,丽仪。”英雲微微一笑。 “一点小事何足言谢。”徐丽仪笑看了腾芽一眼:“倒是这丫头,你可有合意的人选了?” 腾芽忽然被她这么一问,有些难为情。“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当然要说,那一****在皇极宫的表现也未免太出色。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难。我瞧着鲜钦的三位皇子好像都对你印象不错。这要是选的话,还真得费点力气。怎么样?你心里可有数了?” “没数。”腾芽撇了撇嘴:“我才十岁,不适合想这些事。再说了,他们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心里想必有数呢。” “说的也是。”徐丽仪饶是一笑:“那我的世子呢?你要不然就索性和皇上说明心思算了。皇上做主把腾玥给嫁出去,这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丽仪。”腾芽扬起脸,对上她温润的眸子:“都说女人操心老的快,你最近偷懒没好好保养是不是?瞧瞧,眼角都有皱纹了!” “胡说。”徐丽仪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玉颜粉天天的敷着,哪来的皱纹。” 英雲被她俩逗乐了,笑起来伤口会疼。“拜托,你俩要天天在这里斗嘴,我这伤八成是好不了了。才长好一笑又裂开了。” “怕什么,不是有我呢。”徐丽仪认真的说:“如果是敷用你英家自己调制的金疮药,三五日就好了。可惜啊,宫里没有这方子,我也不知道那药是怎么配的。” “金疮药,我有!”腾芽看了一眼自己虎口处的伤口,喊了冰玉一声:“你去把我梳妆台上那瓶没用完的金疮药拿来,让徐丽仪过目。” “你哪来的?”徐丽仪纳闷的不行。 “是英勋给我的啊!上次在英府我不是受伤了么。”腾芽也没多想。 英雲倒是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啊,真是有福气的。” “一瓶金疮药就有福气了?”腾芽一脸的疑惑。“这算哪门子的福气?我宁可不受伤!” “傻丫头,什么都不懂!”徐丽仪少不得白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呀你。英家的金疮药,连宫里都没有,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用?若不是英家的人,连见都没见过呢。” 说话的功夫,冰玉已经取了药过来。 一看那药的瓶子,徐丽仪就和英雲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你们?”腾芽纳闷的不行。 “我说凌夫人,你要是真的看中芽儿做你的儿媳,就得先下手为强了。不然真等她长到十二岁,恐怕早就轮不上你来,就被人先抢走了!” “这是二十年的药。”英雲皱眉:“二十年……” “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腾芽一头雾水。 “罢了。”徐丽仪也不多说了。直接扭开瓶子细细的嗅了嗅,又往自己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在指尖微微搓了搓。“好东西就是不一样。凌夫人这也是沾你的光。” “确实。”英雲苦涩的笑了下:“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也就只给了我两瓶十年的。英勋那孩子,对你倒是舍得。” “怪不得……”腾芽这时候才明白:“我说怎么上了药就不疼了。原来不光是包扎的手法好,连这药也是不寻常的。” “我看看。”徐丽仪看过她手上的疤痕,禁不住摇头:“你脸上的疤痕完全看不见了,手上的却难看。晚点去我那一趟,给你再弄些除疤痕的药继续敷。女孩子么,要爱惜自己的容颜。” “嗯。”腾芽暖心的笑了。 “三公主。”小皮子在门外唤了一声:“外头有位公公来送信。” 腾芽放下了凌夫人床边的帷帐,以免让人看出她受了伤。“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这位公公有些面生,但看上去还算和善。他行了礼,才恭敬道:“奴才奉命来送请柬。” 腾芽看了一眼小毛蛋。 小毛蛋赶紧把请柬接过来,递到她手里。“三公主请过目。” “三殿下邀请我出宫赏花?”腾芽有些难以置信。 “瞧吧,我说什么来着。”徐丽仪对着凌夫人笑了笑。“先下手为强。” “可是我没有父皇的恩典是不能轻易出宫的。三殿下的好意,只能心领了。”腾芽对那脸生的内侍监道:“还请你替我去谢过殿下的好意。” “三公主宽心就是。来的时候,德奂公公特意吩咐了奴才,将这块令牌交给公主您。”内侍监笑眯眯的将令牌递了过来。 那原本就是腾芽的东西,只是被发落去望宫就没再见过它了。 小毛蛋笑着接过来,送到腾芽面前:“这是公主的令牌。” “是啊。”腾芽点头,腾珠的那一块被她扔在了竹林里。是当初腾玥给了她。腾玧被发落去会都,估计身上的也给没收了。如今能享此殊荣的,恐怕也就只有她和腾玥。“替我多谢父皇美意。” “既如此,那三公主是否赴约?”小太监笑着问。 “自然去了。”徐丽仪索性替腾芽回了他。 “那奴才就去复命了。奴才告退。”小太监一脸欢喜的退了下去。 “给你。”腾芽把那令牌交给徐丽仪:“你这么喜欢赏花,那你替我去好了。” “去你的。”徐丽仪白了她一眼,冷着脸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早晚得和人家说清楚。是有情还是无意,多拖延一天就麻烦一天。既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那就干脆说清楚呗。” “也是。”腾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那我就去和他说清楚。” “出宫毕竟还是有危险,你多带几个人一起。”英雲有些不放心。 “好。”腾芽点头:“那我去换身衣裳。” “去吧。”徐丽仪饶是一笑:“记得穿好看些。” 腾芽本来是不想去见这个薛翀的,但……是他救了凌烨辰。说不定凌烨辰这时候会和他一起。 如果是这样,也正好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到底裙子的事情是他故意的,还是皇祖母多心了。 这么想着,腾芽急火火的跑会自己的厢房,直接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公主,您找什么啊?让奴婢来吧?”静夜看她着急,少不得道:“柜子里都是新做的衣裳,有些早晨才送来,好看极了。您想要什么颜色的,什么样子的花,告诉奴婢,奴婢一准儿能找到。” “我有一套比较日常的裙褂,简练些,没有那么多装饰的。我记得是淡淡的湖蓝色。在哪里?”腾芽看见的,都是奢华美颜的公主专属,她更想要简单的衣裳出宫穿方便。 “哦,那件衣裳给拿走了,才送去洗。”冰玉笑着说:“都有些旧了呢。还是公主上回出府时穿过的。” “唉,那就没办法了。”腾芽不想穿的太隆重,让薛翀有所误会。“随便给我找一件简单的,别那么多花的。颜色要雅致一些。” “这套怎么样?”静夜拿了一套淡绿的裙褂,上面绣着几朵迎春花。“奴婢瞧着姹紫嫣红的,就这中绿色最淡雅清新了。” “好。”腾芽连忙点头:“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把不必要的饰物都摘了去。 “可是公主殿下,这样出门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再说,人家好歹也是皇子殿下啊……”冰玉担心的不行。 “那就留着这对耳环吧。”腾芽还蛮喜欢这对羊脂白玉的耳坠子,是那天凌夫人给她。 “好。”两个丫头手巧的给她打扮好了。腾芽皱眉道:“冰玉,你今天受了惊吓,就留在宫里打点些细碎的事情。让静夜陪我出宫。” “是,公主。”冰玉认真的点了头。 “带着小毛蛋和侍卫,咱们这就出门。”腾芽心想,大冷的天不好好在宫里待着,非要去赏花。可真是有意思!何况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花可以看呢?不外乎就是梅花,宫里不是有的是么! 马车经过宫道的时候,凑巧韦逸霜正好瞧见。 “那不是……三公主的马车吗?”韦逸霜凝眸看了纯好一眼。 “回娘娘的话,是三公主的马车。”纯好认真的点头。 “她这时候出宫要去哪?”韦逸霜微微虚目:“皇上连出宫都不拦着她了?” “可不是么!”纯好有些生气:“她可是克死了皇长子的,皇上怎么就轻易宽恕了呢!” “还不是那位凌夫人的本事。”韦逸霜已经不生气了。她觉得就算她气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用生气的力气去干点别的还好些。“别管了,你还是赶紧去宫门处等着吧。人今天就该入宫了。” “是,娘娘。”纯好行了礼,后退了一步。 看着韦妃就着别的婢子的手慢慢离开,她才转身离开。离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又近了一步。纯好只觉得心情特别的好。但愿事事顺利吧。 “韦妃娘娘。”德奂一路小跑的过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韦逸霜心里正装着事情,骤然见他这么急,心不由得一缩。“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韦妃娘娘,您快去看看李芳仪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芳仪忽然腹痛难忍。”德奂一边擦汗一边道:“皇上正在勤继殿和重臣接待开乐与邻国的使节,这时候不许任何人叨扰。太后又在斋心殿诵经。奴才只有来请娘娘过去。” “哦。”韦逸霜心想,就算太后没去诵经,就算皇上没有会客,这种事情还不是得找她去!谁让太后当初就将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都交给她来照料。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苦的差事了。“去请了御医吗?” “御医已经请了。”德奂皱眉:“可是似乎不见好转……” “那本宫赶紧去看看。”韦逸霜不得不装装样子。“你先回勤继殿吧。若有事,本宫自然会着人去勤继殿知会一声。” “多谢娘娘。”德奂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快步转身离去。 韦逸霜赶到摘星阁的时候,李芳仪还在榻上疼的厉害。 额头上的冷汗豆子一般大,整张脸泛着青色,看上去十分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腹痛呢?”韦逸霜少不得显出关心的样子,挑眉看着房里的御医。 “回韦妃娘娘的话,李芳仪的龙胎有些震动,似乎是动了胎气。微臣已经用了药,可是效果并不怎么好。恐怕是要施针加上熏艾的方式,为芳仪稳住龙胎了。” “那就赶紧用啊!”韦逸霜皱眉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保住李芳仪的龙胎。这也是皇上和太后亲自吩咐过本宫的事。” “诺。”御医应声,便开始准备施针。 看了一眼疼的有些严重的李芳仪,韦逸霜温声安抚道:“你且放心就是,有御医在,不会有事的。” “多谢韦妃娘娘……”李芳仪有气无力的说。 韦逸霜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子连忙召唤了李芳仪身边的侍婢,一并退到了房门外。 随后,韦逸霜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来,眉心微动:“好好的芳仪怎么会胎动不适?莫非是你们没有尽心伺候?” “奴婢不敢不尽心,求韦妃娘娘明鉴。”两个丫头吓得不行,连连磕头。 “那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韦逸霜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了庑廊下的庭院里。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紫妍委屈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芳仪最害怕蛇了,说是幼时被蛇吓到过。所以每到夏季的时候,宫里总会到处撒雄黄之类的避蛇药粉。可眼下明明是冬日,蛇虫鼠蚁的早就不见踪影了,却偏偏芳仪在花园里赏梅花的时候,居然看见了一条已经冻死的蛇。那蛇虽然冻死了,却好好的绕在梅树下。芳仪只看了一眼,就尖叫一声跌倒在地。等奴婢和紫苞去扶的时候,芳仪已经动了胎气,肚子疼的厉害。” 这话一听就觉得奇怪,韦逸霜纳闷的问:“冬日里怎么会有蛇?” “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蛇是从哪里来的。可不光是奴婢和紫苞,宫里其余的宫人也都看见了。”紫妍哭着说:“奴婢还让人将那蛇给收起来,想着稍后给娘娘您过目,又或者是着人去查一查这蛇的来历。” “你倒是聪明。”韦逸霜点头:“是得查查这蛇的来历。还得查查这宫里都有什么人知道芳仪怕蛇。” 稍微抬起了眼眸,韦逸霜扫了一眼身边的内侍监宋盛:“你去仔细查一查。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奴才遵命。”宋盛利落的退下。 “唉。”韦逸霜愁眉不展:“这可真是糟心,但愿你们主子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若不是太后故意刁难,她也不想管这种事。如今李芳仪的龙胎未必保得住,韦逸霜心想实在不行,只要揪出背后下毒手的人来,保证事情和自己无关,太后也就不能再刁难了。 “得了,你们也都起来吧。你去房里照顾李芳仪,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就在这里看着宋盛去查。有什么不对劲地方,只管告诉本宫。”韦逸霜叫不出那两个婢子的名字,只能看着对方指挥。 两个丫头却一时也不敢耽误,麻利的遵照吩咐办事。 这一查,又得好半天。真是烦不胜烦。也不知道这时候纯好领着人进宫了没…… 一路的颠簸,腾芽根本没有兴致去看街市的热闹。她只想快点见到薛翀,和他把话说清楚。再顺道见一见凌烨辰。想起凌烨辰,就很不自然的想到皇祖母的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特别难受。 “三公主,咱们到了。”静夜先下了车,搁下脚踏,才扶着腾芽下车。 说着的,这么多侍卫跟着,腾芽自己也觉得别扭。 可还不等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薛翀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她一身淡绿色的裙子,红扑扑的脸颊,薛翀笑意盎然:“看见三公主犹如看见春日里的娇花一般。那种清新的气息,仿佛让我置身春日。” 这种夸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腾芽冲她勾唇一笑:“三殿下谬赞了。” “看来咱俩挺有缘的。”薛翀笑着说:“你是三公主,我是三殿下。可公主、殿下的又显得很生分。不如我叫你芽妹妹,你叫我翀哥哥可好?” “……”腾芽只觉得这样并不怎么好。“我们不是要去赏花吗?” “对。”薛翀笑着说:“花就在这前面,我领你去。” 腾芽礼貌的点了点头,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还是个小女孩呢,怕什么!”薛翀笑着看她局促的模样,只觉得甚是可爱。 “男女授受不亲,似乎没说小女孩就可以不遵循礼数。”腾芽温和的看着她:“殿下身份贵重,我怎么好随意僭越。” “好,随你。”薛翀也不生气,总觉得她是个有点俏皮,又有心性的丫头。 说来也是奇怪,腾芽以为走到前面,会看见满目的梅花。然而走进了这一处,她居然看见了许多凌霜而开的枇杷花。一棵棵枇杷树的枝头上,开满了白带点黄的枇杷花。虽然并没有馥郁的香气,也没有梅花那样的傲骨,可看上去却生动多了。 “枇杷成熟的早,等不到秋日。所以枇杷的花开的也早,居然在冬日就来抢梅花的风头。”薛翀笑着说:“盛世皇宫里的梅花可不少,但枇杷花不多。想着带芽妹妹出来瞧瞧,也能有些新鲜的感觉。” “的确是让我意外。”腾芽微微一笑。 “那不如我们在往里走走?”薛翀看了一眼跟在腾芽身后的侍卫和宫婢,不禁皱眉。“这赏花么,最要紧的就是有情致。动辄就这么多人跟着,岂不是扫兴。” 腾芽连连点头:“这话对。陪着的人多了,反而忘了来意。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公主……”静夜自然不放心。 “无碍的。”薛翀冲她一笑:“把你家三公主交给我放心就是。我就是把我自己丢了,也不会让她少一根发丝。” “那就拜托三殿下照顾公主了。”静夜冲他行了个礼。 “放心。”薛翀礼貌的点了下头。“走,我们往里走走。” 腾芽依旧是拘谨的跟在他身边,余光时不时的划过他的脸庞。有几次,他都想问凌烨辰在哪,可对方不提,她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芽妹妹似乎又什么心事呢!花这么美,你的心却不在。”薛翀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温柔的看着腾芽。那种感觉,让人很不习惯。 腾芽有意的避开了他的目光,皱眉道:“莫非三殿下请我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赏花而已?” “不然还有什么?”薛翀疑惑的不行。 “……”腾芽这才发现是自己打错了算盘,竟然无言以对。 “你是不喜欢这些花,还是不喜欢和我结伴同游?”薛翀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少不得问:“要不要先回宫呢?” “不用。”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自己那些心思。“也是难得出宫一回。既然有花看,就好好赏赏吧。” 看着她微笑的样子,薛翀也勾唇一笑:“有件事,原本不想问,但能和芽妹妹这样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请说。”腾芽看着枝头上随风摇曳的枇杷花,漫不经心的笑着。 “你可想好了腰带要送谁吗?”薛翀问。 “呃……”腾芽顿时就尴尬了,不过也正好,她得把话说明白。“其实三殿下若不问这件事,我也是想寻个机会解释清楚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去鲜钦。那裙子真的是个误会。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混在了给我的礼物里面。喇叭的裙摆很好看,缩紧的腰身又特别,我从来没加过鲜钦的姑娘,觉得那裙子太过稀奇,才会贸然穿在身上。没想到鲜钦居然会有这样一种习俗,其实不瞒三殿下,我父皇的意思原本是给我长姐寻一门好姻缘。毕竟我还小呢,这些事情不是该我考虑的。所以……我想请三殿下帮我个忙!” “你是想让我拿回裙子,只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薛翀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她说话的时候,会让你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尤其是看着她那双又闪亮,又清澈的眸子,就会觉得她在身边,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对。”腾芽回答的格外干脆。“三殿下真是太懂我了。” “懂你,就是你的知音喽!”薛翀笑的时候,眼里映着她的容颜。“我并非不想帮你,可是芽妹妹,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腾芽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帮我?” “按照我们鲜钦的规矩,如果女子穿上了男子送的裙子,却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不肯将腰带相送。会被视作不忠和背叛。这样子来说,问题就严重了。女子背叛自己的夫君,那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情。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吃苦?” 这都是什么规矩啊?简直莫名其妙! 腾芽只怪自己坐井观天,以为学会了盛世的规矩就好。哪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她不懂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几乎要了她的命!“殿下,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心里住着别人的女子为妻吧!” “呵呵。”薛翀被她逗乐了。“你还这么小,就有心上人了?” 这笑好像是在嘲讽她一样,腾芽觉得特别不得劲。“小就不能有心上人了吗?” “可以。”薛翀会然就严肃起来:“说不定芽妹妹你肯来见我,就是因为你的心上人呢!” 此言一出,腾芽顿时就是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翀没有回答她,只是沉眸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有局促不安,也有一丝惶恐,但更多的确实沉静。“我想我应该没有说错。你肯来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救了凌烨辰。换句话说,你觉得凌烨辰可能在我身边,你这么过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了?”腾芽对上他的眼眸,忽然发现他的眸子深不见底。那些所谓的温柔,就好像是倒映在湖面上的月光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当然,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及,却还是被这样的虚幻给惊着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当我的皇子妃。”薛翀毫不掩饰的说:“你可是盛世最聪明的公主,且也只有你才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能帮你得到什么?”腾芽一头雾水。 “和你成婚,就等于有盛世做靠山。”薛翀饶是一笑:“你父皇那么宠你,自然也会成为我的后盾。所以对我来说,你喜欢谁都不打紧,只要你肯做我的皇子妃就好。” “你现在说的话,和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腾芽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如果说刚才的你,还会让我觉得亲切,能和你谈笑风生。可现在的你,竟然把这种利益关系强加于婚姻之中。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你明白吗?你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只不过是我身后的盛世。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你错了,我父皇没有那么在意我,更不会为了我去支持你。你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上的就只有你身后的盛世而不是你这个人?”薛翀走过去,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你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你虽然活着却没有证据。难道你不需要一个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吗?凌烨辰他已经自身难保了。他帮不了你。而我却可以帮你达成复仇的心愿。” 腾芽推开他的手,蹙眉道:“在我讨厌你之前,请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我若不呢?”薛翀不以为意的看着她。 “你也是贵为皇子的三殿下,何必要与我撕破脸这么难堪?”腾芽嫌弃的说:“如果你真的娶了我,而我非但不能帮你,还只会给你添麻烦,那你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害了吗?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在你走错第一步就提醒你。三殿下,算上今日,我们也不过才见了两面。两面而已,当真是不能把什么都当真的!所以我恳请你不要轻易决定婚姻这么大的事。毕竟关系到一生的幸福。” “你会喜欢上我的。”薛翀自信满满的说:“等那个时候,你自然就会觉得幸福。” 腾芽差点脱口而出“痴人说梦”四个字。但这里没有侍卫也,她真怕激怒对方自己受苦。“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若是告诉你,那裙子并不是偶然去了你那里呢?”薛翀就知道她听了这句话,一定会停住脚步。 果然腾芽停了下来,还转过了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说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薛翀饶是一笑,眼底闪过邪魅之色。“芽妹妹,我没有恶意的。我也不是要威胁你。只不过和你一见如故,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一些做人的道理。谁都不要信,只和对你有帮助的人在一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谁都见不得谁更好,谁都想要把最强最醒目的人扳倒取而代之。除了对你,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这样直白这么不加掩饰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所以呢,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把裙子送到我那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他?”腾芽有些气不过,语气自然不好。 “有什么不同?”薛翀诧异的问。“结果不是都一样么?” “不一样。”腾芽不相信凌烨辰会对她这么无情。“我必须知道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我说的就是真相,你会相信吗?”薛翀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你会不会怀疑是我恶意中伤,是我对你另有所图?所以呀,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那我说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还真是挺了解她的。 的确,他说什么她这时候都不会相信。 ”那你告诉我,凌烨辰在哪!“腾芽红着眼睛问。 “他已经离开盛世了。”薛翀认真的说:“比起你,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么!”腾芽点头,这话的确没错。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样不高兴呢。“花我已经赏完了。三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这丫头,还真的挺倔的么!”薛翀绕道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你看看我,也算得上俊朗不凡,一表人才吧。凌烨辰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说不定我给你的回报,会比他给的多!” “回报?”腾芽冷笑了一声:“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回报吗?那是不是交个朋友也要先考虑一下他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利益?那你孝顺你父皇母后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思量一下你的孝顺能换来什么?你做的每件事,是不是都要用’得到’来衡量?我觉得如果不当皇子,你可以考虑去经商。不是都说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么。这种比较适合你。” 腾芽心里不痛快,自然没有好脸色。 她迈着步子拼命的往回走,恨不得一下子就从他眼前消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所以,他救了凌烨辰,就是为了从凌烨辰身上得到关于自己的消息吗? 还是,他让凌烨辰把裙子送到她手里作为回报? 越想越烦,越烦就走的越快。腾芽只顾着拼命的走,却居然没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样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腿都酸了,却还是没看见自己随行的人。抬起头,才发现是走错了路。 “倒霉!”猛地转过身,她一下子撞在了“一堵软墙”上,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薛翀微微一笑:“我请你出宫赏花的,你若是丢了我怎么和你父皇交代。就连刚才那位姑娘,不是也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吗?” “多谢你。”腾芽心想,你少气我一点,我就自然就不会走丢。“我一个人可以找回去。” “恐怕不行。”薛翀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他猛的上前,一把握住了腾芽的手腕。 “你干什么?”腾芽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坏了,还以为他要硬来。“你放开我,我警告你,盛世的公主宁死不屈。你若是勉强我,我就算嚼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次换薛翀一头雾水了。“说什么呢你,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一群蒙面的黑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瞬间就发动了进攻。 腾芽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势吓得不知所措。 薛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腾芽护在身前。“芽妹妹,这次我救了你,你会怎么报答我呢?你不是说我适合当商人吗?赔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做。” “随便你救不救。”腾芽才不愿意向他低头。“我自己带着侍卫!” “那你就试试看看,你喊破喉咙有没有人来救你。”薛翀的剑法极好,一边应酬黑衣人,一边将她护在身前,失重没让她吃亏。 若不是迫不得已,腾芽是真的不想受他的恩惠:“他们该不会杀了我的侍卫和婢子吧?” “没事,我替他们报仇。”薛翀沉冷的脸庞看上去透着阴戾的杀气。 腾芽不是第一次井里生死,可她真的特别讨厌这种感觉。 该死的凌烨辰你到底在哪?为什么这么多事你都不肯交代一声就不见踪影?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是你留在我身边? 第69章 危时重逢 >> 薛翀有一点和凌烨辰很像。 那就是杀人的时候脸上那种叫人窒息的狠戾。以及从他凉凉的眼底迸射的火一样灼热的杀意。 腾芽的双瞳映着他行云流水般舞着的剑划出的寒光,也被血水染红。这一刻,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耳边嗖嗖的声音,以及吃痛的叫喊,都让她觉得茫然。 刹那间,生与死,一个个倒下的人再不能说话。 让腾芽回过神,是薛翀长剑入鞘的声音。他把披风解下来,从身后给她裹上。 “别怕,没事了。” “嗯。”腾芽看着他的眼眸,忽然他的样子很陌生。 “不去看看你的同伴吗?”薛翀皱眉问。 这话让腾芽一个激灵,逃也似的往方才来的路奔去。 薛翀没急着追上他,反而是揭开了倒在地上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蒙面黑布。“就知道是你!” 冷笑的踢了那尸首一脚,他才去追腾芽的脚步。 “静夜……静夜……”腾芽心急火燎的奔过去,才发现她的马车,她的侍卫以及静夜都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看见静夜平安无事的一瞬间,她高兴的差点哭出来。“还好你们都没事。” “三公主,这是怎么了?”静夜被她这样子吓坏了:“你身上怎么还有血?出什么事了?” 侍卫们也警惕起来,拱手请罪:“属下等未能保护三公主周全,还望公主恕罪。” “我这不是没事么!”腾芽心情好多了。“多亏了三殿下。” 虽然感谢他,可是腾芽心里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多谢殿下。”静夜恭敬的朝薛翀行礼。 “既然答应了姑娘要好好照顾三公主,当然不能失言。”薛翀饶是一笑:“赏花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扫兴。不过难得出宫一回,三公主可有兴致尝尝皇城最好酒楼的佳肴吗?” “我这样子去酒楼会不会不太好?”腾芽看他的手臂也受了伤,不免皱眉:“你这样子不是该早些回驿馆疗伤吗?” “是啊。”薛翀点头:“让人把酒楼的韭菜送到驿馆去不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薛翀自己先上了马车。“扶三公主上车,我来驾车。” “是。”静夜倒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她就觉得三殿下是个不错的人选。起码言而有信。 腾芽想拒绝来着,但他的确是受了伤,她也不想欠他这个人情,就只有硬着头皮跟他去驿馆。 “叫一桌最好的佳肴送过来。”薛翀微微一笑:“我要宴请三公主用午膳。” “是,殿下。”他的人含着笑退下,那样子喜滋滋的。 腾芽就觉得这主仆俩没安好心。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买件衣裳给您换上?”静夜看她淡绿色的衣裳溅上了好多血点子,不由得皱眉。“这样子看着让人有点怕。” “没事的。”腾芽早就习惯了。“往后跟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也不会少。你若是怕就让白公公给你换个差事。” “我不怕。”静夜毫不犹豫的说:“奴婢只想留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别的什么差事都不做。” “好。”腾芽笑着点头。 薛翀已经领着他们走到了驿馆自己的厢房。“三公主请。” “多谢。”腾芽皱眉进去:“有棉纱和止血的药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你会包扎?”薛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学过一点。”腾芽解开了他的披风,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样子十分干练。 薛翀把她要的东西递过来,凝眸看着她秋水一般的双瞳:“有你在身边可真好。” 这话让静夜一下子就红了脸,她赶紧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厢房。 “女孩子脸皮薄,你把我的婢子都吓跑了。”腾芽少不得皱眉。 “难道你不是女孩子吗?我也没见你害羞。”薛翀看着她,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笑容。 “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吃这套。”腾芽动作麻利的替他清洗了伤口,上止血药粉,再包扎好。“你的伤口并不是很深,血色鲜红,说明你对方的剑上没有沾染毒药。现在流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没有特别剧烈的动作,扯到伤口,几天就能愈合。最要紧的是你记着,每天换一次药就行了。现在是冬日,不那么容易起炎症。换药太频繁了反而不好。”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啊!”薛翀印象里,女孩子都是娇怯怯的。看见血淋淋的东西就没有不害怕的。没想到她不但镇定自若,居然还懂得包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盛世的三公主居然会有如此的本事。” “小巧而已,算不得本事。”腾芽微微扬眉:“只不过看你的样子,那些要杀你的人的来历,你已经清楚了对吗?” “算是吧。”薛翀凝眸:“其实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哦?”腾芽疑惑不已:“不是来杀你的难道是来杀我的?” “是来杀你那位心上人的。”薛翀唇角微微上扬:“我救了他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出去,所以那些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找我麻烦,或者是把他交出去。” “他到底在哪里?”腾芽有些着急:“为什么你救他的事情会传出去?也就是说,你救他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了。”薛翀扬眉看着她:“我和他,总算也是多年的交情。否则我何必出手相救?” “可是……” 凌烨辰明明和她说,薛翀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薛翀却说他们一早就相识,到底是谁在说谎?腾芽有些心慌,可脸上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平静。“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总之你约我赏花,我赴约,你救了我的命,我替你包扎。按照你的说法,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回报的,我也不算欠你什么。如果你仍然觉得吃亏,那我回宫让人送礼物给你,就当做抵偿。” “我不要礼物。鲜钦虽然不如盛世富庶,但也不缺什么金银俗物。”薛翀笑里透着狡黠:“要不你给我绣条腰带如何?” “不!”腾芽一口回绝。“殿下,我恐怕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么?”薛翀自然不信:“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反而觉得我们很有默契呢。”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腾芽不喜欢对着他的这种感觉。这个人,又沉冷又凶残,心思有多,又善于伪装。如果不是他在枇杷林说的那些话,只是单单看他的样子,你完全猜不透他会是那种心思。 “陪我用了午膳再走,就互不相欠如何?”薛翀扬眉问。 “好。”腾芽答应的十分爽快。“那你以后都不能缠着我要腰带。我是不会绣给你的。” “那不见得。”薛翀自信满满的说:“如果你的心上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说不定我可以取而代之。不是有句话叫退而求其次么,还有一句叫趁虚而入。” “……”腾芽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薛翀看着她奇怪的表情,皱了皱眉。 “你这么坦白我还是很欣赏的。但你的做法确实为人所不齿。不管是趁虚而入还是退而求其次,都是贬义你懂吗?” “有什么关系?”薛翀微微扬起下颌,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嗬!”腾芽鄙夷的白了一眼:“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如果是这样子,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出色。” “大殿下、二殿下,我们殿下这时候不便相见,还请……” “有什么不便的?又不是姑娘家。”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说话,薛翀麻利的穿上衣服。 只是还没等他穿好,门已经被薛赟给推开了。 “你们……”薛赟顿时就惊在原地。 腾芽满身的血点子,薛翀正在穿衣裳,这个画面让人有点不敢往下想。 “两位殿下,腾芽有礼。” “三公主?”薛翱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三公主是特意来问问,我喜欢什么款式的腰带。”薛翀温和的笑着:“所以我就把身上的腰带解下来给她看看。” “……”腾芽弄死薛翀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解释,这比越描越黑还可恶。 她想为自己分辩两句,可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白搭。一来,她并不喜欢这两位殿下,解释不解释的,好像没多大关系。二来,薛翀这人太顽劣,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正所谓多说多错,还不如缄口不言得了。 “三公主是贵客,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一起用午膳。”薛赟到底见过世面,也不再深究什么,反而温和的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是啊。”薛翱也表示赞同。“只是不知道三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菜色和美酒?” “客随主便。”腾芽温和的说。“但其实三殿下已经吩咐人去定了一桌酒席,就不必再麻烦了吧!” “是么。”薛赟若有所思的看着薛翀:“看样子三皇弟是早有准备。” “能请到三公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我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薛翀笑容里映着温暖。 腾芽没有再说什么,面对三个心思各异的人,她觉得最省力气的办法就是沉默。 而她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后宫里正乱成一团。 韦逸霜的人,已经候在了复春殿外。 午睡中的徐丽仪还不知道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是秦顺容传见了宋盛。“韦妃娘娘这时候让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顺容娘娘恕罪,奴才是奉命来请徐丽仪前往李芳仪的摘星阁。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宋盛对秦顺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妃嫔,他没有必要显示出尊重。 “哦。”秦顺容也料到了这些奴才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徐丽仪这时候正在午睡。恐怕要公公稍后片刻。” “让奴才稍后片刻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宋盛眼眸一紧,脸色严肃起来:“可若是要韦妃娘娘和李芳仪久候,那出了什么事情,奴才可吃罪不起。若皇上和太后怪罪下来,这责任怕是得要秦顺容您来担着。” 这话未免太刺耳了。秦顺容纵然是再好的脾气,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公公都吃罪不起,我如何吃罪得起?既然公公这么说了,那权当没见过我就是。徐丽仪的寝室就在殿后,您自己去喊吧。”秦顺容起身,就着秀画的手款款而去。 “岂有此理。”宋盛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难免憋气。在后宫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还真没几个人敢给他这样的脸色瞧。“这秦顺容是被淑妃修理的脑子坏掉了吗?竟然这样对咱家说话。哼!” “公公,咱们还是先去请徐丽仪要紧。”身边的小太监少不得提醒一句。 “是啊。先办正经事要紧,回头得空再好好收拾她不迟。”宋盛心里记恨上秦顺容,却已经来到了徐丽仪的房门外。“去叫门。” “是公公。”小太监也不客气,走到房门外就“咚咚”的敲了几下。 房里伺候徐丽仪的宝琴被吓了一跳,赶紧走到门边低声问:“是谁?不知道这时候丽仪在午睡吗?” “韦妃娘娘请徐丽仪去一趟摘星阁,事关李芳仪的龙胎,还请徐丽仪快些。”宋盛的语气非但不怎么温和,且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一开口就把韦妃挂在了嘴上,倒是让人拒绝不了。 “请公公稍后。”宝琴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床边,压低嗓音喊了徐丽仪。 说真的,徐丽仪这时候睡得正香呢。忽然被人叫醒,心突突的跳。“什么事啊?” 她语气有些不好,眉头蹙的特别紧:“不是说午睡的时候不要喊醒我?” “丽仪,韦妃娘娘身边的宋盛在门外候着您呢。说是李芳仪那边有点不好,请您马上去一趟摘星阁。”宝琴担忧的不行,对徐丽仪使了个眼色。 还不等徐丽仪开口,门外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徐丽仪,这事情可大可小,您能耽误的起,奴才可担待不起。还请您快一些吧,别误了事。”宋盛很是不耐烦的语气,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知道了。”徐丽仪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情愿的喊了宝琴更衣。 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徐丽仪觉得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可是一开门,就对上了宋盛不耐烦的眼睛,心情瞬间就更不好了。“韦妃娘娘传召我去摘星阁到底所为何事?” “丽仪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宋盛道:“辇车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徐丽仪本来是想和他说道说道的,但毕竟是李芳仪那边出事,一想到她怀有身孕,徐丽仪就没再做声。 宋盛在前边带路,走的飞快,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徐丽仪能不能跟上。 总之这复春殿里的人都让人讨厌。宋盛心想,等韦妃娘娘重新夺回后宫的权势,首当其冲就是先修理好这个复春殿。 “怎么这样久才过来?”韦逸霜看见徐丽仪的时候,眉头都拧成一个死结了。“李芳仪和皇子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如此的冷漠,竟一点都不关心?” “韦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何曾冷漠?”徐丽仪被这一通指责弄得愣住了,脸上红白交替,心里更是不舒服。 “李芳仪动了胎气,太医束手无策。本宫让宋盛去请你过来,你可倒好,磨蹭了这么久不说。来了也不问问情况,倒是有力气与本宫多费唇舌。”韦逸霜嫌恶道:“还不赶紧去看看李芳仪。” “是。”已经吃了暗亏,徐丽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所有的不满收敛于心,她跟着领路的奴才,快步走进了李芳仪的内寝。进去之后,她才算是明白,为何韦妃要拿她撒气了。因为这时候皇帝和太后都在李芳仪的寝室之中。 “皇上、太后。”徐丽仪连忙行礼。 “先去看看李芳仪吧。”太后拧着眉头道:“似乎情况不怎么好。” “是。”徐丽仪只有先冷静下来,赶紧上前给李芳仪诊脉。果然就像太后说的一样,李芳仪的胎象果然滑缓无力,看样子想要保住这一胎,的确是万分的凶险。 “徐丽仪……”李芳仪艰难的问:“我的孩子怎么样?” “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的。”徐丽仪赶紧让宝琴准备了银针,起身去禀明皇上和太后。“皇上、太后,臣妾会用银针刺穴,帮李芳仪护住龙胎。再用安胎的汤药一试。” “好。”皇帝凝重的点了下头。 “徐丽仪尽管去做吧!”太后从她眼中读出深一层的内容,不过就是尽力一试罢了。能不能成,终究是要看天意。“芳仪,我准备施针了。”徐丽仪做好的准备,于床边轻轻的坐下。 “好。”李芳仪用力的点头:“劳烦了。”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 这时候,腾芽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她想着总算能摆脱薛翀了。 “三殿下,我们就此别过。”腾芽微微一笑:“多谢今日盛情款待。” “还是让我送你进宫吧。反正也不差这几步路。”薛翀却显然有些不舍得和她分开。 “可是没经过传召,三殿下擅自入宫,岂不是要招人话柄么!”腾芽微微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下回有机会入宫觐见,我再请你品茶。” “那好吧。”薛翀也不想强人所难:“不过三公主,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我已经和你交了心。话是说的透彻一些,却不会骗你。” “那我要谢谢你这样坦白的待我。”腾芽转了转眼眸:“恕不相送了。” 召唤静夜上了马车,她裹紧了薛翀的披风。倒不是因为冷的缘故,她是不想让人看见她身上的血迹。 “公主……”小毛蛋急火火的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拦住了马车。“三公主,出事了,您回来的正好,赶紧去摘星阁看看吧。”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现在一听见这样的动静,就觉得心慌的厉害。“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徐丽仪给李芳仪施针想要稳住龙胎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针下去,李芳仪就见红了。御医说龙胎是保不住了。皇上已经下旨将徐丽仪关押,这时候,徐丽仪已经被押往天牢了。”小毛蛋急的脸都涨红了。“三公主,您赶紧想个办法啊!” “即便是徐丽仪没能保住李芳仪的龙胎,也不至于被押送去天牢啊。”腾芽几乎无法压制住心底的不满。真恨不得冲去摘星阁好好和父皇理论理论。 “太后还在摘星阁吗?”腾芽暂且忍住了不满,皱眉问。 “并没有,说是太后伤心的不行,回了福寿宫。”小毛蛋谨慎的说:“三公主,奴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还有奴才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奴才急着出宫给您报信,也顾不得打探。” “这样吧,你去打探一下再来告诉我。我直接去福寿宫求皇祖母开恩。想办法赦免徐丽仪。”腾芽想了想,这事情直接去求父皇肯定是没有用。还不如请皇祖母帮忙。 “诺。”小毛蛋紧忙点头。 腾芽一行人则直接去了福寿宫。 而这个时候,太后正在会见一位神秘的客人。一早就已经叮嘱了妙嫦,无论是谁来,都只说凤体不适,不见人。“怎么样?”太后虚着凤目,语气微凉:“我们芽儿可喜欢你吗?” 薛翀饶是摇了摇头:“看来太后也未必真的那么了解三公主。已经按您的法子和她说了,她虽然意外,但却仍然不怎么感兴趣。看样子不是那么容易能摘下她的心。” “是么?”太后冷蔑道:“那就是你自己没有本事了。何以凌烨辰短短的时间,就能让芽儿动心。可你想要娶盛世的公主,竟然这么困难。” “娶盛世的公主并不困难啊。”薛翀饶是一笑:“嫡公主不是巴不得能嫁来鲜钦么!困难的是想要娶到太后您的这颗掌上明珠可就不易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哀家只是希望她能远离权势的争斗旋涡,早点抽身离开这里。”太后慢慢的闭上眼睛,皱眉道:“她的母妃惨死,连才出世的皇弟也没能保全性命。还要被冠以克死母妃的恶名……哀家只是不在宫里而已,险些都没能保全她。薛翀,哀家可以无条件的支持你成为鲜钦的储君,条件就是你一定要替哀家带腾芽离开这里。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斗不过韦妃、凌夫人。哀家决不能再看着她出事。” “唉!”薛翀一想起那个倔强的丫头,就只想叹气。“那我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哀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一来,哀家的身子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暂且难说。二来,多等一日,这宫里的变数就难以预料。薛翀,芽儿就拜托你了。” 薛翀看着太后无比冷清的脸色,凝重点头:“是。” 而这时候,腾芽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切的想要求见太后。 却被福寿宫的宫人拦在了宫门外。 “三公主,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是太后凤体不安,下了懿旨说不见任何人。奴才怎么能让您就这么进去呢。” “我真的有要紧事要求见皇祖母。”腾芽眼神里透着惶恐:“这件事也就只有皇祖母能帮我。公公,劳烦您帮我通传一声吧。若是皇祖母还不肯见我,那我也就死心了。” “可是太后凤体不适,我们哪里敢去叨扰?”那公公显得很为难。 “要不,你让妙嫦姑姑来见我。”腾芽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妙嫦姑姑若是肯见我,那兴许也能替我转告皇祖母。” “那好吧。三公主,你在这里候着,我去问一问妙嫦姑姑。” “多谢公公。”腾芽道谢的同时,宫门就被关上了。她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心焦的不行。 而这个时候,小毛蛋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急火火的来禀告。 “三公主,奴才打听了才知道……”小毛蛋神秘兮兮的把腾芽领到避人之处,才敢小心翼翼的说:“摘星阁的奴才们个个都被下了严旨,谁都不许再提及此事,以免惹太后伤心。奴才好不容易才打探到消息,说徐丽仪谋害了李芳仪腹中的龙胎。” “什么?”腾芽原本以为是父皇怪罪徐丽仪没能保住李芳仪的孩子,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更恐怖的阴谋。“徐丽仪是怎么谋害李芳仪孩子的?” “三公主,这奴才就真的不知道了。”小毛蛋委屈的说:“不是奴才不尽心去查。实在是消息都被封锁了……” 腾芽对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这边刚说完话,那边宫门就重新敞开了。 这回是妙嫦一个人走出来的。“三公主。” 腾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前面,直接就是行礼:“姑姑,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想求见皇祖母,我想让皇祖母知道,徐丽仪必然是被冤枉的……” “三公主,你先听我说。”妙嫦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急切的拉住她的手:“徐丽仪是不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但是她给李芳仪施针时用的银针上面,被涂了极寒的药物。那药物随着穴位进入李芳仪的身子,也就是两针的样子,李芳仪就流血不止,滑了胎。这是皇上与太后有目共睹的事实。说那极寒的药物不是徐丽仪涂抹在银针上的,谁有证据?毕竟银针是她自己带到摘星阁的。也只是经过她身边婢子的手而已。连徐丽仪自己都不能证明,三公主你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倘若因为这件事情,你去求太后为徐丽仪证明清白,岂不是要让太后为难吗?毕竟皇上未必会信这番话。可我们都亲眼所见的事实,是李芳仪真的滑胎了。” “那……”腾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有一件事,虽然是韦妃娘娘所查,未必可信。但毕竟也让皇上知道了。”妙嫦看三公主急的不行,还是没忍住告诉了她:“李芳仪之所以会胎动不适,是因为在摘星阁赏花的时候,看见一条蛇盘在梅花树下。虽然那条蛇已经死了,可李芳仪当时并不知道,还是吓了一跳。而韦妃查到的,是李芳仪亲口对徐丽仪说过,很怕蛇,不喜欢服食蛇胆之类的药物。这件事单单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放在李芳仪滑胎乃是徐丽仪所致这件事情一起来说,那就不简单了。” 妙嫦忧心忡忡的看着三公主,语气十分的惋惜:“即便是你真的相信徐丽仪,也没有用处。宫里的事情,讲求的是真凭实据。太后原本已经吩咐下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三公主。可奴婢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容后,奴婢就会去向太后请罪,也请三公主不要叨扰太后的安宁。即便是救人心切,可也要量力而为。太后的身子,早就弱不经风了。若不是为了护着三公主苦苦支撑着,恐怕也不愿意回宫理会这些事。三公主您总是要长大的。等以后再看这些事情,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懂了。”腾芽含着泪点了点头:“多谢姑姑指点。” “三公主莫要这样说。奴婢是真的没有办法帮你救徐丽仪。”妙嫦连连叹气:“三公主刚从宫外回来,想必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宫歇一歇。若老天有眼,这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但愿吧。”腾芽心里难免失望,可更多的还是害怕。如果她真的听了妙嫦的话,如果她真的听了皇祖母的话。那徐丽仪怎办?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腾芽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公主,咱们怎么办?”静夜急的不行:“要不,咱们去求一求凌夫人吧?或许她有办法呢!” “宫里的事情,后宫的事情,和凌夫人有什么关系呢。”腾芽忧心难耐:“既然她是是非之人,何必把她卷进来。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走,咱们去一趟复春殿。” 不去还好,刚到复春殿,腾芽心里的火就直往脑门冲。 这里的奴才鱼贯出入,把复春殿里像样的东西通通搬了出来。再空着手回去继续办。 来来去去之间,踢到了花盆,撞掉了瓷器,整个复春殿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一片狼藉。 “住手!”腾芽冷不丁的大吼了一声,吓得宫人们齐刷刷的看过来。 “谁让你们搬走复春殿的东西?”腾芽只觉得心火难熄,这气不撒出来,还真是能把她给气死。“即便徐丽仪现下被发落天牢,可宫里不是还有秦顺容么?她在这里住着,就是复春殿的主人,你们这样来来去去的糟践东西,可有问过她是否乐意吗?” “三公主。”秦顺容听见她的声音红着眼睛从殿里走了出来。“你可算来了。” “谁让你们停下来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哪有热闹就喜欢往哪凑的秦婉媛。 “呦,我还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三公主啊。三公主怎么这时候有兴致过来?”秦婉媛的笑看着春花烂漫的,带着一股子欣欣然。“你不是出宫去赏花了吗?听说还是和鲜钦那位最俊朗不烦的三皇子。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皇上连你的贴身令牌都还给你了吗?往后啊,你又可以自由出入宫门了。这种好福气,可是我们这些寻常妃嫔不能享受的殊荣。” 腾芽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哇哩哇啦的说了这么一大串。简直让人头疼! “秦婉媛,这里的奴才是受你的吩咐才搬走那些东西吗?”腾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自然不是了,我哪里有资格让他们搬走复春殿的东西。是韦妃娘娘说,徐丽仪不安好心,指不定谋害了后宫多少妃嫔。毕竟她刚走出望宫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手腕给宫里的妃嫔们请脉诊症,才获得了皇上的信任。现下东窗事发,韦妃娘娘觉得还是查清楚一点会比较好。所以才让我来监工,叫人把徐丽仪的东西通通搬走,着人细细检查一遍。也省的再有人居心不良,拿着那些玩意儿害人。” “还是韦妃娘娘想得周到。”腾芽禁不住啧啧:“换做是我,就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 “对了。”秦婉媛扬了扬眉:“我听说三公主你也和徐丽仪学了一阵子的医术呢。你呀,要不要找个御医把把脉什么的,看看徐丽仪有没有暗害你。再有,她教你的那些东西,可不敢乱用。万一治死了人,那可真是有够受的了。” “多谢秦婉媛指点,要不腾芽还稀里糊涂的想不明白这一层呢。”腾芽的眸子,从清澈到沉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秦婉媛分明刚才还看见她一脸的笑容。可转瞬间,那笑容就被深不见底的寒光所取代。吓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什么,这里的事情都弄好了,我该回宫了。” “慢着。”腾芽微微扬起下颌,凝眸看着她:“韦妃娘娘关心宫里的妃嫔们也关心我,所以才会让秦婉媛带着人来好好处理徐丽仪留下的物件。可我想,韦妃娘娘大抵没有刁难秦顺容的意思吧?更不会因为徐丽仪被关进了天牢,就来复春殿泄愤,让你把这里能摔的摔,能砸的砸,处理成现在这个样子吧?现下这里看着,比望宫也好不了多少。挺让人揪心的。知道的是这些奴才不会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韦妃故意苛刻秦顺容呢,说出去也不好听。” “你们几个,留下来好好帮着打扫打扫。务必要做到干净整洁。”秦婉媛脑子转的极快。反正韦妃让她撒的威风她撒出来了。也没有必要再为这点事情就得罪三公主。毕竟三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又是凌夫人身边的红人,连皇上也碍于鲜钦皇子的面子,把令牌还给她了…… 想到这里,秦婉媛又不禁低了几分姿态:“三公主玩了大半日,想必也累坏了吧。不如早点回宫歇着。这里收拾恐怕也得大半天的。等收拾利索了,你再过来也不迟。” “是哦。”腾芽点了下头,眼神恢复了如何的温柔:“多谢婉媛指点。” “那我就先走了。”秦婉媛赶紧就着侍婢的手离开,可是不想再看见三公主那双眼睛了。 “跟我走。”腾芽拉着秦顺容的手:“这里暂时不能住了。未免她们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找麻烦。你先去青鸾宫暂住两日。等我解决了徐丽仪的事情,再一起搬回来。” 秦顺容只是落泪,什么也没有说。 “别哭了。”腾芽觉得东风特别的凉:“当心风一吹脸皮都皴了,那可难看了。” 秦顺容依然没有说话,豆大的泪珠子一直往下掉。她先被淑妃奚落,弄的抬不起头见人。事情刚过去,徐丽仪又出事了。厄运连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可回来了。”绿沫等在青鸾宫门外,也是万分焦急。看见秦顺容哭的眼睛都肿了,心里怪不落忍的。“夫人在里面等着你们呢,赶快进去吧。” 腾芽点头,转身握住了秦顺容的手:“你先随绿沫姐姐去。我要回房换身衣裳。” “好。”秦顺容艰难的点了下头。 “冰玉呢?”腾芽走到厢房门外,皱眉扫了一眼。 “都这时候了,可能在小厨房准备晚膳吧。”静夜也没看见她的人影。“那就让奴婢替公主更衣吧。” “也好。”腾芽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冰玉倒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静夜慌忙的上前试了一下鼻息。 腾芽则警惕的往房间里看了又看。 “公主,她只是晕过去了。”静夜稍微安心了些。 腾芽隐隐觉得不对劲,皱眉道:“这样吧,我自己更衣,你先喊人扶她回房。她肯定是身子不适才晕过去了。” “好。”静夜喊了小毛蛋来帮忙,临走还不忘把房门管好。 腾芽径直走到了衣柜处,悬着心敞开了衣柜的门。 果然,凌烨辰正躲在里面。 “你……” 腾芽的话还没有说完,凌烨辰就扑出来将她抱住。 忽然一下就被温暖包围,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的力度,还有来自他的温暖。腾芽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为什么忽然就找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对不起。”凌烨辰十分后悔就这么离开她,幸亏他还能活着回来。“我差点也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不过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哪里有过去了?过不去了!”腾芽用力的锤他的背。 凌烨辰疼的直皱眉,实在忍不住发出了闷哼声。 “怎么了?”腾芽隐隐觉得不对劲,看了自己的手才发现沾上了血迹。“你受伤了?” “没事。”凌烨辰苦笑了一下:“家常便饭了,不打紧。” “是焸公主?”腾芽有些不确定。 “是有人借着焸公主的事,要我的命。”凌烨辰揉了揉腾芽的眉心:“别哭了。虽然你哭起来也很美,可还是笑着更美一些。” “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腾芽顾不上问裙子的事情,也不想去求证什么。她只相信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感觉。当她深陷险境是心底的渴望。以及,当他不顾一切把自己拥在怀里时的心动。“你以后再也不许不辞而别。不管你要去哪里,你都要让我知道。要让我知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你。要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好。”凌烨辰凝重的点头:“我答应你。” 腾芽趴在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他们说徐丽仪谋害李芳仪的龙胎。这时候,徐丽仪已经被关进了天牢里。我该怎么办才能救她?难道我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而无能为力吗?就像母妃死在我面前,我什么都不能做一样!” “不会的。”凌烨辰攥着她的手:“我会设法帮你。” “嗯。”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只是这一句话,就让腾芽觉得很安心。“你藏在这里,别走。等我回来给你包扎伤口。我现在要去见凌夫人,和她商量徐丽仪的事。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凌烨辰温眸笑道:“我答应了会等你,就一定会等你。” “嗯。”腾芽还是很不舍得松开他,可又怕抱得太紧,他的伤口会疼。 “傻丫头。”凌烨辰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发丝:“放心吧。我不会再丢下你。” “嗯。”腾芽边擦着眼泪,边点头:“那我去去就来。” 帮凌烨辰藏好,腾芽没顾得上换衣服就直接出了房间。 静夜有些奇怪三公主为何没换衣裳,刚要问,却看出三公主哭过的痕迹,不禁难受。 徐丽仪出事,三公主一定很害怕吧。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三公主。 “对了。”腾芽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静夜,你去照顾冰玉。等她醒过来,无论她说什么,都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叫她别对别人提起。” 腾芽怕冰玉告诉别人,她是被人从后面打晕的。万一谁再怀疑有刺客,再来个搜宫什么的,事情就麻烦了。 “知道了,三公主,奴婢这就过去。” “你放心的去就是。如果有事情,我会让人唤你。”腾芽温和的冲她一笑:“冰玉没醒,你自己也歇一会。这一天的,累坏你了。” “多谢宫主,奴婢不累。”静夜勉强的挤出微笑:“奴婢告退。” 腾芽走进凌夫人的厢房时,秦顺容正哭的伤心呢。 “我倒是有个同乡,在天牢里做看守。也不知道买通他能不能见徐丽仪一面。若是能,我真想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被人算计了?难道她自己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嘛?” 英雲也是慨叹不已:“我还当太后要迫不及待的对我下手了。可是太后那边还没有动作,就有人容不下李芳仪的孩子,先挑起了这件事。唉,没想到一箭双雕竟然射在了徐丽仪身上。也不知道是我走运,还是她倒霉?” “后宫里,就只能见招拆招的活这么?弱者,就只能一味的被人摆布、捉弄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先发制人,为什么我们不能铲除异己,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她们有谋害我们的心思之前,先把她们解决掉?”腾芽不是说的一时气话,而是心里真实的想法。“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我身边的人出事了!” “要知道哪里使力气打你,你才能打回去啊。”英雲明白她的心情,可并不赞同她的做法。“若你要先发制人,那这后宫里能威胁到你的人太多了。难不成你要逐一拔出?那你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问住了腾芽,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后宫里所有的女子,无论是妃嫔、公主、侍婢都好,早晚都会变成一种样子。要活下去,就要学会怎么在被人算计之前,先算计好别人。” “也不光是女子都这样。男人之间也是如出一辙。皇帝算计着朝臣和后宫。皇子算计着前程和权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英雲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现在要救徐丽仪,有上中下三策。” 腾芽顿时一愣。她连一策都想不到,凌夫人竟然想出了三条计策!“请夫人赐教。” 秦顺容也来了精神:“夫人,快说说。” “下策,劫狱救人。送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中策,嫁祸旁人。有个代替她去死的人,把她的冤屈抗在自己的身上。上策,设法让皇上大赦天下。徐丽仪必须是大赦的其中一个。”凌夫人平静的看着腾芽:“三公主选哪个?” 腾芽动了动唇,却仿佛从凌夫人的话里,看见了另一篇天地。 是啊,她的思想为什么就局限在“证据”这个套路里呢!宫里没有证据,就证明不了事情的对错。哪怕是真凶在眼前,也终究徒劳。但若是换一种方式,只要达到目的即可,何必理会是不是真的有证据呢! “夫人的话,让腾芽犹如醍醐灌顶。”腾芽转头看向了秦顺容:“顺容能不能设法联络到天牢的那位同乡,请他帮个忙,我想见一见徐丽仪再决定。” 第70章 联手解救 >> 晚膳之后,韦逸霜托着下颌,静静的看着窗外。黄花梨的小桌上搁着一盘子葡萄干,甜甜的很可口。 她不时的捻起一个送到嘴边,吃的津津有味。 “娘娘,青鸾宫有动静了。好像说是三公主托人在天牢里买通了个侍卫,想在夜里去见徐丽仪。”纯好边走过来边说。她消息灵通,自然得第一时间告诉韦妃。“娘娘若是现在部署,必然可以将三公主抓个现形。走运的话,说不定凌夫人或秦顺容也会跟着。咱们不费力气就能一网打尽。” 韦逸霜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如果是腾芽那个贱丫头去了天牢,皇上很可能会震怒。秦顺容去,也很可能就再也出不了天牢的大门。可如果是凌夫人去……” 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韦逸霜拧着眉头道:“如果是凌夫人去,皇上必然不会怪罪。到今时今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凌夫人只要肯点头,皇后的位置根本非她莫属。” “可是……”纯好显出了奇怪的脸色。“先皇后在的时候,也没见皇上待她有多热络?还不是偶尔去一下她宫里么!再说了,皇后自从诞下长公主之后,就再没有过身孕。如果皇上与皇后当真是鹣鲽情深,怎么可能皇后的病情一发现就已经控制不了了?皇上就没垂问过?” “谁知道呢。”韦逸霜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说不定皇上喜欢的根本就是凌夫人,只是当初误以为喜欢的是先皇后呢!反正是孪生姊妹,长得一模一样。” 有些不耐烦,韦逸霜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扯远了。还是赶紧交代下去,今晚务必要将腾芽拿住。本宫倒是要好好看看,凌夫人还有什么本事能救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 “是,奴婢这就布置下去。”纯好垂首应下,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还有什么事?”韦逸霜吃下一颗葡萄干,扬眉问。 “五小姐今晚被宣往皇极宫侍寝。”纯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可话说出口,韦妃的脸色还是骤然变了。 “这么快?”韦逸霜坐直了身子,脸上的慵懒之色瞬间丝毫不见。“皇上什么时候见过她?怎么就忽然传召她去侍寝了?怎么本宫一丝风声都没听见?宫里的姑姑可曾教过她侍寝的规矩?怎么什么都不懂就急三火四的爬到皇上的床铺去了?简直岂有此理!” “娘娘息怒。”纯好连忙跪了下去。就知道韦妃会生气,没想到自己举荐给皇上的人,还能把她自己给气成这个样子。说出来也真是好笑。 “我问你话呢!”韦逸霜哪里能息怒,她不把自己给气死就算好的了。 “回娘娘的话。”纯好瑟缩着身子,缓缓道:“午膳的时候,五小姐在御花园里摘梅花,凑巧皇上从御花园经过。就看了那么一眼,就让德奂把五小姐传去近前说了会儿话。当时就只有皇上和德奂在,其余的人一律远远跟着。五小姐又是自己去摘花,没带丫婢,奴婢也不知道究竟皇上和五小姐说了些什么。说是德奂让人送了五小姐回房。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有经年的姑姑过去了五小姐的房间。还领着几个丫头进去伺候。等奴婢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膳过后了。五小姐都被送进了皇极宫。因着要去打探青鸾宫的事,奴婢就没顾得上马上过来回话。还请韦妃娘娘恕罪。” “你是说,五儿就和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让德奂找人送她回了厢房。马上请了经年的姑姑过去教侍寝的礼仪?”韦逸霜根本就不相信。“本宫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五儿,她那么温吞的性子,又不健谈,又不懂奉迎皇上的规矩,她怎么可能几句话就把皇上给迷住了?” “奴婢也不知道。”纯好一脸的惆怅。“五小姐看着的确不是那么有心计的人。入宫之后,也都是按照娘娘您的吩咐做事。看上去也是个懂规矩的!” “难道我们让她给蒙蔽了?”韦逸霜心里隐隐不好受:“也不大可能,本宫在后宫里生存也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她若是真的别有居心,即便掩饰的再好,本宫也不可能看不出来!纯好,你说,难道是因为五儿美艳绝伦,所以一下子就把皇上的心勾去了?” “娘娘,奴婢觉得五小姐虽然有些姿色,可也并不见得就能让皇上一见倾心啊。”纯好也是纳闷的不行:“奴婢也实在想不通,为何皇上会对五小姐另眼看待。不过不管怎么样,五小姐能承蒙圣宠,都是在娘娘您的计算之中。来日等她有了身孕……” “是啊。”最后这句话,才叫韦逸霜稍稍安心了些。“你说的没错。” 她收拾了情绪,伸手扶了纯好起身:“也就只有你才最懂我的心,也就只有你才能为我分忧。纯好,五儿的事情,你要特别留神盯着。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本宫不会饶了她们。可本宫更不许身边出现这样的狐媚子。尤其是韦家的女儿!她们或许可以替本宫侍奉皇上,但是绝对不可以夺走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旦她们的存在危及本宫,那该怎么办,你心里要有数。”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纯好面上看着平静自若,可心却颤抖的厉害。对待亲姐妹尚且可以如此无情,就更别说会如何对待旁人了。 “去吧。”韦逸霜摆了摆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诺。”纯好慢慢的退出了厢房。 门刚关上,韦逸霜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么多年了,皇上身边的女人就从来没缺过。苏荷尚且有独揽圣宠的时候,可怜她从头到尾都在和别人分享同一个夫君。现在,又轮到用自家姐妹笼络圣心,希望能诞下有韦氏血脉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还想着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何必要受这么多委屈呢! “等我先解决掉腾芽这个心腹大患,再慢慢的收复失地。早晚,皇上身边的宠妃,就只能有我一个。” 入夜了,风特别硬。 腾芽裹着厚厚的斗篷,还觉得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身子,冷的发抖。 “三公主,咱们这么过去会不会不太好啊?”静夜难免害怕,一听见天牢两个字,就觉得浑身发冷。更别说还要在这样的时候,鬼鬼祟祟的亲赴天牢见徐丽仪了。“万一被人发现了,奴婢怕三公主会有危险。” “在后宫里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危险的。”腾芽皱眉道:“吃饭会被下毒,睡觉会被行刺,走路都保不齐会被人推到井里。只要活着,喘着气,都有脑袋搬家的危险。难道我们都不要活了?” “公主,你真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静夜皱了皱眉:“奴婢是担心你。” “好了。”腾芽冲她微微一笑:“你留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了。我自己去见徐丽仪。你记住,如果一炷香的时间我还没出来,你就马上去告诉凌夫人,让她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解决这件事。” “好。”静夜谨慎的点了下头:“三公主那您自己可要当心啊!” “好。”腾芽把斗篷脱下来,递给了静夜。她穿着内侍监的衣裳,走到了天牢门外。 “谁!”侍卫警惕的拔出了刀。“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诸位大哥请别见怪。”腾芽学着太监说话的强调,赔笑道:“我和胡哥约好了的,这不,他的同乡给他送了些东西,让我这时候给他拿来,还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说话的同时,腾芽把预先准备好的碎银子塞进了侍卫的手里。“这点茶钱,就当我请几位大哥喝茶。还请行个方便吧。” 侍卫把银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才皱眉道:“那你可得快点出来,别惊动了人。若是连累了我们兄弟几个,可跟你没完。” “是是是。”腾芽连连点头:“小的记住了,送了东西就马上出来。” “那行,快去吧。”侍卫给她让了路。 腾芽又是拱手谢过,赶紧走了进去。 秦顺容认识的那个叫胡啸的侍卫,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三公主,您怎么才来?您不来,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徐丽仪可好吗?”腾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紧忙问。 “好得很,您放心。秦顺容带了话进来,奴才肯定不敢怠慢。”胡啸正领着三公主往里走,忽然有个人迎面走过来,步子很急。不由分说的握住了腾芽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 “你……”胡啸只看了他一眼,就愣住了。 腾芽想要挣脱他的手,才发现拽着她往外走的人居然是凌烨辰。 顺从的被她从天牢里拖出来,直接就从方才进来的正门走了出去。 “这么快就送完东西了?果然是言而有信。”门口的侍卫还友好的和腾芽打招呼来着。“下回有事,你再过来就是。” “多谢几位大哥。”腾芽拱手谢过,就赶紧跟着凌烨辰继续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行人急火火的脚步声。 凌烨辰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而来的,迅速环视四周,将腾芽抱在怀里,飞身跳上了一棵树。 也幸亏躲避的及时,又是风呼啸的夜晚。没有人注意到树上多了两个人,使得树枝颤抖的厉害。 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摸出令牌,交给阻拦的侍卫,径直闯进了天牢去。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腾芽以为秦顺容安排的小心,消息应该不会传出去。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韦妃连这么小的空隙都能钻进来。且这事情就连凌烨辰也预料到了。 “嘘。”凌烨辰示意她不要做声,搂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塞了塞。 这样猝不及防的温暖,让腾芽焦躁的心情变的好多了。尽管站在树枝上,风有些大。可她却并不觉得冷。 有这么一个让人安心的人在身边,可真好。 这一等,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凌烨辰就一直这么抱着腾芽,也不做声。眼底的冷光一直谨慎的注视着天牢门外的动静。 进去的人总算是急匆匆的出来了。 腾芽看着他的眉毛,睫毛,高高的鼻梁,近在咫尺,心里说不出的暖。却忽略了他眼里那深不可测的寒光,究竟是何缘故。待那些人走远了,凌烨辰才将她放下来。“你先回宫等着我。你要问徐丽仪的事情,她都已经对我说明。” “那你呢?”腾芽不放心的问。 “我去去就来。”凌烨辰看她如此的不安,微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韦妃送我们这么大一份礼,我们总得回谢不是。” “那你小心点。”腾芽还惦记着他身上的伤。 “好。”凌烨辰迅速的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腾芽这时候才原路返回,找到了藏匿在暗处的静夜。 “三公主,刚才那些人是去抓你的吗?奴婢的心都要吓的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幸亏看见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未见你的踪影,不然奴婢就只能去找凌夫人想办法了。”静夜红着眼睛,看上去特别可怜。却还是先把斗篷给腾芽裹好。 “不是让你等我一炷香的时间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腾芽笑着拉着她的手:“幸亏你还在这里等我,不然凌夫人就要白白的担惊受怕一场。所以,静夜,你记着,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自乱阵脚,就是给敌人可乘之机。只有先稳住自己的心,才能想到该怎么解决问题。” “是,三公主,奴婢记住了。”静夜特别认真的点了下头。 “那好,咱们先回宫。”腾芽和她按照原路返回,挑选不起眼的路去走,避开了宫中的戍卫。 其实就算是遇见了也无所谓,宫里可没规定入夜了公主不能在宫道上走。只要不是在天牢里被当场捉住,韦逸霜就拿她没办法。 “怎么样,可见到徐丽仪了?”秦顺容见腾芽回来,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她在里面可还好吗?那些奴才有没有给她脸色瞧?还有韦妃那边,有没有安排人欺负她?” “我没见到徐丽仪,但是据说她在里面很好。”腾芽宽慰秦顺容:“我见了你的同乡胡啸,他说一直照顾着徐丽仪,并没有让她吃亏。你就放心吧。” “你没见到徐丽仪?”秦顺容不免惊讶。 “是啊。”腾芽望了一眼气定神闲,一言不发的凌夫人,才道:“韦妃似乎早就知道我要去天牢见徐丽仪。我前脚才走进去,她后脚就安排人去抓我。还好,我是进去了就马上出来了,连徐丽仪的面都没见到,没耽搁时间。若是多说两句话,被韦妃的人堵在天牢里,那今晚可真就麻烦了。” “韦妃怎么知道你会去天牢探监?”秦顺容不由得警觉起来:“难道是胡啸见利忘义?一边拿了我的好处答应我们的要求,一边却又去向韦妃通风报信?简直可恶!” “你先别急,未必是他。”腾芽想了想胡啸的表现,他见到凌烨辰的时候格外诧异,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凌烨辰会在天牢里出现。且那种诧异,应该是他和凌烨辰相熟,否则见到陌生人擅闯天牢,早就该喊人来抓了。还会由着凌烨辰把自己带走么!秦顺容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我要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阻拦。如果是他,他应该想方设法的拦着我。甚至说徐丽仪受伤了,病了,被折磨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去见徐丽仪,从而拖延时间。断然不会让我轻而易举就从天牢里逃脱,毁了他的功劳。” 秦顺容仔细一想,才禁不住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是草木皆兵,看见谁就忍不住去怀疑谁。徐丽仪骤然出事,我是连一点主心骨都没有了。如今想要见她一面都难,那又能怎么帮她呢?” “你放心吧,会有办法的。”腾芽温和的说:“凌夫人不是有三条妙计么!徐丽仪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秦顺容用力的点头,眼底燃起了希望:“对。徐丽仪肯定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善良,用所学救人,当初连望宫里的那些弃妇她都没有放弃,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怎么会放弃她呢。” “夫人。”腾芽看凌夫人一直不吭声,少不得皱眉问:“这几日能不能让秦顺容先在青鸾宫住下?一来她一个人回复春殿我不放心。二来,复春殿被毁的也住不了人。” “好。”英雲点头:“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就是。你若不放心,让秦顺容挨着你住也方便。” “好,那我让冰玉看看,住哪里最好。”腾芽笑眯眯的拉着秦顺容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咱们再想办法。” “好。”秦顺容连连点头:“我听你们的就是。” “冰玉。”腾芽喊了一声:“带顺容去歇着。” “是,三公主。”冰玉一早就收拾出一间厢房,却不是挨着三公主的厢房。她是怕那个打晕她的人若再来找三公主,叫别人听见了不好。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那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她醒来之后,也没有再提被打晕的事情,只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晕了。 旁人也就没有再问这事。 等秦顺容出去,腾芽才走到凌夫人身边:“夫人整晚一言不发,是不是想到用什么办法救徐丽仪了?” “劫狱自然是不好,嫁祸旁人,恐怕也只能是徐丽仪身边的人倒霉。那个宝琴,不是就已经被关进了刑房。进去就得脱一层皮,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知道呢。”腾芽也不管凌夫人是否能听得进去,一个人在她身边嘀咕起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冲冲喜,有什么让父皇高兴的事,最好大赦天下,顺顺利利的就把徐丽仪给赦免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英雲幽幽叹了口气:“这法子的确是最稳妥的。可是腾芽,如果真的这么做,凌烨辰会恨死我的。” “是么?”腾芽饶是一笑。 “哪里有儿子希望自己的娘改嫁的?”英雲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从她眼角眉梢的喜色,忽然觉出什么。“你见过烨辰了?是他救你出了天牢?” “嗯。”腾芽也不掩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夫人。” “看你这样子,也是根本就没打算瞒着我。不然凭你的聪慧,想要瞒住也不是什么难事。”英雲凝眸看着她:“你真的喜欢烨辰对不对?你想和他在一起!” “这是以后的事。”腾芽没有直接回答:“我现在只是想能把徐丽仪救出来,别无所求。可是,如果真的只有你成为皇后,才能让父皇大赦天下,这个代价只怕也太大了。我虽然不在意你做我的母后,可我不想让烨辰难受。在他心目中,你永远都是邻国的凌夫人,他父皇的妃子。” “是啊。“凌夫人笑的有些勉强:“他不会管我是不是喜欢这个身份。他也不会理会我心里有多苦。他只知道我该被这样的身份桎梏,哪怕是一辈子。若我动摇了,就是不忠不贞,不配当他的母妃。有时候想想,芽儿,你要是我的孩子,烨辰若是苏荷的孩子,那该有多好。苏荷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后的位置,而你那么善解人意,你一定不会为难我对吗?” “如果你和我母妃同侍一夫……”腾芽扬起脸,眸子里闪动着一些凉凉的光。“你们还会是好姐妹吗?还是为了争宠,为了权势,反目成仇?” “我说了你也许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我和苏荷是不是同侍一夫,亦或者心里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我们都不会因为这份情,而伤了我们的姐妹之情。因为她是苏荷而我是英雲。我们之间的情分,远不是别的任何东西可以衡量和改变的。芽儿,你能体会吗?” 腾芽勉强的笑了,却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试过有这样的姐妹之情,所以凌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无碍的。”英雲轻轻一笑:“所以这世上只有一个苏荷,也只有一个英雲。可惜我们姐妹俩命都不好。怨不得天,也由不得人!”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凌夫人瞟了一眼窗外。除了漆黑一片,她什么都不能看见。“你放心,徐丽仪不会有事的。万不得已,我一定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 凌烨辰略带些疲倦走进来,气氛顿时就变了。 腾芽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对母子之间的隔阂,要比凌夫人说的更严重一些。可能是打从凌烨辰察觉到凌夫人对父皇有了心思开始,他心里的不满就萌生。 “你不是见了徐丽仪吗?到底怎么回事啊?”腾芽打破了僵局,拉着凌烨辰坐在凌夫人对面。转身倒了两盏茶。一盏给凌夫人,一盏给他。“快告诉我。” “唯一能接触到那银针的,就只有徐丽仪身边的人。”凌烨辰皱眉道:“她怀疑是宝琴做了手脚。” “可是宝琴自己都被送到了刑房。即便是承认了,她也只会一口咬定是徐丽仪所为。”腾芽相信,事情如果真的是宝琴做的,她一定是被人买通了。“她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她不必说出真相。”凌烨辰凛眸对上腾芽清澈的双眼:“她终究是一死,但她死了,徐丽仪却可以活。” 这下腾芽就明白了,原来凌烨辰选择了中策。他是宁可错杀一人,也决不能叫自己的母妃改嫁。腾芽能体会他的心情,但并不支持他的做法。如果宝琴真的使坏,死有余辜。可如果宝琴是冤枉的呢?再说,让自己的母妃为一个根本就不爱的夫君守寡已经很可怜了。还要阻止她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放心就是。”凌烨辰对腾芽说这话,意在给凌夫人听。 “好。”腾芽没有别的话说,只是对他点了下头。“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吗?要不要我给你上药?” “你受伤了?”英雲这时候才知道凌烨辰受了伤,心疼不已。“你出宫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凌烨辰根本就没预备多说。“不必担心。” 英雲从他的眸子里,只看出冷意。那个被自己呵护了这多年的儿子,从前在生死之间徘徊时的惺惺相惜呢?一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只有深不见底的隔阂。她想着,如果自己不是真的出家清修,一辈子不再踏足红尘,他就永远都不会放心,再不会把自己当做母妃。 “芽儿,明天一早,你就去皇极宫求见皇上。”凌烨辰微微扬眉:“到时候,我自然会呈上证据,证明徐丽仪是无辜的。” “好。”腾芽并不怀疑他的话,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我先回房了。”凌烨辰起身就走,丝毫没多看凌夫人一眼。 英雲眼眶微微泛红,却不愿意让腾芽看见。“很晚了,你也去睡吧。” “好的,那夫人也早点歇着吧。”腾芽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她夺走了母妃一声的幸福,她受点苦是不是应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么难受,心里竟不落忍。 刚走出房门,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就从身后将她环抱住。 腾芽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凌夫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怎么想。 拖着凌烨辰走远一些,她才挣脱了他的手。“别闹了,你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怕什么?”凌烨辰悠然一笑:“看见了我就去向皇上提亲,把你许配给我。即便你不到十二,我也可以等。” “裙子的事你不知道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他。 “什么裙子?”凌烨辰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愣神。 “鲜钦的礼裙!”腾芽多怕他会点头,可是他眼底只有一片茫然。 “礼裙?怎么?”凌烨辰纳闷的看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腾芽不想再提起那件事,只道:“明天我会去皇极宫求见父皇。我会请他开恩。可是你真的有把握你能解决这件事吗?” “当然。”凌烨辰刮了下她的鼻尖:“有我呢。”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心事。 “对了。”凌烨辰忽然开口:“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恐怕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我的腿没有残疾,这事情瞒不住了。皇上自然也不会让我随意在后宫走动。我会请求皇上另外恩赐一个宅子,带着我娘搬出宫去。她是皇太后的干女儿,也就是盛世的公主,往后入宫也很方便。” “嗯。”腾芽点头。 “你仍然可以留在青鸾宫吧!”凌烨辰最不放心的就是腾芽。“我娘离开皇宫,最怕就是你会应付不了……” “我没事的。”腾芽也不希望他们母子之间有太多心结。如果出宫能让凌烨辰对凌夫人安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放心。” “再告诉你一件事。”凌烨辰温和的对她笑了下:“韦妃把自己叔父的女儿韦倚媃献给了你父皇。韦倚媃今晚已经在皇极宫侍寝。明天之后,这后宫就又会多一个需要提防的人了。不过此消彼长,也未尝不是好事。” “你才回宫,就知道这么多事?”腾芽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帮你多留意一些。”凌烨辰轻轻拍了拍腾芽的肩膀:“好了,很晚了,早点去睡。明天一早,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呢。” “好。”腾芽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真的不用我替你包扎吗?” “不用。”凌烨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瓜:“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嗯。”腾芽转过身,还不时的回头看他几眼。 而凌烨辰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慢慢的走回厢房。 如果这不是漫漫冬夜,而是个温暖的春日该有多好。 腾芽笑着关上了房门。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梳洗,换上了一身蜜合色的裙子。 她记得父皇说过,她穿蜜合色很好看。小小的年纪,就把这种颜色的儒雅显了出来。到底是亭亭玉立的样子。但愿这种颜色的衣裳,在这个特殊的早晨,能让父皇不要那么快就生厌。 想到这里,腾芽戴上了凌夫人送她的羊脂玉簪子,薄施粉黛,做好了营救徐丽仪的准备。 同样起得很早的,还有华荣宫里的那一位。 看着镜子里容颜憔悴的自己,韦逸霜只觉得活的太累。 纯好让宫婢捧了八套裙子给韦妃挑选,却没有一套能让她满意。 “制衣局是怎么回事,连衣裳都不会做了么?成日里就是这几种,看着就腻歪。”韦逸霜心气不顺,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内务府的奴才也是的,叫他们择些好看的饰物送过来,这可倒好,满宫里都挑不出更难看的来!” “娘娘姿容秀丽,艳压群芳。再普通的衣饰穿在您的身上,也遮掩不住您的华贵。”纯好摆一摆手,宫婢们就捧着东西退下。稍后会再挑选一批呈上来。 “不如让奴婢为您绾个好看的发髻吧?” “嗯。”韦逸霜点头。见内室的人都下去了,才低声问:“她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纯好轻声道:“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怕是要迟一些。” “哼。”韦逸霜皮笑肉不笑的望了一眼窗外:“皇上只怕是舍不得她早回来吧。” 这话叫纯好怎么接,也只能是动作更加轻柔的给韦妃梳头。 “你说……”韦逸霜忽然抓住了纯好握着梳子的手:“皇上该不会喜欢上她吧?” “怎么可能。”纯好坚决的摇头:“五小姐才伺候皇上,什么都不懂,也摸不准皇上的脾气。哪里就能有这样大的福气。再说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若是都喜欢哪里喜欢的过来。也就只有娘娘您,才是皇上能够交心的知心人。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皇上早就把后宫交给您来打理了。” “是么?”韦逸霜早就没有了自信。“对了,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才想起来腾芽那个贱丫头没被逮住的事情,韦逸霜心口的窒闷不禁深了一分。 “派去的人仔细搜查过每一处,都没见三公主的身影。且问过看守天牢的人,也说没有人来过。”纯好压低嗓音道:“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去误导咱们,就是三公主太过狡猾,根本就没想着真去。不管是不是她的心思,娘娘,您都要早点决断,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着的。” “是。”韦逸霜想起腾芽就觉得牙根痒:“若不是当初本宫太过自负,以为一个黄毛丫头没有什么能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老话说的对,斩草需除根,一时的大意反而是害了自己。” “也怪奴婢不好。”纯好耷拉着脑袋,像是抬不起头一样。“如果当时奴婢能看清这一点,一定会劝娘娘不要留下这个祸害。”韦逸霜饶是笑起来:“你呀,我都没看清楚,你何必自责呢。其实这么多年,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能说得上话。满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能替我分忧。纯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奴婢哪里能当得起娘娘的赞誉,奴婢只不过是尽本分而已。”纯好脸上总算有些笑容。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宋盛的声音:“娘娘,方才听外头的奴才说起,说三公主去了皇极宫求见皇上。” “进来说话。”韦逸霜一个颜色,纯好就马上扬声让宋盛进来。主仆俩十分有默契。 宋盛推门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她去见皇上做什么?”韦逸霜纳闷。“总不至于当众求皇上赦免徐丽仪的罪过吧?” “据说是三公主找到了证明徐丽仪清白的证据。”宋盛也是不相信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韦逸霜冷笑了一声:“她能找到证据,她能找到什么证据?这件事就是本宫亲自查,都没能查到蛛丝马迹。她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头,韦逸霜嚯的站起了身子:“宋盛备辇,纯好咱们也去皇极宫凑凑热闹。” “喏。”宋盛得令急忙退了出去。 纯好迅速替韦妃更衣,随便配了饰物,两个人急火火的出了门。 而这个时候,腾芽已经在正殿上跪了好半天。 皇上这时候才带着新宠一并上了殿。 “这么早,你来皇极宫做什么?”皇帝微微沉眸,看着殿下跪着的腾芽。 她穿着好看颜色的衣裳,带着精致的簪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但其实皇帝已经听德奂说,腾芽是来为徐丽仪翻案的。 这时候这样问,就是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好好的父女情分,也不要再生出什么隔阂了。 “父皇,芽儿是想请父皇放徐丽仪出天牢,她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害李芳仪的龙胎。”腾芽跪在地上,扬起脸,水汪汪的眸子特别的明亮透彻。让看着她的人禁不住被这清澈感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徐丽仪是无辜的?”皇帝沉眸看着她,语气平常。 身边的韦倚媃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腾芽的心怦怦的跳着,忽然就听见身后的内侍监奏报:“皇上,世子求见。” “世子?”皇帝微微愕然:“他什么时候回的宫?” 内侍监自然答不上来,皇帝唯有点头。“请世子进殿。” 凌烨辰走进来的时候,皇帝更为惊讶了。他的腿居然和正常人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残疾。“世子的病大好了?” “回皇上的话,是徐丽仪给了我一剂良方,用这方子不过月余,我的腿就已经康复了。”凌烨辰拱手道:“腿好的这样快,也让我心里生疑。先前请太医瞧过无数次,都没有进展,何以徐丽仪的药会这样管用……” 他这么一说,皇帝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不等皇帝开口,他径直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皇帝敛眸看着他。 “回皇上的话,昨夜烨辰回宫就得知了徐丽仪被发落去天牢的消息。因着徐丽仪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便冒险去了天牢探望。”凌烨辰脸色暗淡:“探望徐丽仪时,发觉丽仪身子不适,细问之下才知晓原来丽仪已经有了身孕。她恐怕这事情说出来,会被人误解是她妄图脱罪,才一直守口如瓶。” 这话让腾芽大为惊讶,徐丽仪有了身孕,那她眼前的困境自然就解了。只是为什么昨晚大家都那么担心徐丽仪,凌烨辰却没有说出真相? “你说什么?”皇帝也颇为意外:“徐丽仪有孕,是真的吗?” “回皇上的话,未免有什么疏漏,不如接徐丽仪入皇极宫,在正殿上请太医当众诊脉。”凌烨辰拱手道:“烨辰还有个请求,皇上能否让人将送去刑房的宝琴也一并带来。她是唯一动过那些银针的人,想必会知道一些隐情。” “德奂。”皇帝颔首,示意德奂赶紧去办。 “你俩平身吧。”皇帝听说徐丽仪有孕,心里轻松了不少。 李芳仪的孩子没有了,这事情原本就蹊跷,罪证都指向徐丽仪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毕竟徐丽仪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且徐丽仪有孕,也是一桩喜事。皇帝这么想着,心里轻快不少。 “父皇。”腾芽往前走了两步,眼底聚了些雾气:“徐丽仪为人和善,在望宫的时候就替那些女眷们诊症。回到复春殿也经常为紫竹宫和金云宫的妃嫔们诊症。这些事,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做,可她依然坚持着。这都是因为她行医者父母心的本性。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怎么会对李芳仪的孩子下毒手。且当初李芳仪有孕,险些被四妹误伤,也是徐丽仪帮衬着她才会化险为夷。如果徐丽仪真的容不下这个孩子,她当初何必多此一举。” “你的话有些道理。”皇帝微微点头。 这也是让腾芽很意外的地方。父皇居然没有因为她提到徐丽仪而震怒。也没有责备凌烨辰前往天牢探视。反而还能听得进去她这番求情的话。 德奂返回来的时候,徐丽仪也跟在了身后。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衣裳也弄脏了。可表情还算从容。“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皇帝朝德奂望了一眼。 “徐丽仪,您请坐。”德奂给她搬了把椅子。 徐丽仪点了下头,走过去坐了下来。她刚坐稳,御医曹进就上了殿。 “给皇上请安。”曹进恭敬的行礼,看见徐丽仪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但见徐丽仪是坐着的,心里就更纳闷了。“见过徐丽仪。” “劳烦御医瞧瞧,徐丽仪的身子是否有什么不妥。”德奂还算恭敬。 “是。”曹进走过去,拿出了脉枕替徐丽仪请脉。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徐丽仪有什么不妥,遂直接道:“回皇上的话,徐丽仪的身子调养的不错,只是这一两日有些疲倦,只要多多休息,就不会有不妥了。” “是么?”皇帝格外诧异。 徐丽仪也是一脸的狐疑:“御医就没瞧出点别的吗?” “丽仪的意思是……”曹进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徐丽仪起身,慢慢的走到殿前,朝皇帝跪下:“臣妾恳请皇上再传召几位御医为臣妾请脉。” “准。”皇帝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德奂早有准备,其余的御医都在殿外候着。只不过先进来的曹进,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御医。但凡是要紧的病况,都会首先请他过来。 其余的三位御医进来,分别为徐丽仪请脉。 三人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便由其中一人对皇帝道:“微臣恭喜皇上,徐丽仪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不可能啊!”曹进有些惊慌:“方才微臣也替徐丽仪请脉,并未发觉喜脉……还请皇上明鉴。” “曹御医这话,是说我们三人误诊吗?”三位御医顿时就不高兴了。 “皇上……”曹进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还请皇上容微臣再为徐丽仪请一回脉。”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凌烨辰忽然开口:”当日御医为我诊症的时候,只说我的腿疾是治不好了。如今我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倒是让我诧异,究竟是御医您的医术不精,治不好这些病,连脉都把不准。还是你不愿意治好能治好的病?“ “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曹进的脸有些变色:“微臣自然是在尽心诊症,怎么会不愿意医治好病患呢?” “那就要为御医了。”凌烨辰不再多言。 “朕记得,曹进你是韦妃推荐为太医院院政的。”皇帝只这一句话,身边的韦倚媃就是一颤。 这一颤也被皇帝察觉,却并没有往她那边多看一眼。 “皇上,求皇上恕罪。”曹进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止不住。他不停用袖子去擦,可还是擦不完。 “罢了。”皇帝也懒得追究,只道:“那一日徐丽仪给李芳仪行针之前,你不是也为李芳仪针灸过吗?那时候,你就没觉得李芳仪有什么不对劲?” “皇上,李芳仪是胎气震动,很是凶险……” “针入三分,和针入七分,效用当然是不同的。如果有人用寒凉之物先入三分在那个穴位。而我偏偏用了七分刺同一个穴位,说不定,就把那些寒凉的药物带进了李芳仪的身子,才导致小产。难道这冤枉我也要白受吗?”徐丽仪冷着脸,看着曹进:“亏你还是院政,亏你学医行医多年,你的仁德之心何在?害我就罢了,连皇上的骨血也不放过。你这样的,根本不配为人,凭什么还能当御医?” “徐丽仪说的是。”皇帝连连点头:“把他拖出去砍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登时就把曹进给吓晕了。他被拖出殿外才又猛的清醒过来。哭嚎着求饶,却终究无济于事。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徐丽仪。“是朕错怪你了。” “皇上此言臣妾如何敢领受,是奸人狡猾,故意欺瞒皇上。”徐丽仪适时的落泪,样子温婉又可怜。 皇帝忍不住为她抹去眼泪:“朕知道你受苦了,必然会还你个公道。” 这时候,德奂的人也将宝琴带上了殿:“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家丽仪真的没有做过手脚,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李芳仪的孩子。奴婢受什么样的苦都无所谓,可是李芳仪没做过的事情,奴婢宁死也不能承认。” 看着她被鞭子抽打的皮开肉绽,徐丽仪禁不住皱眉:“皇上,因为臣妾的缘故,也让身边的人吃了这么多苦,臣妾心里当真是难受……” “朕会让人好好医治她的伤,再赏赐白银百两作为补偿。”皇帝拉着徐丽仪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多亏腾芽和世子,才使朕不被蒙蔽。这件事,朕会继续查下去。” 韦倚媃澹澹的笑着,看着皇帝拉着徐丽仪的手,这种滋味还真是有些不好受。明明是她陪伴了皇上整晚,怎么转脸就好像没有什么用处了? 后宫里的女子都是这样子度日的吗? “父皇,芽儿告退。”腾芽适时的行礼,慢慢的退出了殿。 “烨辰告退。”凌烨辰也随着她走了出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腾芽凝眸看着他。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凌烨辰温和一笑:“我说了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昨晚就是去摸那个御医的底了?”腾芽问。 “是啊,还顺道去看了看宝琴。”凌烨辰动容道:“她是真的无辜,宁死不屈。总不能叫这么护住的奴婢枉死吧。” “没想到你也有善良的一面。” “这叫什么话?”凌烨辰嫌弃的看着她:“难道在你眼里我无恶不作?” “差不多吧。”腾芽欢快的跑了几步:“我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凌夫人和秦顺容,也叫她们放下悬着的心。” 凌烨辰少不得皱眉:“到底是个孩子!沉不住气呢!”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腾芽冲他扮了个鬼脸。“你还不是一样!” 第71章 乐极生悲 >> “那不是凌夫人的儿子吗?”韦逸霜刚撩开车帘就看见凌烨辰和腾芽欢脱的离开皇极宫,心里颇为震惊。“他不是瘸子吗?怎么忽然就能走路了?” “奴婢也不知道……”纯好也是一脸意外。“娘娘,看这两个人的样子,似乎是挺高兴的。难道说徐丽仪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这怎么可能?”韦逸霜拧着眉头:“徐丽仪施针才会让李芳仪小产,这可是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出的事。如果这样还是冤枉的,那才稀奇呢!” 辇车停在了宫门前,韦逸霜就着纯好的手快步往里走。上了玉阶,她一刻也没有停歇,迈进门槛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给绊了一下。 一双柔软的手直接从里面将她扶住。 韦逸霜抬起头,对上韦倚媃一双轻灵的眼眸,眉心微动。 “姐姐没事吧?”韦倚媃俯身下去,轻轻的触及她的脚踝。“是伤到哪里了?” “没事。”韦逸霜心里嫌弃她的手碰到自己,表面上并没有显露:“不打紧的,不过是一时没看清楚脚下。” “姐姐没事就好。”韦倚媃舒心的笑了下。 “怎么就你自己?”韦逸霜这时候才发现,韦倚媃竟然是一个人从皇极宫走出来的。昨晚上侍寝,再不济皇上也该安排人送她回宫才是,难道她得罪了皇上? 听她这么问,显然是话里有话,韦倚媃尴尬的垂下了头去:“这时候徐丽仪在里面,皇上正和她说话。原是想着我自己走回去也成,正好去御花园折两枝梅花。” “那怎么行?”韦逸霜微微敛眸:“凑巧我正要去给皇上请安,你就同我一道去吧。” 韦倚媃知道她的心思,多半是要为自己安排,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姐姐,我还是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韦逸霜坚决的摇头:“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皇极宫,后宫那些妃嫔会把鼻子都笑歪了。我们韦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吃这种亏!再说,宫里就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若是从你这里起了头,往后皇上也这么对待别人,那人家不都得埋怨你吗?” “我……”韦倚媃低着头,有些害怕的样子。 “没关系的。”韦逸霜就喜欢她这样胆小怯懦的样子。“你放心,这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只要跟着我进去就是。” “是。”韦倚媃不再多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了回去。 “呦,韦妃娘娘,您来了。”德奂看见韦妃领着韦倚媃去而复返,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 “嗯。”韦逸霜温眸而笑:“劳烦你了。” “奴才不敢当。”德奂笑的谄媚:“为娘娘办事那是奴才的福气。” 韦逸霜给他的好处还真是不算少。隔三差五的,总有好东西往他手里塞。 也难怪这奴才的脸色一直好看。 “皇上,臣妾心里真的很害怕。”徐丽仪依偎在皇帝怀里,泪眼婆娑。“臣妾知道自己有孕,都还没来得及禀告皇上,就出了李芳仪的事。在牢里,臣妾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怕……就怕没福气保住这个孩子。” “不许乱说。”皇帝微微敛眸,看着徐丽仪的眼神格外温和:“朕就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才会将你收入天牢。毕竟天牢不是谁都能轻易伸只手进去的。” “多谢皇上厚恩。”徐丽仪才不相信皇上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只不过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也就难免听的人能不用心了。 “朕很喜欢你在身边陪伴。往后若得空,时不时来皇极宫陪朕说说话可好?”皇帝语声温柔,听起来就像是枕边良人一般温暖。 徐丽仪自然是欣喜:“多谢皇上,臣妾愿意。” “皇上……”德奂这时候慢慢走进来,恭敬道:“韦妃娘娘在外求见。” 皇帝听见韦妃来了,才想起来方才就那么让韦倚媃走了,有些不妥。“哦……才入宫的韦氏呢?” “回皇上的话,也跟着韦妃在殿外候着呢。”德奂语声清晰的说。 “那就……”皇帝略微一想:“让她们进来吧。” “诺。”德奂倒退着几步,慢慢的走出去。 “朕倒是忘了一件要紧的事情!”皇帝看着徐丽仪眼眸含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徐丽仪温婉自若眉目含情,却像是猜透了皇上的心思。“皇上成日里操劳国事,实属不易,臣妾非但不能分忧,反而还要给皇上添麻烦。” 韦逸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徐丽仪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却依偎在皇帝怀里。可想而知,方才韦倚媃是怎么被冷落的要悄无声息的离开皇极宫。这种场面,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舒服。“给皇上请安。” 两人同时行了礼。 “韦妃来的正是时候。”皇帝饶是一笑:“朕正好要让德奂传旨,册封韦氏倚媃为嫔。就住在……” “皇上。”韦逸霜还是比较满意皇上册封倚媃的位分,虽说只是嫔位,却是正七品。“倚媃妹妹才入宫没有多久,对宫里的规矩还不是很熟悉。且好不容易入宫,臣妾也希望她能在身边和臣妾做个伴。” “那好。”皇帝微微挑眉:“就让倚媃跟着你住。朕会让内务府拨几个人过去伺候。” “多谢皇上。” “谢主隆恩。” 姐妹俩先后行了礼。 韦逸霜见皇帝似乎没有话要说了,心里难免不痛快。“皇上,徐丽仪这是……” “哦,对了。”皇帝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太医院的曹进,医术不精湛也就罢了,居然连徐丽仪有孕在身也没能发觉。亏的是太医院还有不少医术精良的御医,朕已经下旨把曹进给砍了。李芳仪的事,也是他做的手脚。” “曹进?”韦逸霜顿时就懵了。怎么会是曹进?她想要问,却不敢问出口。脸上的惊惶让她看上去特别不自然。“幸亏皇上明察秋毫,才能还李芳仪一个公道,也不至于让徐丽仪蒙冤。如今徐丽仪有孕在身,总是一桩喜事,臣妾以为,不如冬节当日在皇极宫设宴,好好的热闹热闹。” “也……好吧。”皇帝略微犹豫,还是点了下头。“这件事就交给韦妃去办。” “诺。”韦逸霜含笑点头,心里却没有一丝安宁。李芳仪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动的手,可现在偏偏查到她举荐的人最有嫌疑。即便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是怀疑她的。可是放眼整个后宫,谁有这样的本事呢?是太后,是凌夫人还是? “皇上,时候也不早了,臣妾还想去福寿宫给太后请安。”韦逸霜微微一笑。 “去吧。”皇帝颔首。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韦逸霜行礼,领着韦倚媃退出了皇极宫。“妹妹,并非我不愿意让你有自己的住所,只是后宫你还不熟悉,这里的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未免有人动坏心思,打你的主意,还是暂且住在华荣宫比较稳妥。待你能自如应对宫中的人与事,我会向皇上求恩旨,给你选个舒适的宫殿居住。最要紧是离皇极宫近一些。” “我的这些小事,却劳姐姐记挂。”韦倚媃感激笑道:“多谢姐姐了。” “傻丫头。从现在开始,你与我就都是侍奉皇上的宫嫔了。”韦逸霜皱眉道:“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你我姐妹若是不能相互扶持,彼此关照,这日子岂不是更难熬。走吧,与我同去向太后请安,也要让这后宫的妃嫔知道,往后宫里就多了一位韦嫔。虽然是嫔位,却是正七品,这个起步算不得低了。妹妹,你可别辜负皇上的隆恩。” “是。我……臣妾记住了。”韦倚媃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改变。但既然被家中送进了宫,既然要在韦妃身边安身立命,她就必须慢慢的学会这些事。 秦顺容来来回回的在房中走个不停,心里像有口热锅一样。烤的她浑身上下都疼。“怎么还不见他们回来,会不会是事情不顺利呢?皇上会不会因为徐丽仪的事而迁怒三公主?还有世子擅自去天牢探视,皇上会不会责怪?这件事我们会不会处理的欠妥?” 秀画被她走的眼晕,哪里顾得上回答。 “你倒是说话呀。”秦顺容想有个人开腔,让她别担心。可身边的丫头木讷的跟木柱子似的。 “顺容,您就坐下歇一会儿吧。皇上如今已经待三公主好多了。何况三公主还是鲜钦几位皇子的意中人。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必然不会因为三公主去求情就责备的啊!”秀画扶着她落座,宽慰道:“再说,徐丽仪之前那么得宠,想来皇上不可能不顾念情分,加上世子的妙计,这事情肯定能圆满解决。”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腾芽咯咯的笑声。 “怎么样顺容,奴婢说的没错吧。您听啊,三公主笑的多开心。”秀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徐丽仪肯定平安无事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说什么就灵验什么。”秦顺容一高兴,就将自己鬓边的一支金簪子拔下来,塞进她手里。“拿着,赏你了。” 这时候腾芽也推门走进来。“顺容,徐丽仪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已经平安无事了。” “真的,太好了!”秦顺容高兴的合不拢嘴,只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没看见徐丽仪的身影:“她人呢?怎么不见她一起回来?” “她这时候在皇极宫和父皇说话呢。”腾芽笑弯了眉眼:“就算徐丽仪要回来,也不会和我一起回来。父皇肯定会安排御辇送她回来的。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了。” “身份不同了?”秦顺容不大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个不同了?” “母凭子贵!”腾芽笑眯眯的说:“徐丽仪有了身孕。” “真的?”秦顺容不由得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天总算是开眼了!” “是啊。”腾芽喜滋滋的说:“李芳仪的事情也查清楚了,是太医院的曹进捣鬼,谋害了李芳仪的龙胎。父皇已经下旨将他斩首。徐丽仪如今已经是清白之身,再不用为这件事情担着干系。” “太好了。”秦顺容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心默念着:感谢佛祖保佑,感谢老天保佑。 好半天,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曹进是韦妃推荐的人。当年也不过是个医术平平的御医。韦妃这几年步步高升,曹进才因此坐上了院政的位置。李芳仪的胎保不齐就是她害的。她也是胆子大,太后已经将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交给她照顾,她居然还敢在这样的时候动手脚。当真是自己没有孩子,就巴不得别人的孩子都生不下来。也未免太过狠毒!” 腾芽听着她的话,没有做声。 韦逸霜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样的时候耍花招吗? 如果她打定主意害李芳仪的孩子,为什么又要在这样的时候举荐族中妹妹侍奉父皇,讨父皇欢心?她就不怕弄巧成拙,让父皇更加讨厌她吗? “芽儿,你想什么呢?”秦顺容看她好半天都没吭声,少不得奇怪。 “我在想,如果是有人故意用这件事害韦妃……那这个人会是谁。”腾芽微微一笑:“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唉!”秦顺容轻轻叹气:“也未必是你多心,后宫的事情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是啊。”腾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愿意放弃这个好机会。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对韦妃下手,她可真是的趁机落井下石一番。否则来日,那位才晋宫的韦氏若得宠,韦妃也怕会如虎添翼。“顺容,我回房去换件衣裳。稍后我会让小毛蛋去内务局一趟,看看复春殿还要添置些什么。也好让你和徐丽仪能住的舒服些。” “好,那就劳烦你了。我去找凌夫人,把这件好事告诉她。”秦顺容满脸的喜色。 “我看还是别了。”腾芽知道这时候凌烨辰去见了凌夫人,母子俩一定有要紧的话说,所以只能拦着秦顺容。“凌夫人还为昨晚世子去天牢的事情担心。怕皇上会责怪,现下正在训责世子呢。你不如晚点再去,也省的看见夫人生气的样子。” “也好。”秦顺容点头:“我现在做什么都行,心也踏实了。只要你和徐丽仪平安无事,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就知道你最疼我。”腾芽笑着往拉着她的手:“那我先回房了。回头再来和你说话。” “好。”秦顺容暖心一笑,看着腾芽出去,她才对秀画道:“当年我有身孕的时候,就盼着能是个可爱的丫头。偏偏宫里的人都希望自己生的是皇子,唯独我不同。成日里做的小红肚兜,不是绣着蝴蝶,就是绣些花朵。可惜,我的孩子没有福气。要是她还活着,说不定也很三公主那么冰雪聪明。” “顺容别伤心了,您还年轻呢。早晚会再为皇上诞下龙裔的。”秀画动容的说。 “但愿吧。”秦顺容心里踏实不少:“徐丽仪逢凶化吉,我的日子也能跟着好些。但愿我身边的人都是有福的。” 腾芽才换好衣裳,想去白公公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哪知道走到半路,居然碰见了英乔。 “我的天啊,怎么会在宫里遇到你!”腾芽被这突如其来的见面惊喜的不得了。 可是英乔看见她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拜见三公主。” “嗯?”腾芽有些纳闷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见外?还像在英府的时候叫我芽儿不好吗?”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公主就是公主。臣女如何能冒犯。”英乔的脸色阴沉,显然是不高兴的样子。 腾芽让静夜和冰玉离远一些,拉着英乔走到一旁,皱眉道:“我怎么惹你了?为什么一见面就黑着脸?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当日在英府,你还不是知道我是公主,怎么那个时候就不生分?” “你还好意思问。”英乔被她问的憋不住话,索性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你来英府的时候,不是说你不会和烨辰哥在一起吗?”腾芽有些尴尬:“我那时候……” “就因为你说你不会和烨辰哥在一起。我才告诉我哥,说你并没有那种心思。”英乔气的脸都涨红了:“这可倒好,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一边跟我烨辰哥拉车不清,一边又和鲜钦的皇子纠缠。你让我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连少将军都不当了,要入宫当什么侍卫。他说什么厌倦了沙场的生活,但其实呢,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去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还不是想离你近一些?” 腾芽不知道还有这段故事,顿时就尴尬了。“我和你一样,一直都把英勋当成哥哥看待。我并没有别的想法……” “你没有别的想法就行吗?”英乔依然很生气:“你可别忘了,是他把你救回来的。即便你不愿意以身相许,也不该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吧?你知不知道,英家在先皇后去世之后,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根本就是外强中干,逐渐抗衡不了各大氏族。到了我们这一辈,出了几个少将军,最出色的就是我哥英勋。我或许不该埋怨你,可如果不是你,他也不至于如此。” “我懂了。”腾芽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我会试着劝他回头。” 英乔走近了一些,一把攥住腾芽的手腕:“对不起,近来府中出了太多事。烨辰哥差点没命,我哥又……眼下全家人都没有办法,我入宫请安,也是为了能遇见你。腾芽,现在能帮我哥帮我们英家的就只有你了。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他,就和他说清楚吧,别给他一丝希望。对你来说,他可能就是个寻常的大哥哥,可对他来说,你比他的前程还重要。” 腾芽只听见她说凌烨辰差点没命。后面的内容她已经听不太进去了。 到底凌烨辰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回宫之后,他对她守口如瓶。 “我会的。”腾芽不住的点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谢谢你。”英乔的脸上显出了愧疚之色,她凝眸看着腾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她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勉强她,若不是英家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也不想如此。“我……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腾芽皱眉道:“什么事?” “我爹……他去了。”英乔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什么时候的事?”腾芽万分震惊:“怎么没听凌夫人说起?” “姑母还不知道。”英乔拧着眉头:“就是烨辰哥脱险回宫的当晚。我爹说有要紧事要出府去办。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回来。我和我哥觉得不对劲,就紧忙出城去找……找到的是他的尸首。” 腾芽看着她一分一分苍白下去的脸色,心中不禁一震:“怎么会这样,将军他是怎么……” “被人所杀,遍体鳞伤。我想对方一定很恨他。”英乔敛眸:“不是焸公主才怪。” “我陪你去见凌夫人。”腾芽拉着她的手往青鸾宫去。 “找到父亲的尸首的第二天,我哥就跟魔障了一样。忽然辞去了他在军中的职务,还托人送了重礼去朝中。谋了一份带刀侍卫的差事。今天一早,宫里送了消息出来,说过两****就可以进宫当差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入宫,想见你,也想见姑母。”英乔含着泪:“父亲一走,祖母就病倒了。我真的很害怕英家会这样子就垮了。腾芽,你帮帮我……” 英乔的性子,是那种刚烈又敢作敢为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腾芽不信她会落泪,更不信她会求人。 也就是说,这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焸公主几乎杀了凌烨辰,又对英伦将军下了毒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是不是要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通通闭嘴? 那么凌夫人是不是也会受牵累? 方才的心情还无比欢脱呢。腾芽觉得徐丽仪获救了,就是雨后最美的彩虹。哪里知道不过才片刻的功夫,狂风骤雨,危机四伏。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回到青鸾宫,腾芽就直接领着英乔去了凌夫人的厢房。 绿沫正站在门外,看见英乔十分惊讶。“小姐,您怎么入宫了?” “我想见姑母。”英乔脸色不怎么好看。 “奴婢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绿沫猜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皱眉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轻轻拍了拍门,绿沫压低嗓音道:“夫人,英乔小姐来了。” 房里的人果然惊讶的不得了。 凌烨辰快步将门打开。 看见凌烨辰的一瞬间,英乔再也没能忍住眼泪。“烨辰哥,我爹他被人杀害了。” “你说什么!”英雲只听见这一句就觉得天旋地转:“英乔,你快进来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腾芽觉得自己是不方便进去的。所以她并没有耽搁,送了英乔进去,转身就又出了青鸾宫。 去内务府的打算并没有改变,她只是在梳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 徐丽仪险些被人所害,但如果李芳仪的孩子不是韦妃害死的,那是谁要一石二鸟,一下子就除掉两个后宫里比较有分量的妃嫔呢?徐丽仪和韦妃的存在,威胁到谁的切身利益了? 还有焸公主,传说她被凌烨辰追杀,掉下了悬崖。这件事使得开乐和邻国联手,几次三番的朝盛世犯难。可是焸公主自己躲在哪里?她又是借助什么人的力量杀了英伦?杀了英伦之后,她的下一步,是什么样的打算? 腾芽边走边在想这些事,是真的感觉到力不从心。 “三公主。”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把腾芽吓了一跳。“是你啊。” “原本是打算来给皇上请安的,但这时候,皇上有要紧事。”薛翀眼眸里闪烁着暖意:“要不要我带你出宫走走?” “不用了。”腾芽没有心情:“我还与要紧的事情做,今天不能陪三殿下说话了。三殿下既然入宫了,不如到处逛逛。御花园里的精致还是不错的。” “你这是要去哪?”薛翀也不恼。 “我要去内务局,让他们把复春殿好好收拾一下。”腾芽微微扬眉:“三殿下您请自便。” 薛翀心想,如果不说实话,是不可能把她带出宫去了,于是就快走两步跟上了她。 “芽妹妹,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腾芽看他跟的特别近,有些不习惯。“你说就是,我能听见,没必要和我走这么近。” “好。”薛翀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看着她:“你想不想见见宛心公主?” “宛心公主?”腾芽的心一下子就停住了,可是身子不听使唤还在往前,整个人极不协调的差点跌倒。 幸亏是薛翀一个健步上来,拦住了她的腰肢。“你当心点!” “放开我。”腾芽慌忙从他怀里挣脱。这样一个陌生的怀抱让她抵触,甚至反感。“三殿下,盛世与鲜钦诸多不同的礼节。在外面盛世,我跌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跌进了男子的怀里,那可就是辱没名节的大事。还请您慎重。” “好,我错了。”薛翀嫌弃的转过脸去:“我就不该扶你,让你跌倒保全你的名节。” 话说完,他故意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的腾芽。“人家一番好意,可惜不领情。唉!何必要上赶着对人好呢。” 就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腾芽咬着唇瓣追了两步:“你还要不要带我去见宛心公主了?” “你想去吗?”薛翀拧着眉头问。 “你说呢!”腾芽拿他没办法。这个三殿下,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可不正经的时候,又顽劣的不像样。 “我怎么知道。”薛翀故意惹她着急。 “我想见她!”腾芽攥了攥拳:“你带我去。” “好。”薛翀这才点头:“走吧。” 就这么跟着他去,万一有什么事情可怎么办?腾芽有些信不过。可惜过来的着急,冰玉和静夜都没喊着。她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胡啸。 “胡啸。”腾芽喊了他一声。 胡啸正走神,等看清楚喊他的人时,都几乎擦肩而过了。“属下该死,没看清是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恕罪。” “你去知会秦顺容一声,我和鲜钦三殿下出宫办事。”腾芽知道她和秦顺容相熟,只要让秦顺容知道她的去处,料想这薛翀也不敢乱来。 “是。”胡啸紧忙答应。 “怎么?”薛翀扬了扬眉,目光有些沉冷的看着她:“怕我把你拐了不成?” “少说废话。”腾芽加快了脚步:“我的确是该见一见宛心公主了。” “你不怕危险?”薛翀拧着眉头道:“你知不知道焸公主已经下了追杀令。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腾芽与他对视一眼:“看样子你不但知道宛心公主的下落,还知道焸公主的下落。” 薛翀没有做声,不承认也没否认。 腾芽停了下来:“这时候,我是真想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了。为什么忽然入宫来告诉我这些事?” “好心当作驴肝肺。”薛翀叹气:“你要是不想出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过我能保证,你不和我出宫走这一趟,你会更后悔。” 腾芽忽然觉得,她的生命里这是出现了一个克星。软硬都听不进去,亲近不了,又疏远不得。还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纠缠在一起。真是太可怕了。 索性一言不发,出了宫,上了马车,跟着他一路往热闹的街市去。 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在城中一家有名的酒楼门外停下来。 这里这个时候还算比较清静,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赶路的散客吃些东西,谁也没注意到他俩。 薛翀直接将她带到了二楼转角的一间厢房门外。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攥拳,叩门时一言不发。 门里的人也没问什么,走过来就敞开了门。 宛心看见腾芽的一瞬间,眉心蹙成了一个死结,但很快,她的神情比方才平静一些。“你带她来做什么?” “你想要见凌烨辰,我可没办法。不过她要见凌烨辰太容易了,有什么事情,你和她说不是一样么!”薛翀摊了摊手,皱眉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去楼下叫点吃的。” 腾芽走进去,关上了门。“凌烨辰犯险差点送命,是焸公主的杰作吧?上回我出宫,追杀我和薛翀的那些人,应该也是焸公主的杰作吧?杀了英伦将军也是你母亲焸公主一手所为对吗?” “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宛心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 “我想你之所以会藏在这里,还要拜托薛翀帮你找凌烨辰,就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闹翻了。你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杀了凌烨辰对不对?”腾芽走近了一步,看着宛心的眼睛。 宛心不由自主的后退,想要躲开她审视的目光。“我说了我要见的是凌烨辰。我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现在,请你赶紧离开我的厢房。” “这只是客栈而已。”腾芽皱眉道:“焸公主弹指间就能杀了英伦,杀了一个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旧情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何况是你的烨辰哥哥。在你母亲眼里,他悔婚,他对不住你,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你心里。所以只有他死了,你母妃才能让你不再惦记这个人。加上凌夫人和她闹翻了,她当然会想要杀掉凌夫人的独子泄愤。” “够了,别再说了。”宛心红着眼睛,委屈道:“我没有让烨辰哥哥送我们回开乐,就是怕母亲会对他不利。可是我们还没到开乐,母亲就已经发号施令要人去追杀烨辰哥哥。甚至还不惜做出我们坠崖的假象。实际上,母亲只是利用这段时间诊治,让身子恢复如常。再后来,我知道母亲又做了很多事……很多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我就自己跑了来。开乐没有人不认识我,我自然无处容身。好不容易才搭上了车夫的顺风车,来到盛世,我唯一想见的就是烨辰哥哥。” 说到这里,宛心的眼眶红了,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可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像我根本不喜欢你一样。我知道烨辰哥哥只把我当妹妹,我也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不会再纠缠他。毕竟再不济,我也是个公主,我也有我的自尊。可是……我做不到任由母亲伤害他。我只是想求他不要再和我母亲斗下去了。无论是谁,他们两个人无论是谁受伤,都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芽妹妹,我们走。”薛翀气喘吁吁的上来,一脚踹开门,拉着腾芽就要往窗下跳。 腾芽被他这样突然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可就在薛翀要跳下去的一瞬间,发现窗下也站着焸公主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撒开了腾芽的手。“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中计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腾芽问完了也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薛翀回答。她已经看见了久违露面的焸公主。 “你这丫头还真是命硬。”焸公主冷着脸,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眼底是压制不住的怒火。“早在你当日把素银簪子留在宛心的马车上,败露心迹,我就该杀了你。断然不该心软留着你到现在。” “你杀不杀我是你的事,可我也不会轻易就让你得逞。”腾芽看着焸公主,眉心里透出了嫌恶。“对外人也好,对情人也好,你的手腕都太狠毒了些。可是宛心公主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的心思你就不肯成全吗?” “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什么情人?”焸公主被她激怒了,恨不得一下子拧断她的脖子。“韦逸霜那么恨你,你居然都没死在她手上。看样子,你是有些本事的。那好,本公主就看看你今日还有什么手段,能从我的指缝里溜走。” 薛翀将腾芽护在了身后:“焸公主,您这又是何苦?” “鲜钦与开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不成三殿下要为了这个贱丫头和本公主撕破脸吗?”焸公主没给他好脸色。 “同为公主。您是公主,她也一样是公主。若有贵贱之分,那岂不是连你也一并掉价了?”薛翀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焸公主没必要把事情做绝,让大家都难堪。何况,是我带三公主来见宛心公主的。她安然无恙的来,就必然得安然无恙的随我回去。焸公主若是非要强人所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宛心啊宛心,你看见了吗?”焸公主长长的叹气。“怎么这个丫头就有本事,能随时让人为她生为她死?而你,那么用心的去呵护凌烨辰,你得到了什么?他可有半点在意你的感受?” “母亲,求您别说了。”宛心哭的像个泪人。“是我自己答应烨辰哥哥的,我答应不再和他来往。我也不会再来盛世,我跟母亲回开乐。往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我再也不会违背母亲的心意,求你了,不啊哟伤害烨辰哥哥和夫人。他们都是待我好的人。” “待你好?”焸公主冷笑了一声,眉头都竖起来:“待你好还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你?待你好,还会为了这个三公主而悔婚,让你无地自容?为你好,他们就该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邻国,让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行事,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就只有你,居然帮着外人来气我,对付自己的母亲。宛心,我聪明一世,怎么会生下你这么蠢笨的女儿?英家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岂会被这贱丫头威逼?” “母亲!”宛心从腰间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女儿对不住您,若您真的非要用死来解决这件事。那女儿唯有把这条命还给您,权当是换烨辰哥哥的性命!” 第72章 杀伐决断 >>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焸公主从来没想过,最关键的时候,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威胁自己。“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替凌烨辰去死吗?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难道你不清楚吗?” “母亲你别说了。”宛心红着眼睛:“这么多年,我要什么您都尽量满足我,对我呵护备至。我心里是很敬重您的。可女儿也有自己的决定,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伤害我最在意的人。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不能看着他死。我宁可他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别人,只要我知道他过得很好,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宛心的话听着不免让人动容。 腾芽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居然爱凌烨辰爱的那么深。 “你傻不傻啊!你这么做你自己能得到什么?”焸公主没想到精明如此的她,居然会生出这么蠢笨的一个女儿。“你就是真的为他送命,他也不会难过多久的。还是会结婚生子,还是过他自己的人声,你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又傻又笨的过客。宛心,你和凌烨辰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这个贱丫头。你过来,你走到母亲身边来。母亲这就让人除掉她,往后你和凌烨辰之间就再也没有障碍了。” 这话让宛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可是心动过后,她眸子里还没来得及发热的希望,又被无情的冬风吹的熄灭了。“母亲,你杀了烨辰的心上人,他怎么可能会和我在一起?他只会恨我一辈子。我就算得不到他的心,我也不要他一想起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傻?”焸公主被她气的不行。“能让他记住你一辈子就好,管他是爱是恨。也总好过你从来就没有经过他的心!” “母亲,您大病初愈,女儿担心您的身子。”宛心看她激动的样子,含着泪规劝:“女儿什么都不想要了。不想要身为公主的荣华富贵,不想要勉强别人来接受自己。不想带着对三公主的怨恨过日子,更不想看着您为了女儿大开杀戒。母亲,女儿求您了,放了他们,带女儿回开乐好不好?我们还有父亲,一起过些简单的日子不好吗?就像从前那样,你替父亲研墨,我替父亲烹茶,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想看着我的母亲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她握着的匕首,锋利的一端一直指着自己的心口。 焸公主再怎么心痛和生气,都不敢贸然上前,就怕她真的会刺下去。“宛心,你这是在要母亲的命你知不知道?” “母亲,让他们走吧!”宛心含着泪:“你放过他们我马上就跟你回开乐。我再也不想来盛世,不想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想陪着母亲好好过日子。” 薛翀一直把腾芽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这对母女做戏。到这个时候,他握着腾芽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焸公主,宛心公主说得对。你们在开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的最自在不过了。她如今都能放开心结,愿意和你回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弄得鱼死网破。殊不知人一旦走进了绝境,想要回头就难了。” “你闭嘴。”焸公主充满戾气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了薛翀一眼。“三殿下就知道招惹这样的狐媚子,保不齐很快就会粉身碎骨了。” “我乐意。”薛翀反唇相讥:“我母妃早就故去了。我做什么都不必理会她的感受。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个女儿呢焸公主。”两人的目光,已经是一番交战。 “你们快走吧。”宛心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那就告辞了。”薛翀握着腾芽的手腕,慢慢的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眼尾的余光,不时的打量着周围的侍卫,一时都不肯放松。“焸公主,你之前做过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必须明白,我之所以给你留面子,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有个明白事理的好女儿。倘若在盛世,我再见到你的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哼。”焸公主眉心里忖着焦虑。 “母亲。”宛心手里的匕首一直都没有放下,她慢慢的走到窗边,等着看薛翀和腾芽平安的离开这里。“给他们一匹马。” “宛心……”焸公主被她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当女儿求您了。”宛心红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女儿原本也生无可恋了,如果母亲不答应女儿,那就只能怪女儿不孝。宛心若是为了救烨辰哥哥的心上人而死,我想烨辰哥哥也一定会记得我的。那宛心也一定会感谢母亲的成全。” 看着她绝望又认真的样子,焸公主是真的没有了一点办法。她知道宛心的性子,轻易不会去坚持一件事,可一旦坚持,就算从她手里夺下了匕首,她也会咬舌自尽。 “给他们一匹马。”焸公主强忍着愤怒道:“让他们走。马上回开乐!” 宛心不由得一喜:“多谢母亲。” 目送薛翀带着腾芽离开了这里,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母亲,女儿不孝。是女儿没能体谅母亲的一番苦心。” “宛心,你快放下匕首。”焸公主的心都在颤抖。 “嗯。”宛心扔下了匕首,慢慢的走到焸公主面前。“母亲,咱们回家吧。我真的好累。我想回家。” “好。”焸公主点了下头。“母亲带你回家。” “好。”宛心笑着,可眼底的忧伤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母亲,我再也不想来这里,我再也不想离开开乐。也请母亲再不要来盛世了,过去的事情通通忘记好不好?”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焸公主把她抱在怀里,才发现她身子僵硬的像一具尸首。“宛心,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宛心仰起头,泪珠子从自己眼睛里滚了出来。“母亲,宛心就只有你和父亲了。求求你,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好吗?” “好。”焸公主潸然泪下。她哪里能告诉自己的女儿,她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就算她不再追究凌烨辰,不再动杀心。对方也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母亲带你回家。” “抱歉了,差点害你送命。”薛翀抱腾芽抱在怀里骑马,凑近她的耳畔说话,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么。 “没事,你不也在护着我么!”腾芽有点不习惯的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让你见一见宛心。让你知道你那心上人是怎么伤害人家的。”薛翀微微扬起唇角:“你要知道,男人之间的杀伐决断,从来不容儿女私情。兴许你不会那么在意多一个选择了。” “你说的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腾芽嫌弃的缩了缩身子。“男人的杀伐决断难道不关你的事?再说,这样背后使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吧?” “呵呵。”薛翀被她逗乐了。“我当然算男人。只不过我和你之前不存在儿女私情,而是互惠互利。你帮我我也帮你,这叫做合作。也可以叫交易。” “你连自己的终生幸福都能拿来交易吗?”腾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我也不是在背后说他坏话,就算是当着他的面说,也未尝不可。你和他相识才多久?这些话,焉知不是当时他对我说的!”薛翀挑了挑眉:“所以,你别把他看得那么简单,脱了衣裳剥了皮,兴许你就根本认不出他来。” “……”腾芽没做声。他说的也未尝不对,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凌烨辰很陌生。 “怎么?说到你心里去了?”薛翀微微一笑:“我那两位皇兄对你是什么心思,我不清楚。但是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应该很明白。如果真的要做鲜钦的皇子妃,你最好优先考虑我。芽妹妹,我未必能给你小女儿家那种幸福,但我可以替你报仇。” “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腾芽有些纳闷的问。 “必然。”薛翀得意而笑:“你的仇人,不就是害死你母妃的人吗?还不止一个!” “看样子事先下了不少功夫么!”腾芽少不得啧啧:“不过你一开始就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连一点小心机都不愿意耍。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明知道你是为了利用,还非要嫁给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起码,你先想个办法,玩个手段,让对方对你产生好感,再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她以为你是真心的。这样才能手到擒来吧!” “这是对待一般女孩的方法。”薛翀与她对视一眼:“我觉得用在你身上就是浪费时间。你那么聪明,真的假的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与其费那么多功夫去做瞒不住你的事,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你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我的提议到底值不值得。” “或许吧。”腾芽觉得他的解释也没错,甚至让她无可辩驳。 “所以说呢,没事的时候你就好好想想,是嫁的好要紧,还是嫁的对要紧。” “就不能嫁的又好又对吗?”腾芽撇嘴。 “怕也是难。”薛翀算是对她说了一句大实话。“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古以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对你来说是这样子,对旁人来说也是这样。没有例外。” 腾芽没有做声,默默的看着街市上来往的行人,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吧。 薛翀一直把腾芽送到了青鸾宫门外,才调头离开。 腾芽刚走上长长的玉阶,就看见凌烨辰站在那里。 两个人对视片刻,眼神都有些复杂。 还是腾芽先开口问:“英乔呢,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陪着我娘呢。”凌烨辰皱眉道:“舅父的事情,让娘很伤心。” “我……”腾芽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刚才去见了焸公主。” “什么?”凌烨辰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是说薛翀带你去见焸公主了?” “他本意并不是……” “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芽儿,你必须离他远一些。不!你以后还是别再见他,我不能让他有任何伤害你的机会。”凌烨辰很紧张,把着腾芽的双肩微微用力。 腾芽有些吃痛,皱眉道:“也并不是我要见他或者我不必见他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凌烨辰不大明白。 “你是真的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吗?”腾芽心里很不舒服。他回宫之后,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连徐丽仪被关进天牢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可唯独关于她的,他一概不知。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里一样。 “什么?”凌烨辰拧着眉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你还记得你那天给我送来的那条裙子吗?就是鲜钦的皇子给我的礼物。”腾芽的眼眸来回转动,闪烁着一些明暗难辨的光亮。因为皇祖母的话,她怀疑过凌烨辰。可现在看着他懵然不知的样子,竟又觉得那么失落。 “就是我给你拿去的礼物?”凌烨辰恍惚有些印象。 “那是一条礼裙,能穿进去的姑娘要绣一条腰带作为回礼。送给谁,就要嫁给谁。”腾芽的眉头蹙的很紧。“这件事已经当着父皇和皇祖母的面公之于众。为什么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凌烨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人都对这件事缄口不言。“腾芽,我不知道那是一条礼裙。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拿给你。” “我也不知道那裙子居然有那么重要的意义。”腾芽低下头:“如果我知道,我是不会把它穿在身上的。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鲜钦的。”凌烨辰凝重道:“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吗?不,应该是三年。苏贵妃娘娘薨逝,虽然说皇上并未在宫中操持丧仪之事。但你是苏贵妃的女儿,为母守孝三年再出嫁也不是不可能。” “是哦。”腾芽都忘了自己还能用这个当做借口,拖延成婚的日期。“可是这样有用吗?一旦婚期定下来,就算是三年,三年之后呢?我要的不是一个拖延的办法,而是要彻底解决这件事。” “我知道。”凌烨辰点头:“我会想办法的。总之你放心。” “嗯。”腾芽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放心。 她知道凌烨辰现在也很烦,要处理英伦的事,要应对邻国和开乐,还要担心凌夫人和父皇。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着急就能办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不舒服。这种被人操纵着不能按自己意愿生活的感觉真的相当不好。 绿沫急火火的奔出来,皱眉道:“世子,您赶紧去看看吧,夫人晕过去了。” 凌烨辰一听这话,急火火的奔了进去。 腾芽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焸公主到底是个心腹大患。可是她能用什么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呢? 天渐渐黑了,雪花在这个时候肆意的从空中洒下来。 妙嫦领着薛翀走进了太后的书房。 “拜见太后。”薛翀行礼。 “平身吧。”太后微微敛眸,目光落在薛翀的脸上:“你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冒失了?” “都是我不好。”薛翀连忙请罪:“原本只是想让三公主见一见宛心公主,却没想到焸公主居然会出现。亏的是宛心公主以死相逼,才能确保三公主全身而退。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惹的祸,还请太后恕罪。” “你是思虑不周。但也同样是别有用心。”太后扬了扬眉:“你以为你能瞒得住哀家吗?上一回你带着腾芽出宫,就已经遭遇焸公主的人暗算。你明知道她的人盯着你们,却还是执意如此。薛翀,你在想什么,真的以为哀家看不出来?” 薛翀听太后这么说,笑的不免尴尬起来。“太后教训的是,焸公主的夫家一直是支撑着开乐的重臣。我自然希望鲜钦能少一个心腹之患。” “你可以有心思,也可以随便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是哀家不许你利用芽儿和盛世。”太后的表情显出了冷意。“至于焸公主的事,你自己去想办法。” “诺。”薛翀点了下头:“在下心中有数了,再不敢乱来,还请太后放心。” “去吧。”太后摆一摆手。“平时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多入宫走动走动。” “是。”薛翀皱眉退了出来,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就是想利用腾芽逼太后出手,趁着焸公主在盛世的时候解决掉这个麻烦。 可惜,没能得逞。 妙嫦在旁边听着太后和薛翀的对话,心里隐隐的不舒服。“太后……那三殿下为人奸诈狡猾,又虚伪成性,您怎么能把三公主交托给他呢。奴婢觉得,这三殿下根本就配不上咱们三公主。” “是否般配有什么要紧。”太后脑子里有些混沌,禁不住道:“天底下有哪个成大事的人不狡诈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妙嫦还是觉得不得劲:“奴婢是怕,若三公主真的对三殿下生情,只怕也是痴心错付。来日真若去了鲜钦却不得顺心,那日子可要怎么过?” “你想得也未免太远了些。”太后收回了心神,幽幽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收拾了韦妃,驱逐凌夫人,肃清这后宫。待凤权稳稳当当的重回哀家手中,芽儿要不要去鲜钦也是两说。在韦妃还未垮台之前,哀家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在芽儿身边默默保护。凌夫人不靠谱,她的儿子就更不用说了。薛翀虽则不是最佳人选,却是此时此刻最合适的。” “奴婢明白了。”听了太后的话,妙嫦心里舒服多了。 “还有一件事,奴婢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妙嫦压低嗓音,轻声道:“英府出事了。几日前,英伦将军被人所害。而少将军英勋辞去了将军之职,请求调入宫中为侍,皇上已经恩准了。不几日就要入宫当差。今日上午的时候,英府的小姐英乔也入宫了,去了青鸾宫。奴婢瞧见御医也去了,像是凌夫人得知丧事受不住刺激病倒了。对了,一品夫人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病倒在英府。看样子,英家是要彻底垮了。” “是么。”太后微微虚目:“那可真是家门不幸。” “奴婢就担心这个时候,皇上会因为怜悯凌夫人而动了别的念头。毕竟后宫里已经不太平了……” “那就让凌夫人出宫去,回英府好好照顾一品夫人。毕竟母女一场,总是该在身边尽孝才行。”太后的脸上显出了温和:“哀家正愁没有办法让凌夫人离开,她若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皇上必然不会阻拦。等她出了宫,哀家就可以专心的收拾韦妃了。” “太后所言极是。”妙嫦连连点头。“那明天一早,奴婢就去一趟青鸾宫。” “嗯。”太后温和道:“哀家也乏了,回寝室吧。” “是。”妙嫦扶着太后慢慢的起身,出了书房的门,两人才知道外头下了雪。 “这雪一下,又有好些日子不能出门了。也不知道御花园里的梅花还开着么!”太后似是有无尽的感慨:“有一年秋去冬来, 日子真是过得飞快。哀家怕是真的不能再这么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太后一定会得偿所愿的。“妙嫦看那宫灯下头的雪花照的那么清晰,禁不住幽幽一笑。“太后放心就是。” 这时候,英雲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里,面对着梳妆镜看自己。 她似乎能看见自己的轮廓,可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感觉,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心里很舒服。 英家是真的要不行了吗? 一手摧毁了英家的人,居然是自己多年的好姐妹。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夫人,已经很晚了,奴婢给您打了些热水。烫一烫脚再睡吧?”门外太冷了,绿沫的声音都在颤。 英雲有些不忍心,轻声道:“你进来吧。” “诺。”绿沫让人侍婢推开门,她端着盆子慢慢的往里走。“夫人,要不要点灯?” 房里太黑了,黑的她并不敢很快的往里走。 “好。”英雲摸到了手边的火折子,拧开,取了灯罩,把蜡烛给点上。又麻利的把灯罩给套上,省的风把蜡烛吹灭。这样的事情,她曾经在斋堂一做就是七八年。每晚,都只有她一个人给自己点上灯。 “夫人,奴婢扶您去软榻上坐着烫脚吧?”绿沫看得出她脸色不好,心里也跟着难受。“老夫人还病着,什么事情都指望着您呢。” “你说得对。”英雲深吸了一口气:“只有我割舍不下,那算是什么情分。绿沫,你帮我把消息送出去。” “夫人,您真的决定了?” “是。”英雲眼中再也没有半分退怯。“必须这么做。” “奴婢明白了。”绿沫心里的恨意也逐渐滋长,眨眼的功夫,那股火苗就蹿腾的老高。“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这一晚,腾芽瑟缩着身子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这里睡的热了,翻个身,那边又是冰凉的。 房里的炉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暖,寒风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上吹,什么姿势都特别难受。 最后,她索性坐了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窗外胡啸的风声。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厢房里,如果她还睡在望宫,那么谁又会可怜她? 凭什么自己吃了亏,就要去可怜旁人? “小毛蛋。”腾芽一股脑从床上跳下来,顺手扯过厚实的斗篷披在身上,扬声喊窗外的小毛蛋。 小毛蛋在廊下睡的正冷,听见三公主喊,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奴才在,公主有什么吩咐?” “这么冷的天,鸽子会不会冻死在半道上?”腾芽打开窗,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蹙紧了眉头。 “应该不会吧。”小毛蛋挠了挠头:“公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实在不行,等明天天亮了吩咐奴才出宫办事就得了,管饱比鸽子有用。” “不。”腾芽摇头:“我没有特别的事情。罢了罢了,外头这么冷,你还是去耳房睡吧。有事情我喊你,你一样能听见。” “可是……”小毛蛋怕坏了宫里的规矩。 “可是什么啊!你若是冻坏了,我还得请御医来看你。又有好几天不能让你在身边伺候,得不偿失。” “那奴才遵命。”小毛蛋嘿嘿的笑着,卷起了铺盖兴冲冲的往耳房去。 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是怎么定的。素日里还好,非要在这样寒风刺骨的雪夜,让内侍监守在房门外的廊下过夜。折磨人的差事。 腾芽关上了窗,发现铜炉里的炭真的不多了。 只走过去想要添一些,摸到那铜炉的盖子却被烫了下手。 “我来吧。” 凌烨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把腾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我房里?”腾芽看了一眼,这一次他是从门走进来的。 “你都没栓门,自己没发现吗?”凌烨辰也毫无睡意,在院子里乱逛。听见腾芽和小毛蛋说话,才知道她原来也还没有睡。 “哦,可能是忘记了。”腾芽看着他打开铜炉的盖子,娴熟的往里面加银炭。每一块银炭的位置都放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压住下面的火,也能透气让新添的炭容易被点燃。“你倒是挺在行的。” “以前在斋堂的时候,凡事都是我和娘自己动手。”凌烨辰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苦,心里时长感觉不安,却是我们母子最贴心的时候。如今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觉得好冷啊。”腾芽瑟缩着身子,总觉得不舒服。 凌烨辰看着她映着火光都没有暖起来的脸,不禁皱眉。 把手搁在她头上,他顿时就不高兴了。“你真是粗心,连自己发烧了都没察觉。也不早点说,这时候宫门都落锁了,想请御医过来怕也是难。” “都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腾芽听他这么一说,也才觉得身上没有了力气。“我真的好冷,一直冷的说不着。” 凌烨辰把她扶起来,安置在床边。亲手帮她整理了床铺。 “你过来躺好,我帮你把被子盖好。” “嗯。”腾芽点头,乖巧的睡好在床上。由着他把被子给自己盖好。 “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暖个汤婆子。”凌烨辰不放心的看她一眼:“你别再动来动去的,那样更睡不好。” “嗯。”腾芽点头,看着他出去关上了门,又一股脑的坐了起来。 心里纠结的那件事如果不去做,她是真的会寝食难安。索性爬起来,把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藏在竹筒里的信绑,塞进了笼子里其中一只鸽子腿上,又将那小小的鸽子给抱了出来。“这么冷的天我实在不该麻烦你的。但是……但是明天一早,你还是得帮帮我。” 听见外面有动静,她赶紧关好了鸽子笼。 动作麻利的返回了床铺,抱自己裹成个粽子。 凌烨辰推门走进来,看见她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很是心疼。“是不是特别冷?” “嗯。”腾芽可怜巴巴的点了下头。“真的特别冷。” “要不……”凌烨辰挑了挑眉:“我牺牲一下,给你取暖可好?” “……”腾芽有些不情愿的摇头:“不太好吧。” “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凌烨辰眸子里映着火光,看上去暖暖的。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的心都被他暖起来,乖巧的垂下了头去。 他坐在床边,抱着裹着被子的她,很温柔的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请御医过来看你。” “嗯。”腾芽用力的点头。“我今天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为宛心公主。” 本来这番话,在青鸾宫的玉阶上就该告诉他。可是他只顾着说薛翀的事,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宛心?”凌烨辰不由皱眉:“她救了你?” “是。”腾芽点头:“她拿着匕首威胁焸公主,若果不放了我和薛翀,她就自尽。” 凌烨辰沉默了,好半天只是抱着她,却一言不发。 “是不是你也很意外,宛心公主有这么大的转变?”腾芽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动容道:“我还记得她使性子时候的样子呢。我以为她也会恨我会怪我夺走你,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她居然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竟还救了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是真的被她惊着了。” “宛心的确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差劲。”凌烨辰只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可是她能给我的,我却无以为报。” “说真的……”腾芽很想知道他心里真真实的想法:“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如果当日我坚持退出,你会不会和她成亲?” “会吧。”凌烨辰温和的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只是觉得娘的安排都是最合情合理的。可是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以情谋事,不但会伤人也会伤己,且竟然还是那么的可耻。对宛心,我恐怕要愧疚此生了。” “那如果有机会让你回报她呢?”腾芽忽然认真起来,她拧着眉头看着凌烨辰:“焸公主几次三番的想要我们的命,她还对英家下了狠手。如果是你,你会不会为了宛心而放弃报仇?” 这个问题足够尖锐。凌烨辰饶是一笑,上扬的唇角霜意十足。“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但我不能因为亏欠她而搭上这么多人的命。” 其实腾芽也是多余问。 这恐怕就是男人的杀伐决断了吧。 “芽儿,你知道不知道,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焸公主已经下了狠手。她是不会收手的。换句话说,至死方休。”凌烨辰别过她耳边的碎发,脸颊轻柔的贴在她的耳垂上:“我和焸公主早晚有一场恶战。我会先处理好英家的事,尽快解决这件事。” “其实也不难。”腾芽被他这么暖着,渐渐有了睡意。“其实你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难。她在嘴里小声的呜哝:“没有焸公主夫家的支持,皇帝也不会冒着和决裂的风险来帮她。她手下的人虽然不少,可终究是有数的。被她自己灭口的,被她不信任的……她是再不能玩出什么花样了。” “是啊。”凌烨辰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的不行:“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些事了。我答应过你,会一件一件的解决这些烦恼。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就会向你父皇提亲。请他把你赐给我做妻子。好不好,腾芽?” “嗯。”腾芽迷迷糊糊的点着头,唇角含笑。 “傻丫头。”凌烨辰宠溺的抱着她,却忽然有些害怕太用力,会让她难受。 这一抱着就是一夜。 天蒙蒙亮,凌烨辰确定她退了烧,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安置好。默默的起身,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腾芽还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感觉。 英雲等在凌烨辰房里,一等就是一整晚。 没想到他居然天亮才回来。 “你去哪了烨辰?” 才进门,忽然有人说话,凌烨辰自然是吓了一跳。“娘?你怎么在这?” “我想出宫一趟。”英雲皱眉道:“我要去开乐。” “不可以。”凌烨辰当然不能同意。“她不得你出宫算计你。你却要自己送上门!” “你相信我烨辰,这个时候出宫,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我不想,也必须得走。”英雲拧着眉头道:“太后必然在这时候有动作。只有我离开皇宫,她才能专心致志的收拾韦妃。倘若我不走,她必将视我为眼中钉的,趁机要英家的命。我不能再冒险了,烨辰,你明不明白?现在不单单是我们母子和焸公主的恩怨了。现在是关系到英家生死存亡的时候!” 凌烨辰把她的话在心里掂量的一番,就知道她是没有说错的。 的确是关系到英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可是直接去开乐也未免太冒险。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凌夫人低眉道:“我希望你能留在宫里,无论是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若我们一起离开盛世,那才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可只要你还在宫里,我们都会安全。” “不如我出宫,你继续留在宫里!”凌烨辰还是不希望她冒险。 英雲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心里很安慰。原来他还是那么担心自己。 “这些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虽然过得是辛苦了些,但是熬到今天,一切都值得。等解决了焸公主的事情,开乐必然大乱。邻国没有开乐的支持,再加上盛世的威逼,必然会阵脚大乱。烨辰,我们是不必再忍了。” “娘,你确定要这么做?”凌烨辰对她的举动有些担忧。 “我确定。”英雲拧着眉头:“如果英家垮了,那我们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这些年的瞻前顾后,也不过是希望你再长大一些,能够独当一面。现在你完全可以做到了,而我们也不需要再有退路。烨辰,娘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好。”凌烨辰凝重的看着她的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腾芽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好多了。身上没有那么冷,头也没有那么烫。“烨辰……” “噗嗤!”冰玉笑出了声。 腾芽看清楚她的样子,不免尴尬。那丫头脸都涨红了。“我刚才是……没什么……打水给我洗漱吧,我这就起来。”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冰玉笑眯眯的说:“公主,您是不是做梦梦见世子了?” “胡说。”腾芽皱眉:“哪有。” “其实……上次打晕我的人就是世子对不对?”冰玉压低嗓音,小声的问。“我总是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呢!” “你这丫头,一大早起来怎么那么多话。”腾芽皱眉:“行了,你赶紧去挑一套衣裳给我换。” “好呢。”冰玉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静夜正好进来:“公主早膳想用点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早膳不是厨房准备好一起送过来吗?”腾芽纳闷:“怎么今天要你自己去准备。” “公主有所不知。”静夜的脸色稍稍有变:“夫人早起就出了宫,说是要回英府照顾一品夫人。世子也出宫去送了,所以厨房就不必准备那么多早膳了。还是咱们自己准备的可口一些。” “凌夫人出宫了?”腾芽不禁一惊。 “是啊。英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一品夫人一下子就病倒了。也真是难为凌夫人了,自己尚且伤心,还得设法照顾。”静夜愁眉不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杀害了英将军。希望这事情能快点查清楚。” 腾芽去洗脸的时候,忽然发现笼子里的鸽子都不见了。 “静夜,我的鸽子呢?” “鸽子?”静夜赶紧往窗边的鸽子笼看了一眼:“是啊,怎么鸽子都不见了?”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腾芽心想,那只绑着信的鸽子也在里头,信还没拿出来呢。 “没有呀。”静夜疑惑的说:“奴婢都没往那边看。” 凑巧冰玉过来,腾芽就赶紧又问:“冰玉,那你看见我的鸽子了没?” “奴婢没看见。”冰玉笑眯眯的说:“公主说梦话的时候,奴婢才刚进来。” “哦……”腾芽心想,该不会是凌烨辰放了那些鸽子吧?他的意思,是一定要解决焸公主的事。“罢了,不见了就不见了。” “对了,公主早起说什么梦话了?”静夜好奇的不行:“我怎么没听见?” 冰玉笑眯眯的摇头:“我也没听清,姐姐若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公主。” 两个丫头笑嘻嘻的说着什么,腾芽完全没有心思听。但愿这场风波能尽快平息。 “公主。”外头是小毛蛋的声音。 “什么事啊?”静夜笑着问。 “太后宫里的妙嫦姑姑来了,说是请公主去一趟福寿宫。”小毛蛋隔着门说。 “好,我等下就过去。”腾芽连忙答应。 一大早的,太后就让妙嫦来青鸾宫,是不是有事?腾芽顾不得想别的,赶紧梳洗装扮,换好了衣裳就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她才发现,外头俨然一个新样子。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树枝上也挂着洁白的雪花,不算薄的一层能,看上去煞是好看。 “下了一夜的雪,宫道上肯定不好走。”静夜扶着腾芽慢慢的走下庑廊。“太后这个时候请公主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皇祖母一定是有她的打算。”腾芽皱眉:“去准备马车吧。” “是。”静夜行礼退下。 她和冰玉慢慢的从庑廊里出来,踩着皑皑的白雪,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很特别。 “以前这样大雪天气,我总会赖在床上不肯起。母妃就会让人拿些栗子和红薯,放在房里的小炉子上烤。香味特别诱人。”腾芽的眸子里,映上那雪的光亮,不禁皱眉:“雪不能看太久了,眼睛会痛。咱们走吧。” 第73章 暗地交织 >> 刚走进寿康宫的内室,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檀香沉甸甸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腾芽快步走进去,看皇天后正凝神看着窗外的雪景,不由得轻笑:“皇祖母不怕冷吗?站在窗口会扑了风的。” 听见腾芽说话,太后才转过身。 腾芽行过礼之后,从妙嫦手里接过厚厚的披风,走过去给太后披在身上。“皇祖母,雪景就那么好看吗?” “自然是啊。”太后微微一笑:“哀家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就是雪天。和兄弟姐妹们,在府中的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那时候总是那么无忧无虑,也不觉得天冷。手都冻红了冻僵了,却依然玩的开心,现在想起来还是格外的舒心。可惜啊,哀家是老了,这胳膊腿的也不听使唤,就只能看看雪景了。” “芽儿也记得小时候和母妃一起赏雪的情景。”腾芽替太后系好了带子。“只是皇祖母这么早让芽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也算是一桩要紧的事吧。”太后收回了目光,让妙嫦关好了窗子。 关上了窗子奉上了热茶,妙嫦就退出门去。 “芽儿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瞒着皇祖母?” 太后忽然这么问了一句,着实让腾芽有些纳闷。 “皇祖母,芽儿并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皇祖母。若是没有对皇祖母,那只是芽儿不想让您担心。”腾芽垂下眼眸,幽幽笑道:“皇祖母忽然这么问,是不是芽儿做错了什么?” “并不是。”太后见她乖巧柔顺,有些心软。“哀家是想问你,之前你随凌夫人出宫为一品夫人贺寿,在英府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这么一问,腾芽就明白了。肯定是关于焸公主的事。 “皇祖母,芽儿去英府的那段日子,是有些事情,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太后饶是一笑:“不尽然吧。那焸公主昨日不好带着人兴冲冲的奔来皇城刺杀你吗?” 昨天的事,太后都知道了? 腾芽不免有些担忧,看样子,不说实话是不幸了。可这时候,凌夫人已经出宫去了,想必是为了焸公主的事。她若是把这些都告诉太后,会不会耽误事情?” “芽儿……”太后疑惑的看着她:“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皇祖母知道吗?” “芽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腾芽的脸庞微微泛起了红意:“焸公主的女儿宛心公主喜欢上了世子,凌夫人和焸公主也是赞成这门婚事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凌夫人和世子决定悔婚。这件事情激怒了焸公主,就连宛心公主也恨上了我,所以焸公主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我的命。” “就只是这个原因吗?”太后将信将疑的看着腾芽:“那为何焸公主的人要对英伦将军下毒手?在英府的时候,就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皇祖母,芽儿偶然听凌夫人提到过,说很多年以前英伦将军和焸公主原本是一对璧人。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在英府的时候,焸公主和英伦将军也似乎是有些不愉快。芽儿毕竟是戴孝之身,一品夫人不嫌弃,肯让我入英府小住,我已经心存感激。可寿宴当日,我一直都在自己的厢房里并未外出,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在那之后,焸公主和凌夫人闹得很不愉快,还生了病,凌夫人就让世子将焸公主和宛心公主送回了开乐。昨天的事,是宛心公主救了我和三殿下,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腾芽特意没有说焸公主和英伦将军那段丑事,一来是说不出口,二来,英伦将军都已经去世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会比较好。三来,皇祖母很少这么严肃的和她说话,腾芽一时也吃不透到底皇祖母心里在想什么。 “嗯。”太后微微点了下头:“也是难为你了。如果你的母妃还在,你也不用跟在别人身边生活。那凌夫人的心思,哀家又如何看不透了。她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份前程……” 说到这里,太后微微勾起了唇角:“对了,芽儿,你的刺绣是苏贵妃教的,要绣一条腰带根本是信手拈来。你可想好了要送给哪位殿下吗?” “皇祖母。”腾芽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意:“皇祖母离开皇宫良久,好容易才回到芽儿身边。芽儿想日日都来福寿宫,陪在皇祖母身边尽孝。芽儿不想这么早就出嫁。何况……”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太后打断了她的话:“芽儿,哀家也希望你能陪在身边。但实际上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哀家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所以,好好的给自己选个值得托付的夫君才是要紧事。” 皇祖母的意思,腾芽总算是听明白了。 在皇祖母眼里,凌烨辰根本就算不得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皇祖母对凌夫人母子的成见,是来源于何处呢?就因为皇上对凌夫人念念不忘,想要把皇后的位置给她留着?还是,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芽儿啊。”太后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腾芽慢慢的走到太后身边,轻微勾唇:“皇祖母。” “你呀,要学会为自己打算,不要被眼前的一丁点好处给迷惑,知道吗?哀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盼着你能早些有个好归宿,有人心疼你护着你,那哀家就算是闭上眼睛了,也心满意足。”太后和蔼的笑容看上去特别暖心。 腾芽看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太后,裕王殿下来请安了。”外头是妙嫦温和的声音。 “裕王来了?”太后舒唇笑道:“那孩子好些日子没来哀家宫里走动,怎么今儿这么大的雪倒是过来了?快让他进来吧。”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裕王满脸笑意的走进了房中。“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看他大步流星的进来,眉目之间透出了些许笑意:“好些日子没见你,似是又长高了不少。身子也看着精壮了些。怎么样,这段日子课业可有进步吗?你的师傅们都教的尽心吗?” “儿臣最怕来母后宫里就是为了这个。”裕王显出了撇嘴道:“母后每次都要问儿臣的课业。儿臣都十一了,课业上的事自然不会马虎。” 太后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是啊,你都十一了。这课业上的事情自然不用旁人操心。回头哀家也得和皇上商量商量,在皇城择个好位置,紧着给你建个王府,再娶上媳妇。那哀家就能安稳的坐在宫中,盼着含饴弄孙了。” “哎呀母后,你怎么越说越远了。”裕王的脸都涨红了。 “你害什么臊哇。”太后微微敛眸,徐徐道:“人老了,念想就多了。这不,方才还和腾芽说起,幼时和哀家的兄弟姐妹打雪仗的事情。转眼几十年匆匆过去,现下那些兄弟姐妹去的去,病的病,剩下的也没几个能常来宫里走动的了。可不是就得盼着你们有自己的孩子,哀家也跟着乐呵乐呵。” 三个人又是热热乎乎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腾芽和裕王才从福寿宫里出来。 因着有裕王陪着,腾芽就想踩着雪多走一会儿。俩人身后远远的缀着几个宫人。 “这么大的雪,一大早母后还让人接你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裕王有些不放心的问。 “哦,皇祖母是问焸公主的事情。她知道了我昨天落在焸公主手里,差点没命。可能是不放心吧!”腾芽轻描淡写的说。 “怎么还有这一出?”裕王皱眉:“你怎么会落在焸公主手里?你昨天出宫了?” “嗯。”腾芽点头:“本来是和薛翀去见宛心公主的。没想到焸公主会出现。” “这叫什么话?”裕王皱眉道:“宛心本来不就是焸公主的女儿么?她俩一起出现有什么稀奇的?” “这里面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焸公主现在是麻烦缠身,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宛心公主则为了救我,和她母亲闹了一出生死戏。” 裕王皱了皱眉,忽然问:“那你觉得薛翀可靠吗?” “他这个人挺特别的。别人是巴不得把自己的秘密给藏起啦,他可倒好。巴不得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生怕你不知道似的。” “还有这种人?”裕王不信:“那你要看看他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掏心掏肺,还是只对你一个人掏心掏肺。如果是只对你这样,那就说明他已经认定你会选择他了。” “他哪来的信心?”腾芽莫名的扬了扬眉毛。 “其实芽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裕王回头看了一眼,发觉身后的人离得还比较远,他才继续说:”某天我练习骑射回来,居然发现薛翀才出宫。奇怪的是我将猎物送去皇极宫的时候还特意问了皇兄一句,可他却并没有传召薛翀觐见。芽儿,你觉得薛翀会是来见谁的?” “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腾芽皱了皱眉。 “肯定不是。”裕王笃定道:“那时候徐丽仪出事,我记得很清楚,你应该是在青鸾宫里,根本就顾不上和他碰面。且如果他是来找你的,也不会等到天黑才离开皇宫吧?难道他有那么晚去过你宫里?” “当然没有了。”腾芽肯定的说:“那你觉得他进宫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可能……”裕王说到这里,就不敢往下说了。 “你是觉得,他是来见……皇祖母的?”腾芽也不由得往这个方面去想。 “你想啊,他哪里有胆子未经通传就往后宫里去?”裕王神情有些严肃的说:“他毕竟是外来的使臣,即便是被恩准入宫请安,觐见妃嫔,也必然是当着皇上的面。怎么可能天黑的时候才从后宫里出来,直接出宫。走的还是皇宫的侧门,就是狩猎场回来的离得近的那个门。这不是太奇怪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见的人是母后。母后传召他觐见,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别人也无权干涉。问题就是母后为什么要那么晚传召他觐见?看薛翀的样子,应该不是头一回来,只不过他对我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没留心我在注意他。” 裕王这么一说,腾芽的心不免开始打鼓。“皇叔,皇祖母今天还问我,腰带绣的怎么样了。打算送给谁。并且我想说我对几位殿下根本没有那种心思,皇祖母就打断了我的话,似是不愿意我说出口一样。且皇祖母还特意在我面前表露出不怎么喜欢凌烨辰的意思,那样子,似乎就是特意在提点我不要和凌夫人母子走得太近。” 裕王也有些迷糊了。“因为后宫权势的归属,母后不喜欢凌夫人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你选择鲜钦的皇子呢?凌烨辰也没有做过什么得罪母后的事情,再说,母后一向最疼你,不是该顺着你的意思为你找婆家么?” “你说什么呢皇叔。”腾芽红了脸。“我还没想那么远呢。” “会不会……”裕王看着她清澈的眸子,映着雪光,声音有些清冷:“会不会是母后和那薛翀一早就已经相熟?或者说……” 裕王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可能是薛翀自己动了什么心思吧。母后待我这样好,待你也那么好,咱们怎么能怀疑她呢!” “说得也是。”腾芽咯咯的笑起来:“这宫里对我最好的就属你和皇祖母了。我就是怀疑遍整个后宫的人,也不会怀疑你们啊。再说了,那薛翀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总之我以后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嗯。”裕王点头:“对了,徐丽仪有了身孕,父皇让人好好布置了复春殿。左右今天也没事,要不咱俩去看看徐丽仪可好?” “也好。”腾芽点头:“昨天一整日她都在父皇的皇极宫,我也没见着她。也该去她那里看看。” 两个人一拍即合,召唤了身后的宫人往复春殿去。 这时候,徐丽仪才用完早膳,正闷在房里不知道做什么好呢。 秦顺容也是太过紧张,让人把针线剪刀全都给收起来了。弄得她好没意思。 “徐丽仪,裕王殿下和三公主来探望您了。”门外是内侍监小皮子的声音。 “快,让他们进来。”徐丽仪一听是他俩来了,立刻就来了精神。 腾芽和裕王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看她坐的直直的看着门口,不禁笑了。 “丽仪这几日没见到我,是不是想得紧?”腾芽走上近前才行礼:“这怎么还眼巴巴的看着门口,生怕进来的不是我一样。” “你这丫头,嘴巴越来越坏了。”徐丽仪伸手拉着她有些凉的手,皱眉道:“是不是穿少了,怎么手这样冷?” “我和裕王殿下走从寿康宫走过来了。好不容易能有这样美的雪景,当然是要欣赏一番的。”腾芽笑眯眯的说。 “裕王快坐吧。”徐丽仪笑着说:“真羡慕你们还能去雪地里走走。我连站在窗边往外看一眼也是不行。” “为什么?”腾芽纳闷。 “怀孕的人身子娇贵些,那雪也未免太凉了。”秦顺容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子。她笑着端了一盏茶递给裕王,转手有给腾芽送到手里。“则是才熬好的姜茶,赶紧喝吧。驱驱寒。” “多谢顺容。”裕王温和一笑。 秦顺容这才走到徐丽仪身边,从另一个婢子手上端过安胎的汤药送过去。“刚熬好的,走过来也差不多可以入口了。你趁热喝了吧。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山楂和蜜饯。” “不喝了。”徐丽仪直摇头:“我这胎怀的很稳,我自己就是郎中我心里有数。这些安胎的汤药,闻着就让人倒胃,一碗一碗的喝下去还得了。” “你呀。”秦顺容笑的合不拢嘴:“小心驶得万年船。胎怀的稳,多喝一碗安胎药也没坏处嘛!再说,这可是皇上的吩咐。皇上那么在意你的胎,我总得更谨慎的照顾才是啊。” “父皇待丽仪真是好。”腾芽想起母妃骤然有孕的时候,父皇也是这么上心。成日里总是让人熬好安胎药,等着他亲自过来,喂母妃喝。可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他就不来了…… “想什么呢。”裕王一把握住了腾芽的手腕:“你看看你,姜茶都要洒到衣服上了。” “我是替丽仪开心的,一时忘记手里还端着姜茶。”腾芽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你这丫头啊,总是长不大。”徐丽仪微微叹气:“不过也挺好的。我肚里若是个女儿,和你一样活泼聪明就好了。” “丽仪怎么不盼着是个皇子?”腾芽笑嘻嘻的说:“母以子贵,若你生下皇子,说不定可以册封为妃呢!”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恋栈权势?为了册封为妃,就非得生个儿子不可?”徐丽仪吃味道:“我还真希望是个公主呢。公主多好啊,能陪在自己身边。若是个皇子……后宫里就这么一个皇子,还指不定要送去哪里抚育呢。” 秦顺容笑的特别温暖:“我瞧着皇上在意你的样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会高兴的。只要你平安的诞下这个孩子,册封为妃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唉!”徐丽仪叹气:“先熬到那一步再说吧。” “这叫什么话。”秦顺容少不得白她一眼:“人家有身孕,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高兴的不得了。你可倒好,这有了身孕怎么反而还唉声叹气的,显得不高兴呢。” “你还说呢,还不都是你。这里不许动,那里不许碰的,想做点针线活,剪子和绣花针都被你收起来了。我呀,就成日里在这床上躺着,这样熬十个月,还不得把人熬傻了。哪里顾得上高兴。”徐丽仪相当的不满:“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你冬日有孕,等生了就是在夏日。那时候的衣裳可好做了。我一晚上就能做出个精致的小肚兜。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何况这时候,才刚有孕,最要紧就是得好好养着,外头冷不说,雪天路还滑。自然是不便走动的。回头让丫头们把这屋里的东西挪一挪,挪出地方来我扶着你慢慢走走。总躺着也不好,是要适量的走动走动。” “顺容可真是细心。”裕王禁不住啧啧。 “让裕王殿下见笑了。”秦顺容垂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去小厨房准备些糕点,不耽误你们说话了。” 她快步走出了厢房,关上了门,眼底的泪水才涌出来。 她也曾经差一点就当了娘,所以才会知道的这么多,想到那么多。可惜,她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秦顺容也是个苦命的。”徐丽仪微微叹气:“她的孩子都成形了,却没能活下来。” “怎么回事啊?”腾芽以前没有什么印象,她有记忆的时候,秦顺容就已经在望宫里了。 “不提也罢。”徐丽仪澹澹道:“对了,世子呢?我还没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去天牢里给我送信,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因为我受牵累,还让我配合着一起做戏,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走出天牢。” “凌夫人回英府了,他也跟着回去。”腾芽担心的说:“英将军的事情总是要解决。” “唉。”徐丽仪又是叹气:“马上就要新年了,都说年关难过,看样子是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咱们可都得打起精神来。” “眼下什么都不比你养胎重要。”腾芽的眼底,流露出暗淡的悲伤:“宫里的孩子想要好好的活着太难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的。” “对了。”裕王有点好奇,少不得多问一句:“丽仪能否相告,那一日在皇极宫,为何曹进没能查出你有孕在身?难道他是受人指使,故意这么说的?” “并不是。”徐丽仪笑的有些沉:“其实是我用银针刺穴,让他察觉不到我有喜脉。等其他的御医来之前,我再把那根针拔出来就是了。曹进是韦妃的人,我把责任推在他身上,也就是间接的把李芳仪滑胎的事嫁祸给韦妃。料想韦妃这次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嫁祸给韦妃?”腾芽一脸的狐疑:“难道说李芳仪的孩子不是韦妃害的吗?” “似乎不是。”徐丽仪转了转眼珠,慢慢的说:“曹进看不出喜脉是我和世子商议的计策。目的就是要引出她为李芳仪施针的时候,很有可能在针上动手脚。然而实际的情况,是我的银针的确被人懂了手脚。只是皇上更愿意相信我的话,毫不犹豫就砍了曹进。庆幸的是,曹进身上也的确不清白。即便事后皇上让人再去查,也一定能查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从而确保了我的安全。只是李芳仪的胎,到底是被什么人所害,我却当真是看不透了。她不过就是个才得宠的宫嫔,美貌,没什么家事。不过是比别人运气好一些。谁会和她有如此的仇恨,放眼后宫,还真是不容易找出来。” 腾芽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免担心。“后宫里的事情本来就是千头万绪,一时想不明白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只要能证明你是清白的就行。别人的事情,只能由着她们慢慢的想法子。” 起身走到床边,腾芽笑着看着徐丽仪,皱眉问:“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肚子?” “当然可以。”徐丽仪明眸含笑。 腾芽搓了搓手,轻轻把搓热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这里面有个小小的孩子。我在摸他,他一定能感觉得到对不对。” “是啊。”徐丽仪点头,满脸的温柔。 “那你想什么,他也一定能感觉到对不对?”腾芽扬起脸,对上她的眼眸。“不要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不然你肚里的小孩子会担心你的。” “好。”徐丽仪认真的点头:“我记住了。” 腾芽舒心一笑:“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和裕皇叔就先回去了。” “好。”徐丽仪有些不舍的说:“这几日不好走也就罢了,等天好些了,得空多来我这走动走动。” “嗯。好。”腾芽高兴的答应了。 “裕王慢走。”徐丽仪目送他俩出去,才慢慢的收拾了脸色。 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她怀着孩子,皇帝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吗?可为了能留在这后宫之中,为了能有一席之地,能风光的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就要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安胎药,徐丽仪掀开被子下了床,端起了药碗把药汤一股脑的倒在地上,一松手,连碗也摔了下去。“皇叔,昨天英乔入宫来着。”腾芽看着他问:“你知道吗?” “不知道。”裕王摇头:“她没有告诉我,也没有来找我。”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腾芽有些心疼的说:“英伦将军被害,英乔心里一定很难受。再加上英勋又辞去了少将军的职位,非要入宫当差,她的心情一定坏透了。” “是么?”裕王不痛不痒的问了一句。 “怎么?”腾芽看他情绪不对头,少不得多问一句:“你俩吵架了?” “没。”裕王深吸了一口气:“我心在就想着能好好的等到十二岁,然后求皇兄赐我个宅子住。我越来越不喜欢在宫里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腾芽幽幽一笑:“是不是皇祖母的那番话说中你的心事了?你是不是也想赶快成家,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和徐丽仪那么幸福。” “你觉得徐丽仪幸福吗?”裕王拧着眉头看着她。“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呢。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很多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一抬头,就看见凌烨辰正往这边走。 方才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就有些变化,裕王微微扬眉:“芽儿,我想起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先走了。” “嗯。好。”腾芽看他走的特别急,还在纳闷呢。 “裕王这是怎么了?”凌烨辰走过来的时候,把腾芽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腾芽忽然有种感觉,裕王该不会是为了躲凌烨辰才掉头离开的吧?“我也不知道皇叔有什么事情,好像特别着急似的。” 凌烨辰笑了笑:“走,回宫吧,这时候多冷。” “好。”腾芽点了下头。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走在铺满白雪的公道上。 宫人们依然远远的跟在身后。 这样的感觉还是挺惬意的。 “夫人有多少胜算?”腾芽心里放不下这件事,少不得关心。 “应该十有**吧。”凌烨辰拧着眉头道:“娘对焸公主还念着旧情,所以即便是上次撕破脸也没出手。但焸公主却……也因为这样,娘很自责,觉得是她的容忍害了舅父和英家。这次出宫,必然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嗯。”腾芽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多久了?”凌烨辰忽然伸手搁在她的额头上:“高热退了吗?也不知道坐个肩舆,再受风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我好多了。早起醒了就没事了。”腾芽想起昨晚他一直在身边陪着,心里暖起来,脸就不由得红了。 凌夫人不在的青鸾宫,连伺候的人都少了大半。 也是这样的时候,腾芽才能觉出这里已经不再是母妃的青鸾宫,更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公主回来的正好,奴婢正要去御膳房看看午膳会准备些什么。夫人出宫,连同咱们宫里的厨娘也跟着带出去了。”静夜笑着问:“不知道世子和公主午膳想用点什么呢?” “这么冷的天,御膳房做的再好,端过来也凉透了。再说还要你们过去端,太麻烦了。”腾芽略微一想,就有了主意。“你们快去看看小厨房里都有那些菜。再去把冻着的肉刨成片,我们烫锅子吃。” “这么冷的天吃锅子最合适不过了。”冰玉喜滋滋的点头:“走静夜姐,咱们一起去。” “等下就在我我房里吃吧,喊上小毛蛋。”腾芽冲凌烨辰眨巴眨巴眼睛:“咱们今天也热闹热闹。” “好。”凌烨辰看她高兴,也就情不自禁的跟着高兴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腾芽的房间里就充满了锅子的香味。 静夜和冰玉还有小毛蛋也凑在桌边,和腾芽、凌烨辰一块吃起来。 香浓的汤底,鲜嫩的肉片,还有各种青菜,每个人都吃的很高兴。 凌烨辰总把自己烫好的肉片放在腾芽手边的碟子里。看她喜欢吃芋头和土豆片,也煮了不少。 他的这种体贴,让冰玉和静夜看着羡慕的不得了。 从来都是女子做这些事情讨好心仪的郎君,哪里有这样体贴妻子的夫君啊。 两个丫头吃着笑着,总觉得比自己喝了蜜还要甜。 咕嘟的汤底熏的一室氤氲,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的舒心惬意了。 而这个时候,皇极宫却安静的不行。 刚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皇帝看了看天色。“已经午时了?怪不得朕觉得饿了。” 德奂连忙道:“奴才这就让人传膳。” “不必了。”皇帝起身,微微皱眉:“朕去看看凌夫人。” “皇上忘了,凌夫人早起就出宫了。说是要回英府去照顾一品夫人。”德奂小心的提醒着,就怕皇帝不高兴。 “对。你不说朕都忘了。”皇帝略微一想:“那朕去看看徐丽仪吧,就在她宫里用午膳。” “是。”德奂赶紧先打发奴才去告诉徐丽仪一声。 打发出去的奴才刚退出书房,韦贵妃就领着几个宫人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 韦贵妃这时候过来,说真的,皇帝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外头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臣妾亲自做了几样菜,想着这么冷的天用是最合适不过的。就亲自给皇上送过来了。”韦逸霜的脸色虽然温和,却透着一股难以被隐藏住的疲倦。“有皇上最喜欢的羊肉锅,还要什锦丸子,芙蓉虾煲,银鱼花蛋。臣妾怕弄脏了书房,就让人先送去膳堂,不知道皇上可否赏脸一尝。” 韦妃说的几样菜,的确都是皇上喜欢的。且这几道菜,宫里的御厨做出来都没有韦妃的手艺好。德奂这么听着,心里禁不住在想,皇上八成是去不了复春殿了。不知道这时候还来不来得及把打发出去的奴才给叫回来。 “那就去尝尝吧。”皇帝也不想太扫她的面子。 “多谢皇上。”韦逸霜脸上一阵欣喜,笑容也变得明亮起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膳堂,果然满桌子都是皇上喜欢的菜色。“臣妾已经有许久没亲自为皇上下厨了。若是味道不如从前那么好,还请皇上勿怪。” “怎么会。”皇帝温和的与她对视一眼:“朕知道,这些日子你也累着,忙着。” 这话明显是别有深意,韦逸霜微微勾起唇角,虽然是在笑。可这笑,有些抑制不住的辛酸。 皇帝尝了一口,蹙紧的眉头一下子就松乏不少:“爱妃是过谦了,这味道不但没有走样,比之从前更有滋味了。” 韦逸霜闻言顿时红了双眼:“皇上喜欢,就是臣妾的福气。如果可以,臣妾真想一辈子都为皇上准备膳食。” “准备这些菜,一定很费工夫。”皇帝看她眼下有些乌黑:“昨晚上怕是就没睡好吧。这么冷的天,还要你这么操劳,朕于心不忍。” “臣妾能为皇上尽心,只会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韦逸霜替皇帝盛汤,笑容里映着久违的娇俏:“虽然臣妾愚钝,总是惹皇上生气,可有这么一点点用处,心里也宽慰一些。” “朕何时生你的气了?”皇帝喝了一口汤,只觉得味道特别鲜美。 韦逸霜用纯好递过来温热的绵巾擦净了手指,用玉骨的筷子夹起一只虾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葱白的指尖轻轻的剥去发红的虾壳,把鲜嫩的虾尾放好在小银碟子里,又擦净了手指上的汤渍,端着小银盘送到皇帝手边:“皇上,尝尝这虾可鲜嫩。” “看着就不错,这虾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要送进宫一趟也不容易。难为你这么有心。”皇帝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朕很喜欢。” “多谢皇上。”韦逸霜展露笑颜。 这样的笑容简直美过天上的云霞,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眸。 “过来。”皇帝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陪朕一起用膳。” “是。”韦逸霜笑着坐在皇帝身边,眸子里只有满满的暖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皇帝身边的新宠一个又一个。她想要取悦皇帝,都不得空闲。太后咬着她,一步一步的把她从贵妃的位置推向了妃。还要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这个问题在韦逸霜的脑海里不住的翻滚。”皇上,臣妾再给你剥一只虾可好?” “嗯。”皇帝温和的点头:“好。” 这个时候,秦顺容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就等着皇上的御驾了。 可是等了又等,饭菜都凉了,也没见皇上过来。 “要不,我先给你弄点糕点吃着,垫垫肚子。你现在可不能挨饿。”秦顺容担心的看着徐丽仪。 “没事,正好我也没什么胃口。”徐丽仪觉得要应付皇上,又得费精神。肚子饿着自然有肚子饿的好处。 “要不,我让人去看看。”秦顺容皱眉道:“可能是雪天路滑,不怎么好走。” “不必了。”徐丽仪拉着她的手:“皇上说了会过来,就一定会来。如果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也会让奴才来知会一声的。你呀,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赶紧趁这时候歇一歇吧。” “我没事。”秦顺容高兴的不行:“你有喜这么高兴的事情,我就是忙上十个月也不觉得累。再说有点事情做,也好过成日里闲着没趣。这样吧,我先端一碗鸡汤过来,给你暖暖胃。” 她刚起身往门口走,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可能是御驾到了。” 敞开门的一瞬间,秦顺容就愣住了:“怎么是你?” 门外,李芳仪一身藏蓝色的裙褂,衬得她脸色发黑。空洞的双眼看不见半点神采,唇角也僵硬的有些难受。 “我来探望徐丽仪姐姐。” 李芳仪双眼微微发直,那母港更是厉害的不行,一下子就穿透了秦顺容,直勾勾的看着床铺上歪着的徐丽仪。 “听说姐姐也有了身孕,当真是好福气啊。我的孩子才没有,你就凭借自己的身孕从天牢里走了出来。我说好姐姐,你既然都已经有了身孕,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有什么错?他是无辜的。”李芳仪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 秦顺容只觉得晦气,皱着眉头道:“芳仪,别说你才小产,不适合出门走动。且这么冷的天,你总得顾着你自己的身子吧?现在总归您也探望了丽仪,若是没别的事情,我这就喊奴才送你回摘星阁吧。” “丽仪姐姐就这么心急着想赶我走吗?”李芳仪非但没有退出去,反而往里走了一步:“丽仪姐姐,我入宫三年多,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为什么你的心那么狠呢?” 徐丽仪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想如果能换一换就好了。老天也真是不长眼睛,为什么让想要孩子的人失去孩子,不想要孩子的人却要被迫怀着。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原谅你。”李芳仪抹了把泪,哀伤的看着徐丽仪:“都是女人,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没有害你的孩子。皇上已经查清楚这件事了。”徐丽仪皱眉道:“对你下手的人是曹进。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如果我要害你,一早就不会帮你保住你的孩子。并且,我若果真的害了你的孩子,皇上也不会赦免我出天牢。更不会砍了曹进。” “姐姐说的对,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李芳仪不停的落泪,且还一步一步朝着床铺走去。 秦顺容几次想要阻拦她,都被她搡开。“李芳仪,我们念在你丧子之痛,不愿意和你计较,可是你若再不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怕我掉了孩子,不吉利,冲撞了丽仪姐姐吗?”李芳仪满脸的苦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四公主,她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马上把我的孩子弄掉。好不容易,皇上把她发落出宫了。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就来了,可是……我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就连御医都说我怀的可能是个皇子……为什么的命这么苦?” 她走到床边,与徐丽仪四目相对,那距离近的她的睫毛都要挨到徐丽仪的脸了。 “你干什么,你别靠那么近。”秦顺容上前拽了她一把。 谁知道她猛的把她推开。 秦顺容心里有点害怕,她觉得李芳仪应该会做出什么伤害到徐丽仪的事情,所以爬起来就想出房间趁机喊人。 可是没等她走出房间的门,李芳仪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拦住。“秦顺容,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你以为我是来杀了徐丽仪给我的孩子报仇的吗?其实并不是,我只是来好心的提醒她一下,千万不要觉得这后宫里都是好人。那个隐藏在暗处作怪的,说不定就是你们身边的人,说不定正在计划着怎么收拾你们!” 她冷笑着,表情狰狞的推开了秦顺容,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 “你没事吧?”秦顺容吓得脸都变色了。“她这样疯疯癫癫的真是要把人吓死。” “她也是被逼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来我这里宣泄一下情绪。”徐丽仪长长叹气:“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御驾到了没有吧?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咱们不必为她浪费功夫。” 第74章 逼宫索命 >> 一连几日,后宫里都特别太平。 听说皇帝闲暇的时候,要么就是去复春殿看徐丽仪,要么就是去韦妃的华荣宫。 却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腾芽却最担心凌夫人那边,可是既没有好消息送回来,也没有坏消息送回来。这样漫长的等待最让人揪心。 “三公主您看着块料子怎么样?”静夜高兴的捧了过来:“是内务局才送来的。奴婢瞧着给世子做套春节的衣裳穿着肯定好看。” “呃?”腾芽微微有些愣:“给世子?” “是啊。”静夜笑眯眯的说:“这浅赭的颜色,看着沉稳大气,虽然没有黄那么亮,可到底也不输贵气。公主的针线活那么好,给世子做套衣裳穿肯定错不了。” “制衣局不是送了那么多过冬的衣裳么。”腾芽摇头:“哪里还用我给他做。我看他成日里穿的那些也不错。简单大方的样式,料子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冰玉也少不得凑趣:“公主做的,一定是世子最喜欢的。比制衣局那些绣娘的手艺不知道好多少呢!” “就是的呀。”静夜把料子递到腾芽手里:“世子待您这么好,您也总得给他些甜头嘛。奴婢觉得做身衣裳,冬日里穿着温暖,最好不过了。这样世子就能时时刻刻感觉到公主您的陪伴了。” “你们俩怎么这样没羞没臊的。”腾芽直摇头:“什么话都乱说。我看哪****去了内务局,给你们找个好人家遣嫁出宫,那才合你们的心意。” 两个丫头的脸顿时就烧起来。 冰玉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一辈子守着公主。” “就是的,怎么好好的说着公主殿下您的婚事,却要把奴婢遣嫁了。奴婢和冰玉要一直陪在公主您的身边,哪里也不要去。”静夜笑的特别温婉:“公主,您可不能随便打发了奴婢。”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冰玉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公主,德奂公公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找您。” “让他进来。”腾芽的心弦稍微一动,看着德奂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果然不大好,她心里的不安就加深了一层。“公公这时候过来,是不是父皇那边有什么事情?” “开乐的大司马高世渊入朝觐见皇上,说是要求见三公主您。”德奂心里也纳闷的不行,大司马怎么会要见三公主,这两个人莫不是竟然能认识? “大司马?”腾芽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容我换件衣裳。” “是。”德奂恭敬道:“奴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辇车在宫门外候着。还得去一趟崇明殿请裕王殿下,就不等公主了。” “好。”腾芽的心又沉了沉,果然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可是,大司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没有时间多想,腾芽赶紧换了件正式些的裙褂,补了一支金簪,就让静夜陪着出了房门。 “可能是为了焸公主和舅父的事情。”凌烨辰站在门外,看见腾芽走出来,直接道:“你要小心点。高世渊这个人,城府深不说,而且对焸公主呵护如命。倘若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只和她打马虎眼就是。我会在皇极宫外等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必然会保你。” “不。”腾芽看他的架势,是要闯进皇极宫去。“我可以应付,无论父皇有什么样的决定,你记住,千万不要未经通传就擅闯皇极宫。当着客人的面,你若是得罪了父皇,令他难做,就等于断送了自己在盛世的后路。这才是开乐和邻国希望看见的。” “可是……”凌烨辰做不到对她的危险视而不见。“我不能让你有事!” 这一句话,足以比冬日雪天难见的阳光温暖。那暖意瞬间就包围了腾芽。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我自己出事的。”腾芽回以明媚的微笑,那么清澈的眼眸荡漾着情愫:“你安全,我才安心。” “好。”凌烨辰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也要确保腾芽平安无事。如果高世渊硬来,皇帝又能割舍父女之情,他就算是硬闯皇极宫,也要确保腾芽平安。 腾芽赶到皇极宫正殿的时候,并没看见裕王。 可能是德奂还没回来。她昂首阔步,慢慢的往里走,带着天家公主应有的风范。 “女儿拜见父皇。” 正殿之上,皇帝沉眉坐着,默默的看着腾芽走进来。 一旁贵宾的位置上,是端身正坐的高世渊。此人剑眉星目,身姿健壮,一看就是手握兵权将领的样子。 “这位一定是大司马了。”腾芽温和的颔首示意。 高世渊拧着眉头,道:“久违盛世的三公主,冰雪聪明,容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闻三公主的书法乃是城中一绝,今日冒昧叨扰,不知道能否请三公主赐下墨宝?” 这不是胡说么!腾芽心里诧异,她是和母妃学过写字,也确实自幼就练习。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城中一绝,不过是能见人罢了。他这个要求显然是有目的的。 “父皇……”腾芽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微微颔首。 遂有奴才将笔墨纸砚搬上殿来,恭敬的摆放在腾芽面前。 “三公主,且慢。”高世渊起身走上近前,从怀里摸出一个折子。打开里面写着几句诗词。“劳烦三公主就写这几句诗可以吗?” “当然。”腾芽皱眉,提笔按照他上面的诗句逐一写了下来。 她刚放下笔,高世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凑过来看。越是看,就越是觉得一模一样。 当他确定这字迹和所收到的信笺是一个人所写的时候,他冷了脸,忽然转过头瞪着腾芽。“你败坏我夫人的名誉,你败坏焸公主的名誉,你想要毁了高家毁了开乐是不是?你到底是何居心?” 突入起来的发难,让腾芽不禁吓了一跳。“大司马这话从何说起?” 皇帝也是听得糊涂:“大司马,这话是不是言重了?芽儿不过才十岁,焉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事。何况她成日里都在宫中,鲜少会踏出宫门,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皇上过虑了。”高世渊皮笑肉不笑的叱道:“三公主要做这些事,根本就不必迈出宫门。只要握着笔洋洋洒洒的写几个字就能办到。” 说到这里,他恼火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抽出来的信笺,正是绑在鸽子腿上的那一封。 有人把我的鸽子撒了出去?腾芽这时候才猛然明白过来。那天一早,原来鸽子不见是有人刻意为之。她先是病着顾不得,后来又因为其他的事情没去多想。没想到鸽子竟然真的把信笺送到了高世渊手里。这未免也太惊悚了。 看见腾芽脸色微变,高世渊更为生气了:“三公主,请问我夫人焸公主如何得罪了你?你与我开乐我高家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你住在盛世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不学点好,要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龌龊事?” “芽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一头雾水,原本也是不信对方之言的。可若不是腾芽所为,人家又何必闹到盛世的皇宫里。想到这里,皇帝不禁有些生气:“你还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比较好。” “拜见皇兄。”裕王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殿。他拱手行礼,扬眉瞟了一眼腾芽身边的大司马。“原来是有贵客造访,本王来晚了,还请恕罪。” “裕王来的正好。”高世渊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声音也洪亮了不少。“这信中说,事发当日,裕王殿下也在场。想必裕王殿下该不会如三公主这般年幼无知,唯恐天下不乱吧。” 这话让腾芽听得很不舒服。心想你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闹的整个英府和自己的护卫都知道了,你不去追究责任。竟然还千里迢迢跑到盛世来叫嚣。若知道了真相,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拿着身上的佩剑挖个地洞钻进去。 “三公主虽然年幼可性子最沉稳不过。没有凭据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胡说的。”裕王走上前来,习惯性的将腾芽护在了身后。“只是不知道大司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俩当这皇兄的面向你解释呢?” 这时候,皇帝已经心里有数了。 裕王和腾芽一道出宫,就是英府一品夫人七十大寿的那几日。 当时焸公主也去了英府。想必是那时候出了事。 “既然裕王这么说了,那好。”高世渊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竹筒里的信笺抽出来,交给了裕王。“当着国君的面,还请裕王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内容是否属实?” 裕王展开了信笺,飞快的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 才看完,他就觉得后心被冷汗****了。若说这上面的内容是假的,腾芽造谣生事,毁人清白,恐怕是在劫难逃。可若说是怎的,这位大司马的面子肯定挂不住,愧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左右都不是好事。 只是腾芽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信笺?就是为了告诉大司马吗? 裕王一时拿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怔怔的看着信没做声。 “大司马可否让我看看?”腾芽忽然开口。 “好哇。”高世渊丝毫没有犹豫。 腾芽从裕王的手里拿过那信笺,扫了一眼,就确定是自己写的那一封。 当日因为犹豫,她并没有马上放出鸽子。可到底是谁替她办了这件事呢? 更何况,这信笺上根本就没有署名,大司马怎么知道这是她的笔迹?还特意跑来皇宫找她当面写字核实? 难道大司马已经和焸公主当面对质过,焸公主一口咬定是故意诬陷她? “怎么样?三公主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高世渊的眉宇之间,已经透出了杀意。 皇帝有些莫名:“大司马这到底是和朕打什么哑谜?究竟是什么事情,朕的女儿和皇弟都一清二楚,朕却被蒙在鼓里?” 大司马微微敛眸,心里也在想究竟要不要当面讲出来。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如果不说明,又显得他理亏。 “父皇,事情是这样子的。”腾芽皱着眉头走上前:“在英府的时候……” “三公主。”高世渊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你何必说那么多呢!你只要承认你这封信笺实数诬陷,此事便作罢。高世渊顶多心存不满,却不能把盛世的公主如何。只消您亲自去一趟开乐,向我的夫人道歉。那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为了给自己保留颜面,高世渊还是决定息事宁人。本来,他是打算亲自拿住腾芽,带回开乐好好教训一番。 “恐怕我不能向焸公主道歉。”腾芽根本就不会给焸公主道歉。一个三番两次想要自己命的人,难道还要卑躬屈膝的把头伸过去吗?当然,她也不完全是为了争一口气,她也有为凌烨辰思量。 开乐联手邻国想要消灭凌烨辰,那么现在出击,应该是个不错的好时候。 “为什么?”高世渊挑起的眉头充满了愤怒。“难道你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认吗?” “大司马这话恕本王听不懂了。”裕王脸上挂着满满的不悦:“芽儿信笺上所写,没有一个字不是真的。既然说的都是事实,为什么要致歉,又为什么要跟你回开乐?本来这样不光彩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再提及。可是焸公主在英府当日,就想要杀人灭口,芽儿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信笺留下,完全是为了自保。而她信笺上提到的证人,便是本王。”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不由得来了精神。“裕王你说。” “回皇兄的话,焸公主和英伦将军旧情复炽。在英府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对不住大司马的事。却不凑巧的因为一场火灾,而暴露。让英府上下很多人,以及焸公主的贴身侍卫撞破。而这件事,因为我和腾芽也在英府,所以也算是亲见了。焸公主几次三番想要杀人灭口,也是多亏了我们留有证据才能平安无事。” “此话当真?”皇帝沉眸,看着裕王。 “如此要紧的事情,臣弟绝不敢乱说。”裕王恭敬道:“还有一件事皇兄或许不知道。” 皇帝微微转了转眼眸:“前几日,腾芽和鲜钦的三殿下出宫,还险些被焸公主所害。亏得是宛心公主相救,才能幸免于难。”高世渊听了这话,相当的不满意。“裕王殿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夫人前几日是专程来盛世寻找爱女的。何来的杀人灭口之说?更何况,若不是三公主从中作梗,小女和凌皇子的婚事也早该成了。这一笔账又该怎么算?” 腾芽冷笑了一声,凝神望着高世渊:“大司马这话,本公主不敢苟同。且不说本公主与世子,哦,也就是你口中的凌皇子是清白的。就之说宛心公主的婚事,那也是焸公主一手所毁。就因为焸公主在英府做出了那样见不得光的事情,才会和英家生出了嫌隙。凌夫人也多半是不高兴的,这件事导致了婚事直接作罢。如果大司马不信,你可以回去好好问问宛心公主。” 说到这里,腾芽心里的怨恨不由得涌了起来:“还有,我有两件尚且还没有证据的事情,想要当着父皇和裕皇叔的面,让大司马听一听。若我偶然猜中,大司马也该好好想想到底要追究谁的责任。” 说到这里,腾芽将手里的信笺交给了裕王:“其一,宛心公主让世子在马上就到开乐的交界处返回盛世,为的就是怕他一旦进了开乐,婚事的事情就由不得他做主。宛心公主怕大司马或者焸公主利用开乐的权势,逼着世子非成婚不可。却没想到,在世子刚返回城中的时候,通缉令就已经张贴出来。说他谋害焸公主与宛心公主,其实那个时候,应该是焸公主未免自己所做的劣事败露,而杀人灭口。随后,自己躲在某处,请郎中为其治病。焸公主的病多半是急怒攻心所致,导致身子发麻,整个人不能动弹,如同瘫痪一般。而要想救治,就必然以针灸刺穴之术,反复进行施救。银针留下的痕迹或许并不明显,但一定还有。这个法子虽然可以立竿见影,但短期之内,是难以根治的。除非坚持几个疗程。我想,大司马若是这时候回了开乐,见了焸公主,还是能找到那些施针的痕迹。可焸公主必然瞒着大司马,不让你知道她曾经气急而生病。只会说是被世子追杀跌落山崖受了伤。”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腾芽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神。“其二,英伦将军乃是被焸公主所害。目的再简单不过了。她不希望这件事还有活着的人知道,所以当事人必须得死。之前英乔入宫觐见凌夫人的时候,也提到出事的前一晚,有人约英伦将军出城相见。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是焸公主所为,但如果是焸公主相约,英伦将军必然三缄其口,不会对府中任何人说明真相。毕竟,他也是想要尽可能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胡言乱语。”高世渊气的身子有些颤,语气也生硬的不行。“都是你的片面之言,我为何要信?” “那还有一件事,由不得你不信。”腾芽微微凛眸,表情也颇为严肃:“前几****险些被焸公主所杀也是事实。大司马若是不信,尽管可以让父皇请鲜钦的三皇子入宫对质。即便我的话不可信,鲜钦的皇子也总不会信口胡说吧。还有,是宛心公主救了我们,宛心公主为此,不惜以性命相要挟,焸公主才勉强答应。想必这事,你若是问她,她也不会隐瞒。” 一番话,把大司马顶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在盛世的皇宫,也难免被你们合起来质疑。”大司马锁紧眉头道:“三公主的话,字字铿锵有力,可证据呢?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相信你,但是诋毁我夫人的清白,就不行。” 他微微扬起下颌,眉心透着一股冷傲:“高家没有别的本事,最擅长的就是行军作战。凑巧我这次随行一共带了三万侍卫。不知道盛世的国君是否有兴致,见识见识我们开乐的军力?” “大司马这话是何用意?”皇帝已经听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显然是焸公主有错在先,又痛下杀手。害的盛世损失了一位将军不说,还让凌夫人痛彻心扉。这笔账暂且没和高家算,他倒是敢带着侍卫来盛世的皇宫挑衅。“高家擅长征战不假,盛世也同样兵强马壮,尽管可以切磋切磋。” “是么。”大司马朗笑了一声,忽然变脸一把掐住了裕王的脖子。 “皇叔……”腾芽心惊肉跳的看着他,如同捏住一只蚂蚁一样,一下子就把裕王给提起半空。 “大司马这是何意?”皇帝绷着脸,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你这是要忤逆朕不成?” “我妻子的名誉甚是要紧,绝不容你们信口雌黄。”高世渊将裕王高高举起,那架势非常吓人。 裕王瞪着眼睛看着他,丝毫没有怯懦退缩。“我亲眼看见她和英伦将军在英府的后院假山石里面私会。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且你还不知道焸公主的手段吧!” “皇叔,别说。”腾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怕他一时没沉住气,激怒了高世渊,恐怕真会把他给摔死。 “说!”高世渊已经被激怒了,也不差多听一句。 皇帝使了个眼色,羽林卫已经把整个正殿包围。“大司马,朕劝你还是不要太过莽撞。须知道,你可是身在盛世的皇宫之中。你若是伤了朕的皇弟,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是吗?”高世渊冷笑了一声,朝身后的侍卫望了一眼。 侍卫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在了殿上。 “是凌夫人的玉簪子。”腾芽一眼就认出了那样东西。那是一支很普通的东陵玉簪子,凌夫人素简惯了,素日里就只会簪这个已经被摔碎的东陵玉簪。 皇帝听了腾芽的话,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子。“你居然抓了凌夫人为质,大司马,你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皇上,如你所言,盛世兵强马壮,自然是不必畏惧的。我总得为自己着想。且三万兵马,都随我入宫,实在太过张扬。我也只好将重兵留在英府,一则保护府中上下,二则,也能让皇上给我机会,替我的夫人洗刷不白之冤。” “你夫人一点都不冤枉。”裕王冷笑了一声:“是她在英伦将军的酒里面下了****,才会导致那样的事情发生,英伦将军本意根本就是不肯的。是你那位夫人用了这样的伎俩,才会有如此的结局。否则,她为何那么心急想要杀人灭口?还不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接受不了一个如她这样不守妇道的妻子。这也是英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你若不信,尽管可以问问焸公主的亲信。” “你住口!”高世渊恼羞成怒,猛然将裕王高高举起用力的摔了下去。 “不要!”腾芽吓得赶紧捂住眼睛。也亏得是羽林卫身手敏捷。就在裕王被扔出去的一瞬间,两名羽林卫飞扑过去,咬着牙垫底,让裕王摔在自己的身上。 三个人闷闷吃痛,发出了沉闷的哼声。 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裕王就咬着牙站了起来。“我住口?我为什么药住口,你口口声声说腾芽诬陷你的夫人,你又有什么证据?你还不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我们一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让见识到这件事情的人都被处死。所以,在英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暗中安排,让人秘密的将一个被灭口的侍卫被调换身份。焸公主当时生了病,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发现这件事。而宛心公主一向不理会军务,就更不会发现这一安排。” 说话的同时,裕王朝德奂使了个眼色。 德奂马上亲自退出殿去,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将那侍卫带了进来。 “大司马可认得此人?”裕王顾不得身上的疼,沉着的看着高世渊。“他能侥幸活下来,就是为了今日当着我皇兄的面,将焸公主的罪行公之于众。” “你……”大司马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人拱手向皇帝行礼,告一声恕罪,就猛的用力扯下了右边的衣袖。他的右臂上,赫然纹着一个奇特的图案。这的确是焸公主亲兵所有的标记。 大司马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所有的人都已经闭上了嘴,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那侍卫的眼底也迸射出寒光:“我乃为国战死沙场的勇士,却不是为了隐瞒公主丑事而被灭口的弃卒。主子要我战死沙场,我必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主子要我含冤而死,恐怕就难从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大司马冲他怒吼。 “焸公主让奴才买了两包****,分别下在两壶酒里面。其中一壶,被英勋少将军喝下,目的是为了将他引去三公主的厢房。好造成酒后乱情,让三公主名誉扫地。另外一壶酒被英伦将军喝下,将军喝了酒一直在焸公主的厢房里没有出来。直到隔壁的耳房起火,奴才等担心公主的安危闯进去施救,才撞破了焸公主的丑事。” 那侍卫一字一句说的特别用力,生怕在场的人听不到一样。 “奴才誓死效忠开乐国,可万万也没想到,居然因为这样不齿的事情而遭到被灭口的厄运。而往日,跟着奴才一起奋战沙场,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却尸骨无存,还要被冤枉是邻国的皇子所为。这根本就是焸公主心黑手狠的诡计。我忍受着屈辱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让世人都知道焸公主的狠毒。” 淤积在心里良久的话,这下子说出来也就痛快了。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狗奴才!”高世渊的脸色从震怒到惨白,仅仅是一瞬间。“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信吗?” “大司马日理万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奴才的贱名都不曾知晓吧。那又怎么判断奴才说的都是假的?”那侍卫扬起了连,唇角却上扬出好看的弧度。“奴才张忠,乃是三朝元老张连清的亲孙。” “你哪里有什么忠可言!”高世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侍卫居然是三朝元老的外孙。“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贼子。” “够了。”皇帝冷喝了一声:“大司马,朕没有功夫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任是谁说的话你都不信,哪怕是你们开乐忠臣之后。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现在马撤兵,带着你的人迅速的离开盛世,朕可以对今日正殿上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否则,就别怪朕不客气。” “据我所知,皇上心里最惦记的那一位,正是凌夫人。”高世渊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得意:“那不如让我来和皇上做一笔交易。皇帝横眉怒目,满心怨愤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必须带着三公主回开乐,当面向我夫人道歉。”高世渊双眼有些空洞:“等这件事情平息了,我自然会放了那位凌夫人以及英府上下所有人。在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我留在英府的侍卫是不会撤走的。皇上若是想硬来,那就只能同归于尽了。有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洒满了整个英府的每个角落。只要强攻,就必然会被点燃。皇上若是不信,尽管可以试一试。” “卑鄙。”皇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疏忽。居然会让高世渊带着三万侍卫住进皇城。还悄无声息的将英府包围。这样的疏漏,根本就是致命的。 “我是不可能会向焸公主道歉的。”腾芽的眸子里,透着坚决。“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和一个卑鄙无耻,几次差点要我命的凶手道歉。” “是么!”高世渊冷着脸:“那你就试试看。要么选道歉,要么死!我却不知道三公主你会如何取舍了。” “我宁可死。”腾芽表情清冷的说:“但是在我死之前,我很乐意和你回开乐,当面和焸公主对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若有一点不属实,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倘若完全属实,大司马仍然要杀我泄愤,那恐怕会遭天下人的唾弃。” “你在吓唬谁?”高世渊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那样子真恨不得将腾芽撕碎。“你个不知深浅的黄毛丫头。” “世上的事,即便不是非黑即白,也有对错之分。倘若在酒里下****,为掩饰自己丑行就灭口的行为,还不是错,那这样肮脏污秽的尘世,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何况焸公主曾经的心上人就是英伦将军,若不是你那样完美的家事,若不是高家在盛世的威望,若不是你宁可错杀一万也要坚信自己妻子清白的唯命是从。她又怎么会放弃心爱的人,嫁给你这个莽夫?你以为焸公主看中的真的是你这个人吗?她看中的只是权势,是利益,是怎么能够成为开乐最风光的焸公主。” “你闭嘴,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已经没有可以辩驳的资本了。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要么就是撕烂我的嘴,要么就是吓唬谁,要哦就是你不相信。除了这些,你还能说出什么道理?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都不会改变。” 高世渊被面前这个瘦弱的三公主堵的哑口无言。他多想能义正言辞的教训她一顿,他多想在众人面前证明焸公主的清白,他多想能够彻底的为自己的妻子平息这样的风波。可是,越是想,越是无能为力。到最后,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样的嘲讽。“若是再过一个时辰,我任然没有送信去英府。那整个英府就会被夷为平地。皇上,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心仪的女人去死吗?还是,你真的可以对英家这样的忠臣之家毫无怜悯之心?” “带着你的人赶紧滚出英府。”皇帝从龙椅前走了下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瞪着高世渊。“否则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皇上是没听懂我的话吗?”高世渊挑眉道:“你女儿一个人的命,就能换回英府上下几百条性命,这可是划算的买卖。” “父皇……”腾芽没想着让皇帝做这个选择。毕竟他若是点头了,自己只会更被动。“事情因女儿而起,我愿意和大司马回开乐,与焸公主当面对质。” “不可以。”裕王别她这样轻率的决定吓得心都哆嗦了。“腾芽,你少在这里说些不知死活的话。证据都已经放在大司马面前了,他还是宁可做聋做哑也要相信焸公主,如果你去,就等同于送死,你明不明白。” “送死就送死,就算是死,该说的话也得说明白。大司马一个人听不懂有什么关系,我也要闹到开乐的皇宫里去,让开乐国君和朝中的大臣都好好听一听这件事,看看到是谁颜面无存。” “你敢!”大司马尖锐的吼叫声极为刺耳。 “我有何不敢?”腾芽争锋相对,丝毫不肯退让。 皇帝看着她稚嫩的脸上,这样一股坚决,心里不禁有些悲凉。“朕这个皇帝当的,也太没有骨气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朕刚满十岁的女儿来承担。你不是要个明白吗,好哇,那朕就给你时间,你尽管带着焸公主来盛世,当着朕的面将此事细细说清。倘若我女儿腾芽有一句不实,不必你动手,朕绝不会轻饶她。可相反,她若是没有一字虚言,杀人偿命,焸公主势必要为我盛世铁骨铮铮的将军填命!” 虽然早已经不把皇帝当作父亲,可这番话,还是听得腾芽心里暖暖的。 “怎么可能?”高世渊冷着脸:“我们开乐的事情,凭什么来你们盛世解决?皇帝,我再给你办个时辰思量。若你仍然不肯,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用想了,我跟你回去。”凌烨辰快步走进了殿。 腾芽听见他的声音,心疼的猛然一缩。都已经叮嘱他千万不可以现身,为什么他就是不听呢。 目光投向他的时候,腾芽的心里是那么惶恐不安。 “焸公主最想要的命恐怕是我的。”凌烨辰说话的时候格外轻松,似乎没有被这殿上的紧迫压倒。“是我退婚在先,伤害了宛心公主,她才会折回盛世找我。引发了英府之中,焸公主与英伦将军的会面。所以,整件事情,最需要向大司马交代的,恐怕就是我了。还有,谋害焸公主,将其推下山崖这件事,根本子虚乌有。恐怕也得我当面才能和焸公主说清楚。大司马还是将我作为人质带回开乐比较稳妥。” “你居然敢来见我!”高世渊冷蔑的瞪他一眼:“好哇,可惜光带你回去没有任何作用。她也得同行。” 高世渊也不傻,凌烨辰威胁不了邻国,更不会被盛世放在眼里。还不如带走盛世皇帝的亲生女儿奏效。但两个人既然都是焸公主的心腹大患,那不如就一起诛除,有了这个念头,高世渊往身后看了一眼。 自己的侍卫已经被盛世的羽林卫给牵制住,并不能动弹。 “凌皇子,那就麻烦你带着三公主先一步出殿了。”高世渊的眼眸看向皇帝。“皇上,其实既然他们自愿随我回开乐,您就不必多加阻拦。如此,也能保护凌夫人不是。” “烨辰……”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凌烨辰一眼。 “我不同意让三公主与我同去。”凌烨辰明白皇帝的心思,直接了当的说。“焸公主恨她入骨,她若是去,必然不可能平安无事。若大司马坚持非要如此,那本皇子只好不再顾及焸公主的脸面,将整件事公之于众。” “哼,你敢。”高世渊巴不得知道这件事的人通通去死。 “我自然敢。”凌烨辰笑的有些阴冷:“我之所以这么晚才进殿,并不是心存畏惧。恰恰是要将整件事部署好再行动不迟。你就这么确信我们会没有防备吗?” 第75章 焦心呵护 >> “你想说什么?”高世渊有些吃不透这位过气皇子的心思。 “你可以来盛世耀武扬威,难道我就不能趁机让人去开乐好好收拾局面吗?”凌烨辰沉冷一笑:“你在这里对付我的母亲和家人,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你的家人。你可别忘了,我要见宛心公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你敢!”高世渊气的恨不得将凌烨辰掐死。可他的手伸过来,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凌烨辰一巴掌。 “你身为开乐的大司马,手握一国兵权,遇到事情却不动脑子,只相信亲近之人的片面之词。手握重权又如何?还不是只用在儿女私情上面。亏得高家一门几代效忠开乐国君,你现在的行为却是在为开乐树敌。你可有想过吗?”凌烨辰一步一步的逼近高世渊,那样子看上去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腾芽看着凌烨辰,又不时的用余光扫过父皇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凌烨辰越是显出自己的本事,就越会为自己招致灾祸。他尚且羽翼未丰,诛除倒也容易,可若是由着他慢慢的滋长,来日就不是那么好抗衡了。 “别再说了,我一定要见焸公主,我必须和她当面对质。从头到尾,我没有一个字说谎。焸公主卑鄙到在酒里面下****,想要毁了我的清白,陷害少将军,这笔账我没找她偿还,她反而还要为了一己私欲,数次对我下杀手。若这时候,我还能蜷缩在她的阴影之下,因为畏惧而夹着尾巴做人,那么怎么配是盛世的公主,怎么配我身上流着的皇族血液?” 腾芽昂首阔步的走到凌烨辰身侧,目光里带着一股骄傲:“若连事实都惧怕承认,那也之能如你这般,活生生将自己逼得失聪失明,而实际上,我绝不是那样软弱无能的人。否则我对不起父皇母妃多年的教诲。” “说得好。”皇帝冷厉而又苍劲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格外具有震慑力。“我们腾族血脉,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威逼利诱如何,不过是敢于挑衅我皇族之威罢了。倘若今日,你敢带走朕的女儿,亦或者是危害英府上下,那就别怪朕赏赐你开乐二十万铁骑,踏平你高家的门槛。” 两军交锋,最要紧是气势。 而这时候,高世渊已经没有了底气。 每个人都义正辞严的说了同样的一番话,三公主、裕王以及张忠,他们都一口咬定是焸公主有错在先,难道事实真的如此吗?难道焸公主这么多年,当真心里还惦记着英伦?“皇上,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若是没有我的手令送去英府,那么今日所说的所有事,都会化作一股黑烟滚滚而去。您可思量清楚了?” 皇帝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如果凌夫人有事,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宁可长剑指着他的咽喉,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出事。 “我不是已经反复说了很多次么?”腾芽凛眸瞪着高世渊:“我愿意去开乐与焸公主当面对质。倘若你还有一点仁慈之心,就放了英府上上下下数百条性命。若我与焸公主对质,有一言不实,我宁愿死无全尸。可若我说的都是实情,你仍然要袒护她的种种行径,枉死我也认了,但你必须要向我盛世交代清楚,要我的命可以,可要毁我的名誉毁我盛世皇族的名誉,就别怪我恕难从命。” 就在凌烨辰想要将腾芽护在身后的刹那,高世渊眼疾手快猛的扑上来扼住腾芽的脖子。“让开。” 他的袖子里,暗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这时候刀鞘已经掉在地上,而锋利的刀刃则紧紧贴着腾芽幼嫩的肌肤。“谁敢阻拦,我要她血溅当场。” “芽儿你这是为什么……”凌烨辰急的眼睛都红了。他拼命的想要保护腾芽,可她的性子居然也这么要强,宁可自己犯险也不愿意让他出头。高世渊已经被激怒了,面对挚爱之人这种背叛,他愧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皇帝,你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不顾了吗?”高世渊语声刚落,猛的用匕首在腾芽右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芽儿……”凌烨辰只觉得那一刀根本就划在他心口,疼的咬牙切齿不说,还恨意丛生。 “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腾芽对上凌烨辰的眼眸,心里担忧的不行。这时候,是父皇还没有回过味来。一旦解决了眼前的隐患,救出凌夫人,回想起今天的事情,父皇决计饶不了他。一个如此年少,就有如此胆识的弃皇子,怎么可以留在世上成为隐患?再爱凌夫人,父皇也不可能爱屋及乌的去赦免她和别人的儿子。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冷漠如斯,否则母妃焉能被人开膛破肚,惨死自己的寝宫?弟弟又如何只啼哭一声,就被人拧断脖子。 “父皇,芽儿愿意为质,甘愿前往开乐与焸公主对质。无论生死,都是芽儿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腾芽并不是想告诉皇帝她多么勇敢。实际上,她不过是想告诉皇帝,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交换凌夫人和英府的安宁。希望父皇在想起她的时候,能仁慈的对待和她有关的那些人。不要再出现母妃的悲剧。“ ”好。“皇帝神情冷峻,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沉甸甸。“朕的女儿,果然有胆色。不愧是留着腾族血液。朕答应你,倘若开乐和高家敢伤害你一根头发,朕必然不惜重兵,将开乐夷为平地。” “多谢父皇成全。”腾芽蹙眉,由着高世渊一步步将她往正殿的门口推。 “皇上,请赐给我一辆辇车,我也好来得及去英府送信。”高世渊扬起了胜利者的姿态:“迟了三公主也就白白牺牲了。料想皇上您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吧。” “德奂准备马车。”皇帝拧着眉头,相当不喜欢这种被人掐着脖子走的感觉。 正殿的侍卫也谨慎的慢慢往一旁退,在迫不得已的情势下,放了高世渊随行入宫的两名侍从。 这四个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着腾芽上了马车,一路往宫外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韦逸霜颇为惊喜:“纯好,你没听错吧?那开乐的大司马真的挟持了腾芽那个贱丫头出宫?” “回娘娘的话,错不了。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还说那开乐用凌夫人和英府上下数百口人的命要挟皇上,若不交出三公主,几百人都得陪葬。奴婢觉得,三公主在皇上的心目中也没有那么重要。所以这次的事情,不足为奇。” “是啊。这人该死的话,是谁都拦不住。这下可好了。那贱丫头得罪的是焸公主,那额驸高世渊一定饶不了她。”韦逸霜只觉得从心情舒畅极了。窗外还是白雪遍地,可她的心里已经是春意盎然了。 “娘娘,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帮一帮这位额驸?”纯好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她想要韦妃出手,只有出手,才能招致话柄。才能让皇上不满,才有更多疏漏之处…… “不可以。”韦逸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件事无论高世渊成败与否,咱们都不可以参与。” 纯好不免有些意外,明明她心里就恨毒了腾芽,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能冷静的袖手旁观?“娘娘,奴婢愚钝,还请娘娘赐教。” “高世渊是从皇极宫的正殿把那个贱丫头给挟持出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凶多吉少了。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候急不可耐的动手。最好,她能多吃点苦头,被焸公主夫妻多折磨一段日子。重要的是皇上必然会设法营救,即便不疼爱这个女儿,关系到盛世的颜面,皇上也不会无动于衷。如此说来出手去平息这件事,等同于和皇上作对。满后宫之中,谁不是仰仗皇上的恩宠活着?谁会在明知道贱丫头有去无回的前提下,还铤而走险?本宫瞧着,后宫里那些只会涂脂抹粉,趋炎附势的宫嫔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胆色,却偏偏是本宫出手平息这件事,无意是给自己找麻烦。也白白便宜了那些贱人。” 纯好没想到韦妃把这件事情看的如此透出,连忙告罪:“都是奴婢不好,总以为这么做能赶紧解决了这个麻烦。三公主命硬,屡次都能化险为夷,实在是扰的奴婢心神不宁。为着这个,奴婢险些忘记了别的。亏的是娘娘您看的透彻,才不至于惹了麻烦。还望娘娘恕罪。” “罢了。”韦逸霜心情颇好,也不会去计较这些。“本宫知道你都是为我打算,又岂会怪你。只是那贱丫头的命还真是够硬的。听说焸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下手了,焸公主那么刁蛮心狠的角色,都能让她一再逃脱。看样子,这回本宫是碰上了个硬茬。纯好,你还别说,这苏贵妃还真是会调教女儿。这是把她数十年的宫廷生存秘诀都一股脑的传授给这个女儿了?要不怎么的一个才十岁的贱丫头都能这么难对付!” “说的也是。”纯好皱起眉头,愤愤道:“这三公主的手腕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先是勾搭上了凌夫人的儿子,摇身一变从罪婢成了凌夫人身边得宠的婢子。随后等着太后回宫,一下子又成了太后的掌上明珠。在凌夫人和太后的帮衬之下,她居然又重新夺回了皇帝的恩宠,做回从前风风光光三公主。这也就罢了,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居然还勾搭上了鲜钦的皇子。哼,小小的年纪,倒是一身的狐媚,比当年的苏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就叫人生气。”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呢。”韦逸霜听纯好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话,心里怪不舒坦。“她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的,倒是一点没浪费功夫。该复宠复宠,该寻如意郎君又由着她可劲挑。就连皇后的嫡女腾玥也不如她有本事。这还真是个得花心思好好对付的角色。” “娘娘的意思是……”纯好显然感觉出韦妃要有所行动,心中不免雀跃。 “你不是也说了么,她能让鲜钦的皇子也被迷惑,那咱们何不加一把柴火?”韦逸霜饶是一笑:“你着人散出风去,把这件事尽快传到鲜钦皇子那里去。最好让他们知道,谁能救了三公主,谁就是准额驸……到时候他们这么一搅和,高世渊雷霆之怒,还不得当即就杀了贱丫头泄愤。” “娘娘果然妙计。”纯好心里禁不住暗想,这可是一条借刀杀人的好计策。 韦逸霜抿唇而笑,娇美动人。“后宫的局势不容乐观,本宫自然得多花心思在皇上身上。至于别的事情,就安排别的人好好去办。咱们何必浪费那么多心思和力气,去冒险呢!对了……” 她抬眼看了纯好,眸子里星星点点的流光:“让人给韦嫔准备的坐胎药熬好了吗?这东西一日都不可以少,得按时送去才好。”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细细的吩咐过了。所用的药材都是最好的,也有专人按时送去。另外,奴婢也请了相熟的御医,仔细为韦嫔调养身子。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的。”纯好笑吟吟的说。 本来这件事韦逸霜是抵触的。可眼下宫里的局势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都说这世上的人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本宫从前不信,可到了这个岁数也不得不信了。论家事论样貌论恩宠,本宫何曾逊色于旁人。所以老天妒恨,就不许本宫有自己的孩子,那倒也无妨……亏的是韦氏一族还有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呢。总不见得整个韦氏都不能为皇上诞下有皇室血脉的骨肉吧!本宫也正好坐享其成,省的遭那份罪。” “是呢。奴婢倒是觉得,这也是娘娘您的福气。”纯好笑容里荡漾着春色:“后宫里多少妃嫔原本都是得宠的,可那些恩宠在有孕的时候,轻易就被人夺走。倒不如娘娘您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皇上身边,免去了后顾之忧。” “是啊。”韦逸霜连连点头:“从前我忌讳不能有孕这事。就见不得人说孩子啊,怀孕什么的。可自从倚媃进宫,我便看透了这些事。不过是过不去自己的心罢了,又能如何呢。” “娘娘解开了心结,奴婢当真是高兴得紧。”纯好一脸欣喜。 “是啊。”韦逸霜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也多亏是太后的帮衬,若非如此,本宫的心结哪有这么容易解开。”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她微微勾唇:“去准备辇车,本宫要去太后宫里好好的安抚一二。” “是。”纯好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自从韦嫔入宫,韦妃果然是开朗得多了。且最近这段日子,她陪伴皇上的次数也多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个好兆头? 韦逸霜赶到福寿宫的时候,宫里多半的妃嫔都已经到了。 连刚有孕从天牢里放出来的徐丽仪都来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韦逸霜愁眉不展,脸色看上去很是清冷。“得知三公主出事,臣妾就急火火的赶过来了。不想还是宫里的姐妹们心系此事,竟都先到。” 太后微微抬手:“平身吧。妙嫦,赐座。” “是。”妙嫦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了韦逸霜身侧。“娘娘您请坐。” “多谢太后。”韦逸霜坐在了徐丽仪对面,凝眸道:“这么冷的天,地上还有雪呢。徐丽仪竟也过来了,若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多一份担心。” 徐丽仪原本是打算去求见皇上的。可高世渊出宫,皇帝便亲自率领羽林卫追了出去。保不齐还要去英府解救凌夫人,哪里有功夫听后宫啰嗦。眼下韦妃不就是想让自己在太后面前挨斥责么,她低着头,并未开口。 秦顺容却红了眼眶:“韦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也这样劝过丽仪了。可丽仪待三公主极好,视如己出。生怕这事情会危及三公主的安危,在宫里硬是一刻也坐不稳。臣妾实在无法,就只能谨慎的陪着她一道过来。” 说到这里,秦顺容走到太后的身前,跪了下去。“在望宫里的日子,徐丽仪一直呵护备至的照料三公主,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三公主出事,丽仪忧心难解,盼望着太后能设法营救。臣妾未能劝阻她安心在宫中养胎,还擅自陪同她前往福寿宫请安,都是臣妾的错,太后要罚就罚臣妾一人吧。” 看她声情并茂的说这番话,太后也免不了动容:“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芽儿聪颖乖巧善解人意,哀家也甚是喜欢。你们能这样心疼她,是她的福气。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开乐与盛世两国的政务,芽儿又是在皇极宫被带走的。现下皇帝也亲自率领羽林卫追出宫去……已经不是哀家能过问的范畴了。你们如坐针毡,哀家何尝不是如此?倘若芽儿有什么闪失,那哀家的心也要跟着碎完了。” “太后切莫悲伤过度,担心凤体啊。”韦逸霜拿绢子拭了拭眼角,佯装有泪的样子。但其实,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能挤出眼泪。“臣妾相信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三公主有太后和皇上的眷顾,又有宫中诸位姐妹的呵护,想必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何况那高世渊不过是开乐的大司马罢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人罢了。” 徐丽仪不爱听她说话,却还是连连点头:“韦妃娘娘所言甚是。只是不知娘娘是否知晓,到底高世渊为何要带三公主出宫?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韦逸霜自然不清楚来龙去脉,皱眉道:“谁知道三公主是怎么与焸公主有了过节。那高世渊最是心疼妻子,此事开乐上下无人不知。为了焸公主而怒气冲冲的跑到咱们这里撒野,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若是追究根源,本宫就不得而知了。倒是徐丽仪你与三公主亲近,日日走动,就没从三公主口中得知相关的细枝末节?” “徐丽仪不知究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淑妃就着侍婢的手走进来,先开口后方近前行礼。“臣妾拜见太后。” 太后微微颔首,道:“淑妃免礼。” 话音落,她的目光就投向了韦妃。 韦逸霜感觉到太后想看到什么,只有皱着眉头不情愿的起身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有些受宠若惊,少不得凝眸多看了韦妃一眼:“呦,韦妃这是做什么。到弄得臣妾不适应了。” 言外之意,这可是韦妃被贬斥之后,头一次给她请安。 韦逸霜恼火的不行,却仍然笑着:“如今我在妃位,自然不及正二品的淑妃娘娘身份贵重。虽则淑妃只在正二品最末的位置,却也比臣妾高出许多。淑妃何必这般惊讶呢!” 言外之意,不就是个正二品末端的淑妃么,至于得意成这个样子?本宫为贵妃的时候,你还不是只会凑在身边献殷勤。 “罢了,都坐吧。”太后打断了两个人的交锋。 “多谢太后。”淑妃饶是走上近前,坐在了太后身侧。“三公主出事,臣妾着实心焦。特意让人出宫去打探了情况,才急急的赶来禀告太后。” “哦?”太后不免虚目:“你都打探到什么情况了?说来听听。” “是。”淑妃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高世渊劫持了整个英府的人为质。在英府内外设下重兵埋伏。且英府之中布置了多处火药,倘若皇上领人强行硬闯,他的人便会拼死抵抗亦或者是点燃火药同归于尽。情势不容乐观。那高世渊就是以此作为要挟,挟持着三公主一路往皇城门逃去。裕王殿下与世子也领着羽林卫继续追赶。但无奈高世渊带进皇城的侍卫足有几千,其余都在城外原地待命。听说总共加起来,有三万人……” “这么多?”太后不免挑眉:“三万侍卫随他入皇城,亦或者是驻守在皇城以外,为何没有奴才提前奏报?倘若这三万人都被他率领攻入皇宫,岂非是连整个盛世都要搭进去了?” “这也正是蹊跷之处。”淑妃也百思不得其解。一般外国来使觐见,都是最多三五千侍卫护送。且除了一同入宫的十余人,其余一律在皇城外三十里驻守。这一回,却偏偏不是这么回事了。“太后,臣妾也是希望能尽快查清楚这件事,以免留下什么祸患。” “是要查。”太后虚了虚眼眸:“如此不谨慎的事,是断然不能再有了。” “外敌至,宫中却没有半点风声。”韦逸霜纳闷的不行:“太后,臣妾以为,该不会是宫里有人里应外合,故意纵了那些人攻进来吧?” “是内外苟合还是另有鬼祟这件事恐怕要费些功夫。”太后少不得叹气:“哀家只是更担心芽儿的安危……但愿这一回她能化险为夷……” 房中的妃嫔们不由都沉默起来,对三公主的担忧各有不同。她们反而更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波及自身。 “也不知道芽儿现在怎么样了?”秦顺容险些掉下泪来。“太后,要不要着人再去打探一二?” 第76章 复仇快感 >> 眼看着裕王和凌烨辰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高世渊的马车已经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皇城门前。 腾芽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不吵也不闹,平静的看着高世渊的脸色一直在变。 “裕王殿下,你留在城中接应,我追出城去伺机解救。”凌烨辰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可是腾芽在马车上,他怎么可能不跟着去。就算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他也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不行。”裕王一边阻拦凌烨辰,一边向皇城门上的侍卫打手势,命令他们速速关闭城门。 然而侍卫得令后还没来得及反应,高世渊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城去。 “裕王殿下,我们以烟哨为信,你设法带兵增员,我继续追。”凌烨辰扬起马鞭毫不犹豫的往前冲。 “不可以,世子,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裕王也担心腾芽,可是凌烨辰这样去,显然有去无回。“你这样风风火火的追上去,只会让他们多个人质。世子,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再说,你就不担心凌夫人和英府上下的安危吗?” 凌烨辰顿时就愣住了。是啊,除了腾芽,他还有娘,有外祖母,有那么多亲人被困在英府之中。看着高世渊一行人扬尘而去,他心里的恨翻滚的厉害。“如果你有事,我必然相随!” 这句话,不知道腾芽能不能听见,可是裕王心里对凌烨辰的隔阂彻底消失了。 他骑着马与凌烨辰并肩,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会辜负他,所以这些日子对你避而不见,也不听你解释。今天才知道,你待腾芽如此的情深义重。那一****和宛心到底是怎回事?” “母女一脉。我的酒里面也被人下了药。”凌烨辰毫不掩饰的说:“并非我不想跟腾芽解释,可她如果知道,一定会很伤心。何况……我不确定那药到底是焸公主的心思,还是宛心公主……如果是焸公主,我只怕会伤了宛心。毕竟是我有负于她在先,这种事,我想保住她的名节。” “抱歉。”裕王脸色凝重的说:“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误会你,还险些劝腾芽离开你。幸亏她对你是真心的,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退缩。只是……宛心公主会不会继续纠缠你?” “我想应该不会吧!”凌烨辰这时候根本就顾不上去想关于宛心的事。“说着的,这件事情宛心如果是无辜的,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伤害她。可若是焸公主执意要伤害腾芽……” 眸子里闪烁的寒光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凌烨辰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焸公主。 “不如这样,我替你去腾芽。”裕王拧着眉头道:“你留在盛世保护凌夫人。你和焸公主积怨太深,又牵扯到宛心公主……我去,比你去更利落。” “不行。”凌烨辰当然是不肯的。“我不能让你替我冒险,何况……” 他扬了马鞭朝着英府的方向而去。未宣之于口的话是:谁替我去救腾芽,我都不放心。我必须安然无恙的把她带回来,亦或者是陪她一起死。 “可是我想腾芽一定不会希望你去冒险。”裕王很羡慕凌烨辰和腾芽,最起码他们能直截了当的表露自己的心思。完全不像他这么猥琐,明明喜欢英乔,却不敢说出口。就因为英乔比他还要大一些,他只是个还在读书的王爷,而她却已经是征战沙场的将领。 两个人收敛了心神飞快的赶到了英府。 而这时候的英府,局面已经被皇帝控制住。 诛杀了一批高世渊带来的侍卫,也再逐一的排除府中的隐患。 可是当皇帝带着人搜遍了整个英府,也没能看见凌夫人的下落时,他彻底的慌了神。“高世渊你个骗子,你居然敢诓朕!来人!” “属下在,皇上有何吩咐。”羽林卫首领恭敬的跪下双手抱拳。 “你持朕的令牌,迅速调集大军十万,三日之后,朕要率领众将士前往开乐踏平高家。” 皇帝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不从。 裕王和凌烨辰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皇帝。 可是这样的指令也未免太过草率:“皇兄,您亲自出征也未免太冒险了。不如还是调兵遣将,让臣弟随着他们出征,将凌夫人和腾芽救回来。” “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 皇帝眉头微微凛起:“德奂,安顿好英府里上下,朕先回宫。” “皇上。”英乔和英勋拱手跪地,面上满是坚决。“求皇上恩准我兄妹俩一同出征,为父亲报仇,救回三公主和姑母。” “皇上。”凌烨辰也跪了下去:“焸公主是因为怨恨英家的人,怨恨我,才会让大司马带走三公主。一切既然与英家与我有关,烨辰怎么能袖手旁观,求皇上恩准,让烨辰随行开乐,保护圣驾救回母亲和公主。” 皇帝看着他们几个,只觉得热血沸腾。“年轻可真好。朕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错过了很多很要紧的事。如今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再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怕当真是追悔莫及了。朕意已决,你们若要随朕征战沙场,那就一并出发。” “多谢皇上。”四个人齐齐应声。 “英乔,你留下来安顿好府里的事情。照顾好一品夫人。英勋,你部署好英府的防范,联络英府其余的几位将军。”皇帝微微挑眉:“只有三日,第四日清早,于宫中整军出发。不得有误。” “遵旨。”英乔和英勋恭敬的行礼,只觉得心情振奋。 “烨辰和裕王随朕回宫,朕还有关乎战术的事情要和你们商议。” “是。”凌烨辰答应着,可心思却飞去了腾芽那边。也不知道高世渊会不会为难她。而她的聪慧,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 颠簸的马车上,腾芽平静的坐着,不吵不闹。 高世渊让人仔细打探身后的动静,始终没发现有人追上来。“看来你也不是很重要么!你父皇对你不上心,无疑是致命的。就连那个什么世子的,不是也没为了你追上来吗?” 腾芽只作不觉,依然保持着沉默。 “你不是很伶牙俐齿的么?怎么这时候这么安静?”高世渊有些不习惯她的沉默,拧着眉头看着她。 “要不,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吧?”腾芽忽然开口。 “哦?”高世渊以为她会求饶,又或者是说些厉害的话。却不想她居然想要讲故事。“你说来听听。” “我认识的一位姑娘,她喜欢上了一个少年。”腾芽微微勾唇,眸子里仿佛看见了那女子温婉的笑颜。“正是懵懂的年纪,他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骑马狩猎,一起逛热闹的街市,在月光下诉说着彼此的心事。本来是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偏偏因为生在两国,不得不谨慎的去做每件事。姑娘的娘家,是那个国家的望族,她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却被家族的种种规矩束缚着,希望她来日能凭借婚姻为族人稳固利益。而少年则效忠着自己国家的君王,他不可能抛下家业去姑娘的国家,他希望能娶姑娘来自己这里定居。可惜,姑娘的家人怎么都不肯退步。万般无奈,她提出了不再见面的要求,和少年诀别。” “后来呢?”高世渊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不禁皱眉。 “后来姑娘遇到了一个十分疼爱他的夫君,而这位夫君也是她的家人替她千挑万选的好夫君。凭借这门亲事,姑娘成为那个国家数一数二的人物,风光、富贵,要风的风要雨得雨。而少年也经过千锤百炼,成位一位为国征战沙场的将军。将军也成了亲,有了妻子和子女,却始终心系着远在他国的那位姑娘。”腾芽微微蹙眉,凝眸看着高世渊:“这两个人,有缘无分,可是在心底都没有割断对彼此的记挂。如果你去问那位姑娘,她或许不会承认,可杀死自己心爱的少年,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会让她濒临疯狂。她会做出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她会改变一些多年养成的习惯。她甚至会躲避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的人,甚至怨恨他们。显然,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荣华,以及多年来攥在手里的权势。” 高世渊凝眸看着腾芽,眉心里渐渐的透出了寒意:“你真的就不怕死吗?” “我怕。”腾芽毫不掩饰的说:“从我母妃死在我眼前的那天开始,我就特别的畏惧死亡。我昧着良心做一些我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说报复我的仇人,杀死那些想要我的命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我也特别的害怕,我怕她们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闯进我的梦里掐死我,我也怕害人的事情做得多了,我会不得好死。可是我不后悔。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基于一个理由,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纪,居然还有这样的胆色和心机。”高世渊有些吃不透这丫头。 “我之所以没有对焸公主下手,乃是以为她的女儿救了我。所以给你的那封信笺,其实并不是我放走了信鸽。我写下信笺之后,心里一直犹豫不决,就在那一晚,我病倒了。次日,鸽子就不见了踪影。当时我以为是哪个宫人贪玩,放走了鸽子,现在想想它们能把信送到你手里,肯定不是偶然。”腾芽扬起了脸,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对劲:“我身边一定有人在暗中谋算着什么。你来盛世的皇宫要我的命,也是这个人计算之中的事情。可此人的目的,仅仅是想借你的手要我的命吗?” 高世渊听得有些头痛,不禁皱眉:“想不到你们盛世的皇宫里,也净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而你这么小小的年纪,居然在这其中游刃有余,筹谋算计,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我说这些话给你听,只是想问你一件事。”腾芽心里一直好奇的不行:“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和你说的,信笺上是我的笔记?” 这次,换高世渊沉默了。 也就是说这里面有内容喽。 腾芽知道他未必肯说,也不再问。转过头撩开了车帘,看外面的雪景。 高世渊没再说什么,心情也已经平复了不少。但其实只要一想起焸公主,他就坐立难安。 路上这几天,特别的太平。到了客栈酒楼,吃吃东西休息一晚,就接着赶路。高世渊对她还算是比较照顾,一直没有把马车换掉。但他自己却改为骑马,再不和她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这么特别的平静,反而让腾芽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凌烨辰现在怎么样。惦记他的那种感觉,既苦涩又甜蜜。 到了开乐的那天,居然晴天了。 雪融化的日子,总是比飘雪还要冷。尤其身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 腾芽瑟缩着身子从马车上走下来,便侍卫上前将她的双手捆住。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盛世的公主吗?”腾芽凝眸看着这些人,丝毫无惧。“我是以公主的身份入开乐,并非以罪犯的身份前来。若如此,我便不走了。” 高世渊在前头就听见腾芽嚷嚷了,少不得蹙眉吩咐身边的人给她松绑。 侍卫只好依言照办。 被勒过的手腕有些疼,她细细的给自己揉了揉。可那些侍卫像是等不及一样,催促着她走快一些,赶紧入府。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知道原来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宅子并不是皇宫,而是焸公主的府邸。怪不得焸公主会那么害怕自己的丑事被揭穿,连自己心上人的命都不要了。用一个男人和数十条不相干的人命,换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这买卖其实也挺划算的。 焸公主听说额驸回府了,急匆匆的就迎了出来。忽然发现腾芽也被一同带回来,心里登时惊惧不已。这丫头怎么会来开乐?还是被夫君带回来的?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夫君怎么把这贱丫头给带回来?”焸公主微微扬起下颌,一脸的清冷,那双目光尖利的眸子,好像刀子一样,能轻易的从腾芽身上剥下她的皮。“宛心一看见她就会心情不好,夫君不如赶紧让人把她给打发走吧。” 高世渊澹澹一笑,并未多言。 腾芽则看着焸公主,皱眉道:“过门就是客,焸公主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虽然我年轻,可我和你同为公主,你怎么能如此怠慢我?” “这里是焸公主府,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焸公主的心突突的跳着,腾芽这丫头太过狡猾,指不定在路上会和夫君乱说什么。何况她是来者不善,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就不是轻易能打发的。心里这么想,不免有些担忧。看样子,这次是得小心应对才行了。“ “夫人不是一向最好客吗?”高世渊的语气一如平常的温和。“三公主难得从盛世过来,哪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传出去,也只会说我们怠慢贵客不识礼数。” 焸公主想要笑,却唇角抽搐。“夫君说的是。” 她走过去,热络的握住了腾芽的手,实则微微用力。“三公主既然远道而来,那本公主也就只能欢迎了。只不过,三公主并不了解开乐的人事相关,可能处处要受制于境,不如在盛世那么自在。倘若你要是住不习惯,只管告诉本公主。自会叫人快马加鞭的送你回盛世。” “焸公主果然是好客。”腾芽幽幽一笑:“只是此行我是有些事情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好,恐怕轻易也不能离开。” 高世渊往前走了两步,佯装没有留心身后的两人。 焸公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拧着眉头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的命了?” “此言差矣。”腾芽不由得摇头:“命就只有一条我如何能不要。” “既然知道惜命,就管好你自己的嘴巴。”焸公主恶狠狠道:“先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条件就是你必须听我的话。倘若有只言片语说的不对,那你可就被妄想着能离开……” 话还没说完,焸公主就撞在一人身上。她转过脸一看,发现高世渊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夫君你这是……” “有什么话要这样谨慎的和三公主说?为夫不能听吗?”高世渊的眸子里,依旧含情脉脉。每每看到焸公主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一种眼神。哪怕是才从沙场上下来,他也会在卸下头盔的时候,用这样温暖饱含情愫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成婚这么多年了,这目光的温度有增无减。 “都是女儿家的体己话。”焸公主微微尴尬:“我说的起劲,竟然没顾着看路。不小心撞了夫君,还请夫君不要介意。” “无碍的。”高世渊的手伸向了焸公主。 焸公主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保持着狠狠攥住腾芽手腕的姿势,看上去十分的不自然。 然而腾芽这丫头居然一言不发,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由着她这么用力。 慌忙松开了她的手,焸公主扫了一眼,洁白的腕子都被她攥出了一个红印子。 高世渊只凭焸公主对腾芽的态度,就隐隐觉得腾芽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如果腾芽说谎,她有什么必要见到她的时候,既惊慌又失措?“三公主,里面请。” 进了公主府三进三出的院子,腾芽跟着焸公主夫妇到了最里面的花厅。 方才随行的侍卫一并留在了外头的院落,越往里走,越是安静。 腾芽细细瞧过,公主府上下的婢子们一应都是十三四的年龄,个个水灵灵的,穿浅绿色的衣裳。在这样的冬日里显得朝气蓬勃。且花厅里的摆放的花不少,映着房里其余的摆件,可谓匠心独运。说到底,焸公主也是个雅致的人。 一个很爱惜自己家庭的人,可一个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凶狠起来那么的吓人? “三公主尝一尝这茶吧。和你们盛世所用的截然不同。”焸公主让侍婢端了热茶上来,搁在了腾芽手边。 “多谢焸公主一番美意。”腾芽口渴,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皱眉道:“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对了,怎么不见宛心公主?” “宛心身子不痛快,在房里睡着。”焸公主微微挑眉:“夫君还没说,为何会带三公主同来?” “因为一封信笺。”高世渊语气轻哂,从怀里摸出了那个竹筒。 “这是什么?”焸公主纳闷的不行。 “你看看就知道了。”高世渊依然温和。 焸公主从小指头般粗细的竹筒里取出了信笺,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格外吓人。“这是谁造谣,简直是可恶至极。这样污损本公主的名誉,若叫本公主知晓必将她抽筋剥皮,剁碎了喂狼。” “这信笺是出自三公主的手笔。”高世渊语气平常的说。 “是你!”焸公主激动不已,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腾芽,你到底想干什么?” 腾芽没有做声,依然端着手里的茶盏,慢慢往唇边送。 “你夺走了宛心的夫君便罢,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生事。些这样的信笺污蔑本宫主,恶意中伤!你小小的年纪,居然如此的恶毒,你简直……” 兰指伸的长长的指着腾芽的鼻子,焸公主露出了缠着白绵纱的手腕。 “夫人,你怎么受伤了?”高世渊少不得关心。“这是怎么弄的,让为夫看看。” “没事。”焸公主慌忙的缩回了手:“这是上次坠崖留下的伤,没好利索,所以我就给包扎起来了。” “上次坠崖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好利索?”高世渊拧着眉头握住了她的手腕:“让我看看。” “不必了夫君,还当着三公主的面呢。”焸公主急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惊讶高世渊居然那么用力的握着她,手腕都挣的疼了,他居然还没松手。“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先放开我!” 高世渊眉心微动,神情冷峻:“让我看看。” “你放开……”焸公主有些吃痛,语气自然是不好。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高世渊非但没松手,且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的她耳朵嗡嗡的。“你……” 惊恐的眼神里透着难以置信的畏惧,焸公主从来没想过,这个一直陪伴她多年的夫君,这个一直呵护她如珠如宝的男人,居然会对她动手。“你……高世渊你打我?” 高世渊猛的一把,将焸公主几层衣袖生生给拽掉了。 缠绕的白纱居然缠满了整只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高世渊看着有些地方还渗出嫣红的血迹,心头不禁一颤。 “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焸公主很害怕他这个样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受了点伤,不打紧的。” 高世渊不由分说的解开了她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的白纱。里面赫然一道又一道的伤痕。伤痕有些粗,看着是用一些坚硬的东西划伤的。“这是怎么弄得?” 高世渊不由得想起了腾芽的话,她说过,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心中一定会赶到愧疚。那么现在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已经濒临崩溃了? “我已经说了,这是……”焸公主有些不耐烦,对上他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应该是簪尾划伤留下的痕迹。”腾芽认真的说:“从这几条伤口愈合的不同来看,有些是几天前的,有些是这两天的,还有这一条,应该是今天刚弄伤的。” “你胡说什么!”焸公主阴沉的眸子划过腾芽的脸:“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滚出去。” “她不能走!”高世渊冷厉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苍劲有力:“她是我请来问清楚信笺上那件事的重要人证。” “世渊难道你不相信我吗?”焸公主抽回了自己的手,因为没有半边衣袖,她有些冷。加之心慌的厉害,也让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个丫头,她处心积虑的想要夺走宛心的夫君,害的宛心一无所有还不够。如今居然跑到开乐要毁掉我的清白,还要毁了我们多年的夫妻之情。世渊,你怎么能听信这个黄毛丫头的片面之词,就来质问我呢。我的伤是怎么弄得,和她污蔑我根本就是两件事。你不能由着她信口雌黄而怀疑我啊!” 焸公主委屈的捂着挨了一巴掌的脸颊默默垂泪,那样子温婉极了。 就连腾芽看见了,也忍不住想要上前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然而,高世渊却无动于衷。 “你不是心存愧疚,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英伦是你的人杀的对不对?” 焸公主身子一晃,浑身都不自在:“腾芽,你怎么可以这样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用心爱的人的命,换取荣华富贵,权势恩宠,到头来却备受良心的谴责。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唯有让身体备受折磨,才能抵消心里的愧疚。我想焸公主你这个新添的陋习,一定是这段日子才有的。” “我有证据。”忽然走进来的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腾芽没想到凌夫人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你怎么会在这里?”焸公主大为震惊,眼珠一瞬不瞬的瞪着英雲。 英雲的眼睛微微泛红,她走进来的时候,步子非常的稳健,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我兄长并不是不谨慎的人。若果仇家找上门,他不会悄无声息的单刀赴会。他一定会有所部署和防范。而你却是个例外。你不知道给他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让人送到府中,他才会出去见你。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见到的不是你而是要他命的人。” “不。”腾芽摇头,打断了凌夫人的说话。 “什么?”英雲转股脸,有些诧异的看着腾芽。 “焸公主一定见了英伦将军。不但见了英伦将军,且还亲手刺杀了他。她用的,应该就是一支锋利的簪子,她用右手握着那簪子,猝不及防的刺进英伦将军的身体。随后,她的人才从暗处涌出来,拔刀相助。造成了英伦将军身上那么多的伤痕。也因为如此,她才会终日被愧疚缠身,不得片刻安宁。” “你……你住口……”焸公主被腾芽的话带回那样可怕的一个晚上。她让人先送了宛心回开乐,调转马头,好几日的奔波,就是为了约英伦出来,要她的命。颠簸在马背上的那两日,她心里的仇恨一点点的滋长,最终扎根,马儿的每一次踢踏,都加深了她的杀意。 焸公主的脸色阴沉的犹如死人一般,只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她心里的那种恐惧。“世渊,我不想见他们。夫君,你替我赶她们走!”说话的同时,焸公主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腰间,她颤巍巍的摸出那支簪子,猛的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下去。这一下,比之前那些都狠,一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你疯了!”英伦一把夺下了她手里的簪子,还没来的再给她一巴掌。她就已经身子瘫软,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有脸活着!” 英雲将手里的证据扔在了焸公主面前:“这是你的东西,你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我兄长尸首上的玉佩,已经被你调换过了。当初你俩的定情信物,你的玉佩上是开的明艳绝伦的桃花,而他的玉佩上面雕刻的是春日烂漫的杏花。两种花看似很像,但是雕工和花朵数目根本不同。我和你是多年的姐妹,我只看那玉佩一眼,我就知道是你换过了。那玉佩上面,沾染了他的血迹,确实你的娟秀的手指印。焸公主,你是不是疯了,你已经伤害了他一次,这一次,你对他下了****,害的他名誉扫地就算了,你居然还狠心的要了他的命!这还不算,你居然鼓动大司马去英府闹事,使我年迈的母亲丧子新丧还不得安宁。亏我一直以来,把你当成姐妹,你怎么可以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就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焸公主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那块,原本在英伦身上的玉佩。看着玉佩背面的花,她潸然泪下。“这么细微的细节,恐怕就只有你才会知道。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可是……都怪这个贱丫头!” 焸公主恶狠狠的瞪着腾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若不是她夺走了凌烨辰,害的宛心那么伤心。我怎么会出此下策,在英勋的酒里面下****,让她失去贞操。一个不贞不洁的公主,怎么可以配得上凌烨辰。唯有如此,我才能为我们的女儿争取到她向往的幸福……”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腾芽冷冷的看着她:“我会因为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毁了一辈子。”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焸公主愤怒的吼道。 “是啊,就算我的事不关你的事。可是你以为宛心公主就会因此而幸福吗?嫁给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她会卑躬屈膝的讨好他,可是她的付出未必能得到回报。她甚至会被厌恶,在这件事情被揭穿之后被抛弃。你所谓的爱她,不过是把她推向万丈深渊。就如同你和大司马成婚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不是一样住着别人,你真的得到了幸福吗?还是你只是陶醉在被宠爱被呵护的假象里,不听的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过得很好?” “闭嘴!”焸公主身子一歪,整个人躺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重复这两个字:“闭嘴。” “你千算万算,没料到英勋会把两壶酒分给英伦将军一壶。你也没料到,你害我的伎俩,会报应在你身上。不错,当日是我故意在你的厢房边放火,是我过意把你的侍卫和英府上下的人引过来。我若是不这么做,你也一样会让纯好带着人去捉我的丑。我只是学你罢了。” “你……”焸公主气的不行,她真想扑上去撕烂她的嘴。“你这个克死自己母亲的扫把星,专门跟我们母女过不去。谁碰上你谁就会倒霉!” “是么!”腾芽不以为然:“我是不是扫把星我不知道。但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我凭什么一次一次的原谅你,让你变本加厉的害我。我唯一愧疚的,是对不起英府上下。毕竟老夫人以礼相待,我却不能还她清静。且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连累英伦将军……” “不关你的事。”英雲倒吸了一口凉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是这个道理。纵然你步步退让,她要杀你,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心存善念。且当日,喝下那春酒的不是只有我兄长么?焸公主你若真的冰清玉洁,为何不反抗,为何步冲出厢房,为何不唤来侍卫阻止?你有一百种方法能化解这件事,却偏偏和兄长滚到了床铺上去。你就敢说你自己没有半分迎合跟主动么?你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这些话,无疑是给高世渊一记耳光。他眼底的焸公主,才情横溢,如花似玉。他从来不觉得这种卑鄙的用心,这种恨毒的计策会从她的脑子里想出来,会从她的指缝里做出来。更要紧的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原来她的心里始终还有别的人…… “是啊,凌夫人说的太对了。”高世渊冷笑着,表情变得特别狰狞:“为夫也很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喊侍卫来阻止他?你为什么不义正言辞的让他滚?为什么偏偏和他欢好了,转脸又无情的将他杀害?究竟这么多年,为夫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对你言听计从的皮影?还是一直被你欺瞒哄骗的傻子?” “不是的,不是的,夫君,你听我说……”焸公主拼劲力气才爬起来保住了高世渊的腿:“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夫君。当日一品夫人寿宴,我也有喝酒,我只是酒后糊涂罢了。我没有……” 高世渊猛的举起了手里的金簪子,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百会穴刺下去。 这一瞬间,焸公主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要突出来,她长大嘴巴,惊恐万状的想要看清楚面前的夫君。可是刺骨的痛让她难以承受,她抽搐着,看着自己的脑浆混着血水,从自己的眼睛上面留下来,然后再没有了呼吸。 “啊——”腾芽尖叫了一声猛的转过头去。 焸公主的死相痛苦不堪格外恐怖,吓得她轻轻颤抖。 凌夫人将她抱在了怀里,微微用力。“别怕。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这是自找的。” “是啊。”高世渊连连点头:“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背叛我。这么多年,她一直把我当傻子。可是我依然会因为她的死而痛彻心扉。痛的都不想再活下去了。我才是那个最笨最傻的!” “大司马……”腾芽本来是想劝他一句,可看向他的时候,同样的一把簪子,他居然也从自己的额头狠狠刺下去。 腿一软,腾芽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宛心闻讯而来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鲜血和两具至亲的尸体。她快步跪在焸公主身边,轻轻的摇晃着她血迹斑斑的手臂:“母亲,你不是说带我去堆雪人吗?你不是说我睡醒了你就带我去堆雪人吗?你怎么不理我?母亲,母亲你醒醒啊。” “宛心……”英雲有些不忍心,她顾不得去扶腾芽,径直走到宛心身边:“跟我走。离开这里。” “放开,别碰我。”宛心搡开她的手,眼珠子丝毫不肯离开焸公主那狰狞的脸。“母亲你醒醒啊,你答应女儿的,你说过要去堆雪人的。母亲……” 腾芽闭上眼睛,泪水恣意的流着。这样的情形,她也曾经经历过。宛心凄凉的哭声,犹如一记记鞭子,来回的抽打在她心上。 英雲见根本就扶不起宛心,也不再坚持。 “腾芽,我们走。” 开乐是不能再逗留了。出了这种事情,谁知道朝堂上皇帝会有怎么样的决断。“还是先回盛世,让皇上和开乐的国君交涉此事。” 腾芽的腿还是软的,根本就站不起来。 英雲用力的将她拽出了花厅,皱眉道:“你听好了,你被当做人质送来开乐,你父皇和烨辰必然设法相救。你记住,是邻国,是邻国勾结开乐,把我们当做人质夺走,以此来要挟盛世。你听懂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筹谋这些事?”腾芽虽然很害怕,可是脑子再清楚不过了。凌夫人的话,她就算不想听懂,也听得格外清楚。“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算计这些。” “你就不想帮凌烨辰吗?”英雲红着眼睛,严肃的问:“难道你要凌烨辰这么多年的付出都付之东流?邻国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我守着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夫君八年。问不就是为了烨辰吗?难道你忍心让他一无所有?” “如果我说个谎就能帮他,我可以说。”腾芽明白,有时候想做什么,和必须要做什么是两回事。她知道焸公主自私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凌夫人逼她在这时候说谎,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们心里认为值得的目的和思量。她之所以现在还会觉得心痛,还会觉得难受的不能呼吸,是因为她还没有修炼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好孩子,我知道委屈你了。”英雲拽着腾芽,用尽了力气。才把她从花厅里拖进了院子里。她带来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公主府的局面。否则她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走进来。 “大司马的那些侍卫呢?”腾芽忽然觉得公主府空旷了不少。那些随行的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你不必管。”英雲凝眸看着她:“腾芽,能不能成事,胜败就在此一举。你如果真的喜欢烨辰,就请你和我一样,帮一帮他吧。” 腾芽麻木的点了下头,跟着凌夫人快步上了马车。 马而一直一直的跑,好像跑了很久很久。腾芽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她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马儿还在拼命的跑。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她茫然麻木,就好像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芽儿,委屈你了。”英雲把住她的双肩,眉头蹙紧:“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嗯。”腾芽看着她,轻微点头。 “记住,别的什么都不要说。”凌夫人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委屈你了。抱着头。” 话音落,车帘忽然被她撩开。英雲皱着眉头,咬着牙,抓着腾芽的肩膀把她从车上推下去。 腾芽麻木的抱着自己的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就顺着山坡一直往下滚。还像身上还挺疼的,但是滚着滚着她就没有知觉了…… 第77章 兵戎见情 >> 宏武大殿上,开乐国君赢昌满面愕然的望着朝堂上的臣子。 “十万大军压境?还是盛世国君御驾亲征?” “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奏报的侍卫神情有些紧张:“盛世是打着为英伦将军偿命的旗号讨伐我们开乐。说是焸公主暗杀了英伦将军。且指使额驸大司马前往盛世围剿英府。奴才已经着人去打探……” 那侍卫少不得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神情,小心翼翼的说:“确有其事。” “什么?”赢昌顿时就恼了:“焸公主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分寸,来人,传焸公主和大司马入朝觐见。” “报——” 不等皇帝派的人走出殿去,另有内侍急急奏报。 “启禀陛下,公主府出事了。焸公主被大司马所杀,大司马也当场自尽了。” “什么!”赢昌猛的起身,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确定焸公主是被大司马所杀?” “是。”那人恭敬道:“是宛心公主亲眼所见,要奴才据实奏报。” “宛心?”赢昌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是无法平复。“大司马手中的兵符何在?” “回陛下的话,宛心公主将兵符交给了奴才。”说话的同时,来人将兵符呈上,交于皇帝身边的内侍。 “传旨的旨意,打开城门,请盛世国君入朝相谈。” ”陛下,您要三思啊。“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表示抗议,不喜欢这种卑躬屈膝的和谈。 ”陛下,人家都已经率领重兵找上门来了。难道我们还要蜷缩在这宏武殿上吗畏首畏尾吗?如今大司马遭逢变故,兵符已经落在陛下你的手中。您何不趁此机会,凭借这一站夺下人心。将兵权尽数掌控在自己手中。陛下,臣等恳请皇上速速调集精兵强将,奔赴迎战。决不能敞开城门,纵歹人攻进来。“ 赢昌拧着眉头:“忽逢巨变,有恐兵力一时难以集结。何况兵权一直都是在高家手中,朕只怕空有兵符也难以服众。” “报——” 皇帝的话音还没落,就又有奴才急三火四的奔上殿来。 “启禀皇上,高家聚集了一帮人堵在了皇宫门外,要求皇上就高世渊的死给个说法……”那奴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说如果不交出真凶,就要闯进正殿上,当面求皇上的恩典。” “什么?”赢昌吓得脸色发青:“高家带了多少人聚集在宫门外?” “几百人总是有的……”那奴才小声说:“说是还有在路上的。” “岂有此理!高家莫不是要造反不成。居然敢在皇宫外叫嚣。皇上,您断断不能容他们。” “皇上,方才不是说焸公主命丧大司马之手么?那高家的人还敢来宫门外叫嚣。皇上,您必须好好惩戒这帮忤逆之徒。”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义愤填膺。 “可是……”赢昌却根本没有主意:“外头强敌内有乱臣,朕着实束手无策,该当如何是好?众卿家,你们快快替朕想个办法。快快替朕想个对策啊!” 城外皇帝凛眉看着高高的皇城墙,眉心微蹙:“准备一下,在午时之前,攻下开乐皇城!” “诺。”英乔和英勋只觉得热血沸腾。 凌烨辰和裕王则忧心忡忡。 “皇兄,方才前面有哨兵送回消息,说城外不断有兵士向开乐皇城涌来。看样子开乐国君是预备和咱们背水一战。”裕王一脸严肃道:“皇兄,不如我去拖住他们的脚步,在城外分化一部分兵力。使皇城内外难以联手。” “好。”皇帝点头心中有数,既然不能拖,那就进攻吧!他微微敛眸,暂且搁下心中的担忧,语气威严道:“裕王、英乔听旨,朕令你们带领三万兵士,阻截靠近开乐的敌军。分而歼之,尽可能拖延他们入城的时辰。” “臣领旨。”裕王和英乔一并行礼。 “凌烨辰。”皇帝与她对视一眼:“英勋,你俩为先锋,随朕一并攻进开乐城,讨伐昏君。” “遵旨。”两人互睨一眼,纷纷跨上马拔出剑。 皇帝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数十人抬着粗壮的圆木,撞向开乐的城门。 紧跟着,弓箭手也原地待命,由盾手掩护着攻击城门上的敌兵。而裕王和英乔领着各自的队伍,分头向城外奔去。 “英乔,如果有事,一定要放烟哨通知我。”裕王不放心的与她对视一眼。 “殿下还是担心您自己吧。若有事,一定要放烟哨让我去增援。”英乔冲他扬了扬唇角:“你可别忘了,我是英家的女儿!沙场就是我的战场,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 “好。”裕王凝重点头:“保重。” 两个人心里都有莫名的感动,这样的并肩作战,很可能意味着生离死别。可正是这样危急的时候,才显得弥足珍贵的。 城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信念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想着心中挚爱,便可所向披靡。 凌烨辰只觉得手里的剑就是心里的那股力量,为了腾芽,他可以把挡在面前的障碍通通杀光。 “报——” 宏武大殿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奏报,让赢昌如坐针毡。看着神色各异的臣子们,他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来人,传朕的旨意,马上离宫避祸。” 大臣们闻言不禁震惊。居然连交战都还没有开始,皇上就要弃宫而逃了。 这些年开乐的兵权都在高家的中控之中。高世渊这么一死,他们非但不想着报效朝廷,居然还在这样的时候在宫门外叫嚣,讨伐皇权。开样子开乐是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嘴里慢慢的涌向喉咙,带着甘甜的味道。 腾芽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却又很模糊的轮廓。 “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真要把你扔到河里了。” 男人的声音让腾芽彻底的清醒过来,她皱着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薛翀?怎么会是你?” “你说呢?”薛翀瞪着她,目光里充满了责备。“你居然这么傻。还跟着高世渊跑到开乐来见焸公主,这下好了吧,小命差点玩完。要不是我救了你,你肯定就在山坡下面冻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睁着眼睛和我说话?” “你给我喝的什么?”腾芽看见他手里是一片树叶,树叶上有些汁。 “是甜杆用石头挤压出的汁。甜的,多吃一点能御寒。” “多谢你救了我。”腾芽少不得蹙眉。“只是你为什么会来开乐?” “宫里居然有风声散出来,说你被抢走的事情。作为你未来额驸的候选之一,我自然得来救你。不过,你先别急着谢我,因为能不能过这一关,要看咱们的运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腾芽皱眉头,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是不是受伤了?”薛翀麻利的从腰间摸出药油,利落的握住腾芽的手,卷起她的衣袖,将药油倒在掌心里搓热,动作娴熟的替她揉。 “谢谢。”腾芽也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和她说点什么。 “嘘。”薛翀赶紧把药酒的瓶子给盖好,收回腰间,屏着呼吸听着附近的动静。“不好,有人来了。咱们得赶紧走。” “嗯。”腾芽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那么疼,一下子又跌在地上。“我受伤了。” 薛翀赶紧弯下腰,掀开她的裤腿,看见她的脚踝肿的多高。 “我背你。”薛翀毫不犹豫的转身蹲下,让腾芽攀上他的背脊。 “在这里!” 忽然一声,惊得腾芽身子一颤。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身后居然有那么多追兵。 “快走。”她低声对薛翀道:“有不少人,你有没有把握?” “没有。”薛翀叹了口气:“你从昨晚一直昏迷到现在,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们遇上了邻国的攻击,我和两个哥哥失散了。这一夜的对抗,我唯一的收获就是保住了命救了你。” “那你放我下来。”腾芽不想拖累他:“你先走。” “这叫什么话?”薛翀听了就很生气。“我是可以先走,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腾芽心想,凌夫人的计策不就是落入邻国的手中么!邻国的人若知道她就是三公主,必然把她交给国君当人质,以此威胁父皇交出凌烨辰作为交换,肯定舍不得让她死。 “不行。”薛翀却不放心:“我是可以放下你自己走。可如果这样,你肯定不会嫁给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废话?”腾芽看他跑的吃力,想要责怪他也是不忍心。“你就算救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的。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我冒险。这个时候,你应该去找你的两个哥哥。” “哼。他们还不如外人呢。”薛翀嗤鼻:“昨夜被包围之后,他们联手杀出重围,独独将我一人丢在其中。不是都说患难见真情么!他俩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眼见着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腾芽伏在他背上左闪右避。 那些挥舞过来的刀剑根本就不长眼睛。 薛翀也是捏了一把冷汗,一夜的激战,他确实没有多少体力了。自己一个人或许勉强可以逃走。可背着腾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如果我们现在一起死,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你会不会愿意嫁给我?” “不会。”腾芽认真的说:“我们不会死,我也不会嫁给你。当心!” 薛翀为了躲避挥舞过来的剑,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 腾芽肩膀着地,疼的龇牙咧嘴,爬起来的一瞬间,她顺手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挥刀的士兵扔过去。 薛翀则一脚踹在另一人的腹部,趁他倒地的时候捡起了他的刀。转过身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腾芽护在自己的身后。哪知道飞扑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有些应对不及。 “给你。”把手里的刀交给腾芽,薛翀皱眉道:“你就当他们是豺狼是虎豹。若是你不杀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吃了你。” “好。”腾芽握着刀,一通乱挥。毫无章法的反击,反而真的有效,几个人被他砍或者吓到,连连后退。 而薛翀也趁机又夺了一把刀过来,将持刀的人一脚踢晕。 两个人背靠着背,感觉到彼此在身后特别安全。 “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情分。肌肤相亲的同生共死,芽妹妹,你还不愿意嫁给我吗?”薛翀的眼睛,一直盯着扑上来的人,却在意着身后的腾芽。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腾芽被他弄得都没脾气了。 “我们可能过不去今天了?你都不想考虑一下我吗?”薛翀有些生气:“腾芽,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谁啊?现在陪你同生共死的人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去想一个根本就不能保护你的男人?他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或者我先遇到你,我也许会考虑你。”腾芽挥着刀,话说的特别用力。“可是我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被填满的心,怎么可能还塞得进去另外一个人?不管你有多好,我都没办法在去接纳。你又何必为我浪费时间。再说,你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我,不过是权势是利益。即便没有我帮你,你也不会损失太多。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别再过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将他们围在当中。腾芽和薛翀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阻挡。 腾芽扬起下颌,皱眉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居然敢对我这般无礼。” 骑着马走过来的翩翩少年微微挑了挑眉。他一身藏蓝色的袍子,衣袂随风,与这样鲜血淋淋的场面格格不入。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骑着马来欣赏这冬日的景致。可他走得越近,眉心沾染的那一簇杀意就越明显。 “那我倒是要请教一二了。”他的声音非常好听,说话的强调也颇有些特别。仿佛能引起他人的共鸣。 “我乃盛世三公主腾芽!” “别说……”薛翀慢了她一步。“你怎么这样冒险?” “盛世的三公主?”男子微微有些愕然:“听说你喜欢的不是凌烨辰么?怎么他不在你身边?这个男人又是谁?” “你知道的不少啊!”腾芽顿时就来了兴致,她看着面前面如冠玉的男人,微微勾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邻国当今皇帝的嫡长子凌北琭吧!” “你知道的也不少。”凌北琭手指一挥,士兵就收起了手里的兵刃,往后退了一些。 凌北琭皱眉下马走到腾芽面前:“今日能与盛世的三公主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只是此地荒芜,无茶无酒,却是有些可惜。不如就请三公主移驾邻国,也好让北琭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一番,总不辜负三公主这一遭过来。” “好哇。”腾芽用力的点头。“我也正好想见识见识邻国的国力呢。” “对了,这一位怎么称呼来着?”凌北琭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些不简单。看他深邃的眼眸,内敛的气质,绝不是一般人。 “鲜钦三殿下薛翀。” 薛翀凝眸看着凌北琭的眼睛,将腾芽挡在自己身后:“我是三公主未来的额驸。她去哪我就去哪。” “哦?”凌北琭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你是……额驸?还未来的?” “别听他胡说。”腾芽无奈的瞪了薛翀一眼:“他是盛世的三殿下倒是不假。既然邻国的皇长子殿下如此好客,那我们就只有叨扰了。” “那就……”凌北琭转过身上了马,伸出一只手递给腾芽:“三公主不会嫌弃吧?” 腾芽本来就受了伤,自然是没有嫌弃的可能。只是她刚把伸过去,就感觉到侧面薛翀向剑戟一样戳过来的目光。 她满头黑线的看他一眼。 “既然皇长子殿下如此好客,该不会舍不得一匹马吧?”薛翀拧着眉头道:“我会带三公主走的。” 凌北琭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的把腾芽拽到了马背上。“给三殿下一匹马。” “你……”薛翀气的鼻子差点歪了。“有没有一点品格?” 然而凌北琭根本就没搭理他的意思,调转马头,带着腾芽一路奔驰。 他甚至还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往前拽了拽,连腾芽一起裹了进去。“我知道凌烨辰那个人,轻易是不会喜欢上谁的。他活着的目的,就是替他爹报仇。而我父皇就是杀死他爹的人。他喜欢的女人,应该也会将我视作仇人吧?” “皇长子殿下这般好客,又这般体贴,我怎么舍得把你当仇人?”腾芽的表情相当平和,那样子就像是在说无关痛痒的事情。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想要活下去,就得忍着这一时之痛。无论是凌烨辰,亦或者是她,眼下都不是能自己做主的。 “你还真是挺特别。”凌北琭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以为你会责骂我一顿呢。” “为什么要责骂你?”腾芽微微凛眉,目光清澈。“你不是说了么,是你父皇杀害了他爹。那这就是他和你父皇的事,充其量你也参摄其中。可我从头到尾只是个局外人。你们勾心斗角也好,互相牵制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 “正常来说,你不是该和你喜欢的人站在一起吗?”凌北琭好奇道:“难道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凌烨辰喜欢你,你的心却不在他那里?” “我只能说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可不该我做的事,你又何必让我操心呢?”腾芽有些吃不透这个凌北琭在打什么主意。好像他知道了薛翀的身份一点也不紧张。 “其实这个时候,你主动送上门来,我还真有些意外。”凌北琭忽然开口。 可是他这话,腾芽却听不明白了。”如何意外?“ “盛世十万大军压境,要夷平开乐。按说这个时候,你是应该留在宫里才对,何必送上门来邻国当人质呢?这不是摆明了要给我们甜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上居然掉馅饼了。” “你说什么?”腾芽格外震惊:“父皇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开乐?” “不不不!”凌北琭摇头:“不是围攻,是夷为平地!” “这怎么可能……”腾芽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有这么大的气魄。当然,她见过凌夫人,知道这件事百分之百和她有关。也就是说,父皇并不是为了救她这个女儿才御驾亲征的。反而是为了救回凌夫人。没想到,一个那么冷酷薄情的人,居然对心中挚爱能够豁出性命。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这件事?”凌北琭不免诧异:“我懂了,你和三殿下私奔啊!” 腾芽身子一歪,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凌北琭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动作迅速的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你当心点。” 挣脱出来,腾芽才皱眉道:“我没有和任何人私奔。” “是么。”凌北琭不由得奇怪:“那你好好的宫里不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总之我已经来了。”腾芽懒得和他掰扯。“皇长子殿下还是不要理会我这些小事为好。” 腾芽纳闷,那薛翀骑个马怎么这么慢?半天都没有追上来,由着凌北琭在这里胡言乱语烦不胜烦。拼了命的回头看了一眼,她才明白凌北琭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他的侍卫,居然死死的将骑着马的薛翀给堵住了。任凭他怎么费心费力,也只能被拦在后面。 仅从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就不难看出,这个皇长子还真是不简单。 “你担心他?“凌北琭笑里透出了些许邪魅。 腾芽虽然没有看见,却能感觉到那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方才还一起出生入死,我担心他也无可厚非。”凌北琭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如果让凌烨辰知道了,他会气的七窍生烟。他那个人,最小气不过,睚眦必报。” “是么!”腾芽纳闷:“他八岁就离开了邻国去了盛世,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对他这么了解?” “是啊。有些东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一出生便是这样的人。而他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也从来就没有变过。”凌北琭虚了虚眼眸,唇角透着淡淡的凉意。“ 腾芽不再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看着远处。 凌烨辰骑马带过她,那种感觉是一种很恣意很安心的感觉。 她也做过薛翀的马,在薛翀的马背上,她没有那么多心思,倒也从容。 可此时此刻,坐在凌北琭的马背上,她又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男人显然是心思很深沉,叫人吃不透的那种,即便他不做什么,都会让你觉得危机四伏,不得不绷紧每根心弦去应对。 “三公主,你不必害怕。”凌北琭忽然一句话。 惊得腾芽一个激灵。“我哪有害怕。” 他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腾芽不免紧张。 “你若是不害怕,就别坐的这么直,身子都僵硬了。”凌北琭轻描淡写的说:“这样起码你会很累,夹马腹过紧,马也会很累。不如放松一点。” 腾芽听了他的话,尽量让自己放松些。可心里仍然直发毛。 “你放心,我带你去邻国,就一定让你平安的离开。说好了只是去做客的,我是不会伤害这么美丽的姑娘。”凌北琭的话再一次戳中了腾芽的心。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腾芽马楠的吸气,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去了邻国,应该会见到凌夫人吧?她若是知道交代自己的事情没有办好,会不会很失望? 可是邻国的国君会怎么对待她? 父皇这时候呦是否知道她赢落尽邻国的手中? 还有她最最担心的凌烨辰。他一定也和父皇一同前往开乐,如果父皇见识到他的本事,所有的事情平息之后,会不会为了提防他而要他的命? “三公主。”凌北琭轻轻的凑近她的耳畔,皱眉道:“如果凌烨辰来邻国救你,你是会跟他走,还是跟我们身后的那一位回鲜钦?” “你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腾芽撇了撇嘴。 “是有点。”凌北琭有些懊恼:“我想知道的事情,若果没有找到答案,我就会拼命的去想。说不定今晚三更半夜的会去敲你房间的门呢!” “……”腾芽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罢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凌北琭稍稍离腾芽远了一些,语气略有凝重:“那凌烨辰是要给你父皇当儿子还是女婿?他跟随盛世的国君去讨伐开乐到底目的何在?倘若开乐垮了,他们会不会顺道来邻国闹事?当初,邻国可是拜托了开乐去盛世解决事情,眼下,盛世这么做,恐怕也是要与我邻国为敌了。” “男人间的杀伐决断,皇长子殿下不该和我这个小小的女子说。”腾芽听着开乐、邻国、盛世就觉得烦躁。 “是么!”凌北琭不信她的话:“我加你气质不凡,且一脸的福相,说不定将来要做谁的皇后呢。协助夫君操持政务,管制好后宫的细碎事,可都是你的职责。你现在听着就烦,那将来如何能承担得起你手中的凤权?” 第78章 只活一个 >> 到邻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腾芽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却还要强撑着精神应酬凌北琭,疲倦至极。 可是他和他的士兵却依然精神奕奕。 薛翀和他们周旋到现在,也没有机会能摆脱。 “就到了。”凌北琭看了一前头的城门,依稀能看见火把的光亮。“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盛世和开乐战况如何……三公主你就不担心吗?” “我父皇御驾亲征,一定凯旋而归。”腾芽微微扬眉:“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凌北琭语气轻哂:“凡事都有例外,倘若盛世大败,你要如何自处?等着鲜钦来救你吗?这位三殿下可未必有你那么深厚的福泽,他未必是鲜钦皇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你要是压错宝,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腾芽瑟缩着身子,用同样轻佻的语气问:“你就那么有把握你一定是你父皇眼里最看中的储君人选?你父皇若是忽然改变主意,你要如何是好?” 不等凌北琭开口,腾芽饶是一笑:“没有发生的事情,何必假设。等真的到那个时候,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并且,我父皇一定会凯旋归来!” “何以见得?”凌北琭倒是想知道这丫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关于开乐,最多的传言就是焸公主的风光,以及高家手握兵权。高家能掌握整个开乐的兵权,而皇帝身边就只有贴身的护卫……这事情略微一想也就不难明白,皇帝是个软脾气,拿不住高家,也没有野心,否则怎么可能由着别人操控所有的兵权,随时都会扼住他的咽喉。万一有什么变数,皇帝想要保全自己,还要仰仗高家。历代君王之中,这样的事情还是凤毛麟角的。不得不说,这开乐的皇帝给人的感觉就很回馈懦弱。一个这样的皇帝,如何能打赢我父皇?” 还有些话,腾芽没说出来。 父皇征战南北也不是第一次,何况这次还关系到凌夫人的安危。那还不得拼了命的把达成自己的心愿。 “你小小的年纪,知道的还不少。”凌北琭对她这番见解还是很赞同的。“可是尚且有高家支撑,就算皇帝昏聩懦弱,也未必会输。你就不想想,如果你父皇失手被擒,你要怎么扭转局势?” “听大皇子殿下的话,你是替我想好了办法吗?”腾芽有些累,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鲜钦未必会帮你,你可以求助邻国嘛!说不定我们邻国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如果是那样,这件事也好解决了。”凌北琭明显感觉到她体力不支。遂又将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裹了裹。“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腾芽冷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疲倦:“这世上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们和开乐结盟是为了除掉凌烨辰这个隐患。如今肯帮我倒戈相向,讨伐开乐,不也是同一个目的吗?我只是好奇,邻国的国力也并不差劲,你父皇与开乐那昏君到底不是一路性子,你们父子俩如此的野心勃勃,又有手腕,怎么还会忌惮一对无依无靠的母子?他俩就这么让你们草木皆兵,如鲠在喉?” 这话问出口,腾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暖变成了寒,凌北琭的身子都僵硬起来。从她身边两侧伸过来抓着马缰的手也像两根僵硬的树枝,不但没有了温度,还硌的她生疼。“我说大皇子殿下,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吧?我不过是说说而已。” “只要他活着,我就如你所言的一样,草木皆兵,如鲠在喉。”凌北琭扬起了马鞭,马儿吃痛飞奔出去。这一奔不要紧,凉而硬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腾芽的脸。 后面的人也自然跟着加速,腾芽都闻到了空气里飞卷起的泥土味。 她捂着脸,双手也冻得冰凉。 但是很快,一行人就抵达了城门楼外。 “开门。”自有侍卫上前掏出了令牌,从城门的门洞放进去。 城门里的侍卫检视过后,很快就敞开了城门。 “殿下,你总算是回来了。臣妾不知道有多担……”担心的心字还没说出口,走过来的女子就看见凌北琭怀里居然坐着个女人。她怔怔的看着他们,整个人都蒙了。 腾芽尴尬的不行,恨不得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钻进地缝里去。这女人的表情映着火光,一点没有遮掩的被她看了个干净。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要怎么解释的清楚? 凌北琭没有下马,目光从那女人脸上划过:“不是说了你不必过来。” 就这么一句话,他骑着马带着腾芽直接入了城。 女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转身看向凌北琭。“他的马背上,居然坐着个女人……他不是从来不让女人碰他的马么?” “那什么……”腾芽还没有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连话都说不利落了。“要不你放开我,我自己走……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不太好吧。我看还是……” “三公主你没事吧?”凌北琭拧着眉头,纳闷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腾芽长叹了口气,嘴里只冒出四个字:“不解风情。” “有么?”凌北琭不由得一愣:“我怎么没看出三公主你有风情?” “废话!”腾芽撇嘴:“我是说你对方才的那位姑娘也太冷淡了。人家这么晚还眼巴巴的等在城门楼里盼着你回来,你可倒好,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还是那么不客气的一句!” “女人只有两种。”凌北琭稀松平常的说:“一种是可以交心的,一种只是用来用的。” “用来用?”腾芽很诧异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错。”凌北琭凝眸道:“要么是伺候在侧,要么是传宗接代,要么就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一样,用来赏心悦目。总之,女人嘛,不是交心的,就是用来用的。花容月貌,是有期限的。若过了那个最美的时候,用处就不多了。” “……”腾芽满头黑线,这番话,她居然无言以对。 “怎么?”凌北琭见她不做声,少不得纳闷:“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太对了。”腾芽禁不住啧啧:“说的我心服口服。” “嗬!”凌北琭不禁冷笑一声:“你这伶牙俐齿的三公主,也有信服口服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你一看就是那种用来交心的女人,只是拿来用,岂不是浪费!” “多谢大殿下厚誉!”腾芽才不稀罕呢。 进了城,士兵自觉撤去一半。薛翀这才能从后面追上来,骑着马奔到腾芽身边。 “大殿下的手腕还真是厉害。” 凌北琭温和一笑:“多谢三殿下赞誉。只是你我本来就同为皇子,殿下来殿下去的,听着别扭。不如你叫我北琭,我叫你薛翀,还显得亲厚些。要不我妹子忽然喊一声殿下,都不知道是叫你还是叫我。” “你妹子?”薛翀有些纳闷。 “三公主不就是我妹子么!”凌北琭温和笑道:“也是你妹子。” “胡扯什么呢。”薛翀一脸的不高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腾芽听见两个人嗡嗡就觉得难受,她实在太累了。现在薛翀在身边,她也能安心一点。意志稍微松懈,整个人就被浓重的困意吞噬。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意。 “腾芽……”薛翀嫌弃的不行,她怎么这样没心没肺的,居然在别人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嘘!”凌北琭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好好睡吧。这一路,她可是累坏了。” 她的防备心很重,凌北琭不是没感觉到。他自己原本也是这样的人,遇到腾芽也算是觅到知音了。只是除了美貌和头脑,他也并没觉出她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能叫凌烨辰对她那么上心。 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一处宅子。 “欢迎两位来府中做客。”凌北琭下了马,薛翀赶紧从他的马背上把腾芽抱下来。 这时候的腾芽,就像软软的小白兔一样。浑身没有力气,且睡得特别沉。 先前在城门口等她的女人追上来。 女人二话不说下了马,兀自走到他身边解开了他的披风。“殿下外头风凉,咱们进府吧。” 说话的同时,女人转身将披风交给了身边的小厮。取了一件大氅给他重新披上。 随后走着的这一路,女人不是殷勤的从下人手里拿过温热的绵巾给他擦汗,就是热络的递上润喉的热茶,为他解渴。总之无微不至,又贤惠又温柔。 薛翀都看的愣住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福泽的男人,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凌北琭却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表情麻木。 “你去安排两间客房,让三殿下和三公主住下。再找人仔细伺候着。”凌北琭对那女人说话的态度,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吩咐。 “诺。”女人依旧笑脸相迎,丝毫没有半点不悦。 “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迟。”凌北琭朝薛翀拱手:“酒菜等下回送你房里,其余的事情也会有人安排,你可以好好享用早点睡。” “多谢。”薛翀跟着小厮到了厢房,首先就是把腾芽安顿好。 腾芽睡得很香,一点都不担心别人会对她不利。薛翀觉得,直接把她扔地上睡,她都不知道。“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女人温婉的颔首。 “多谢。”薛翀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是稍稍点头权当是感谢。 刚把腾芽安顿好,数十个丫头就走了进来。点灯的,打水的,捧花的,偌大的厢房瞬间就被填满了人。 “你们做什么?”薛翀不由得纳闷。 “回殿下的话,我们是来为三公主沐浴更衣的。”其中一个丫头笑着说完,便朝他行礼。“殿下的厢房在对面,也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还请殿下回房宽衣。” “可是她还睡着。”薛翀不禁担忧:“你们会把她弄醒的。” “奴婢不敢惊动三公主,殿下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小心伺候。”她又一次行礼。 薛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退了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好像特别奇怪。整个大皇子府的人都怪怪的。好像说话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从凌北琭、士兵、那不知道名的女人到这些丫婢,好像个个都有个框子一样,规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像这沐浴更衣,明天睡醒了再沐浴,又不会怎么样。为什么非得这时候进行? 没想到的事,他的房里却没有这么多人伺候。只有个水灵灵的丫头正往那沐浴的香汤里撒花瓣。 “不必了。”薛翀阻拦到:“花花草草的只有女人才喜欢。有热水便可。” “是。”婢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过来为他宽衣。 “我自己来。”薛翀有些不习惯:“你可以出去了。” “殿下,奴婢是奉命伺候您沐浴的。倘若就这么出去了,大殿下会责备的。”丫头兴许是着急,脸颊生出不自然的绯红。 “那好。”薛翀由着她葱白的指尖拨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脱下了靴子和精致的棉袜,那丫头还要继续为他宽衣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走进了浴桶。“好了,我自己泡一会儿就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丫头退到了一遍,却并没有急着走。 薛翀听见房里没有声音,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谁说穿着裤子不能泡澡了,这不是也挺舒服的么!他心里想着就觉得别扭。怎么这邻国的男人都跟没长手一样? 正狐疑这是什么规矩,忽然浴桶里的水有些晃荡,且原本是在胸口的位置,居然慢慢在上升。薛翀微微睁开眼睛,还以为是谁往桶里加了些热水。可这么一看,他吓得整个人没跳起来。方才伺候更衣的婢子居然一丝不挂的走进了浴桶。 “你干什么!” “奴婢是奉命来侍奉殿下的。”女子咬着唇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只觉得有些尴尬。 薛翀这下才明白,为什么腾芽房里只有那么多人伺候,而他这里却只有一个。且大皇子那具“好好享受”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生气,侧着脸还一直蹙着眉:“你……你马上穿好衣服给我出去。我不需要你伺候。” “殿下……”女子一听这话,急的哭了起来。“奴婢会让您舒服的……您千万别赶我走,不然……不然大殿下会赐死奴婢。” “……”薛翀着实吓了一跳,这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还好大皇子不至于给腾芽找个男奴,不然非把他气死不可。 “那好,你先把衣服穿上。我饿了,你去弄点吃的再过来。” 奴婢一听就止住了哭:“多谢殿下,奴婢这就去。” 她穿好了衣裳,出了房门,薛翀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什么破地方啊!没个正常的!” 等下他还得想想怎么把这婢子的命保住,又不会让自己受到惊吓。 而在腾芽酣然梦中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悄然改变。 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里也是一堆的婢子。 腾芽揉了揉肿的有些痛的眼睛,皱眉坐起来。“我在哪?” “公主,您醒了。”离她最近的婢子连忙走过去。“您现在是在大皇子府的客房。奴婢等都是过来伺候您的。” “薛翀呢?”腾芽一个激灵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却被吓得不轻。“谁……谁给我换的衣裳?” 还有,这也叫衣裳吗?薄的还不如一层宣纸。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能看见,这穿在身上有什么意义?吓得她赶紧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是奴婢等给您沐浴更衣的。” “还……给我沐浴了?”腾芽完全没有印象。 “公主,您别担心。奴婢等都是谨慎伺候,绝不敢伤了您的身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腾芽收敛了自己吃惊的表情,想必是吓到这些小丫头了。“我是问薛翀呢?就是和我一起来府中的那位三殿下。” “回公主的话,三殿下和我们殿下一道入宫了。已经去了两日了。” “去了两日?”腾芽不由得纳闷:“那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日了。”另有婢子端着热茶过来,送到腾芽手边。“请公主洗漱用膳。” 腾芽略点了下头,又问:“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凌夫人呢?她现在是不是在宫里?还有,你们大殿下有没有说过有什么人来见我?” “回公主的话,您说的这些奴婢一概不知。大殿下只是吩咐奴婢等要好好照顾你。其余的事情,奴婢们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腾芽觉得这和软禁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行了,你们先出去,我自己可以。”腾芽摆一摆手,让她出去了好更衣。 “公主殿下,奴婢等不能离开这个厢房的。”那丫头垂手,可怜兮兮的说:“奴婢等奉命不分昼夜的伺候在您身侧。倘若擅自离开,就是死罪。” “什么?”腾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殿下吩咐奴婢等一定要谨慎的照顾公主。若是擅自离开,就等同于偷懒懈怠。违背大殿下的命令,就是死罪。”那丫头眨巴着眼睛,又解释了一遍。 这下腾芽可听明白了,心里直发毛。“这就要死?你们邻国的姑娘是有多多啊?够他杀的吗?” 正说着话,房门忽然被推开。那一晚神情让腾芽万分尴尬的女人走了进来。 “皇子妃。”侍婢们急忙行礼。 女人微微叹气,道:“三公主你醒了就好了。殿下吩咐我准备马车送你进宫。就让这些丫头替你更衣梳妆吧。” 她说完话,又转身走了出去。 腾芽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想起了凌北琭的话。看来这女人不过是他用来用的。 “更衣吧。”顾不得多想,腾芽皱着眉头担心着宫里的局势。 侍婢们各司其职,很快就把她从一个眼睛肿肿的丫头变成了风华绝代的三公主。她们给她穿上了邻国的衣裳,梳的也是邻国特有的发髻。对着镜子,怎么看都是奇怪的。 但是腾芽已经顾不得这些,急匆匆的出了门,上了车。 从大皇子府到宫里,并没有多远。 还没等腾芽把现在的局面都捋顺,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宫门外。 “三公主,您里面请,自然有人给您带路。” 腾芽略点了下头,迈进了宫门。 若说盛世的皇宫给人的感觉是金碧辉煌、大气恢弘的。那这邻国的皇宫就显得庄严一些,且有些死板。什么东西都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左边有,右边就一定会有对称的。好像两棵对称的树都长得差不多。 不等她多看两眼,想明白眼前的事,就听见有人喊她。 “薛翀。”腾芽抬起头,对上了薛翀的眼眸:“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薛翀快步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我们是客人,邻国也算是以礼相待。” 他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皇率领十万大军这一举就把开乐给灭了。往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国度了。” “什么……”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听见这个事实,腾芽还是很惊讶的。 “那么我在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薛翀的笑容有些寡淡:“你如今已经活在人家的刀尖上了。因为你父皇带着兵正往邻国来,看样子是邻国也岌岌可危了。” 他说话的时候,伸手拨弄去她耳边的一缕碎发。 腾芽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沉思,丝毫没理会他的动作。 忽然脸颊一热,温润的唇瓣就这么贴了上来。 “腾芽!”一声怒吼,简直要划破天际。 腾芽先是被薛翀的问惊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凌烨辰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他的手上和脚上带着镣铐,身后还跟着戍卫,也就是被捉住或者冒险来谈判的。 却怎么在这样不恰当的时候出现,看见薛翀在邻国的皇宫里吻了她的脸颊。 “腾芽!”凌烨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几天,他拼命的杀人,拼命的征战。他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惦记娘,一颗心塞满了她的样子。就怕她会落在邻国手里,被他们胁迫当人质,怕她吃苦,怕她害怕,更怕她有什么闪失。却没想到,她居然穿着如此华美精致的衣裳,绾着端庄优雅的发髻,披金戴银的和心仪的男人在皇宫里幽会! “你这个女人!”凌烨辰气的浑身发抖。 “你是故意的。”腾芽侧目恶狠狠的瞪了薛翀一眼:“邻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陷害我?” 腾芽顾不得听薛翀的解释,急火火的跑到凌烨辰的面前。“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我是被他利用了。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凌烨辰冷笑了一声:“我都看见了。” 他看见了薛翀眼底的情愫和温柔,他看见了腾芽天真无邪的笑容,他还看见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亲昵。只是短短的几天,怎么事情就变了,腾芽就变了。 “不是的,你听我……” 薛翀走过来,一把攥住了腾芽的手腕:“世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芽妹妹的。说到底,邻国的事情也是你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是没有必要参摄其中。至于盛世和邻国的恩怨,也该有盛世国君与邻国国君去商议。你就不必为我们担心了。” “你放开我。”腾芽甩不开薛翀的手腕,恼火不已:“薛翀你是不是疯了,你放开我!” “我不能放,一放开手,你就不见了。”薛翀笑的特别温柔。 凌烨辰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他转过脸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腾芽挣脱了薛翀,发现他已经走的很远了。 “凌烨辰……” 侍卫将她拦住,还算恭敬:“三公主切莫为难我们,皇上只传召废皇子一个人觐见。” “废皇子?”腾芽的心都疼起来。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却是以这样一种身份。手脚上还带着镣铐,却看见他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亲热! 想到这里,腾芽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疼,转过脸气鼓鼓的瞪着薛翀:“你不害我你会死吗?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他回到邻国,极有可能是为了救我,你这不是比杀了他更可恶吗?” “如果你和他之间,我只能救一个。我会毫不犹豫救你。”薛翀已经收拾了脸色,一改方才的轻佻,格外凝重的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救谁?”腾芽气急败坏的问。 薛翀没有回答她,只是凝神看着她满是愤怒的双瞳。 “你答不上来吧。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你对我不过是想要利用和想要征服的野心罢了。”腾芽的双眼微微泛红,唇角带着一份凛冽:“可是我告诉你,如果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我情愿那个活着的是他!” 她转过身,默默的看着凌烨辰被带走的方向,只觉得心上的伤口疼的她不能呼吸。“烨辰,对不起,你千万别出事!” 第79章 宫中为质 >> 正殿上,皇帝狭长的眼眸,闪烁着寒光。 就如同此时此刻桎梏着凌烨辰的镣铐一般。 “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有再见面的一日。”凌玄宗蹙眉,语气里透着意外。“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到这时候。当真是叫朕刮目相看。” “呸!”凌烨辰向他投去清冷鄙夷的目光。“你也配自称’朕’?你只不过是个贼!一个会残害手足,一个会谋朝篡位,一个只懂得用下三滥的手段做尽坏事,为人不齿的贼!”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杀心起。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想必这样的道理你还是明白的。”凌北琭凝眸看着面前的凌烨辰,幽幽道:“你父皇守不住自己的江山,就因为偏宠你的母妃,想要立年幼的你为太子,才会得罪你那些成年的皇兄。他们手足相残,也与你父皇争斗,到最后,谁都没能逃出阎罗王的掌心,这是自作孽,与人无尤。父子、兄弟之间尚且可以如此,我们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又有何不可?” 凌烨辰与他对视一眼,冷傲笑道:“是啊。在你们眼里,手足相残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了。只要能得到皇位,还有什么情分可讲。怪不得皇长子殿下您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龙袍,看样子是巴不得你父皇驾崩,赶紧继承皇位吧!” “胡言乱语!”凌北琭脸色一沉:“这就想挑拨我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吗?你也未免太幼稚可笑了。凌烨辰,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多少也能学得聪明一点,可还是如此蠢钝,让人失望。” “不要再和他废话了。”凌玄宗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了凌烨辰。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把他带下去。” “带下去”三个字意味深长,凌北琭一听就明白了。 “且慢。”凌烨辰却执意不肯走:“我要见我娘。” “放心吧,会让你们母子相见的。”凌北琭邪魅而笑:“毕竟是一场亲戚,我也不想看着你们到死还要母子分离。” 凌烨辰没有说话,由着侍卫把他押送出了正殿。 “父皇,什么时候处决……” “啪!”凌玄宗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扬手就是一记耳光,这动作一气呵成,当即打断了凌北琭的话。 “父皇……”凌北琭顿时有些生气,却强忍着愤怒茫然的看着皇帝。“您这是做什么?” “你居然敢忤逆朕,真的以为朕快要死了么!”凌玄宗恼火不已,愤怒与焦灼让他双眼通红。 “父皇,您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凌北琭只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他一句挑拨之言罢了,儿臣何时私制了龙袍?您若是不信,尽可以到儿臣的府中搜查。凌烨辰此人一向城府颇深,他之所以这么说,目的就是要挑拨……” 皇帝的眼神看上去不像只是听了一句挑拨之言。凌北琭心里有些发毛,到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他看着皇帝,好半天才道:“父皇,儿臣绝不敢忤逆您的天威。这么多年,您一直都是儿子心目中的榜样,是儿子最敬重的人。” “是么!”皇帝的脸色仍然不好:“那么你背着朕私下结交大臣,又背地里私自征地练兵,扩充兵营,在你管辖的地区减免税负,却用国库拨给灾民的银子拉平军用,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凌北琭的眼神一分一分的沉下去,没想到父皇居然会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并且他不知道父皇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就算是否认,又有几分可信! “父皇,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重伤儿臣。这些年,儿臣追随父皇兢兢业业的为国事操劳,却从未敢有半分不臣之心。父皇若是当真不信任儿臣,儿臣也无话可说,只是恳请父皇念在儿臣多年侍奉在侧的份上,切莫听小人的片面之词而怪咎儿臣。所罗列的事情,还望父皇能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公道。” 皇帝看着他清冷的脸色,不由得想起先帝他的皇兄在的时候,他的儿子也是这般相像,只觉得后脊梁发冷。若非当年有这样一段情节,他谋夺帝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父皇。”凌北琭双膝跪地,恭敬的看着皇帝:“儿臣愿意做任何事情证明儿臣的清白。若父皇实在担忧,儿臣愿意交出手中的封地和兵权,暂且回府闭门,等待父皇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儿臣一个公道。堵住那些背后挑唆之人的嘴!” 皇帝看着他诚恳又恭敬的样子,微微凝眸。“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凌北琭的心紧张的不行,生怕父皇真的答应了。交出手中的权势,不过是以退为进,可若是真的把实权交出去,往后再想要拿回来就太难了。 “皇上……” 外头是内侍监急匆匆的声音:“奴才有要紧事奏报。” 内侍监恭敬的端着玉牌,身子几乎折的玉地面平行,玉牌被他长长的伸向前方。 “准。”皇帝微微收回目光,对跪着的凌北琭道:“你先起来。” “多谢父皇。”凌北琭的心依然悬在半空,十分不安。 “何事?”皇帝望着那内侍监,皱眉问。 “回皇上的话,方才传来消息,开乐国君以及几位皇子,在与盛世周旋的过程中先后被杀。盛世裕王、英伦将军之子英勋,之女英乔已经占领了开乐皇城。预计这三五日之内,便会将城中的降兵打散,分配到盛世各地充军。朝上的重臣一律发配远疆,寻常臣子贬斥为庶人,连同亲眷族人,永不录用。开乐,颠覆。” “还真是灭的彻底。”凌北琭心中凛然:“原以为先前的消息有些夸大其词了。没想到盛世的手腕也真是干净利落。” 凌玄宗也是点头:“能在大战之前设法除掉焸公主与大司马,盛世的皇帝也真是出尽手段。这一两日,开乐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们恐怕就要冲着咱们过来了。” “父皇的意思是?”凌北琭不免皱眉:“盛世连我们都不想放过?这怎么可能!就算他有十万铁骑,可是经过这一场仗,也总是要休养生息。” “那也未必。”皇帝微微凛眸,道:“你抓紧时间,赶紧把凌烨辰母子给彻底解决干净。不要留下后患。” “父皇的意思是……”凌北琭不赞成此举,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只怕如果这时候处决了凌夫人,反而会把盛世的皇帝逼疯。当年凌夫人带着才满八岁的凌烨辰躲避回盛世,连母家都不敢收留,却是他将人暗中藏在宫中,一藏就是七八年。只凭这一份情,万一……” “哪里有那么多万一。”皇帝微微敛眸:“你可不要忘了,他的女儿还在咱们手里。” “可是,父皇,儿臣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凌北琭先前收到风声,说盛世的皇帝之所以御驾亲征讨伐开乐,就因为开乐的大司马包围了英府,还带走了凌夫人。却和那位三公主没多大的干系。如果传言是真的,真的杀了凌夫人,无意是捅在那位国君的心窝了,必然会造成邻国的劫难。 凌玄宗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说下去:“朕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别再浪费功夫。这世上的人,唯独死人最可靠。” 后面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凌北琭的心凉了半截。他父皇就是心狠。这么多年,他做了那么多事,尽心尽力,可也只是顶着皇长子的名声,连太子的位置都可望而不可即。“是。” 凝重的点了下头,凌北琭恭敬的行礼告退。 父皇虽然没有夺走他的兵权,却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他。 倘若盛世那一位痴情君王,知道他才是杀死凌夫人的凶手,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大殿下。”腾芽站在远处的宫道上,看见凌北琭急急而来,连忙就奔上前将他拦住。“你们把凌烨辰关在哪里了?我要见他!” 凌北琭看见薛翀跟在她身后,不免蹙眉:“好马不配双鞍,一女不侍二夫。身后跟着一个你就知足吧。别再去想那些没有用的。” “听见了吧!”薛翀得意的扬起了眉:“旁人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你就不要再去管别人的事了。” 腾芽被他俩一唱一和说的心烦。“我自己要关心谁,要去管谁的事,由我自己拿主意。你告诉便告诉,不告诉就拉倒,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嗬!”凌北琭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她这么锋利的话更觉得刺耳。“为你好,你还这般不领情,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旋即要走,却被腾芽再一次拦住。“大殿下,话说错了,大不了咬了舌头。可事情要是做错了,恐怕就不是生气能平息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北琭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 “看你这行色匆匆的,眉头又锁的这么紧。且一路走来,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捏着,想必是要去做一件你觉得不妥当的事情。而之所以要做,恐怕是来自你父皇的旨意。能让你为难,又不得不做的事,眼下恐怕就只有一件……你要杀了烨辰和凌夫人对不对?” “闭嘴。”凌北琭被她惊的险些咬了舌头。“你怎么敢胡言乱语。”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掂量了眼前这个丫头,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那就是我猜对了。”腾芽沉闷的叹了口气,脸色相当不好。“大殿下,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凌夫人?” “你要见凌夫人做什么?”凌北琭觉得她想见的,应该是凌烨辰才对。 “我有些话要替我父皇告诉她。”腾芽微微叹气:“毕竟也只有我说,她才会相信。” 凌北琭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她的话,最终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事情要做,恕不奉陪。你们且在这里逛逛就是。到了午时,自然会有奴才奉上精致可口的午膳。权当是欣赏一下我邻国御花园的美景。” 这哪里是欣赏什么美景。腾芽最清楚不过了。 不过是怕薛翀和两位兄长勾搭上,闹出些事情让邻国吃不消。又怕父皇带和兵硬闯大皇子府将她救走。才会把他们两个外人安顿在宫里。毕竟眼皮子底下,好事容易看管得多。 腾芽皱眉想要跟上凌北琭的脚步,却被御前的兵士拦住。 “三殿下、三公主请恕罪。皇上吩咐您二位只能在内宫御花园附近行走。若要去别处,恐怕不便。还请您二位不要为难属下。” “好。”腾芽也知道不可能在人家的底盘上来去自如,眼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真的那么想见他们吗?”薛翀看她满脸沮丧,有些不落忍。“要不要我杀出一条血路,让你能如愿?” 他的话,把御前兵士吓了的身子一颤,警惕的瞪着他身上的佩剑。 “别胡言乱语了。”腾芽白了他一眼:“客随主便,既然人家不喜欢我们去,那就不去。” 腾芽多少还是了解凌烨辰的。他不相信凌烨辰会让自己没有后路。 既然入宫了,就一定有保全他自己的办法。只是尽管如此,她仍然担心的不行。 若是有一点办法,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心爱人的遭罪。 “三公主。”内侍监恭敬的朝腾芽行了个礼。“请您随奴才去正殿,皇上想要见您。” “好。”腾芽微微颔首。“劳烦带路。” “三殿下请留步。”内侍监愧笑道:“皇上吩咐了,只见三公主一人。不如您……” “我就在殿外候着,你放心,我肯定不进去。”薛翀也不想离腾芽太远,如果邻国的国君有什么不良企图,最起码他能第一时间冲过去,带腾芽走。 走上了殿,腾芽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所有的皇帝都差不多,喜欢把宫殿建造的恢弘大气,富丽堂皇。尤其是对龙椅的看中,都是几步玉阶之上,赫然一把金灿灿的龙椅。那是皇家尊严与身份的象征。是最至高无上皇权的彰显。 “盛世三公主腾芽,拜见皇上。” 凌玄宗的目光审慎的划过这个小姑娘的脸,她生的俊俏,声音也好听。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如同一片宁静的湖水,一眼就能望见水底。那是一种让人十分向往的宁静。 “你不会怨朕将你当做人质,换取邻国的太平吧?”凌玄宗直接了当的问了这么一句。 “腾芽自然不会介意。” “哦?”凌玄宗并未从她脸上瞧出别的情愫来,倒有几分相信她的话。“为何呢?说与朕听听。” “若非我还有这么点用处,恐怕也活不到现在。”腾芽饶是勾唇,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凌玄宗禁不住点头:“你倒是很聪明。” “多谢皇上谬赞。”腾芽不疾不徐的说:“皇上传召腾芽觐见,想必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吧?” “你父皇可有夺取我邻国之意?”凌玄宗观察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细微的变化。 “这样的事情,我便是不知道了。”腾芽微微一笑:“但我若为人质,便要做到人质该做的。只是,可否让我见一见凌夫人。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有这个必要么?”凌玄宗自然是拒绝。 “有。”腾芽点头:“她救过我,于公于私,我也只是想见见她。” “可是她未必能见到你。”凌玄宗也不想遮掩,眼底的杀意慢慢的蔓延出来。 “也罢。”腾芽温和的说:“我见不见她不是最要紧的。只是我父皇说了,如果我没有见到凌夫人,放出烟哨,那他就知道凌夫人一定出事了。这烟哨也就没有用处了。” 说话的同时,她从腰间摸出了一枚烟哨,“啪嗒”一声丢在了地上。 “你父皇还预先有这样的准备?”凌玄宗不禁有些紧张。 “自然了。”腾芽凝眸:“这世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唯有联络才能及时的通知对方。算算时辰,也就是午膳前后吧。我之前病着,昏迷了几日。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了。” 凌玄宗有些不信她的话,说不定她就是为了让自己中计,才会这么说。 “可若是烟哨没有放出去,你父皇打算如何?” “当然是带着人闯宫了。”腾芽不假思索道:“父皇似乎也是这么攻进开乐的。原本就是为了救我和凌夫人。没想到顺便就歼灭了开乐。想来,好似也没有费什么力气。” “你这丫头,还真是挺精明的。”凌玄宗面色清冷的看着他:“你以为这样就能欺瞒朕?” “我懂了。”腾芽用力的点了下头:“皇上多半是误会我要用这烟哨像父皇求助,才会想出这么个主意,让您替我放出去对吗?但其实大殿下并没有绑着我的手啊,我若是想撒出烟哨去,我自己完全就可以啊。何必要假手于人呢!还是你觉得凌夫人的事情只是我小题大做?罢了,大人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懒得解释。” 腾芽走上前一步,将那烟哨碾碎:“这样子不就一了百了了。皇上若是没有别的话,那腾芽就先告退了。” 她轻轻施礼,慢慢的从殿里走出去。 凌玄宗随即叫人捡起了那被碾碎不成样子的烟哨。 内侍监把碎片放在托盘里,小心翼翼的端过去给皇上过目。 “的确是盛世所用的东西,一看就能分辨。只是那丫头的话……” “皇上,请恕奴才多嘴。”内侍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凌夫人和凌烨辰都已经被擒获,要杀他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可眼下盛世皇帝来意不明,咱们何必在这个时候给他机会……” 凌玄宗稍微一想,便道:“赶紧去阻止北琭。顺道带三公主去见那位凌夫人。” “诺。”内侍监小跑着出了正殿,生怕来不及阻止大殿下。 而腾芽也被顺利的带往天牢。 当少不了薛翀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她一块去。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腾芽对他做了个揖。 薛翀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心当成驴肝肺。” 腾芽饶是一笑,跟着内侍监进了天牢。这里的天牢也不见得有多好,阴冷潮湿,在这样寒冬的时间,还能闻到一股霉味,熏得人头疼。 一路往里走,几乎是尽头才看见凌夫人的身影。 腾芽少不得叹气,看见凌夫人安然自如的坐在稻草席子上,心里别提有多无奈了。“夫人觉得可还好吗?” “我说凌北琭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原来是你啊。”英雲微微扬眉:“可是你为何现在才出现?我让你转告你父皇的事情,你没有说明吗?” “我从马车上跌下去,就昏迷了一整晚。是薛翀救了我。”腾芽听得出她的语气里还是有些责备的。“我并没有见到父皇。” ”原来如此。“英雲冷笑了一声:“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凌烨辰会入宫!”腾芽皱眉看着凌夫人:“他这样冒险,难道你们有什么计策?” “凌烨辰也被他们抓住了?”英雲舒了口气,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那狗皇帝等不及想要我的命了。腾芽,人都说欲速则不达,看来这话不错。我以为灭了开乐就能顺道灭了邻国,可终究不是我想就能成事的。” “我懂。”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道:“夫人是想要我父皇一举击破邻国,顺势将凌烨辰送回这里登基。我父皇看在你的面子上,是绝对不会为难他,于是这次出征,等于是帮你达成了你多年的心愿。” “对不住你了,腾芽。”英雲愧疚道:“我当时以为离成功就只有一步的距离,却没想到还是失算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做这些事,若不是我勉强你,你也不会被迫成为人质。” “不!”腾芽摇头:“成为人质这件事是我的主意。现在不说这些了。” 她蹲下身子,用手指头在铺满黄土的地面上写了个字。 凌夫人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慌措。“不好!” “相信我。”腾芽温眸道:“你想帮的那个人,我也想帮。且我相信,他也是用了如出一辙的法子。” “可是对你来说,太过冒险了。”凌夫人被关进天牢的这几日,已经完全清醒了。苦苦等待了八年都没有实现的心愿,怎么可能会忽然眷顾她。 “相信我。”腾芽又说了一遍。 “那好。”凌夫人犹豫之后,还是皱眉答应:“那你小心。” 腾芽出了天牢,就嚷嚷着要见凌北琭。 而这个时候,却意外有消息传进宫来,说英勋将军求见邻国皇帝。 腾芽和薛翀不知道英勋怎么会忽然过来,都很好奇。 “这样吧,我去看看。”薛翀心想,凭自己的功夫,要打探消息不是难事。可若是要带着腾芽,就不容易了。“这样吧,你去御花园,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等我。省的人家看见你了却没看见我要坏事。另外,你自己也要当心一点,切莫乱走,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没人能帮你。” “好。”腾芽连连点头:“那你自己也当心点。” 方才还是严肃脸,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薛翀脸上顿时洋溢满了幸福的笑容。“你是在关心我呀!原来你是这么关心我的!” “好了!”腾芽已经没有力气和他逗着玩了。“别闹了。” “好。”薛翀点头:“只要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薛翀给了她一个无比温暖的微笑。 他这一走,腾芽就听话的来到了御花园。本来冬日里的御花园就比较乏味,不是梅花就是梅花,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精致。加之邻国的国君似乎比较喜欢大气的东西,御花园里都是一对一对比较相似的松柏。看上去叫人觉得很不舒服。 正索然无味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一棵树后面伸出来,食指还在他面前勾了勾。 腾芽好奇的走过去,看见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小宫女藏在这里。 ”三公主,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和你换。“小宫女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才道:“你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记错了。” “什么?”腾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居然在解自己的衣裳了。“这里……” “哎呀,你害什么羞啊!”那宫婢见她不肯,没法子只能看了一眼远处的偏厢。“这样吧,去里面换。那是路过的妃嫔们歇脚的地方。冬日里人少,几乎没有人过去。” “好。”腾芽跟着她走了进去,麻利的换了衣裳和饰物。 “三公主,你记住,就是你方才去过的天牢,斜对面有一条小路。路边有一排竹子。走到尽头,和这边的天牢是对应的,你去了那,会有人接应你。”小宫婢皱眉:“你记住,一路低着头,谨慎些,别让人看见你的脸。接应你的人会带你去见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腾芽不禁皱眉:“见大殿下而已,用得着这么鬼祟?” “不是大殿下,是废皇子。”小公主不敢直呼其名,只好说了他们对凌烨辰的称呼。 “你是说去见……” “对。”小宫婢连忙点头:“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不是很奇怪么?凌烨辰是被他们抓来的重犯。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安排人领着她去见面。且就在邻国的皇宫里,在他仇人的眼皮子底下。腾芽想不通,但一听说是要见他,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三公主,咱们走吧,我掩护你。“小丫头微微皱眉:“我就假装是你,在没有人地方逛一下。让远处的侍卫看见你的身影,也总算安心些。” “好。”腾芽连连点头。 ”出来以后还来这里,把衣裳换回来。“小宫婢小声的说。 ”好的,多谢你了。“腾芽跟着她一并走了出去。她不敢靠的太近怕引人注意,却也不敢就这么离开,只能小心的留意身边的动静。 一路上还算是比较顺利,只是刚走到御花园往天牢去的那条路,就遇上了巡查的侍卫。 “站住。”那侍卫从身后叫住了腾芽。 腾芽的心不由得一抽,却还是马上停下来脚步。 “那边是往天牢去的,你是哪一宫伺候的?”侍卫不禁扬了扬眉。 腾芽没有动弹,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问你话呢,你倒是转过来啊。”那侍卫将手里的刀握紧了一些。 腾芽看见地上的影子里有个醒目的动作,看样子再不转身,他怕是要拔刀了。好可惜,差一点就能看见凌烨辰。她心里不免失落。 “还不赶紧转过身来!”那侍卫恼火,声音大了许多。 腾芽怕惊动人连累刚才的侍婢,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身。 就在她马上要转过脸的最后一刻。不远处忽然有女子一声惊叫。 那叫声特别尖利刺耳,震得人心都跟着颤了。 “糟了,出事了,赶紧过去看看。”巡查的侍卫麻利的往别处奔去。 腾芽赶紧趁机穿过小路,按照竹子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对称建的天牢。 “快随我来。”天牢附近果然等着个人,来人也不多说什么,看见她就抓住她的手腕从一个不起眼的门走了进去。 腾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不是害怕自己被人骗,而是怕她不能见到凌烨辰。方才薛翀故意激怒他,他又不知道真相,想必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知道他会难过,腾芽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公主快进去吧。等下时候差不多了,奴才会来领公主回去。” “多谢你。”腾芽收拾了情绪,快步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他果然见到了凌烨辰。 “烨辰……”腾芽想过怎么和他解释,可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抑制不住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凌烨辰没有拒绝,用力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揉。她发丝上那淡淡的花香味,她温软的身子,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脸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他忽然转过头用力的吻了下去。 腾芽记得上次那一吻,他说过会养着她的。 可是就忽然冒出了宛心公主,所有的事情刹那间就不一样了。 “我和薛翀并不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她一开口,就哽咽了。 “我知道。”凌烨辰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个位置,是薛翀落吻的位置。“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吻你。” “你为什么要入宫?”腾芽忧心忡忡的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凌烨辰眼底的温柔,如春日里的阳光,将腾芽一整颗心的照亮了。 “我是想知道你在宫里是不是安全。同时,我也必须要走这一个过程。”凌烨辰亲吻她耳垂的时候,小声道:“邻国不比开乐那么容易对付。我只有进来,才能险中求胜。芽儿,不要为了救我而自乱阵脚。我不会有事的。” “嗯。”腾芽用力的点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好。”凌烨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我芽儿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孩。” 腾芽没有觉得很高兴,只是鼻子发酸。“只是以后别再这么冒险,我真的很害怕你出事……” “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凌烨辰幽幽一笑:“你在皇宫里为人质的日子想必一定不好过。自己要当心。” “嗯。”腾芽点头:“我会当心的。” “离他远点。”凌烨辰很不放心那个薛翀,语气难免带着酸味:“他惯会见缝插针,趁火打劫。” “嗯。”腾芽笑了下:“我知道。” “你还笑。”凌烨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从来没试过心口那么疼。看见你和她……我真想扑上去把他撕碎。” “原来你会吃醋的啊。”腾芽撇嘴:“那你知不知道,上一回你和宛心……” 凌烨辰用食指贴在她的唇瓣上:“对宛心,我只有愧疚,再无其他。这回她双亲的事,开乐的事,我都有责任。可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而已。我愿意做任何事补偿她,但我不会爱她。” “那如果她要你娶她作为补偿呢?”腾芽故意这么问。 “不会的。”凌烨辰长叹了一声:“她恨我都来不及。” “好了,不说这个了。”腾芽皱眉:“夫人险些遭毒手,亏得我搬出父皇才算是暂且化险为夷。你有没有什么好计策,让我能救夫人脱身?” “除非你父皇攻入皇城,以我母妃作为筹码和邻国那个狗贼做交易。”凌烨辰略微一想,又道:“这次的事情,是母妃太过激进了。原不该这般草率,还累了你。” “我不怕。”腾芽微微勾唇,目光清澈温暖:“我不是为凌夫人,我是为你。” “傻丫头,我知道。”凌烨辰有些舍不得放开她:“等我出去了,一定好好补偿你。” “嗯。”腾芽低下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英勋来宫里了。说是要见皇帝,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情。” “可能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凌烨辰一面握着腾芽的手腕,一面低头却贴她的脸颊:“你父皇兴许会用开乐一半的城池,交换我母妃。” “会吗?”腾芽有点不敢想。“父皇最看重的就是开疆扩土的能力,以及手握重兵的权势。他会为了凌夫人,舍弃才到手的城池?” “你不信?”凌烨辰拧眉:“可我觉得会。” “那如果我父皇当真如此,你会愿意让凌夫人成为……” “不愿意。”凌烨辰毫不犹豫的说:“我母妃只能是我父皇的凌夫人。” 每次说到这件事,他都显得特别的专横霸道,毫不讲理。这感觉就跟凌北琭那位皇子妃一样,把女人看的一钱不值,毫无地位可言。难得见一次面,腾芽也不想为这件事和他争辩。总归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三公主,时候差不多了。“方才的内侍监有些着急的说:”奴才领您回去吧!再迟,怕会被人觉察。“ ”好。“腾芽不舍的抱紧凌烨辰:”最快,你什么时候能平安无事?“ ”多则十日,快则三五日。“凌烨辰冲她微微一笑:“你安心等我就是。” “嗯。”腾芽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了牢房。她没敢回头,就怕自己回头看他一眼,会舍不得走。 牢房的门被重新锁好,凌北琭才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他连连拍手,眸子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真是不看不知道,原来我们的凌烨辰是如此的多情啊。那个丫头,究竟有什么好,你居然对她这么上心?” ”我和她的事情与你无关。“凌烨辰声音平静,却透着威严:”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我没听错吧!“凌北琭疑惑的看着他:“现在被关在牢房里的人似乎是你而不是我。可你这架势却像是操控了一切。你以为我真的非得靠你不可吗?还是你意识不到,你的命在我手里握着?” “和你自幼就是对头。”凌烨辰记得很清楚,他小的时候,是怎么被凌北琭欺负的。毕竟凌北琭比他大七八岁。“可权势争斗,哪里有永远的敌人。你父皇杀害了我父皇,夺走原本属于我的帝位。可那又如何?也不代表你就能胜任。我给你父皇你的罪证,也给你看了他算计。你们父子之间,也不外乎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一旦你让他觉得你已经有了篡夺皇位的心思,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铲除你。你父皇也不过才四十多,他还想当个长命的皇帝呢!” “你够卑鄙。真是和小时候完全没变。”凌北琭不解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对他不怀好意,为何还要故意让他看见他和腾芽的亲昵?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用这位三公主来要挟他? “多谢夸奖。”凌烨辰转了转眼眸:“我的目的是复仇,你的目的是登基。我可以不做邻国的皇帝,顶多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可你若是当不了皇帝,那就是思路一条。所以,论及卑鄙,我们不相伯仲。” “好哇,那就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凌北琭转过身拂袖而去。 第80章 绝好算计 >> 薛翀急的眼睛都红了,到处也找不到腾芽。 只是走开一会而已,还特意叮嘱她不要乱跑,怎么就看不见人影了? 他不敢声张,在御花园里四处寻找,生怕惊动了旁人对腾芽不利。 直到腾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你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了不可以乱走吗?” “我刚才有些累,就去那边的房子里歇了一会。”腾芽没有把见凌烨辰的事情说出来,免得薛翀又是一堆话说。“对了,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薛翀微微凝眸,样子有些不自然:“别提了,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贴身护卫。我以为能绕道殿附近去听一听。但其实根本就接近不了那正殿。到底邻国与开乐截然不同。即便是你父皇御驾亲征,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你的意思是说,这邻国皇宫表面上看上去呆板、荒靡,实际上却是固若金汤,侍卫们各司其职,把整个皇宫防守的水泄不通?”腾芽有些不信,如果真的像薛翀说的那样,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见到凌烨辰。还随便有宫婢和内侍监协助她,完全不被人察觉?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腾芽挑眉。 薛翀凝眸与她对视一眼,沉冷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就是皇帝的正殿防守的那么森严,别处或许未必……”腾芽勾唇而笑。 “未必?”薛翀长叹了口气,道:“我和两位皇兄被邻国的人夹击,身边并非没有护卫保护,可还是溃不像样。几乎没有对抗的能力。于是护卫保护我们撤退,两位皇兄撇下我离开,若不是被追击的途中我凑巧看见你倒在山坡下,我不可能侥幸逃脱。邻国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腾芽明白了点什么。看来凌烨辰在邻国的皇宫里一定有个显赫的帮手。这个人才是秘密安排她去见他的人。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他又是怎么说动了他? “三殿下、三公主。”内侍监的声音忽然响起,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什么事啊?”薛翀的语气有些生硬:“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忽然在背后开口,吓死人不用偿命么!” “奴才该死。”那内侍监一肚子委屈,心想谁让你俩说话那么投入,有人来了都看不见。“朝中有贵客入宫,皇上请三公主前往正殿相见。” “贵客?”腾芽一下就明白过来,应该就是指英勋。 “回三公主的话,来人是盛世的一位将军。”内侍监恭敬道。 “好,我这就去。”腾芽也想见英勋,问问他父皇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转念一想,皇帝让她去正殿相见,也就是故意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越发觉得这凌玄宗的城府颇深。 “这回我也能去吧?”薛翀不悦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盛世的客人吧!” “可是……”内侍监显出了为难的脸色:“来的将军并未说过想见殿下您。不如您还是……” “我不管,我一定要和三公主一起去。”薛翀可不想再尝试她一下子就不见了的感觉。何况,他也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英勋给传递消息出去。 “让他一起去吧。”腾芽对内侍监道:“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你们的皇上解释。” “是。”内侍监这才恭敬的领路,将两人带往正殿。 英勋看见腾芽平安无事,脸上不禁显出欣喜之色。“臣拜见三公主殿下。” 他举动让腾芽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她脸上就显出了温和。“英将军免礼。” 这是做给邻国的国君看的。她知道,英勋越是恭敬,就说明她的身份越贵重。才能体现她作为人质是有价值的。 “多谢皇上。”腾芽温婉一笑,朝殿上的皇帝轻盈行礼。“只是今日屡次叨扰,实属不该。我想单独和英将军说几句话,不置可否。” 薛翀跟着腾芽进来,却停在殿上的那道门槛之外。他凝神静气,屏着呼吸,静静的观察这正殿之上的玄机。 “也好吧。”凌玄宗摆一摆手:“朕要和英勋将军说的话也说完了。你们聊过之后,会有人送将军出宫,朕便不奉陪了。” “恭送皇上。”英勋拱手,眼底却没有半点恭敬。“他居然不肯放了你,就真的不怕我们手里的刀剑吗?” “邻国没有开乐那么好对付。”腾芽也隐隐觉出了不对劲。“父皇可还好吗?” “皇上一切都好,只是特别惦记你和姑母。”英勋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待腾芽总算是亲切。“你可还好?有没有吃什么苦头?他们可有对你不恭敬?” “我一切都好,我也见过凌夫人。夫人暂时不会有事。你转告父皇。”腾芽拧着眉头问:“父皇有什么打算?” “皇上驻扎在城外,手里的十万大军总算没有多少折损。可邻国一向神秘,就连我这番进入皇城,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在城外,还有一片恶斗的痕迹,看样子折损的护卫并不像是邻国的人。”英勋压低嗓音道:“若忽然攻城,未必有胜算。皇上的意思是……割地交换。用开乐的城池,换你和凌夫人以及世子的平安。但……” “但邻国国君不肯,人家想要一整个开乐对不对?”薛翀走进来,嗓音格外嘹亮。 腾芽都觉得震耳朵:“你小点声没有人把你当聋子。” “是么!”薛翀依然大声的说:“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说话声音小就不会给人听见吗?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 英勋和腾芽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想到连鲜钦的三殿下也在这里。”英勋与他对视一眼,皱眉道:“三殿下怎么会失手被擒呢?” “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薛翀微微凝眸,与他对视的时候,发现他眼底居然有敌意。这就怪了,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少年将军吧?“我可是为了救你们的三公主才会失手,你说这样的失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失敬了。”英勋没想到他真的是为了腾芽而来,遂用沉冷掩饰去了敌意。 “别说这个了。”腾芽皱眉道:“盛世和开乐形成一个半环,将邻国框在了当中。虽然不是完全包围,可那一端还有其余几个诸侯小国。开乐想要开疆扩土一直不得遂愿。毕竟盛世与开乐国力都不弱。眼下,开乐被我父皇一举歼灭,所有的土地城池,子民粮食尽数归于盛世的掌心,邻国自然想要分一杯羹。但,整个开乐,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价值,即便有,我也必然不会劝父皇答应。” 腾芽就是要让凌玄宗知道,盛世的女儿是不怕死的。 “英勋将军返回营地,必然要将我的心意明白告诉父皇。且,凌夫人与世子一直都是邻国国君的心腹大患。别人家里的事情,我们不好干涉,是否要交换,有待商榷。若对方一步步退,坚持要生吞开乐,我倒觉得,委曲求全不如兵戎相见。我军凯旋,士气正盛,就算不能吞并邻国,也总足够让他们损兵折将,再好好生养生息几年。而这几年,无论是盛世,还是其余的诸侯国,但凡是有心有力的,都可以时常来叨扰。割城掠地,划分界限,多少还是能让邻国不安生的。所以眼下的困境不该是盛世的。” 腾芽知道有人偷听,那话就得说的更明白些。如果凌烨辰当真能脱身,不管是三五日,还是十余日,总之只要等下去,凌玄宗必然要遭殃。 “英伦将军,还得劳烦你去知会我父皇一声,冬日里百业待兴的,粮草什么的得备齐。不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别动了。”与英勋对视一眼,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公主放心,粮草十分充足。开乐的粮仓里可都是满满的粮食。”英勋笑里透着得意。“就算是大军原地驻扎不动,也足够至少两个月的口粮。且这过程中,还能源源不断的从盛世运输军粮送抵。有微臣坐镇军中,原地待命,保证不会让皇上和公主失望。” “好样的。”腾芽微微勾唇:“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先回去见我父皇就是。” “诺。”英勋恭敬的行礼,转过身的时候又朝薛翀行了个礼:“那就劳烦三殿下保护我家三公主。” “不必客气。”薛翀也拱手还礼,等英勋都走出殿去了,他才回过味来。“你家三公主?三公主怎么成了你家的。明明是我家的。” “……”腾芽无奈的扫了他一眼:“我说你能不能别一下子正儿八经的,又一下子乱七八糟的!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了。” “好,都听你的。”薛翀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一笑。“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得留宿在皇宫里了。那就赶紧找个人去问问,厢房在哪,我都饿了。” “我也是!”腾芽表示赞同:“走我们用膳去。” 两个人步子轻快的走出了正殿,余光打量周围,见没有人跟着,才慢慢的收拾了情绪。 “你说那皇帝会不会上当,当真以为我们要围困皇城?”薛翀邪魅一笑。 “应该会吧。”腾芽皱眉:“那皇帝是个很奇怪的人。什么东西都要一模一样的对称,还要苛刻到尽善尽美。我猜他一定不会给父皇这样的机会。等下必然会命人去烧开乐的军粮,亦或者是到我们的营地打探虚实。但是最关键的,是他也要精心的计算他的粮食能维持多久。” 说到这里,腾芽看了看还算晴朗的天,虽然地上的积雪并没有完全融化,可有阳光的地方,总是暖和的。 “我想我一定能成功。” 薛翀看着她映着阳光的眸子,好看极了。那黑曜石一样的眼珠,被温暖的阳光点缀的流光溢彩,让看着的人都觉得心里满满的暖意。很舒心,很惬意。他就这么怔怔的一直看着她,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所能看见的,能听见的,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她而已。 “你没事吧?”腾芽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薛翀怔怔的定睛看着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三殿下……你没事吧?” 被她看的有些尴尬腾芽又晃了晃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嗯?”薛翀猛然醒过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的眼睛真好看。清澈如水,明亮若星。” “是么。”腾芽自己不觉得。“我喜欢看我母妃的眼睛。那才是一双动人的明眸。” 不想让她想起不高兴的时候而难过,薛翀连忙转移话题:“先去填饱肚子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嗯!”腾芽点头。一边走,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薛翀,你为什么会从盛世的皇宫追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被高世渊带走的事情?” 薛翀听她这么一问,表情马上严肃起来。“是有人刻意告诉我们的。信笺被送到了驿站。说你被高世渊掳走,因为焸公主的事情。连同英府出事也被一并相告。也是奇怪,那信笺的内容里居然有暗示我们,谁能救下你,谁就能做你的额驸。所以我那两位兄长当然不甘示弱。” “其实我不反对联姻这件事,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强强联合,政权婚姻。但这件事仅限于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要嫁的人,一定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而非那个你们眼中所谓最合适的人。”腾芽与他对视一眼,眉目里透着些许的凉意:“你们收到的信笺在哪里?” “在我大皇兄手里。”薛翀凝眉:“字体看上去有些粗狂,应该是出自男人的手笔。所以当时他们推断,会不会是你父皇的授意。但无论如何,谁都不愿意甘于人后,我们就连夜追了出来。” “等等。”腾芽的心微微一沉:“你们是连夜追来的?” “是啊。”薛翀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高世渊一大早起就进皇宫闹事,僵持半日我便随他出宫,离开皇城也不到傍晚啊。可你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夜里……”腾芽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此人的目的并不是让你们救我,而是父皇的人在后,你们在更后……最好高世渊嫌麻烦,亦或者不敌,半路上就把我弄死!” “你的意思是说,那人的心思是要你的命?”薛翀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如果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险些害了你?” “并没有。”腾芽微微勾唇:“实际上你的确救了我。不然我即便不被那些人抓住,也说不准喂了冬天里的饿狼。” “岂有此理!”薛翀的眼底,泛起了一层能瞬间把人焚化的怒意,灼灼的有些吓人。“若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使坏,我绝饶不了他。” 腾芽没有做声,但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满后宫之中,能知道准确消息,又能设法动用自己的人去办事,捕捉痕迹的妃嫔或许不少。可恨她入骨,又敢于冒险有恃无恐的,却实在不多。 “你在想什么呢?”薛翀皱眉问。 “没什么。”腾芽收回了心思:“我真的饿了,找吃的去。” 吃饱了之后美美的睡一觉,腾芽知道薛翀在隔壁的房里,就觉得很安心。最起码有什么事情,他会很快出现。 刚到傍晚,门外就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腾芽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厚厚的斗篷,慢慢的走到门边。 她刚要伸手推开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人轻轻敲门。 腾芽楞了一下,还是把门敞开。门外的女子居然是大皇子妃。 “皇子妃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看见她腾芽当然是意外的。昨天在大殿下府中“做客”,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更何况这个女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表情就不怎么好看。这时候忽然过来,却让人有些猜不透。 “我是特意来给三公主送些换洗的衣裳,以及城里最好的胭脂水粉。”皇子妃说话的时候往身后看了一眼。便有两名宫婢端着托盘款款走进来。 “皇子妃实在是太客气了。”腾芽看侍婢捧来的东西都很精致,心里就更为疑惑了:“只是宫里都有准备,还烦劳你送这一趟,着实给你填麻烦了。” “三公主这么说就是见外了。”皇子妃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只是温和的说:“是殿下让我送来的。说宫里准备的东西千篇一律,未必合三公主的心意。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是府中的姐妹们拣选的最好用的,希望三公主能满意。” “真是麻烦你们了!”腾芽很是不好意思。 “对了,我还带了一套首饰过来给三公主佩戴。只是这里的发髻和首饰与盛世的不尽相同,不如让我为三公主演示一下用法可好?”皇子妃显然是故意找个借口进来。 腾芽点一点头,温和的说:“那就麻烦皇子妃了。” 将东西放好,两个侍婢就退了出去。 房门也被从新关好了。 皇子妃拿出了一支精致的簪子,簪尾却又两根锋利的针。“这种簪子的用法,是双别发髻。和单根的略有不同,三公主的秀发乌黑柔顺,用这个绾发髻一定很好看。不如让我来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试试看?” “也好。”腾芽总觉得她是有话要说,于是转过身去,于梳妆台前慢慢坐好。 皇子妃走到她身后,从托盘里摸出一把梳子,那梳子的尾部缀着条好看的流苏。微微晃动时,还有若隐若现的香气。腾芽闻着闻着,就觉得眼皮有些沉。 “这是什么香味,好特别啊。”她轻轻的吮吸,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是能让你很快就进入睡梦中的安神香。”皇子妃扬起了眉头:“三公主,你安心的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带你离开皇宫!” “嗯?”腾芽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身上酥软的没有半点力气。“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做要紧的事情了。”皇子妃勾唇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又非要来这里做什么呢?” 第81章 心尖算计 >> 都傍晚了,薛翀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了天色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奇怪的是腾芽也一直没过来喊他起,这一觉睡得也太沉了些。 “糟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薛翀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推开门准备冲进隔壁的厢房,才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两个丫头。“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三公主呢?” “回三殿下的话,大皇子妃送了好些首饰和衣裳过来给三公主替换。许是投缘,又准备了酒菜正在里头说话呢。”那丫头笑眯眯的说。 “大皇子妃?”薛翀定了定神,微微点了下头。“昨日在大殿下府中叨扰,还不曾道谢。既然大皇子妃来了,我便进去说一声。” “殿下。”那丫头的脸上欠着笑容:“怕是不便吧。大皇子妃与三公主都是女儿家,若是梳妆打扮起来,殿下您这么进去恐怕不妥。不如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 薛翀根本就不放心,不见到腾芽,他怎么能安心。“芽妹妹,我能进去吗?” 扬声问了一句,薛翀忽然听见房里有女子咯咯的笑声。 “我与皇子妃聊的投机,三殿下不如先回去。” 里面的确是腾芽的声音,薛翀舒了口气。 “对不住殿下了。暂且把你的芽妹妹借我一些时候,我们一见如故,自有许多话要说呢。”皇子妃也少不得凑趣。 门外的两个丫头看上去也是欢喜得紧,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喊我就是。”薛翀稍微放心,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两个丫头见他转身离开,眼底才透出了冰冷的光亮。 房中,大皇子妃已经将昏睡不醒的腾芽捆好,听见门外没有了动静,才起身走到房间的书架上,旋转了一下一个不起眼的机关。 床板猛然移开,被捆的跟粽子似的腾芽毫无抵抗力的掉了下去。 皇子妃也跟着从敞开的机关口走进去,随后,机关从里面关上。 听见关合的声音,门外的小丫头这才推开门进去,把床铺整理好。随后她从里面将门拴好,把桌上摆放的菜吃了一些,却把酒洒在地上。布置好这些事,她小心的从后窗翻出去,并把窗户也谨慎关好。若无其事的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和另一个丫头一起站着。就好像房里仍然有人一样。 而这时候,腾芽在昏迷中被她们从密道里带出去,安置在一辆马车上,秘密的送出了皇宫。 这个房间很熟悉,正是大皇子府,腾芽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手和脚都被捆着,想要叫薛翀求救,才发现嘴里被塞着一块布。定睛发现自己身在何处之后,腾芽不由得冷静下来。她试着让自己坐起来,看着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东西,割断帮着自己的绳子。哪知道好不容易坐起来,她才看见床尾站着个人。 “你醒了?” 腾芽看见她一脸温和的站在那,就觉得生气。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嘴被堵住,真是费劲极了。 皇子妃走过来,扯下她嘴里的布,微微凝眉:“三公主被介意啊,我也是按吩咐办事。” “按吩咐办事?”腾芽呸了好几下,都觉得嘴里不舒服,怎么可能不生气。“你从皇宫里掳走我,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带回你府中,都是你家大殿下的吩咐?他明知道我他父皇就是要留我在宫中为质,却还是要吩咐你这么做,难不成他是要和他自己的父皇为敌?” “男人的事我不知道也不会去过问。总之夫君吩咐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就是。”皇子妃柔和一笑,目光却忽然变得阴戾鬼祟:”哪怕,他想要得到别的女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人送到他床榻上去。” “你自己就没有头脑吗?”腾芽心里有些害怕,皇子妃这话显然是有别的意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皇子妃微微扬眉:“我这里有最好的药,喝下去,你会心甘情愿的服侍我夫君。” “你疯了吗?”腾芽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恶心的想法。“你放开我!” “三公主,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已经在给你准备沐浴的香汤,等你也成了夫君的女人,我们就是姐妹了。”皇子妃看她的目光,隐隐透着敌意。 “我才不稀罕你的夫君。”腾芽拼命的想要挣脱自己的绳子:“我也不想和你这个头脑发晕的疯妇说话。你最好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何必这么大动肝火,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点头。换句话来说,如果你顺从一些,可以少吃点苦。”皇子妃嘴上的话和隐藏不住的眼神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你这样心口不一的有意思吗?”腾芽就是要揭穿她:“你明明就不想别人和你分享同一个夫君,何必呢!再说,你觉得好,我觉得不好。勉强又有什么意思?” “我说三公主,你是不是啥啊?”皇子妃果然被她激怒,脸上的温柔有些挂不住。“好不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事你必须听话。”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必须?”腾芽实在想不明白:“你们邻国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头脑。难道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男人摆布,使唤的提线木偶人?” “差不多吧。”皇子妃点头:“在家从父,出门从夫,老来从子。女子的命数,不就是给男人操纵摆布么?难道你不是这样?不等腾芽说话,她忽然冷笑起来:“恐怕是你自己觉得你不是这样,但其实你还真是这样。你不想想,你是被谁出卖的。那个人不也是你心底的男人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腾芽与她目光相对,隐隐觉得不安。 门忽然被推开了,皇子妃转过脸去,顿时温柔满目:“殿下,您回来了。妾身已经在准备了,马上就可以让三公主侍奉您沐浴。” “你们干脆杀了我吧。”腾芽转过脸去,只觉得恶心。 “你先出去。”凌北琭冲皇子妃冷声吩咐。 “是。”皇子妃屈膝行礼,心里再不情愿面上也是笑笑着走出去。 “凌北琭,你到底发什么疯?快放开我!”腾芽居然没看出来他会卑鄙到这种程度。“你毕竟也是一国的嫡出皇长子,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来伤害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放心,我从没想过让你俯首帖耳,听话的留在我身边。”凌北琭微微扬眉:“你除了有些小聪明,样子好看点,没什么能吸引我。只不过,你留在我身边,比留在宫里更有用处。所以我才冒险把你带过来。” 幸亏他没有别的心思,腾芽稍微松口气。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又觉出了不对劲。“你为什么抓我来?你真的要……” “我之所以抓你来这儿,都得感谢你那位心上人。”凌北琭走到她身边,伸手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如果不是你去天牢见他,我还不知道你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也就是说,你在我手里,会比在宫里更让我安心。” “你想暗示我什么?”腾芽看着他的眼睛,那寒光闪闪的凛然看着就让人害怕。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凌烨辰吗?”凌北琭唇角微微上扬,却是恰到好处的能让人看见那股从心里钻出来的寒意。“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这世上怎么能存在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我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而他要做的,也正是我想做的。当年他不过才八岁,就能将他那几个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的兄长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不是我父皇有先见之明,除掉了他的父皇。那么,他恐怕就是邻国有史以来最年幼的皇帝。” 说到这里,凌北琭眼底迸射出灼人的恨。“就好比这一回,他明知道我没有退路,必须和他合作才能险中求胜,得到我想要的。却还是怕我不尽心帮他,而故意露出你这个破绽,把你送到我手里为人质……他觉得,只要我拿住了你,就能威胁到他,但其实,你真的有这么重要么?我很怀疑。” 他的每个字,就像是刚从湖水里打捞上来的棺材钉,别寒冷的湖水浸泡,在凛冽的冬风里凝结成冰,然后一颗一颗一下一下,猝不及防的锤进她的心里。那么让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你胡说!”腾芽咬着唇,倔强的看着他:“凌烨辰不会这样对我。他呵护我如命。” “哈哈哈……”凌北琭听了她的话,忽然放声大笑。笑的连托着她下颌的手颤抖的无法抑制。“聪明如你,也有如此蠢钝不堪的时候?呵护如命?你知道他有多惜命吗?他和他母妃,当初那么险恶的环境,还不是咬着牙硬生生的挺过来,他们就是为了皇权为了帝位才能熬到这一天。这一次盛世鼎力相助,加上他们多年的运筹帷幄,邻国已经岌岌可危。可是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不是冒险来皇宫里送死,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帮他。他呵护你?或许吧!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帝位和权势在他眼里,却是比命还要珍贵的东西。纵然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却也终究抵不过这些。” “你胡说。”腾芽急的双眼通红。“像你这样完全不懂****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护着我。你怎么能往下判断,说我不如权势重要?你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腾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皇祖母、裕王连这个并不熟悉的凌北琭,都曾经在她耳畔说过凌烨辰的坏话。他们如出一辙的觉得,他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都看出了凌烨辰的真心吗? 腾芽只觉得不寒而栗,清瘦的身子好像支撑不住心里的那股灼热。她颤抖着,咬着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都没有觉得疼。 “别怕。”凌北琭慢慢的松开了她。“怕也没有用。谁让你选择了那么一个男人!要么,你就离开他,要么你就忍受着他所带给你的一切苦涩。但不管怎样,现在你都由不得你。” 说到这里,凌北琭的眼底涌起了一丝得意。“我很想知道,若我掠夺他呵护如命的东西,他会怎么样?从前是皇位,现在是你。他会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了我?还是说他会因为愤怒而杀了你?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难道可以成为他的皇后?” “你放心,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腾芽咬牙切齿的说:“即便他不是真的护我如命,我也还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心气。即便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我也不会成全你。” “是么?”凌北琭看着她沉冷而深邃却仍然清澈的眼眸,舒唇而笑。“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这世上活着的人兴许凤毛麟角。有时候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我知道你要嚼舌、绝食或者一头碰死都相当容易。可我更想告诉你的事,我不会阻止你去死,随便你死不死。但你死了,凌烨辰会生不如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腾芽只觉得凌北琭比鬼还要可怕。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服侍我。”凌北琭饶是一笑:“你若做不到,我就只能倒戈相向,替我父皇杀了你的心上人。你也不想想,他连你都肯抵押给我,我手中的权势对他来说有多么至关重要!他诓我只想为他父皇复仇,得手就会离开邻国,你觉得会相信吗?不外乎就是我替他弄死我自己的父皇,他再以叛逆谋逆弑君弑父的罪名安置了我……那也太亏得慌了。所以我得为自己多打算啊!你说对不对,三公主。” “哼。”腾芽只觉得恶心。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不令人作呕。 “那么问题来了。”凌北琭目光透着期许,直直的盯着腾芽的眼睛:“他呵护你如命。你又愿意为他做多少事?比如忍辱负重,在别人身下承欢如何?” “你无耻!”腾芽被他恶心坏了,就好像啦蛤蟆趴在脚背上的感觉。“我看见你就想吐。” “是么!”凌北琭不禁勾唇,如玉的面庞透着捉摸不透的寒意。“可我看见你就想笑。” 他说话的同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割断了绑着腾芽双手的绳子。 “也就是这几日吧。是你心上人这么多年筹谋最关键的日子。他兴许一飞冲天,荣登大宝。也兴许跌落深渊,万劫不复。亦或者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但不管怎么样,我的决定都与他的前程息息相关。我们互相利用,也互相怨恨,谁都不会轻易叫对方占去便宜。原本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却偏偏中间夹着个你。你要何去何从,完全凭你自己选择。” 说到这里,凌北琭把匕首丢给了腾芽:“你可以用它来自尽,亦或者用它来杀我,要不就乖乖把你脚上绑着的绳子给割断,高高兴兴的去沐浴更衣,来我的厢房好好尽欢。” “你……”腾芽被他气得心口窝疼。可是更让他难受的则是看不清凌烨辰的动机。真的像凌北琭说的那样,他当真是为了自己才故意把她露出来送到他敌人的手掌心为人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心里很乱,等腾芽回过神的时候,凌北琭已经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泪水这时候才掉下来,吧嗒吧嗒的掉在她身上。心真的好疼,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皇子妃……”门外的丫头见大殿下离开,才敢走过来。“沐浴用的香汤已经准备好了。纱衣也拿了过来。可是……” 皇子妃往那纱衣上瞟了一眼,又轻又薄,透的像夏日里树枝上蝉儿的翅膀。却轻软的像蚕吐出的丝。“送进房里去吧。” “可是……”丫头垂下眼眸:“皇子妃怎么能让别的女人侍奉殿下。她不配!” “我何尝愿意,可真是殿下的意思。”眼眶微微泛起红意:“殿下心里只有家国天下这样的大事,女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即便不是我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我和她们终究是一样的。” “皇子妃莫要这么想,您才是殿下的结发妻子。”丫头听了也觉得伤心不已。 “我是不想去想了,可不能不想。”皇子妃收拾了脸色,从丫头手里接过托盘:“我端进去就是。让人把香汤送来吧。” “是。”丫头没有办法,只能听从吩咐。 这时候,腾芽还握着匕首在床上发呆。 皇子妃走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殿下的匕首。“你想好了?” 腾芽看她不惊不急的样子,便知道她见识过凌北琭这一招。“难不成他当初也是这样对你的?丢一把匕首就让你选择生亦生死或者顺从?” “并没有。我是心甘情愿服侍殿下的。”皇子妃微微扬起下颌,眼底闪过些许的清凉。“我不后悔。”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做?”腾芽已经不哭了。可是她不懂为什么有些女人就这么甘心被深爱的男人欺负和伤害。 “我从见到殿下的第一面,就喜欢他。我祈求佛祖能让我成为他的妻子,只要如愿,叫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皇子妃凝眸看着腾芽:“爱一个人,不是就是为了他付出所有的一切吗?” “那你自己呢?”腾芽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眼,就知道她也一定和自己一样,满心的委屈。“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心吗?” “没什么好想的。”皇子妃平静的说:“只要殿下高兴,我就高兴。” “……”腾芽居然无言以对。 于是她也在心里问自己,能不能为了喜欢凌烨辰,而放弃自己的尊严,贞洁甚至连委屈都能默默的咽下去。她不知道这一切,凌烨辰是不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真的像凌北琭说的那样,他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才会互相怨恨。那凌烨辰也一定能知道凌北琭的手段,一定能预见这样的局面…… 他真的为了皇位,连她都要舍弃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皇子妃看着腾芽一脸的迷茫,少不得嘲讽。“你丝毫不愿意为他付出,那还叫什么****。被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却没有半点实际的东西。三公主,殿下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 “呸!”腾芽同样冷笑一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觉得好,我就要觉得好?在我眼里,凌北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卑鄙无耻,趁人之危,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卑劣的目的,他不但不配为君,根本就不配为人。你是有多瞎眼,才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那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皇子妃不免有些激动:“你喜欢的那个男人,要真的爱你,会把你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 她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直接把腾芽的心都给击碎了。 腾芽怔怔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皇子妃看着她一分一分惨白下去的脸色,扬起了舒心的笑容:“这就是你的命数。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最起码,我这一生都只属于我心爱的男人。可你,注定要把你自己的贞洁献给我的夫君。” “……”腾芽心想这也值得你得意吗?可是她的心太痛了,连反唇相讥的力气都没有。 她安静的看着皇子妃走出去,看着那些下人抬了撒满鲜花的香汤进来,一桶一桶的倒进房中沐浴的竹桶里。房里的灯有无数盏,把这样宁静的深夜照的像白天一样亮。腾芽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么无助那么悲哀。任由来往的人踩在脚下,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三公主,可以沐浴了。”婢子走到床边,解开她脚上的绳子,替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开始更衣。 腾芽由着她们把自己从床上扶下来,一丝不挂的走进浴桶。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温热的水激发出她骨子里的寒气,她瑟瑟的颤抖着。泪水掉在那飘在水面上的花瓣里,晶莹剔透。 凌烨辰,我是你心尖上的人,你怎么能这样算计我? 第82章 朱砂痣碎 >> “三公主。”门被推开,一个年长的女人一脸严肃的走进来行了个礼。“奴婢是皇子妃指过来,指点你侍寝规矩的。” 腾芽迷离的眼神,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嘴上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你说吧。” “侍奉殿下沐浴之后,身着纱衣,披散秀发即刻入房。进房后先把苏合香都想不起来。奴婢恰到好处的续水让浴桶里的水温度保持着舒适感,好像总算把她冰凉的身子和心给焐热了。 “总之三公主切记,若殿下不说留,就一定要喝完那碗净事汤药才能离开。”那婆子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若是不按规矩办事,那就别怪奴婢到时候手下不留情了。自己喝下汤药和让奴才往嘴里灌,可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你说完了吗?”腾芽扬起下颌看着她。“说完了麻烦你出去,我想安静的沐浴。” 那婆子动了动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毕竟人家的身份是三公主,她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出去就出去,但愿三公主能记得奴婢说的话。” 而这时候,宫里还没有半点动静。期间薛翀出来了好几次,可腾芽的房门外依然有婢子守着。他不是不好奇皇子妃有什么话和腾芽说,可毕竟是两个女人,就这么兴冲冲的进去,还真是不太好意思。点上,再沏一盏润喉的茶奉上……”那婆子如数家珍似的罗列了一大堆规矩。 水汽氤氲,腾芽听着听着,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什么人心 “罢了,我得去看看。”薛翀没吃晚饭,这时候了,肚子不免有些饿。 他刚走到房门口,侍婢就笑眯眯的行了个礼:“三殿下,这么晚了您还过来?” “是啊。我肚子饿了。你家皇子妃不是在里面说的热络么?难道她不饿?”薛翀热心道:“我是想来问问里面的两位想用点什么。我好去御膳房一起端来。也省得她们只顾着打扮或者说话,把身子都给饿坏了。” “三殿下不必多虑,皇子妃自有准备。”丫头柔柔笑道:“那会你睡着的时候,皇子妃和三公主已经用过晚膳。估计这时候应当在秉烛夜话吧。” “是么……”薛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们皇子妃倒是健谈,这一聊就是多半日啊。” “是呢!”丫头喜声道:“皇子妃与三公主一见如故,犹如亲姐妹一般。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左右三公主在宫里也是没趣,有皇子妃作伴,殿下您就放心吧。” “也好吧。”薛翀转过身去,无奈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关上门,又觉得不对劲。腾芽是不可能和一个不相熟的人独处那么久的。何况白天才商量关于粮草的事情,到晚上应该要有所行动才对。她又不是特别爱臭美的姑娘,怎么可能为着皇子妃送来的首饰和衣裳就能足不出门大半日。想到这里,他猛的转身出去,奇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腾芽房门外那两个丫头竟然不见了踪影,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糟了!”薛翀赶紧去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锁起来的。“腾芽,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开门?” 任凭他怎么叫,里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情急之下,薛翀连着几脚把门踹到了,急不可耐的冲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可恶,该死的皇子妃,居然玩阴的。” 在他的眼皮底下,腾芽就这么消失了他居然都不知道。“房里一定有机关!” 薛翀这么想着,便开始到处寻找痕迹。而他又是喊又是踹门的声音,惊动了内侍监。不一会儿就有人赶过来询问情况。 “快去告诉皇帝,三公主不见了。”薛翀一边疯狂的寻找房里的密道机关,一边急不可耐的催促内侍监:“你们倒是快去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迟了出了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也是火急火燎的,把自己都急傻了。薛翀这时候才想起来,不管这房里是不是真的有密道。若真的是皇子妃所为,那她能把腾芽带去哪?“你们等等,待我去见皇帝。我知道他们会把腾芽藏在哪!快给我带路。” 夜凉如冰,能听见的就只有胡啸而过的风声。 腾芽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走在廊下,只觉得脚踝处冷的想要被风割断一样,却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门被敞开的一瞬间,一股暖流扑面而来。一架鸳鸯戏水的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 两名侍婢一左一右的将她扶了进去,在屏风前解开了她的斗篷。脱下斗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的什么也遮不住的纱衣。这种感觉相当的不好,腾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侍婢们行了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房门就被这样关上了。 “还不过来吗?”凌北琭自斟自酌了整整三壶酒,已经醉意朦胧。“你再不过来,我就要睡着了。苏合香在那边的罐子里,想必已经有人给你讲了规矩吧?” 腾芽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特别的烦躁,一双腿根本就动弹不了。 “虽说房里暖和些,但是门口还是有点凉的。你再不过来,当心冻病了。”凌北琭又饮了一杯酒,迷离的双眼看着那架屏风上,映着的她婀娜的身姿。曼妙柔婉,凹凸有致。“凌烨辰那小子眼光居然不错。你虽然瘦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样子今晚是我的福气了。” 他的话,让腾芽从茫然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不管是不是为了凌烨辰,她都不可能把自己付出去。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这种感觉相当的不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一出口,话就这么凌厉。 让凌北琭心情格外的不痛快。“我说三公主你现在就是我掌心里的小白兔,你想不让我得逞,你有这个本事吗?” 说话的同时,他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过来。 “你站住。”腾芽心惊肉跳的听着他的脚步声,以及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别过来!” “呵呵。”凌北琭冷笑连连:“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我倒是想要见识一下。” “你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腾芽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屏风映出的人影。“薛翀一定会发现我不见了,他会禀告你父皇。是皇子妃把我带走的,想也知道我会在哪里。你真的以为你父皇对你没有防范之心吗?” “你真的以为我没有脑子吗?”凌北琭停在了屏风前,并没有再多走一步。“父皇今晚肯定不会理你的事,他没有那个功夫。如果那位甘愿为你贴身护卫的三殿下要在这时候出宫,就必然会被视作刺客生擒。等明天一早,生米煮成熟饭,我在父皇回宫之前把你送回去,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你说是不是?” 他伸出了一只手,按在屏风上。 那手掌略有些大,手指如同细细的竹子,刚硬而有气节。 腾芽这时候是真的觉得冷。屏风能遮住他的眼睛,却遮不住那一身的酒气以及满腔的怨恨。如果凌烨辰知道,此时此刻是这样一种局面,他会不会后悔为了皇位,就这么把她给推出来,以这样一种极尽侮辱的姿态,推向了他的敌人…… “你别过来。”那只手移到了屏风的一侧,样子似是要推开屏风。 腾芽警惕的盯着他的手指尖,只觉得紧张的快要窒息。 “你就不想陪我喝一杯吗?”凌北琭语气温和的问。“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情,你就不想喝一杯热酒暖暖心暖暖身子?” “我不想。”腾芽毫不犹豫的说:“我只想离开这里。” “好。”凌北琭答应的很痛快:“把你自己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你非要这样咄咄相逼吗?”腾芽不想死,但是她想杀人。 “呵呵。”凌北琭微微蹙眉:“我想要的东西,再怎么困难,也必然要到手。更何况得到你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散了腾芽的注意力。她的心跳的很快,满以为是薛翀带着人来救她了。可哪知道她还没弄清楚门外是谁,凌北琭就猛的扑了上来,一双大手好不留情的将她控制住,温软的唇瓣夹杂着浓郁的酒气,紧密的贴上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唇瓣。 “放开!”腾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发疯一样的在他怀里挣扎。羞辱,怨恨,以及活下去的念头,让她充满了力量。挣脱他怀抱的一瞬间,她毫不留情的一脚揣在他的要害位置,硬是连屏风都撞倒了。 “你要谋杀亲夫……”凌北琭疼的倒在地上起不了,皱眉看着满脸怒气的腾芽。“你这样做,可是毁了你自己的幸福!” “闭嘴。”腾芽从来没有向现在这么清醒。她趁着凌北琭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已经摘下了自己的披风裹着身子。“我不介意你这样对我,如果你已经是个死人,这样对我又有什么关系!” “就凭你,能杀了我吗?”凌北琭疼的厉害,肿胀的部位被这么重击,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女子应当……以柔顺为美。你这样张牙舞爪的,就不想想我会怎么对待你的凌烨辰?” 就知道他会拿凌烨辰当成幌子,逼她就范。 “你真是把我当成三岁的孩子了。“腾芽轻蔑的看着他还算好看的脸,扬眸生辉:“即便我顺从了你,他就会好好对待我么?既然左右都是个死,我情愿按我的意愿活着。” 说到这里,腾芽用手背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脸。“大殿下有没有觉得我肌肤吹弹可破,柔嫩至极?” “你想说什么?”凌北琭只觉得头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然而身上的痛楚也还没有缓解,他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凌北琭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发现居然吐血了。 腾芽看着她,表情十分的平静。“你还能看见我吗?” “你……”凌北琭只觉得眼前的腾芽身子摇晃的厉害,她娟秀的面庞若隐若现,好像被一层云雾笼罩着。“你下毒?” “是啊。”腾芽毫不犹豫的承认:“只是这种毒比较慢,没有马上就发作。否则你也不用挨一脚。最起码能少受些折磨。”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凌北琭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女人:“小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做父皇的女人?他根本就不会珍惜你……” 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双眼一直看向腾芽的方向。可是眼神根本没有聚焦。 腾芽看着他寡淡的脸色,只觉得什么气都消了。 “父皇他能给你什么?他根本就不珍惜你。最后,你还不是被后宫争斗给活活害死了吗?”凌北琭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起来:“我那么真心待你,却始终抵不过父皇的权势。小莲,你真的就不后悔吗?” 原来是这么个故事啊! 腾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大殿下并不是没有心,只不过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了他的父皇,并且成了他的庶母。怪不得这天下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他的心了。那位皇子妃想想也是可怜。 “殿下,药熬好了。”门外是皇子妃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也是让她刮目相看的。大殿下痴痴的惦记着心里的那个人。而她却无论对方怎么冷待,仍然能做到保持自己那颗去爱他的心。 “你进来。”腾芽隔着门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腾芽的声音,皇子妃不由得一颤。稍微犹豫,她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殿下……”皇子妃看见凌北琭面色发青,满嘴的鲜血,无比震惊。扔下手里的汤药就扑了上来。“殿下,您怎么了这是?您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三公主对您下毒手?” “滚开。”凌北琭一把搡开了皇子妃:“滚出去。滚!” “殿下,妾身不走,让妾身陪着你。”皇子妃哭腔道:“来人啊,快去传御医!” “没有用的。他这不是病,而是中毒。”腾芽扬了扬眉,表情冷漠:“我说过谁也不能勉强我做任何我不喜欢做的事。你们非不相信,这下好了,自食其果。”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皇子妃恶狠狠的样子,是真的恨不得把腾芽生吞活剥了。 “我信。”腾芽连连点头:“但是你信不信他会死?” “你……”皇子妃转念一想,又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殿下可以不死对吗?你下的毒,你一定有解药是不是?” “不错。”腾芽饶是一叹:“只怪我出门的时候带错了药,不是入口断气的剧毒,也就只能白白便宜你们。” “你到底想怎么样?”皇子妃沉冷的瞪着她:“你只管说就是。” “滚!”凌北琭根本就不想听见皇子妃的声音:“我要你马上滚出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腾芽无奈苦笑:“皇子妃好歹也对你一番深情,大殿下,你何苦如此?其实人往往都是这样子,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等再不能拥有了才去后悔。我只有一个要求,送我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我要去见我父皇。待我安然无恙的见了父皇,我再把解药给你们。” “好。”皇子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我马上找人送你去。可是你若是言而无信怎么办?” “哼。”腾芽冷冷的眸子里满是嫌恶之色:“我又不是你们,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不过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门是敞开的,冷风不停的灌进来,吹的腾芽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我要先去换件衣裳,你们自己考虑吧。” 小宫婢得了皇子妃的示意,这才领着腾芽回了方才的厢房更衣。 “让你滚,你聋了吗?”凌北琭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他的头炸裂一样的疼。寒风吹得他身子冰冷,这一冷一热的冲击,让他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您放心,妾身一定会救你的。”皇子妃摸了把泪,喊了殿下最亲近的侍从进来伺候。“无论如何,还是请个御医赶紧过来。现在没有什么比大殿下的身子要紧。” “小莲……”凌北琭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强撑着,把这种心痛埋藏的很深。今天忽然翻出来,才发现原来除了怨恨,他竟然还是那么的爱着她。“我很快就来陪你了……小莲!” 皇子妃走到门外,听见他如此清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只觉得自己也快要活不成了。原来殿下心里竟住着那么一个人。原来他并非冷酷无情,只是从头到尾,她都不是那个良人罢了。 走到腾芽的厢房门外时,她已经泪流满面。“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不必客气。”腾芽换好了衣裳,身子还是没有暖和过来。她挫着冰凉的指尖,皱眉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发?我是可以等,但我怕你男人等不了。” “随时。”皇子妃低眉:“你让我知道了我一直好奇的真相,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我学你的声音,让薛翀以为你还在房里和我聊天,才会那么放心的返回自己的厢房。我再将你带出宫来。所以,他来不及道这里救你。等他发现你根本就不见,一切都已经晚了。”皇子妃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和殿下大婚六年了,他从来没有骑马带过我。他的马,从来不让府上任何女眷触摸。还有,六年了,每一次同房之后,我都有喝下那碗药,这府上的女眷们也是如此。六年来,没有人为殿下诞育皇儿。一直以为他是冷酷无情,不愿意要这样的羁绊,觉得****不过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罢了。直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的人,是皇上的莲妃。那个几年前就已经咽气的莲妃。” “对你的遭遇,我只能说很遗憾。”腾芽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她为了能讨自己夫君的欢欣,连绑架别的女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自己作践自己,他又怎么会珍惜你呢。所以,不要觉得是他对不起你,毕竟从头到尾,你也没有好好的爱惜过自己。” 搓了好半天的指尖总算温软了些:“好了,我该走了。” “我让人送你去。”皇子妃有些不信的看着腾芽:“你分明什么都没有带,你怎么下的毒?且你的解药又在哪里?若我送你去,可你却失信,那我又当如何?” “难为你还是这么关心她。”腾芽看她也可怜,少不得道:“我那个一直藏在衣服里的玉坠子,里面有毒药。沐浴之后,我摘下它之前,把那药抹在了自己的肌肤。他若是恭敬自重,自然不会中毒。可他未免也太卑鄙了些。所以怨不得我。至于解药,我放在父皇那里,待我平安抵达,自然会给你。” “多谢三公主。”皇子妃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腾芽没再多看她一眼,只跟着她安排好的人,迅速的离开大皇子府。这个鬼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再来了。而这里的人,她真的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不见面,兴许就不会揭穿彼此的伪装吧?她这么想,眼底开出了晶莹剔透的泪花。 而她并不知道,这时候的薛翀,已经在宫里杀红了眼。那些阻止他出宫的兵士,一个个倒在他面前。然而越来越多的侍卫从皇宫的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 纵然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也不可能持久的跟他们耗下去。 薛翀提着刀,累得有些喘,可心里的信念支撑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出宫,要救回腾芽。“芽妹妹,你等着我!” 第83章 孰真孰假 >> 之后的事情居然异常的顺利。腾芽果然被送到了父皇驻扎的军营。 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军营里炊烟袅袅,看上去会让人觉得温暖。腾芽从大皇子府的马车上下来,忽然感觉这一路走来也太艰辛了。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什么人?”侍卫首领提着刀上前:“胆敢靠近驻扎兵营?” “三公主腾芽。”她与那侍卫对视一眼:“我要见父皇。” “三公主?”那侍卫显然惊讶:“还请公主稍后片刻,容奴才去奏报。” “三公主!”将腾芽送来的车夫不免担忧:“皇子妃吩咐,让奴才一定要把解药带回去。否则奴才就……” “你放心。”腾芽冲他微微点头:“解药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话的功夫,她从腰间摸出个卷起的纸卷。“这上面写着解读的方法,你让皇子妃看了即刻去寻来,给大殿下服用便没有大碍了。” 那车夫将信将疑的接过纸卷,却不知道该不该打开看看。 “腾芽……”侍卫的禀告让英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赶来时看见腾芽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你没事就好,这太好了。走,我领你去见皇上。” “三公主……”那车夫有些担心的说:“您不是说给我解药么?可这只是一张纸。” “啰嗦什么!”英伦挑眉瞪了那车夫一眼:“给你什么,拿着什么就是。若再敢纠缠,定叫你血溅当场!” 还从来没见过英勋发火,那架势颇有些将士之风。 “罢了。”腾芽冲他微微一笑:“容我再和他说一句。” 车夫下的毒并不敢抬头,耷拉着脑袋听得认真。 “如何解毒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皇子妃看过就会明白。至于要不要用这法子解毒,全凭她自己决定。你只告诉她,比起他们的用心,我只要凌北琭一双眼睛算便宜他了。若不满,只管来这里找我就是。”腾芽严肃的样子,居然也很好看。 她颦的样子,看上去犹如一朵绽放的白梅,冷傲别具一格。 “出什么事情了?”英勋明显的感觉她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再仔细看清楚她的眼睛,略微红肿,似是有哭过的痕迹。“是不是凌北琭为难你?” “等下再说吧。”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于那样令人耻辱的回忆,她不想再想起。更不愿意想到的则是,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走。”英勋给她带路,直接来到皇帝的营帐外。“皇上,三公主回来了。” “进来。”皇帝听见这个消息也颇为惊讶。见腾芽安然无恙的走进来,不由得神色凝重。 “拜见父皇。”腾芽行礼。 “免了。”皇帝沉眸看着她:“你是怎么脱险的?还是,凌玄宗有话让你带给朕?” 他并没有像寻常的父亲那样,看见自己的孩子平安归来,一脸喜色。甚至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生怕自己会倒戈相向,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首先把自己摆放在皇帝的位置,随后才是一个父亲,亦或者,是不是父亲都无所谓。 “回父皇的话,并不是皇帝放了我。而是大殿下凌北琭放了我。”腾芽拧着眉头:“凌北琭以为我在他手里,凌玄宗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但我……我毒瞎了凌北琭的眼睛,逼皇子妃送我回来,才肯拿解药交换。这才侥幸能够逃脱。” 未免皇帝不信,腾芽继续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来告诉父皇一声,凌玄宗对凌夫人已经起了杀心。若不是我坚持要见凌夫人一面,恐怕夫人已经遭遇不测。” “你说什么!”皇帝猛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凌玄宗居然敢动这样的心思。那小英现在如何?” 腾芽微微挑眉,道:“暂且安全。但情况并不乐观。凌玄宗虽是都有可能要他的命。父皇,女儿已经设法让凌玄宗打起了大军粮草的主意。且在三殿下薛翀的帮助下,查到凌玄宗城中的军粮储备并不算宽裕。女儿以为,他若是有办法,就一定会设法让人盗取开乐缴获的军粮,充裕他自己的粮仓。实在抢不到,恐怕才会将粮食毁了。” “好。”皇帝点头的时候,表情有些僵硬。他的心,恐怕还没能从凌夫人身上收回来。 如果这么看,他的确是个重情念旧的人。可惜啊,这份深情这世上出了凌夫人,再没有人能享受。哪怕是他的骨肉至亲。 “皇上,让微臣前往开乐,亲自护送军粮到兵营。” “这事情,交给你了。”皇帝很爽快的答应了。 “诺。”英勋拱手行礼:“微臣这就启程。” “英将军务必当心些。”腾芽温眸冲他笑了下。 “多谢三公主。”英勋心里暖暖的,虽然才见面就要分开,他很舍不得。但他心里也格外清楚,只有建功立业,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重整英家的威望,也才有资格配得上盛世最美的公主。 英勋出去了,德奂也跟着退了出去。 兵营里就只剩下皇帝和腾芽。他走过来,把住腾芽的肩膀,皱眉道:“芽儿,凌夫人如何?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凌玄宗虐待?她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皇帝殷切的眼眸,让腾芽不自主的替母妃感到悲哀。母妃辛辛苦苦爱了一世的夫君,心里居然这样深沉的爱着别人。“父皇,凌夫人暂时没有大碍。精神也尚可。只是她……” “她怎么?”皇帝把着腾芽的手微微用力。 腾芽忍着疼,蹙眉道:“只是她恐怕难以脱身,尤其是在凌北琭误打误撞的放了我之后。凌玄宗手里,恐怕就只有凌夫人这个筹码了。” “是啊。”皇帝这么听着,禁不住微微点头:“如此一来,小英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父皇的意思是,要攻下邻国吗?”腾芽扬起脸,有些不确定的问。 “朕自会思量。你也累了。先回营帐休息一下。”皇帝微微沉眸,道:“你进了邻国的皇宫,可还能根据记忆,画出皇宫的地图?” “我可以。”腾芽点头:“我这就去。” “去吧。”皇帝略微一想:“务必在午后给朕。” “是。”腾芽从他的话来听,似乎是要让人冒险入宫去救凌夫人。“但不管怎么样都好,她不想再被这件事情卷进去。” 走出营帐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薛翀不知道怎么样了。有什么办法能让薛翀知道她平安无事呢? 会不会真的像凌北琭说的那样,薛翀会不顾一切的闯宫,让自己身陷险境? 荒地上的风,特别的硬,没有什么遮挡的吹过来,简直要把腾芽刮走了。 有马蹄飞驰的声音,让腾芽更为不安。士兵们也警惕看着扬尘的方向。 来的人,正是鲜钦的两位殿下。 “我们求见皇上。”薛赟看见腾芽的时候,颇为惊讶。“三公主?传闻不是说你被拘押为人质,而我三弟也和你在一起吗?你现在脱险那他人在哪里?” 腾芽微微蹙眉,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说到这里的时候,腾芽的心里很不舒服。虽然薛翀在身边的时候,时而毛毛躁躁的烦人,时而又沉稳冷静的吓人,能不听的说些没趣的话,可他到底也救过自己。陪着她度过了那么危险的时候。 “两位殿下,里面请。”首领已经回禀了皇上,却严格限制他们将随行的人领进来。 “殿下若不介意,请将随行侍卫留在兵营之外。” “也好。”薛赟下马,走了进来。 薛翱也一并跟着。经过腾芽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小声道:“听说是三弟救了你,看样子你们走的更近一些。” 这话听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腾芽没有接茬,待他们走远了,才让人领着往皇帝给她安排的营帐去。 她提着笔,凭着自己的记忆,把她去过的地方慢慢的画下来。尤其是天牢的那一段路,她记得特别清楚。可天牢里见到的那个人,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要画出来,这种折磨让腾芽觉得很无力。这一画,就是两个时辰。“三公主……”外头的侍卫声音特别急促。“三殿下要见您!” “三殿下?”腾芽扔下手里的笔,猛的从营帐里跑出来。果然看见两个人驾着奄奄一息的薛翀,摇摇晃晃的往这边来。 “薛翀,你怎么样?”腾芽看他全身都是血,样子十分虚弱,心里特别的害怕。“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了。” 她赶紧过去扶着薛翀:“你伤的重不重?你别吓我!” 触目惊心的血色,总是能让腾芽联想到很多心痛的事情。 “你没事就好。”薛翀似乎是在笑吧。 脸上的肌肤僵硬的有些扯不动。可他看着腾芽的眼眸却依然是温热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把这冰冷的世界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薛翀,别吓我……”腾芽看着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倒下去,眼泪再也没能止住。“为什么?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第84章 忽来喜讯 >> 薛赟和薛翱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从帐篷里端出来一盆盆鲜红的血水。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在场的人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腾芽一直在房里帮着随军的御医打下手,包扎伤口的时候她连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 “这是怎么回事啊?”薛赟大为震惊。床上的薛翀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人已经昏迷不醒。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恶战。“三公主,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北琭授意皇子妃将我从宫里带走,当时薛翀被蒙在鼓里。等他发现我不见踪影,已经是半夜的时候了。想必是他以为我出了事,才会奋不顾身的去硬闯宫门。”腾芽眼眸里的流光有些暗淡。 “也就是说是在邻国的皇宫里闹出的事情?”薛翱诧异道:“可是你们怎么会在皇宫里为人质?” “那一日薛翀和你们分开之后,救了我。不知道凌北琭带着兵士追击,将我们捉回了皇宫。”腾芽愧疚的不行:“总之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三殿下如今伤逝过重,又失血过多,恐怕是不能移动。就把他留在这里,让我照顾他吧。” “也好。”薛赟很爽快的点了下头:“但是邻国这笔账却不得不算。” “皇兄的意思是?”薛翱与他对视一眼。 “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薛赟眉宇之间,慢慢的释放着霜意:“走,我再去拜见皇上,商量个可行的对策。” 如果是在平时,腾芽一定会无比紧张的跟着他们同去。她会放不下还在邻国天牢里的凌烨辰。她会想要救出凌夫人。可经过这些事之后,她觉得她自己也被他们传染上了冷漠的陋习。她觉得他们的生死和她没有多少关系。 就好像凌夫人明知道坠马会很危险,找不到父皇,她就会成为人质,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留情的把她推下来。 就好像凌烨辰…… 腾芽不想再去想了。她转过身接过婢子手里的绵巾,还温热着的绵巾,低着头仔细的为薛翀止血。 这一忙,就足足忙到了傍晚。薛翀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敷了药,腾芽又亲自在帐篷外的小炉子上熬了汤药,还特意叮嘱个内侍看着。 帐篷里面,虽然烤着银炭,可似乎根本就不暖和。腾芽看着瑟瑟发抖的薛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又怕被子盖的太沉,会压得他浑身疼。只好掀起了帐篷的帘子,搬了一架屏风过来,挡着直直进门的风,却在床边多添了两个铜炉。 “三公主,外头有人求见。”侍卫站在屏风外面,小声的说。 “要见我?”腾芽不免奇怪,皱着眉头走了出去。“皇子妃,怎么又是你?” “你答应会给我解药的,可是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子妃红着眼睛,委屈的不行。“我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他虽然双目失明,再看不见东西了,可是却可以安心的陪在你身边。他离不开你了,只有你才能给他当眼睛。而伤害我,这就是代价。” “可是他还有远大的报复,他还要继承江山,你这样是毁了他的一辈子!”皇子妃红着眼睛跪了下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我求求你,救救他。没有了眼睛,他就没有了指望。” “爱莫能助。”腾芽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傻。“我没有毒死他,已经是万分仁慈了。” 皇子妃冷笑了一声:“你这么做,你还不如毒死他一了百了。这简直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他永远不可能再看见任何东西,看不见我,看不见龙椅,余生都要在漆黑之中度过。那种滋味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那好啊,你直接替他解决了这个烦恼不就得了。”腾芽不屑道:“如果昨晚不是我有先见之明,那我的下场会比他更好吗?你因为爱着他,就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我只要了他一双眼睛而已,你看着她这样难受就会哭会来求我。你可知道,那些舍弃性命在保护我的人,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该有多心痛?” “可是他到底也没有碰你!”皇子妃嚷道:“你就不能看在你仍然是完璧之身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吗?” 忽然身边有风略过,腾芽闻到一股药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皇子妃被人提溜着领口举起在半空。 “薛翀,你干什么,你放开她。”腾芽回过神的时候,薛翀的棉质的白衣已经有多处渗透出血水来。“你的伤还没有好,你不能再用力了。你快点放开她。” “你们……居然有这么卑鄙的手段……欺负腾芽……”薛翀的眸子,比他身上的血更红。那是被愤怒和仇恨操纵着的心,那也是一颗为了她的心。“我弄丢她……你们居然想要毁了她。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他的话音落,腾芽就滕建咯嘣一声。 瞳孔猛的收缩,腾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皇子妃已经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气绝而亡。 薛翀猛的转过身,看着有些失措的腾芽:“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看着他眼中的光忽然黯淡,腾芽本能的伸手去扶他。 哪知道他居然直挺挺的朝着她倒下来。 幸亏地上的草很厚,有雪覆盖着,这么摔倒并没有多疼。可腾芽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把薛翀和三公主扶起来。 这时候皇帝也赶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见倒在地上的皇子妃,皇帝相当惊讶。“她怎么了?” “她死了。”腾芽毫无惋惜之情:“是薛翀拧断了她的脖子,要为女儿报仇。” “死便死了。”皇帝不屑道:“盛世与邻国开战在即,不必理会这些没有用处的人。你的地图画好了没有?” “画好了。”腾芽点头:“我这就去拿给父皇。” “嗯。”皇帝皱眉道:“你好好照顾三殿下,朕会让德奂去拿。这几日,外头不安宁,你就留在兵营里不要外出。” “是。”腾芽用力点头。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腾芽一点也不知道。 只是知道父皇出了营帐,是不是要打仗了,她却一点都不关心。 这三天,薛翀都没有醒。可是腾芽就这么静静的陪在他身边,特别的安心。 第四日的午后,御医替薛翀换过药,腾芽便把煎好的药拿来喂他喝。刚让内侍把他扶起来,安置在软垫上,就看见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腾芽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碗,让婢子拿来温热的绵巾给他擦了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没事吧?”薛翀嘶哑的声音听着有些费力。 “我好好的。”腾芽温和的看着他的眼眸:“倒是你,为什么那么傻。你可以等到天亮……” 薛翀皱眉摇头,脸色微微有变:“我一直以为你还在房里,如果我知道是她们故意诓我,我当时就应该闯进去。” “好了,别说那么多。”腾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心的说:“药才熬好,你先喝一些。我去外面看看粥熬的怎么样。那晚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吧。我不想总是记着不开心的事。” “好。”薛翀听见了皇子妃说的话,他知道那晚腾芽一定经历很多屈辱。他只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笨。居然被两个丫头就给骗了。可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腾芽,他都不会放过! 起了床,简单梳洗好,薛翀照着镜子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可就是束发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会牵痛身上的伤口。他皱眉坚持着自己来,不一会的功夫,身上的冷汗就把贴身的衣裳都****了。 腾芽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镜子前,不让内侍靠近伺候,不免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还起来了!” “现在的情势,容不得我安心的躺在床上。”薛翀转过脸看着腾芽:“你没事,我就安心了。盛世兵临城下,我那两位皇兄肯定会利用我受伤为借口,随同讨伐邻国。但他们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我。总之我得去看看!” “嗯。”腾芽点头:“你要去我就陪你一起去。” “不行。”薛翀当然不肯:“你留在这里才最安全。” “我答应了父皇要照顾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腾芽温和的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也不会放弃我该做的事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薛翀伸手捏了下腾芽小巧的鼻尖:“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腾芽点头。还不等薛翀换好衣裳走出门,就听见外头急促的马蹄声。 回来的人居然是英乔。她迫不及待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急三火四的冲着腾芽奔过来。 许是骑马的缘故,她的手格外冰凉,抓住腾芽的时候就好像冰柱子挨着她一样。“你听我说,你快点决定要不要马上和我回宫。还是就在这里!” “什么?”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凌北琭杀了凌玄宗,现下整个邻国内乱。其余的两位皇子为争夺储君之位,立下誓约,谁先打败盛世谁就登基为帝。但凭他们俩,根本就不是盛世的对手。”英乔说的津津有味。 “那和我回宫还是在这里有什么关系?”腾芽不免紧张:“是不是父皇出事了?” “并不是。皇上已经救出了姑母,却还没找到烨辰哥。我听我姑母的意思是……”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薛翀,英乔附耳对腾芽小声说:“她恳求皇上让凌烨辰统领邻国,成为新君。并且与盛世联姻,和你成亲。皇上似乎有点动摇。只是碍于鲜钦才犹豫着。不过这件事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毕竟你和烨辰哥情投意合。” “什么?”腾芽顿时一愣:“我不要成亲……不行。” “不行?”英乔纳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直都盼着能快点结束你和鲜钦的事吗?反正你的腰带也没有绣,烨辰哥只是现在还没有化险为夷,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到时候,他成婚了,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邻国那些追随先皇多年的老臣们I必然会拥护他……” “我就在这里吧。”腾芽不惊不喜,不急不躁。“父皇让我不要离开营中,我不能擅自回宫。一切还得等事情平息之后再作打算。” “你这么说也对。擅自回宫就怕路上不安全。”英乔微微一笑:“我就是特意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先高兴着。等我烨辰哥回来,姑母再去恳求皇上,说不定事情就能成了。到时候你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闷闷不乐的了。” 英乔说完这番话,也没能从腾芽脸上看见笑容。“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不高兴似的?” “我没事。”腾芽勉强的挤出笑来:“我是心疼你这么远还跑回来告诉我。万一途中遇到事情怎么办?你也要顾着你自己,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嗯。你放心吧。裕王殿下在城外接应我。军粮的事情已经都弄好了。”英乔笑里透着甜蜜,看上去心情舒畅。 “那你谨慎些回去。”腾芽没有多留她。 “你也是,要准备什么东西,尽早让人去准备。迟了,可能要手忙脚乱了。”英乔笑着上了马,一扬鞭子,又扬尘而去。 薛翀听见了方才的对话,瞬间就没有兴致出去了。 也许他留在腾芽身边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必须珍惜。 “粥要凉了,你昏迷的时候只是喝参汤和灵芝水,这时候,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腾芽转过脸,平淡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腾芽没管那么多,盛好了粥,又觉得没有什么滋味,转头叫人拿了几样小菜过来。 “军营里什么都简陋,这是我自己用白萝卜和青萝卜腌制的小菜。自然是不比宫里的可口,但是就着粥吃,挺有滋味的,你尝尝看。” 第85章 险恶情人 >> 薛翀和腾芽面对面的坐着。 碗里的粥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可能是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他觉得特别可口。 那有些黏糯的米,慢慢吃下去唇齿留香。 就着爽脆的小菜,简直比山珍海味更可口。 “你慢点吃,还有呢。”腾芽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不免高兴。“等胃暖些了,我在给你熬点汤。” “不用麻烦了,就吃这些挺好的。”薛翀低头默默的吃,其实他很想问腾芽,如果凌烨辰真的向皇帝提亲,而皇帝碍于凌夫人的面子,点头答应了,她会不会愿意嫁? 可是他又怕现在问这个不是最好的时机。毕竟他才为了救她而负伤,勾起了她的怜悯。如果因为这样她拒绝了凌烨辰,而答应和自己成婚,将来恐怕是要后悔的。趁人之危这种事,可以做,但绝对不能用在腾芽身上。 “怎么了?”腾芽看他吃着吃着就停下来,不免奇怪。“是不是小菜吃着太凉了?要不去给你弄个热菜?” “别走。”薛翀忽然抬起手去握住她的手腕,不禁扯痛了自己的伤口。 “你看看你啊,怎么这样不小心。”腾芽担心的不行,连忙道:“快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没事的。”薛翀摇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只不过冬天有些冷,身上觉得没力气。” “还说呢。”腾芽皱眉:“我拜托你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这么莽撞。这一次虽然伤的重,但幸亏没有伤及要害。而你最终也能侥幸逃脱。下回,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值了。”薛翀的原话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可如果这么说,他又怕会左右她的选择。“我一条命,换那么多条,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 “胡说。”腾芽才懒得听这种话。“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担心你的人会有多难过?” “你会难过吗?”薛翀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凝眉问。 “当然会。”腾芽毫不掩饰的点头:“你救过我,又是为我才会身处险境,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这话让薛翀心里很甜,他低着头,继续吃起来。 这样的薛翀让腾芽有点奇怪。如果是平常,他不是该说“以身相许”那样的话吗? “三公主。”外头的侍卫扬声道:“外头有人求见。” 都这时候了,会是谁来? 腾芽的心不由得揪紧,生怕来的人是凌烨辰。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和他见面,也不知道见了应该说什么。 “三公主……”侍卫又重复一遍:“外面有人求见,是否要领进营中?” “好。”腾芽收拾了情绪,道:“让他进来吧。” 一转眼的功夫,侍卫就领着人进来了。腾芽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惊讶:“是你!” “三公主还记得奴婢就好。”那姑娘轻盈的行了个礼:“我家主人想见您一面。” “你家主人?”腾芽微微敛眸:“你家主人是……” “大殿下。”那婢子温和道:“之前在宫里,也是大殿下吩咐奴婢安排您去天牢的。” 薛翀凛眸:“说什么?你去过天牢?” 腾芽略微点头:“这事情晚点在和你说。” 虽然心里有些着急,但是薛翀还是忍住了没做声。 “大殿下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举动,现在要见我做什么?”腾芽莫名的看着那丫头,诧异的不行:“还有你,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不怕有去无回吗?” “三公主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无需费时间。大殿下既然这时候要见您,自然有他的打算。并且您为着能解开自己心里的谜团,也一定会去见他的。毕竟,你想见的人还在我们殿下手里。”那婢子温和一笑。 “怪不得没找到凌烨辰。”腾芽这时候才听明白:“你们倒是很用心么。” “不得已而为之。”丫婢饶是轻笑:“还望三公主海涵。” “我是不可能让你就这么和她去的。”薛翀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腾芽,不是每次冒险都能全身而退。” 说完,他端起碗朝桌子一敲,碎掉的碗落在地上。可他手里也多了一片锋利的碎片。“如果你坚持要带三公主离开,那就现在就要你的命。还有,去告诉你们殿下,皇子妃的脖子是我拧断的。他若要报仇,只管来找我就是。” 婢子没有反抗,由着他威胁自己。“是你杀了皇子妃?” “不然你以为是谁!”薛翀恶狠狠道:“你们这样伤害三公主,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好,一个接着一个来兵营找麻烦。真当这里就只有几个兵丁收拾不料你们?” “你别说了,我了解凌北琭。”腾芽看着薛翀,平和的说:“如果我不去见他,他会有一百种方法让我不得安宁。并且他也会有无数种方法,扼住我的咽喉,让我不得安宁。” “好,那我陪你一起去。”薛翀知道腾芽的想法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好。”腾芽点头:“那你先喝了药再陪我去。要不白白浪费我熬了一个时辰。” “好。”薛翀点头:“我去换件衣裳。” 他放下了手里的瓷片,皱眉扫了那婢子一眼,转身走进了内间。 腾芽去端药碗的时候,往里面加了点东西。这点东西,足够他睡到明天。 不想再让薛翀陪她冒险。暂时这军营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腾芽这么想,就快步把药端了进来。薛翀二话不说就给喝了。 那婢子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薛翀把汤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走吧。” “嗯。”腾芽冲她点头:“对了,我的手绢还在你床上,能不能帮我拿来?” “好。”薛翀点头的时候,只觉得头有点晕。快步走到床边,刚伸手去摸床头的帕子,整个人就歪道在床上了。 “麻烦你帮我一下。”腾芽对那婢子道:“我一个人不够力气扶他睡好。” “是。”婢子麻利的给腾芽帮了忙。“三公主对三殿下也这样尽心。” “比不上你对你那位大殿下。”腾芽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婢子。但帮忙扶薛翀的时候,她手腕上的一只玉镯被腾芽看见了。那可是极好的翡翠镯子,水头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三公主果然是聪明人。”那婢子饶是一笑。“我是莲妃娘娘的近婢,我叫婉儿。莲妃娘娘去了之后,我就成了大殿下的人。所以那一日在宫里帮衬三公主,也完全是大殿下的授意。这也是殿下和弃皇子的交易。” “别说了。”腾芽关好了门:“不是要见我么,那就见面再说。” 婉儿驾车的技术也十分熟练。腾芽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的声音,微微蹙眉。 其实凌北琭身边,也步伐聪慧漂亮的女子。如皇子妃那般死心塌地的,如婉儿这样胆大心细的……可他却一直爱着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 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到了山中一处僻静的地方。 腾芽才下马车,就看见凌北琭抱着皇子妃的尸首,沉静的坐在一处。 “你来了。”他没转过脸,就说了这么一句。 腾芽凝眉走了过去:“是啊。” “眼睛看不见的人,听觉就会变得特别敏感。”凌北琭微微勾起唇角:“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腾芽,你就不怕死吗?” “人固有一死。”腾芽温然道:“只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 “你怨恨我,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为什么要杀了她?”凌北琭的语气居然有些难过。不等腾芽开口,他缓缓道:“其实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这么多年,秋玉一直在我身边,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可我对她就只冷漠,全无情意。” “所以,你让我来,是为了替她报仇?”腾芽拧着眉头问。 “并不是。”凌北琭慢慢的将皇子妃的尸首放在地上,又缓缓的起身,朝腾芽伸出手:“能不能离我近一些?” 腾芽只在心里提防着,并没有贸然上前。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凌北琭尴尬的笑着,双眼空洞的没有半点神采:“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女人也有如你这般可爱的。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等我遇上你的时候,我已经丧失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凌北琭长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头是我砍下来的,他以为我瞎了,就没有半点攻击性。他亲口告诉我,是他逼迫小莲成为他的妃子,拿我的前程要挟她,心甘情愿的和我决裂。可他是我父皇啊,就因为他也看上了小莲,居然这么狠心这么残忍。腾芽,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我最想保护的女人我都保护不了,还要这么多我身边的人,为了吃苦受累!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那晚我没有伤害你,否则……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我没脸见的人。如果我聪明一点,早点看穿着一切,小莲也不用吃那么多苦。我在她面前,那样子伤害她……想起来就觉得痛心。” 原来这故事还有这么一段。 腾芽听了也觉得心里很难过。“误会往往是最远的距离。明明能够想见,却好像永远不懂彼此的心。不过,你现在能明白,知道真相,小莲也会安慰的。” “但愿吧。”凌北琭饶是一笑,声音清冷:“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薛翀护着你,你在他身边,就像是一只较弱无力的小白兔。可是现在,你给我的感觉,是披着红色的凤袍,高高在上的一位公主。腾芽,此生能与你相识,当真是老天开眼。我现在虽然看不见了,可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敞亮。我是特意来谢你的。” “那就不必了。”腾芽皱眉:“我们的恩怨,就算两清了。” “好。”凌北琭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弑君弑父,害死发妻有险些伤及手足,想想我这一世,活的也真是累。” “殿下,您别再说了。奴婢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婉儿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他怀里。“奴婢答应莲妃娘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现在这样子,莲妃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痛的。殿下,您可千万要振作,您……” “我和小莲的事,我自会下去和她说清楚。至于你……”凌北琭抚摸着她的肩头:“天高地阔,任你去走吧。往后你再也不是谁的奴婢了。” “不!”婉儿拼命的摇头:“三公主,三公主,你快告诉殿下,他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他是可以继承邻国的皇位,可以成为邻国的君王的。殿下您若是觉得对不住皇子妃,您可也追封她为皇后。这也是给她母家莫大的殊荣。殿下,奴婢求您了,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错了。”凌北琭推开她:“我并非是想不开,我是想开了才会如此。权势荣华,算得了什么?为什么要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放弃自己心中所爱?” “你等等。”腾芽看他决计要死,有些憋不住:“你和凌烨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故意引起你的主意才会这么做对不对?” “对不起。”凌北琭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只是太想你了,才会哀求我让我带你去见他。我嫉妒他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见面,才故意用言辞诋毁他。对不起。临死前,能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也算是挽回我一点名誉。三公主,邻国早晚是凌烨辰的,其实我父皇当年就已经做错了。如果不是他谋害了先皇,凌夫人母子也不会远走他国,受这么多屈辱。时至今日,这些事想起来,总让我追悔莫及。三公主,原谅我好吗?” 腾芽被冰封住的心,再一次温暖起来。 他看着凌北琭空洞的眼睛,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多谢你,如此,我就在没有遗憾了。” “婉儿,你送三公主回去。”凌北琭缓缓的说。 “殿下……”婉儿自然是不肯的。“求您了,别让奴婢走。” “去吧。”凌北琭饶是一笑:“莫不是到了这时候,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殿下……”婉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寒冷的冬风拂过她的脸庞,特别的疼。“奴婢遵命。” 她带着腾芽,赶着马车,很快就消息在眼前。 “你可以出来了。”凌北琭的声音透着愤怒。“如今我身边就这有这么一个婉儿,你却用他来威胁我,你不觉得你很可耻么凌烨辰。” 凌烨辰从远处慢慢的走过来,神情冷峻:“若不是你不肯就范,逼得我走投无路,你以为我会用这样的招数吗?” “可她是你的心上人,你居然利用她!”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凌烨辰冷蔑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如果不是我遇到她太晚了,我肯定不会让着你。”凌北琭冷蔑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你看见了我现在的下场,就能预见你以后的下场。可是三公主不一样,她是一颗真心待你好。否则不会连你这么险恶的用心都看不清。”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凌烨辰慢慢的走近:“她的聪慧,也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利用一个深爱着你的人去冒险,你就不会心痛吗?还是,她的生死安危,对你来说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凌北琭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从前的我,把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惜啊……” “闭嘴!”凌烨辰被他的话激怒,拔出了剑。“我只是没料到你会那么无耻!” “呵呵。”凌北琭只觉得好笑:“我反而觉得,这一切根本就在你的算计之中。包括她,也包括我!” “她是我的,我要她怎么样都行!”凌烨辰恼火道:“可你不行!你势必为你所为付出代价!” “记得你答应过我,会放婉儿一条生路。”凌北琭没有躲,他感觉到来自凌烨辰的杀意。坦然的扬起下颌,他的脸上唯有平静。 凌烨辰的手腕一转,手里的剑就割断他的咽喉。 血喷出来的一瞬间,凌北琭勾起了唇角,嘴里默念着两个字:“小莲……” 马车才跑了没多远,婉儿抬起头,就看见乌鸦飞过。 经过马车正上方的时候,她听见了那凄凉的叫声。“殿下……” 不顾一切的调转马头,婉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你等等我殿下,千万不要出事……” 马儿飞奔着将她带回了那里,可是凌北琭已经停止了呼吸。“为什么?殿下,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我?” 腾芽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凌北琭手里握着剑,剑靠近他自己的那一侧沾染上了殷红的血。她轻轻的扶起凌北琭的头,看他的伤口,眉心蹙紧。 “殿下,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婉儿红着眼睛握着他拿着剑的手:“既如此,婉儿宁可随着你去!” “不要……”腾芽的话音还没落,婉儿也割断了自己的脖子,摇摇晃晃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腾芽蹙眉,泪水从眼睛里慢慢的流出来。腾芽放了烟哨,等了一会,便有前来接应的侍卫。 “三公主,属下来迟了,您没事吧?”侍卫来的时候,看见腾芽怔怔的站在两具尸首面前,一言不发的落泪,都有些好奇。 “没事。”腾芽抹了把泪,温和道:“把他们就地安葬吧。生的时候不能在一起,但愿死后能常伴左右,互为依靠。” “是。”侍卫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安葬。 “走吧,回兵营。”腾芽有些低落的上了马车。有侍卫坐在方才婉儿的位置上驾车。来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的功夫就埋进了泥土之中,这世上的事情,当真是无常。之前误会了凌烨辰,现在想想,真的是不应该。她怎么能光凭凌北琭的三言两语,她居然有了那么傻的念头。 殊不知这些天的伤心,居然是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 回到兵营,薛翀还在沉睡之中。腾芽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微微叹气。 也不知道凌烨辰现在好不好? “芽儿……”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腾芽旋即转过身,看见凌烨辰站在营帐内。“烨辰,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凌烨辰走过来,冲她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腾芽扑进他怀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你回不来。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难熬……” “知道。我都知道。”凌烨辰用力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揉:“我都知道。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你这里。” “烨辰……” “芽儿。等邻国的事情平息了,我就会盛世向你父皇提亲。”凌烨辰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怀里的腾芽就像一只小兔子,那么乖巧可爱。“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事情真的能这么顺利吗?”腾芽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我父皇一定要夺了邻国,像剿灭盛世那样……” “这些事情都无所谓,怎么样都好。”凌烨辰心口不一道:“你不必为了这些烦恼。芽儿,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我是在邻国还是在盛世都好。” “可……”腾芽少不得叹气:“我希望你能实现心中所愿。你知道吗?凌北琭已经死了,是他杀了他的父皇。” “是么?”凌烨辰的语气有些平淡。 “是啊。”腾芽只觉得惋惜:“是他父皇先夺走了他的心上人,并用他的前程,要挟那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凌北琭知道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你呀。”凌烨辰一直揉着她的额头:“别为了别人的事情去操心了。好好想想以后属于我们的日子。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累。等所有的事情都平息了,就乖乖的回去盛世皇宫,安安心心的做一身嫁衣,等这我来娶你。” “讨厌。”腾芽害羞的转过身子:“谁说一定会嫁给你的。” “难道你还有别的人选?”凌烨辰凝眸对上她的眼睛,自信满满:“芽儿,你一定是我的。我不会让别人夺走你!” 他看上去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禁让腾芽心中一动。“那可说不好,你若是待我不好,我可不敢保证一定嫁给你。” “那你就试试看,看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掌心!”凌烨辰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腾芽,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第86章 彼此提防 >> “腾芽!”薛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的惊恐。待看清楚身边的女子,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你还在这里啊,吓着我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对不起啊。”腾芽有些尴尬的冲他笑了下:“昨天为了防止你冒险,我在你的药里放了点……让你昏睡的药。所以你才会睡得特别踏实,一觉到天亮。” “怪不得……”薛翀是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那你还是去见凌北琭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已经自尽了。”腾芽有些惋惜的说:“来接我去见他的婢子叫婉儿,也随着他去了。” “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有些难过似的?”薛翀纳闷:“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容易。我对他手下留情,也是因为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到我。”腾芽有些自苦的笑了下:“我记得皇祖母说过,母妃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可能我也继承了一些吧。” 薛翀看她这个样子,心微微颤抖。多想就这么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的呵护着。 两日之后,皇帝终于返回了营帐。这一仗,挺艰险的。 虽然救出了凌夫人,可要攻下邻国的皇城仍然是奢望。当然,随军同归的自然还有凌烨辰。 腾芽见到他的时候,满脸的欣喜。那是无法掩饰的一种喜悦。 薛翀看在眼里,一言不发。总觉得这样的时候,他真的很多余。 当然,薛赟和薛翱也再次回到了营帐之中。 看见腾芽和凌烨辰说的那么热络,薛赟不免上前:“瞧着我三弟是伤似乎好了很多。想必是这几日,三公主精心照顾的功劳。听闻三公主在盛世的时候有潜心专研医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殿下谬赞了。腾芽只不过是跟着徐丽仪学了些皮毛。”腾芽知道他这番话意在挑拨,故而道:“三殿下屡次相救,是腾芽的救命恩人。即便不是,学医之道,学以致用,也是疑医者本分。” “三公主果然并非一般的深闺金枝。”薛赟的笑容里透着得意。 “大殿下过奖了。”腾芽恭敬的走向皇帝的帐篷。还没近,德奂就连忙出来。 “公主来的正好,皇上和凌夫人正有要紧的事情想找你商议。” “多谢公公。”腾芽微微收拾了情绪,皱眉走了进去。“拜见父皇、夫人安好。” “免礼。”皇帝温和道:“这几****坐镇营中,总算一切太平。朕听闻凌北琭曾与你相见,可有说了些什么吗?” “回父皇的话,凌北琭只是将弑君的原因告诉了女儿。”腾芽道:“乃是因为他父皇身边的莲妃曾经是他心仪的女子。” “冤孽。”皇帝微微挑眉:“想不到一向叵测的凌玄宗居然因为一个女人,而毁在自己儿子的手里。” “皇上的意思是现在要回宫吗?”凌夫人适时的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有些粗,鼻音重,显然是着了风寒。 皇帝扬手让德奂把大氅拿来,亲自给凌夫人披上。“之前攻打邻国的理由,便是凌玄宗拘禁你与腾芽。如今你俩都平安无事,朕也没有理由再同邻国继续周旋。否则也容易招人口实。何况你现在还病着,天也越来越冷了。” 皇帝的眼中脉脉含情,说话的语调也特别的温暖。 腾芽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父皇了。 “好。”凌夫人微微颔首:“全凭皇上做主。” “芽儿。”皇帝忽然转过脸来,看向腾芽:“之前鲜钦皇子提亲的事情,你可有思量了?” 此言一出,凌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是啊芽儿,你可想好了么?” 腾芽的脸颊生起了绯红,害羞的垂下眼睛。 “朕也觉得鲜钦毕竟还是偏远了一些,若你不愿意,也可再慢慢商量。” 在此之前,皇帝必须提防邻国与开乐联手进攻,如今开乐被灭,邻国也岌岌可危。即便新帝登基,也暂时没有能力与盛世抗衡。如今的形式自然是不必再有忌惮,皇帝也可稍微舒心的顺一顺小英的心思。 “多谢父皇。”腾芽红扑扑的脸蛋看着特别的乖巧。“只是……” “罢了。”凌夫人舒心笑道:“这事情慢慢再说,左右芽儿还小。何况苏贵妃才薨逝没多久,这事情倒也不急在一时。” “是啊。”提到苏荷,皇帝陷入了沉思。 营帐之中,忽然就安静下来。 腾芽有些走神,抬起头的时候,明显的看见父皇的手攥着凌夫人的玉手。那亲昵的样子,完全不避讳她。 “父皇多日征战想必也累了,凌夫人身子又不爽,芽儿这就去准备膳食和汤药。” “也好。”皇帝微微颔首:“那此事就改日再议。” “是。”腾芽行了礼。慢慢退出去。 凌烨辰就在外面等着她,看她双颊通红,不免皱眉:“是不是皇上提到了我们的事情?” “现在就别说这些了。我想先去准备膳食,你要不要帮我一起?”腾芽不想让凌烨辰进去,以免撞见皇帝和凌夫人你侬我侬的尴尬。“好不好嘛?” 她拉着他的手,样子十分的亲昵。 薛翀站在他俩身后,凝神望着两个人,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看样子你这么用心,还差点丢掉性命,也没换来什么好。”薛赟则忽然在他耳边道。 薛翀顿时就冷了眼眸:“大皇兄看样子已经放弃了三公主对么?那也就是说我又少了个对手。” “哼!”薛赟冷蔑道:“一个心里住着别人的女人,硬是要留在自己身边,岂不是自苦吗?” “我的事情恐怕你管不着。我自苦与否,也不要你承担。”薛翀转过脸,凛眸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对吗,皇兄。” “不错,命是你自己的。你都不惜命,我有什么可说的。”薛赟笑笑的转身离开。 薛翀有种心被掏空了的感觉。别人的耻笑算不得什么,可他很怕腾芽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 热闹的军中夜宴,将士们围在篝火边喝着烈酒。 皇帝则与两国的四位皇子,凌夫人以及腾芽欢宴畅谈。 自然,兵营外的守卫一点也没有送些。 英勋跟英乔更是带着重兵,将附近三十里地都控制起来。生怕有人趁机作乱。 “皇上,薛赟敬您。”薛赟恭敬道:“此次盛世之行多谢您的款待,我们兄弟三人十分尽兴。只是关系到与三公主的姻缘,不知此事……”皇帝端起了酒樽与他共饮一杯,才道:“三公主的生母乃是朕的苏贵妃。苏贵妃几月前刚刚薨逝。按照盛世的规矩,这两三年,芽儿会为母守孝,暂且不提婚嫁之事。但既然三位殿下亲自俩盛世提亲,不如就从皇室之中亦或者是朝中忠臣的后院择才貌双全的适龄女子完成婚配,也算是一桩美事。” 之前在盛世的时候,皇帝丝毫没提及这一点。可现下改口也是改的理所应当。 薛赟微微点头,却看向了薛翱、薛翀:“皇上的提议,不知两位皇弟以为如何?” 薛翱轻轻勾唇:“缘分的事情哪里能说得准。只是多谢皇上一番美意,除去巫山不是云。若三公主不能为妻,那薛翱甘愿退出。” “三弟你呢?”薛翱拱手说完这番话,竟目光投向了薛翀。 “三年就三年,只要三公主点头,薛翀愿意等。” 腾芽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凌烨辰却忽然起身:“皇上。烨辰在宫中这些年,多亏您的庇护。如今大仇得报,也是托皇上您的福。在宫中的日子,时有三公主陪伴在侧,烨辰想求皇上恩典,将三公主腾芽许配给烨辰为妻。还望皇上成全!” “你……”薛翀敛眸,胸口有些窒闷的看着凌烨辰。 “这可就难办了。”皇帝微有些得意,他没想到腾芽会吸引这么多人的垂注。“朕只有四位公主。除了出嫁的二公主,其余三位都待嫁闺中。可你们偏偏都只看上了朕的三女儿。总不能分成几瓣,一人一片吧?” “皇上,也要问问芽儿的意思。”凌夫人的声音有些粗哑。“总归是她自己的亲事。” “凌夫人说的是。”薛翀赞同道:“既然是三公主自己的事,不如就让三公主自己去选。左右还有三年的时间。” “看样子三殿下自信满满。”凌烨辰与他对视一眼,心底微有些不爽。 “自然。”薛翀道:“凌皇子的优势便是比我早与三公主相识。可即便如此,未必就是最后的赢家。不到那一步,谁又能说清楚呢。” “要不,你们比试比试?”薛赟眸子里酿出笑意:“三公主如此优秀,能配得上她的额驸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我三弟自幼习武,文采斐然,却不知凌皇子是否有必胜的把握呢?” 明知道薛翀身上有伤,他还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激凌烨辰。腾芽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大殿下的提议虽好,可腾芽却不赞同。”她端庄的起身,笑容明和。“如今我们身在军营之中,虽然是高兴的,却也不能麻痹疏忽。何况三殿下为救腾芽,身负重伤,此时和凌皇子比试,岂不是不公平么?凌皇子若胜了,胜之不武。若输,保不齐是为了避免三殿下再度受伤的仁慈之心作祟。总之,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何况,同为一并作战的战友,怎么能在兵营里调转枪头互相攻击呢。这不是叫旁人看笑话?” “三公主果然有见地。”薛赟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总觉得她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罢了。”皇帝端起酒樽:“何去何从也不是眼下能说清的事。今晚只饮的尽兴,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说也不迟。” “多谢皇上。”薛翀根本就不畏惧和凌烨辰比试,他只是担心无论是哪种结果,腾芽都未必高兴的起来。 凌烨辰总觉得腾芽心里是在维护薛翀的。不过仔细一想,他也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个样子。些许的关心,也是人之常情。“那三殿下,你我的较量比试不如就改日吧。” “好。”薛翀与他对视一眼:“随时奉陪。” 两人先后端起了酒樽,互相敬酒,一饮而尽。 腾芽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到这个时候才微微散去。 随后的话,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也没有心思听。 宴席过后,早早的回了自己的帐篷,捂着被子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腾芽总觉得这次出来,是真的太久太累。 翌日,大军返回盛世,撤离开乐。 薛赟和薛翱商量好返回鲜钦。可薛翀却舍不得离开腾芽,硬着头皮想跟他一道回盛世。 “我的伤,还要赖着你给我医治。我若这样跟他们回去,只怕半道上就会送命。”薛翀皱眉,有些孩子气的看着腾芽。那双往日睿智又深沉的眸子,这时候看上去特别的温软,充满殷切。 “可是你确定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去吗?”腾芽不是嫌他在身边麻烦,而是怕她留在盛世太久,不知道那两位皇子会怎么算计他。“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你对我更重要!”薛翀认真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腾芽笑的有些勉强:“会开玩笑了,看样子你身子也恢复的不错了。真的不考虑回鲜钦吗?” “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薛翀有些不高兴:“是不是觉得我在你身边会拖累你?” “不是。”腾芽皱眉:“只是我在宫里住的久了,深知宫里的事瞬息万变。我是怕你一直留在这边会影响到你自己。” “多谢你的关心。”薛翀微微扬眉:“我就知道你是最关心我的。” 凌烨辰这时候正好过来,听见薛翀这么一句,难免会觉得不舒服。“芽儿,喝点水该上车了。” “嗯。”腾芽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水囊,刚要送到嘴边。 薛翀手极快,一把握住她的手夺走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这水也太冰了,这样给芽妹妹喝,恐怕要不舒服的。” 凌烨辰扫了他一眼,没做声。 ”我在怀里揣着,焐热了再给你喝!“薛翀温和的握着她的手,道:“不如我们同坐一辆马车可好?” 不等腾芽开口,薛翀抱着水囊,直接上了腾芽的马车。 凌烨辰想要阻拦他都来不及。 “我……”腾芽不知道怎么和凌烨辰说。“他有伤在身骑马也是不便的。” “嗯。”凌烨辰点头:“去吧。” “好。”腾芽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薛翀难免会觉得不舒服:“你就那么喜欢他吗?那他向你父皇提亲的时候,你怎么没一口就答应下来?何必还要拿苏贵妃去世的事情搪塞?” “你就这么希望我嫁出去?”腾芽凝眸:“我母妃毕竟是才去世。”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薛翀沉眉道:“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没有答应,那我就还有希望。” “好吧。看样子你的伤逝真的好了不少!有力气和我耍贫嘴了。”腾芽把他握在手里的水囊拿过来,拧开塞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薛翀看着她喝水的样子,心口一热。“我刚才喝过了……” “嗯,”腾芽点头:“我又没打算再给你喝。” “我是说,你的唇瓣碰了我嘴唇碰过的地方。”薛翀难掩笑意:“等于间接的吻了我!” 腾芽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吵!” “能。”薛翀点头:“要不我不当什么鲜钦的皇子了,我也去你们盛世的皇宫谋一份差事。这样我就能和你朝夕相见了。” “……” 腾芽很是无语。 “对了。”薛翀忽然严肃起来,皱眉道:“你有没有听牛父皇提及,邻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怎么忽然问这个?”腾芽纳闷的不行。 “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如果盛世和鲜钦联手,一直处于上风。完全可以一举攻下邻国。你父皇怎么会在胜利在望的时候收兵?就这么不了了之的带着十万大军返回盛世?稍微再用些力气,不就彻底结束这个隐患了吗?” “父皇自然有父皇的思量。”腾芽不想多想。 “我觉得,你父皇很有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薛翀微微叹气。 “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不都是我英雄难过美人关吗?那凌夫人虽然年纪也不轻了,却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时候。”薛翀耸了耸肩:“你父皇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必然会在回到盛世之后,暗地里襄助他们母子,用最快的速度铲平邻国。到时候,辅助凌烨辰夺回皇权,在与你成婚。那邻国也就等同于是盛世的附属国。只是……凌烨辰此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未必肯屈就你父皇之下。倘若当中没有你周旋,保不齐他会对盛世拔刀相向!腾芽,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腾芽听完这些换,有些将信将疑。“再说,烨辰心机深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活在旁人的阴影之下。若不是如此,又怎么能保全凌夫人和他自己的安全?” “你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有理由。你不喜欢的人,说什么都是错的。”薛翀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善意的提醒,在你看来,兴许就是背后嚼舌根,议论旁人小人之心。可对我来说,若非是你,我才不愿意开口去提醒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腾芽看他一会儿玩笑一会儿认真,一会儿又生气起来,不禁感叹:“看来英家的药是真管用。用了百病全消。我若是不当公主了,我就去皇城里开个药店,专门配置这种药出售,管饱赚的银子,比当公主的月例银子还要多。” “……”薛翀满头黑线,不由得撇嘴:“这么点小钱你也看得上?” “总是一份出路么!”腾芽舒心的笑起来:“从这里回盛世还有好几日的路程呢。我是真的怀念秦顺容的手艺了。她烧的小菜特别好吃。” “唉!”薛翀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了你。”腾芽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皱眉:“马车如此宽裕的地方,你赶紧躺下好好睡一觉。我也正好清静清静。不过等下下车歇着,你就去别的马车里知不知道。我要好好睡一觉,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怕我吃了你?”薛翀不悦的说。“还是怕他会吃醋?” “都怕。”腾芽从他做了个鬼脸:“我就喜欢一个人在车上不行吗?”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薛翀深深的叹气。 而皇帝大捷的奏报,这时候已经送进了宫。 福寿宫的正殿上,聚满了前来恭贺的妃嫔。 “皇上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发了。如此不几日,圣驾就要归銮了。”淑妃眉开眼笑的看着太后,忧心道:“臣妾许久不见皇上,也不知皇上是胖了还是瘦了。在外征战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是啊。”太后连连点头:“皇上这一去,便是这么久。还带着芽儿。也不知道芽儿有没有吃苦头。哀家惦记皇上和三公主,中日惴惴不安。等他们回来,也总算能安心些。” “是啊。”韦逸霜温柔的扬起了脸颊,尖细的下颌显得她特别的清瘦。“太后惦记皇上,惦记三公主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难免会日夜不安,消瘦许多。可我瞧着淑妃娘娘似乎更为憔悴。毕竟除了皇上与三公主,您还要惦记着四公主。也不知道四公主被送去会都之后,有没有收敛些脾气,会不会还是那么骄纵,那么不服管教。倘若果然如此,淑妃恐怕是有得操心了。可不是皇上回来就能宽心的样子。” “好不好的,韦妃娘娘怎么又提到这些事。”褚婕妤笑的比花还要灿烂。表面上是帮着淑妃的,实际上却是在往淑妃伤口上撒盐。“会都那样的地方,自然是能教好四公主的。淑妃娘娘也不必为此烦扰。皇上不是有言在先么,总归是要接四公主回宫的。” 太后微微沉眸,狭长的凤目透着霜色:“罢了,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你们就别再提及此事。哀家毕竟是看着腾玧长大的,她被如此对待,哀家心里也难免窒闷。” 秦顺容端着汤药慢慢的走过来:“太后,时辰到了,您该服药了。” “唔。”太后冲她笑了下:“你就坐在哀家身边,侍奉汤药吧。” “是。”秦顺容温和的点头答应。 韦逸霜飞快的与褚婕妤递了个眼色,两个人都不知道秦顺容何时攀上了太后这根高枝。 第87章 胭脂异动 >> 圣驾进了皇城,凌夫人就从皇帝的御辇里走了下来。 坚持换上另外一辆车,先回英府小住几日,带着英勋、英乔和凌烨辰留在府中,于一品夫人身边伺候。 皇帝原本是想接她回宫,好好照顾在侧。可她到底是不愿意的。 “德奂,随军的御医这几日也疲于奔波。你速速让人从宫中择几名御医来英府伺候。照料一品夫人和凌夫人。” “诺。”德奂殷勤的领命。 “多谢皇上关怀。”凌夫人恭敬的行了礼。“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嘉许英勋和英乔的圣旨择日会送到府中,至于烨辰,朕会在宫外给他建个宅子。”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凌烨辰。他毕竟是皇子,不适合在盛世任职。何况,说不定将来还是自己的女婿,亦或者是……继子。 “多谢皇上隆恩。”凌烨辰恭敬的行礼。 但其实腾芽能感觉出来,他心底并没有太多期待。 英勋一言不发的看着腾芽,她永远不知道他在她背后这样凝神的关注了多久。而她的目光,却永远留在凌烨辰的脸上。 英乔有些依依不舍冲裕王笑了笑。 裕王回以同样温柔的微笑,两个人已经深知彼此的心思。 “回宫吧。”皇帝待他们离开之后,微微颔首。 “是。”德奂扬声道:“回宫——” 腾芽这时候才上了马车。裕王随即窜上了她的车。 “皇叔你干嘛!”腾芽被他吓了一跳。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裕王居然才开口就脸红起来。 “哦……”腾芽拐着弯的说出这个字,让裕王更为不好意思了。“你这丫头,这是什么强调啊!” “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呢!”腾芽撇嘴道:“快说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要问我。” “你说我马上就满十二了,我能不能去向皇兄请恩旨,去宫外建宅子?我想……”裕王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你想有自己的家了对不对?”腾芽不禁羡慕起他来:“真好。” “你不一样也可以有么!”裕王侧首道:“我们的三公主可是万人瞩目的皇家贵女。有多少公子哥趋之若鹜。远的不说,就近前也不少啊。鲜钦的那位三殿下,世子,还有英勋!哪一个不是殷切的盼着你能点头。只要你肯嫁,还怕他们不挤破了头的给你一个家?” “好好的说的你的事,怎么挖苦起我来了?”腾芽嫌弃的瞪他一眼。“你若再这样,我就告诉父皇我离不开你。你必须留在宫里陪着我,直到我出嫁。看你见不到英乔着不着急。” “你这丫头,你怎么心肠这么坏!”裕王凛眉。 “谁让你拿我开涮!”腾芽别过脸去不理他。 “好了好了,我的好芽儿,别闹,我和你说正经的呢。”裕王有些担忧:“我是怕皇兄不许我出宫,那样子,我和英乔就成了牛郎织女了,想见一面都难。我现在根本就放不下她,她不在我身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听他说这么动情的话,腾芽也不免触动情肠。“好嘛,你这次随我父皇出战也立下战功,想要个宅子有什么难得。只是我觉得你不如一步到位。” “怎么个一步到位?”裕王不解的问。 “就是你直接去请父皇赐婚。”腾芽微微一想,便道:“父皇一向都是论功行赏,朝堂上自然会问你需要什么赏赐。只要你敢开口,我想父皇一定不会拒绝。再说,你都要12了,也是时候了。你不早点开口,难免朝中那些臣子不会盯着你。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成为裕王殿下的王妃呢!” “也是。”裕王点头:“只要皇兄答允了我的请求,自然会赏赐我们宅子。” “是啊。”腾芽笑着说:“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傻丫头,肯定少不了你的。”这才分开多一会儿,裕王心里就惦记起英乔来。想着她的时候,他笑容里带着甜美,让人看了就觉得很舒心。 腾芽以前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裕王,不免高兴。“看来我皇叔真的长大了。” “去你的。”裕王瞪他一眼:“你不是也这样。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薛翀屡次相救,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那一晚的恶战极其凶险,事后我有问过当晚在场的战俘,他们都说他和疯了一样,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大开杀戒。最后,还是荣城公主忽然出现,成了他的人质,才勉强从宫里逃出来。他如此的深情厚谊,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就是为了联姻的目的才要和你成婚。命都豁出去了,还怎么联姻。总觉得他不是假的。” “可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腾芽皱眉道:“我只有两个姐姐,小时候就一直盼着有个大哥哥保护我,照顾我。偏偏宫里就只有你这个皇叔和我年纪相仿。薛翀给我的感觉,就像你一样,在我需要的时候陪伴我,保护我,更像是亲人而非良人。所以我看到他,觉得很亲切,也慢慢的不怎么讨厌他在我身边胡言乱语。但这仅仅是亲情的感觉,我对他,没有心跳的那种情分。” “你是这样想,可他并不是。”裕王有些担忧。“如果他一定要娶到你怎么办?我觉得你不如和他说清楚,实在不行,就不要再来往了。否则他离你越近,就越麻烦。感情这种事,有时候真的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是啊。”腾芽点头:“你说的也对。我会找个机会和他好好的说。” “嗯。”裕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又要回宫了,周而复始的日子又要开始。也不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宫里又发生多少事。想想也是累。” “呵呵。”腾芽笑看着他:“你呀,哪有功夫理会后宫发生的事情。你只是因为见不到英乔,才会满心疲倦吧。惦记一个人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你这丫头,彼此彼此,我就不信你不惦记凌烨辰。” 他俩咯咯的笑着,薛翀走在马车的后面,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就好像那个晚上,他其实已经醒了,他看见了凌烨辰忽然出现,将腾芽拥在怀里。他也听见了他们你侬我侬的谈婚论嫁。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不甘心,他不愿意放弃。他觉得这一生,如果没有芽儿在身边,还不如死了痛快。 攥着拳头的手,被他捏的咯嘣作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腾芽被他夺走吗? 薛翀的心,像是被谁割去了一大半,别的事情都顾不得了,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痛。 “你们快看,御辇来了。” 高高的城楼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妃嫔们蜂拥而至,远远的看着离皇宫还有些距离的御驾,欢天喜地的。 徐丽仪和秦顺容安稳的站在城楼下,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手臂都要挥断了,只觉得好笑。 “你瞧她们啊,耳坠子都要晃下来了,也不觉得难受。”秦顺容笑的格外明朗。“等下再把发髻晃歪了,簪子晃掉了,一个个披头散发的才叫有趣。给皇上瞧见了,治她们个失仪之罪才叫好呢!” “你呀!”徐丽仪饶是一笑:“理她们这么多,就当个乐子看不就是了。” “是。”秦顺容刚一侧首,就看见周贵人就着婢子的手慢慢的走过来。“你看,周贵人的肚子显出来了。” 徐丽仪往她那边扫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肚子似乎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一些。从她走路的姿态来看,可能是双生胎。” “真的么?”秦顺容不禁啧啧:“这可是好福气啊。若是两个皇子,那可真是要母凭子贵了。” 韦逸霜凑巧这时候过来,身后还跟着韦倚媃。听见徐丽仪和秦顺容的对话,心头微微不爽。“周贵人一向不怎么得宠。皇上一年半载能想起她一回也就不错了。即便是有孕,也鲜少往她那去。到现在也没赐个像样的宫殿给她居住。她的福气却好,说不定一朝诞下皇子,也就能和本宫比肩了。” 徐丽仪和秦顺容都没有做声。 韦倚媃轻轻一笑:“姐姐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自然不能叫人轻易比了去。” 很温和的一句话,却说的那么好听。 徐丽仪微微凝眸,去看韦倚媃的脸庞。还是那么的明媚清新,薄施粉黛,到底年轻,美的如同一朵娇嫩的花。 “对了,徐丽仪不是最精通医术么?你可知道自己怀的是个什么?”韦逸霜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这生儿子的福气,不知道你有没有?” “不是公主就是个皇子。”徐丽仪并不理会她言辞里的轻蔑而讥讽:“不管是什么都好,都是自己的孩子。” “是啊。”韦逸霜看着款款而来的淑妃,笑意盎然:“有些孩子是能为母亲带来荣耀的,那才是当真的母凭子贵。可还有些孩子,活着就只能拖累自己的母亲。原本皇上还会时长去她那坐坐,可就是因为抚育了个不争气的孩子,弄得皇上一见着就心烦,竟也有许久不曾问津。若生下这样的孩子,还不如不生。别再给自己活活气出个好歹。” 说完话,她连忙行礼:“呦,淑妃娘娘来了。臣妾方才的话可不是说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如若不然,臣妾岂不是又落下个背后口舌的罪名。” “韦妃怎么会背后口舌。有什么话,不都当着本宫的面说了么!”淑妃心里的不痛快,并没有都写在脸上。其实她更多的是担心。昨天会都才送了消息过来,说几场大学之后,玧儿着了重寒,几服药吃下去也不见好转。身子烧的滚烫……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都要碎了,韦妃这些奚落揶揄的话算得了什么。如果能让玧儿好起来,叫她受再多的苦也愿意。 “要不怎么说淑妃娘娘最贤淑不过了。就是不爱和宫里的姐妹计较。” 淑妃懒得搭理她,径直往前走了一些,殷切的看着皇宫的门。 皇上凯旋而归,大抵心里是高兴的吧。如果这时候求他开恩,会不会好些? 正想的出神,淑妃看见几名御医被太监领着,上了辇车。她顿时心里一紧,连忙喊了澄光:“你去问问,为何要御医出宫?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是。”漴光连忙跑了过去。可是马车已经出了宫门,她只好拉住方才领路的内侍监。 淑妃心想,难道是皇上知道玧儿病了,才让人赶紧送御医出宫吗?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玧儿回宫就有指望了。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澄光小声附耳:“娘娘,那些御医是皇上吩咐让去英府问诊的。说是一品夫人和凌夫人的身子都不爽快,让他们留在英府一段时候,待两位夫人痊愈才可回宫。” “什么?”淑妃眼底闪过一丝凛然:“那宫里戍守的御医还有多少?” “回娘娘的话,还有十多人。出去伺候太后的、皇上的各两名,以及两位有孕的妃嫔两名,还有照料李芳仪身子的一命,剩下三位要轮值照顾紫竹宫、金云宫的小主们。已经没有可以挪动的人选了。”澄光当然知道淑妃为什么要这样问。“娘娘,不如等下见了皇上,您设法求恩典,实在不行,让随军的御医辛苦一下,再去一趟会都?” “也只能如此了。”淑妃心里十分的不爽,英府并不是没有人伺候着,为何还要从宫里再拨御医去。何况英府的人,再如何也不过是臣子,玧儿可是皇上的亲骨肉。 妙嫦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 “淑妃娘娘万安,拜见各位小主。”妙嫦的笑容格外明亮:“奴婢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娘娘说。” 淑妃正六神无主,看见妙嫦来,忽然想起兴许能向太后求助,不觉眼前一亮。“姑姑,请借一步说话。” “娘娘不顾忧虑,太后今晨得知了四公主在会都抱恙的消息,赶紧就让随身伺候宫中的御医赶了过去。”妙嫦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此外,太后还特意让人送了好些一应的东西,药材、银炭、金银、极好的蚕丝棉被等用品。四公主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恢复过来。太后的意思是,皇上刚刚凯旋而归,想必舟车劳顿,心情欠佳,这种小事就不必惊动皇上了。娘娘若是还有什么担忧,也可一并告诉奴婢。奴婢自然会转禀太后。” 一听这话,淑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劳烦姑姑替我多谢太后恩典。等迎驾之后,我再亲自过去福寿宫拜谢太后大恩。” “淑妃娘娘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四公主也是太后的亲孙女。哪有不疼的道理。”妙嫦笑吟吟的说:“那奴婢先回去向太后复命了。” “劳烦姑姑了。”淑妃赶紧拿绢子抹了把泪。 韦逸霜看见两个人嘀咕着什么,淑妃还一脸的殷勤,不免诧异。“纯好,你去查一查,会都是不是处什么事情了。” “知道了娘娘。”纯好微笑着点头。 淑妃收拾了脸色,重新回到人前,她也知道太后的恩情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可只要能救回自己的女儿,要她的命都行。 第88章 深宫风波 >> 回了宫,腾芽就赶紧去了福寿宫。 这时候皇帝还被妃嫔们簇拥着说话呢,一时难以脱身。腾芽就是想趁着这时候清静,先给皇祖母请个安。 “芽儿,你可算回来了。”太后知道她来,急火火的就迎了出来。“快让皇祖母看看。” “芽儿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安康如意。”腾芽乖巧的行礼,红扑扑的脸颊犹如梅花映雪,看上去格外的清新。 “快起来,地上凉。”太后让妙嫦扶了腾芽起来,皱眉道:“这些日子,哀家的头上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直到此刻看见你平安无事,皇祖母才算是能松口气。” “都是芽儿不好,太过莽撞,就那么跟着大司马离宫,累着皇祖母担心了。”腾芽眼底是深深的歉意。 “罢了。”皇祖母热络的拉住她的手:“天佑你平安,哀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芽儿,往后再不可随便离开盛世了。” “是。”腾芽连忙点头。 “只是你倒也是个福星。”太后少不得多说两句:“你父皇你为着你被带去开乐的事,急火火的调兵营救,哪里能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破了开了城。倒是解决了个不小的麻烦。” “是父皇英勇,才平息了这场风波。亏得是芽儿没有惹祸。” “怎么会呢。”太后拉着腾芽在自己身边坐下:“你沉稳聪慧,想来当日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会跟着高世渊离开。” 说到这里,太后垂下眼眸:“哀家只是好奇,高世渊为何最终会杀了焸公主,随后自尽?将整个高家和开乐都断送了?” 其实焸公主的事情,太后不是第一次问她了。之前就曾问过英府里的事情。 腾芽心想,当时没有说出真相,这时候自然也不能。“是因为大司马怀疑焸公主与英伦将军有私情,可焸公主并不承认。这其中也稍微有些芽儿的用心,所以……” “要不怎么说三公主是最聪明的呢。”妙嫦端着汤药上来,恭敬道:“太后该服药了。” “皇祖母为何服药?可是身子不爽?”腾芽不由得关心起来,双手接过药碗,侧身坐在太后身边,亲自侍奉汤药。 “入冬了,有些陈年的病痛,不碍事的。”太后喝了一口药,苦涩让她蹙紧了眉头。 “御医可看过了么?”腾芽仔细的吹凉了药。 “唔。”太后点头:“你呀,就别我哀家的事情担心了。原本宫里说是要好好庆祝下冬节的,可那时候你们都在宫外。哀家只吩咐下去一切从简。如今皇上回宫,又是凯旋而归,必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候,芽儿,你就把你绣好的腰带送给哪位殿下吧。” “皇祖母似乎是不喜欢芽儿了?”腾芽瘪嘴:“这才回宫,您就巴不得芽儿赶紧出嫁啊?” “谁说的,皇祖母最心疼你不过了。”太后皱眉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呢吧。” “什么?”腾芽有些疑惑。 太后凝眸道:“你们不在宫里的时候,鲜钦送呈了一封书信,说鲜钦皇帝身子不好,想要尽快请快与盛世联姻冲喜。这事情哀家本该让人送消息去给你父皇,但毕竟是在征战,不便谈及这些儿女私情。眼下你们都回来了,这件事就得马上决定了。” “可是芽儿舍不得离开您。”腾芽没敢告诉太后,凌烨辰已经当众向父皇提过亲。 “傻丫头,哀家也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日子终究是你自己要去过!”太后又喝了一口汤药,皱眉道:“够了,不喝了,这药真是苦的连心里都跟着苦涩起来。” “是。”腾芽转手将药碗递给了妙嫦。还想问一句有没有蜜饯,就看见秦顺容端着一盘裹着冰糖的山楂进来。 “太后、三公主也在。”秦顺容一脸的温润,笑容充满了亲和:“臣妾知道太后才用过药,特意做了些冰糖山楂来给太后品尝。” “还是你最有心思。”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哀家是最怕吃药的,有你变着花样弄些甜口,哀家才觉得好受些。” “太后能喜欢,就是臣妾的福气。”秦顺容端着山楂上前奉上。 腾芽签了一颗山楂送到太后唇边。 太后慢慢的吃起来,不禁皱眉:“手艺不错。” 秦顺容笑眯眯的听着太后的夸奖,满心愉悦。 话刚说到这里,外头就有奴才通传,说是淑妃来给太后请安。 “淑妃倒也殷勤,早起来过现下又过来。”太后微微摆一摆手:“芽儿,你先回去歇着。一路上舟车劳顿也累了。这几日不必急着过来请安,改日皇祖母再好好和你说话。” “是。”腾芽行礼之后,慢慢的起身。 “太后,那臣妾先陪三公主回去。”秦顺容也柔顺的退了出去。 可是腾芽走的很快,秦顺容出来的时候并没看见她在哪。倒是迎面碰到了淑妃。 “拜见淑妃娘娘。”她端正的行礼,唇角欠着温和的笑容。 “是秦顺容啊。”淑妃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你最近好似常来福寿宫侍奉太后呢!徐丽仪有孕在身,你不是应该多些陪伴在她身侧吗?” “淑妃娘娘见笑了。”秦顺容幽幽道:“臣妾哪有能时常侍奉在太后身边的福气?不过是给徐丽仪做了些可口的甜口,就想着正好能给太后送药,所以就过来了。” “哦。”淑妃冷蔑的扫了她一眼:“本宫奉劝你一句,好不容易放出来了,就夹着尾巴好好的做人。别一个不小心再掉进去。”秦顺容知道,淑妃还因为四公主的事情记恨她。只能硬生生听着忍着。 “淑妃娘娘来了?皇祖母还在里头等着您呢。”腾芽从侧面的厢房走出来,凝眸看着趾高气昂的淑妃,温和行礼。“娘娘快进去吧。” “是三公主啊。”淑妃心里的嫌恶越来越深,她凭什么还能好好的留在宫里,却要自己的女儿出宫受苦。“本宫赶着给太后请安,改日再与你好好说说话。” “是。”腾芽微微转了下眼眸:“改日芽儿一定去馨德宫请安。” “你方才去哪了?”秦顺容以为腾芽走远了,没想到她居然从偏厢出来。 “刚出门才发现我弄脏了裙摆,就去侧厢整理一下。”腾芽不由得叹气:“只是宫里的事情还是和从前一样。” “好了,不说这个了。”秦顺容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外走。“你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可让我们担心坏了。不过徐丽仪说一看你就是富贵命,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现在看见你好好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也总算是放心了些。” “方才人多,我也没顾得上去看。徐丽仪现下可好吗?”腾芽问。 “好着呢。”秦顺容舒心一笑:“走,咱们回宫,你好好和她说说话。” “嗯。”腾芽笑着点头。 两个人从福寿宫出来,腾芽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顺容先回复春殿吧。我稍后过去。” “也好。”秦顺容没多问,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腾芽吩咐人去一趟内务局,她心里有个疑问,想问问白公公。 马车刚到内务局,腾芽就听见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说了让你拿最好的燕窝给贵人送去,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知道的是你自己蠢,不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旁人不把贵人当回事呢。要知道,贵人怀着皇上的孩子呢,若是看见你拿的东西气的胎动不适,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被训斥的女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腾芽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柳抚在挨骂。 “这里怎么这样热闹?” 骂人的女子猛的转过脸来,眼眸里的火还没散去。当她看见来的人是三公主,才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不知三公主驾到,冒犯之处还请三公主恕罪。” “让我看看。”腾芽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燕窝。“你是嫌这样子的不够好是吗?” “回三公主的话,燕窝是给周贵人补身子的。您闻闻,这上头一股霉味,还怎么能吃。柳抚她身为一宫掌事,这么点小事情还办不好,让贵人生气。” 腾芽仔细的闻了闻那燕窝,并没闻到发霉的味道。再仔细看看,不由得蹙眉。“来人。” 伺候在内务府的内侍监连忙过来:“三公主有何吩咐?” “周贵人的位分,应该享用什么样的燕窝?”腾芽不禁蹙眉。“你们怎么可以拿这样的燕窝给她享用。” “可不就是么!”那丫头以为三公主要给自己和周贵人撑腰,更加得意。 “回……回公主的话……”内侍监战战兢兢的说:“周贵人乃是贵人的位分,只不过才正九品。按照宫里的规矩,是不能享用如此名贵的补品。只是因为贵人有孕在身,内务府才会安排。这些燕窝,已经是妃位的宫嫔才能享用的成色,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再有更好的,除非是皇上与太后能享用,亦或者是皇上亲口吩咐赏赐的才可动。” 腾芽没做声,只是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丫头。“你叫什么?” “回三公主的话,奴婢菊扬。” “菊扬,你可都听见了?”腾芽微微挑眉,语气不逊:“都已经能享用妃位才有的殊荣,就让周贵人感恩些用了吧。再好的,除非是父皇所赐,否则内务府的奴才也没有这个胆量给你。” “三公主……”菊扬当然是不满意这个说法的。“分明就是柳抚的错,她把成色更好的给藏起来了,拿这些不好的凑数。” “在宫里说话要讲凭据,你方才的话可有证据吗?”腾芽微微挑眉,眉目清冷:“若有,我马上领你去见白公公,让他亲自将事情调查清楚禀告父皇。那柳抚是该撤职还是该砍头,全凭父皇决断。 “三公主这话,不是为难奴婢吗?”菊扬有些生气:“柳抚乃是紫竹宫的掌事,她要做什么坏事怎么可能留下证据等着奴婢来发现?” “你还记得她是紫竹宫的掌事姑姑吗?”腾芽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可本公主听着你只是一口一个柳抚,完全没有半点尊重。且既然拿不出证据,怎么就只得是她调换了好的燕窝呢?内务局的奴才不是也在这里吗?当着他们的面,你去问问这些是不是他们拿给柳抚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这……”菊扬没想到三公主居然会向着柳抚而下周贵人的面子。如果不是周贵人授意,她一个小婢子何必和掌事姑姑过不去。 “你,去把白公公叫来。”腾芽对内务局的内侍吩咐了一声。 “诺。”小太监连忙退了下去。 “罢了,三公主,何必把事情闹大呢。”柳抚皱眉道:“奴婢清者自清,实在不屑和她争辩。” “你争辩不争辩是你的事,可事实就是事实,岂能由着她上嘴唇碰下嘴唇的胡言乱语。”腾芽拧着眉头:“方才还去了皇祖母宫里,说后宫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这不,马上就有送上门的。” “三公主,奴婢还要伺候周贵人用燕窝,就不耽搁您的功夫了。”菊扬连忙行礼要走。 “站住。”腾芽的语气有些冷:“伺候周贵人用燕窝,你们宫里还有吗?这不都扔在地上了?” 菊扬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顶撞三公主,只能硬着头皮去捡。 “慢着。”腾芽依然不肯就这么算了。 菊扬皱眉道:“三公主您到底想让奴婢怎么做?” “这话问的。”腾芽幽幽一笑:“你捡起地上的燕窝给周贵人吃,万一要是吃的不舒服了,我怎么担待的起。等下白公公来了,让人带着你自己去挑些好的再给周贵人。吃着好不好的,也是你经手所办。与我和柳抚无关。” 菊扬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红白交替,她的确是想拿掉在地上的燕窝和周贵人诉苦。没想到三公主居然这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凑巧这时候白公公走了出来,也听见了三公主说的话。“那就请菊扬姑娘和这个奴才去挑些好的燕窝吧。” “多谢三公主,多谢白公公。”菊扬特别没脸,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柳抚看她走了,才叹了口气:“三公主何必为了奴婢得罪她呢。她可是周贵人身边最得脸的婢子。” “你一个掌事姑姑,连一个婢子都治不住,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你就不为自己找个出路吗?”腾芽与她对视一眼:“罢了,本公主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 “奴婢告退。”柳抚沉眸看着腾芽慢慢的走进内务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短短的日子没有见面,三公主好似更心细了些。 腾芽和白公公走进了内务局的库房。名义上是来挑选如春的绸缎,实际上,腾芽是想问问,这段日子宫里有没有什么异动。门口站着白公公可以信任的徒弟看守,两人在里面说话也不必太过提防什么。 “三公主离开皇宫的这段时间,太后一直掌控着后宫的局面。淑妃隔三差五,就让人往会都送东西,虽然是偷偷摸摸的送,但也很难完全避开宫中人的耳目。韦妃和韦嫔似乎有向太后暗中禀告,但太后并未就此苛责过淑妃。” 白公公略微一想,继续道:“韦妃一直奉命照顾周贵人的龙胎,素日里也总往紫竹宫送东西。可周贵人却深居简出,极少出宫门走动。也从未去韦妃宫里谢恩。倒是秦顺容这段日子,时常去福寿宫陪伴太后,倒是显得比从前热络许多。” “是啊。方才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也遇见秦顺容。”腾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兴许是经过上回淑妃和李芳仪的事情,她想多为自己寻一重保障吧。” “三公主说的有理。”白公公道:“也是因着皇上并不在宫中的缘故,后宫的妃嫔总算安分。这些日子,鲜少生出什么是非。只是有两件事,奴才不是特别明白。” “公公请说。”腾芽微微垂目。 “在皇上出征没多久的时候,太后曾秘调一万暗士入宫护卫。这原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些暗士并非宫中戍卫的编制,到如今也不曾撤出皇城。却奇迹般的消失在众人眼前。奴才有暗中去打探过,并无所获。”白公公有些纳闷的说:“奴才只是好奇,太后将这些人秘密的藏匿在皇城各处到底有何目的?” 这一点腾芽也想不通:“公公确定是一万暗士?” “是。”白公公连连点头:“奴才确定是一万暗士,不会有错。” “可能是皇祖母怕两国交战,地方暗中偷袭我们的皇城吧。”腾芽幽幽道:“将暗士藏匿在自己身边,也能放心些。” 这一点白公公倒是赞同:“太后自然有太后的谋略,是奴才不懂罢了。另外一件事,便是英家的事。凌夫人似乎一早就离开了英家,高世渊上门寻仇的时候,她人根本就不在府中。奴才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凌夫人自出宫就直接前往开乐,根本未曾踏足英府。”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腾芽皱眉:“回英府探望一品夫人不过是个由头。她的根本目的就是希望盛世和邻国能像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白公公饶是一笑:“奴才能打探的消息,并不如公主详细。” “要劳烦公公费神,腾芽已经过意不去了。公公怎么还说这样见外的话。” “三公主这么说,奴才真是无地自容。”白公公有些过意不去:“其实高世渊进宫的那一日,奴才就应该警惕些才对。奴才听小太监提起,说是宫外有兵士驻扎,却以为是贵宾随行的护卫,倘若奴才机敏些,也可提醒公主早些提防。” “罢了,那事情不能怪公公。”腾芽收拾了脸色,柔和而平静:“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也是奴才最安慰的地方。”白公公警惕的说:“只是往后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能再发生了。奴才一定会醒着神伺候,绝对不会再让公主无端犯险。” “别这么说,我最困难的时候,若不是还有白公公眷顾,早就活不下去了。”只是听他这么说,腾芽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宫里的那几只鸽子。到底是谁把鸽子给撒出去的? “我想起了一些事,我得先回宫了。白公公随便帮我挑几匹料子叫人送去就是。” “好。”白公公看她面色有变,也没多说什么。 腾芽径直回了宫,两个丫头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三公主您可回来了,这些日子,奴婢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盼着您能早点回来。”静夜一脸的喜悦,眼角还挂着泪。 “可不是么公主,这些日子奴婢们担心的不行。下回您再出宫,可一定要带着奴婢们一起啊。”冰玉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心疼。 “好了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腾芽伸了个懒腰,由着冰玉把自己的披风给解开,三两步走到软榻边,身子一歪就躺在上边。“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我可是真的累坏了,再不想出去了呢。” “可不是么!”静夜笑眯眯的说:“奴婢这就去给三公主准备沐浴的香汤,等下进些糕点,再沐浴,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解解乏。” “好。”腾芽连连点头:“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可有好好的照顾我的鸽子?” 腾芽支撑着身子从软榻上爬起来,往鸽子笼那边瞄了一眼。 “公主哪里有鸽子啊?”静夜纳闷的问:“我们都没看见鸽子。” “公主是不是说之前那几只养在窗边的鸽子?就是公主生病的那一天早晨,奴婢过来就没看见了。”冰玉忧心忡忡的说:“这些日子,也没见有鸽子回来。糟了,天纳闷冷,那些鸽子是不是冻死了?” “哦,那是裕王送给我的鸽子,没有了就算了,改日我再问他要几只。”腾芽打量着这两个丫头的脸色,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妥。不是掩饰的好,就是真的无辜。 “我累了,冰玉你来给我捏捏,静夜你快去准备香汤。” “是。”两个丫头笑眯眯的答应着。 “可是三妹回来了?”腾玥站在门外,轻声问道。 腾芽正懒懒的不想动,听见她的声音,不禁蹙眉:“是长姐啊,快进来吧。” 腾玥听见她的声音,慢慢的推开了门。 “大公主。”静夜向她行了个礼。 “你才回宫,我本来不该来打扰的。可若是不来,我心里又总是不舒服。”腾玥浅浅一笑:“芽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长姐快坐。”腾芽强撑着疲倦的身子坐起来。 “你别起来了,就这样靠着,我和你说完话就走。”腾玥扫了冰玉一眼。 “奴婢先去看看小厨房里糕点准备的怎么样了,等下端来给大公主和三公主品尝。”冰玉识趣的也从房里退了出来。 腾玥仍然不放心,起身走到门边,从里面将门给拴住了。 她的举动让腾芽感觉到特别奇怪:“长姐,到底什么事情啊,你有话不妨直说。” “芽儿,我发现了一件事,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点害怕。”腾芽屏着呼吸,轻声道:“有天我在御花园里……我看见徐丽仪和个男人特别近。那样子,好像格外厚密。” “什么意思啊?”腾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我是说……”腾玥红了脸:“我看见徐丽仪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 “什么?”腾芽这下听明白了,嚯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说徐丽仪和个男……不可能,宫里怎么会有男人。” “是个侍卫。”腾玥拧着眉头:“你不知道我那天都吓坏了。我生怕惊动他们我就没命了。毕竟那时候父皇不在宫里。你也不在宫里。我不知道徐丽仪会不会杀我灭口。自那一日之后,我一直都睡卧不宁,成日里都要去斋心殿里诵经,乞求内心的平静。但我知道这也不是个办法。芽儿,你快点帮我想个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丽仪,如果我把她的秘密说出去了,她会不会杀了我灭口?” “这……”腾芽皱眉:“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肯出嫁,就能躲开宫里的风波。可是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我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什么误会?”腾玥不由得严肃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傻傻的说给你听。这宫里除了你以外,我还能和谁说说心里的话。罢了,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长姐。”腾芽拉住了她的手,温和一笑:“你别这么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徐丽仪并非那么糊涂的人,何况父皇一向爱重她,如今她又怀着父皇的孩子。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长姐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场面,根本就说明不了全部的问题。所以这件事情,长姐就当没看见就好。到了我这里,就再也不会传下去了。” “可是……”腾玥有些害怕。“徐丽仪她可不是一般的人。” “是啊。”这一点腾芽也承认。“我在望宫里的日子,也见识到了徐丽仪的本事。如果不是她有那样的本事,恐怕也熬不到现在。只是从她救我帮我来看,她不是个很心肠的女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但愿吧……”腾玥的眼眶微微泛红:“说到亲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寻到如意郎君。不过三妹你决定了吗?那三位皇子和烨辰哥哥,你会选谁?” “我没想这么多。”腾芽故意打岔:“再说,姐姐你还没出嫁,我的婚事也不着急。” “说的也是。”腾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小呢,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也嫌早。我若是只有十岁就好了。” “好了长姐,别想那么多。”腾芽温和的握住她的手腕,轻巧道:“姐姐可有钟意的人,不如告诉我,让我去为姐姐牵线,如果我去禀告皇祖母,皇祖母一定……” “咦,秦顺容,您怎么在这里?”门外是冰玉的声音,打断了房里两个人的说话。 腾玥的脸顿时就变色了,她压低嗓音小声道:“糟了芽儿,我们说的话会不会被秦顺容给听见?她会不会告诉徐丽仪?” “不会的,你别这么紧张。”腾芽方才说话的时候还望门口看了一眼,并没看见外头有人影。“秦顺容应该是才来不久,你就别自己下自己了。” 说话的功夫,门被推开了。秦顺容和冰玉都端着吃的走进来。 “我本来是给你送些糕点,看你的房门关着,门口又没有宫人伺候,猜到你可能是在和谁说话,就没贸然进来。”秦顺容把糕点放在腾芽和腾玥身边的圆桌上:“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两位公主尝尝看可喜欢吗?” “你呀,总是这样闲不住。”腾芽不免担忧:“早起去迎驾,随后又给皇祖母送了甜口,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又拿了这么多糕点来给我们姐妹吃。你自己就不觉得累吗?” “我看见你回来就高兴,自然是不觉得累。”秦顺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异样。“不过你们姐妹好久没见,是有许多贴心的话说。我就不在这里聒噪了。喜欢吃什么糕点,回头说一声,我再让人给你们送来。大公主也是,千万别客气。喜欢什么就让婢子来复春殿告诉我一声。” “那我就先谢谢顺容了。”腾玥也没从她脸上觉出什么不对劲,稍微宽心了些。 待秦顺容走了,她才又道:“我今日的话,妹妹就只当从来没听过吧。万一来日若有人提及,你也千万别说我知情。活在宫里,已经让我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我可是真的再不想应对这些事。” “长姐放心。我都明白。”腾芽也觉出她这段时间确实变了不少。不爱算计也不爱往是非里钻。“姐姐回去好好歇着。” “嗯。”腾玥愧疚一笑:“也舟车劳顿,我还拉着你说半天话,真是抱歉了。你好好歇着。等过两日缓过神来,我再来陪你说话。” “好呀。”腾芽高兴的点头:“冰玉,你替我送大公主出去。” “是。”冰玉轻巧上前:“大公主,您请。” 桌上的糕点,腾芽没有感兴趣的。此时此刻,她更想要弄清楚腾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冰玉,你刚才看见秦顺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腾芽似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秦顺容站在窗口,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冰玉连忙道:“奴婢感觉,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兴许吧。”腾芽也没深究。“我没胃口。赶紧去看看静夜的香汤准备的怎么样了。” 晚些时候,柳抚刚回到紫竹宫,就看见周贵人叫人挪了把椅子放在了庭院当中,正端身正坐的等着她回来呢。 “周贵人。”柳抚行了个礼,少不得多说一句:“这时候风大,周贵人怎么还把椅子搬到了院子里坐着,就不怕扑了风着凉吗?” “我若是不在这里等你,你还不知道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周贵人一脸的嫌恶,说话的时候眼底的鄙夷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你倒是厉害啊,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三公主了?人家落难的时候也不见你献殷勤,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光辉,你就这么快加以利用。瞧瞧啊,这给我选的都是什么燕窝!哼,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 “燕窝是白公公的內侍带着菊扬去给您挑的。与三公主与奴婢根本就没有关系。”柳抚平静的说:“您虽然怀着龙子,可位分摆在那里,顶级的燕窝是不可能给您取来的。除非皇上或太后的恩赐。奴婢不过是紫竹宫的掌事罢了,哪里有资格去为了这样的事情求见皇上和太后。周贵人,奴婢倒觉得,你与其为了这些事生气,倒不如好好的把腹中的皇子生下来。一旦母凭子贵,您想要什么会没有呢!” “你的意思,就是讽刺我目光短浅喽?”周贵人扬眉:“我偏不信,我还治不住你了!” “奴婢贱命一条,随便贵人怎么处置。”柳抚每天被她们各种折磨,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没有地方撒气,更不能发泄,除了忍着,就只有忍着。 “哼,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周贵人冷笑了一声。一把将菊扬手里的燕窝都扔了出去。“这上面那么多绒毛,怎么能入口?想让我好好安胎,那你就把所有的燕窝上面,绒毛都挑拣干净。若是让我找到了一根,那就别怪我不能容你。这宫里有本事的婢子,可不只有你一个。” “是。”柳抚走过来,弯腰将地上的燕窝捡起来。 周贵人起身,就这菊扬的手走远了一些。 随即有几桶冷水朝着柳抚泼过来。 天寒地冻的,忽然被从头泼了几桶水,柳抚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看着葱白的指尖有晶莹剔透的水珠滴下来,她只觉得难受。这就是宿命吧。之前眼睁睁的看着柳叶儿死却不能救。如今大抵是要轮到她了。 “贵人,咱们不如先回房却歇着吧。柳抚挑拣绒毛也需要些时候。等她弄好了,奴婢在陪您来检查如何?”菊扬看着柳抚两倍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看上去特别开心。 “好。”周贵人温然一笑:“就是不知道三公主的手臂能不能伸得这么长,连紫竹宫的事情也能管得着。若没有人来救她,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贵人放心,奴婢贱命一条,冻不死的。”菊扬勾唇:“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安胎的汤药,贵人请回房吧。” “嗯。”周贵人饶是一笑,得意的转过身子走开了。 就只得紫竹宫会出事,白公公让小太监在这边盯着。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青鸾宫去。 这时候腾芽凑巧在沐浴,一应的人都没法见,也不知道外头出什么事情了。 “公主殿下您看,大公主的手艺是不是精进不少?”静夜捧着一件颜色鲜艳的枚红色肚兜,殷切的送到腾芽面前。“方才大公主让人把这个送来,说是给三公主绣的。奴婢记得,枚红色最能衬得三公主肌肤如雪。” “是挺好看的。”腾芽不由得点头:“姐姐的手艺果然好了许多。” 房里暖融融的,氤氲的水汽夹杂着沉甸甸的檀香,别有一番舒畅。 腾芽哪里知道,柳抚几乎要被冻死在紫竹宫的前殿。 两个时辰之后,她才总算是得到了消息。随意绾了个发髻,急三火四的带着人闯到了紫竹宫。 “贵人,三公主还真的来了。”菊扬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三公主怎么会为了柳抚特意过来。她难道不知道您怀着皇上的骨肉吗?为个贱婢和你置气,这可不是三公主一贯的作风。” “你懂什么。”周贵人不悦道:“恃宠而骄说的就是她这种。她也不想想她被扔去望宫的时候,生死都顾不得,那会怎么就那么安生呢。现下刚刚复宠,就以为这后宫都是她的了?还真是张狂极了。” 说到这里,周贵人不满的就着菊扬的手起身:“走,咱们就去看看这位三公主能闹出什么花活来!” “可是贵人得千万小心身子才是。”菊扬很是担忧。 “放心吧。”周贵人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情格外舒畅。“我的孩子才不会这么脆弱。”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前殿。 之间三公主把自己身上的披风都给脱下来,严严实实的裹着冻的瑟瑟发抖的柳抚。 “呦,三公主,您这是随着那阵风来的?紫竹宫一向鲜有贵人踏足,今儿倒是把您迎来了。”周贵人挺着肚子,看着腾芽,眉目里都是冷清的笑意。 腾芽丝毫不理会她,只对身边的冰玉道:“你马上带着柳抚回宫,给她准备沐浴的香汤。” “三公主真是厚爱这婢子啊。她何德何能,焉能在你的宫里沐浴?”周贵人怜悯道:“这种卑贱的婢子,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澡。您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腾芽依旧没有搭理周贵人,只是往身后看了一眼。 周贵人正纳闷她在看什么,就看见妙嫦姑姑居然来了。 连忙收拾了脸色,周贵人笑着迎了上去:“这不是妙嫦姑姑么?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几乎是同样的话,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调。腾芽也是佩服这个周贵人。 “是三公主说周贵人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品尝到顶级的燕窝才肯消停,所以奴婢就禀告了太后,这些就是太后赐予贵人的燕窝。希望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和口。”妙嫦说话也是不客气,她是没有必要和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客气。 菊扬一脸畏惧的接过了锦盒,正准备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就听见妙嫦冷冷道一声打开。 “你不打开,怎么知道周贵人是否满意呢!”妙嫦语气相当严肃:“若是连太后赏赐的燕窝都不能让周贵人满意,那奴婢就只有去皇极宫求皇上的恩典了。” “打开。”周贵人一脸尴尬的让菊扬打开了锦盒。往里看了一眼,她马上道:“太后的赏赐果然是最好的。臣妾感激不尽。劳烦姑姑替我好好谢谢太后,稍后臣妾自然会去福寿宫给太后请安。” “不必了。”妙嫦皱眉道:“太后说你身子重,好好在宫里歇着就是了。还有件事。打从明天开始,这紫竹宫由须眉姑姑管事。柳抚不必在伺候在这里。” 柳抚听见这话,艰难的露出了笑容:“多谢太后恩典。” “好了,先把她送回青鸾宫去。“腾芽把柳抚交给小毛蛋。 小毛蛋赶紧把人背在身上,一溜烟的跑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帮着扶着。 “多谢妙嫦姑姑及时的带来了皇祖母的赏赐,否则芽儿保不齐会得罪了周贵人。周贵人如今身子重,自然没有人敢和她争辩什么。所以姑姑来之前,芽儿都没敢接周贵人的话头。”腾芽故意让大家都知道,她连话都没和周氏说,所以如果她的龙田有设么不测,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奴婢的本分而已,三公主就不必客气了。”妙嫦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奴婢送三公主回去。” “好。”两个人相视一笑,互为认证,谁都没再搭理周贵人。 “岂有此理。”周贵人在人走之后,才握着拳头咬牙道:“居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争气。你这还没出生,为娘就受尽了白眼。盼着你能好好的,来日给娘争一口气。让娘也能吐气扬眉的在宫里好好的活着。” “会的,会的。”菊扬连连道:“贵人来日诞下皇子,还怕这些蹬鼻子上脸的没有好果子吃。只是风太凉了,真是便宜了柳抚那个贱婢!” 第89章 忽逢巨变 >> “三公主为何要帮柳抚?”妙嫦陪着腾芽从紫竹宫出来,不免有些好奇。 “姑姑有所不知,芽儿从前身边有个叫柳叶儿的婢子。那婢子就是柳抚送来青鸾宫伺候我的。是柳抚的亲侄女。”腾芽想起那丫头来,心里有些不好受。“终究是我连累了她。如今看见柳抚出事,我总不好坐视不理。这些年,她照看紫竹宫,也总算是尽心。” “公主真是心善。”妙嫦舒心一笑。 “只是皇祖母曾说过母妃之所以会……乃是因为心善。芽儿怕皇祖母不喜欢芽儿去管这些事……能不能请姑姑替芽儿保守秘密?”腾芽从妙嫦会心一笑。 “三公主宽心就是。太后成日里操持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奴婢也不想让太后为这些小事情劳心。只当是周贵人闹着要好的燕窝就是。”妙嫦打心眼里喜欢腾芽这丫头。 “多谢姑姑,那芽儿先回宫了。” “好,三公主慢走。”妙嫦看着腾芽上了辇车,才转身离去。 “柳抚没事吧?”腾芽问一直守在辇车边的静夜。 “看样子不太好。”静夜压低嗓音道:“那周贵人也真是狠心,往她身上泼了那么多水,还在院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风。方才送她回宫的路上,奴婢摸了一把,她心口的衣裳都结冰了。” 腾芽不由得叹气:“李芳仪没有福气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前不久才出事。周贵人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好好将养着,却还在这时候兴风作浪。这些女人的心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静夜默默的听着,却不大明白似的:“不是都说母凭子贵么。兴许周贵人觉得有孕在身,就有恃无恐了吧。” “集恩宠于一身,未必是什么好事。也亏得父皇对她一直都淡淡的。”腾芽掀开车帘,看着冬日里的宫殿,到底不如春日里百花齐放那么绚烂。 “怎么样了?人暖和过来没有?”腾芽回到厢房的时候,看见柳抚整个人还被泡在浴桶里。也亏的是今天给她准备了沐浴的香汤,烧了不少热水怕不够用,才能这么快就让柳抚能用上。 “方才御医来瞧过了,也给开了方子,奴婢让人去熬药了。”冰玉红着眼睛说:“这位姑姑真可怜,送来的时候,衣裳里都结冰了。” “静夜,你去熬一壶热热的姜汤来。对,再烧的香汤里面也多加些姜片,驱寒是最好不过了。”腾芽不由得叹气:“都是我不好,若我不是我在沐浴耽误了时辰。白公公身边的内侍来告诉我时,我就该早早过去。” “这也不是公主的错。只是一包燕窝而已,周贵人就这么不饶人,分明就是故意和柳抚过不去。”静夜气鼓鼓的说:“肯定是她们昔日不得宠,要什么东西柳抚都不会给,因此记恨上了。我看那燕窝不过是个由头。即便不是燕窝,还有别的,总归不会让柳抚好过就是。” “说的也是。”腾芽走到浴桶边,看着昏昏沉沉的柳抚,只觉得心塞。 “今晚就把她留在青鸾宫吧。挪到别处去也不方便。就让她睡我的厢房好了。”腾芽饶是叹气。 “那公主您睡哪?”静夜略微一想,道:“要不,就住在世子的厢房吧?反正世子也没有回宫,期间一直有奴才打扫,这时候换上心的床褥也方便。奴婢这就去收拾一下,不费事的。” “好。”腾芽点头,也是实在折腾不起了。“我是真的觉得累,今晚你和冰玉就轮流守着柳抚吧。我就想好好睡一觉。让小毛蛋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情我喊你们。” “是。”静夜连连点头。 凌烨辰的房里,充满了他的气息。哪怕他已经好久没有住过。 腾芽看着桌上的笔墨,亦或者是茶盏,多仿佛看见他正在用的样子。 躺在松软的床铺上,腾芽闭上眼睛,只觉得那么舒适。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 腾芽起身才发现,屋里暖暖的,窗棂外的光似乎特别抢眼。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呢!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金灿灿的阳光就这么斜斜的透进来。 “三公主,您醒了。”静夜看见窗子被推开,高兴的不得了。“今儿天好,太后娘娘请宫中的诸位小主午后去福寿宫的后园子听戏呢。奴婢正要去准备午膳,等下公主用了正可以过去。” “好。”腾芽点一点头:“对了,柳抚怎么样了?” “回公主的话,她好多了,昨个后半夜高热才渐渐退了。早起小毛蛋又请御医来瞧过一次。换了个方子煎了药,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御医说毕竟是寒气入体,总得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以免坐下什么病根。” “好。”腾芽舒了口气:“我回房去梳洗。” “冰玉已经准备好了,三公主过去就是。”静夜笑眯眯的说:“奴婢等下就回来。” “嗯。”腾芽微微一笑。关上窗棂的时候,衣袖不小心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下来。腾芽怔怔的看了看,这似乎是从前宛心送给凌烨辰的香囊。她记得宛心的身上,经常会有这股香味。 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宛心如何了。 回到自己的厢房时,柳抚已经从从床上爬起来,正在梳妆。 “你怎么起来了?”腾芽纳闷的不行:“御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歇着静心调养。” “多谢三公主救命之恩。”柳抚走过来朝她行了个礼。这一动弹,才觉得的身上到处都痛,尤其是骨头,好像昨天都被冻酥了一样,稍微一动就可能被折断。 “快起来吧。”腾芽无奈的叹了口气:“凭你的本事,年纪轻轻就能接管紫竹宫。且这么多年来,你掌事的宫里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情。怎的这一回,却被周贵人愚弄的这样惨?忍气吞声?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即便周贵人有孕在身,你若想要收拾她,也未必是不容易的事情。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内情?” 柳抚被她这么一问,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下来。“奴婢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何必还去挖空心思算计什么呢。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冰玉伺候了腾芽梳洗装扮,腾芽喝了口温茶漱口,乍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心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抚轻轻摇头:“奴婢的这点小事,实在无需三公主记挂。三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告退了。” “你怎么这样无理?”静夜走进来,听到柳抚这样说,简直要气歪了嘴。“我家公主为了救你,又是去求了太后的燕窝,又是得堤防这周贵人报复。还把自己的厢房让出来了,吩咐奴婢和冰玉一整晚照顾在你身侧。现下你好了,捡回了这条命,不感激我们公主也就是了,怎么说话的语气还这么冲?又不是我们欠你的!” “哼。”柳抚冷笑了一声:“你们三公主就是欠我的。欠我侄女一条命!” 静夜饶是一愣,有些不安的看了三公主一眼。 “三公主,您为何不让奴婢死了算了。这样子就再也没有人和你翻旧账了?你又何必为了奴婢这样的人白费精神?”柳抚哭着,那么的柔弱无力,却像是要撕开自己的胸膛,把所有的怨恨都宣泄出来。 看她这般歇斯底里,腾芽不禁感到悲痛。“母妃走的时候,我和你一样的感觉。可我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死去,母妃为了能救我,对仇人说我是扫把星,是我克死她的。那时候我的心就和你现在一样疼。但既然活着,就总有我们该做的事。也许现在很困难,做不到,到还有来日不是么?” 柳抚哭的更伤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芽被她急的不行:“你说出来,兴许我们可以商量出对策。” “罢了,奴婢看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静夜嫌弃的不行:“奴婢这就出去打探一下。说不定旁人知道呢。” “也好吧。”腾芽点了下头:“那你就去内务局问问。内务局管着宫里所有的宫人,想必是会有消息的。” 冰玉走过去把柳抚给拽了起来,硬把她按回了床铺上。“就算你不想活了,也别在三公主面前寻死。我们可都是好心救你,你就受累好好的活一活吧。” 柳抚在床上默默的落泪,整个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凑巧的是秀画这时候正好过来了,还带了一串特别好看的东珠项链。 “三公主,秦顺容让奴婢把这个给您送来。”秀画恭敬的呈上了这串珠子,喜悦道:“说这是皇上昨晚刚赏赐给徐丽仪的。徐丽仪就让人挑了这么一串,给您做成了项链。午后太后宫里听戏,说您带着个去正合适呢。” 腾芽看锦盒里的东珠的确是很好。每一颗都圆润光泽差不多个头。“替我谢谢徐丽仪和秦顺容,我等下用过午膳,就会去福寿宫听戏了。” “是。”秀画往三公主的床上瞟了一眼,看见歪在那里有气无力的柳抚,不免皱眉。“也真是个可怜的。” 腾芽从她的话里觉出她应该知道些内情,于是赶紧把珠链交给了冰玉,拉着秀画走出了房门。“你是不是知道柳抚的事情?说给我听听的。” “奴婢只知道前段日子,柳抚每个月都把月例银子送回老家给她母亲。上个月有个好姐妹可以出宫了,柳抚又让她送东西回去,才知道,她的老母亲早就去世,这些年送的银子和物件都落在兄嫂手里。且那姐妹还跟人打听得知,柳抚的老母亲居然是活活饿死的。柳抚气的想跟哥嫂理论,可她入宫的日子还不够,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出宫的恩典。后来她再让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得知,哥嫂把老房子给卖了,卷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躲避到别处去了。”秀画少不得叹气:“跟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住着的老母亲,居然会活活饿死。任是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且柳抚每个月省吃俭用的,多半的银子都送回去,却还是没能保住老母亲的命,说起来怪叫人心寒的。” “唉!”腾芽能体会到那种心痛,毕竟她自己也曾尝试过。“到底是挺可怜的。” “三公主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秀画行了礼,叹息着离开。 腾芽转身回到厢房,看见柳抚还在哭,不由得叹气。“这样吧,等你的身子彻底好了,我去向皇祖母求恩典。允许你出宫。你要探望你的老母亲也好,也找你哥嫂算账也罢。我可以让人去查他们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是抓去充军,还是坐牢,随便你怎么决定。到时候,我让裕王的人随你一道去,他们准保不敢造次。” 柳抚止住了眼泪,有些不信的看着腾芽:“三公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了。”腾芽挑眉:“我一向都是言出必行。” “那奴婢……”柳抚是相问,她是不是不必再回宫里。 “你若不想回宫,就此自由。”腾芽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做不到的,也希望你能做到。若是你早点来和我说,我一早就会答应你。” “多谢三公主。”柳抚起身跪在了床边:“多谢三公主。”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吧。”腾芽长叹了一声:“你们去择件衣裳,给我下午穿。” “是。”冰玉将珍珠项链放在腾芽手边的桌子上。那珍珠莹润的光芒看着当真是好看。 腾芽禁不住多看两眼,对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细细摸索。 柳抚凝眸看着腾芽,又看看她手里的珠串。“公主……” “怎么了?”腾芽连忙走过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珠链能不能给奴婢看看?”柳抚皱眉问了一句。 “当然。”腾芽扶着她在床边做好,才把手里的珠链递过去:“是不是哪里不妥当?” “这珠链的线……”柳抚坐直了身子,双手捏住珠链,稍微一转手指,那珠链的线咯嘣一声就断了。可她把珠链的断口捏的极为,一颗珍珠也没掉下来。“公主,还是让人重新串一下这串珍珠吧。线用的太细,根本就经不住这珠子的分量。万一珠子散了,那可就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你是怎么发现线比较细的?”腾芽觉得很稀奇。“我捏在手里都没察觉。” “奴婢乃是珍造局出身,入宫之初就在珍造局里面学手艺。”柳抚说道这里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颇有些得意:“所以只要对着光一看,就知道这珠子的线太细。” 笑容慢慢的在她唇角凝霜,不多时,她的脸色又灰暗起来。“奴婢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胡说。”腾芽皱眉道:“只是这么一看,就看出了端倪。你这份敏锐,就是我比不上的。若这样还说你没用,那我岂不是白活了。罢了罢了,稍后我让人在青鸾宫给你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我答应让你出宫,必得是你身子痊愈之后。这些日子,你什么都别想,好好的养好精神,明白吗?” “多谢三公主。”柳抚有些愧疚:“奴婢方才顶撞三公主,还请您责罚。” “罢了。”腾芽叹了气:“你不是也帮我发现了珠链的毛病吗?万一真在看戏的时候断掉了,那可真是要麻烦了。那么多人,怎么捡起来,万一再弄得谁不慎跌倒了,可就真是热闹了。” 柳抚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往深里想了想:“公主,这会不会就是别人动了这样的心思?” “不会的。”腾芽微微勾唇:“徐丽仪和秦顺容待我最好。兴许是下头的奴才疏忽了。也可能是做的太急,忘记这些事。” “嗯。”柳抚点头:“是奴婢多心了。” “好了,不说了。”腾芽皱眉道:“我等下就让小毛蛋着人去查,一定会找到你那狼心狗肺的兄长。你就在宫里好好等着消息吧。” 柳抚莫名的感动,这个时候,还有真心关心她的人,实属不易。 用过了午膳,冰玉和静夜就把柳抚挪到了偏厢去。离腾芽的厢房也不算远。 随后,俩丫头就陪着腾芽去了太后的福寿宫,一同听戏。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那东珠衬得起三公主。”秦顺容扶着徐丽仪慢慢的走过来,一眼就看见腾芽脖子上的东珠串了。“只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东西,也就那么多,给了我又给了芽儿,你自己一颗都不留,你倒是舍得。” “我又不喜欢那些玩意。”徐丽仪饶是一笑:“给你串了个手串,给腾芽串了个项链,你俩戴着,我看见心里也是高兴的。” 秦顺容笑的点头:“所以呀,在你身边就是我们的福气。” “哪里有什么福气。”徐丽仪饶是一笑:“我只盼着将来我若是遭难,不连累你们就是了。” “这叫什么话。”秦顺容扶着她慢慢的往太后面前去。“你的福气可大着呢。别整日胡思乱想的。” 言罢,两个人齐齐行礼,毕恭毕敬道:“拜见太后。” “免礼。”太后看着徐丽仪温婉的容颜,笑容里透着亲昵。“哀家从前觉得你的身子弱些,但有了身孕之后,反而越来越好。倒是让哀家放心不少。” “有太后的福泽庇护,臣妾的身子一直安稳。”徐丽仪微微一笑,挨着腾芽坐下。 秦顺容也是笑眯眯的陪在身旁。 太后往身后看了一眼,妃嫔们也来的差不多了,便对妙嫦道:“让他们开始吧。” “是。”妙嫦使了个眼色,搭建的戏台子上就热闹起来。 徐丽仪握着腾芽的手,微微勾唇:“这珠串你带着果然好看。” “还没谢过丽仪呢,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腾芽笑眯眯的说:“这是顶好的东珠,看上去光泽特别舒服。” “可不是么,这么好的东西,皇上也就让人送去了太后和徐丽仪处。旁人是想要摸都摸不着呢。”褚婕妤在徐丽仪身后的位置笑笑的说。这话里的酸味就别提了。 腾芽望了皇祖母一眼,发觉皇祖母看戏看的投入,并未往这边看,便没有做声。 徐丽仪也没接褚婕妤的话头。 按位分来说褚婕妤是该坐在她前面的。许是腾芽来的早,给她占了现在的位置。也难免褚婕妤拈酸的说些酸话。 韦逸霜根本就不愿意来陪太后看戏,但太后让妙嫦亲自邀请,总不好太拂面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周贵人,她微微挑眉。“周贵人怎么好似有什么心事呢?脸色有些不好看啊。” 周贵人这段日子,多得韦妃的关照,少不得逢迎谄笑:“韦妃娘娘有所不知,昨晚上臣妾宫里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戏。比这戏台上的好看多了。” “哦?”昨晚上特别冷,韦逸霜得知皇上去陪了徐丽仪,早早就寝,也没听见什么风声。“什么戏啊?本宫怎么不知道?” “回韦妃娘娘的话。”周贵人特意往韦逸霜耳边凑了凑,压低嗓音把昨晚上的事情给讲了一遍。她知道韦妃最讨厌的就是三公主,这下说不定韦妃能帮她报仇。 “哼。”韦逸霜果然冷了脸:“还真是一出好戏。这后宫就没有她不插手的。” “娘娘,那柳抚从前没有一日不刁难紫竹宫的妃嫔。如今臣妾不过是对她小惩大诫,可三公主居然把太后都搬了出来。这意思不外乎就是现下宫中的权势都在太后掌中么!所以她才敢这般猖狂,目中无人。娘娘可不能由着她这样得势张狂。” “本宫有数。”韦逸霜微微侧目,看见周贵人隆起的腹部:“听御医说,周贵人腹中可能是双生子,所以这肚子看上去就比旁人的大一些。只是不知御医是否能根据脉象诊断出是皇子还是公主?” 周贵人连忙收回了目光,笑容里透着畏惧:“御医并未告知,臣妾只怕自己没有诞育皇子的福气。” “未必。”韦妃温某道:“你与李芳仪先后有孕,人人都看好她腹中的皇嗣。却偏偏她的孩子那样早就没了。倒是你更有福气一些。只盼着你能给皇上添个皇子。如此,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吵得韦逸霜有些头疼。她还真是想起身离开,好好回自己宫里干点什么不行。不过冬日里,难得有这么晴好的天,连风也特别的轻柔。 太后抿了口茶,合上盖子的时候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身上。 “皇祖母,让芽儿来。”腾芽接过茶盏,放回了太后身边。拿出帕子仔细的为太后擦拭裙摆上的茶水。 “不妨事。”太后慈爱的笑容看着特别温暖:“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哀家去换件衣裳也罢。” “是。”腾芽笑着点头。 妙嫦扶着太后起身,妃嫔们少不得也跟着起来。 “你们安心看戏就是。哀家去更衣再过来。”太后温和的扫了一眼花枝招展们的妃嫔,只觉得这些娇美容颜下掩饰的心机,可比戏台上的戏好看多了。 “是。”妃嫔们一起行礼恭送太后。 太后这一走,大家伙也都松乏些。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盖过了戏台子上的锣鼓。 “昨个圣驾归銮,当晚皇上就去了徐丽仪那,足见皇上是多么惦记徐丽仪的龙胎啊。”褚婕妤笑吟吟的说:“从前老听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看了徐丽仪,才总算相信此言不虚。望宫那种地方,哪里是寻常人能熬得住的。可偏偏我们的徐丽仪就是与众不同。在望宫也住的风生水起,才放出来就一朝有孕了,当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秦婉媛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听褚婕妤说的这般娓娓,她也跟着嘴痒,要是不说两句,怎么能痛快。“徐丽仪就好像是后宫的一个谜团一样。臣妾也很好奇,她是怎么能在望宫生存下来,又怎能在望宫再拢住圣心。好似徐丽仪不光是医术了得,这**汤也灌的恰到好处。” 徐丽仪沉默的听着身边的议论,并没有什么反应。 从她走出望宫,重获圣宠,这样的话在宫里就已经飞的到处都是了。即便她不理会,也终究不会让这些人闭嘴。 腾芽少不得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褚婕妤:“婕妤是嫌这戏不好看吗?” 褚婕妤没料到三公主不去说秦婉媛,反而冲着她来了,语气难免不好:“三公主若是觉得戏好看,就只管好好看便是。何必要问本宫呢。再说,本宫觉得好看与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芽儿就是看不明白,所以才会问褚婕妤一句。但是怎么婕妤这般急躁呢?难不成不愿意来这里看戏?”腾芽歪着头朝她眨巴了下眼睛:“若是不喜欢,就只管回去嘛。在这里把徐丽仪的事情说的津津有味,倒像要唱戏似的。要不要我去给你找身戏服来,你换上也好粉墨登场。说不定皇祖母会更喜欢你唱的戏呢!” 就知道这丫头嘴皮子利落,韦妃看褚婕妤被噎的脸都憋红了,少不得嗤嗤的笑起来。“三公主这本事,后宫的诸位姐妹还没领教吗?怎么还好在这里与她多生口舌。” “韦妃娘娘教训的是。”褚婕妤脸上讪讪的下不来台。“是臣妾光想着徐丽仪的本事,倒是忘了三公主的能耐。” “总是不停的说别人的长处,兴许这就是褚婕妤的长处吧。”秦顺容不温不火的来了这么一句。 褚婕妤顿时就高兴了。“今儿是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么?怎么一个个都冲着本宫来了?” “言多必失。”韦妃轻巧一笑:“你们看看倚媃,多安静啊。皇上就喜欢像她这么文静的人伺候在身边。这不,早晨刚下朝,皇上就让她去书房伺候笔墨,一直到午膳才回华荣宫。话多,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娘娘指点。”褚婕妤起身朝韦妃行了个礼。 “罢了,都好好看戏吧。”韦逸霜扬起下颌,笑容明媚。 “韦逸霜,我要杀了你!” 一个尖利无比的女声骤然响起,妃嫔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淑妃不知道从哪拔出来一根长矛,朝着韦逸霜冲过来,那架势太吓人了。 台上唱戏的人都看傻了,毕竟那长矛是他们唱戏带进宫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受牵累。 “啊……”妃嫔们惊叫着四散开来,生怕殃及自己。 “徐丽仪,咱们赶紧去偏厢躲一躲吧。这淑妃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腾芽皱着眉头看着淑妃,心里禁不住感慨,在宫外打仗的日子都没有在宫里这样惊心动魄。好不好的看个戏,居然能闹出这么多事情。 “好,走。”徐丽仪起身,拉着腾芽的手谨慎的躲避。 秦顺容瑟缩着身子:“小心点,她完全疯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大声,淑妃忽然转过脸来:“腾芽,你这个贱丫头,我绝对不能饶了你。” 因为是在福寿宫的后院,侍卫们并不敢擅闯。这时候,韦逸霜已经被自己带着的宫婢和内侍护在了身后,总算是暂且安全。可腾芽和徐丽仪、秦顺容三人,却好像是被妃嫔们说好了一样,特意给孤立在了中央。 淑妃掉转长矛,朝着腾芽就戳过来。 秦顺容吓得脸色发青,上手就去抓腾芽的后背,想把她给拽到后边来。 徐丽仪一边顾着自己的肚子,一边顾着腾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敏捷。 “快拦住她!”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这才有内侍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别动,你们都跟本宫站住。”淑妃挥舞着长矛,吓唬要靠近的内侍监。“我的玧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们谁胆敢前来送死,就别怪我不客气。” “玧儿死了?”腾芽的心咯噔一下。那个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忽然就死了?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她的。”淑妃恶狠狠的瞪着腾芽,咬牙切齿的说:“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你给我的玧儿陪葬。” 腾芽硬着头皮从淑妃挥舞的长矛边上跑开一旁,特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徐丽仪瞪圆了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腾芽。她知道腾芽是故意引开淑妃,好让她安全。 “腾玧之所以被父皇发落去会都,都是因为她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觉得她一出生,就因为是女儿身而不被重视。又因为父皇和母妃的疼爱,让我显得比腾玧更显眼。你觉得亏待了你的女儿,所以但凡是能做到的,你都要给她最好的。可是你从来就没有为她想过,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就因为李芳仪无意间’得罪’了她,惹的她不高兴,她就非要弄掉李芳仪的孩子不可。身为母妃,你不教导她如何排解不良心绪,反而还要帮着她刁难旁人。秦顺容不过就是说出了当时的情况,你把她堵在复春殿宫门外羞辱。你以为这样是在为你的女儿出气吗?你是在为你自己的自私找借口。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过罢了。玧儿的死,若一定要怪就,那最该怪的就是你这个当母妃的!根本就是你的溺爱害死了腾玧,是你把她推向了这条不归路。你还还意思在这里喊打喊杀的,你该好好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忏悔反省一辈子。” 一番铿锵有力的h话,震得淑妃面如死灰。“你胡说,我那么爱她,我怎么可能害她?我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我不会害她的。是你们,是你们的信念太狭隘,连个可怜的孩子都容不下。” 淑妃说着说着,忽然放声大哭。 那哭声特别的刺耳,让惶恐的妃嫔们生出了几分怜悯。 小毛蛋就趁这个时候,猛的从身后扑上来,将淑妃按倒在地。 其余的内侍监这时候也纷纷上前帮忙。踩着长矛的,按着手脚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淑妃给制服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刚返回后园子,就看见了这样嘈杂的一幕。她凛眉,目光里透着不安,警惕的看着淑妃。“淑妃,你到底这是在闹什么?你把哀家的福寿宫当成你撒野的地方了?” “太后……”淑妃看见太后的时候,整个人就软了下来。“臣妾知道,太后是真心疼太玧儿,可是玧儿没有福气。只怕太后送去的药还没到,她就已经等不及了。”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太后沉眸,脸色凝重的看着她:“玧儿怎么了?” “回太后的话……”淑妃哽咽的说:“臣妾原本是要更衣来听戏的,可是才出馨德宫的门槛,就接到了噩耗。玧儿她,与三日之前的夜里,病死在会都一个又小又破的厢房里。他们是第二日一早,才发现她已经没有气了……发现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僵硬了。太后……为何我的玧儿这样命苦啊。” 太后闻言,也禁不住落泪。“玧儿还那么小,当真是可怜。” “太后,身子要紧啊。”妙嫦少不得劝上一句:“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太后,淑妃这样喊打喊杀的干犯宫规,即便是有理由的,也总归是不能纵容。”韦逸霜满脸的苦涩,道:“既然四公主出事,那不如就让淑妃亲自出宫,把四公主节会来再作打算吧?” “好,好。我去!”淑妃原本是很怨恨韦逸霜的,可她却开口让自己去接女儿回来。这主意对她来说甚好。“太后,臣妾愿意去接玧儿回来。那孩子可怜,走的时候臣妾就没能去送。若是臣妾不能去接她回来,她一定会怪臣妾心狠的。太后,求您开恩,就让臣妾出宫吧。” 太后心里虽然难受,但更多的是生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后宫里挑选可以帮她操持事物,抗衡韦氏的合适人选。好不容易,才把淑妃当做最合适的人选,哪里能料到她居然如此不堪。就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逼上绝路。若真是出宫了,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怪。 “太后,求您开恩……”淑妃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像是非去不可。 “罢了。”太后稍微松了松紧绷的神经,道:“你愿意去,就去吧。” 韦逸霜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淑妃这么一去,后宫里又少了一块心病。等她看见自己的女儿死的那么惨,她肯定也不想活了。即便不马上撞墙相随,也肯定会因为心痛而神智失常。总之,要再想成为风风光光的淑妃娘娘,恐怕只能是痴心妄想。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臣妾这就去看玧儿,臣妾这就去……” 淑妃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还没从大家的眼前消失,就忽然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出来,栽倒在地了。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太后凝眉问道。 忙有内侍去查看,回话道:“淑妃娘娘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韦逸霜只觉得好笑,还真是抬举她了。原以为怎么着也得见了自己女儿最后一面再走吧?这下,倒是连出宫的麻烦都省了。 “妙嫦,把淑妃挪去偏殿,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太后长叹了一声,又道:“戏就甭看了。让他们下去。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妙嫦知道该怎么处理,便连忙退下。 “你们也都散了吧。”太后又是叹气:“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韦逸霜眼底的得意,太后并非没看见。怪也只怪淑妃自己不争气。大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叫人惋惜。 “三公主,你陪徐丽仪先回复春殿吧。”秦顺容皱眉道:“等下我还要侍奉太后用药。何况这里出事,也总需要人手帮衬。” “好。”腾芽点头:“你自己当心。” “好。”秦顺容又少不得叮嘱徐丽仪:“回去了让御医来瞧瞧。虽然你也精通医术,但还是给御医瞧过了才能宽心。平白无故的被她这么吓一跳,也真是叫人害怕。” “好我听你的。”徐丽仪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待人都慢慢走远,秦顺容才走到太后身边,递上了绢子:“四公主的事情,太后莫要难过了。臣妾稍后会抄写经文,为四公主祈福。” “唉。”太后凝眸看着秦顺容:“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弄成这样子?那淑妃也是的……怎么就……” “太后。”妙嫦低着头走进来,眉目清冷:“让正好来给您请平安脉的御医给淑妃瞧过了。淑妃已经殁了。” 太后没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摇头。 “臣妾扶太后回房歇着吧,太后凤体要紧。”秦顺容满脸的担忧,语气也透着哀伤:“皇上心系太后的安康,必然不希望瞧见您如此难过。淑妃的事情,臣妾会安排好。还请太后放心。” 听她这么说,太后微微颔首:“那你就好好去办吧。把玧儿也接回来,让她们母子能团聚。” “是。”秦顺容恭敬的点头。 第90章 疑心生鬼 >> “你没事吧?” 才出了福寿宫,腾芽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过来。还没站稳,就握住她的手殷切的问。“方才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腾芽看着薛翀紧张的样子,少不得笑了笑:“没事了,不过是看了一场戏。” 薛翀看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稀松平常,才总算放心了些。 “没事就好……” 徐丽仪就着宝樱的手走出来,看见薛翀脸上的慌张还没有完全掩盖,禁不住一笑。“这么冷的天,三殿下怎么满头大汗的?莫不是一路狂奔来的福寿宫吧?” 她这话倒是让腾芽不禁一愣:“对啊,你怎么忽然就过来了?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崇明殿吗?” 因为薛翀执意要入宫养伤,所以父皇就让德奂安排他暂住在裕王读书时会住的崇明殿。那里离后宫稍远,且有侍卫把守,总算是安全。 “我听个小太监说福寿宫出事了,淑妃想要杀了你,我就急忙赶过来了!”薛翀接过腾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一口气从崇明殿跑来的?”腾芽不禁疑惑。 “是啊。一听到消息我就赶紧过来了。”薛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时候也顾不得去喊人备辇车。怕耽误时间。” “可是从崇明殿到福寿宫,有好长的一段路。”腾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没事,你放心我还吃得消。”薛翀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伤,心里不免暖暖的。 “怎么你们都没觉出不妥来?”腾芽望了薛翀一眼,又看向徐丽仪。 徐丽仪一时也没能领会腾芽的用心,有些疑惑。“你想到了什么?” “静夜,你去点根香来。”腾芽皱眉道:“小毛蛋,你从这里一口气跑到崇明殿,别停下来,看看能用多久。到了崇明殿之后,你马上放个烟哨为证。我看看能用多长时间。” “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芽儿,你是不是觉得事情蹊跷?”徐丽仪隐约觉出了什么。 “还是等我先验证之后再说。”腾芽让人扶着徐丽仪去福寿宫的耳房歇着。只说等会儿有了消息,再细细的相告。薛翀则一直在身边陪着她。 小毛蛋这一跑,居然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腾芽看到烟哨的时候,香结结实实的烧了一半去。 如此,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身走进了耳房。 “徐丽仪,这事情不对你。三殿下有伤在身,即便是一口气跑过来,也会比之前用的时候慢一些。而淑妃从来福寿宫闹腾,到暴毙,也不过就是半盏茶的功夫。皇祖母更衣就回来了,更衣回来淑妃已经闹腾的差不多了。可若是从她开始闹才有人送信给薛翀,等薛翀横穿整个后宫,跑过来的时候,咱们只怕早就回宫了。哪里还能遇上。” 这下子徐丽仪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在淑妃来折腾之前,就已经有人把消息告诉了三殿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及时的赶过来?” “不错!”腾芽少不得皱眉:“薛翀知道我出事,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如果正巧撞上了什么,或许他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冷静。说不定也会被卷进是非之中。但是……为什么偏偏让他来,却又没有出什么事情?那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薛翀少不得叹气:“原本以为再宫外的时候,已经凶险异常了。你要背负那么多事,还要被迫当人质。没想到这回了宫,你的境遇也没有因此而好转。还是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芽妹妹,不如你干脆把心一横,点头答应和我成亲算了。我带着你,浪迹天涯也好,四海为家也好,离开这些是非也就罢了。” “噗嗤!”徐丽仪没忍住笑出了声。“三殿下这话,可真是叫人感动啊!” 腾芽顿时涨红了脸:“你又来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薛翀明亮的眸子幽幽的流淌着情愫。“我没开玩笑。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走。什么权势荣华,不过是浮云罢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一生,那才是幸福。” “……”腾芽被他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丽仪却一脸陶醉的样子:“说的是啊。权势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看着好像很诱人。但其实真不如和相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芽儿,你还能选,就要选个最合适你的。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短视,被什么蒙了眼。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从徐丽仪的语调,腾芽仿佛能感觉到她心里有后悔的事。一想到腾玥的话,她的不安不免多了几分。“哪怕是一时被蒙了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可身份摆在这里。境遇是很难扭转的。最好不要因为后悔就去冒险。” 徐丽仪听她这么说,不免诧异:“你是有什么后悔又难以改变的心事吗?” 腾芽连忙摇头:“我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徐丽仪,还是先送你回宫吧。今天的是太突然,想必你也累了……” 身子一转,腾芽正准备出耳房叫人准备好辇车。哪知道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脖子上的珍珠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那珠子掉在地上还弹的老高,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怎么断了?”腾芽纳闷的不行。 “是不是线不够结实啊?”徐丽仪少不得叹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自己穿了。该拿去让珍造局给好好弄一下。这么好的珠子,掉了就可惜了。” “你们几个,过来帮着捡起来。”腾芽召唤了宫人过来。“徐丽仪,你可别乱动,万一不小心踩了珠子可就糟了。” “好。”徐丽仪点头:“这里一共是三十六颗珠子。是我亲手穿的,你数数对不对。” “好。”腾芽一边答应着,一边却在想为什么这珠链还是会断。明明柳抚重新帮她穿了一回,已经用了合适的线。怎么还是会断呢? 凑巧这时候薛翀从他身后摸了一把,把挂在她身上的串珠线给摘了下来。 腾芽一下子就想起,淑妃举着长矛乱挥的时候,秦顺容也从她背后这么拽了她一把。 难道是那个时候,珠链就被的快断了? “你想什么呢?”徐丽仪看腾芽有些失神,少不得笑道:“放心吧,这珠子虽然珍贵,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弄坏了,再有好的我再给你留着。” “我在想,如果珠子在皇祖母宫里的时候散落一地。你或者周贵人,又或者是皇祖母在淑妃闹腾的时候,忙中有错,一个不留神踩了摔倒,那是什么后果?我岂不是又一次应验了我是扫把星的事实。韦妃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而那个时候……” 腾芽猛的抬起头,看向薛翀。 薛翀被她这样突然的目光吓了一跳,心怦怦的。“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扫把星。” “我是说,若果我成了众矢之的的时候,所有的妃嫔都在攻击我。而皇祖母自己受伤,亦或者是要照顾受伤的妃嫔而顾不上我的时候。三殿下你这么冲动的性子,势必会带着我闯出福寿宫去。以便能保证我当时的安全。可如果他真的带着我闯宫离开,那又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番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内侍监把捡回来的珠子一股脑装在布袋子里,交给了冰玉。 “可是谁又能算计得准,你的珠链一定会断?”徐丽仪不禁担忧:“又是谁找的人去通知三殿下?这一切,听上去的确合情合理,且让人毛骨悚然,可是芽儿,总得有这么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实不相瞒,柳抚已经帮我重新串了这串珠链。”腾芽皱眉道:“珠链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用的串珠线不对劲。当时我还以为是珍造局的奴才不谨慎,可你却说是你自己亲手串的……” “是我亲手穿的。”徐丽仪的心跳的有些快:“可那些线是秦顺容给我拿来的。我自从有孕,针线盒就被她收拾起来。说孩子不能看见针尖、剪刀之类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谁都没有轻易开口。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秦顺容出来的时候正好经过耳房。往里面瞟了一眼,才看见腾芽和徐丽仪都在。“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徐丽仪哪里不舒服?” 走进来,她看见薛翀也在,少不得微笑示意。“三殿下也在啊。” “顺容有礼。”薛翀温和的拱手道。 “你没事吧?”秦顺容担心的看着徐丽仪:“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徐丽仪幽幽叹气:“方才腾芽的珠链断了。” “珠链断了?”秦顺容惊讶的不行:“那不是昨晚上你才穿好的么?怎么就断了?” “可能是在淑妃胡闹的时候,不小心勾的线快要断了。方才我说话的时候,又忽然转身。珠子的重量坠的线就绷断了。”腾芽一直看着秦顺容的眸子,她的眸子里依然就只有担忧,丝毫看不见别的什么。这样的眼神,莫名的让腾芽安心了些,兴许这一切都只是她多心吧。 “总之人没事就好,珠子断了再串一次也就是了。”秦顺容走过去扶着徐丽仪起身:“走吧,咱们还是先回宫好了。折腾了这半个下午的,你也累了。还得请御医来请脉呢。” “也好。”徐丽仪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秦顺容的手特别的冰凉。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叫人想抵触。 临出门的时候,徐丽仪冲腾芽笑了下:“难得三殿下过来一趟,你陪他说说话吧。就不必送我了。” “好。”腾芽一如既往的笑着点头,没显出什么心思来。等徐丽仪和秦顺容走远了,她才对薛翀道:“走,我们去找找那个给你送信的奴才,看看他到底是哪一宫的人。你可在崇明殿见过他?” “并没有。”薛翀确定的说:“才去崇明殿到时候,裕王就召集了崇明殿伺候的宫人,吩咐他们谨慎的伺候着。那时候我见过那里所有的人,绝对没有今天来送信的。” “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见他了?”腾芽心想,这皇宫虽然大,可内侍监之间总是互相认识的。不管是谁让人办事,除非从外头弄个假太监来冒出。但凡是找宫里的,就总能查出端倪。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薛翀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个人心机很深,连你的一串珠链都算计到了。更别说是个活生生的小太监,我跟你打赌,不用到明天一早,这宫里肯定有死于非命的意外。而这个死了的奴才,很有可能就是给我送信的。我觉得,你还是别费力气了。真想要找到真相,不如好好盯着那个让你怀疑的人。” “我……”腾芽心口不一的说:“我没有怀疑谁。” “是么?”薛翀望着她的眼睛:“有时候你看到的好,未必是真正的好。只不过是那个人希望你看到的一面罢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在你背后做令你万劫不复的事情?不要把人都想得和我这么单纯。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会像我这样对你好?” “呕……”腾芽干呕了一声,嫌弃的看着薛翀:“请问三殿下,你哪里单纯了。我分析的不对,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来你为人可不简单。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呢。” “嗬!”薛翀笑的有些得意:“你这么夸我还真是叫人不好意思。” 只是脸色倏然一沉,薛翀皱眉道:“芽儿,我总觉得那个要害你的人,就在你身边。她熟悉你,也知道你会做什么。这其实挺可怕的。你自己凡事都要小心一点。切莫冲动。实在拿不准,就来问我,我一定好好帮你。” “帮我?”腾芽扬了扬眉:“你要帮我什么?” “当然是帮你报仇了!”薛翀毫不犹豫的说:“就知道你的大仇没报,你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开心。所以我才一定要留在宫里,帮你报仇。解决了这件事,你才能安安心心的和我成亲啊。我也不希望你带着遗憾嫁给我。” “……”刚正经了没一会儿,他就又变成这样子了。腾芽嫌弃的扭过脸去:“我累了,我要回宫了。” “我送你回去。”薛翀跟着他要往马车上去。 “别呀!”冰玉急忙拦住了薛翀:“三殿下,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是给人看见你这个样子,那可怎么是好?我们公主的清誉岂不是要毁了吗?” “反正你们公主早晚是我的妻子,怕什么。”薛翀满脸自信的说。 “胡言乱语。”冰玉瘪嘴:“我们公主才未必是你的妻子呢!” “不信你看着。”薛翀撩开车帘与腾芽对视一眼:“她早晚会答应和我成婚的。” “……”腾芽捂着脸不想再看他了。 “罢了。我从来不喜欢勉强。”薛翀放下了车帘,认真道:“我先回崇明殿和裕王说说今天的事。你也回宫却歇着吧。昨天才到宫里,今天就出了这么一大堆事情,也够你累的。” “那好,明天一早,我去给皇祖母请过安,就去崇明殿找你和皇叔。”腾芽在心里继续思量着这件事。 “嗯。”薛翀满意的点头:“那我等你。” 辇车走远了,冰玉才小声的问:“公主,您不会真的喜欢那三殿下吧?奴婢瞧着他一会儿一个样子的,真叫人捉摸不透。再说您若是和他在一起了,那世子怎么办?世子对您可是一心一意呢。” “你这丫头,操这多心,晚饭就免了吧。”腾芽故意打趣的说。 “哎呀,公主,奴婢不说了还不行吗?这还没到下午呢奴婢就饿了,还不许吃晚饭,那奴婢肯定饿得睡不着。”冰玉小声的嘀咕。 “要吃也行,管好自己的嘴,少说点话。”腾芽撩开车帘,看着她连连点头的模样,不免一笑。 这才发现一旁的静夜,像是有什么心事,表情麻木的走着。 “静夜。”腾芽唤了她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静夜仍然没有反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静夜姐,你怎么了?”冰玉伸手在她眼旁边晃了晃。因为隔着辇车呢,也够不着摇晃她的手臂。 “静夜……”腾芽看她的样子太奇怪了,便让冰玉绕过去叫她一声。 冰玉从辇车后面绕道了静夜那边,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静夜姐,你没事吧?怎么跟没了魂儿似的?” 静夜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了入宫以前的一些事。想到我娘……”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腾芽觉得或许没有这么简单。“罢了,先回宫吧。” 刚回到青鸾宫,腾芽就看见柳抚站在门口。 “你怎么出来了?”腾芽纳闷的问。 “成日里干活习惯了,不做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待着。”柳抚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所以就出来看看三公主是不是回来了。在这里等着你们,也能打发晨光。” “要打发时间还不容易么?”腾芽从冰玉手里拿过那布袋子,交给了柳抚:“珠链断了,麻烦你帮我串上。” “断了?”柳抚一脸的惊讶:“这怎么可能会断?奴婢用的是最好的串珠线,柔韧不说,还是八股的。除非硬拽,活着被什么挂断。否则佩戴在身上好好的,十年八年都不会断。绳子呢?” 腾芽心细,秦顺容摘下的绳子,她趁机还是握在了手心里。“在这儿。” 只看了一眼断口处,柳抚就蹙紧了眉头:“看样子这是人为的用力撕扯才弄断的。绝不是偶然。” “是。”腾芽点了下头:“当时淑妃发狂,要对我不利。秦顺容从身后拽了我一把。可能是不小心把绳子扯的快断了。” “秦顺容?”柳抚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良久。 腾芽这时候才觉得奇怪,为什么当疑点都落在秦顺容身上的时候,对她产生怀疑的人却都只是沉默。似乎大家都不愿意把这样的罪名安插在她身上,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和她联想在一起。 “没有证据的事情别多想,不然也只是累着自己。”腾芽说了这么一句,便道:“我有点累了,去软榻上歪一会儿。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柳抚拿着那包珍珠退了出去。 冰玉却见静夜还在房中没有动弹,从她的反常来看,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公主说。 于是她连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腾芽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静夜心里的挣扎。 “奴婢想起一件事,可是并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奴婢以为的那样。可是如果奴婢不说的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静夜走到近前,压低嗓音道:“公主生病的那一日,秦顺容是来过的。说是给公主送了才煲好的汤。可那时候,公主睡得正香呢,她并没有吵醒您,也不让奴婢们打扰您安歇。后来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您一个时辰还没醒转,就把汤赏给奴婢们喝了。说那汤凉了也不好喝了。奴婢和冰玉都尝了徐丽仪熬的汤。汤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徐丽仪来的时候有在公主您的厢房里陪着好一会儿,那时候冰玉在忙着小厨房的事情,是奴婢该陪着您的。奴婢却走开了。”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腾芽凝眸看着她。 “奴婢是想说,会不会是秦顺容放走了鸽子?”静夜有些憋不住话:“鸽子我和冰玉真的没有动过。小毛蛋虽然贪玩,可他从来不会来公主房里乱动,很懂规矩。青鸾宫上上下下除了我们三个,鲜少会有奴才被恩准来公主这边侍奉。更别说进您的厢房了,那样看来,也就只有秦顺容可以来去自如,又不会被人怀疑……这话,奴婢原本是不敢说的,毕竟没有证据。可奴婢又害怕,如果暗中使坏的真的是待公主极好的秦顺容,那事情不就糟糕了么!公主,您可千万要谨慎提防啊,从来咬人的都不是凶猛的老虎,大家看见老虎肯定会躲开的。咬人的,都是那些冲你摇尾巴的狗儿,看样子很亲昵,却冷不防的给你一口,躲都躲不开……” “你说的对……”腾芽不由得点头:“她待我是真的很好。可正因为她待我好,而我又起了疑,那就只能去找出真相,证明我的怀疑是错的,证明她是清白的。” “三公主聪明伶俐,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静夜笑着说。 “但愿吧。”腾芽微微凝眸:“我得想一个好计策……” 一个不伤人心,却又能证明清白的计策。 用过晚膳,秦顺容扶着徐丽仪在后院里走了走。“外头还是冷些,我已经让人把你房里的地炉里加了些银炭,等下累了,就回去坐坐歇一歇,让宝樱准备了热水泡过双足再就寝不迟。” “你这是要去哪吗?”徐丽仪听她说话,像是有出门似的。 “哦,太后刚换了药方,御医说有一剂药要临睡前服用才可。我得去一下太后宫里,伺候太后服药。”秦顺容将碎发别再而后,轻轻笑道:“也是难得太后不嫌我愚笨,有这么个事情做,我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是啊。”徐丽仪连连点头:“你能得太后看中,的确是极好的。” “哪里就是看中了呢。可能是觉得我会制些甜口,又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懂些简单的医理罢了。说来,这还是托你的福。”秦顺容腼腆一笑。 “不管怎么都好。”徐丽仪拉着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戴在她的腕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秦顺容知道这只玉镯是皇上新赏赐的,还是亲手给徐丽仪戴在腕子上。“这样贵重又有心思的东西,你怎么好随便给我呢!” “我们多年来,都是这么相扶相持走过来的。我的,就是你的。”徐丽仪饶是一笑:“昔年的苦涩,是怎么咽下去的,也只有你最懂我。” “是啊。若不是有你,恐怕我也支撑不到现在。”秦顺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好了,平白的倒是招的你伤心了。”徐丽仪温婉的冲她一笑:“你去太后宫里吧,我也回厢房了。” “好。”秦顺容点头:“明早给你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灌汤包和奶黄酥可好?” “嗯。”徐丽仪点头:“辛苦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便互相转身。 徐丽仪不愿意怀疑秦顺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心思有了,就很难压制住。 这时候,她是希望秦顺容如果真的错了,也能悬崖勒马,记住她们这些年一起吃过的苦头。 “丽仪,安神的汤药熬好了。”宝樱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将红漆木的托盘放在徐丽仪手边。“您快趁热喝了吧。” “嗯,搁这儿吧,我等下就喝。”徐丽仪看了一眼窗外,皱眉道:“你去看看后院里凉着的草药是不是都吹干了。不知道夜里会不会下雪,还是收回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宝樱答应着退了下去。 徐丽仪便慢慢起身,端着药碗把汤药倒进了空有泥土的花盆里。 翌日天刚蒙蒙亮,柳抚就出了青鸾宫。拿着三公主的手谕,离开了皇城。 因着有裕王殿下的人陪着,一路倒也顺利。 等腾芽起床洗漱的时候,才看见她留下的信笺。 “她还真是心急。”静夜少不得皱眉:“还以为她会等着公主您起床之后,和你道别再走呢。”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若是还能有别的去处,我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耗着。”腾芽笑了笑:“罢了,不管她了。挑件素雅一些的衣裳,咱们去送一送淑妃吧。” “是。”冰玉选了一间青莲色的裙褂。上面绣着几朵淡雅的白梅,看上去简简单单的。“公主觉得这件如何?” 腾芽转身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 冰玉笑眯眯的走进来,端着香气四溢的香茗。“公主润润喉咙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我们宫里来了个不请自来的。” “你是说……”静夜一下子就想到了:“三殿下吗?” “可不是么。”冰玉撇嘴道:“这三殿下可真是贴上了就撕不下来,天天缠着咱们公主。都说了不要他来,还是来。脸皮快要赶上城墙那么厚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腾芽斜她一眼:“三殿下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来了,就赶紧请进来吧。” “是。”冰玉心里还是觉得世子和公主最配。 “罢了,还是别来这里了,请三殿下去膳堂用早膳,我马上就到。” “是。”冰玉点头退了出去。 静夜见她出去,才低声道:“奴婢倒是觉得三殿下人也不错。毕竟他为了公主您,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俩啊,能不能少说点这些。”腾芽还没想到怎么去试探秦顺容,心里隐隐不踏实。 看着镜子里梳妆好的自己,仿佛是又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唉……走吧,用膳去。” “你可算来了。”薛翀等她等的心急的不行。“我已经查到了。” “你查到了什么?”腾芽纳闷的问。 “那个昨天告诉我你在福寿宫有危险的奴才,其实就是淑妃宫里的。”薛翀道:“照这么看,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淑妃让人来告诉我你有危险,目的是为了让我去惹出什么祸事,败坏你的名誉。其二,有人故意找淑妃宫里的人做这事,让咱们以为是淑妃自己干的。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的心机绝不是一般的深。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裕王的人去盯着那个小太监了,他就在灵宫里呢,裕王的人暗中保护着,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如此,我们就可以直接过去问个清楚。” “那还等什么,即刻就去。”腾芽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宫里的事情总是那么的难以预测。 “可是你还没吃东西呢。”薛翀不由得蹙眉:“你看看你,瘦的像一张纸似的,挂上根风筝线,你都能飞到天上去。” 说话的同时,他盛了一碗糯米粥放在她面前:“粥是温温的正好入口,你先吃点,我再弄几个水晶饺给你垫垫肚子。左右都是有人看着,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体贴的样子落在静夜和冰玉眼里,又成了另外一道风景线。 两个丫头默默的看着,各怀心思。 “好了,不吃了。”腾芽勉强的喝了几口粥,吃了个水晶饺,那绢子擦了唇角。“走,去送一送淑妃娘娘。” 薛翀点头:“走吧。” 来到灵宫的时候,腾芽的心还忐忑不宁呢。生怕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太监出什么事。 薛翀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生怕她一时不注意,又受到伤害。 两个人走的特别近。 “芽儿……”秦顺容看见她兴冲冲的过来,少不得皱眉:“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腾芽见她已经在这里了,不免奇怪:“我起得早,就过来了。只是秦顺容不用服侍皇祖母进药吗?怎么也这时候过来了?” “太后的昨日换了药方,已经改在夜里用药了。所以我早早的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秦顺容幽幽叹了口气:“虽然说淑妃和我之前有些误会,但毕竟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人都已经去了,我能做的,也就是帮着来打点一下。当然,这也是太后的吩咐。” “难为你这样想得开。”腾芽惋惜的说:“只可惜淑妃还是想不通的。” “不好了,出事了……” 这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有奴才惊慌失措的叫嚷。 突如其来的声音,搅得腾芽心怦怦乱跳,很是不安。“薛翀,快走,我们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第91章 谁的孩子 >> 灵宫后堂一个偏厢的衡量居然松脱了,不偏不倚的砸在两名正在叠元宝的内侍监身上。还祸及了一个无辜的丫头。只是丫头的伤在手臂上,正疼的满面是泪,拧着身子打着滚。 “这怎么会……”秦顺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发青。却本能的将腾芽护在怀里,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公主别看了,仔细夜里做噩梦。” 腾芽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顺容别担心,我没事。” 薛翀沉默不语,眸子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忙有人将那横梁抬到了一旁,检查过两名内侍,均已经断了气。 “横梁日久失修,有些腐朽的痕迹。”薛翀眉宇蹙的很紧,只说到这里。 腾芽走过去从撕破了自己的衣裳,用细长的碎布扎紧了那婢子受伤的手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和他俩正在叠元宝,准备拿去前头给淑妃娘娘焚了,横梁忽然掉下来……”那丫头呜呜的哭起来。 “快来人。”腾芽召唤了两个内侍:“你俩赶紧送她去太医院,处理伤口。” “是。”两个内侍小心的将那婢子背着扶着给带了出去。 “等等。”薛翀见奴才们要将两具尸首挪走,便急忙阻拦。其中一具面朝下的尸首被他给翻过来,当即就认出了这奴才的样子。“芽妹妹。” 只这三个字,腾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是来迟了一步! 可是好好的横梁,怎么就会忽然掉下来?还那么准确无误的掉在这奴才身上,波及到另外两人。当时秦顺容根本就不在这里。难不成是有人帮她吗? 越发的想不明白,腾芽惋惜的摇头:“淑妃才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是她魂魄不宁,才想着将自己身边的奴才都带走,到那边去好好伺候她和腾玧。” “芽儿,你这是说什么呢!”秦顺容只觉得后脊梁发冷。“这里……阴森森的。也不知道横梁会不会再崩塌,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好。”腾芽点头:“走吧。” 秦顺容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薛翀拉了腾芽一把,稍微皱眉道:“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嗯。”腾芽与他对视一眼,也想到了一个办法。 两人正预备回青鸾宫好好合计一下,就见冰玉停下了脚步。 “公主殿下,是世子。”冰玉一眼就看见远远走来的凌烨辰,强忍着心里的喜悦行了个礼。 腾芽抬起头,看见凌烨辰一身藏蓝色的袍子,显得格外精神。他走来的时候,衣袂随风,气质沉稳。且几日不见,忽然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居然跳的那么快。 薛翀微微不爽,他总是这样突然的就出现了,打破了她和腾芽一起的局面。 凌烨辰沉眸走过来,温和对腾芽道:“昨天的事,你没受伤吧?” “无碍。”腾芽温和一笑,脸上的笑容却马上凝固了。“淑妃却……还有我四妹。” 握住了她的手腕,凌烨辰只当薛翀不存在:“逝者已矣,别难过了。” “芽妹妹。”薛翀拧着眉头道:“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是啊。”腾芽点头,神情凝重。 “什么要紧的事?”凌烨辰不免疑惑:“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薛翀抢先开口:“世子入宫,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要面见皇上吧。这时候,皇上也差不多该退朝,怎么好耽误你的功夫。” 凌烨辰微微凝眸:“我的确是有要紧事要见皇上,芽儿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和你说话。” “好。”腾芽点头。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薛翀心里却十分的不痛快,这个该死的凌烨辰,总这样出现,他怎么能好好陪着腾芽。 “走吧。”腾芽收拾了笑容,慢慢的往前走。 凌烨辰到皇极宫的时候,皇帝还没从勤继殿回来。 皇极宫里的金碧辉煌他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时候的静谧,越发彰显出这座宫殿的神秘与庄严。 “皇上驾到——” 德奂的声音打断了凌烨辰的思绪,他转过身走向门边,朝进来的皇帝行礼。“拜见皇上。” “你来了。”皇帝凝眸道。 “是。”凌烨辰恭敬道:“皇上吩咐去查的事情,已经查明。” 待皇帝稳坐龙椅之上,他才将手里的册子呈上去。“请皇上过目。” 德奂将东西亲手交给皇帝。 皇帝微微虚目,迅速的看完呈递上来的册子。“若要你出征,你有多少把握?” 凌烨辰并未马上回答,只是凝神垂首。 “怎么?”皇帝不解道:“是没有把握吗?” “回皇上,烨辰不想走到如此境地。” “呵呵。”皇帝干笑一声,道:“你别无选择。这些年,他们不是也从未对你讲过半分恩情。你何苦!” 凌烨辰抬起头,面有难色:“烨辰明白。” “若非你,朕还真是不放心将邻国交出去。”皇帝的唇角微微上扬:“开乐与盛世之间,夹着邻国,这位置也算是要紧。你母亲一直盼着你能夺回属于江山,朕答允必然是一诺千金。那么,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烨辰必当尽力而为。”凌烨辰的语气有些凉。 “好。”皇帝微微颔首,将放在右手边锦盒里的虎令交给了德奂。 德奂双手捧着虎令,像是捧着一块珍宝那样,小心翼翼的递到凌烨辰面前。“世子。” “谢皇上隆恩。”凌烨辰握着虎令,表情凝重的行了礼。 “待你凯旋而归,朕会为你和三公主赐婚。”皇帝的眼中闪过赞许之意。“明日一早,朕为你践行。” “多谢皇上。”凌烨辰眼底也透出了喜悦的光芒。“微臣告退。” 待凌烨辰走远了,德奂才敢小声的问一句:“皇上当真放心让世子手握虎令出征邻国吗?万一他得了邻国,即刻调转枪头那……” “不会的。”皇帝气定神闲道:“邻国元气大伤,他哪里有本事与朕抗衡。何况,还有小英和腾芽。” “皇上思虑周全,是奴才多虑了。”德奂恭敬道:“想来世子为能夺回江山,必定奋力一战。” 皇帝默不作声,凝神看着远处。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一旦得胜,凌烨辰就会离开盛世,而这也是把小英留在身边最好的机会。 秦顺容在前面走着,走了好远回过头,才发现腾芽和薛翀早就不见了踪影。 “顺容您在看什么呢?”秀画不免好奇。 “哦,我在看三公主到底是和世子一道,还是和三殿下。” “奴婢倒是觉得这个三殿下有些奇怪,明明三公主就没有选他,却还是死缠烂打的追到宫里来。”秀画笑的很是腼腆。 “你这丫头真是,怎么这种事情这么上心。”秦顺容笑着道:“这时候回去,还是让人先拿柚子叶扫扫身子。免得把灵宫里那些不吉利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徐丽仪有孕,是最见不得这些的。” “是。”秀画笑着点头。 等两个人到后殿的时候,就觉出好似和平时有些不同。 “怎么没看见宫人在这里干活呢?”秦顺容皱眉道:“不是说这两日天好,要把复春殿里外都擦扫一遍么?” “是啊。”秀画不由得奇怪:“是不是去准备午膳了?” “这时候,怕还早吧?”秦顺容正纳闷,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面的寝殿里走出来。 秀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不是……” “给顺容请安。”胡啸恭敬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秦顺容疑惑的不行。“你不是……” “哦,是我是来给徐丽仪送些家乡的特色小食。之前丽仪说没什么胃口来着。”胡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也准备了一些给顺容。都交给徐丽仪了。” “哦。”秦顺容饶是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顺容何须如此客气。”胡啸露出了笑意:“若非得顺容的举荐,奴才只怕此刻还留在暗无天日之处苦苦当差。” “你不必谢我,这都是你的造化。”秦顺容温眸道:“如今的差事好些,那你就好好的干。容后有机会,徐丽仪一定会再提拔你。” “多谢顺容。”胡啸拱手行礼:“奴才告退。” 秦顺容点了下头,吩咐了身后的秀画:“你去小厨房里盯着午膳吧。” “是。”秀画默默退下。 秦顺容才只身走到徐丽仪的厢房门外:“丽仪。” “哦,快进来。”徐丽仪顺手放下了怀里的东西,看着秦顺容推开了房门。 “你来的正好,方才胡啸来过,送了好些吃的来。说是你们乡间的特色,你快来看看,拿些好些?”徐丽仪笑着招手,却不经意的将什么塞进了身后的垫子里。 秦顺容走过去,不禁一笑:“还真是家乡的特色,我也有许久没见过了。” “知道你喜欢,让你先挑。”徐丽仪温眸道:“等下就让人去热了,午膳多用些。” “好。”秦顺容点头:“只是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咱们宫里的伺候的奴才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哦。”徐丽仪稍微有些局促:“是内务府说新来了料子,我就让她们去选些好的过来。等下送回来了,你也选几匹。眼看着要春节了,皇上凯旋而归,今年的佳节势必要好好庆祝庆祝了。” “也是。”秦顺容笑眯眯点头:“左右今日闲来无事,选选料子,做几件衣裳,也是挺好的。” “你先坐着,我坐的腿有些酸了,看书又看的眼睛痛,去院子里走走。”徐丽仪慢慢的起身,就着秦顺容的手。 “我陪你同去。”秦顺容扶着她往外走。 “不必。”徐丽仪笑笑着说:“才沏的茶,你喝点润润喉。我自己去走走就是。” 虽然觉得奇怪,可秦顺容并没说什么。 待徐丽仪出了房门,她才发现垫子下有个小小的纸角露出来。她下意识的走过去,挪开了垫子。 那是一个什么字都没有写的信封,她用手摸了摸,里面没有东西。想来,信笺是让徐丽仪拿走了。 秦顺容好奇,把垫子放好,就转身出了房门。 经过庑廊之后,看见徐丽仪正站在耳房的炉子前面。炉子上的水壶被挪开,里面的火苗蹿了出来,卷着一律白烟。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是觉得冷吗?”秦顺容诧异的走过来。 “哦,没事,就是想看看需不需要添些炭。”徐丽仪笑的有些奇怪:“左右是宫人都不在,怕这火熄了。” “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动手。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呢么!”秦顺容扶着她慢慢的往房里走:“这里,等下让秀画来收拾就是了。你这又是弯腰,又是添炭的,也不怕伤了龙胎。” “哪里就这么柔弱了。”徐丽仪笑道:“你放心吧,我身子好得很。” “那是自然了。”秦顺容道:“再好也要注意安胎。等你生下了皇子,你要怎么折腾都由着你。” 两人笑着,慢慢的往回走。 腾芽刚和薛翀商量了办法,就听冰玉说了一句,凌烨辰过来了。 “天气极好,带你去放风筝如何?”一走进来,凌烨辰就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放风筝?”薛翀嗤鼻:“大冷的天也不怕手脚冻僵了?” “我去。”腾芽高兴的起身,喊静夜拿了件披风来。“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走吧!” “芽妹妹……”薛翀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她就在眼前,却居然怎么也拦不住。“扑了风可不好。何况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呢!” “事情不急,等我回来就是。”腾芽冲静夜道:“着人送三殿下回崇明殿,宫里他不熟悉,别走丢了。” “是,公主。”静夜会心一笑。 凌烨辰走过来替腾芽系好披风,拉着她的手,步子轻快的一并离开。 薛翀怔怔的看着,幽幽叹气。 “殿下若不嫌弃,不如让奴婢送您回崇明殿吧!” “不必了。”薛翀饶是一叹:“我认得路。” 话说完,他起身也走了出去。 “没有风筝怎么放风筝啊?”腾芽和他骑着马,从宫道上奔驰而过。 “把你的绢子给我。”凌烨辰从腾芽手里接过那丝绢,捏着一角,高高的举了起来。 薄薄的丝绢随着风,轻轻的飘着。 那淡淡的粉色很好看,像是春日里枝头上的一片桃花。 “芽儿,你冷么?”凌烨辰把她拥在怀中,贴着她微微发凉的脸颊。 “风吹的冷,可我心里暖。”腾芽温和的说:“你难得入宫一趟,赶着去见父皇,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还不是家里的那些事。”凌烨辰说的模棱两可。 腾芽就以为是英府的事情。“英伦将军的事,的确是很遗憾。只是皇上提拔了英勋和英乔,我听说英乔还被封为盛世第一位女将军,倒也是风光的很。” “是啊。”凌烨辰点头。“芽儿,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 “那说什么?”腾芽眨巴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转过身看着凌烨辰轮廓分明的脸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你穿粉红色的衣裳一定很好看。”凌烨辰温眸一笑:“这些日子若得空,就开始准备你的嫁衣吧。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来和皇上提亲。” 腾芽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微微发烫。“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凌烨辰把她往怀里揉了揉。“皇上已经答允。现在就等着你点头。” “我……”腾芽有些犹豫不定,她很想点头答应。可是…… “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凌烨辰凝眸道:“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会帮你达成。” “真的吗?”腾芽有些不信:“你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韦妃对不对?”凌烨辰少不得叹气:“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当初我和母妃走投无路,里面也有韦妃的心机。” “这话怎么说?”腾芽不大明白。 “这么多年,韦家一直与凌玄宗相互勾结。韦妃可是个重要的角色。当初凌玄宗对我们母子下诛杀令的时候,韦妃已经安排人在盛世配合。几次我和母妃都险些丧命在她手里。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英府并不敢施以援手,母妃才会被迫求助于你父皇。若非你父皇的收容,我们母子早就命丧当年。这些事,也是这次凌玄宗被杀才得以水落石出。”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将证据交给我父皇?”腾芽皱眉:“韦妃之所以在宫中跋扈,不就是因为她有韦家这座靠山吗?只要击碎她背后的靠山,她便孤立无援,加之她没有子嗣,父皇对她的恩宠也未必能持久。” “不错。”凌烨辰点头:“只是还需要时间搜集确凿的证据,才能交给你父皇。韦家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的势力,盛世表面虽然在你父皇手里,但朝堂上大半的人却是在韦家的手心里攥着。开乐、邻国两场恶战,已经消耗了不少的兵力,何况开乐如何管制,邻国又该如何应对……恐怕这些事不易积攒在一起处置。” “对。你说的有理。”腾芽听着就觉得头痛。“我也知道韦妃不好对付。否则凭我母妃的权势,怎么可能任凭韦妃摆布。现在想来,也是因为她身后的那座山支撑着的缘故。” “你明白就好。”凌烨辰把她的绢子松开,绢子就飞了出去。 马儿一直不停的往前跑,很快就到了皇宫最偏僻的那个角落。 “芽儿,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腾芽只觉得特别的熟悉。“前面不远处就是望宫。而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这里,是你亲眼所见,我杀死侍卫的地方。”凌烨辰的唇角,绽放一朵冰冷的霜花。“那时候我还差一点杀了你!” “是啊。”腾芽想起那个时候,也觉得有趣。“我倒是不害怕死,可我必须活下去。” “芽儿。”凌烨辰的脸色有些不好:“对不起。我伤了你,我的心也一样会痛。” “都那么久的事了。”腾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已经不记得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凌烨辰停下马,自己先下去,随后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做的对不对,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你信我吗?” “当然信。”腾芽凝重的点:“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愿意陪你做。” 把她抱紧怀里,凌烨辰轻轻吮吸着他发丝上的香味。“安心的在宫里等我,事情办好,我马上回来。” “嗯。”腾芽点头:“我等你。” 这边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那边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 薛翀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像个疯子一样追着人家的马跑了大半个皇宫,最后却硬生生的憋着气,偷看人家甜甜蜜蜜。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越想越生气,他转过身去,又疯了一样的往回跑。 风像刀子一样,把他的脸和耳朵都划的疼了。 原本是要回崇明殿的。薛翀不想让谁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可是就在离崇明殿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太监将他截住。“给三殿下请安。” 他突然冒出来,拦住了去路,原本就让特别狼狈的薛翀很生气。加之他行了礼,还没有让开的意思,就让薛翀更为不爽了。“让开。”薛翀凛眉,脸色沉冷的吓人。 “奴才是奉命来请三殿下往御花园里走一趟。三殿下若不肯,奴才自然不能回去复命。”宋盛语气平淡,且并未有半点恭敬的样子。 这奴才说话倒是蛮硬气的,薛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主子是谁?” “回三殿下的话,是韦妃娘娘。”宋盛毫不掩饰的说。 “韦妃?”薛翀不由得一愣:“我可是外人,未经允准轻易涉足后宫可是死罪。” “御花园而已,并不是后宫。三殿下莫非是不敢应约?”宋盛唇角微微扬起得意,笑容清冷:“奴才不得不告诉殿下,若是不去,殿下必然懊悔终生。” “哦?”薛翀不由得冷笑起来:“我若不去定会后悔终生?这话从何说起?” “殿下这般的……”宋盛看着他凌乱的鬓发,被风吹的发红的脸庞,后面的话便省略了一些。“总之殿下去了管饱错不了,韦妃娘娘会帮殿下达成一个心愿。” “好哇。”薛翀微微颔首:”去就去,我也好奇韦妃娘娘能帮我达成什么心愿。“ ”请。“宋盛在前头带路。 薛翀紧随其后,心里不由得好奇,这韦妃又是动了什么心思呢! 七拐八绕的走进了御花园一个不起眼的亭子。亭子周围有松柏也有假山,远处看过来,确实不怎么显眼。 “韦妃娘娘请我来这里说话,连一盏茶也不赐。未免小气了些!”薛翀拱手行礼,眸子里的光叫人捉摸不透。 “三殿下早已满了十五,怎么还不曾婚配呢?”韦逸霜直接问:“莫不是你父皇你根本就不重视你这个妾室所出的庶子?你那两位兄长,倒是比你风光许多。” “原来韦妃娘娘唤我来,就是为了奚落我一番啊!”薛翀唇角微卷,笑的格外明朗:“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无妨。若以此来嘲笑,岂不是没趣。” “那就说点有趣的。”韦逸霜示意他坐下说话。“你喜欢上三公主腾芽了,还冒死闯邻国皇宫,就为了能找到她?如此说来,你是很想娶她为妻对不对?” “自然。”薛翀道:“这些还用问吗?我若不喜欢,何必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叫人看笑话呢。” “三殿下果然快人快语。”韦逸霜幽幽一笑:“既如此,我有法子帮你一把。” “这就怪了。”薛翀不解的看着韦逸霜:“自古以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这么一回事。我与韦妃娘娘不过才见过这么一两回,娘娘骤然要帮我,这不是很令人费解的事吗?” “是啊,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总可以帮对自己有益的人。”韦逸霜沉眸道:“淑妃去了,宫里好不容易清静不少。可若是再添什么新人,那本宫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你那位三公主自然有她想要帮衬的人,而本宫怎么能容许有人与本宫比肩呢。三殿下是聪明人,总部有由着那位被废弃的皇子生出事端,平添烦恼吧。” “韦妃娘娘果然是精明之人。”薛翀没想到,韦逸霜一见面,就会把交底的话说出来。越是这样透彻,越叫他难以找到借口推脱。 “长话短说吧。”韦逸霜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指尖。“我一定让你如愿的娶到三公主。你只消帮我一个小忙即可。” “什么小忙?”薛翀有些不信:“若真是小忙而已,贵妃怎么会想到我?” “真的就只是个小忙。”韦逸霜凝眸道:“等亲事定下来,你带着三公主回鲜钦就好。三公主一直以为她母妃的死是本宫造成的,恨本宫入骨,她在,太后和皇上就难免对本宫不那么好了。所以,只要你带她走,本宫就再无后顾之忧。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就这么简单?”薛翀有些不信。 “自然就这么简单。”韦逸霜扬眉道:“三殿下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聪明人一向都清楚什么队自己猜最有利,势必不会选错的。” “那么韦妃娘娘准备怎么帮我?”血从不禁好奇。“该不会是来个什么霸王硬上弓之类的吧?那种太卑劣,我可做不出来。” “哼。”韦逸霜冷蔑一笑:“从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要在皇上身上下功夫了。不过这一点,你是不会明了的。交给本宫就是。” “那……”薛翀在心里略微盘算,便道:“韦妃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帮我达成心愿?”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总之春节前这事情一定能成。只不过,殿下的心愿得偿,就要马上兑现答应本宫的事情。”韦逸霜微微挑眉:“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么!” “韦妃放心就是,若能达成我的心愿,我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消耗时间。”薛翀唇角微勾:“韦妃不必担心。” “那好。”韦逸霜就着宋盛的手起身,不再多言其它,转身慢慢的走了。 这韦妃真的是如此简单的心思吗? 薛翀根本不信。她一定是另有目的,只不过掩饰的很好。 这时候,皇帝的御辇停在了复春殿外。 秦顺容正要在盯着宫人们打扫前庭的院子,抬眼就看见皇帝进来。“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道:“这是做什么呢?” “回皇上的话,臣妾让宫人们收拾一下院落。冬日太冷了,徐丽仪身子重不便去远处,又不惯总待在房里。所以不时到院子里走走。所以臣妾想着,若是收拾的利落一些,她瞧着也舒心。” “你倒是细心。”皇帝满意而笑。 “皇上谬赞了。臣妾是最粗笨无用的。”秦顺容柔婉的垂下头去。 “患难见真情,难得你与徐丽仪多年相伴,直至今日姐妹情分仍然如旧。”皇帝赞许的目光里透着和蔼:“且朕也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有去福寿宫侍奉太后,倒是难为你两边辛苦。” “皇上这话,叫臣妾如何敢当。侍奉太后乃是妃嫔的本分。原是太后惦记着徐丽仪腹中的龙胎,臣妾每每总要去福寿宫禀告太后。见着太后身子不爽快,臣妾便在福寿宫侍奉了一些时候。太后兴许是觉得臣妾还能做些粗活,才不嫌弃臣妾在侧。”秦顺容驯顺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柔美。 皇帝点了下头:“你穿着湖蓝色的衣裳挺好看。回头让织造局再多选些这色的料子给你送来。” “谢皇上恩赐。”徐丽仪连忙行礼。 “罢了,你忙着。朕去瞧一瞧徐丽仪。” “诺。”秦顺容直到皇帝走远,才起身。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皇上说这许多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更不记得,皇上专程赏过她的东西是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给她的所有赏赐,都是沾徐丽仪的光。就如同这复春殿一样。 复春的是皇上对徐丽仪的恩宠,而不是她的。 腾芽回到青鸾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就那么和凌烨辰说话,吹风,竟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日。 早膳就没吃什么,午时又不觉得饿。现在肚子咕噜噜叫的厉害。 “公主,您可回来了。”小毛蛋站在门口,急的团团乱转。 “什么事情你脸色这么不好?”腾芽不免担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晚膳过后,冰玉的肚子就疼得厉害。可是您没有回来,奴才也不敢擅自去请太医啊。是去太医院拿了些药,也熬了,可喝下去没见好。现下还疼的厉害呢。”小毛蛋急的不行。 “那你还愣着,赶紧去找御医。”腾芽快步走进宫门:“我去看冰玉。” “是。”小毛蛋一溜烟就跑的不见了。 “怎么回事?”腾芽走到冰玉的房间,就看见几个小丫头围着她,静夜也在床边守着。 冰玉脸色苍白的看着腾芽,艰难的说:“公主你回来了。小厨房里给你热着晚膳呢。静夜姐,你去伺候公主用膳,我没事的。” “你就别惦记我了。”看她鬓发都湿了,就只得她一定疼的很厉害。 “可惜我和徐丽仪学了了这么久的医术,草药和病症倒是认得,诊脉却一窍不通。”腾芽担心不已:“去拧条热绵巾来给她擦擦身子。把房里的炉子烧热些。先换件干爽的衣裳再说。” “是。”丫头们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这时候,御医也已经请了过来。 小毛蛋站在门外喘着粗气,心里也是惦记着冰玉的。 而这个时候,也到了太后用药的时候。 秦顺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告诉徐丽仪一声,凑巧看见宝樱推门出来。 “皇上和徐丽仪这会儿用完晚膳了吗?” “回顺容的话,皇上方才就走了。“宝樱有些不高兴的说:“那会你正在准备晚膳,所以不知情。是韦妃宫里的人过来,说韦妃娘娘身子不爽,请皇上过去华荣宫看看。” “哦!”秦顺容这才点头:“我知道了,我自己去和徐丽仪说。” “是。”宝樱不高兴的退了下去。心想着韦妃还真是会耍手段。 “我这时候要去太后宫里侍奉汤药,你还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我去做?”秦顺容笑着问。 “我这里没事,你去就是。”徐丽仪温和的说:“只是外头冷,你多穿些。” “嗯。”秦顺容点头:“那你早点歇着,我回来恐怕太晚了,就不过来和你说话了。” “好。”徐丽仪笑了下。 秦顺容这便慢慢的出去,顺道关上了房门。 “唉……”徐丽仪长叹了一声,却很轻柔。待门外没有了人影,她便起身披上了大氅。房里的蜡烛被她吹灭了两根。剩下的烛光有些微弱。她屏着呼吸,确定门外的确没有动静,才内收捏脚的关好了门,往后院走去。 “这么晚,风又这么大,其实你不来也好。”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才飘到徐丽仪耳朵里,就被风吹散。 “我心里的事,除了能对你说说,恐怕再没有旁人可以倾诉了。若是连你都不想听,我可当真是要憋坏了。”徐丽仪惋惜一笑:“你该不会是嫌我烦吧?” “怎么会呢。“男人轻哂道:”我很乐意听你说说。“ ”感觉好多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样了。“徐丽仪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是滋味。“你有没有试过,从前很渴望实现的事情,等到真的达成了,却变得索然无味。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那份炙热,却还是要坚持着。你说,如果上一回,我不能活着从天牢走出来,是不是现在的烦恼就都消失了?” “丽仪这么想就不妥了。你若是真的出事,那伤心的可都是关心你的人。”男生温和如同风拂过柳枝,徐徐的吹走了她心里的一点愁绪。“既然烦,觉得索然无味,就别去想。既来之则安之。” “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徐丽仪叹气道:“我现在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不要再被这些事情拘束着。可是……仅仅也就是想想而已吧。哪里就有这么容易。” “主要是心境。”男人温和的看着她:“你觉得你置身在争斗之中,那你周围就只有旋涡。可若你觉得你身边和煦如春,那心也就跟着暖起来了。人生嘛,总有跌宕起伏。低谷时,少不得会想些不愉快的事。可逆境总会变成顺境。等你腹中的孩子出世,兴许就不是现在这种心情了。” “你说的也对。”徐丽仪慢慢的朝他走过去。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这样静谧的夜晚,说说心事,就着凛冽的冬风,倒也别有一番情韵。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一绊,徐丽仪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撞过去。 对方几乎没有想,就握着她的手,用胸膛接住了她。 “没事吧?”男人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站稳的一瞬间,偌大的后院忽然被数十盏灯照亮。 明晃晃的光几乎要晃瞎人的双眼。 徐丽仪蹙着眉头,举起还被他握着的手遮光。还未曾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一声无比沉冷的怒吼。 “放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徐丽仪顿时就跪了下去:“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哼。”皇帝沉冷的眸子,几乎要撕下徐丽仪的脸皮:“朕这般待你好,居然被你愚弄,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和朕说话。” “皇上,臣妾并未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啊。”徐丽仪总算是习惯了这么明亮的灯火,看清了皇帝清冷的脸色。“皇上,您误会了,臣妾……” “住口。”皇帝愤怒的瞪着她:“你是把朕当三岁的孩子,以为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掩饰过去?” “皇上……” “皇上,奴才只是陪徐丽仪说话而已,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请皇上明鉴。”说话的男人,正是前不久被从天牢里调任复春殿的胡啸。他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卷进了这场风波之中。还未来得及辩解,就被皇帝冰冷的眼神吓得心都漏跳了。“皇上息怒,奴才当真没有……” “闭嘴。”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激发了从心底涌出的愤怒。“朕不想再听你们说话。德奂!” “奴才在。”这阵仗迫人,德奂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吧这对狗男女……” “皇上。”徐丽仪跪着上前几步,只觉得膝盖像有冰钻进去一样,冷的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您真的误会了,臣妾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 “皇上,求您念在徐丽仪腹中怀着龙裔的份上,就宽恕了丽仪吧。奴才愿意用性命担保……” “给朕掌嘴。”皇帝指着胡啸,恶狠狠道。 “诺。”德奂卷起了袖子,走到呼啸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脆的耳光。可皇帝并没有吩咐停下来,他便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力气的打下去。 ”皇上,您真的误会臣妾了,臣妾怀着您的骨肉,怎么可能和旁人……“ ”你怎么证明,你怀的是朕的骨肉?“皇帝的声音冷的比冰还要刺骨。“朕凭什么相信你。” “皇上……”徐丽仪抬起头,眼睛里是浓浓的雾气,却固执的不愿意化作眼泪掉下来。“臣妾真的没有……当日,您能赦免臣妾的罪过,恩赐复春殿给臣妾居住,便是相信了臣妾的呀。可是您能相信臣妾一次,为什么不能相信臣妾第二次?臣妾当真是清白的!” 第92章 可笑真相 >> 福寿宫中,浓郁的苦涩药味盖过了白檀的香气。 秦顺容服侍着太后用完了汤药,又端上了一碗三糯甜酪。“太后吃一些去去苦味吧。这是臣妾熬好了从宫里带来的。” “难为你成日里要照顾徐丽仪的龙胎,还要为哀家做这些琐碎事。”太后结果碗,用银勺子搅动搅动。 “能侍奉太后,臣妾心中欢喜。”秦顺容微笑着捏着绢子等着为太后擦拭唇角。 “你性子和顺,哀家也很喜欢。”太后幽幽道:“容后等徐丽仪产下皇嗣,哀家会让皇上赐你给新宫居住。总不至于委屈了你。” “多谢太后恩典。”秦顺容笑的有些腼腆:“臣妾还能有侍奉在太后身侧,已是最大的福气。并没有什么委屈。” “嗯。”太后点了下头:“这三珍甜酪味道不错,哀家很喜欢。” “太后喜欢臣妾就高兴。”秦顺容瞳仁里映出了太后的笑容。 “都已经这么晚了……”又吃了两口,太后搁下了碗。“外头冷,你早些回去便是。” “是。”秦顺容拿了漱口的温水给太后用过,才递过绢子。“那太后早些安寝,臣妾先行告退了。” “去吧。”太后目送秦顺容离开,笑容随即就收敛了去:“淑妃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太后放心,都办妥了。”妙嫦垂首道。 “这宫里最容不得不中用的女人。亏得哀家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栽培她和韦妃对抗。她哪里又是韦妃的对手了。”太后少不得叹气:“这些日子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太后切莫过度悲伤,保重凤体要紧。”妙嫦语气微凉:“淑妃是自己没有福气。好容易从卑微的位置,爬到了如今的位分,却不知道珍惜,凭白就罔送性命。不过骤然失女也确实可怜,四公主还年幼呢……” “是啊。”太后不禁叹气:“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最无辜就是那些可怜的孩子。” “时候也不早了,太后还是早些就寝吧。”妙嫦不愿意让太后伤心,轻声劝道。 “也好。”太后微微点头:“点上安息香把。” “是。”妙嫦恭敬的应下,让人将燃着白檀的香炉起出去。转而点上了助眠的安息香,又吹熄了房里的灯,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的复春殿里,依然是剑拔弩张,顷刻间就会天翻地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徐丽仪跪在地上,仰着头,艰难的看着皇帝。 胡啸已经被打的双颊高高肿起,满嘴的鲜血。“皇上,奴才并无半点不敬之心,求您开恩……” 皇帝凝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脸色阴冷。“朕已经赦免你一次,你居然还敢有第二次。” “皇上。”徐丽仪看着他,只觉得这一生注定是要被辜负了。他一定是想起来,多年前,为何事将她发落去望宫了。“臣妾当年也是冤枉的。在望宫苟活至今,就是为了能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皇上,臣妾可以死,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若您执意不肯相信臣妾,那臣妾甘愿受凌迟酷刑到咽气那一刻,以彰显臣妾自证清白的决心。” “那就凌迟吧。”皇帝丝毫不讲情面。 这么寒冷的冬夜,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可他居然没有半点心软。 徐丽仪只觉得心失了温热,很快就被冻透了,连疼都不会。但要她就这么死,她也绝不甘心。“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只是临死之前,臣妾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望皇上能成全。” “说便是。”皇帝很厌恶对自己不忠的女人。只是当年的事情查无实据,确实没有切切实实的掌控罪证。否则,她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求皇上赐臣妾腹中孩儿一条全尸。凌迟也不要伤了他。”徐丽仪微微勾唇,唇角绽放了一朵冰冷的霜花:“臣妾怕自己等不到水落石出的一天,也怕皇上将来知道真相,会后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准。”皇帝旋身就要走,丝毫不讲情面。 而这个时候,秦顺容正好回来。 整个复春殿都死气沉沉的,可走到后厢,却看见外面的园子光亮刺眼。 她疾步过来,就看见皇帝领着御前侍卫围住了徐丽仪。德奂不断在张嘴胡啸。 “皇上,这是出什么事了?”秦顺容连忙上前,恭敬的跪了下去:“无论是什么事情,求皇上念在徐丽仪怀着龙裔,就宽恕了她吧。这儿冷的天,她跪在这里怕是要伤及龙胎,皇上,求您开恩,就宽恕了她吧。” “秦顺容不必为我求情。”徐丽仪等了好一会儿,话都说尽了,就是为了等秦顺容回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为何会被发落去望宫吗?就因为皇上疑心我做了出格的事情。而今天也同样如此……” “皇上,这不可能。臣妾日日陪在徐丽仪身边,她是否清白臣妾最清楚不过了。”看了一眼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的胡啸,秦顺容泪眼婆娑的说:“胡啸是臣妾的同乡,徐丽仪身陷囹圄的时候,臣妾怕她吃亏,才会去求他帮着照顾徐丽仪。也是那时候,他才和徐丽仪相识。在此之前,臣妾敢用性命担保,徐丽仪根本就不认识他。而那时候,徐丽仪已经有一月有余的身孕,她府中的胎儿怎么会不是皇上的亲骨肉呢。” 此言一出,皇帝沉冷的脸色微微有变。 德奂连忙道:“皇上,秦顺容所言不虚,这胡啸原本是天牢戍守的侍卫,是在前不久才调来复春殿当差的。皇上您是知道了,宫中戍守的侍卫,都严格按照宫中的规矩办事。天牢的侍卫,绝不可能私下里来后宫与妃嫔相见。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德奂停了手,跪在地上凝重道:“求皇上听徐丽仪解释,切莫因为一时愤怒,伤及丽仪的龙胎啊。” “即便这孩子不是他的,可你当朕瞎了吗?”皇帝的声音仍然充满了愤怒。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女人一旦有不忠的嫌疑,就罪大恶极了。徐丽仪懒得去分辩,泪珠子顺着脸颊,流成了两条线。 “皇上,臣妾愿意用性命替徐丽仪作证,她是清白的,皇上她是清白的。”秦顺容哭的特别凄惨,那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惋惜。“皇上,臣妾和徐丽仪苦苦的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承蒙皇恩,回到皇上和太后的身边侍奉,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这一定是个误会……” “方才……地上有个石块,徐丽仪没有站稳……才会跌进奴才的怀中。”胡啸艰难道:“皇上,奴才可以证明,徐丽仪是清白的……” “你证明?你能如何证明?”皇帝想起那一幕,就觉得生气。何况如果不是有些零零碎碎的证据,他也不会深夜至此。 “皇上……”胡啸神色相当凝重:“奴才入宫之前,家境贫寒……为了能留在宫中……当年是想做个宦官……” 这话一出口,皇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使了个眼色,德奂连忙走过去,让胡啸背过身查看了究竟。 “皇上,他没有说谎。” “皇上。”徐丽仪红着眼睛,哽咽道:“臣妾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眼前一黑,好像火光和那个冷酷无情的皇帝都消失不见了。 “徐丽仪……”秦顺容赶紧跪着上前去扶她:“徐丽仪你醒醒啊……皇上还是赶紧传召御医吧。” “去传御医。”皇帝愤怒的瞪着胡啸:“为何不一早禀明?你身为宦官怎么可以在宫中为侍卫?”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胡啸被打的脸皮都不好用了,说话的时候,口中不停的有鲜血涌出来。那样子看上去挺吓人了。“奴才只是来不及回禀……求皇上宽恕。” 秦顺容都不敢多看胡啸一眼。他那个样子,惨的有些吓人。 皇帝走过去俯身将徐丽仪打横抱了起来,心情有些焦灼。他不愿意去相信谁,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枕边人,身世是生身父母。这些年来,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没错,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错了。 秦顺容连忙起身,给皇帝领路,就这么抱人送回了厢房。 德奂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此说来,徐丽仪总不会和个太监相好,那也就是皇帝弄错了。 可皇帝险些要将徐丽仪凌迟处决,这么无情的难道不会让人心寒吗? “皇上,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去歇着吧。臣妾会在这里好好的守着徐丽仪。”秦顺容殷切的走来,端了一碗参汤奉于皇帝。 ”不必。“皇帝没有心思喝,皱眉道:“你且去吧。朕在这里陪着徐丽仪。” 秦顺容动了动唇,却唯有点头:“是。” 关上了徐丽仪的房门,秦顺容仰头看了一眼天。 漆黑的天空连一颗星都看不见,更别说皎洁明月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厢房。这一晚,恐怕又要彻夜难眠了。 第93章 不愿致死 >> 一大早,腾芽刚起床,就听见门外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披上件衣裳推开门,看见几个准备伺候梳洗的小宫婢正在廊下咬耳朵。 腾芽好奇,就慢慢走过去。 哪知道才听了一句,就吓得她面无血色。 “你说什么!”腾芽一把攥住那婢子的手。 婢子受惊,手一松,手里的铜盆都掉在地上,溅起了多高的水花。 几个小丫头都吓坏了,忙不迭跪了一地。 “公主恕罪……” “别怕。”腾芽定了定神,握着那个小宫婢的手,把她拽起来:“你刚才说什么?父皇下旨将徐丽仪凌迟处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怕,赶紧告诉我。” “回公主的话,皇上昨晚的确是有这样的旨意,只是后来并未如此。整个后宫都传遍了,说皇上带着御前侍卫去复春殿捉……看见徐丽仪和一个侍卫有些什么事,一时生气,才有了那样的旨意。但实际上,那侍卫入宫前就已经净身了,根本就是个公公。那侍卫还被赏了巴掌,看见的人说打的脸都肿了。” “那徐丽仪呢?”腾芽心怦怦的跳。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当晚就传召太医去了复春殿,皇上也是今早上朝才离开。”小婢子恭敬的说。 “哦。”腾芽稍微放松了些心,皱眉道:“再去打一盆水,赶紧伺候梳洗。我要去一趟复春殿。” “诺。”婢子们连忙应声退下。 静夜这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过来帮着伺候才发现三公主居然不在寝室。倒是几个婢子手脚麻利的,已经在整理床铺了。“公主呢?” “公主去了复春殿。” “什么?”静夜不由得皱眉:“怎么这样早就过去了,公主还没用早膳呢。” “公主担心徐丽仪有事,就赶紧过去了。”小婢子温和的说:“公主还特意吩咐奴婢告诉姐姐一声。让您好好照顾冰玉,就不必过去伺候了。” “也好吧。”静夜叹了口气:“冰玉那丫头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唉!你们继续收拾吧,我去看看她。” 赶到复春殿的时候,这里的气氛果然不同。 门口的戍卫看着都脸生得紧,原来的似是都被换掉了。 腾芽走进去之后,发觉宫里伺候的宫人也都是脸生的。猜想父皇可能是不愿意旁人提及昨晚的事,所以就及时的更换了整个复春殿的宫人。 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徐丽仪平安无事,别的都不要紧。 “徐丽仪……”隔着门,腾芽轻声的唤。 房门从里面推开,宝樱一脸胆怯的看着腾芽:“三公主,您可来了。” “怎么了?”腾芽被她的样子吓的心狂跳:“是不是徐丽仪……” “徐丽仪还没有苏醒呢。”宝樱红着眼眶:“御医说不打紧,可是从昨晚上到现在,丽仪一直昏迷着。连喂药也是就这么灌进去的,奴婢担心极了。” “御医说没事,那就不会有事。”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道:“你放心吧。徐丽仪的身子一向很好。” “嗯。”宝樱点头:“公主快进来说话。” 腾芽走进去,才发现秦顺容也在房里。 她默默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徐丽仪,满腹心事。 “顺容在想什么呢?”腾芽少不得皱眉:“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顺容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芽儿,你来了。昨晚我去太后宫里侍奉用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东窗事发了。但皇上为什么会忽然过来,又和徐丽仪说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我知道的不过是……”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罢了,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你也不要再问了。想必皇上是不希望再有人提及此事。现在只盼着徐丽仪能赶紧醒过来就好了。对了,她心里可能会不舒服,你不如帮着劝一劝。” “没什么不舒服的。”徐丽仪忽然开口,让房里的人都觉得意外。 “丽仪,您醒了。”腾芽高兴不已。 “我没事,好好的,别担心。”徐丽仪揉了揉自己的脑仁,皱眉道:“就是觉得有些累。” “丽仪,安胎药都已经熬好了,奴婢这就给你端进来。”宝樱欣喜不已,含笑的眼中泛着雾气。昨晚上,可真是把她吓坏了。略微一想,徐丽仪摇头:“不忙,秦顺容,你和腾芽先去花厅里等我吧。我这便梳妆完,就过去和你们一道吃点东西。胃里空空的先吃药反而不好受。弄得嘴里苦涩。” “也好。”徐丽仪点头:“那我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咱们也是难得一起用早膳。” “好。”徐丽仪凝眸而笑。 腾芽与徐丽仪对视一眼,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但这时候,又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多时,早点就准备好了。 有几样是徐丽仪最喜欢的,秦顺容就给挪到她的位置面前。随后,她又体贴的问腾芽想吃点什么,仔细的给她放在了手边。“凌夫人一直没回宫,青鸾宫就你自己住着虽然清静,可到底没有人照顾着。往后想吃什么了,你就让人来说一声。过来吃也好,我给你送去也好,反正离得近也方便。” “好。”腾芽饶是一笑。 这时候,徐丽仪正好走进来。“行了,你不必跟着。” 对身后的宝樱吩咐了一声,她让另外的人跟着进来了。 腾芽抬眼一看,进来的人是个脸都被打的肿起来,已经难以分辩样貌的男人。 “你怎么把胡啸给带来了?”秦顺容一脸的惊讶:“他不是被发落了?” “并没有。”徐丽仪微微叹气,道:“皇上昨晚会忽然来,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想着叫他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好端端的,皇上会疑心我和他有私情。” “守着芽儿呢……你别什么话都说啊!”秦顺容听着这话,有些尴尬的笑了下。 “无妨,芽儿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徐丽仪明眸转冷,笑容清淡:“昨晚皇上的话不知道你听清楚了没有。皇上的意思是,他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事,才会如此。可是我和胡啸是清白的,能被察觉到什么呢?” 秦顺容听她这么问也不由得奇怪:“是啊,原本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是皇上误会了?” “皇上当然误会了。”徐丽仪一脸错愕的样子:“我就是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是觉出了什么。从胡啸被调来复春殿,我与他私下见面,也不过三回。第一回他来道谢。第二回,他给我拿了些家乡特色的小食。第三回,也就是昨晚。皇上何以就疑心我和他有私情呢?” 翻来覆去,都是在问皇上怎么会误会的。腾芽听着徐丽仪的意思,莫非是秦顺容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再去看秦顺容的脸色,果然不如之前那么淡定。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秦顺容还是问出了口。“胡啸是我的同乡,我自然相信他的人品。我和你是多年的姐妹,我当然会事事为你思量。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疑心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肯定不会害你的。” 徐丽仪温眸而笑:“是,你说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她这么说,反而让秦顺容愣住了。“那你还……” “我以为这宫里恨我得宠的人太多,每个人都有加害我的理由。可我从来不疑心你和腾芽。直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除了你以外,再没有别人能做到。才让我不得不去相信,原来那只黑手就是你从我背后伸出来的。秦顺容,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什么我不能给你,我不能帮你?我何曾对你有过半点防备之心,又何曾限制过你的恩宠?不错,让你去接近太后,侍奉在太后身侧,的确是我提出来。可你若不肯,我也不会让你舍弃了恩宠去冒风险。只要你一个不字,我立刻就会停止。为什么人心换不来人心?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秦顺容一脸的茫然,徐丽仪的话她都听见了,可这些字拼凑起来是个什么意思,实在是让她有些吃不准。 徐丽仪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直接扔在了秦顺容脚边。 腾芽赶紧俯身把东西捡起来。那是个很普通的信封,打开一开,里面有些没有被烧完的残纸片。依稀能看出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字眼。“这是什么?” “胡啸,麻烦你告诉她们,这些是什么。”徐丽仪的目光落在胡啸脸上。 胡啸双颊疼的厉害,所以说话比较慢:“是徐丽仪给我的信笺,让我照着抄完,再交给她的。” “你写的,让他抄……”秦顺容有些不理解了:“好好的你做这样的事情做什么?信笺对后宫的妃嫔来说,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更何况是给别的男人写的信笺。”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徐丽仪冷冷道:“我故意在房里留下信封,引你跟着我出来。我把其中一些信笺给烧了,却又故意把看上去暧昧不清的地方留下来让你发现。偏偏是在你发现之后没多久,皇上就去而复返了。如果不是这样的痕迹,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让皇上也对我起疑?” “我怎么会知道?”秦顺容涨红了脸:“皇上的心思,岂是我能猜透的。再说,皇上都没有对你表明,你又要怀疑我做什么?”徐丽仪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哽咽:“我怀疑过这后宫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我们宫里的每一个宫人,就是不愿意怀疑你。但是从你拿了根本就挂不住那些珍珠的线来串成珠链给腾芽佩戴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害死我腹中胎儿的心思。你有了这样的念头,叫我怎么容你?” “腾芽的珠链不是好好的么?”秦顺容皱眉道:“你凭什么说我用那珠链谋害你的龙胎,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串珠链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这得用粗一些的线,可是你为何拿了细的?拿了倒也罢了,都用了细的也就罢了。偏偏你给你自己用的确实粗线。”徐丽仪走过来握住了秦顺容的手腕:“珠链就在你手上,要不要让腾芽看看。” “可能是忙中有错吧。”秦顺容皱眉道:“我每日要陪伴你身侧,又要去太后宫里侍奉,还要顾及那么多人和事,自然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再说你的孩子不是好好的么?” “就知道你会狡辩。”徐丽仪太了解她了。“装着碎纸片的信笺是从你房里找到的。珠链的线你又故意用了两种不同的。且那一日,你结结实实的从身后抓了腾芽一把,只是不那么走运,线并未如你所料的断掉。所以我并没有在惊慌躲避淑妃的时候,踩了那些圆润的东珠跌倒,我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一定让你很失望吧。” “那珠链,我拿给柳抚看的时候,她一眼就觉出用的线太细了。”腾芽越听越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她又帮我重新串了一下。这可能就是秦顺容拽我的时候,并没有把项链扯断的原因。可是……秦顺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和徐丽仪?我们不是一起在望宫里患过难的吗?你和徐丽仪,不是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芽儿,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秦顺容难过的不行,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下来。“我有什么理由害你啊徐丽仪,为什么忽然的你就不肯信我了?昨晚上,皇上这样疑心你的时候,你不也是痛彻心扉吗?那你应该很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躲开谁殷切的目光。可是谁都没有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至于那些不想看的,不如就干脆彻彻底底的忘记。 “我没打算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去。”徐丽仪直接了当的说:“我之所以要揭穿你,就是想告诉你。你聪明,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你能做到的,焉知旁人做不到。你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殊不知一早就已经被人识破,不揭穿你,只不过是顾念昔日的情分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顺容哀婉的垂下头去:“你明知道这些年,我是一直倚仗你的庇护才能活下来。你也明明就知道,你说的话,我都不会违背活着违抗,可是你还是要疑心我。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在你身边,只是个拖累。我帮不了你你想要做到的事情,所以你要甩开我?” 腾芽听着这样的对话也是无奈。 徐丽仪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而秦顺容,当真是柔顺如水,素日里总是温温婉婉的样子。就连淑妃把她堵在复春殿门外教训,她也是那样默默的承受下来。如果她是刀子,也是一把还没开刃的刀。 “别再说了。”腾芽语气沉重道:“别说这时候,你们没有确实的证据指责彼此,即便有,你们真的会拿出来指证相扶相持多年的姐妹吗?” “我也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做的让你不满意。”徐丽仪红着眼眶,瞪着徐丽仪。“你就那么盼着我的孩子赶紧死吗?” 秦顺容抹了把泪,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难得能聚在一起用个早膳,好好的扫了兴致。你放心,你不愿意我继续留在复春殿,我一定会走。” 她转过身,快步走出了花厅。 徐丽仪的眼泪,这时候才掉下来。“芽儿,若果有一天我后悔,那就是我今日放过了她。” “丽仪,事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腾芽问。 “是。”徐丽仪走到腾芽面前,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一个卑鄙的朋友,远比一个正值的敌人更可怕,我不能继续把她留在我身边。从她走出这个门,我们这些年的姐妹情分,不复存在了。” “可是……”腾芽不知道怎么说。秦顺容的确是个很有心思的人。凭她短短的时间,就能取得皇祖母的欢心,就可以看出她真的不简单。她放了自己的鸽子,引发了开乐和邻国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帮了父皇的大忙。可徐丽仪说的也对,一个危险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叫人后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她是会帮你还是会害你。“我懂。” “你懂就好。”徐丽仪的脸色微微泛白:“芽儿,我觉得好累。” “我扶你回房可好?”腾芽赶紧走到她身边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奴才告退。”胡啸这时候才行礼。 “你就别走了。”徐丽仪回头望了他一眼:“我会恳求皇上把你留在复春殿。” “可是你不怕……” “我不怕。”徐丽仪笑的特别的凉:“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那一回我既然没有死成,这些年就都是我赚回来的。” “宝樱,你赶紧去那些粥来,徐丽仪不能饿着肚子。”腾芽关心的说。 “重新熬一些吧。”徐丽仪嫌弃的说:“热过再热的,某些人煮的,我是一口都不要喝的。” “是。“宝樱被支出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反正每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脸色都不太好却是真的。 秦顺容只把自己随身的衣裳给包好了,随便的拿了几个不值钱的饰品。其余的,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她已经不想再领徐丽仪的情。说散就散,这皇宫里的女人和男人一个样都是那么无情。 “顺容,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儿?”秀画和点翠都十分惶恐。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叫看见的人都免不了心疼。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秦顺容饶是一叹:“我们只去斋心殿小住几日。对外只说是为徐丽仪和她的孩子祈福。这两日,你们看看哪里还能找出个让咱们容身的地方。左右皇上也说过要赐我一个住处。只是跟着我这样没有用处的主子,让你吗都跟着吃苦受累。” “顺容别这么说,你待我们极好。我们只是怕你受委屈。”秀画有些气不过:“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你照顾在徐丽仪身侧,为什么她说轰你走就轰你走,完全不讲半点情面。这未免也太叫人心寒了吧。” “可不是么!”点翠有些气不过:“这些日子,你没日没夜的照顾徐丽仪,她的龙胎才能怀的那么安稳。难不成,她是怕她有孕在身,不便服侍皇上,才故意这时候赶你走。为的就是防着你接近皇上,夺走她的恩宠!这徐丽仪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没想到骨子里居然这么狠毒。”秦顺容不禁皱眉:“够了,有这个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你们自己的东西去。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顺容,老话说得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总不能就惯着她这些毛病吧!”秀画气的直跺脚:“不就是怀上了皇上的孩子么?还未必是个皇子呢。这若是将来诞下了皇子,岂不是连我们站着地方都没有了!” “够了!”秦顺容恼了:“你们若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把你们送去罪婢所,好好的教教你们规矩。”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均悻悻闭嘴。 而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徐丽仪昂首走进来。 两个丫头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朝她行了礼。 ”我不想叫人说我欠了你的。“徐丽仪把自己打包的东西放在了秦顺容手边。”这里就只有金银珠玉,都是我用来报答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显然侍婢说的话,徐丽仪是听见了。秦顺容苦笑了一下:“不必如此,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这些东西。” “你稀罕不稀罕是你的事,我给不给是我的事。”徐丽仪拧着眉头,将那包袱打开,用自己的手在上面摸了一把。”你们都看仔细了,这里面是干干净净的金银细软,绝对没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回头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就非要弄得这么难堪吗?“秦顺容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徐丽仪,就凭你的怀疑,你就要舍弃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可若是来日,你发现你自己做错了又当如何?“ ”我若真的错了,我必然会负荆请罪,任由你处置。“徐丽仪干脆道:”并且,如果是你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只求你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好。“秦顺容点头答应:“等下我收拾好了,你可以让人来检查一下。看看我包袱里,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必了。”徐丽仪表情平淡:“如你一般,我也从不稀罕这些东西。用的上你就都拿走。” 说完,她转过身,又一颗不肯逗留的离开。 “都已经把事情做绝了,还送这些金银来做什么?”秀画少不得小声嘟囔。“埋汰人?” “收着吧。”秦顺容坦然道:“在宫里没有姐妹之情无妨,可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恐怕是一天都过不好。” “为什么要冒险试秦顺容?”腾芽看见满面忧伤的徐丽仪慢慢走过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也长大了,其实有些事情我不必瞒着你了。”徐丽仪叹了口气:“当年我之所以被关进望宫,就是不知道谁在我背后使坏。让皇上误会我与人有私情。他是个御医。有次我生了重病,他为我施针,脱掉了我身上的衣裳。那是夏天的时候,我的宫女进来送茶,看见我露出香肩,与御医挨着。你父皇最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给我定罪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那个指证我的宫婢居然就那么死了。那御医也怕祸及家人而自尽了。我死不承认没发生过的事情,你父皇没有办法,就只能把我安置在望宫里。这一安置就是这么多年。” “你不是说忧能伤身吗?你现在孕中,何必去想那些不开心大事情。”腾芽心里明白,父皇的无情她是深有体会。只是这时候,说的太多了,反而对徐丽仪不好。倒不如装糊涂,闭嘴,以免心情更糟糕。 “其实昨晚上,你父皇答允将我凌迟的时候,我的心就又找到了当年那种痛的感觉。刚入宫的时候,我的确觉得只要你父皇疼爱我,那就比什么都要紧。可渐渐地,我终于明白了。只有对自己好才是真的。芽儿,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怀这个孩子,我一点也不想为你父皇生儿育女。我之所以这个时候和秦顺容对峙,就是心存幻想,说不定见识到你父皇的无情,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可是他居然还好好的在我腹中。老天真是不长眼睛。” “丽仪……”腾芽哀婉的垂下头去:“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见识过。可你既然已经是我父皇的妃嫔,就不要再有这样的心思。秦顺容因何而厌恶你,甚至不惜利用我对你腹中孩子下手,这里面一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先弄清楚这些事,再用来惆怅别的?” “对。”徐丽仪收拾了心情:“你说的对。” 低下头,她想掩饰去自己的难过。“芽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父皇逐我出宫?那样兴许就能一了百了了。” 腾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薛翀却在这个时候急火火的闯进来:“芽妹妹,我到处找你。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今天一早,你父皇为凌烨辰践行,他手握虎令去讨伐邻国了!” 第94章 合适人选 >> “凌烨辰去讨伐邻国了?”腾芽万分惊讶:“怪不得他说他有事情去做,他让我等他回来……”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告诉你,他是去做什么了!”薛翀有些生气:“这么要紧的事情,他都没有告诉你,芽妹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其实你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他不告诉我,只是不想我担心吧。”腾芽叹了口气,砰砰乱跳的心难免不安。但是转念一想,若昨日想见的时候,他就和盘托出,那这一整晚到现在,她都要悬着心。“何况就算他不告诉我,也总有人会来告诉我,纸是包不住火的。” 薛翀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心口有些窒闷。“那你身为盛世的公主应该明白,虎令是不会轻易给旁人的。凌烨辰虽然为凌夫人的儿子,太后的干孙,被你们盛世称为世子,可他到底是邻国的弃皇子。他不可能对你父皇称臣。那这虎令凭什么给他,你可想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腾芽不太明白的看着薛翀。 “你和凌夫人,此刻就是你父皇牵制他的人质。往大了说,还有整个英府的命运,都掌控在你父皇的手里。一旦凌烨辰讨伐了邻国,邻国从此就会沦为盛世的附属国。即便他登上帝位,即便他将来娶了你,他也只是你父皇手下的傀儡。那么芽妹妹,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觉得以凌烨辰的性子,他会甘心情愿的做个傀儡皇帝吗?那可是他筹谋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夺回来的江山。那可是他父皇原本就为他准备的江山。” 这一点腾芽也有想过。 这几年,盛世不断的壮大,父皇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好夫君,但确实是治理朝政的一把好手。一旦凌烨辰如愿的当上了皇帝,他不会屈从父皇太久。反目成仇甚至是兵戎相见,也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你现在和我说这个,你觉得我能改变什么?”腾芽皱眉看着凌烨辰。 “你可以不要做这样的人质,我会带你走的。”薛翀认真的说:“鲜钦和盛世离得远许多。这其中,还有许多诸侯国。即便是盛世一直不断的壮大,也不会妨碍到鲜钦。我们离开这里,远离是非不就好了。当然,在此之前,我会帮你解决了你最惦记的事情。” “你是说……”腾芽觉得薛翀今天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薛翀看了徐丽仪一眼,皱眉道:“我不便多说,但是你自己要想想我说的话。” 徐丽仪听着薛翀的分析也不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胡诌,便道:“芽儿,其实宫里的事情你也都看透了。什么才是自己的初衷,还是好好想想吧。” 身子有些吃不消,徐丽仪叹了口气:“万万不要像我这样,走到这一步才后悔。我倦了,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好,你快去歇着吧。”腾芽召唤了侍婢来陪徐丽仪回房。“走吧,我们回青鸾宫再说话。” “三公主,找到你可太好了。”宋盛忽然出现,让薛翀心里一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当然是韦妃娘娘的吩咐,奴才才会兴冲冲的过来。”宋盛饶是一笑,眉宇之间凝聚着一层霜意:“韦妃娘娘邀请了贵客来宫里小聚。想着是三公主旧日相识,便想着邀三公主去作陪。” “我的旧相识?”腾芽纳闷,和她关系很好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韦逸霜吧。何况她母妃的事情,也早就传开了。 “是啊。三公主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宋盛笑容微微凝滞:“辇车都准备好了。奴才以为,三公主是不是这就过去,也免得让贵客久候。” “好,我去。”腾芽冲薛翀温和笑道:“早晨就没吃什么,方才也没顾得上用。你不如先回青鸾宫,告诉静夜多准备点东西,我等下回来了要美餐一顿。” “好。”薛翀点头答应,又少不得叮嘱:“你自己当心点。” 宋盛一路上脸都臭臭的,却又禁不住有些好奇:“三公主,奴才和你打听件事可否?” 腾芽撩开车帘,纳闷的说:“宋公公一向不喜欢和我说话,怎么今天倒是有兴致?” “公主这叫什么话。咱家身为奴才,自然免不了要跟公主说话。怎么能凭自己喜好来决定。”宋盛眼皮一番,语气也不免生硬。“我说三公主,你还没回答奴才呢。到底是否愿意为奴才指点迷津?” “你问。”腾芽与他对视一眼。 “奴才是想问,徐丽仪的龙胎没什么大碍吧?之前太后让韦妃娘娘看顾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万一若是也要照顾徐丽仪的龙胎,岂不是又要劳累娘娘了。何况昨晚上后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倘若这里面有什么差错,娘娘岂不是要白白辛苦。”宋盛说到韦妃的时候,眼底才有温和与敬重的光芒。 “韦妃娘娘是能者多劳。”腾芽明眸转笑:“徐丽仪的龙胎十分安稳,公公和韦妃娘娘都可以放心。至于皇祖母会不会有这样的心思,那本公主就不清楚了。” “三公主说龙胎安稳,那奴才就信了。”宋盛不再说别的,只吩咐奴才走快些。 不一会,就到了华荣宫。 等在宫门外的并不是宫婢,而是韦倚媃。 “韦嫔娘娘。”腾芽给她行了礼。 “三公主客气了。”韦倚媃温和的回礼。“贵客已经到了,三公主请随我来。” 不得不说,韦倚媃看着就是比韦逸霜有亲和力。听她说话的语声,也是柔婉如同黄鹂。 可腾芽讨厌韦家的人,也提防着韦倚媃。“劳烦了。” 说来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韦逸霜的华荣宫。这里的装饰早就不同了。腾芽看着哪里都觉得陌生。 韦倚媃将她带进了后殿的一处偏殿。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真的好像听过,怎么这么熟悉呢。腾芽一时没能想起来,直到她看见了那张特别熟悉的面庞。“是你……”眼前的女子,一声娇丽的艳粉色裙褂。裙子上绣着洁白的孔雀翎。精致的妆容,衬得她起色极好,看上去就像是花中走出来的女子一样。美貌温婉,又清丽脱俗。 “三公主,我们好久不见了。”宛心凝眸看着她,笑容又暖又和煦,如同春风一样。 “的确好久不见了。”腾芽微微诧异。 知道焸公主和高世渊出事之后,最受伤害的就是宛心。腾芽一直有悄悄让人去打听宛心的下落,只是如今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这些日子,你可还好吗?”腾芽礼貌性的问了一句。“其实当日我们一直想找到你。可是……”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宛心幽幽叹气,却转而露出笑颜。“这次受韦妃娘娘的邀请,能再来盛世做客,与你见面,也真是难得。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三公主你过得可好吗?” “还好。”腾芽微微点头,这才走上近前,朝韦逸霜行礼:“韦妃娘娘。” 韦逸霜从她脸上的惊愕可以看出,对宛心的来到,她还是抵触的。“免了,三公主,本宫知道你和宛心公主交情不浅。所以这一回,就特意请你过来,好好陪一陪咱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举动就让腾芽看不明白了。父皇刚刚收复开乐。让这位从前千娇万宠的宛心公主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按说,她心里应该是很恨盛世很恨父皇的。可是韦妃怎还要请她来宫中做客?难不成,宛心已经成了盛世的人质吗?瞧她这身打扮,似乎又不像是。 “理应如此。”腾芽温和道:“宛心公主能来,我也感到很高兴。” “那……”宛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三公主可否答应?” “你说。”腾芽温和点头。 “这偌大的皇宫里,我最熟悉的就只有你了。若你不嫌弃,我想在你宫里小住几日,不知可否?”宛心略显得不好意思。“如果不便的话就罢了,也无妨。” “没有什么不便的。”腾芽点头:“等下你随我一道去青鸾宫,我让宫人给你收拾间干净的厢房。” 宛心果然很高兴:“多谢三公主了。韦妃娘娘说的不错,三公主果然是宫里最善良的人。” “韦妃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腾芽心里恨着韦逸霜,特别特别的恨。每次看见她精致的无关,雍容的举止,就会很自然的联想到她化身恶魔的那一日。可是这种怨恨,从前掩饰不住,现在却能游刃有余的控制在自己心里,轻易根本不会叫人看见。腾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一点点的进步。 “那我就不耽误韦妃娘娘了。”宛心起身,朝韦逸霜行了个礼。“我想和三公主去看看青鸾宫的住处。” “好。”韦逸霜点头:“那就去吧。青鸾宫里缺什么,只管让人来告诉本宫。” “是。“腾芽与她对视一眼,效力透着凉意。 ———— 薛翀一直在青鸾宫附近等消息。 他派出去的人正在追查凌烨辰一行人的痕迹。可是没等到那些奴才的回复,却把宛心给等了来。邻国的这场仗还没打呢,倒是遇见开乐的公主了,这可真是出奇的景色。 “这不是宛心公主吗?”薛翀凝眸看着她瑰姿艳逸的模样,微微勾唇。 “原来是三殿下。”宛心落落大方的欠身:“有礼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翀疑惑的问。 “我无家可归,就只好来投靠三公主了。”宛心沉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来时已经禀明的皇上。是皇上恩准,我才去的韦妃宫里,等着三公主来。我可不是逃犯。” “开乐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那一片地,也是盛世的国土。难为你深明大义,领着你的子民投诚。也才免去了别的麻烦。”薛翀这话,讽刺的意味明显。 腾芽不由得瞪他一眼,那意思是何必往人伤口上撒盐。到底三公主也救过我们。 “我没有什么子民。”宛心的笑有些凉:“我母亲是开乐的焸公主,她和我舅父才有子民。我不过是个将领家的千金罢了。因着母亲的关系,才能要风得风的活了这十几年。如今父母离世,就留下我一个孤女在这世上。家族的人为了能分到更多的利益,得到盛世的信任,早就杀红了眼。现在的开乐,再不是一片乐土,而是……一片的坟茔,我能逃出来,已经是侥幸了。还有什么资格率领子民来投诚?三殿下真是会说笑。” “宛心,对不住。焸公主和大司马的事我也有责任。”腾芽愧疚道:“若不是我坚持和大司马回去,也许事情不会闹到这一步。” “你这叫什么话?”薛翀冷蔑道:“是大司马挟持你为人质,否则就要攻下盛世皇城。你有选择的余地吗?若你躲在宫里不肯屈从,真闹到兵戎相见,你父皇岂不是要把罪责都归咎在你一个人身上。何况,你忍心看着皇城的百姓遭殃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可别忘了。这件事的错处,在焸公主自己身上,她若是不存那样的心思,又岂会惹出这样祸端。害人的人,有这样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腾芽看着宛心的眼底泛起了雾气,少不得捶薛翀一拳:“我和宛心公主还有话说,你一边玩去。” “不。他说的都对。”宛心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那么在意她,可她心里却装着别人。且最终,杀了母亲也是父亲的决定,父亲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自然活不下去了。我能理解这种痛,我知道这也怨不得别人。” “难为焸公主能教出你这么明辨黑白的女儿。”薛翀少不得啧啧:“也总算是泉下安慰了。” “好了好了,我饿极了,让你准备的吃的准备好了没有?”腾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宛心公主吃不吃得习惯我准备的家常小菜。”薛翀总觉得这个宛心是来者不善。父母才刚刚走了,她就装扮的如此盛丽的出现在旁人眼前。一点都不向无家可归的可怜样子。倒像是来盛世讨债的。 “什么都好,我也正饿了呢。”宛心热络的拉着腾芽的手,幽幽一笑:“我这一辈子,除了任性妄为,耍脾气,几乎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除了救了你和三公主。确切的说,是和三公主化敌为友。若不是如此,我现在恐怕连家常小菜都没得吃,心里的苦涩和委屈,也不知道能和谁说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她的语调软软的,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和从前那个目中无人的宛心判若两人。 腾芽能感觉出来,她这样的改变,就像是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浑身上下,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伤口。 “好了,别说了,咱们赶紧去吧。”腾芽拉着她的手,欢快的往青鸾宫去。 “唉……”薛翀长长叹气:“你这个丫头,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我若是不在你身边保护着,你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却很温软。也许就是这样敢爱敢恨,聪明却又单纯的腾芽才最让他动心。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词,都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也如此这般的在意自己呢?“等等我呀。”薛翀快步追了上去。 “那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孩是谁?”不远处,腾玥看见这三个人的身影,奇怪的问。 “回公主的话,那是宛心公主。”春宁倒是看清楚了。 “宛心公主?”腾玥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开乐都灭了,她居然没有沦为阶下囚,这也太诡异了。何况她和腾芽不该是深仇大恨吗?怎的居然这般热络?” 春宁心里想什么嘴上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了。“不是宛心公主疯了,就是三公主疯了。反正正常人绝不会这样子。” “你胡说什么呢。”腾玥皱眉瞪了她一眼。 “奴婢多嘴了,大公主恕罪。”春宁赶紧低下头认错。 “罢了。”腾玥也懒得理她:“我得过去青鸾宫看看。别真闹出什么事情才好。” “也是。”春宁连忙道:“再不济三公主也是咱们自家人,总不能任由旁人欺负。” 腾玥凝重点头:“那时候我那么讨厌她,恨不得她死,可她真的复宠了,却从来没有苛待过我。一应的东西,什么好就把什么送过来。嘴上不说对我好的话,实际上却比谁都关系我。现在想想,当时也是我太不懂事。我觉得母后的死是和她母妃脱不开关系。却原来,母妃根本就是夺了旁人的……” “公主,您说什么呢?”春宁见她神色一僵,少不得奇怪。 “哦,罢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青鸾宫。” 这时候,秦顺容已经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在了斋心殿的偏厢。 她领着两个丫头,往殿中祈福诵经,刚走进殿。殿门就忽然被关上了。 “怎么回事啊?”秀画正纳闷,门又被敞开。 宋盛领着几个粗壮的小太监走进来,一脸阴戾的冷笑。“给顺容请安了。这是怎的,顺容怎么放着好好的复春殿不住了,搬到了这种鬼地方?莫不是要仿效凌夫人,博取皇上的同情,从而获宠吧?” 一看这些太监来头不对,秀画和点翠都害怕的不行,瑟瑟发抖的躲在秦顺容身后。 “宋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秦顺容知道他是故意来刁难,害怕也无用。“难不成你以为凌夫人住在斋堂里这么多年,仅仅是为了博取皇上的同情,盼着能获宠吗?这话对本顺容说说也无妨,可若是不小心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可就是公公的劫难了。公公在宫里伺候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不能说,难道公公心里还没数吗?” 一听这话,宋盛不禁大笑起来:“顺容见皇上的次数,恐怕还不及奴才多。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敢拿皇上来压咱家。看来望宫的日子也没教顺容个乖,那今天奴才就不客气了。” “你们想干什么?”秦顺容护着身后的秀画和点翠,冷着脸瞪着宋盛。 宋盛因为上次的事情记恨着秦顺容,自然是要趁这一次好好收拾收拾这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根本不得宠的嫔妃。“小的们,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好好给顺容瞧一瞧。” “你们敢!”秦顺容冷声喝道:“我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妃嫔,你们这些阉人吃了豹子胆了,赶在太岁头上动土。信不信我禀告皇上,把你们乱棍打死!” “奴才们的命,自然是不及顺容您尊贵。可若是受了说不出的委屈,只怕奴才借您个胆子,您也未必敢说。” 他的话音还没落,那些小太监们就像饿狼一样的扑上来,在秦顺容身上一通乱抓。 这架势,秦顺容从来没见过。手臂,腰肢,甚至胸口,居然没有一处放过。 两个丫头也都吓傻了,动也不敢动,只晓得哭。 “住手,你们住手。”秦顺容疯了一样的抽打扑上来的小太监,噼里啪啦的打的自己手都疼了。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肆无忌惮的加倍羞辱。秦顺容实在没有办法,从头上拔下了簪子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奴才伸过来的手,咬着牙一下刺进去。那簪子居然从奴才的手背上刺穿进了手掌之中。 那奴才一声惊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惨叫声吓退了别的内侍监,一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 受了伤的小太监拼命挣扎,哀嚎不断,可秦顺容居然死死的抓住他手腕,硬生生的把簪子拔了出来才肯放开。 “秦顺容,你居然……”宋盛气的脸色发青:“好大的胆子。” “你才好大的胆子!”秦顺容冷喝道:“本顺荣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女人。你们这些阉人居然敢以下犯上,看样子是活的不耐烦了。今日,你们扑上来一个,我就戳一个,我这手上这么多年也不曾染过畜生的血,倒是要在斋心殿大开杀戒了。我偏不信,这事情捅出去,闹到皇上面前,你们还能有命继续活下去!” 一时间气氛凝固,宋盛不愿意就这么被秦顺容吓退。可若是再如此,他也是真怕会闹出人命。心里的气撒不出来,他绷着脸,不悦的瞪着秦淑荣。 这时候,秀画和点翠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纷纷站在了秦顺容身边。 “也有许久不曾来这里走动了。斋心殿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宋盛身子一颤。 不等他走到门口,就看见太后身边的妙嫦先一步走进来。 “这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妙嫦看见秦顺容一脸的惊恐,披散着头发,连同身边的两个丫头也吓得面无血色,心里不免惊讶。再看看那满手鲜血,以为痛苦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奴才,妙嫦更为错愕。“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便有两个丫头扶着太后走了进来。 “拜见太后。”秦顺容回过神,赶紧行了礼。 宋盛和小太监们也都跪了一地。 殿里的血腥气有些浓,太后蹙紧了眉头。“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狭长的凤目打量着秦顺容,太后一眼就瞧见了她衣衫上的褶皱。“秦顺容,你来告诉哀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宋盛的后脊梁都被冷汗给浸透了。他低着头,咬着出,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秦顺容得逞。攥了攥拳,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太后……” “宋公公。”妙嫦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太后是在问秦顺容,既然没有问你,何须你多嘴。” “奴才多嘴,还请太后恕罪。”宋盛连忙退后一步。 “回太后的话。”秦顺容拧着眉头道:“臣妾领着两名侍婢来斋心殿祈福,哪知道遇到个疯疯癫癫的内侍监。他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见到臣妾忽然就扑上来发疯一样。臣妾一时心慌,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扎在他手背上。他喊叫的声音惊动了宋盛他们。他们就冲了进来将那癫狂的小太监给拿住了。” 宋盛顿时就松了口气,没想到秦顺容居然懂得变通。不过想也是,她肯定也不想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身为妃子的,却被当奴才的给欺负了。这话好说不好听的,也难免脏了太后的耳朵。 “是这样吗?”太后凛眸看了一眼宋盛。 “回太后的话。”宋盛往前一步,恭敬道:“是奴才发现手底下的小太监癫狂,在宫里狂奔惹事,故而领着人来追。不想还是险些让他伤及秦顺容。都是奴才教导手下人无方才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太后责罚。” 望了一眼宋盛,又望了望秦顺容,太后微微道:“既然是癫狂,就赶紧送出去过医治。意外的事情没有人谁能预料。” “是。”宋盛紧忙行礼:“奴才这就着手去办,先行告退。” 太后微微虚目,皱眉道:“哀家也是难得来一回斋心殿,没想到一来却碰上这样的事情。瞧你这样子,八成也是吓得不轻。祈福便是不必了,你也赶紧回复春殿歇着去吧。” 一说到这个,秦顺容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太后有所不知,臣妾已经将随身的东西都挪到这斋心殿里来了。恐怕是要在这里小住一阵子。” “哦?”太后不解的看着她:“这是为何?” “臣妾和徐丽仪之间,似是有些误会……皇上前些日子也说要另择一处给臣妾住。所以……”秦顺容垂下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可即便是她不说,太后也猜到了:“那一晚复春殿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想必是徐丽仪误会你多口,向皇上说了什么致使误会的话。罢了,你这样子留在斋心殿,哀家也不放心。不如你就干脆搬到哀家那里去小住些时候。” 秦顺容有些喜出望外,可更多的则是担忧:“臣妾愚钝,怕会叨扰太后的清静。” “无碍的。左右这些日子你一直照顾着哀家的身子,有你在侧,妙嫦她们也是高兴的,毕竟能免去好些功夫。”太后面庞温和:“妙嫦,那你就带着秦顺容好好去安顿一下。哀家正好想在这里清静清静……” “诺。”妙嫦温和的对秦顺容点了下头:“顺容就请跟奴婢来吧。” “多谢太后。”秦顺容双眼凝聚着雾气,脸上的笑容却很好看。“臣妾先行告退。” 待人走出去了,殿中又安静下来,太后才微微凛眉。“但愿哀家这回没有看错人吧……” 宋盛并未走远,而是一直盯着斋心殿的动静。 见秦顺容是和妙嫦一起出来,还拿着包袱,他就明白了。原来秦顺容在弹指之间就巴结上了太后,自己这么一闹腾,居然顺水推舟的帮了她一把。太后身边没有人可用,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没想到淑妃才死,就轮上秦顺容走运了。 “你去,从库房里寻些好东西,让人悄悄送去太后宫里给秦顺容。”宋盛吩咐一旁的小太监。 “公公,咱们不是要弄死那个秦顺容吗?怎的又要给她送东西?”小太监一脸的茫然。 “让你送你就去送,哪来那么多废话。”宋盛懒得和他解释:“记住,一定要挑好的。切莫假手于人,一定要亲自交到秦顺容手中去才可。” “是公公,奴才记住了。”小太监急忙退了下去。 宋盛打定了主意,就赶紧往华荣宫跑,太后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那她可得好好的去知会韦妃娘娘一声。也好让娘娘早早的有所防范才是。 第95章 喜事迎门 >> 没想到太后一去斋心殿,就足足待到了傍晚。 秦顺容听闻太后回来,急忙迎了出去。 “臣妾拜见太后。汤药已经熬的差不多了。等下太后用了晚膳就可以服用。” 她温婉的样子,看上去很柔顺。太后听她这么说话,不由得想起以前苏荷在的时候。 “从前苏贵妃也是这样照顾哀家。这一转眼,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太后显得特别伤感,似是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 “太后诵经祈福到现在,怕是劳累了。不如奴婢让人先去准备沐浴的香汤,晚膳后也好给太后解解乏。”妙嫦体贴的说。 “嗯。”太后点头:“去吧。” 言罢,对秦顺容道:“你陪哀家用晚膳。” 太后是说,让自己陪着用晚膳,而非伺候用晚膳。秦顺容的心不由得一颤。这样的殊荣居然会落在她身上。“多谢太后恩典。”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坐在太后身侧,秦顺容小心的替太后布菜。“臣妾不知道太后喜欢吃些什么,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太后恕罪。” “你不必这般战战兢兢。”太后温和的冲她一笑:“哀家只是觉得一个人用膳太安静,想着能有个人作伴说点什么也好。” “是。”秦顺容微微一笑。 “哀家记得,你入宫时候才不过十五。”太后微微凝眸:“那时候,哀家还是很看重你的。可是你怎么就忽然被皇上发落去了望宫,还一住就是那么多年?” “臣妾……”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秦顺容只觉得委屈。可当着太后,她也不敢落泪,故而苦涩笑道:“臣妾是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宠妃冯卓儿。冯卓儿罚臣妾于宫道上长跪不起。十五岁……臣妾那时候心高气傲,根本就不愿意低头,以至于和她起了龃龉。争执之间,冯卓儿故意跌倒。臣妾看的格外清楚,她连一点都没擦破,却禀告皇上臣妾对她动了手。于是……” “心高气傲。”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有几分傲气。可是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傲气就渐渐的消耗完了。棱角也磨平了。日子还不得是一天一天的过么。是顺心顺意的过还是委曲求全的过,却有很大的差别。” “太后所言极是。”秦顺容低下头,心里翻滚着委屈。“臣妾从前要强的太过了,才会换来这样的下场。现在懂得谦让,却也是徒劳。” “未必。”太后幽幽一笑:“后宫女子的前程,都攥在皇帝手里。你想要出人头地,只消好好侍奉圣驾便是。从前那冯卓儿那么得宠,不也转眼烟消云散了。这世上的事情,哪里就是那么好预料的!关键看你有没有心。” 秦顺容连忙起身,跪在了太后身亲。“臣妾愚钝,却也不想白白辜负此身。恳求太后为臣妾指点迷津。臣妾盼望着能有出人头地的一日,不为别的,只求能好好侍奉在太后身侧,在这后宫里活的顺心顺意便是了。” “好。”太后温眸而笑:“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你有这份心思,那哀家就能成全你。” “多谢太后成全,臣妾一定尽心去做。”秦顺容的眼底涌起了泪花,这么多年了,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成为宠妃的心思。哪怕她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哪怕皇帝心里根本有没有她的存在。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做不到。只是在盼着等着一个机会罢了。而太后,恰好就给她提供了这个机会。” 徐丽仪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用晚膳。原本怀着孕也辛苦,嘴里没滋味,这下可好,更不用吃了。“撤了吧。” “丽仪就喝了几口汤而已。”宝樱担心的不行:“这样子身子恐怕吃不消。不如奴婢去做些丽仪最喜欢的虾仁馄饨,您多少再吃两个。” “这样的季节,鲜虾原本就不多。还要手沾凉水去剥虾壳。罢了,太麻烦了。”徐丽仪连连摇头:“你炖的汤极好,喝着暖胃。我用了些很舒服,就撤了吧。” 宝樱动了动唇,想要劝一句。可徐丽仪已经就着小婢子的手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丽仪是不是想着秦顺容的手艺?”宝樱小声的问:“要不奴婢去请秦顺容回来吧?” “这倒是难了。”徐丽仪凝眸道:“方才小石头送了消息回来,说秦顺容去了太后宫里。往后她近畔照料太后凤体,自然是不会再回咱们这里了。” “可是……”宝樱是想问,难道就这么和秦顺容翻脸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只不过她一个奴婢,也不好这样多嘴,所以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丽仪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得了,你下去吧。” “是。”宝樱连忙退了下去。 徐丽仪就着小侍婢的手走进院子里,正好看见胡啸过来。 “还习惯吗?”她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不习惯的。”胡啸笑的有些不自然。“其实我的身份早就该说明了。当侍卫也好,做宦官也罢。命数如此,怨不得别人。” “对不起。”徐丽仪一直很想当面跟他道歉:“是我连累你,逼得你不得不说出真相。” “倒不如说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勇气面对我自己。”胡啸叹了口气:“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这回,皇上念在丽仪您的面子上,才肯绕过奴才这一回。还恩准让我留在您身边伺候,因祸得福。倘若是一直瞒下去,终究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像现在这儿简单了……” “总之如不是你肯帮忙,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让秦顺容离开复春殿。她既然存了要获宠的心思,我就得成全她。也亏的是她还没有真的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否则,那就不是撕破脸那么简单了。而是……” 而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后面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徐丽仪轻叹一声,才道:“你的伤还没好,让小石头带你下去,好好养着。不急着当职。” “多谢丽仪体恤。”胡啸行了礼,转身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宛心公主过来了,芽儿能不能应付得了。”徐丽仪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久久没有做声。 而这时候的青鸾宫,也确实非常热闹。 因为宛心公主过来,皇帝也吩咐了御膳房多准备些佳肴送过来。加上腾玥和薛翀都留下一同用膳,腾芽也吩咐小厨房自己做了一些。几个人一起用些,再说说话,倒也十分热闹。 只是席间,薛翀对宛心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 “多谢三公主的宽带。”宛心吃的尽兴,举起了面前的茶盏:“我向来滴酒不沾,就以茶代酒吧。在我落难的时候,三公主你还肯收留我,当真是让我万分感激。” 说完,她喝了口茶。 “若非你救了我,现下我兴许也没有机会收留你了。”腾芽喝了口酒,笑吟吟的说:“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你才到盛世,想必是累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泡个热水澡,就早点睡吧。明日一早,我领你去皇祖母宫里坐坐。” “好。”宛心起身对腾玥和薛翀道:“大公主和三殿下还请慢用,我就先失陪了。” “好。”腾玥温和的点了下头。 薛翀的眸子里,光彩依然沉冷。他没有说话,心里却禁不住在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赶走宛心。“你真的要留她在青鸾宫住下?你有没有想过,她忽然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向她这种身份,躲避盛世还来不及,她却主动送上门来。生怕你们找不到她似的,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为什么非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呢。”腾芽不解的望了薛翀一眼:“其实我和宛心的心结都解开了。这样不是很好嘛?宫里的事,那么多勾心斗角,多累啊。能冰释前嫌,好好的相处,才有心情去做别的不是么!” “是啊。”腾玥也点头:“我觉得芽儿说得对。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宛心已经很凄凉了,能找到个暂时容身的住所也不易。她哪里还有能力和芽儿为敌。光是父母的事情,只怕也伤心的要命了。” “这正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薛翀凛眸,慢慢道:“若不是芽妹妹坚持和高世渊回开乐与三公主对质,引发后来的事情。也许焸公主的事情也不会被揭穿的如此彻底。不错,整件事的确是焸公主自己惹出来的,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会放过一个有份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吗?” 她这么一问,腾玥不由得愣了一下。“好似是不能。就像我现在,仍然不能彻底放下对姨母的成见一样。我明知道是我母后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可我见到她就是会觉得别扭。我怨恨她为什么就能无条件的夺走父皇的心,我也怨恨她的存在害死了我母后,哪怕我明知道错不是她犯的。可是我一见到她……”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腾玥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也跟着晕起来,心里的话自然也就憋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能我太失败了。” “好了,别说不开心的事情了。”腾芽朝薛翀道:“可能你说的也有你的道理吧。只是我现在不愿意这么去想。” “等你愿意的时候,或许都迟了你明白吗?”薛翀很是担忧。 这时候,小毛蛋快步走了进来。“三公主,外面有人求见三殿下,说是有重要的的事情必须面见三殿下才可。” “那就让他进来吧。”腾芽点头说道。 “不必了。”薛翀起身朝腾芽笑了下:“多谢芽妹妹的款待,我自己去见他就是。” 虽然对薛翀不是特别的了解,但是腾芽能觉出他这时候心里有事。所以也没有阻拦。“好。” 腾玥走到腾芽身边,凝眸看着薛翀的背影,忽然就笑了起来。 “长姐笑什么呢?”腾芽纳闷的看着她。 “我在笑你啊。”腾玥少不得惋惜的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却不为所动。他若不是在意你,怎么会苦口婆心的说那么多。倒是你,真的就对人家半点意思都没有吗?” “长姐。”腾芽冲她笑了笑:“说真的,我只把薛翀当成兄长一样。我对他没有别的心思。” “唉!”腾玥连连点头:“也是,你有了烨辰哥哥,自然就不会看得上别的男人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宛心真的放手了吗?她会不会趁着现在这个局面,博取同情,让烨辰哥哥回到她的身边?” “应该不会吧。”腾芽转眸道:“她们之间,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既然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可纠缠的。” “倒也是。”腾玥点头:“难得没有别的事情,你还要不要再陪我喝几杯?” “当然要。”腾玥点头:“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姐妹俩还从来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喝酒呢。反正今晚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不如一醉方休。” “好。”腾玥也来了精神头:“一醉方休。” 出了青鸾宫,薛翀就看见自己派出去的人。“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一切都在您的意料之中。凌皇子出手极狠,且凭着他对邻国的了解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连赢几场硬仗。” 薛翀凝眸,并未做声。 那人又道:“还有一件事也相当要紧。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希望三殿下您赶紧回鲜钦。” “父皇病的这样严重吗?”薛翀顿时一惊。“先前不是说病逝已经控制住了?” “具体如何,奴才也不知道。但,奴才已经查到大殿下秘密召集了手底下的人,悄悄的返回鲜钦,看样子是想要先一步控制住局面。如果事情真的不好,大殿下就会趁机夺权,控制住整个鲜钦的局面。” “回去。”薛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不能再耽搁了。” “奴才以为也是如此。” “现在就走。”薛翀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的舍不得腾芽。“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咱们连夜就走。我还要回崇明殿向裕王交代一句。总归是盛世的客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准备。” 来人急火火的离开,薛翀连忙转身走进青鸾宫。他想跟腾芽告别一句。可一想着她还在喝酒陪腾玥说话,他又不想这时候扫兴。“小毛蛋,你过来。” 小毛蛋听见三殿下的声音,就急忙走了过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我有急事要离开盛世,连夜就得走。三公主现在正在兴头上,我不便去扫兴。明日一早,待她醒了酒,你替我告诉她一声。快则三月,慢则……我肯定会再回来。” “是。”小毛蛋连连点头:“三殿下一路顺风。” 长长呼了一口气,薛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翌日,天大亮了,腾芽和腾玥还伏在青鸾宫的花厅桌上睡着。 静夜和冰玉,春宁和夏宁原本都守在花厅外头,准备好了解救的汤药。 好容易两位公主相聚痛饮一夜,她们自然是不愿意扫兴。这时候便不急着把公主吵醒。 只是没想到,德奂居然来了。 “大公主是不是宿在了青鸾宫?”德奂的脸色有些焦虑,却透着欣喜。 “回公公的话,大公主昨晚与三公主说话太晚,所以就宿在了青鸾宫。”春宁笑着问:“公公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皇上传召大公主去一趟皇极宫,有要紧的事情。”德奂喜上眉梢:“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事。” “只是……”春宁有些不安的说:“大公主这时候还没起……” “哎呦,这怎么行!”德奂连忙道:“你们还不赶紧去伺候大公主梳洗梳妆,可不能让皇上就等。” “是。”两个丫头连忙点头。 “先这么着吧。咱家还得去复命,你们可赶快着些。” “是。”几个丫头一起行礼:“恭送公公。” 花厅里,腾芽被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只觉得头有点疼。“长姐,你快醒醒。” 她伸手推了推身边的腾玥。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又用力摇了摇:“长姐,你快点醒醒啊。” 腾玥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怎么了这是?什么时辰了?” 腾芽还没来得及回答,春宁和夏宁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公主,奴婢们赶紧伺候您梳洗吧。方才德奂公公来了,说皇上让您去一趟皇极宫,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德奂公公还特意吩咐别耽误时间,不能让皇上久等。” “那好吧。”腾玥点一点头,赶紧道:“那就马上梳洗吧。” 幸亏是静夜和冰玉事先把热水和饰物都准备好了。也拿了一套三公主的新衣裳给腾玥换上。侍婢们麻利的替她梳妆完毕,就急匆匆的赶去了皇极宫。 这才轮到腾芽梳洗装扮。 “耳房的炉子上还准备了解酒的汤药,可是大公主还没来得及用。”静夜皱眉问:“公主,您可觉得头疼的厉害吗?” “我还好。”腾芽细细一想,皱眉道:“其实长姐昨晚上喝的比我多多了。可能是她心里不痛快吧,一杯接着一杯的,真是没少喝。” “也不知道皇上忽然传召大公主有什么事情。德奂公公看上去是笑模样,应该是好事吧。”冰玉笑着说。 “谁知道呢。”腾芽叹了口气:“其实长姐也是真的不易。” “是啊。”静夜点头:“不过这后宫里谁又活的容易呢。” “对了,宛心公主呢?你们有没有吩咐人好好照顾着?”腾芽自然是要多问一句的。“她现在的心情难免不怎么好。人前欢笑人后愁也是情理之中的。伺候她的人,必然要多些耐心才好。一应的东西,也要用咱们有的最好的。别让她觉得寄人篱下,各种的不舒服。” “公主放心,您昨天就交代过一回了,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静夜笑吟吟的说:“只是宛心公主一早就起了,说是想去斋心殿祈福。奴婢就让人陪着她去了。伺候她的足足挑了六名手脚麻利的婢子,肯定错不了。” “那就好。”腾芽满意的点了下头。 而这个时候,腾玥已经赶到了皇极宫。 让她意外的是,皇极宫的正殿上还有一位去而复返的熟人。这人现在出现在这里,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腾玥给父皇请安。” “皇帝”饶是一笑:“你来的正好。这是大殿下,你也见过了。” “是。”腾玥谦和的朝薛赟欠了下身:“大殿下有礼。” “大公主太过客气了。”薛赟的眸子里,流淌着温柔。 这奇怪的温柔,让腾玥有些看不明白。之前的种种,她只觉得这位大殿下应当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但除此以外,她对他也并没有别的什么感觉。此刻,这人以这样一种表情站在他对面,倒是让人不安心了。 一想到这,腾玥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父皇这时候唤女儿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大殿下是来提亲的。”皇帝显出了喜悦的样子。“聘礼也一并带来了。朕是想问过你的意思。” “提亲?”腾玥不由得一愣。 在此之前,也就是薛赟他们刚来盛世的时候,腾玥的确很像成亲。从那三位皇子里面,则一位当自己的夫君。如此一来,既能保全将来的富贵,也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摆脱自己嫁不出去的尴尬境地。可现在,她已经放下了这样的心思,对方却忽然提出来,不免让人多思。 “大殿下不是属意我三妹么?怎么会又来提亲?”腾玥凝眸看着薛赟,这话说的声音很轻,似是不太愿意让父皇听见。 “大公主想必对我有些误会。”薛赟彬彬有礼的样子,看上去充满了亲和力。“与三公主,不过是因为一件裙子才有的话头。但既然三公主已经婉拒了鲜钦的习俗,也就不必再勉强。何况,当日只不过是受礼节的约束罢了。其实大公主手指翻飞的表演那连环锁的解法时,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薛赟冲她会心一笑:“回去之后,我仔细的想过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大公主的一颦一笑。原本当时就该提出来的,可毕竟三公主已经穿上了那条裙子,无论如何,在下也不能先一步否决这婚事。直到三公主在皇上面前,明确的表明了心思,薛赟才觉得与大公主的缘分可以得以延续。于是料理好了所有的事情,便急忙来盛世向皇上提亲。当然,这事情突然,大公主也不必急着点头……” 他的话特别的诚恳,腾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么?他真的只是礼貌性的等着腾芽拒婚,才来向自己提亲的? 昨晚才喝了那么多酒,这时候又头疼的厉害。腾玥实在是判断不了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父皇,这事情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能否容女儿思量一下?”腾玥显出了为难之色。 皇帝往薛赟那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皇上,大公主所言不错,毕竟是终身大事,在下也不希望大公主草草决定。”薛赟颇有些谦谦公子的风范。“只是……希望大公主能早些决定。我父皇……” 薛赟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恐怕是不太好了。如果大公主愿意,我想马上带你回鲜钦完婚。” 这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腾玥身上,让她很是不知所措。 “大殿下能否给我三日……”腾玥咬着唇瓣,艰难的问。 “好。”薛赟一口就答应下来。“这三日,我会住在宫外的驿馆。大公主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遣人来问我。” “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女儿就先告退了。”腾玥涨红了脸。 “好。”皇帝饶是一笑:“朕也希望能成就这段姻缘。玥儿,你就好好思量一下吧。” 腾玥行了礼,急促的从殿里走出来。 如果这时候,母后还在就好了。母后一定会帮她好好拿个主意的。可是现在就只有她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呢? 春宁和夏宁看见大公主满脸通红的走出来,不免奇怪。 “公主,到底皇上传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公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回青鸾宫,这时候也就只有三妹还能说得上话了。”腾玥心急火燎的赶回了青鸾宫,鼻子上薄薄的一层香汗。 “三妹。”她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 冰玉正在给三公主梳妆,这一下,把她手里的簪子都吓得掉在地上。 “长姐,什么事啊?”腾芽也给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去看她。“你的脸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和三妹说。”腾玥不好意思的屏退了房里的奴婢。 “快说说。”腾芽凝眸看着她。 “薛赟……”腾玥才开口,就觉得脸烧的更烫了。“薛赟他来向父皇提亲,要我嫁给他。” “真的吗?”腾玥也没想到薛赟居然会来提亲。“小毛蛋。” 门外的小毛蛋听见动静,赶紧进来:“三公主有何吩咐?” “你快去把三殿下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有要紧的事情。”腾芽喜滋滋的说:“大殿下是什么性情,只怕只有三殿下最清楚。到底他适不适合长姐,咱们一问不就知道了。” 腾玥正要点头,就看见小毛蛋摇头。 “公主有所不知,三殿下昨晚连夜离开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小毛蛋少不得解释:“三殿下说您和大公主说话尽兴,就没有在那个时候扫您的兴。所以让奴婢来转告一声。” “哦,知道了,你先去吧。”腾芽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安。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薛翀连夜就走了? “芽儿,薛赟说他之所以这时候来提亲,就是想着等你选择了亲事之后。他说他不便先一步提出悔婚的事……”腾玥一双眼睛饱含情愫。“你说他这话能信吗?我昨晚喝了太多的酒,现在头还疼呢。我根本就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若我贸然答应了,过后又后悔可怎么办?” “那不如等上些日子,等自己的思绪捋顺了,再说不迟。”腾芽笑着道:“大殿下真心喜欢长姐,也不会介意多等些时候。”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只有三日的时间。”腾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 “为何?”腾芽纳闷的不行。“为何只有三日?” “因为殿下说,鲜钦的皇帝身子不济,若我答应,他想马上就带我回去成婚……”这样的话说出口,腾玥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我心里忐忑的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办。芽儿,你帮我拿个主意可好?”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替长姐拿主意呢!”腾芽微微一笑:“若我说不肯,你将来后悔,让我赔可怎么办?我上哪去找个这么一表人才的姐夫赔给你。何况……” “哎呀你好坏。”腾玥捂着脸转过身去:“什么姐夫不姐夫的。”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没有对他动心思。一听到这事,就会马上想办法婉拒。可你并没有婉拒,那就是因为你无法干脆的割舍这事。说明,你心里是有这个人,也在想着这件事。” “你别乱说了。”腾玥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认同腾芽的说法。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腾芽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就好像长姐不喜欢紫色的裙子,即便那裙子做的再好看,你也会不屑一顾。可若是喜欢,哪怕那裙子不够完美,犹豫之后,还是会穿在身上的。大殿下急着回来提亲,不也足以说明他对姐姐有心思嘛!” “你这么说,我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腾玥的心摇摆不定。“起初我是真的想去鲜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挽回自己的名声。可现在想想,若只是这样就把自己付出去了,会不会太草率。更何况,大殿下一开始选的并不是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长姐切莫这么说。”腾芽连忙道:“原本鲜钦来和亲,您就是最佳人选。是我鬼使神差的穿上了那条奇怪的裙子,才惹出这么多麻烦。大殿下不是也说了么,他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才会延误至今。更何况,长姐明艳照人,才艺双绝,哪里又不如我了。怎么会是其次呢!” 腾芽认真的说:“我真心希望长姐能寻得如意郎君,你过得开心,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谢谢你芽儿。”腾玥含着泪看着她:“我之前一直对你不怎么好,庆幸的是我并没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待我这样好,是我的福气。” “好了,别哭,这是高兴的事情。”腾芽拉着她的手,暖暖道:“长姐莱燕阁好好的睡一觉,等醒了再去想。又或者,这两日,你可以和薛赟见上一面,考察一下他到底适不适合你。” “你这个主意也好。”腾玥点了点头:“我是真的头疼的厉害,我得回去了。” “好,我让人用辇车送你回去。”腾玥拍了拍她的手背。 “嗯。”腾玥高兴的点了下头:“多谢你。” 她转过身离开,腾芽才舒心的笑起来。难得这宫里还能有一件喜事。但愿长姐真的选对了人。 第96章 鬼魅心思 >> 薛翀和手下连夜赶路,还不到午时就已经到了与邻国交接的地方。 “前面一段路恐怕不太平,等下注意些。”薛翀望了下天,皱眉道:“就在附近找些东西填饱肚子,叫人去打探一下前面什么情形。” “是。”那人恭敬的答应,召唤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赶紧去打探消息。 随行十来人,并不算多。却是跟随薛翀多年的死士。薛翀就想赶紧赶回鲜钦,看看大殿下的手究竟深得多长。 然而派出去的人还没有远,就遇上了在此严阵以待的伏兵。 短暂的兵戎相见,薛翀的人就被就地斩杀。 “殿下,咱们中计了。”意识到被埋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薛翀手里的兵刃还没有亮出来,对方已经控制住局面。 “三殿下,我劝您还是不要挣扎会比较好。奴才等奉命,会送你体体面面的上路。但若是您非要为难在下,那就抱歉了。纵然三殿下您再英明神武,您能对抗得了这里埋伏的数百人吗?何况,您在这里与在下为难,就不怕大殿下在宫里为难三公主吗?” “你说什么?”薛翀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你们居然用调虎离山计故意引我离开!你们的目的根本就是与盛世联姻。” “不错。”那人冷笑了一声,鄙夷道:“三殿下现在才想明白,未免也太迟了。盛世可是块肥肉。谁不想从这里捞点油水呢!大殿下为了鲜钦的江山后继,也总是得多花些心思。” 说完那人召唤了身后的人重重围困,将薛翀等人牢牢的包围在其中。“殿下,前头就是邻国了。邻国现在这般的光景,即便一个不留神误杀几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不过是凑巧你出现的不凑巧罢了。” 这番话说完,这些人纷纷拔出了刀。 “芽儿……”此时此刻,薛翀惦记的就只有她了。“你等着我回来。” 同样命悬一线的,还有已经被困在邻国的凌烨辰。 “凌北琭不中用,死在你手上,你真的就以为我们这一脉,没有能制住你的人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凌玄宗的第四子,凌北琛。“到了嘴边的鸭子,我怎么可能让他飞呢。不过我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逼迫我兄长谋逆,让他亲手了结了父皇。而我杀了你,这不是正好替父皇报仇了么!手刃仇人,又收复失地,我一登基就声名鹊起,还真是得感谢你呢。” “哼。”凌烨辰冷蔑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如愿么?” “当然。”凌北琛冷冷笑道:“其实原本我也打算动手了。毕竟这两年,凌北琭越发的会讨好父皇。你也当过皇嗣,也明白,大统的事怎可马虎。只不过时机也很重要。若不能一举歼灭敌人,就极有可能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也亏得是盛世这么胡闹,先灭了开乐就朝邻国发难。而你又那么精准的帮我铲除了多余的麻烦。才让我可以如此一帆风顺的支撑到现在,独揽局面。说真的,我得谢你。” “少废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凌烨辰孤傲的仰起脸,凝眸看着他冰冷的面庞。 “你放心,我的人会迅速的清扫现下的邻国。那些隐藏在暗处支持你们母子的老臣子会很快的被一个一个连根拔起。等这场风波过去,我就能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重新提拔对邻国有用的可造之材。而在此之前,你会很安全的。若不留着你做铒,那些藏匿很深,比狐狸还狡猾的臣子们怎么会上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母妃当年不过才十几岁,好好的何必嫁给个糟老头子当夫人?这条路一开始就走错了,也难免你幼时就跟着她吃那么多苦头。装完了懦夫装瘸子。为了这把龙椅,你也是够拼命的。” 话说完,凌北琛转头而去。 凌烨辰被结实的铁链锁着,挣扎也是徒劳。他沉冷的眸子里映出凌北琛的背影。这个邻国最不起眼的皇子居然扮猪吃老虎,在最紧要的关头成了了他最大的障碍。眼下,能帮着他解除这困境的,兴许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盛世的皇帝,另一个……”凌烨辰在嘴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睡了个午觉起来,就觉得格外躁动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跳的特别的快。她睁开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正凝视自己,且离得这么近。 “啊!”腾芽不由惊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心口。 “三公主你没事吧?”宛心凝眸看着她:“我见你睡得不安稳,想过来给你擦擦汗。没想到吵醒你了。” 她一脸的愧疚,手里捏着的绢子还没触及腾芽的肌肤。 “没事。”待看清楚是宛心坐在床边,腾芽的心才稍微舒畅些。“我睡了多久?” “你呀,整整睡了两个时辰了。昨晚上和大公主一起饮了个尽兴。这时候头还疼吗?”宛心十分的温柔的给她端了一碗醒酒汤。“这是静夜刚熬好的,我就顺手给你端了来。” “谢谢你。”腾芽端起碗慢慢的喝了几口。 宛心温柔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腾芽的脸。她果然生的很美,哪怕宿醉头痛,看上去有些憔悴。却丝毫没什么影响。你看着她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的舒服。 “对了,昨天我没好意思问,怎么不见凌烨辰啊?” 宛心忽然不再称呼他烨辰哥哥,腾芽听着还有些别扭。“他去讨伐邻国了。” “什么?”宛心不由得大惊:“讨伐邻国?怎么会这样?盛世不是有心要将邻国变成自己的附属国吗?何以烨辰哥哥……我是说何以他还要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他还没有放弃他心中所愿?” “你也说了,既然是心中所愿,哪里就能这么容易就放弃!”腾芽沉了沉心:“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给你书信吗?”宛心很是担忧的样子。 “没有。”腾芽苦涩一笑:“就连他去讨伐邻国,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兴许他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宛心点一点头,凝重道:“这倒是像他的心思。他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承担。不会让身边的人感觉到惶恐不安。只是,邻国现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三公主,你可知道他带了多少人去吗?” “父皇给了他虎令。虎令出手,怎么也是至少三万。”腾芽凝眸道:“邻国已经动荡不安了,这时候兴兵,前景还是可观的。” “嗯。”宛心连连点头:“我对烨辰哥哥有信心,他肯定会凯旋而归。” 说这话的时候,宛心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对不起啊三公主,我总是改不了口。你别误会我对他还有什么心思,其实事情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我现在心里很平静。想着父亲和母亲既然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我就得努力的活下去。若真是这么走了,才会叫他们痛心不已。” “傻丫头,我怎么会介意呢。”腾芽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从你在客栈救了我和薛翀,我就只得你已经放下了。再说你们原本自幼就相识,他也确实是你的烨辰哥哥,改不了就改不了吧,没什么关系。” “你真是豁达。”宛心会心一笑:“怪不得烨辰哥哥喜欢你。” 腾芽一股脑喝完了手里的汤药,笑吟吟的说:“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是冰玉的声音。 “公主,您是不是醒了?” “进来吧。”腾芽温和的说。 冰玉笑着推门进来,一脸的喜气:“大公主身边的春宁方才过来,说大殿下邀请大公主和三公主去赏花灯。还说今晚的集市会非常热闹,想来两位公主会玩尽兴。大公主让春宁来问问公主,可愿意同行?” “我就不好去了吧。”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殿下是想借机陪长姐好好说说话。我这么去算怎么一回事。再说了,长姐要是分心照顾我,岂不是耽误了他俩说话。冰玉,你替我回了长姐,就说我不去了。让他们玩的尽兴。” “是。”冰玉正点头答应呢,没想到腾玥就走了进来。 “我的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吧。不然我和薛赟也不熟,两个人这么去不是怪怪的么!”腾玥进来才看见宛心,脸不由一热。“让宛心公主见笑了。” “怎么会。”宛心笑着对腾芽说:“看花灯最热闹了。以前在开乐的时候,我也总嚷着让母亲陪我去。你就陪大公主去吧,说不定能看到喜欢的花灯,买一盏回来。” “就是啊,我的好妹妹。”腾玥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 “不然这样吧。”腾芽无奈的笑了下:“宛心也和我们一起去。姐姐和大殿下说话的时候,咱们就去选花灯。左右有你相伴,我也不至于妨碍人家说话嘛。咱俩可以一起去选花灯。这样可好吗?” “可是我……”宛心不由得垂下了眼睑:“我怕我去了会让你们觉得扫兴。不如我就在宫里等着你们回来好了。” “别这么说。”腾玥走过去冲她微微勾唇:“你不如就当是和我们去散散心吧。左右闷在宫里也是无趣的。” “是啊。”腾芽也是这么说。 宛心犹豫了一下,对上两人期盼的眸子,笑着点头:“那好吧。” “太好了。”腾玥心里暖暖的:“有你俩陪我,我心里就有底了。” 三个丫稍微吃了点东西,就赶紧收拾利索,等着时辰。 薛赟倒是体贴,特意让人入宫接腾玥。 “小毛蛋,你去准备一辆马车。”腾芽笑着说:“我和宛心坐一辆,长姐就做大殿下派来的车好了。免得到时候你们说话,我们在旁边还要碍事。”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腾玥不由得红了脸。 “三公主说得对。”宛心笑吟吟的说:“这时候是该你们好好说说话。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嗯。”腾玥点了下头:“多谢你俩。” 如此这番,三个人乘坐两辆马车出了宫。 马车刚出宫,消息就送到了华荣宫。 韦逸霜拧着眉头问:“你确定三公主也出宫了?” “奴婢确定。”纯好目光清冷:“大公主乘坐大殿下的马车出宫。而宛心公主则与三公主同乘后面的马车出宫。娘娘,今晚的集市可以说是相当的热闹。因为马上就要过春节了。百姓喜欢趁着这样的时候热闹热闹,也顺道买些过年用的花衣和胭脂。” “人多,又热闹,还是夜色之中……”韦逸霜忽然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本宫原本以为薛翀能可靠些。赶紧把那贱丫头给弄走算完。谁知道他这么不中用,居然争不过凌烨辰。哼,那本宫何必依靠他行事。” 说话的同时,韦逸霜起身走到梳妆台边,打开了一个珍宝盒子。将上面一层格子拿下来,盒子底部是一块好看的玉。“拿去。” “哼。”纯好冷哼了一声:“三公主也真是好福气。凭她居然也配用最好的血滴子。” “总之本宫不希望再有意外。难得她出宫,今晚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本宫眼前,再不许这贱丫头出现。”韦逸霜咬牙切齿的说。 “诺。”纯好微微扬眉,快步退出殿去。 马车较快,转眼就到了市集。 腾芽远远看见那街市上人来人往,不由得想起那天和凌烨辰从山上下来的情景。 他就是在那边祈福的树下吻了她。想起那个时候,腾芽的脸不由得滚烫起来。 “三公主,你没事吧?”宛心奇怪的看着她:“怎么脸这么红?方才好似也没吹到风啊!” “是呢,我就是觉得有点热。”腾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宛心公主,我带你去祈福。” “街市上人多,不如这样吧,我叫你芽儿,你叫我宛心。不必要的字就省略了去。不然万一给人听见了,反而招致麻烦。” “好,就听你的。”腾芽笑眯眯的说:“走,宛心,我领你去玩。” “咱们不和腾玥说一声吗?”宛心往前面瞟了一眼,正好看见薛赟扶着腾玥下马车,顿时就笑了。“算了,咱们还是去祈福吧。” 腾芽跃身一跳先一步下了马车,便将手递给了宛心。 宛心递过手去却犹豫的皱起眉头。 “看我多粗心,忘了给你搁搁垫脚了。”腾芽嘿嘿一笑,忙有奴才将垫脚放下。 “是我不好,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我倒是想和你这样洒脱随意。”宛心不免勾唇:“你可千万别嫌弃我。” “怎么会呢。”腾芽没心没肺的说:“你这样子才是公主的样子,我呀,就是不如你温柔。” 正说着话,薛赟和腾玥走了过来。 “难为两位公主赏脸,薛某荣幸之至。”薛赟拱手道。 “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如就唤我们的名字吧。”腾芽笑着说。 “也好。”薛赟点一点头,对腾玥道:“玥儿妹妹,前面有好多花灯。不如我领你们去看看?” 这一声玥儿妹妹叫的可真甜。 腾芽和宛心对视一眼,均露出了笑意。 “走,我们看花灯去。”腾玥笑着冲两人点一点头,双颊生出了柔美的绯红。只是傍晚,天色渐渐暗淡。她脸上的霞光就显得没有那么明显。 “玥儿妹妹,你看。”薛赟指着前面的一条街市,笑着说:“天色暗了,各种花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花,多么好看。” “是啊。”腾玥点头:“我在宫里也见过宫人们制作的花灯,却从来不知道品种如此繁多。当真是好看。” “喜欢什么样的?”薛赟温和的眼眸,透着一股亲昵。“我买了给你带回宫去。” “嗯……”腾玥看的眼花缭乱:“不如你帮我挑可好?” “好。”薛赟点头,转而对身后的腾芽和宛心道:“两位妹妹喜欢什么样子的,尽管选。就当是我谢两位肯赏脸陪我和玥儿妹妹赏玩的谢礼。” 腾芽笑着道:“那薛大哥的礼也未免太轻了。我们可是特意来陪姐姐的。” “等下还有丰富的佳肴美味,保证让两位妹妹大饱口福。”薛赟笑着道。 “那就多谢薛大哥了。”腾芽笑笑的走到腾玥身边,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薛赟手上。“你俩快去挑些好看的花灯。我和宛心要去挂丝带祈福。” “我们还是一起吧。”腾玥有些不放心:“毕竟是晚上了,我们分散开会不会不太安全。” 薛赟也赞同腾玥的想法:“的确如此。两位妹妹不必拘礼,咱们还是别分开会比较好。我与玥儿妹妹要独处想来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但既然是邀请你们一道出来,必然要保证你们的安全才是。” “好。”腾芽禁不住想,这薛赟倒是个谦谦君子。心思细腻不说,也挺有风度。“那我们就跟在你俩身后,一起选花灯可好?” 她看着宛心笑笑的问。 “好。”宛心点头。 其实相比从前,宛心虽然一直笑着,可明显话少了许多。 腾芽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尤其是在别人满面笑容,心情甜美的时候。她总会不经意的想起自己的那些不愉快。“宛心,你看,那边有卖精致的绢花。虽然不如你那些真贵,却活灵活现的,真是好看。要不我们去选一些?” “好。”宛心又是点头:“绢花样子多,素日里搭配衣裳也总是好看的。” 两个人说话就往那边的摊位走去。花灯映着绢花,看上去那么新奇好看。 “姑娘快来看看我的绢花。我这绢花可都是我从苏杭找来的样子,请了皇城里最巧手的绣娘做成的。保准是最好看的。两位姑娘生的如此俊俏,戴上一准儿好看。”那婶子笑着把两朵绢花分别放在腾芽和宛心手上。“这里有镜子,你们照着花灯往鬓边比一比,娇俏可人准错不了。” 两个丫头听了这话也都很开心。拿着绢花往那镜子上比了比。 “来,姑娘,让我帮你戴上。”那婶子走到腾芽身侧,拿了一朵海棠绢花:“这可是今天才绣好的款式,又好看又少,走在路上也不会遇着个重样的。” “的确很美。”腾芽只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却没留意那婶子的手。 宛心侧首看过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婶子手里居然握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她毫不犹豫的就把手里的铜镜给扔了出去。距离近的缘故,铜镜扔的极准,哐一下砸中那婶子的眼睛。 “啊……”婶子惊叫了一声,手里的刀就掉在地上。 腾芽回头看见地上的刀,又看见宛心一脸惊恐,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长姐,救命!” 她这么一嗓子,薛赟和腾玥都听见了。 薛赟急急忙忙抓住腾玥的手,迅速的赶过来。可仍然迟了。 他还没来得及护住腾芽和宛心,一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腾芽和宛心包围在绢花摊子上。 “你们想干什么!”薛赟语气森冷,一个手势,就召唤来一直暗中随行的护卫。 吓的进过的百姓纷纷躲避,生怕跑的慢了,殃及池鱼。 电光火石之间,腾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两拨人就打成一片。 刀剑互撞的声音特别的清脆,迫使一条街的行人逃的逃,散的散,连摊位上的东西都顾不得收拾,迅速的安静下来之后,只剩下满地狼藉。 宛心吓得脸色发青,不知道该怎么办。 腾芽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别怕,不会有事的。” 薛赟护着腾玥,皱眉叮嘱道:“看样子人是冲着三公主来的。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小心。我怕护卫抵挡不住,我得去帮一帮他们。” “好。”腾玥皱眉道一声小心,就谨慎的躲在一旁。 不得不说,她从来不知道危急关头被人呵护原来是这种感觉。从前,只有母后会如此待她。可那种并不是这样的情愫。纵然心里有些害怕,可腾玥的心却无比温暖。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薛赟。盼望着他能平安无事。 薛赟的人应对的越发吃力,看样子是真的来者不善。 “本殿下无畏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从怀里摸出了烟哨,目光凛厉道:“是你们非逼我出手的。” 烟哨一出,远处能听见呼应的烟哨声。且还有飞奔而来的马蹄声。 黑衣人觉得势头不对,一边躲避着薛赟一行人的进攻,一边向腾芽和宛心靠近。 明晃晃的刀子朝着腾芽狠狠的挥过来。腾芽左闪右避,几次都能感觉到锋刃从自己的脖颈划过去。只是亏得是冬日里穿的比较厚,毛领子顶住了那股寒凉,才不至于吓破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韦妃让你们来的对不对!”腾芽阴戾的眼眸,翻滚着恨意。“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我死吗?可明知道是这样,我还会没有防备的出宫吗?你们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听她说有防备,宛心不由得诧异。 从知道要出宫,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腾芽身边,连腾玥也在。却从来没发觉腾芽将这件告诉了旁人。那她又是怎么防备的? 正狐疑这是不是一句吓唬人的话,果然就听见随即而来的动静。 “皇上有命,捉活的。”德奂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响起,让人觉得特别亲切。 腾芽连忙朝他挥挥手:“公公来的正是时候。” “三公主您没事吧?”德奂担忧的问:“还有大公主呢?是否平安无事。” “放心吧,有大殿下保护,长姐不会有事的。”腾芽拉着宛心的手,微微有些用力:“别怕,没事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那个卖绢花的婶子忽然从身后勒住宛心:“松开她,否则我就扼死她。” 这一声吓得腾芽猛的缩手:“你放了宛心,我不会为难你。” “哼。”婶子轻蔑一笑:“你们这些人说的话,能相信吗?还是只能麻烦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送我去安全的地方,才比较稳妥。” “你敢伤害宛心,我绝饶不了你。”腾芽沉冷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吓人。 “那就请你们让开一条路,我能逃脱,自然会放了她。”她的手很用力的抓着宛心的脖子。 宛心的表情看上去相当痛苦。 “德奂公公,让他们让开。”腾芽生怕宛心再有闪失,拧着眉头道:“往难走,有个路口,那里有两辆马车。你可以不要车,骑马走。但是请把宛心留在车上。别伤害她。” “算你有点良心。”身子拽着宛心,脚步飞快的从让开是侍卫面前撤离。 这时候,被生擒的黑衣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不好,他们服毒了。”薛赟相当气愤:“这些人还真是阴险的厉害。” 德奂也没想到,顷刻之间这些人就都自尽了。让手下的人仔细检查过,才知道居然没有一个活口。“简直岂有此理!这下奴才怎么和皇上交代!” “公公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会向父皇解释清楚。”腾芽担心宛心:“这样吧,公公带人陪我去救宛心,大殿下,你先送长姐回宫。长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必然是吓坏了。” “也好,只是三公主你要注意安全。”薛赟赶紧把腾玥找出来,用力的拽住她的手腕:“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这就送你回宫。” 腾玥吓得不轻,身子一直颤抖着:“好好的,为什么会有这样事?” “别想那么多,也别怕。我在这里。”薛赟温和冲她一笑:“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嗯。”腾玥满心的感动,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虽然她知道薛赟已经婚配,也知道薛赟不会只是她一人的夫君。可为着今日这份体贴和关怀,她愿意走近他的身边,和那些已经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们分享同一个夫君。 婶子并没有把宛心带去马车附近,反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一段路。 “公主你没事吧?都怪属下不好,为能使对方不生疑,下手重了些。” “没事。”宛心脸色一沉,卸下了恐惧的伪装。“这点苦本公主还受得起。可有凌烨辰的消息吗?” “回公主的话,如您所料,凌烨辰已经被控制在邻国。眼下唯一能救他的,除了盛世的皇帝,就只有公主您了。”婶子不由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但要不要救他,且要看公主您的心情。” “我自然会救他,但不是现在。”宛心凛眸:“不到他山穷水尽的时候,怎么知道本公主还是有用处的。他真以为这些年的痴心错付如此轻而易举就一笔勾销了?哼!怎么可能!我在他身上浪费掉的心血,他亏欠我的一切,我都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公主,您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办。”婶子拱手道:“奴婢先行告退,您自己万万要当心。” “去吧。”宛心收拾了情绪,待她离开之后,嘤嘤的哭起来。 腾芽他们到处找,仍然没有看见宛心的身影,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公主,您听,是否有人在哭?”德奂耳朵尖,往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指了指。“莫不是宛心公主的哭声?” “赶紧去看看。”腾芽急火火的赶过去,果然看见宛心跌坐在地上,哭的可怜。“宛心,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腾芽。”宛心一下子扑进她怀里,颤抖的厉害。“我害怕……我好怕……”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腾芽难受的不行:“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激怒那婶子。是我连累你了。” “你没有连烈我。是我自己胆子小。”宛心的声音很轻,手指冰凉的像一块冰。 腾芽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裹在身上。“咱能先回宫吧。此地不宜久留。” “好。”宛心抹了把眼泪,却还没有从惊惧中缓过来。 德奂吩咐人照应着,看着两位公主平平安安的上了马车,才算是松了口气。“ 马车停在了皇极宫门外,腾芽自己下了车,转身吩咐驾车的奴才:“好好把宛心公主送回青鸾宫,着御医来瞧一瞧。” “不必了。”宛心连忙摇头:“我想回去泡一泡热水,就赶紧歇下。睡一觉就好了。这时候,我也不想见生人。” “可是御医瞧过了才能放心,不如……” “真的不必了。”宛心努力的挤出了笑容:“三公主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我现在真的不想见生人。何况我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就是觉得冷。” “好。”腾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愿意勉强。“我去见过父皇,就回来陪你。” “好。”宛心放下了车帘,确定旁人不会看见,才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或许真的不容易,可要欺骗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母亲,你瞧着吧,女儿一定会亲手为您报仇。女儿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夺走我爱人,害了您和父亲的贱女人! 皇极宫的内室,熏着很重的龙涎香。 腾芽才走进去,就觉得那苦涩的味道飘了出来,填满了人的胸腔。 “拜见父皇。”腾芽恭敬的行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热络。实际上,她是不愿意多亲近皇帝一分的。那种心里的抵触,就跟腾玥对凌夫人一样。明知道或许不是直接相关的责任,可就是心存芥蒂。 “事情如何?”皇帝搁下了手里的书,凝眸看着她。 “回父皇的话,我们果然遇刺。德奂公公的人也颇为能干,擒获了对方数人。只是,中途一个卖绢花的婶子忽然挟持了宛心公主,扰乱了众人的注意力。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那些被生擒的黑衣人就纷纷吞毒自尽,无一幸免。”腾芽垂下眼眸:“女儿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罢了。”皇帝心里禁不住在想,都死了个干净,未免不是好事。若真的留下活口,只怕又是后宫的一场血雨腥风。 “只是你如何知晓出宫必遭劫难这事?”皇帝心里还是存了疑影。如果这事情是发生在裕王身上,他甚至会怀疑这事裕王自己设下的圈套。但腾芽毕竟只是个公主,无权无势,也不可能自己去操纵这么大的一件事来冤枉后宫的妃嫔。 “若女儿讲出实话,父皇是否能宽恕女儿的过错。”腾芽走上前去,跪在了皇帝身边。 “你说便是。”皇帝的语气总算是温和的。 腾芽红着眼睛,叹了口气:“父皇有所不知,女儿上回出宫,也遭遇了差不多的劫难。且这样的行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甚至就连上回高世渊入宫,也是因为女儿身边有人作祟。暗中把女儿掌握的证据送出了宫。” “你身边的人?”皇帝不禁虚目,心里以为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么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父皇不是常说,宫里的事情必须有证据才能作数么!女儿没有证据,不敢胡说。满心以为这次能顺藤摸瓜,揪出暗中操控一切的黑手。可偏偏那些人宁死也不愿意开口。还险些连累了长姐、宛心公主和大殿下。” “你起来吧。”皇帝凝眸与她对视一眼,默默道:“朕心中有数了。” “多谢父皇。”腾芽乖巧的起身,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斟茶。温热的茶水带着一缕清香,驱散了不少苦涩的气味。 皇帝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中一动。“你斟茶的姿势和你母妃如出一辙。” “从前母妃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替父皇斟茶。芽儿就陪在父皇和母妃身边,耳濡目染,自然得心应手。只是芽儿并不是很懂茶道。斟茶或许能学得一些皮毛,可泡茶的功夫却远远不及母妃。” “无妨。朕明日让内务府安排一位茶师,好好指点着你就是。”皇帝微微一笑:“女孩子,多学些茶道总归是有好处的。” “多谢父皇。”腾芽暖心一笑。 “好了,行刺的事情朕会让人继续追查,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宫吧。”皇帝摆一摆手,示意疼爱与退下。 “芽儿告退。”温顺的行礼,腾芽依依不舍道:“父皇也早些安寝。” “去吧。”皇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总觉得都是苏荷的影子。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想他和苏荷以前的事。忽然想起来,心不由得一紧。“德奂。” 德奂连忙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略微一想,皱眉道:“去接……韦……韦嫔过来吧。” “诺。”德奂恭敬的行礼,慢慢的后退。 韦逸霜牵扯到行刺的事情,尽管没有证据,却也显而易见。这时候若是传召,想必只会惯的她越发目中无人。这也是为何方才会犹豫的原因。 “慢着。”皇帝忽然醒神:“不必接韦嫔。朕想去见一见……” 虽然有三宫六院,可想找个能说话的知心人却也这般的不容易。皇帝犹豫半天,却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候,外头有内侍监走进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德奂不由得纳闷,转而问道。 “回皇上的话,秦顺容在外求见。” “这么晚,她怎么过来了?”皇帝揉了揉眉心,道:“也罢。朕就见一见她吧。” 皇帝想起某天答应会给她找个新宫居住,但这事情居然给忘到脑后了。想必她这时候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吧。心里微微有些不畅快,他总觉得这满后宫的女人,不是不如凌夫人温婉动人,就是不如苏贵妃体贴入微,最能分忧。 可惜,这两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最终都不在他身边。 “臣妾拜见皇上。”秦顺容穿了一件蜜合色的裙子,配了几朵珠花,再没有别的装饰。这时候映着烛光,看上去难免多了几分温婉。 “平身吧。”皇帝语气平和。 “谢皇上。”秦顺容恭敬道:“太后这几日病着,臣妾让小厨房单独备了些补品。这雪蛤膏,太后吃着极好,所以让臣妾给皇上送一些过来。” “这样的事情,让奴才过来不就是了。难为你这么晚这么冷还要走一遭。”皇帝见她转身从侍婢手里端过托盘,低眉款款的走过来,不免叹气。“搁这儿吧。” “是。”秦顺容搁下了托盘,揭开了盖子。“皇上尝尝看,味道如何?” 第97章 获宠之路 >> 夜里有些冷,芙蓉帐里的两个人睡着有些瑟瑟。 秦顺容索性起身,撩开暖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鎏金炉里的银炭烧完都熄灭了。 她赶紧将蚕丝的轻棉盖在皇帝身上,随意披了件袍子就光着脚下了地。 毕竟鲜少来皇极宫,银炭放在哪里她根本就不清楚。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喊外头的奴才来帮手,只怕推门关门的声音,会把吵醒榻上熟睡的人。 踩着冰凉的地砖,就跟踩在冰块上一样。那刺骨的凉从脚底下钻进来,才这么一会,膝盖以下就没了知觉。秦顺容咬着牙,借着微弱的烛光,凭着猜测去找银炭。 想着银炭应该不会搁在太显眼的地方,也不会离炉子太远,她仔细找了好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装满银炭的小罐子。又从点宫灯的小桌上找到火折子。 秦顺容一手拿着银炭,放在用火折子小心的烤着。其实若是用些草纸或布条什么的,兴许点的快一些。不过那样就难免会有烟,她会担心皇帝不喜欢。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半个钟头,她才总算是把鎏金炉烧热起来。 只是身上冰凉的厉害,完全没有了热气。她颤抖着,不敢回床榻上去。生怕皇上碰到了这样冰凉的自己,会被凉醒。于是只有身处手和脚,小心翼翼的在炉子边上取暖。 “还不过来吗?”其实皇帝在她下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默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是那么的谨慎小心,又那么体贴细致,像极了从前的苏荷。 “皇上,您醒了?”秦顺容不免自责:“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吵醒您了。” “不怪你,朕只是觉得有点冷。”皇帝想起那一次,他高热不退,苏荷也是这样温柔在侧给他盖被子,也是这样看着鎏金炉里的炭火。 “臣妾去倒一杯热茶给皇上。”秦顺容起身行礼。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身影,皇帝的心中涌起了一抹温热。 待她端来了茶水,奉于他面前。 皇帝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腕:“快进来暖一暖。” “臣妾身上是凉的,皇上别碰。当心冰着。” 皇帝端过了她端来的热茶,顺势把她往怀里扯。温热茶水送到她的唇边:“你喝点暖暖。”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秦顺容从来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清香扑鼻的茶水,入喉入心,加之被他这样宠溺的拥着,她简直幸福的无法言说。哪怕此刻就死,也终究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多谢皇上。”秦顺容很快就被这样的温暖驱散了寒冷,僵硬的身子也变得酥软起来。 皇帝将茶盏扔出了暖帐,一个翻身把她卷到了身下。“这些年,朕薄待你了。就连你的位分也是当年册封的。你会不会怨朕?” “臣妾不敢。”秦顺容垂下眼眸,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当年的事,是臣妾年轻莽撞才会如此。实在不敢怨怼皇上。何况若非皇上垂怜,臣妾也不会再有侍奉皇上的福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臣妾只想能这样好好的陪伴在皇上身边就是。” “好。”皇帝轻轻的拨弄着她的发丝:“朕一定如你所愿。” “多谢皇上。”秦顺容贴着他温热的身子,闭上眼睛,才勾起了唇角。这一天,她等了十年。从十五岁绝好年华,一直熬到二十五岁。她是真的该感谢徐丽仪。若不是她逼着自己离开复春殿,兴许还要再等下去。 快感伴随着些许的痛楚,让她觉得一切都特别的真实。 这一晚,足以令她毕生难忘。 翌日,早膳的时候,秦顺容被册封为正六品婉仪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各处。 “你没听错吧?”韦逸霜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拧着眉头看着纯好。“你说皇上册封秦顺容为婉仪?” “正是呢!”纯好也是一脸的不信。“奴婢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腿脚利落的内侍监去打探。果然是从从八品顺容,一下子晋封为正六品的婉仪。比孕中从六品的徐丽仪位分还要高。且还赐居了珍宝殿。说是皇上让人三日内必须重新布置好珍宝殿,让秦婉仪尽快能搬过去。” “珍宝殿?”韦妃不禁皱眉:“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小贱丫头没收拾好,连累的本宫损兵折将就算了。居然还在同一晚,皇上这就有了新宠。唉……” “姐姐喝口茶,润一润吧。”韦倚媃缓缓的走过来,将茶盏递给她。 她轻柔的声音,仿佛能抚平人心的浮躁。韦逸霜看她一眼,便长长的叹一口气。“罢了。这世上的事情,岂能尽如人意。左右皇上也不是头一回添新宠了。何况这秦婉仪又巴结上了太后。有太后撑腰,她想要笼络皇上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娘娘,奴婢有些不懂。”纯好满脸的狐疑,眉头锁的很紧。“皇上和太后不是一向都不和睦吗?怎么太后钟意的人选,这一次皇上居然也抬举了?” 韦逸霜没有做声,只是抿了一口茶。 “若不是这位秦婉仪容貌倾城,就是她聪慧过人。”韦倚媃似是漫不经心的说:“能周旋在皇上与太后之间,游刃有余的博取恩宠的女人,一定是不简单的。” 这话,犹如一把刀子从韦逸霜眼耳畔飞过。 她整个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不管她是真的聪慧贵人,还是皇上就喜欢她那模样。总之,本宫没有太多时间给你。倚媃,你必须从她手里把皇上的恩宠夺过来。”韦逸霜表情凝重道:“本宫已经被太后吃的牢牢的,失去了后宫的权势。若是你我再连皇上的恩宠都触及不到……华荣宫的春天,恐怕就再也不会来了。” 韦倚媃有些难过的垂下头去:“姐姐的话,我明白。可是皇上似乎并不喜欢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感伤。 “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韦逸霜不禁莞尔。“男人么,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看见娇艳的女子,总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何况他是皇上,这满后宫的女子乃至天下所有的女子,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能得到。你我能在这深宫之中安身立命,不就是拼死拼活的去争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的恩宠吗?你没有放开手脚去拼去争,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呢?” “如此说也是。”韦倚媃幽幽一笑:“可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 “是啊,你为何这么久都没见过皇上?”韦逸霜纳闷的不行。“上回皇上不是来我们宫里用晚膳吗?就是出征之后没多久回宫的时候。” “姐姐忘了,那时候我感染的风寒。怕冲撞了皇上和姐姐,就没能伴驾。”韦倚媃笑吟吟的说:“可能是我注定与皇上没有缘分吧。” “胡说。”韦逸霜凝眸看着她:“你已经是皇上嫔妃,这就是你和皇上的缘分。罢了,之前的事情先不提。你呀,却制衣局做两身好看的衣裳,这几****会让御医好好给你开个方子,希望下回你陪伴皇上的时候,能一索得男。” 韦倚媃的脸唰一下红起来,双手交叉着攥着绢子,显得特别拘谨。“姐姐这是说什么呢。” “瞧你。”韦逸霜看她脸皮这样薄,不免笑起来:“妃嫔侍奉皇上,不都盼着能一索得男吗?何况现下周贵人好徐丽仪都有身孕,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倘若她们抢先生下皇子,对咱们来说就更不利了。有个孩子,你往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切莫如我这般,入宫多年无所出,皇上和太后的心里,都指不定怎么嫌弃我呢。” “不会的。”韦倚媃连连摇头:“姐姐陪伴皇上多年,是皇上的知心人。皇上看重姐姐,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何况姐姐还这么年轻,孩子的事情不过是早晚而已。” “嗬!”韦逸霜自嘲而笑:“我盛宠的时候,都没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何况是现在,恩宠早已经不似从前。这样的好事,又怎么会落在我头上。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罢了罢了。” 韦倚媃默默的垂下头去,没有再做声。 “纯好,你去让人给秦婉仪送贺礼去。本宫得好好恭贺一番。”韦逸霜饶是一笑:“记住,要送就送最好的,而且是双份。一份是本宫送的,一份是韦嫔送的,务必要说清楚些。” “好。”纯好笑笑着说:“这时候秦顺容还在皇极宫呢。奴婢只好将贺礼送过去了。” “嗯。”韦逸霜笑的有些冷:“本宫得好好让皇上见一见本宫的贤惠不是。” 韦倚媃看着满心疲倦的韦逸霜,总觉得入宫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不错,得宠就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宫里,不也没有永远得宠的女人吗?难道有个孩子,真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可有了孩子,若皇上的心不在呢? 那又有什么用处? 第98章 只轻叹 >> 宛心抬起头,看着头上略显阴郁的云,只轻叹了一声。 腾芽走过来,将披风批在她身上,笑着道:“变天了,院子里冷,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这不是有你给我拿来了!”宛心暖心的勾起了唇角。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冰玉的声音响起。 “奴婢找了一圈,原来两位公主在这里啊。” 转过头,看见她轻盈盈的行礼,腾芽问:“有什么事情吗?” “秦婉仪身边的秀画过来了,说她去复春殿看徐丽仪,问公主您要不要也过去说说话。”冰玉笑眯眯的说。 “是啊,我还没去恭贺秦婉仪荣升之喜。”腾芽凝眸道:“那宛心,你就自己在宫里歇歇。等晚些时候,我再来陪你说话。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冰玉就是。” “是呢。”冰玉一脸的笑容:“宛心公主有什么需要,告诉奴婢一声。” 自从两个丫头知道,出宫的那晚,宛心公主救了三公主,待她也就明显的热络起来。 “好。”宛心温和点头:“那你去吧。” “嗯。”腾芽喊了小毛蛋一声:“你带上我之前挑的礼物,咱们去一趟复春殿。” “是,公主。”小毛蛋一早就把要送秦婉仪的礼物给打点妥帖了。一应都放在了好看的锦盒里。叫上了几个腿脚利落的内侍监,抬到了马车上。 腾芽也跟着上了车,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 为什么一离开复春殿,秦婉仪马上就得宠了?难道在此之前,是徐丽仪不希望她得宠? 可也不会啊! 毕竟腾芽都没瞧出徐丽仪有多在意父皇的恩宠。这些日子以来,还不是能逃避就逃避,也不像是会为了一星半点恩宠,就打压自己姐妹的人。 当然,她们这时候也算不上是姐妹了。 想到这里,腾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复春殿很快就到了,殿外,站着一些眼生的奴才。 “拜见三公主。”腾芽就着小毛蛋的手下了车,凝眸看着他们:“你们是……” “奴才等是内务局才调过来侍奉秦婉仪的。”领头的内侍监恭敬的说。 “哦。”腾芽略点了下头,便走进了复春殿。 复春殿里一如往昔,并没有什么改变。 走进去的时候,她凑巧看见徐丽仪朝秦婉仪行礼,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徐丽仪不必多礼了。”秦婉仪幽幽一笑:“昔日我还是顺容的时候,你不是也不曾让我日日拘礼么?所以如今即便我的位分高你半头,你也无需这么客气。倒是显得有了身份咱们姐妹就生疏了,好没意思。” 她的话温和柔婉,一点也听不出和从前不同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腾芽就是觉得别扭。好像徐丽仪位分高些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可秦顺容忽然成了秦婉仪,就显得用了很多心思一样。 “腾芽给秦婉仪请安,徐丽仪安。”腾芽走进来,身后领着呈着礼单的小毛蛋。 “三公主也来了,快进来坐。丽仪也坐吧。你有着身孕,凡事都要当心。”秦婉仪笑吟吟的说。 徐丽仪没有作声,表情平静的坐好。 腾芽将礼单交给了秦婉仪身边的秀画:“这是我一点心意,恭贺婉仪荣升之喜。” “芽儿你实在太客气了。”秦婉仪不免叹气:“其实我还是喜欢从前我们总在一起的日子。我照顾着徐丽仪,照顾着你。那时候就没有如此之多的客套,可现在,却总觉得面对面坐着,我们之间却隔着什么东西一样。叫人看不真切。” “很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改了就是改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徐丽仪听这样的话听得不耐烦。“并且婉仪如今的位分,也实在不用纡尊降贵的来复春殿看我。倒是我该改日去你宫里请安才对。” “丽仪,难道我们多年姐妹,你仍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之前的事情,全都是你自己猜测的罢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还有,我们差不多十年携手挨过的苦日子,我们互相关照彼此而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是假的吗?你为什么就这么无情?” 说着说着,秦婉仪的泪珠子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我就是想着,不管我是顺容还是婉仪,不管我是在复春殿还是在别处,总之我们的姐妹之情不要变就好。我以前怎么对你们,以后还是会一样。也请你们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好不好?” 她哭的特别伤心,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可是徐丽仪却无动于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腾芽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怔怔的坐着,听着,一言不发。 只觉得这殿里的气氛就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郁的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芽儿,你说呢?”秦婉仪含着眼泪问。 腾芽侧过脸去与她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才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事情到底如何,总会有让人看明白的一天。” 秦婉仪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你说得对。有时候我越是想要证明什么,就越是不能如愿。既如此,我也不想再勉强你们去相信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拿绢子细细的擦了擦眼泪,才起身道:“丽仪有孕在身,就不必去我那里恭贺了。若你想来看我,我倒是随时欢迎。你若不便过来,着人唤我来复春殿也是一样。从前,都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往后,我也等着你说。”经过腾芽身边的时候,秦婉仪停下了脚步:“芽儿若是有空,也欢迎你来我那里坐坐。” 腾芽起身,凝眸道:“那些礼品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婉仪不要拒绝。” “好。”秦婉仪的鼻子一酸,连连点头:“我收下就是。” 目送她离开,腾芽禁不住叹了口气。“丽仪,你真的觉得咱们的怀疑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秦顺容做的?” “怎么还顺容呢?人家现在是婉仪了。”徐丽仪温软的语调,透着生分。“是不是她做的,还用怀疑吗?除了她,我们之间还有个什么样的人,能完全博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谋划着算计我们的事情。还有谁能比她更单纯无害?否则,我怎么会一试探,就险些送命呢?” 看着她笃定的目光,腾芽有些不忍。“可是在望宫的时候,秦婉仪待我们极好不是吗?” “是。”徐丽仪点头:“正因为她待我们极好,所以即便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忍心对她下狠手。可若是将来我死在这上,便是我的仁慈害死我自己。” 腾芽看着她,脸色一分一分的冷下去。“为什么我活在一个,会把好人变成魔鬼的地方?” “你没得选。”徐丽仪看着她充满了疑惑的眼睛,皱眉道:“芽儿,这世上的人和事,原本就是如此。那些寻常的百姓,会为一顿饭和几文钱而绞尽脑汁。宫里的人若是争斗得到的好处,岂止是一顿饱饭,几文钱啊!” “难道这世上出了险恶的用心,就没有别的吗?”腾芽凝眸看着她,有些不信。 “反正我没见过。”徐丽仪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皱眉道:“你又何曾见过?” “是啊。”腾芽不自然的笑了笑:“我也的确还没有见过。希望会有奇迹吧。” 秀画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痛快,一个人卯足劲拼命的往前走。等她发现自己失态的时候,秦婉仪已经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觉得不妥,她急忙又跑了回去。“婉仪恕罪,奴婢一时走神才会如此。” 秦婉仪纳闷的看着她,不解道:“你这丫头什么事情气性这么大?”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那样对婉仪您。”秀画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下来。“明明就是她们误会了您,您都亲自登门求和了,她们还是不冷不热的,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再怎么说,您的位分也比她高啊。还有那三公主也是的,婉仪您疼她,就像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一样。可她却还是觉得徐丽仪做的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够了。”秦婉仪不由得绷了脸。“她们对我的误会已经很深了,你怎么还能在背后乱嚼舌根?如果这些话传出去,让别人添油加醋的再说给她们听,那岂不是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婉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见不得你受委屈。”秀画吓得赶紧抹了眼泪,不敢再哭。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件事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巴不得我和她们翻脸。如此这般,都是那个人的险恶用心。”说到这里,秦婉仪不由得长叹一声,看着黑压压的天:“我一定要找到背后作怪的人,证明我的清白。” “是。”秀画连连点头:“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你明白就好。”秦婉仪把自己的绢子递给她:“孤在宫中,日子实在难捱。若再有这样的误会,只会叫我如履薄冰。作为我身边的人,我希望您的心思和我是一样的。别说让我去求徐丽仪和三公主的谅解,就算是要我去做更苦的事情,只要她们能信我,都无所谓。” “是。”秀画咬着唇瓣点了下头。 “有她们在我身边一起分担,宫里这条路才能走的久。否则就我一个人苦苦的支撑下去,太难了。”秦顺容凝眸看着远处,那一行人走来的有些跋扈。看姿势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看吧,麻烦这种事,总是不期而遇。说来就来。有时候,咱们根本就躲不开。” 秀画又擦了擦眼睛,才转过身望去。“是秦婉媛。” “是啊。”秦婉仪不由得叹气。“这些人,总是越想躲开,她们就会越心急着扑上来。” 她的话音还没落,秦婉媛已经走到了近处。 “呦,这不是皇上新册封的婉仪娘娘吗?”秦婉媛赶紧走到人前,朝秦婉仪行了个礼。“正六品,婉华、婉仪、婉媛、婉容、婉婕,姐姐这一下子就成了第二位的正主了,叫妹妹好生钦佩啊。” 秦婉仪温眸而笑:“你我都姓秦,这婉仪和婉媛离得又近,你别说,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像姐妹。” “哼,是么!”秦婉媛冷冷的目光,可没有什么亲热显出来。“那不如就请姐姐好好指点指点妹妹,如何?” “不知道妹妹需要我指点什么?”秦婉仪凝眸看着她。其实这样的时候,她是想要躲开的。宫里的这些女人,一个个伶牙俐齿的。若想打赢嘴仗,可是个体力活。更何况,嘴上讨到便宜,也不是真的能得到什么便宜。又何必如此呢。这么一想,她便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的,妹妹我十三岁就入宫,转眼也十年了。十年都在皇上身边谨慎的伺候着,才能得到如今的位分。可姐姐不过是爬了一回龙床,马上就摇身一变成了婉仪,料想姐姐的那上面的功夫一定了得。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可你我同姓,又都是正六品,姐姐能否勉为其难的指点指点妹妹,也让我有所顿悟,也能和你似的,一下子就得到皇上的荣宠。” 秦婉媛带着来的宫人一听这番话,个个都低着头抿着嘴,笑起来。 随着她们主子的得意,一起奚落起这位才得到封赏的婉仪。 而秦婉仪身边的奴才,个个低着头,虽然生气却也不敢妄动。 “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怎么好藏着掖着。”秦婉仪倒是落落大方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颌,凝眸道:“皇上不喜欢口舌生是非的女子,夸本宫文静谦和来着。且皇上也不喜欢骄纵任性的女子,喜欢娴熟温婉的。瞧着妹妹这尖嘴猴腮,青筋都凸起来的样子,也确实是让人看着怪喜欢不起来的。” 话说完,她猛甩一下手才松开。 秦婉媛只觉得下颌咯嘣一声,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说不了话,整个下颌骨像是挂不住在自己脸上一样。 泪水当时就涌了出来。 “你对婉媛做了什么?”秦婉媛身边的婢子兰若一脸惊恐。“怎么婉媛都不能说话了。” 秦婉仪似是很平静的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可能是下巴脱臼了吧。话说得多了,自然就会劳累了下颌。脱臼也是难免的。” “你……”秦婉媛含着泪,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不敢使劲,一手指着秦婉仪,那样子既痛苦又凶恶,看上去表情扭曲的不行。 “我若是你,就赶紧去找个御医好好瞧瞧。”秦婉仪痛心的说:“妹妹还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毛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总得让御医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隐疾。早些发现了,早些治疗,也总归安心些。” 说话的同时,她走到秦婉媛的近畔,对着她的耳朵柔柔的说:“下次再在我面前张狂,说些难得的话,就不是下巴脱臼这么可怜了。我有本事折断你的脖子,不信尽管试试。” 说完,她显出了疼惜的样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婉媛去看御医啊。” 就说完,她将手递在秀画的手上,转身轻摇慢晃的离开。 她的得意,从她扬起的下巴上彰显无意。腾芽从复春殿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这一幕。 这的确不像是她平日里梳洗的那个秦顺容的举动。可能徐丽仪说的对吧…… 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腾芽快步上了马车。 小毛蛋跟着车子一直走,远离了复春殿,他才小声的说:“公主,方才奴婢看见秦婉仪的身边的婢子,去了一趟徐丽仪宫里的小厨房。那婢子进去的时候还算平静,可出来的时候,神色却特别的慌张。” “小厨房?”腾芽撩开车帘,拧着眉头问:“你说的是哪个婢子?” “就是点翠。”小毛蛋也是奇怪的不行。“按说点翠在复春殿也不是没住过,去一趟小厨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慌张。” “回复春殿。”腾芽心里搁不住事,不去看看总觉得不对劲。 “是。”小毛蛋急忙让人调转马头,拉着三公主又回了复春殿。 腾芽去而复返,让徐丽仪少不得惊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我肚子饿了,我去小厨房找点吃的。青鸾宫今天还没做糕点呢。”腾芽打着马虎眼,冲徐丽仪笑了笑:“丽仪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顺道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徐丽仪觉得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她既然不愿意明说,也就罢了。不想揭穿。 腾芽和小毛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有三四个婆子在干活,还有两个水灵灵的丫头打着下手。 “三公主。”其中一个婆子见腾芽来了,赶紧行礼。其实从前她们见腾芽也没有这般客气。只不过是知道腾芽的身份如今不同了。 “不必拘礼,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我肚子有点饿了,想来找点糕点吃。” “是。”那婆子笑吟吟的说:“那边都是糕点,三公主尽可以自己慢慢选。” “好。”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方才秦婉仪让婢子来拿了哪一种糕点啊?说是还挺好吃的呢。我也想尝尝看。” 那婆子微微有些愣,似是不知道。 倒是一个水灵灵的丫头笑着搭话:“是芙蓉酥。三公主可尝尝看。” “好。”腾芽点了下头,走过去让小毛蛋把芙蓉酥和旁边的两种糕点都拿了,自己又端了两盘挨得近的糕点。笑眯眯的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就拿这些够了,回头看看丽仪喜欢吃什么,我再来拿就是。” “是。”婆子热情的把腾芽从小厨房里送出来。 走到背人处,腾芽赶紧拔了银簪子下来,在那些可以的糕点上来回的戳。 小毛蛋也谨慎的看着那簪子,可是戳来戳去都没有变色。“三公主咱们是不是误会了?徐丽仪虽然在孕中,可她深谙医道,在糕点里下毒,不是很容易就会别发现吗?” 他这么一说,腾芽才停下来。看着被自己戳的七零八碎的糕点,心里就更为不舒服了。“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她若是真的下毒,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 “她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徐丽仪站在不远处看着腾芽,眉头微微蹙紧。“倒是你怎么了?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我……”腾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心神不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是惦记着凌烨辰吧?”徐丽仪走过来,对宝樱道:“去把这些高点都扔了吧。” “是。”宝樱赶紧走过来,让小毛蛋和她一起,把糕点都端走了。 徐丽仪拿过腾芽手里的银簪子,用自己的绢子擦了个干净。“他还没有消息送回来对不对?所以你心里着急。” “是啊。”腾芽点头也叹气:“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消息而乱了心神。还是……方才看见秦婉仪弄脱臼了秦婉媛的下巴,才觉得她不是每日对着我笑,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照顾在我身侧的那个人。” “傻丫头,人是有很多面的。”徐丽仪摸了摸她的脸颊,皱眉道:“但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心中所愿。也是为着这个才默默的支撑下去。秦婉仪有她自己的目的,也有她自己的不得已。我们能做的,就是明知道不是一路人,就远远的躲开便罢。” “是。”腾芽微微点头。“只是忽然变成这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是啊。”徐丽仪凝眸道:“但你更多的心思,要用在韦妃身上。她可不是个轻易会认输的人,从她让韦倚媃入宫就只得她想要扳回这一局。只是无奈太后压着,一直盯得很紧,事情倒也不是特别顺利。” “我出宫,她马上就追杀我。想来她对我的忍耐已经用到了极致。我现在反而觉得,只要逼着她在宫里对我下手,再设法拿住证据,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说归说,做起来却又一定的风险。”徐丽仪凝眸道:“你要首先保证自己安全。另外,那位宛心公主,也未必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么简单。你虽然没有害她的心思,可也得放着她,明白吗?” “嗯。”腾芽点头:“我懂了。” 回了宫,腾芽只觉得更累了。 却忽然听小毛蛋送来消息,说徐丽仪宫里死了个宫婢。就是刚发生的事。 “好好的,怎么死的?”腾芽莫名其妙。 “说是……徐丽仪胃口不好,想吃些鲜鱼。她就去宫里后湖摸鱼来着,可婆子们等了好久,她也没回来。过去一找,发现湖面上破了个洞,她掉下去溺死,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冻僵了。”小毛蛋的形容,让宛心和腾芽都有些不舒服。 “好了,别说了。”腾芽看宛心难受的样子,少不得皱眉。“我知道了。” 小毛蛋却没有急着退下,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怎么?”腾芽凝眸与他对视一眼:“是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丫头不是别人,就是咱们在厨房里时,告诉您点翠拿了芙蓉酥的那个丫头。”小毛蛋连忙补充了一句。 “是她?”腾芽的眉头不免挑起。“才和她说过话,转眼间人就没了。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难以捉摸。” “是啊。”这话触动了宛心:“这世上的事情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不错。”腾芽少不得多思。如果点翠不是去小厨房下毒,而是去找人说什么……又或者秦婉仪有别的事情要她一定要做,会不会和那丫头的死有关? 宋盛在这时候过来,不免让腾芽多了几分紧张。 “给三公主请安。见过宛心公主。” “什么风把宋公公吹来了?”腾芽淡然一笑:“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要不怎么宫里的人都说三公主最聪明呢。一见奴才过来,就知道是有要紧的事情。”宋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腾芽,沉眉道:“听说三公主去过徐丽仪的复春殿,凑巧复春殿就有个婢子淹死了。韦妃娘娘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不知道三公主是否知情,所以让奴才请您去一趟华荣宫细细查问一番。” “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那么婢子是我弄死的?”腾芽一脸的惊讶:“宋公公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公公,我连杀鸡的胆子都没有,您该不会以为我有胆量杀人吧?” “这话三公主就多心了。”宋盛温和一笑:“韦妃娘娘只是觉得那婢子会不会是徐丽仪给惩治了。和公主哪里有什么关系呢。” 他话说的坦白,腾芽不去也不好。“徐丽仪孕中,最见不得血腥的事情,怎么会处置一个婢子。” “奴才也这么以为。不过这时候徐丽仪已经在华荣宫了。公主去还是不去,就看您自己怎么决定了。”宋盛拱手道:“话已经带到了,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腾芽沉了口气,对宛心道:“看来我又不能陪你喝茶说话了。” “无妨。”宛心温眸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第99章 往一起凑 >> 腾芽领着静夜和小毛蛋,急火火的赶到华荣宫。 临近宫门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让静夜看看她的妆容衣饰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静夜替她扶正了簪子,又整理了领口的风毛。“公主的妆容甚好,再瞧不出不妥了。” “那就好。”腾芽收拾了脸色,对小毛蛋道:“你就站在宫门外等我,静夜随我进二道宫门。若有什么事情,静夜直管来告诉你,你就赶紧去皇祖母宫里送个信儿。这后宫出了父皇,也就只有皇祖母能……” “治得住韦妃”这后半句话,腾芽没说,但心里却无比清楚。 “奴才明白了。”小毛蛋认真的点了头,恭敬的等在宫门外。 腾芽和静夜快步走进去。已经有奴才在里头等着,用肩舆抬着腾芽进了三进的院子。 而这时候,徐丽仪已经先到了。 “给韦妃娘娘请安。”腾芽走进去朝韦逸霜行了个礼,又朝徐丽仪和韦嫔欠身:“徐丽仪、韦嫔。” “坐吧。”韦逸霜温眸道:“纯好,给三公主上茶。” 腾芽刚坐稳,就听见韦逸霜轻叹了一声。“徐丽仪你自有着身孕一来,总是觉得乏力、疲倦,不爱在宫里走动。这些本宫也听御医提起,为着你的身孕,连素日里请安那些礼仪都免除了。自然,太后和皇上在意你的龙胎,也叮嘱本宫好生照顾。今日的事,若不是因为闹出了人命,本宫也不会劳动你来这华荣宫走一趟。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总得要给本宫一个说法。” 徐丽仪抿了口茶,略微点头:“回韦妃娘娘的话,臣妾自有孕以来胃口就不怎么好。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想吃家乡的小菜,那道糖醋鱼。可是早起送来的鱼已经不新鲜了,臣妾瞧着就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就让小厨房里的奴才去看看皇宫后湖里有没有新鲜的鱼能做这道菜。那时候还是晌午的时候,想着晚膳做正好合适。后来臣妾就去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才得知有个小婢子溺毙在后湖里了。” 这番话说完,徐丽仪不禁有些难过。“如果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那臣妾宁可自己没有什么胃口,也总好过平白无故的就要了一条性命。” “话虽如此。”韦妃有些不解的说:“本宫也查问了你宫里小厨房那些婆子。她们都说,之所以让那婢子去捕鱼,就因为那婢子自幼生在水边,水性极好不说,对捕鱼之事也特别的精通。一个会水又擅长捕鱼的丫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淹死在水里了?这不是很蹊跷吗?” “韦妃娘娘这话,臣妾就有些听不懂了。”徐丽仪凝眸道:“臣妾自出望宫,身边的奴婢都是内务局调过来的。后来有了身孕,皇上对臣妾格外关照,又让内务局送了一批奴婢过来。那个丫头,就是后送来的一批。不瞒韦妃娘娘,臣妾根本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相貌也不大记得。若说故意去害她,岂不是奇怪吗?再者,有孕的人本来就该心思平和,臣妾行医救人存的也是一颗人善之心。又怎会在自己有孕的时候,平白无故的去害一个不熟悉的婢子,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韦逸霜听她这么说,不免点头:“你这话在理。只是人终究是死的蹊跷,循例本宫也不得不过问。” “娘娘心系后宫诸事,又百般的照顾臣妾和腹中的胎儿,臣妾实在感激不尽。”徐丽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无关痛痒。 “那好,本宫再来问一问三公主。”韦逸霜的目光落在腾芽身上,笑容有些晦暗不明。“听说三公主今天去了徐丽仪宫里两趟。第二趟的时候见过那婢子,还和她说了什么,有这回事吗?” 腾芽不禁心口一颤,这韦妃好生厉害啊!知道她去了两趟复春殿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居然还知道她和那婢子说了话。足见韦妃是无孔不入,挖空了心思想要抓住她的小辫子。“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秦顺容身边的点翠去过复春殿的小厨房,说是拿了好吃的糕点。那会儿芽儿也饿了,就去小厨房问了问,点翠拿的什么糕点那么好吃。几个婆子没注意,就只有溺毙的丫头知晓,她告诉了我。” “就这么简单?”韦逸霜微微敛眸:“三公主可有漏掉什么吗?” “不曾漏掉。”腾芽眨巴着眼睛看着韦妃,认真的说:“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在场的婆子们也都听见了。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如此说来,是那婢子不走运。也没有人打她骂她,指责她,她却自己失足掉进了冰窟窿里。”韦倚媃温和的开口,颦眉道:“可能是因为湖水太过冰冷的缘故,她才没能游上来。亦或者是好容易抓住了河面的冰层,冰却碎裂,无法支撑她上来。如此几次,兴许失了力气,才引发悲剧也未可知。” 韦逸霜轻柔的点头:“如此说来,也确实像是这么回事。只是……” “皇上驾到——”德奂的声音引来殿中几人的目光。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步子稳健的走进来。 韦逸霜赶紧起身相迎,笑靥如花:“臣妾拜见皇上。” 韦倚媃和徐丽仪也都跟随着一并行礼。 腾芽则站在她们三人身后,朝皇帝欠身:“给父皇请安。” “免礼。”皇帝边说话边走到徐丽仪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你有身子,这礼数尽可以免去。朕与你之间,也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生分。” 听了皇帝的话,徐丽仪温婉一笑,容色娇美。她是故意做给韦逸霜看的,也是故意做给皇上看的。“多谢皇上关怀。可臣妾即便是有皇上的恩宠,也不敢失了分寸。以免落下个恃宠而骄的罪名,让朝臣诟病皇上偏心臣妾。” “你呀,就是想太多才会这么累。瞧你的眼下,薄薄的一层乌青,昨晚上一定没睡好吧?”皇帝关切的拉着她的手,于自己身边落座。“说说吧,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这一句,皇帝是看着韦逸霜问的。 韦逸霜连忙上前两步,欠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细细查问过,兴许是那婢子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一时难以攀爬上冰层,才会体力尽失,溺毙湖中。此事与徐丽仪和三公主都没有干系。” “那便罢了。”皇帝微微凛眸:“到底是个年轻的丫头,就这么白白没有了,也是可惜。德奂,你让人送她的尸首回母家吧。顺道再拿一百两银子当做抚恤。就当是丽仪念她在宫里伺候一场,一点心意。” “多谢皇上。”徐丽仪领了皇帝这个人情,自然少不得道谢。 “无碍。”皇帝看着她消瘦的脸颊,隆起的腹部,不禁皱眉:“你瞧你,这才几日不见,怎的又瘦了一些?想吃鲜鱼怎么不来告诉朕?朕会让人给你做好了送去。” “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忙的都是顶要紧的国事。臣妾这点小事,怎么好让皇上劳心。”徐丽仪温柔的样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腾芽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如果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无法活成自己原本的样子,时时刻刻不得谨慎着做戏,提防着穿帮。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傻瓜,皇嗣也是国事。朕待你好,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朕和你的骨肉。”皇帝的话,如同钉子,故意的扎在韦逸霜心上。他就是要告诫韦逸霜,不要惹那么多事情。 果然韦逸霜还是聪明的,一听就听出了深层的意思。“皇上看重徐丽仪,多关心些也是应当的。臣妾遵太后的懿旨,一定会好好照顾徐丽仪的。” “你上回受伤,身子可好利索了吗?”皇帝望着韦妃问了一句。 “劳皇上记挂,臣妾的身子早就没有大碍了。只是伤口会在阴雨天,亦或者雪天痛痒。”韦逸霜也显出了小女儿情态,脸颊上生出一丝绯红。“皇上,臣妾有个提议,不知道是否当讲。” “你且说说看。”皇帝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沉了沉心,认真的听着。 “复春殿那几个婆子怪糊涂的。好不好的,居然把冻僵了的婢子给抬了进去。待发现人死,尸首就搁在小厨房附近。眼下徐丽仪有身孕,最忌讳这样的事情冲撞。臣妾觉得不如先让徐丽仪去旁出安住些日子,复春殿请法师做法,驱一驱晦气,会不会好一些。” “多谢韦妃娘娘一番好意。臣妾一向最不信这样的事情。”徐丽仪就知道韦逸霜不安好心,却也没料到她会打这样的主意。“再说如今臣妾有孕,迁宫而居又免不了一番劳动,臣妾实在是懒怠,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皇帝一时没做声,死人晦气,的确是应该避开些。毕竟徐丽仪有孕在身。可徐丽仪的话也不无道理。且韦妃的心思又是不那么简单的。该如此抉择,倒是让皇帝有些为难。 “妹妹不必担心。”韦逸霜笑容明媚,似是一开始就替她计划好了。“你身子不便,自然不用迁宫挪动,只是暂住几日。法师们驱邪驱晦也不过就是三五日的工夫而已。后宫这么多去处,自然是少不了你一个安顿之所。实在不济,本宫这里也可以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你住。左右华容宫里什么都有,一应所需也都是极好的。肯定会让妹妹你住着舒坦的。再由本宫和韦嫔一并照顾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皇上您说,这样可好?” 把自己安插在她眼皮子底下,,以便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徐丽仪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事情必然不对劲。“多谢韦妃娘娘一番好意。可臣妾有孕,宫里又才出事。这时候搬到华荣宫来,岂不是会冲撞了娘娘吗?再者,娘娘您还要照顾周贵人的龙胎,臣妾怎么敢给您添乱,倒不如……” 腾芽最聪慧不过了,徐丽仪的眼睛刚往她这里瞟了一眼,她就马上会意。“父皇,倒不如让徐丽仪来青鸾宫小住几日吧。左右凌夫人现下也不再宫里,青鸾宫就只有芽儿一个人住着。丽仪来了,我还能和她说说话做做伴。” “这恐怕不行。”韦嫔一开口,声音就是清淡温和的。“三公主忘了,宛心公主现下不是正在您宫里住着吗?” “是啊。”韦逸霜少不得小题大做:“暂且不说你还要陪宛心,难以分身。就只那宛心近来的遭遇,就比溺毙的婢子好不了多少。她身上也背着丧事呢,大抵也不是好沾染的。徐丽仪过去也不方便。” “那……”徐丽仪真心不知道韦逸霜到底想干什么。好好的住着复春殿多舒服啊,安排一个婢子去死,再把她从复春殿里赶出来,这不是闲得无聊吗? “不若就去珍宝殿住吧?”韦逸霜忽然想起了这么一桩。“秦婉仪才得以晋封,最是风光不过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贵气。何况珍宝殿粉饰一新,奴才们干活也利索,原本是三天才能完成的,午膳时候已经有奴才过来回话,说一应的事情都已经打点妥帖了。本宫也让纯好过去瞧过,当真是不错。凑巧徐丽仪和秦婉仪又是多年的揭秘额,秦婉仪从前一直照料者徐丽仪的龙胎。若还能再住几日,也总算是能互相照顾的。皇上也就少担心些。” 皇帝闻言不由得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皇上都答应了,徐丽仪自然也不好再拒绝。“那臣妾就多些皇上、韦妃费心安排。这几日也只好去打扰秦婉仪了。” “纯好,那你这就去和秦婉仪说一声吧。” “是。”纯好连忙应声退下。 到这个时候,腾芽才总算是看明白了韦妃的用心。表面上,是让人觉得她真的有关心徐丽仪的龙胎。又造成假象,让父皇和徐丽仪都误以为,她要把徐丽仪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实则,不外乎就是秦顺容册封为秦婉仪了,这两个人从前的尊卑从属得换一换。 而这时候,秦婉仪和徐丽仪又生出嫌隙,两个人的关系一度紧张。保不齐就会闹出什么让后宫侧目的事情。如此一来,她既能不费力气就除掉两个心腹大患,又能顺带着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在父皇面前,仍然做她的贤妃。 “如此,那就劳烦韦妃费心安排了。”徐丽仪左闪右避的,还是没能摆平这个韦逸霜。足见她是真的很有心计。 “皇上,臣妾有些倦了。”徐丽仪适时的起身,想让皇帝和韦妃好好说说话。“臣妾想先回一趟复春殿,让婢子收拾些随身的衣物。” “也好。”皇帝点头:“那你自己谨慎些。” “父皇放心,芽儿会陪徐丽仪一道回去。”腾芽笑眯眯的说。 “好。”皇帝愉悦点头。 徐丽仪和腾芽又行了礼,才慢慢的走出殿去。 “这韦妃还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徐丽仪少不得感慨。 “是啊。”腾芽也是这么想:“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直接下个毒,或者狠狠心雇用个人直接戳死她算了。想要扳倒她,证明我的清白,证明母妃是被她害死的,还真是不容易。” “越是不容易的事情,做到了才越觉得有成就感。”徐丽仪微微一笑:“你那位邻国的皇子殿下,兴许很快就要成为邻国的国君了。到那时,你若为后,何止会遇到一个韦妃。先把眼前这个收拾利落,就当是锻炼一下你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徐丽仪不禁勾起唇角:“我只是好奇,你父皇这时候去华荣宫,用过晚膳之后,是会在谁的闺房里安枕呢!” 腾芽听了这话,不免脸热:“徐丽仪,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对哦,我忘了你还是个小丫头呢。”徐丽仪看着腾芽,喜忧参半。“看你的样子,多半是希望凌烨辰能荣登大宝的。可你真的就不担心他会和父皇一样,后宫三千,宠妃不断吗?”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此时此刻,我最希望就是他能平安的回来,达成心愿。”腾芽想着他说过,会回来娶她为妻。想到他一双眼睛包含情愫,她就会觉得无比的甜蜜。 “三公主,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奔过来的奴才居然是小皮子,他一脸的喜色,还喘着粗气。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腾芽皱眉看他一眼。 他这才赶紧给徐丽仪请安,转而摸出了一封信,对腾芽笑道:“这是才送到内务局的一封信,说是给三公主您的。白公公说这是世子叫人送回来给您的。奴才可一刻都不敢耽误,赶紧拿过来了。” 腾芽不由得喜上眉梢:“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消息了。” “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小皮子笑嘻嘻的说。 “好。”腾芽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他:“拿去买糖吃。” “多谢三公主赏赐。”小皮子更高兴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徐丽仪不免奇怪:“白公公一向稳重,怎么调教出来的小太监跟猴崽子似的。” 忘了一眼身边的腾芽,她饶是一笑:“你想看就赶紧看吧,我又不会介意。” 腾芽这才将新建拆开,里面果然是凌烨辰的字迹。“一切安好,虽遇挫折,却逢凶化吉。等我回来。勿念。” 寥寥几字,却有说不尽的相思。 腾芽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心里热热的。 “瞧这样子,他应该是处理的差不多了吧?”徐丽仪也觉得舒心不少:“只要平安,其余的事情就都好说。你也不必太挂念。” “嗯。”腾芽把新建收好,贴身放着。“走吧,丽仪,咱们赶紧回复春殿给你收拾东西。只是……为何我们不做马车,要徒步回去?” “今儿天不好,走走能活血气。老是闷在房间里也怪烦闷的。” “那好,我陪你走走。” 两个人相视而笑。 “你没听错吧?”秦婉仪有些不信:“珍宝殿还没修葺好,就让我陪同徐丽仪一并搬进去?还是皇上的主意?这怎么可能?” “奴婢自然没有听错。”秀画皱眉道:“这也是韦妃的意思。听说是韦妃向皇上提议的。皇上就答允了。还说珍宝殿已经粉饰好了,所以请婉仪赶紧搬过去,准备迎徐丽仪暂住。” “好,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本宫自然会好好去做。”秦顺容饶是一笑:“秀画,你就先过去打点一下。看看还缺什么,马上去告诉内务局。有徐丽仪暂住,内务局必然不敢怠慢。” “是,婉仪。”秀画答应着退出去,凑巧碰见了妙嫦。“姑姑过来了。” “是啊,婉仪呢?”妙嫦笑着问。 “婉仪正在里面呢。”秀画推开门:“姑姑请进。” “是妙嫦姑姑过来了。”秦婉仪很是有礼。“是不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婉仪不必客气。”妙嫦笑着说:“太后得知皇上让您提前迁宫,吩咐奴婢给您送了一份礼物。” 说话的同时,妙嫦递过了一张纸。 秦婉仪先是道谢,随后才双手接过来,刚看了一眼,脸就红了起来。“这是……” “这是最好的坐胎药,太后当年也是用了这药就怀了皇上。”妙嫦缓缓的说:“太后说秦婉仪是最有福气的,想必也能尽快为皇上怀有皇子。正巧这些日子,皇上会经常去珍宝殿看望您和徐丽仪,这是最好的时机。” 秦婉仪心里禁不住在想,那还真是要感谢那位韦妃娘娘了。“多谢太后成全,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 “太后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婉仪。” “姑姑请说。”秦婉仪凝重的看着妙嫦。 “太后说,皇上喜欢细心体贴的女子,却最讨厌别有用心,动机不纯的女子。所以盼望着婉仪能实打实的对徐丽仪好一些。若能做到,皇上必然会更看重婉仪。” “多谢太后提点。”秦婉仪行礼致谢。“我与丽仪原本就是多年的姐妹,先前也一直是我在照顾她的龙胎。这次能有如此的机会,我必然会好好待她,还请太后宽心。” “好。”妙嫦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第100章 真假难辨 >> 珍宝殿果然是精心收拾过的,一应的摆设都是最时兴的样式。 宫人们也是勤快,四处擦拭的一尘不染,连取暖的银炭也都点上了。 秦婉仪领着宫人穿过正殿,走进两进的院落,直接来到殿后的内勤。只觉得顺心遂意,一路看过来,哪里都是喜欢的。 “哪一件厢房是给徐丽仪准备的?”秦婉仪特意问了一句。 “回婉仪的话,您住东厢房,给徐丽仪收拾出来南厢房。”秀画笑嘻嘻的说:“内务局的奴才说南厢房的南和男孩子的男是同音字。意头好。让徐丽仪住着,也舒心些。” “不错。”秦婉仪连连点头,笑容浮现在唇角:“若她这一胎是个皇子就好了。皇上膝下还没有皇子呢,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那就承婉仪吉言了。”徐丽仪和腾芽正好在这时候走后殿,听见她们说的热闹。 “丽仪,你来了。”秦婉仪一脸的欣喜:“正说着南厢房给你住呢。走,咱们一道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地方布置的不妥当,只管告诉我。现在去改也还来得及。” “那就叨扰秦婉仪了。”徐丽仪温眸看着她。 “何来的叨扰?”秦婉仪凝眸,眼角眉梢都是愁容:“从前我都是跟着你住,在望宫也好,也复春殿也好,都是你照顾着我。如今你有孕在身,诸多不便,能让我继续照顾你,我求之不得。那些捕风捉影,又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如暂且搁下。你若真的发现有什么证据了,再和我算账也不迟。打从现在起,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喝什么我也喝什么,一应所需所用,我都会让宫人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未免有什么不妥当,你的膳食和药物也都有我亲手准备。我希望你能顺利的生下孩子,我也希望我们之间的情分,还能和落难时分毫不改。” “秦婉仪如此待我,是我的福气,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气。”徐丽仪温和一笑,便自顾自的朝南厢房走去。 秦婉仪还和从前一样,热络的握住了腾芽的手:“走,我们一道去看看。” 腾芽心里有些抵触,但却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可能是因为收到凌烨辰的信,心情变得好起来。她努力的扮演着那个从来就不曾改变的腾芽。对秦婉仪仍然是亲昵的笑着。“好。我们一道去。” 走在后面,秦婉仪少不得多问腾芽一句:“这几日,世子可有消息送进宫吗?我怎么听说,他是去了邻国?” “方才才收到书信,他一切都好。”腾芽并未多说,只是简短一句。 可她眼底映出的想笑容,却让秦婉仪看在眼底:“你这么说便是真的很好了。那我也就安心了。”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南厢房。 南厢房的布置清单典雅,拜访的古董也都价值不菲。有些甚至比正殿上的还要名贵。 徐丽仪凝眸瞟了一眼,便道:“秦婉仪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些东西已经超过我的位分能享用的。不如还是撤了去吧。” “你这可是错谢我了。”秦婉仪温眸而笑,语气平和:“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内务局准备的。你如今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能享用的。” “可是东西太过贵重,让我住着也觉得不安心。我这身子笨重,万一一个不留神碰倒了,再把我自己给吓着。那可不是得不偿失。不如你就依着我好了。”徐丽仪才不稀罕这样名贵的东西。 “好。”秦婉仪点头:“你不喜欢哪些就指给内务局的奴才瞧,左右他们也还在这里待命,直接拿回去就事了。” “诺。”内务局的奴才连忙走上近前行礼。 徐丽仪眼睛一扫,顺手就指了十来样。“回头跟白公公说一声,多谢他的美意。只是望宫住的久了,难免就看不惯这样的东西。” “诺。”内侍监们抱着贵重的古董,纷纷退了出去。 “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这房里居然连一盆好看的花都没有。难免显得太单调。”徐丽仪凝眸道:“不若让人摆几盆梅花进来,左右这个时候,也是开的娇艳喜人。” “是呢。”秦婉仪点头:“点翠,你赶紧去挪两盆好的过来。” “是。”点翠笑着答应,快步退了出去。 “这样就好多了。”徐丽仪转了转眼眸:“倒是比复春殿住着舒坦。” “新殿难免新鲜,你若是喜欢,不如就一直留在这里长住。等顺利的生下孩儿,过了坐蓐期再做打算?”秦婉仪走过去握住徐丽仪的手,认真道:“我想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婉仪盛情难却,臣妾会好好考虑的。”徐丽仪饶是一笑。 腾芽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宫了,本来答应宛心陪她品茗的,这一日都不得闲。” “也好。”徐丽仪点头:“那你自己回去路上当心点。” “嗯。”腾芽笑着点头。 “对了。”秦婉仪让人拿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过来。“这是皇上赏赐的,我知道你最喜欢羊脂玉,这坠子也适合你。” “这怎好意思。”腾芽有些不想接:“父皇给婉仪的东西,我怎么好夺人之美。” “不过是一块玉罢了。想来皇上也不会介意我借花献佛。”秦婉仪从锦盒里拿出了那块玉,递到腾芽的掌心:“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收着,左右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腾芽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羊脂白玉,她更喜欢那些五颜六色,根本不是特别真贵的石头。可是母妃说,有身份的公主当然要有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所以她一直戴着。后来凌夫人也送了她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饰,现下秦婉仪又送了这块玉佩。 “那我走了。”她轻盈盈的行礼,有些不放心的与徐丽仪对视一眼。 徐丽仪倒是很坦然的冲她点了下头。 待腾芽走了,徐丽仪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清除干净。“婉仪,我有些累了,这么多人看着也眼晕。不如让他们下去,我们单独说说话。” 秦婉仪自然是点头,屏退了宫人,亲手倒了两盏茶,却把两个杯盏里的茶都尝了一口,才交给徐丽仪。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韦妃的意思,是我们针尖对麦芒,两败俱伤。”徐丽仪微微凛眸,语气里透着凉意。“但我料想,你是不会愿意成全她的对吗?” “我当然不会成全她。”秦婉仪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的吩咐,我必须要听,你和腾芽对我来说最重要,其余的人,根本就与我无关。如同秦婉媛那样的,非要和我争高下我当然不会让着她。可是徐丽仪,我一直当你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害你?方才芽儿在这里,我不好明说,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你身边,的的确确有个阴险的人存在,她一直想方设法的去害你,算计你,可那个人不是我。我已经离开复春殿了,可你宫里还会出这样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徐丽仪几乎都要信了她的话,只是对上她乌溜溜一双明亮的眼眸,笑意却凝结成了一朵冰花。“可是你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你身边的点翠,趁着你来我宫里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去过小厨房,拿过芙蓉酥给你。可实际上,我并没看见你吃过什么芙蓉酥,何况一碟子糕点而已,犯得着那么鬼祟吗?这里面似乎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确是让点翠去拿了芙蓉酥。”秦婉仪眉头蹙的很紧:“可是那是因为我……” “怎么?”徐丽仪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不免一笑。“婉仪娘娘也有说不出口的话吗?” “罢了。”秦婉仪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唤了一声点翠。 点翠听见声音,急急跑过来,隔着门问:“婉仪有什么吩咐?” “点翠,早起我让你去复春殿的小厨房拿的芙蓉酥呢?”秦婉仪敞开了门,却没有看她的脸。 “芙蓉酥放在太后宫里了。”点翠连忙垂下头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忘了带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呢!”秦婉仪故意这么说,语气有些严肃:“你可知道那芙蓉酥我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果然她以严肃,点翠连忙就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婉仪息怒啊。奴婢知道那芙蓉酥是您想自己比着做一些,给皇上品尝。可是方才急着过来,奴婢光顾着打点婉仪您的衣饰和随身之物,居然忘了拿芙蓉酥。” “罢了。”秦婉仪摆一摆手:“你去吧。” 点翠抬起头,有些畏惧的看了秦婉仪一眼。“奴婢知错了。” “不要紧,忘了就忘了。”秦婉仪恢复了如常的神情。“你先去吧。” “是。”点翠这时候心里稍微踏实一点,连忙退了下去。 “其实,是我做的芙蓉酥,皇上只尝了一小口,就给搁下了。可我记得皇上在复春殿的时候,特别喜欢吃你做的芙蓉酥,所以我才会让点翠去小厨房拿一些过来,我也好照着你那样子做来试试看。只是这段日子,我们之间的误会又很重,我实在是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在利用你获宠。可是要是我说出来就好了,我们之间也就不用这样互不信任,互相猜疑。对不起,丽仪,都是我不好。” “罢了。”徐丽仪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心里的怒气也慢慢的散了。理智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可情感却又忍不住想要原谅她。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觉得特别不安。“我累了。” “那好,你现在软榻上歇一会儿,等下我去小厨房看看是不是准备的了晚膳。若没有,我会让御膳房给你送过来。”秦婉仪走过去,还像从前那样,殷勤的替她铺好床铺。“到底是内务府的奴才心细,连汤婆子都在铺里搁着,给你准备好了。这时候被子里暖暖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冷,你睡进去一准儿舒服。” “够了。”徐丽仪拧着眉头:“你的身份是正六品的婉仪,而我不过是个从六品的丽仪。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 “你就当我是听从太后和皇上的吩咐吧。”秦婉仪平和的看着她:“又或者,你就当我是不愿意让韦妃看我们的笑话。总之,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我也会为我自己思量和打算。你只要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就好。从前你为我遮风挡雨,现在还我为你做这些事。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我没能保住我的孩子,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她说完,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间厢房。 徐丽仪怔怔的看着被关进的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为什么身为皇上的女人,身为这后宫里显赫的女人,就连相信旁人的能力都没有了?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魔鬼? 徐丽仪很难说出自己的感受,她爬上床,蒙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哭的特别伤心。 腾芽从珍宝殿赶回青鸾宫的时候,只看见冰玉坐在宫门口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呢?宫里那么多地方能坐你不去坐,坐这儿吹风,你不怕着凉?” 冰玉看见她回来,一下子蹿起来,急急忙忙的奔过来:“三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腾芽不放心的问。 “是宛心公主,她忽然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出宫去。”冰玉不免担心:“奴婢拦不住,她说快则十日,慢则半月,肯定会回来的。” “她怎么可以随便出宫呢?”腾芽的意思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进出宫门的令牌啊!” “宛心公主说去找韦妃娘娘帮忙了。”冰玉也是担心的不行:“奴婢怕韦妃娘娘不会答应,就一直在这里等宛心公主回来。期间也让人去找过公主,可是公主好似去了珍宝殿,派去的奴才说珍宝殿现下还不许旁人进出,以免打扰徐丽仪安胎。所以派去的人被拦在宫门外……” “罢了。”腾芽微微扬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宛心公主入宫也是韦妃唤我去的华荣宫接待。现下她去找韦妃,想必韦妃是肯帮她这个忙的。只是……” 腾芽敏感的觉出了什么,皱眉问:“好好的,宛心为何会忽然说要出宫?是不是有人送了信过来,亦或者是别的谁来找过她?” “公主您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给宛心公主松了一封信来。”冰玉点头:“还是内务府的奴才领着宛心公主的随从来,把信交给了她。” “可知道是谁来的信吗?”腾芽就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凌烨辰有关。这种感觉特别的强烈。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冰玉稍微一想,又道:“不对啊,宛心公主急着看信,看完马上就去了华荣宫。那装着信笺的信封好像还在她房里的桌子上。” “我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腾芽这时候特别的紧张。好像很害怕应验了自己的猜想。可即便真的是凌烨辰给她的信,又能说名什么?他们本来就相识的极早,说不定就是报个平安呢? 腾芽很想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理由,可是走到宛心的房门口,居然不敢走进去。 冰玉纳闷的不行,皱眉道:“三公主,您愣着做什么?信封就在那啊!” 说话的同时,冰玉大步流星的走进去,把那信封给拿过来:“您看看吧。” 腾芽本能的低下头去看那信封上的字迹,只看了一眼,好像放下了千金重的大石头。不是凌烨辰的字,这的确不是凌烨辰的字。也就是说,不是他写给宛心的信笺。 信封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腾芽拿着信封不由自主的闻了闻,那上面有很淡的清香。 像是墨迹上飘来的。 会用花汁子调墨的人,必定不是凌烨辰。此时此刻,他毕竟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宛心会这么紧张他的信? “公主,你没事吧?”冰玉不由得诧异。“怎么感觉你有什么心事呢?” “我没事。”腾芽走进房,把信封放回原处:“宛心的事情,她自己一定有分寸,我们还是不要管了会比较好。” “说的也是。”冰玉连连点头。 “三公主饿不饿,要不奴婢去给你准备晚膳可好?”冰玉笑眯眯的问。 “好。”腾芽连连点头:“这一天我跑老跑去的,消耗了不少体力。这时候也确实饿了。你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要好好补一补。” 她说着话,和冰玉一起从这边的厢房往庑廊下走。忽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那。 “谁?”腾芽吓了一跳。 “是我。”裕王转过身,慢慢走过来。 “皇叔?”腾芽饶是一愣:“你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还偏要挑暗处站着,故意吓唬我?” “我还真是来吓唬你的。”裕王黑着脸,语气特别的低沉。 “怎么了?”腾芽的心砰砰跳,被他这表情吓得手脚冰凉。“你赶紧说,别让我着急。” “薛翀……”裕王深吸了一口气:“出事了。” 第101章 噩耗传来 >> 这个消息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腾芽听着,眉头蹙的很紧。 “他出什么事了?还有,好好的他为何忽然就离开皇宫?” 裕王摇了摇头:“芽儿,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薛翀?你对他,是不是完全没有男女之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这些!”腾芽皱眉:“他救过我的命,虽然我不会以身相许,但是我把他看成是恩人,是亲人,是一个在我需要的时候,会奋不顾身救我的大哥哥。就算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会对他的事情漠不关心啊。” “那真是抱歉了。”裕王眉头锁的很紧:“这一次,怕是又要让你伤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腾芽脸色清冷的看着裕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毛孔都钻进了刺骨的寒凉,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裕王看着腾芽一下子就惨白的脸,索性一口气说完:“他中了埋伏,被不明身份的人伏击。连同近身护卫,无一幸免。” “不可能!”腾芽根本就不信。“薛翀平时看着没个正经,可是他聪慧过人,但凡有事都能做到心中有数。鲜钦的皇帝身患重疾,恐怕不久于世,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两位兄长会暗下毒手。他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 话说到这里,腾芽忽然想起了薛赟和长姐。“不行,我要去皇极宫……” “你去皇极宫干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裕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我来的时候,看见德奂领着恩辇,送韦嫔去皇极宫侍寝。你这时候过去,皇兄必然会不高兴。” “可是如果暗算薛翀的是薛赟,那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姐和她走?”腾芽拧着眉头,心里颇为担忧。“我先前也不知道是怎了。还一门心思的希望长姐和薛赟在一起。眼下看着,这个人的野心太大,太过阴险,来盛世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就连迎娶长姐的动机也实在叫人难以揣测。皇叔,明知道是个火坑,我怎么能让长姐往下跳?你别拦我,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裕王双手把住腾芽的双肩,眉头锁的很紧。“薛翀的事情没有证据指明是薛赟所为,这是其一。其二,薛赟即便不是个好兄长,却也未必不是好丈夫。只要他愿意呵护腾玥,给她安稳和富贵的生活,给她体面和尊严,权势和地位,那他野心勃勃又有什么关系?但凡是出嫁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盼着夫君荣耀。你又怎么知道腾玥不会有同样的心思呢?说到底,这是鲜钦的事,和咱们没有关系。你想凭薛翀的事来阻挠腾玥的婚事,别说是皇兄不会答允,就算是腾玥自己,也未必肯点头的。你这样做,根本就吃力不讨好,何苦呢?”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腾芽自然无可反驳。“可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总不能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吧?最起码,我要让长姐知道这件事……” “你这是何苦……”裕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真的,你这么去找腾玥,说出这件事。她只会觉得你是别有用心。甚至觉得你不希望她找到如意郎君。你俩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姐妹情分,何苦多此一举?” “不管怎样,我也要说给长姐听。”腾芽拧着眉头:“她现在还没有弥足深陷,若是知道真相,兴许还有回头的机会。可若是来日,她知晓我早知道薛赟的为人,却没有如实相告,恐怕才会断送我们的姐妹之情。” “好吧。”裕王也知道腾芽的性子:“你这丫头从来就是这样,决定的事情,就是一头牛也拉不回来,更别说我了。既然你决定了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但是你要有心里准备,我们很可能被腾玥下逐客令,撵出莱燕阁。” “说不说是我的事,撵不撵是她的事。”腾玥这时候已经不觉得肚子饿了,只觉得心里很难受。“皇叔,你真的打探清楚了吗?薛翀真的……”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误会。”裕王长长的叹气:“消息已经传回鲜钦了。想来不几日就会发丧。” “那就先去莱燕阁吧。”腾芽是想说,先去莱燕阁,明日一早再出宫。不管薛翀是在哪里出事的,她都想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裕王松开了腾芽的双肩:“走吧,我先陪你去一趟莱燕阁。” 这个时候,腾玥正在选料子呢。 偌大的正殿里,宫婢们捧着各色的料子让她过目。有些是内务局送来的,有些是薛赟送来的,每一种都很好看,她得要多做几身衣裳,从这里到鲜钦的路上可以换。到了鲜钦之后,也要盛装拜见鲜钦的皇帝。 “公主身段窈窕,楚腰纤细,无论是什么样的料子做成衣裳,穿在您身上都好看。”春宁笑的和春日里的花一样,娇美又灿烂。 “就属你嘴甜。”腾玥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没想到兜兜转转,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就这么来了。“可是我却不知道大殿下喜欢什么颜色。也是我粗心,碰面的时候居然没有多问上一句。” “公主切莫这样想,您穿什么都好看,大殿下自然都会喜欢。不拘什么颜色呢。”夏宁笑的羞红了脸:“主要是看重您这个人,衣裳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你俩是怎么了?嘴上都抹了蜜了?”腾玥双颊如霞,唇瓣舒展。“说这么多,还是快给我选几块料子好了。”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外头的内侍监通传,裕王和三公主驾到。 “他俩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腾玥笑吟吟的说:“那就先挑这几匹吧,其余的往后再说。” “是。”春宁和夏宁笑着屏退了其余的宫婢。 两人陪着大公主迎了裕王和三公主进来。 “难得你们过来,我这殿上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利索。”腾玥满面春风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春宁去拿些果子来。夏宁看茶。” “是。”两个丫头喜滋滋的应下。 “这么晚来打扰长姐,真是不好意思。”腾芽虽然很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又想笑又扯不动自己脸皮的这种感觉,是无奈还是力不从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很难受。 “你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腾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快来,坐下说话。” 望了一眼裕王,似乎裕王的心情也不大好。腾玥难免不安,脸色渐渐的转了冷。“皇叔,芽儿不说就你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腾芽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薛翀出事了,过日子鲜钦就要发丧了。” “什么?”腾玥颇为惊讶:“好好的他怎么会出事?再说他不是非要和你入宫,留在宫里养伤吗?怎么又无端的出了宫,还遇到这样的事情?” “鲜钦的皇帝病重垂危,这个时候,他遭人暗算,连同身边的近卫都没能活下来,长姐觉得……谁最有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腾芽看着腾玥的眼睛,慢慢的说:“这个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才去做这样的事情?长姐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 腾玥知道自己没有腾芽那么聪明。即便如此,她这番话的用意,还是很明显的。“你是想说,这件事或许和薛赟有关对吗?还是你想告诉我,薛赟或许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长姐,我是希望你好,才会来的。”腾芽面色凝重的与她对视:“我不希望你稀里糊涂的嫁过去,然后才后悔。即便你要嫁我拦不住,但我也总是希望你心里能看明白整件事。” “芽儿。”裕王拦着腾芽,不想让她继续说了。“时候也不早了,咱还是回去吧?” “长姐……”腾芽在没有得到她的答复之前,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也不管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只要他待我好,我就愿意陪他回鲜钦。”腾玥语气坚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放眼普天之下,有几个男人的手是没有沾染过鲜血的。芽儿你待薛翀好,认为他不该落得如斯地步,那是因为他救过你。可我和他,仅仅是几面之缘,说句比较冷漠的话吧,他的生死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真的是薛赟害了他,那也是他们手足之间的事情。我还不是薛赟的妻子,你也不是薛翀的什么人,这件事,不该波及到咱们姐妹之间。若你觉得我说的有理,喝口茶,吃点果子,我们聊些别的事情。若你觉得我说的不通道理,那我也只能对你说句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心意的。” 腾玥平和的态度,让裕王多少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大发脾气,对最终,她也不过就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玥儿能找到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我们该祝福她才是。” 腾芽点头:“皇叔说的不错,长姐的决定也没有错。我只是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长姐听或者不听,都是凭你自己的心罢了。不过有一句话,长姐说的很对。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当真不应该牵扯到我们姐妹。” 端起了茶盏,腾芽抿了一口。随后又用竹签,签起一块果子,慢慢的吃起来。 吃完之后,她起身道:“长姐还有事情要做,那我就不耽误了。” “好。”腾玥略微点了下头,又道:“五日之后,我就会随他一道去鲜钦了。走之前,若得空,你常来我这里坐坐。我们姐妹,往后想要见上一面,恐怕就不容易了。毕竟鲜钦离盛世太远了。” “好。”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裕王看着腾芽走出去,才缓缓起身:“玥儿,你别怪腾芽这时候来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希望在你决定之前,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心中有数,才不至于有天恍然大悟时,怪我们这些知情人没能说出真相。但是无论你怎么决定,我和腾芽都会赞成你的选择。” “多谢皇叔,我心里明白芽儿是为我好。”腾玥幽幽一笑:“可她毕竟不是我。她不知道我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的艰难。我能选的,就是眼前对我最有利的。往后的事情,自然是往后再说了。” 裕王没再说话,笑笑的追腾芽去了。 “皇叔慢走。”腾玥见他们都离开,才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公主,三公主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春宁不免担心:“您就不担心大殿下会……” “你们懂什么。”腾玥微微一笑:“有野心的男人,才能走的更远,得到的更多。有本事的男人,才会去算计别人,而不是被人算计。说到底,腾芽也只不过是为薛翀伤心罢了。如果不是薛翀救过她,她又哪里会理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我要嫁的男人,一定是鲜钦的一国之君,才配得上我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走这一趟。否则,我又何必选一个没有用处的男人来摆脱现在的窘迫呢。” 两个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让人把正殿收拾干净吧。”腾玥收拾了心情,绯红的脸颊重新绽放了甜美的笑容。除掉一个薛翀算什么,最好连薛翱也一并铲除。到时候再没有人可以危及他的皇位,那么她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么! 很喜欢这种感觉,腾玥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要嫁的,是个狠毒又睿智的男人。她甚至有些得意,总算这一回没有选错。 裕王总算是追上了腾芽:“其实你也不必难受,人各有志。腾玥这么选,也无可厚非。” “我知道。”腾芽点头:“她是觉得应该和她母后一样,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才不算辜负她母后多年的栽培。只是,我担心的是,薛赟是不是真心的喜欢她,还是觉得可以利用她达到一些目的,有助于走上帝位的目的。反正心思阴狠的人,做事情往往都会不择手段。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这样对待,更何况是别人的姐姐。” “我说你啊,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裕王不悦道:“之前担心宛心这个那个的。人家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担心过你吗?现在又担心起腾玥来。其实我看腾玥那意思,巴不得薛翱也被薛赟给弄死。她一去鲜钦,就能当个实打实的太子妃,亦或者是皇后。别的人的生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也就是你,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你说的也是。”腾芽禁不住点头:“的确是我自己爱操心。” “知道就好。”裕王长长叹气:“现下外头局势不宁,凌烨辰不在你身边。薛翀又出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别再去惹那么多事情了。” “可是皇叔,你是知道我的,若不走这一趟,我始终难安。”腾芽凝眸看着他的眼睛,艰难的问:“那有没有找到薛翀的尸体?” “找是找到了,可就算找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裕王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腾芽这么执着,他实在是不得不说。“那些人行凶之后,在尸体上泼洒了煤油,待到人们发现的时候,都已经烧成一推焦炭了。根本就无法辨认。但是却从其中一具尸首上看见了薛翀握着佩剑的手。那剑是他的没错,且还说没被烧毁的玉佩什么的,也都是他的贴身之物。” “唉……”腾芽禁不住有些难受。“没想到上回分别,居然就天人永隔了。他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到时候,我巴不得看不见他。让他马上消失在我眼前。可当我知道他真的回不来了,心里又是如此的难受。” “芽儿。”裕王也是无奈的叹气:“你现在才说这些也太迟了。你想想薛翀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帮他达成心愿也就是了。左右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你能为他再做一点事情,他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安慰。” “我能为他做的?”腾芽冷笑了一声,道:“其实来来去去也就只有那么一件。” “什么?”裕王不免疑惑:“该不会是嫁给他吧?” “替他报仇。”腾芽侧过脸,凝眸看着裕王:“可若真的是薛赟做的,长姐又是他的妻子,难道要我亲手去杀自己的姐夫?我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件事,可我却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赟带长姐走。若真的有灵,薛翀看见我这样无能为力,不知道会不会怨我。” “……”裕王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能当没说过?”腾芽禁不住想起从前与薛翀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面前的这条路,太难走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报仇,还是放弃? 第102章 滴水不漏 >> 静夜急火火的进来,眉头微微蹙紧。“公主,大殿下入宫了。” “替我更衣。”腾芽特意选了一套嫩黄色的裙褂,看着就像是春日还不到,就憋不住绽放的迎春花。说真的,自从母妃离世,她就不爱穿红色粉色那种艳丽的衣裳,今天这一身,若不是为了见薛赟,也断然不会套在身上。 “公主,您可想好了?”冰玉自然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难免担忧。“如果让大公主知道您这样盛装去见大殿下,保不齐会吃味。说不定还要生气呢!” “她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总之我要做的事情,就必须得去做。”腾芽凝眸:“我这么做,并不是自私的只想着为薛翀报仇。我也是为了长姐。如果薛赟真的在乎她,对她是真心的,那么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就像皇叔说的那样。可若是他仅仅是为了走向帝位,才拿长姐当幌子,我也决不能明知道是火坑,还让长姐往下跳。她现在想不明白,怨我都好,总一天她会明白我的苦心。” “可是……”冰玉咬了咬唇:“若是大公主怨怼,事情就指不定会遭到什么程度……” “好了,冰玉你就别说了。”静夜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的看着三公主:“奴婢倒是觉得,有些事如果做了,可能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但若是不做,终究难安。风浪早晚会平息,可若是心中难安,却不知道要陪伴多少年折磨多少年,那滋味恐怕更不好受。” “你说得对。”腾芽点头:“好了,把那支步摇给我拿来。” 冰玉走过去,将步摇呈上:“公主。” 腾芽对着镜子,将那支梨花满天飞的步摇簪在自己发髻边,细碎的金丝流苏窸窸窣窣的十分晃眼。再加上各色的宝石点缀,看着就奢华无比。“我没想到母妃送我的这支步摇,居然是用来做这样的事情时佩戴。母妃若知道,想必也会怪我不争气吧。” “公主多心了。”静夜笃定的说:“贵妃娘娘若泉下有知,必然会赞同公主此举。” 冰玉瞪了静夜一眼,心想她不该这样说。静夜却完全不在意她有什么表情。 “好了,咱们去皇极宫。”腾芽起身,领着一行人急匆匆的往皇极宫去。 这时候,腾玥已经去了太后宫里请安。 腾芽赶到皇极宫的时候,大殿下的轿辇正好停在玉阶下面。 “大殿下……”腾芽唤了一声才从轿子里出来的薛赟。 薛赟转过头,看见腾芽迎风站着,鬓边的流苏和嫩黄的衣袂随风,亭亭玉立的出现在眼前。着实叫人眼前一亮。“声音这样柔美悦耳,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三公主啊。” “大殿下这一脸的喜色,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腾芽走上近前,皱眉道:“马上就要迎长姐出宫,随你回鲜钦,能带走我们盛世最美的公主,大殿下可真是有本事。” “恐怕我没有那个本事。”薛赟饶是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三公主你不睬是盛世最美的公主么?” “这话若是让姐姐听见,恐怕要吃心呢。”腾芽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再说,我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哪里有姐姐样貌出众。” “你有你的聪慧,你姐姐有你姐姐的温良。总之各有千秋。”薛赟沉眸看着她生动的面庞,一颦一笑都那么有趣,心里不免掀起波澜。“只是忽然在这玉阶下唤住我,三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 “你走进这正殿,等我父皇点头,就要带我长姐走了。我难道不能来凑凑热闹,送一送吗?”腾芽幽幽叹了口气:“长姐可是我最亲的姐姐。忽然就要这么分开了,再相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心里难免有些舍不得。大殿下不会不让我来送长姐吧?” 薛赟知道这丫头心思最多,饶是笑了笑:“你若喜欢,哪怕是送到鲜钦去,到我那里住下,我都没意见。” “这怎么可以。”腾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倒是想去,可我去鲜钦住下,算怎么回事?没听说嫁姐姐还要赔送个妹妹的。” 薛赟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微微泛起温热的光。“只要你点头,也能和你姐姐一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芽儿怎么听不懂!” 腾芽心里,已经来来回回把薛赟骂了无数遍。这哪里是什么情深义重,这简直就是个登徒浪子。见一个爱一个,心思未免也太花花了。 “做平妻如何?”薛赟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和你姐姐不分大小,我同样宠爱。” “这话就伤人了。”腾芽有些嫌弃的转过脸去:“妻子可以部分大小,可将来若殿下登基为帝,成为一国之君,难道还要册封两位皇后不成?那皇后也能不分大小,一视同仁?那我倒是奇怪了,是姐姐母仪天下,亦或者我?还是把大殿下您的后宫平分成两份,比一比我和姐姐谁管制的好?” “你这丫头,想得也长远。”薛赟走近了一些,嗅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气,不免闭上了眼睛。“谁下诞下皇子,谁就是皇后。看我的喜欢,更看天意。若天意不许你做皇后,那皇后自然就是你姐姐的。可若是你先替我剩下皇儿,你姐姐也要尊你一声皇后。你觉得如何?” “嘁!”腾芽撇嘴:“看见大殿下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句成语,得陇望蜀。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全心全意的待我长姐。” “喜欢你,和待她好,也不冲突。”薛赟神情寡淡:“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么。你和她各有千秋。自然是两个都放不下的。” “那……”腾芽忽然挑眉,目光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若是我非要你从中间选一个呢!要么是我,要么是姐姐,你选谁?” 薛赟看着她有些稚气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论情分,自然是选你。可若论才情,当然是选你姐姐。”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姐姐的才情?”腾芽故意显出不高兴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不,三公主你并非没有才情,而是太有才情了。一个聪明又有心机,冷静沉稳又不服管教的女人,本来的确是给男人以征服的快感。把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自然是可以彰显着男人的魅力和本事。可惜啊,若这个女人的心不在,留在身边就如同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宝剑,你总得提防着她随时掉下来。那种滋味,比如履薄冰还要惨。毕竟掉进冰窟窿里也未必一定会死,可若是剑锋朝着脑袋掉下来,不死才怪。我可不嫌自己命长,所以,自然是要个温顺他听话的女人留在身边了。且她的心一直在我这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薛赟摊开了手掌,又紧紧攥住。 那样子,完全是将腾玥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般。 腾芽被他这不怀好意的冒犯,气的心口窒闷。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怼他。 他说的没错,腾玥的心的确是交给他了。那也是腾玥自愿的交给了他。 “三公主若是不愿意同去鲜钦,那在下就不陪你说话了。眼看着就要进皇极宫了,我还是办正事要紧。”薛赟与她对视一眼,眸子里的冷光看上去有些瘆人。 腾芽没想到他的戒备心挺重的,方才的话,即便是他的真心话,也根本无关紧要。旁人真的听了去,也不过就是觉得只是玩笑而已。 “所以,你一定要带走一位盛世的公主做妻子,就是为了能有盛世这个后盾,助你稳夺鲜钦的江山对不对?但薛翀已经被你杀了,你已经少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只剩下薛翱,那个表面上对你唯命是从的皇弟,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终究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腾芽的这番话,说的很快,上嘴唇碰下嘴唇,薛赟才走了三级台阶。 “三公主非要在皇极宫前说这个吗?”薛赟没有转过脸来,只是声音听着充满了疑惑。“鲜钦的家事似乎与盛世没有任何关系吧。且从头到尾,你也没有答应薛翀要和她成亲。所以他的死活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救过我。”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救过你的人多了。”薛赟转过头,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母妃有着身孕却忽然离世,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而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一无权二无势,能保住性命活到这时候,还能做你恩宠加身的三公主,这里面一定有很多人为你尽过心。甚至说是保住你的命。难道这些人你都准备像这样子去报答吗?”他眼底充满了轻蔑,看上去很不友好。“如果真的是这样子,那恐怕你会活的很辛苦。所以三公主别人的事情少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经。” 话说完,薛赟转身便走了。 丝毫没有给腾芽任何机会去拨开他的伪装,找出真相。 “公主,现在怎么办?”静夜禁不住担忧:“他并没承认……”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看样子是我小看他了,我以为他只是会暗算手足,没想到心思缜密的滴水不漏。” “那大公主……”静夜正想要问,那大公主该怎么劝。 就听见冰玉低声说:“大公主的肩舆过来了。” 腾芽转过身,凝眸看着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肩舆,心情无比的沉重。 “三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腾玥看见她精心打扮,还迎风站着,心里隐约感觉到什么。“你是在等我吗?” “我知道姐姐要走了,所以就来送一送。”腾芽认真的看着她。“只是姐姐真的想好了吗?” “自然!”腾玥点头:“我已经向皇祖母辞行,这时候再去拜别父皇,半个时辰之后,就要离开盛世了。” “既然姐姐主意已定,那我就只有祝福姐姐。”腾芽知道她留不住腾玥,再说什么,都是不管用的。 “多谢你。”腾玥走过来,握住了她被风吹的冰凉的指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觉得你这么做是为我好。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决定。芽儿,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母后替我决定的。现在母后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我必须学着自己去决定,哪怕错了,我也不会后悔。” “此去鲜钦,怕是连春节都要早路上过来。长姐若是想我们可怎么是好。”腾芽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若得空,我会回来探望皇祖母、父皇还有你的。”腾玥挣脱了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也要好好的。等着烨辰哥哥回来娶你。” 话说完,腾玥便提着裙子,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玉阶。 “就只得你这丫头不胡闹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来迟了一步。”裕王气鼓鼓的说:“你穿的这么好看,还簪了这样一支步摇,这意图太明显了吧?腾玥那丫头没生气?” “她生气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嫁去鲜钦了。”腾玥灰心的不行。“我既没有从薛赟嘴里找到真相,也没能劝得住她改变主意。看来穿的好看,戴的好看,也终究是没有用处。” “并不是你不够好看的缘故。”裕王沉了口气:“若给你这世上最美的男子,让你放弃替苏贵妃报仇,你会点头吗?你肯定不会。他们也一样,薛赟连亲弟弟都杀了,就是为了皇位,你长姐能帮他达成目的,为何要放手?而对腾玥来说,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是最好的打算,她的夫君心里哪怕有很多女人又如何?普天之下,那位君王不是这样后宫三千的!” “是啊。”腾芽点头:“可是薛翀不能就这么死。我的长姐嫁给他的仇人,我怎么报仇?” “你还是先解决苏贵妃的事吧。”裕王有点后悔把这事情告诉腾芽。“毕竟还没有证据,说不定是薛翱做的也未可知。又或者是鲜钦那么多位觊觎皇位的王爷做的呢!这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英勋快步奔了过来。“裕王殿下……” 腾芽转过脸的一瞬间,他饶是一愣,随后才道:“三公主。”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裕王隐隐觉得不对劲。 “邻国有一支队伍朝着盛世的皇宫而来。看样子来者不善!”英勋皱眉道:“英乔正在宫外查探,我得先去禀告皇上一声。” “我陪你去。”裕王的心狂跳不止:“腾芽你先回宫。等有了消息我去找你。” 站在长长的玉阶下面,腾芽看着行色匆匆的英勋和裕王,忽然感觉自己很渺小。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很难在这后宫里支撑起一片天地。或许他们说的都对,自己的事情尚且没有办好,不该去理会别人的事…… 可是薛翀呢?他的生死真的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被风拂去就罢? 第103章 羞辱太后 >> 觉得心神不宁,腾芽特意让冰玉和静夜准备了沐浴的香汤。 泡在温热的水里,驱散了心里不少的烦闷,也不觉得手脚冰凉了,总归是很舒服的。 只是才泡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谁来了,却被人拦在门外。 “冰玉,你去看看是外面谁?” 冰玉应声而退,不一会才返回来。“回公主的话。是凌夫人的近婢绿沫入宫了。说是凌夫人入宫求见皇上,却被太后身边的妙嫦拦住,带着去了福寿宫。”冰玉不紧不慢的说:“看样子绿沫是挺着急的,所以连公主沐浴她都不想等,若不是小毛蛋拦得快,她恐怕已经闯进来了。” “皇祖母不是已经认了凌夫人为干女儿吗?”腾芽有些疲倦,不愿意从这么温热的香汤里走出来。“想来皇祖母也不会伤害夫人的。” “公主还是去看看吧。”静夜少不得劝上一句:“凌夫人自从上回离开,就不曾来过宫里。这时候急火火的入宫,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奴婢只是怕事情和世子有关。公主若是不去,若真的有什么麻烦岂不是不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腾芽点了下头:“那就替我更衣吧。” 好容易将湿漉漉的发丝擦的半干,绾成发髻,腾芽根本就来不及施粉,就急匆匆的走出了浴室。 “三公主,您可算是来见奴婢了。方才夫人收到消息,说邻国的皇子凌北琛用凌烨辰当人质,威胁盛世割让开乐。且只给盛世三日时间思量,若三日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就将世子在盛世与邻国交界的斩首示众。”绿沫急的脸都红透了。“这时候,夫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求助皇上。可是还没到皇极宫的玉阶下,就被妙嫦姑姑给拦住了,说是太后有要紧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夫人。夫人似是知道太后有什么打算,于是赶紧吩咐奴婢来求见您。想要解除眼前的困境,只消公主去皇极宫将事情禀告皇上,皇上自然会去太后宫里与夫人详说。” “我不能答应你。”腾芽听到凌烨辰出事,心里已经是万分紧张。可绿沫的话,又将一个更大的危机带给了她。“若我去告诉父皇,凌烨辰出了这么大的事,皇祖母却不肯让夫人面圣,父皇与皇祖母之间,必然会生出嫌隙。更何况,凌夫人若真的向父皇开口,父皇势必要出征讨伐邻国。短期之内,几场恶战,损耗军力不说,也会引来别国的侧目,以为盛世剑拔弩张的开疆扩土,恐怕一时间盛世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我也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女。” 绿沫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居然无力反驳。她颤抖着,红着眼睛,好半天才道:“可是公主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命丧歹人之手吗?再说,皇上是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即便夫人不能去说,公主不肯去说,皇上也必然会知道。但世子却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啊……” 她说的伤心,声泪俱下。腾芽的心都快要被击碎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但有一人或许能解决这事。”腾芽凝眸道:“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且去福寿宫陪伴凌夫人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沉了沉心,腾芽直接去了崇明殿。 这时候,裕王殿下还没有返回来,她扑了个空,越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凌烨辰真的出事,那会比直接要了她的命更让她痛苦。可若是…… “三公主。”这声音听着很熟悉,腾芽转过身,果然看见英勋站在背后。 “怎么是你?”腾芽有些诧异:“裕王呢?” “裕王殿下担心英乔在外头对抗着不安全,所以就留在了兵营。”英勋皱眉道:“裕王殿下怕你不放心,所以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世子的确在凌北琛手里。” “凌北琛是凌北琭的弟弟?”腾芽有些不确定的问。 “是。”英勋凝眸道:“凌北琛原本只是个微末不入流的皇子。驾崩的邻国皇帝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么多年,只当他是个闲散的皇子,从未加以重用,也不曾手握兵权。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包藏祸心,暗中算计,手里居然没攒下金银,攒下了不少人心。一只虎狼队伍,就把邻国接管在手里。即便是盛世也未必不能抗衡。” “那道还真是深藏不露。”腾芽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凌北琛,不想邻国还有这样的人物。“怪不得凌烨辰会落在他手里。” “三公主不准备替姑母去求皇上开恩吗?”英勋有些奇怪。凭她待凌烨辰的情意,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我来见裕王也就是想确定这件事。”腾芽凝眸道:“我并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为了救他而割让开乐。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凌北琛的目的,似乎并不真的是开乐。” “为何这么说?”英勋对她的见解颇为意外。“凌北琛不是为了开乐,那是为什么?现下的邻国,恐怕早已经不能与盛世对抗了。又何必这样冒险呢?” “我说不出他是为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开乐只是一个诱饵,甚至可以说只是个由头。”腾芽凝神,慢慢的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是为了开乐,那为什么凌北琛不直接派人送消息来给我父皇?又为何不重兵压境,让盛世有如临大敌的紧迫感。他们只是率领重兵而来,却未曾进城,将处决凌烨辰的地点设置在两国交界,这么做,不是显得很懦弱无能吗?真正的强者来犯,到底不该是这个样子。” 英勋听完这番话,也觉得豁然开朗:“三公主所言不错。这么看着,邻国倒像是在故意做些事情……逼迫姑母出手让皇上为难。” “是啊。”腾芽点头:“这样的消息,再不济也是该直接送到宫里来。送到英府,反而叫人看不懂了。怎么我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关心则乱。”腾芽凝眸道:“凌夫人关心凌烨辰,你们关心着英家。父皇关心着英家,关心着凌夫人。那么凌北琛呢!他到底关心什么?开乐的归属?凌烨辰的生死?亦或者是咱们还没有弄清楚的原因。” “若是开乐的归属,会如你所言,直接与皇上交涉。若是凌烨辰的生死,那直接杀了他就一了百了,着实不用这么麻烦。可弄不清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英勋实在想不明白。“三公主,那么眼下该怎么办?” “我随你出宫,去兵营看看。”腾芽凝眸道:“没有到那个环境,想来还有很多是我感受不到的。” “不好。”英勋连连摇头:“虽然我们推测凌北琛醉翁之意,但双方对阵,不管是为什么,都会一触即发。你这么过去,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腾芽冲她幽幽一笑。 “总之裕王殿下就是怕你太冲动的出宫,才特意让微臣来拦住你。”英勋一步不退:“我现在不是身披铠甲,手握长刀的将军。而是公主您的贴身护卫,除了保护您的安全,别的事情我都不能过问。”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死心眼了?”腾芽不悦的白他一眼:“还越发生分,一口一个公主的,听着就别扭。” “倒不是生分。”英勋凝重道:“只是君臣有别,眼下三公主已经不是我英府的贵客,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纵然微臣待三公主心意不变,可终究身份有别。” “罢了,随你喜欢好了。”腾芽也没有心思和他说这个。“我现在要去皇极宫见父皇。不管凌北琛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也只怕得让父皇知道。” “微臣陪你去。”英勋心里的感受说不出口。哪怕明知道她心有所属,永远不会对他有半点心思。可但凡是有一星半点的时间,能和她相处,他都愿意这样默默的陪着她。 “三公主。” 这一次,换成是腾芽被拦在了皇极宫殿外。腾芽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妙嫦站在那里。 “妙嫦姑姑。”腾芽冲她微微颔首。 “公主若是为了世子的事情,自可以不必去见皇上了。皇上方才已经下旨,备战。”妙嫦怕腾芽不信,表情凝重的说:“三公主不必担忧,奴婢是决不敢假传圣旨的。另外,太后晨起送了大公主离开,便觉得心口隐隐不适。三公主不如随奴婢去一趟福寿宫,宽慰太后思念孙女的心思。” “也好,就请姑姑带路吧。”腾芽温婉点头。 “来人,引肩舆过来。”妙嫦冲一旁的内侍监招了招手。 忙有人引了肩舆过来。 “那么你……”腾芽是想问英勋如何打算的。 “裕王殿下吩咐,最要紧就是保护公主平安,命微臣寸步不离。”英勋凝重的说:“还请公主不要让微臣离开。” “好,随便你。”腾芽上了肩舆,英勋就跟随在一旁。她看着他表情沉冷的侧脸,不由得想起在英府的那天。他的陪伴或者保护,给她带来了安全,却也被她连累的险些毁了名誉。一个想要在她身边的人,就得承受来自她的种种迫害。就好像薛翀那样险些送命。 进了内勤,才发现太后一脸憔悴的歪倒在软榻上。而凌夫人正在一旁的花梨木桌边写着什么。 “芽儿给皇祖母请安。”腾芽走进去行礼,刚开口,就听见吧嗒一声。 凌夫人手里的毛笔掉在了桌面上,弄脏了才抄好的一页佛经。 “原本就是抄的心经,心若不静,这样抄写又有什么意义?”太后的语气格外冷淡,甚至透着嫌恶。“妙嫦,去把弄脏的纸割断,拿干净的纸让凌夫人重头开始写。” “太后……”英雲一开口,就已经哽咽了。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哀家决不能让你开这个口。”太后非但不如往日里宁和,声音听上去更是叫人觉得瘆得慌。“凌夫人,你是哀家的干女儿。也就是这盛世的公主。你母家这么多年为盛世兢兢业业,浴血奋战,难道就因为你的一己私心,别的都可以不顾吗?何况皇上现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预备应战了。你的话尽可以不说。” “可是……妾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英雲哭的极为伤心,泪水抑制不住的滴在她的裙摆上。 “那又如何?哀家不也就只有皇帝一个儿子么?盛世的百姓不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皇上吗?”太后凝眸道:“何况世子并非凡人他有勇气拿着虎令率领三军奔赴邻国,讨伐逆贼,就一定有承受灾难的勇气。皇上一旦应战,他必将找到机会脱身。到时候里应外合,自然就逢凶化吉。哀家让你抄心经,就是希望你能静一静心。杀伐决断的大事,还是留给男人们去思量。你清修多年,这点风浪难道还越不过去吗?” “太后所言甚是……”英雲用颤抖的手捡起了桌上的笔,重新蘸了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落笔。 只是笔尖刚挨上纸的一瞬间,泪水已经在宣纸上化开一片痕迹。 太后这时候才把目光移向腾芽:“芽儿,平身吧,你快过来,坐哀家身边。” “是。”腾芽这时候才起身,走到太后身边默默坐了下去。 “你长姐远嫁鲜钦的事你怎么看?”太后凝眸看着腾芽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长姐以为自己没有选错。”腾芽如实的说。 “哀家是问你怎么看,并不是问她如何想。”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芽儿以为不合适。”腾芽直截了当的说:“薛赟入宫求亲,恐怕有目的。” 太后听了这话,只觉得安慰多了。“到底还是你眼明心亮,看什么都比你姐姐要透彻得多。但她非要嫁不可,谁也拦不住。”太后惋惜的说:“那薛赟已经二十多了,身边怎可能没有娇艳美妾,可即便是有,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有结发妻子。一个连自己身边人都不会真心呵护的男子,妻子的位置必然是留给有用处的女人。芽儿,若你遇到这样的男人,会如何抉择?” 腾芽隐隐觉得太后话里别有深意,可是对上太后深邃的凤眸,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太后眼底,满满都是慈蔼,以及对腾玥的不舍。“芽儿并不知道该如何。” “是啊,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这世上的事情,不真的走到那一步,谁又知道该如何。”太后皱眉摆手:“不过芽儿,哀家瞧着你的心也不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腾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放心吧,哀家这里最能说话了。”太后的意思是,即便是这房里有人在,谁也不敢把听来的话说出去。包括凌夫人也是一样。 “裕王殿下告诉芽儿,薛翀在离开盛世回鲜钦的路上遇险送命。过几日,鲜钦就要发丧了。”腾芽也不想隐瞒太后:“现下在我看来,最可疑的,便是长姐要追随回鲜钦的夫君……”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奴才的脚步声。 太后微微凝眸,妙嫦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门敞开,德奂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奴才给太后请安。” “何事?”太后声音有些疲倦。 “回太后的话,皇上让奴才来转告太后一声,大公主与鲜钦皇子的车马已经启程了。”德奂一脸的喜气。 “还是去了!”太后饶是一笑:“毕竟是一件喜事。皇上着多少人相送?” “回太后的话,万人车马相送,彰显我盛世雄风。”德奂一脸的得意。 “嗯。”太后连连颔首:“倒也不错。合该如此。” “皇极宫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奴才去办,若是太后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德奂恭敬的行礼。 “且慢。”太后微微坐直身子,皱眉道:“邻国的事情,皇上有何打算?” 这话倒是难住了德奂,他恭敬道:“皇上并未对奴才说过此事,恐怕是还不曾决定。只是……皇上吩咐了备战。” “哦。”太后点头,望了一眼凌夫人。“哀家身子不爽,凌夫人与三公主都在近畔照顾。凌夫人替哀家抄经,也让哀家心里舒坦不少。你去转告皇上,这段日子,哀家会留凌夫人在福寿宫暂住。” “……”德奂原本是想说皇上希望能见凌夫人一面。但这话皇上自己并未吩咐,且他一个奴才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多嘴。“奴才遵命。” 英雲的泪水更加汹涌了。这个千难万难的时候,她只想见皇上一面,怎么就这么难? “哀家有些饿了,想吃紫米粥。”太后凝眸看着妙嫦,道:“再配些简单的小菜即刻。” “是。”妙嫦有些愧疚的笑了下:“也是不赶巧,之前为太后准备小菜的婢子这两日身子不痛快,让回下院去歇着了。奴婢做的小菜很是普通,怕不对太后的胃口。” 她这么说了,腾芽自然就明白其中的用意,故而笑道:“若是皇祖母不嫌弃,就让芽儿去准备两道简单的小菜,给皇祖母送粥可好?” “也好吧。”太后点一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芽儿很乐意。”腾芽何尝不知道,这只是太后将她留在福寿宫的一个借口。太后不希望她去求见父皇,为着凌烨辰的事情。待妙嫦陪着腾芽一并退出了内寝,太后才唤了一声英雲。 英雲放下了笔,抹了把泪,了连忙走到太后面前跪了下去。“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得知你是英雲的时候,心里就格外震惊。想不明白一品夫人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份对调。让她一向心疼的长女冒充自己的妹妹入宫侍奉皇帝,成了皇后。却让小女儿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当夫人。可是现在啊,哀家总算是想明白了。若你一开始就来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的磨合这么多年的陪伴,早就让一切都失去颜色。皇帝心里,指不定已经没有你这么个人了。只是如此一安排,却是切切实实的抓住了皇帝的心,以至于这么多年来,皇帝心里最疼的还是你。你稍微一句话,他便将虎令都交给了你的孩子。” “太后,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太后冷笑起来:“当年你夫君被自己的亲弟弟夺走皇权,你母子险些送命,连行装都不敢收拾,就连夜逃回了盛世。英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过问。于是你走投无路的想起了皇上。哀家相信,当时你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些年,你身在宫中,倒也安分。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是不做。念在你与苏荷多年的姐妹之情,她还是皇帝的贵妃时,你对皇帝避而不见。眼下苏荷也去了那么久了,怎么着,你这一没办法,岂不是要重新投入皇帝的怀中了?” “太后何苦这样羞辱妾身?若真的要重回皇上的怀抱,妾身何必还一直婉拒皇上?”英雲泪落如雨。 “这边是你们母女俩的好手腕。”太后冷言冷语直戳她的心口:“若你马上就点头答应了皇帝,皇帝还会对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如此上心吗?正因为你迟迟不肯答应,皇帝才会事事以你为先。皇帝是哀家亲生的,这么多年,哀家就从来没见过他为了旁的事情这么上心。你们母女一脉,倒是把哀家这唯一的儿子掌控的死死的。” “太后这么说,要妾身如何自处?”英雲双眼通红,心痛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么,你现在就只告诉哀家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重回皇帝身边的心思?”太后的话苍劲有力,充满了威严。 “妾身没有。”凌夫人凝眸与太后对视一眼,心中除了悲痛,更多的却是无奈。 “好。”太后顺手把桌上的茶盏拂在地上。茶盏破碎,碎片上还沾了茶业。“那你现在就划破你自己的脸。并且落发修行。哀家一样让你留在宫里,斋心殿会单独则最清静的厢房给你住下去。盛世的皇宫,就是你埋骨的地方。往后脸毁了,你要见皇帝也好,避而不见也好,都随你。若你能做到,哀家必然会设法救你儿子。让他安安稳稳的成为邻国国君。但从此,邻国便是盛世的附属国。你的儿子,即便是一国之君,也要向哀家的皇帝俯首称臣。” 手触及到那冰凉的碎片,凌夫人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她何尝不想好好的和皇帝携手白头,她何尝不想做回他怀里的小英。她何尝不想这样美好的关系简单而充满温情,纯粹的没有半点杂质。再不会夹杂着利用的丑恶。可是,这一切,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被迫结束了。 “太后想要妾身的命,何须如此大费周折?”英雲红着眼睛,将那碎片捡了起来。 “你错了。”太后沉冷的凤目,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哀家不许你死,你若死了,只怕皇帝此生都解不开你这心结。哀家要你好好的活着,活在哀家给你设定好的框里。哀家会告诉皇帝,是你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求哀家出手。你为了表明你的决心,才会划破自己的脸。” “太后的话,皇帝不会信。”英雲哽咽道:“他知道我的心思。” “是么!”太后饶是一笑:“可这世上的美人却成千上万。没有了你,自然还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人陪伴在皇帝身边。当皇帝硬闯斋心殿,看见已经落发,又满脸疤痕的你,除了厌恶和恶心,怎么会还有功夫去想你的心思?”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根本就是事实。 英雲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却颤抖着不敢对自己下手。 这时候,如果皇上能来就好了。永远都是在她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她才会想起皇帝。 “妾身欠皇上的太多了。太后能否允准妾身,再与皇上见一面?”凌夫人红着眼睛,泪水扑簌簌的掉下来。“妾身答应太后就是,绝不提烨辰的事。” “你放心,待你的脸毁了,哀家一定会第一时间让皇上过来瞧你。” “太后就非要这么绝情吗?”凌夫人不满的与她对视。“为何妾身处处忍让,处处讨好,却还是没能让太后对妾身有一星半点的仁慈?” “哀家为何要怜悯你?”太后不悦的瞪着她:“你从哀家手里,夺走了哀家的儿子。你还妄图撼动盛世的基业,去扶持你的儿子登上帝位。哀家若再对你有半点怜悯之心,那哀家自身要置于何地?” “这世上的母亲,就没有不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孩子,莫说是付出一张脸,就算是丢掉命又如何?”凌夫人微微扬起唇角,戏谑的看状态后:“甚至为了自己的儿子,连自己的清白都能付出去。太后不就是想提醒妾身这一点吗?”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猛然站了起来,阴冷的眸子里透着熊熊的火光,那愤怒灼热的让人不忍对视。“你居然敢羞辱哀家!” “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凌夫人不甘示弱道:“否则这么多年,太后与皇上的心结为何从来就不曾解开?这难道不是太后您当年的不过一切,造成的不可逆转的局面吗?与其你在这里对妾身咆哮,倒不如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妾身可以毁了自己的脸,可太后您别忘了,当年也是您亲手毁了您自己的脸,才让皇上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再正眼瞧你!想必看得多了,看得久了,会让他胃里翻滚,恶心至极!” 第104章 金簪酿祸 >> 太后清凛的目光瞪着英雲,右手颤抖的厉害。那样子,像是心底埋得最深伤疤被人忽然撕开,疼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那种无地自容的羞辱感,瞬间就将太后这么多年树立的端惠形象粉成碎末。“这毕竟是哀家的福寿宫,你救不回你的儿子,莫不是连你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 “正因为妾身想保全自己的命,才会择这个没有人的时候和太后说这些。”英雲与太后目光相触。“纵然当初太后不得已才依靠权臣胁迫皇帝,扶持自己的儿子走上皇位。可当皇上亲眼见到您与权臣幽会的那一刻起,也就真正的断送了你们母子之前的情分。” “闭嘴。”太后怒吼了一声,眼神里透着杀意。 “太后别只顾着生气,就不想知道皇上的真心吗?”英雲眸子里掠过阴冷的光:“这些话,可是皇上亲口对妾身说的。就是那一晚,妾身拒绝皇上之后,皇上就对妾身说了这许多话。” 太后咬着牙,起身走到英雲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口:“皇上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英雲不甘示弱的搡开太后的手,索性站直了身子与太后四目相对:“皇上说,他宁可不当这个皇帝。也不要受自己亲娘这样为人不齿的恩惠。” “啪!” 一记耳光毫不留力的抽在英雲的脸上。 火辣辣的感觉伴随着耳朵嗡嗡的作响,英雲仍然是面带着笑容。“太后就算是打死妾身,也终究无法弥补您给皇上带来的伤害。皇上的心结,只会因为妾身的死而愈加沉重。说不定妾身死了,太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太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个女人。她恨不得拼了这条命,将面前的凌夫人撕碎喂狗。可是对方眼里的霜意,却丝毫不输自己。 “皇上是不会把后宫交给太后的。”英雲笑意盎然:“太后若是不信,尽管试试。” 不等太后开口,她继续道:“太后若真的不肯帮妾身一把,那也不要紧。我儿烨辰若有什么闪失,妾身敢担保,皇上会厌恶太后至死。” “你敢要挟哀家!” “有何不敢?”英雲凝眸道:“正如太后当年,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妾身此时也是同样的情形。” 胸口的窒闷,让太后头昏的厉害。眼睛里看见的凌夫人,当真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好哇,好哇,怪只怪哀家一时仁慈,居然就这么默许了皇帝把你这人面兽心的毒妇养在深宫之中。倒头来,倒是啄瞎了哀家自己的眼睛。” “所以,妾身恳求太后,让皇上设法营救烨辰。”英雲皱着眉头,跪了下去。“只要太后答允妾身。待烨辰平安,妾身就会随他一道回邻国,再不会涉足盛世的后宫。如此,太后便再也不必担心妾身夺权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即便太后真的不愿意让皇上再为妾身做这样的事情也无妨,凭太后的本事,想要帮妾身这个忙,也不是难事。就请太后开恩,帮一帮妾身吧。” 看着她臣服在脚边,太后非但没有一丝欣慰,反而觉得要送走这个瘟神太难了。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 英雲仰起头,看着太后布满血丝的眼睛,哽咽道:“妾身愿意自毁容貌,以换取太后的信任。妾身甚至愿意落发,终身清修,只要能和烨辰一起回邻国,无论太后有什么要求,妾身都答应。” “好。”太后略微颔首:“那你便做吧!” 看着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毁掉容貌。太后心里居然生出快感。 她的目光,落在凌夫人细嫩的指尖,偏偏凌厉又刻毒,着实让看见的人心生畏惧。 冰冷的茶盏碎片,好像用手也捂不热。英雲很想知道,太后的话是不是真的,当年自己的母亲,真的是为了让姐姐更好的控制皇上,才故意把她送去邻国吗? 眼看着瓷片就要划破肌肤,太后的唇角卷起了笑容。 “住手!” 猝不及防的男生,忽然在房门外响起,还不等房里的人回过神,那道门就已经被踹开了。 皇帝一脸愤怒的瞪着来不及收敛笑意的太后,那眼神简直要杀人一样的狠戾。“母后当真是为儿子设想周到。不光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和命运思量,就连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需要什么样的女人陪在身边,也得要母后一一安排,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岔子。若违拗您的心意,非死即残,无一幸免!亏得母后也曾出宫清修过几年的时光,怎么心慈不见,仍然是这样的恨毒刻薄?” “有你这么跟哀家说话的皇帝吗?”太后原本已经被凌夫人气的心口窒闷。这可倒好,凌夫人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解决了。皇帝却忽然冒出来为她撑腰。“皇帝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连纲常都不顾了吗?” “母后这话从何说起?”皇帝走过来,看着英雲脸上的指印,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母后有什么不满,这么多年了,也尽可以冲朕发。要不要帮英雲,要不要救烨辰,朕自有打算。母后以为你勉强凌夫人落发亦或者是毁掉自己的脸,儿子就会妥协和顺从吗?”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太后不免激动起来:“哀家何尝是要你顺从?又何曾希望你成为哀家手中的提线木偶?哀家一直都在帮着你走上更好的路,一直都盼着你能飞的更高更远。可哀家何曾左右过你的朝政?又何尝希望能从中获利?若不是因为皇后走了,苏贵妃也去了。哀家何必要把持着后宫的权势,为你尽量的解除烦恼。你不领情便罢,却又为何要让这个女人毁掉你苦心经营多年的盛世!” “若没有小英,朕这一生都是虚度。”皇帝凝眸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格外沉冷。“当年的事,无论是谁巧妙安排,无论有何种目的。朕都不想再去追究,不为别的,就是希望小英能放下过去那段痛苦的记忆。万万不要和朕这般,把所有的悔恨都藏在自己心中,压抑着熬到现在!那种内心无时无刻不备受煎熬的滋味,母后你可知道有多痛?每每想到那些,朕就根本不愿意做这个皇帝。朕甚至不知道,将来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 “你有什么可压抑的?”太后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好煎熬的?何曾用你去面对了?哀家自己的决定,从来就不指望着你去承受。历朝历代的太后,哪一个不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把自己的儿子捧上皇位。亦或者说,即便她们捧上皇位的不是亲生子,也必然是费劲了心血才得以保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耀。可哀家是你亲母后,荣耀对哀家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只盼着你能为盛世最了不起的君王,便是哀家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你又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皇帝冷笑连连,目光里充满了鄙视。“你别以为朕真的一直被你蒙蔽,还是当年那个懵然无知的少年郎。你所谓的为了朕,不过是因为当初你的母家将你进献给了父皇,而与你青梅竹马的恋人断了缘分。而你心里却始终给他留着位置。母后,别口口声声做什么都是为了朕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说多了,叫朕听着恶心。” “你……”太后没想到,即便是到了今天,自己的儿子仍然不愿意接受她所做的一切。“好哇,好哇,好!” “小英,跟朕回皇极宫。”皇帝走过去,亲自把凌夫人给扶了起来。 太后看着他们相扶相持的走出了这间房,只觉得这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先帝,哀家真是作孽!居然生出一个如此忤逆的儿子。亏得哀家还无所不用其极的帮他登上帝位。哀家还不如养一只狗,狗儿再不济也是秦顺主人的。” 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妙嫦才对腾芽笑道:“紫米粥熬好了,三公主的小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也准备好了。”腾芽笑着说。“只是几道爽口的小菜,很是普通,但愿皇祖母不会嫌弃才好。” “三公主的手艺肯定错不了。太后喜欢都来不及,何来的嫌弃。”妙嫦端着热粥,看腾芽端着小菜。 两个人一并往内室去。 刚走到门口,就隐约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 房门半扇敞开的有些歪斜,半扇却关着。 冬日里这么冷,太后是不可能不让人把门关好的。妙嫦正纳闷,忽然看见屏风后面有一只手。“太后……” 她惊慌失措,一瞬间扔了手里的托盘,火急火燎的朝那屏风奔过去。 腾芽还没回过神,紫米粥落地,溅了她一身的粥渍。也顾不上别的,她也丢下了手里的小菜,紧忙跑过去。“皇祖母,您这是怎么了?皇祖母……” “来人啊,快去传太医!”妙嫦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拼命的强迫自己要冷静。“三公主,快,咱们一起扶太后去床上平躺。” “好。”腾芽和她一左一右的将太后扶起来,两个人驾着完全没有知觉的太后,相当吃力。 然而房间外头,却没有一个奴才赶过来看。 妙嫦觉得不太对劲,又道:“三公主,您在这里陪着太后,我这就去找人请御医。” 腾芽也觉得是哪里不对劲。皇祖母好好的为何就晕过去了。且凌夫人也不见了踪影。难不成是皇祖母拦着她不让她走,而她却非要见父皇,推搡间,皇祖母跌倒,她就趁机离开了福寿宫吗?可是这样也不对劲啊! 正想着是怎么回事,腾芽的眼睛不经意的扫过那架屏风。屏风的底下似乎有个亮光闪了下。 她赶紧把被子给太后盖好,快步的走到屏风边,伸手去往亮出摸了摸。“簪子……” 这簪子的款式,一看就比较新颖精致,绝不是太后素日里会佩戴的那种风格。 腾芽也确实没见过凌夫人戴在鬓边,毕竟她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去佩戴这样的簪子。 “一定是还有别人来过!” “三公主,你说什么呢?”刚走进来,妙嫦就看见她蹲在屏风一旁。“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腾芽把簪子递给了妙嫦:“姑姑快看看,这是不是皇祖母的东西?如果不是,那这东西你从前见过没有?” 妙嫦细细的看了看,皱眉道:“这的确不是太后的东西,也并非是奴婢和伺候太后的宫婢所有。这簪子十分金贵,用的是最好的鸽子血红宝石镶嵌。这样好的红宝石,这么大一块,宫里能用的人并不多,且内务局一定会有记载。” “那么方才姑姑可问了,为何外头没有宫人伺候着?”腾芽不免担心。 “是皇上来过,让人撤了戍卫和宫人。”妙嫦心里隐隐的不舒服:“想必是皇上担心和太后的说话,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才会屏退那些奴才。可是奴婢想不通的是,太后晕倒,皇上何以还会带着凌夫人离开,丝毫不顾及太后的安危?” “除非父皇走的时候,皇祖母还是好好的。”腾芽握着那簪子,凝眸道:“我总觉得,是这簪子的主人做了什么,才会让皇祖母昏迷不醒。” “这簪子的主人?”妙嫦禁不住连连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内务局查问。” “不。”腾芽拦住了她。“还是让我去。你留在这里好好的陪着皇祖母。切莫再离开半步。毕竟福寿宫的人都会听命于你,而我留在这里,也不知道相关人事。” “好。”妙嫦这时候心乱如麻,自然也想不出别的主意。 腾芽紧忙握着簪子从太后的厢房里走出去。这样名贵的簪子,后宫里能用的人并不多。能在父皇走后,轻而易举就进入太后寝宫,还不留下证据的人恐怕就更少了。其实不用去内务局,这个人的名字也呼之欲出了。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彻底的扳倒那个几次想要她的命,又害死母妃的凶手。 “小毛蛋,去内务局。”腾芽的脸色泛着铁青,看上去特别的吓人。 小毛蛋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知道了,公主。” 这一路上,腾芽催促了几次,加速去。 一来,她惦记着皇祖母的安慰,二来,她是终于等到一个能把韦妃置于死地的机会。这个时候,若是再有什么闪失,那就太对不住她这些日子所承受的煎熬。 “小毛蛋,还有多远?”腾芽不耐烦的掀开了辇车的帘子。 “公主,马上就到了。”小毛蛋一边回答,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您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腾芽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你听我说,小毛蛋,等下到了内务局,你就马上去皇极宫盯着。无论如何,都要确保父皇一定不能离开皇极宫,一或者说,是不能出宫。你告诉父皇,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亲口禀告。求父皇无论如何都要等我面圣。” “奴才记住了。”小毛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不敢马虎。“公主放心。” 这时候,终于到了内务局,腾芽还没等车挺稳,就一个飞身跳下来,急火火的奔进了内务局。 “小皮子,白公公在哪里?” 凑巧看见小皮子站在庭院里指挥着小太监们收拾落叶,她立马就奔了过去。 “三公主,您来了。”小皮子笑嘻嘻的看着她,见她神情严肃,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白公公就在里头整理账册呢。公主有什么事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三公主一溜烟的不见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小皮子有些心慌的自言自语。 “白公公。”腾芽忽然就这么闯了进去,把白公公吓得手里的笔都掉了。“是三公主啊。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鸽子血,红宝石,你赶紧找出来。”腾芽皱眉道:“这么好的鸽子血红宝石,镶嵌在金簪上,这簪子是给了谁!” 白公公从腾芽手里接过那簪子,毫不犹豫的说:“这是韦妃娘娘的簪子。那会她还是贵妃娘娘呢,内务局就特意给她打制了这簪子。” “果然是韦妃。”腾芽低声喃喃了这么一句,忽然神情严肃起来:“公公你确定是韦妃的没有错吧!” “肯定错不了。”白公公笃定的说:“是我亲自给韦妃送去的。且都记录在册。三公主放心,管饱错不了。” “那你快把记录册给我看看。”腾芽仍然想要拿住切实的证据。 “好。公主稍等。”白公公略微一想,就把那册子给找到了。 腾芽翻看里面的文字叙述,以及金簪的样式之后,才总算是舒了口气。“册子借给我用一下,我这就去皇极宫。” “三公主,这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公公有些不放心:“倒不是奴才多事,事情既然与韦妃有关,就得谨慎着些……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那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你放心吧。”腾芽这次是信心十足。“铁证面前,韦妃绝不可能有机会让我万劫不复。” “奴才也盼着公主能早日为苏贵妃娘娘复仇。可复仇再怎么要紧,也不如您自己的安危要紧。”白公公仍然不放心。 “好,我都记住了。”腾芽努力的点了下头:“我不会让我自己有事。” “公主慢走。”白公公目送她离开,心里仍然忐忑。“苏贵妃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三公主平安无事。” 腾芽赶到皇极宫的时候,小毛蛋还守在宫门口。 “父皇还在里面吗?” 小毛蛋连连点头:“皇上只是拍了英勋将军出宫。将军出宫之前,让奴才转告公主一声,就不能近畔保护公主了。” “我知道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里走。 凑巧这时候,徐丽仪也赶了过来。“芽儿,你等等我。” 腾芽听见她的声音,不免一愣。“丽仪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珍宝殿?”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觉得今天心里总是搁不下事情。方才从去内务局拿些料子,白公公说你刚走,我就跟过来看看。”徐丽仪有些担心的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等一下见了父皇,我自然会禀明。”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进了二进的院子,正预备往三进院里去,就被德奂给拦住了。 “公主、丽仪,并非是奴才故意拦阻,只是皇上说了,这时候谁也不见。”德奂恭敬道:“丽仪您有身孕,恐怕也不便久候。不如先行回宫吧。等皇上得空,奴才派人用辇车接您过来。” “德奂公公,并非腾芽故意刁难,而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求见父皇。皇祖母在福寿宫晕倒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哎呦,我的三公主!”德奂赶紧示意她噤声:“皇上特意吩咐来着,有关福寿宫的事情,他一个字也不想听见。若是谁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就别怪他一生气把舌头给割了。三公主,您若是为了福寿宫的事情来面圣,那不如赶紧回去吧还是。不是奴才不愿意帮您,实在是天意难违,天恩难测啊!” “可是……”腾芽心急火燎的说:“有人要谋害皇祖母,难道父皇也不理不睬吗?德奂公公,求求您了,让我见父皇一面吧?”德奂一脸的难色:“三公主,您又何必非要和皇上较劲呢?皇上说了不想听,那即便是你喊破喉咙,皇上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的。再说,激怒了皇上,对您自身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哎呦……”徐丽仪忽然惊叫了一声,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我的肚子……” “徐丽仪,您这是怎么了?”德奂惊得不行,连忙喊人:“来人啊,快,快扶徐丽仪去偏厢歇着,去传太医。” “哎呦不行,我的肚子疼……疼的不能走……”徐丽仪握着肚子,坐在地上起不来:“皇上,皇上……” 腾芽被她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徐丽仪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 “疼……”徐丽仪眉头蹙紧,一脸的焦急。“八成是不好了,恐怕动了胎气……” 第105章 真出事了 >> 皇帝正拿着用绵巾包好的冰为凌夫人消肿,听见外头叫叫喳喳的动静,不免心烦意乱。 “都说这盛世是朕的,这皇宫也是朕的,可朕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都不容易。当真是无趣至极。当皇帝有什么好,还不是谁想来闹一出就来闹一出!” “皇上。”英雲从他手里拿过了包着冰的绵巾:“我自己可以。你快去看看吧。毕竟徐丽仪有着身子。” 皇帝沉眸片刻,终是点头:“那朕等下来陪你。” “其实皇上肯让英勋和暗士设法营救烨辰,就已经让妾身感激至极。”英雲用双手握住皇帝的手:“妾身不该那样对太后说话。妾身那么做,当真是错了。可我没有别的选择。” “朕不会怪你。”皇帝凝眸,语气沉重:“是母后自己选错了路,与人无尤……” “皇上能宽恕妾身,也请皇上宽待外头的人。”英雲动容道:“妾身的存在,原本就给许多人带了伤害。妾身不想再让谁因为妾身而有事。就请皇上以宽待妾身的心同等的对待这后宫诸人,惠及整个盛世吧。” 凭她对皇上的了解,她若是不说这番话,皇上必然要因为太后的事情而迁怒腾芽以及徐丽仪。凭她对徐丽仪的了解,龙胎不适不过是想帮腾芽面圣的一种方法罢了。 皇帝沉沉的颔首,意在答应她所求。“朕去去就来。” 几个宫人七手八脚的去扶徐丽仪起身的时候,皇帝走了出来。 “皇上,您可来了,丽仪怕是动了胎气,奴才已经去传太医了。”德奂一边擦去头上的冷汗,一边认真的说。“皇上还是赶紧去看看徐丽仪吧。” “皇上……”徐丽仪伸手想要去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俯身,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也是这时候,腾芽发现地上居然有血迹。 难道徐丽仪不是装的吗?“有血……”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被人拿走了精气神一样。 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到那一片血迹上。 皇帝也感觉到抱着她的手摸到了温热的什么。“怎么会这样,赶紧去传太医!” “皇上。”徐丽仪冰冷的额头,贴着皇帝略显得消瘦的脸颊。“臣妾真的好难受……” “别怕,御医马上就到了。”皇帝一边说话,一边抱着她送到了偏殿一侧的围房。“朕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腾芽赶紧捧着册子,跟着往围房离去。 德奂瞧着皇帝没注意到这里,连忙着人去跟秦婉仪通个信。 不多时,御医急匆匆的赶过来,不由分说就被皇帝催促着给徐丽仪请脉。 御医的表情相当凝重,眉头锁的很紧,看样子十分的苦恼。 皇帝瞧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隐隐的不舒坦。 “皇上,徐丽仪怕是……碰着了什么伤胎的东西,才会导致龙胎不稳,胎气动荡。”御医表情凝重的说:“微臣恐怕龙胎十有**是……保不住了。” “皇上……”徐丽仪听到这个消息,难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皇上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吧……” “御医,无论如何要尽力保住朕的孩子。”皇帝沉冷的表情带着一丝乞求:“朕的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臣遵旨。”御医恭敬的应下,可心里却没有底。这时候后脊梁都被冷汗打湿了。 “好好的,怎么会遇到伤胎的东西?”皇帝眼眸一凛,道:“德奂,去请秦婉仪过来,再把徐丽仪身边的宫人也都传到皇极宫等候查问。让人仔仔细细把徐丽仪吃过用过的东西谨慎的彻查一遍。” “诺。”德奂丝毫不敢马虎,索性是他已经着人去给秦婉仪通过信儿,秦婉仪如今得宠,想必肯定也会买他这个面子。 “皇上,微臣斗胆请您移驾偏殿稍后。微臣这就要为徐丽仪施针保胎。”御医恭敬的拱手。 “好。”皇帝连连点头,凝眸看了腾芽一眼。“你随朕来。” “是。”腾芽嘴上答应着,目光却落在徐丽仪痛苦的脸上。她的孩子,究竟是被人算计,还是……被她自己算计? 从围房出来,腾芽紧随皇帝身后,手里的册子和金簪子一时都没有松开,就像呵护什么要命的东西那样,死死的攥在手心里。 进了偏殿,皇帝坐定,她便跪了下去。 “你急着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皇帝看着她一脸的清肃,也不禁神情冷峻起来。 “父皇,兴许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芽儿已经等了许久了,不得不说。”腾芽含着泪,扬起脸来看着皇帝的眼睛。“那一片的血,让女儿想起母妃薨逝的那一天。那一天,芽儿正和母妃在青鸾宫里刺绣,韦妃忽然领着戍卫闯了进来。她剖开了母妃的肚子,将足月的皇弟抱出来。那孩子只哭了一声,就被韦妃示意戍卫折断了脖子。当时女儿在场,从头到尾都看见了韦妃的令人发指的行径。母妃为了保全女儿的命,才会痛骂女儿是扫把星,痛骂女儿克死了她,还是个女儿身,不能巩固她在宫里的地位……” “这些事,朕听你说过!”皇帝横眉冷目:“你有何凭证?” “女儿至今也没有凭证,可是女儿在皇祖母宫里的屏风下面,找到了这个。”腾芽跪着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金簪子双手递给了皇上。“这里还有内务府的记档,说明这簪子的确是韦妃为贵妃的时候,内务府特意为她打制。” “她的簪子遗落在太后寝宫又能说明什么?”皇帝不解的看着腾芽。 如此说来,就是真的没有人敢把太后的事情禀告父皇。 腾芽红着眼睛,语气艰涩:“父皇带凌夫人离开福寿宫之后,芽儿和妙嫦姑姑送粥和小菜过去的时候,发现皇祖母晕倒在屏风后面,昏迷不醒。当时我们心慌的厉害,没仔细想。现在回忆起来,皇祖母的凤袍有些褶皱,像是和谁发生过推搡拉扯。可是妙嫦姑姑查问过宫里的人,都说没有人见过有谁来过……能在后宫这样一手遮天的,除了韦妃还有谁?即便到现在为止,没有证据证明是韦妃害死我母妃,可她危及皇太后的罪名,也是不容轻赦。” 腾芽多希望皇帝能相信她的话,这时候,她觉得她离真相特别的近,一切不过都在皇帝点头还是摇头之间。 然而她也同时感觉到特别的无力,她有太多太多的无奈和不可抗拒。 “朕知道了。”皇帝没有再往下说,就这四个字。 腾芽怔怔的看着他,不解其中深意。 难道,父皇怨怼皇祖母,所以即便真的是韦妃危害了皇祖母,也无关紧要吗? “你先回青鸾宫吧。”皇帝微微敛眸。 “父皇,徐丽仪现下正在紧要关头,芽儿多得她的庇护,实在担心。不若就让我留在这里,陪着父皇一起等御医的消息吧。”腾芽抹了一把眼泪,皱眉道:“父皇不想提的事情,芽儿必不再说……” 不等皇帝开口,就听见外头是德奂的声音:“皇上,秦婉仪来了。” “让她进来。”皇帝沉了沉眉。 腾芽迅速的走过去,将金簪子和册子收好。 皇帝没有做声,看着秦婉仪疾步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得知徐丽仪动了胎气,臣妾就赶紧过来了。徐丽仪今日所食所用都是和臣妾一模一样的。而且都是臣妾亲手准备的。一应的东西,臣妾都交给了内侍监仔细查验。”秦婉仪急的脸都白了:“好好的,臣妾也没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先等等再说不迟。”有时候,皇帝觉得自己挺蠢。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到底哪个说真话,哪个说假话,却是叫人看不清。又或者都是假的,所以就不必看清了吧…… 这一等,又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御医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倒是德奂的人已经将整个珍宝殿查了个底朝天。 “启禀皇上,奴才查问过所有珍宝殿的宫人,也仔细检查了徐丽仪所用的每一样东西,吃下的每一种食物,均没有任何不妥。”德奂凝重的说:“为了谨慎起见,也让御医将几种食物放在一起查验过。仍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听了这话,秦顺容舒心不少。最起码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了。但是面上却显得格外不安。“如果不是在珍宝殿用了不干净呢的东西,那丽仪好好的怎么会如此……是不是哪里疏漏了?” 说到这里,她连忙上前一步,欠身道:“皇上,能否传徐丽仪身边的宝樱进殿,臣妾想仔细问问她。” “传吧。”皇帝捏着眉头点了下头。 秦婉仪看着宝樱走进来,双眼通红的样子,就不免心疼。 “给皇上请安。”宝樱红着眼睛,声音都在颤抖。 “你这丫头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什么出事的时候就只有芽儿和丽仪在一起?你怎么没有跟着伺候?” 宝樱红着眼睛说:“丽仪说嘴里没有味道,想吃自己腌渍的梅子,就让奴婢回复春殿去取。奴婢把丽仪送到了内务局,叮嘱丽仪不要走远,奴婢去去就来。可是当奴婢拿了梅子返回内务局的时候,那些奴才说并没有看见徐丽仪进来。于是奴才到处找,直到听说丽仪在皇极宫出事……” 她伏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能好好照顾丽仪。求皇上责罚。”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徐丽仪之后见过谁,或者碰过什么东西?”秦婉仪拧着眉头问。 “奴婢不知道。”宝樱哭的像个泪人。 “你先别哭了,容我问问三公主。”秦婉仪温和的对宝樱道:“芽儿,那你知不知道呢?” “我来求见父皇,徐丽仪是在皇极宫遇到的。之前我一直福寿宫,并不知道丽仪见过什么人。可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不适了。起先,我还误以为她是为了帮我求见父皇,才会闹出这样的动静,却没想到她是真的不舒服。” 腾芽皱眉道:”不是还有宫人跟着徐丽仪吗?不然她总不至于是一个人从内务局跟走来的皇极宫吧?“ 她这么一问,秦婉仪连忙拍了下脑门:“对,那些宫人还没回珍宝殿复命,所以还没查问。” 德奂一听这话,赶紧去找徐丽仪来时的辇车。 五个人等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正要问,忽然听见身后的秦婉仪冷厉道:“不是六个人随行伺候徐丽仪吗?怎么还有一个不见影人了?” “回婉仪的话,那人说肚子疼,去了茅房。” 秦婉仪绷着脸皱眉道:“那就劳烦公公赶紧让人去找。”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奂也不耽搁,紧着召唤了内侍监急匆匆的离开。 “你们送徐丽仪从内务局回来的路上,可有遇见过什么人?徐丽仪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亦或者是和谁说过什么话?”秦婉仪沉眸问。 “回婉仪的话,当时徐丽仪着急让奴才们去追三公主的辇车,并没有和谁说过什么。就是因为辇车行的有些快,徐丽仪觉得胃里难受,就吃了些糖姜。” “糖姜?”秦婉仪顿时心口一惊。“哪来的糖姜?” “就是去了茅房那个小城子给的。说是他娘自己做的。” 秦婉仪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日防夜防,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她赶紧走进殿去,将这个情况禀告了皇帝。 而这时候,德奂的人也已经查证了一件事,那个叫小城子的奴才就倒在茅房附近,已经一命呜呼了。 “做的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啊。”皇帝凛眸,凝视着殿上的每个人。 “皇上,这小城子是新挑进珍宝殿伺候的。臣妾疏于防范,实在罪不可赦。”秦婉仪的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臣妾的孩子,当年遭遇不幸……臣妾不想徐丽仪的孩子也有事,都是臣妾没用!”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皇帝沉了沉眸,对德奂道:“去给朕查这小城子的身份,以及他接触过的人。一星半点都不要疏漏。倘若徐丽仪的龙胎不保,朕要这狗奴才的家人以及背后主使通通陪葬。” 天子的杀伐决断便是如此吧。 腾芽听着而已并不作声。只是在祈祷徐丽仪能逢凶化吉的同时,也禁不住疑惑,糖姜如果不干净,徐丽仪真的会察觉不到吗?是她心急着要追上自己,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的脸色更为难看了。“父皇,芽儿想去看看徐丽仪。” “你去吧。”皇帝凝眸道。 “是。”她屈膝行礼,慢慢的退了下去。 “皇上。”秦婉仪则一肚子的怨恨无从宣泄:“求您让臣妾协助德奂,彻查此事。事情既然是处在臣妾的珍宝殿,臣妾一定要找出真相。” “好。”大战在即,宫里有不太平。皇帝正愁不愿意为这样的事情多费心思,秦婉仪便自告奋勇,这当然是一桩美事。“那你就仔细的查一查吧。” “臣妾遵旨。”秦婉仪伏跪在地上,凝重道:“只是有一样,若此事牵扯到后宫位分较高的妃嫔,又当如何?” “朕不会包庇任何人,既然交给你去办,那此事便有你说的算。该查就查,谁也不能阻拦。朕会传旨下去,让后宫诸人配合你。”皇帝对德奂点了下头。 “诺。”德奂连忙应下。 “臣妾告退。”秦婉仪恭敬的行了个礼,怀着恨慢慢的退出了殿去。 第106章 搜宫闹剧 >> 福寿宫冷清的犹如一座冰窖。 整整三日了,除了每日来请脉的御医,便再没有人涉足福寿宫。 倒也不是旁人不愿意来。而是皇上下了严旨,不许任何人叨扰太后静心养病。如此,就连腾芽也不能迈进宫门槛半步。此外,为了让太后能静心养病,就连福寿宫的宫人也都遣散了,只留下两三个在身边伺候。 “妙嫦姑姑。”外头的内侍监小声的说:“三公主又来给太后送东西了。” 妙嫦望了一眼病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后,幽幽叹气:“曲儿,你好好照顾太后。我去去就来。” 曲儿连忙点头:“是。” 妙嫦还是来到福寿宫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平日里都是小厮进出所用。 隔着门缝,她看见腾芽一脸焦急的等着她来。“三公主,昨天不是已经说了么,皇上既然已经下了严旨,您就不要再过来了。万一这事情被韦妃娘娘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何况……太后还没有醒转。” “我知道了,这是我问徐丽仪拿的药。说是你在屋里多熬一些,用药气熏着皇祖母,说不定就能很快苏醒。这是今天的量,明天的我再送来。”腾芽从门缝里把东西塞进去。 却看见妙嫦抹泪了。 “是不是皇祖母有什么不好,姑姑你可别瞒着我。” 妙嫦连连摇头:“并不是这样。只是奴婢从来没见过太后受这样的委屈。内务局的奴才,居然连银炭都不肯送来了。现下别说是熬药,就算是取暖也不成了。” “这怎么会……”腾芽有些不信。“白公公断然不会这么做……” “白公公或许不会,可如果是皇上的授意,那底下的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妙嫦哭的伤心:“也不知道那一日,皇上和太后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田地?” “姑姑先别伤心了,这时候,若是连你都支撑不住,那皇祖母身边,就没有可心的人能照料了。”腾芽也很像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徐丽仪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皇祖母又仍然昏迷。外头至今还没有传来有关凌烨辰的消息,可是三日之期已经到了,她只觉得一颗心被分成若干份,哪一份都不省心。 “公主说的是。”妙嫦赶紧抹去了泪水:“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太后的。” “多谢姑姑替我在皇祖母身边尽孝。银炭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腾芽沉了沉心,道:“我也会设法求父皇开恩,尽快恢复从前的福寿宫。只是,这一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姑姑切莫着急,容我慢慢想办法。” “好,三公主,奴婢都听您的。”妙嫦心想,若不是还有三公主支撑着,恐怕太后这一关,是真的很难撑过去了。 “我先走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身往内务局去。 冰玉急火火的过来,脸色很是凝重。“三公主,您快随奴婢去华荣宫吧。后宫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腾芽拧着眉头:“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大事?” “秦婉仪一口咬定,是韦嫔给了那小城子。现下华荣宫里闹开了,后宫的妃嫔们都去凑热闹了。”冰玉一脸的惶恐:“去韦妃宫里闹,这可是后宫从来没出过的事情。公主,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好。”腾芽点头道:“趁着后宫乱着,你赶紧去内务局,找白公公,就说我要些银炭,让他给咱们送去。等银炭送到青鸾宫,你赶紧让可靠的人悄悄给福寿宫送去。你记住,绝对不能让白公公直接送到太后宫里去,否则万一父皇追究起来,白公公就会遭殃。” “奴婢记住了。”冰玉连忙点头。 腾芽暂时解决了一件事,就赶紧赶到了韦妃的华荣宫。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华荣宫,但这一次绝对是最热闹的。 韦逸霜的侍卫将整个华荣宫里三重外三重的包围起来。一应的妃嫔都可以进去,却不让人轻易走出来。 而秦婉仪的人则都被留在了宫门外,除了几个随行的婢子跟着她一道进去。 “三公主也来凑热闹了?”秦婉媛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热闹似得看着那些妃嫔。转头见腾芽也来了,不免一笑。“瞧着三公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从前苏贵妃在的时候了。那时候,三公主的话管用,只是不知道今天,你的话是不是仍然管用?” “婉媛想让我说什么?”腾芽凝眸看着她。 “自然是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好奇罢了。”秦婉媛冷媚一笑:“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呢,谁和三公主走得近,谁就能交好运。我不过也是想跟着沾沾光罢了。” “这就怪了。”腾芽相当疑惑。“不是说谁离我近谁就会倒霉吗?怎么又成了沾光了?” 腾芽没等她开口,就径直往里走,越过她去了。 “切,得意什么啊!”秦婉媛嫌恶的白了一眼,却又小心的收拾起脸色,也随在她后面慢慢的跟着走了过去。 “三公主,你来得正好。”韦倚媃含着泪,看见走过来的腾芽,哽咽的说:“我的姜糖根本就没有问题,那是我亲手做的。三公主若是不信,尽管可以试试看。后宫里都知道您跟着徐丽仪学医,必然精通这些药理。制作姜糖的东西都在这儿,每一样都是我亲手准备的。你尽管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腾芽朝韦妃行了个礼,随后才对韦嫔道:“这种事情,还是让御医查验会比较好。我不过只是学了些皮毛罢了。何况连徐丽仪都没觉出异常,我自然就更分辨不了。” “总之我没有下毒。”韦嫔一边抹泪,一边把自己做的姜糖都倒出来:“即便是请御医来查验,也必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你没做过的事情,就不必担心别人冤枉你。”韦逸霜沉静的看着韦倚媃:“没有什么好哭的。只不过……” 画风一转,她冷眼扫了秦婉仪一眼:“只不过这里是华荣宫!没有皇上的手谕,谁敢在本宫宫里放肆?” 秦婉仪沉着的走上近前去,端正的朝韦妃行了个礼:“皇上亲口吩咐臣妾彻查这件事,无论是谁,无论查到哪里,都要配合臣妾调查。这话想来德奂已经晓谕后宫了。在场的诸位姐妹应该都有所耳闻,臣妾也不知道,究竟韦妃娘娘您是不知晓此事,还是有什么别的苦衷才会阻拦臣妾!” “本宫的地方,轮不到你撒野。”韦逸霜才不理会她那一套:“想要搜查华荣宫可以,你马上去拿皇上的手谕。如今太后病中,不能操持后宫的事务。本宫就是这后宫里的位分最高的妃嫔。凭你的位分,哼,本宫不追究也是以下犯上,若真要和你追究起来……那可就是僭越了。” “随便韦妃娘娘治罪,但臣妾必得要先完成应当做的事情再向韦妃娘娘认罪。”秦婉仪凛眉道:“韦妃娘娘有和臣妾较真儿的功夫,事情都已经查完了。娘娘即便有什么不满,也请容后再向皇上禀告。” 看见秦婉仪就觉得不舒服,秦婉媛揉了揉自己的下颌,身子一拧就走了进去。“据臣妾所知,皇上让秦婉仪彻查此事,只是彻查和那小城子有关的人与事。现下韦嫔给过他姜糖,和韦妃娘娘有什么关系。你要搜查整个华荣宫,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借题发挥刁难人吗?再说,那小城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手里的姜糖就一定是出自韦嫔之手?就不能是他自己准备的,亦或者是把什么脏东西弄进了姜糖里?” “正因为有诸多的不确定,所以才要彻查。”秦婉仪往前走了一步,惊得对方连忙后退两步。她抿唇,微微一笑,颦眉道:“其实臣妾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韦妃娘娘着想。韦嫔娘娘与韦妃娘娘同住在华荣宫,这事情若不查清楚,恐怕是难以服众。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揣测,飞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岂不是污损了韦妃娘娘的名誉?可若是事情查清楚了,既不关韦嫔的事,又不关华荣宫的事,那娘娘不是正可以去皇上面前表明心迹,趁机揪出背后陷害的人,总算是为后宫拔出了祸害。” “本宫如何做,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韦逸霜绷着脸,一步不退。“本宫再说一遍,要么你去求皇上的恩旨,要么,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华荣宫。否则,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韦妃骇人的威严也算是让秦婉仪见识到了。若说不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怕又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韦妃娘娘尽管对臣妾不客气。谁让您是高高在上的韦妃娘娘。可臣妾之所以过来,也是奉命行事。娘娘惩戒臣妾不要紧,怕就怕伤了娘娘与皇上的情分。就算娘娘不怕伤及与皇上多年的情分,难道入宫多年,也不知道违拗圣旨的后果吗?”秦婉仪反唇相讥。 在场的妃嫔谁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巴不得这场闹剧再闹的凶一点。最好韦妃一下子就被皇帝贬黜。 “两位都少说一句吧。”褚婕妤听得有些累了。“韦妃娘娘,说句犯上的话,徐丽仪小产这事,让皇上很不高兴。既然线索追查到了华荣宫,落在韦嫔身上,那即便是秦婉仪不来查,韦嫔也得要给后宫和皇上一个交代。” “你这话什么意思?”韦逸霜冷眸看着褚婕妤。 “臣妾的意思是,不如由韦妃娘娘带着韦嫔娘娘去一趟皇极宫。当面解释清楚整件事。如此,秦婉仪也不用搜宫了,韦嫔的清白也可以分明了。总比在这里耽误时间,多费唇舌好些。”褚婕妤长长的叹了口气:“太后如今凤体违和,昏迷不醒。外头的战事又一触即发。皇上理政恐怕也是千头万绪,后宫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若娘娘觉得臣妾这个主意好,不如现下就去皇极宫,若觉得臣妾多余说这些,那便当臣妾白说这些。” 话说完,褚婕妤朝韦妃行礼:“妾身要去斋心殿为太后祈福,就不陪韦妃娘娘了。臣妾告退。” 褚婕妤刚走出殿去,秦婉媛就纳闷的问了一句:“皇上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能去福寿宫打扰太后静养吗?怎的褚婕妤还要去福寿宫?” 众人也是纳闷,可谁都没有在这时候多话。 褚婕妤这么一走,倒是让韦逸霜明白了一件事。 太后昏迷不醒,这节骨眼儿上,无论她和韦嫔是不是清白的,都不该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无论皇帝心里有多怨恨太后,可亲母子终究是亲母子,倘若太后有什么不测,皇上兴许真的需要一个借口,将疏于照顾的过失推诿于人。 “韦妃娘娘,臣妾再一次恳求娘娘允准臣妾仔细检查韦嫔亲手制作的姜糖。”秦婉仪坚定的声音,又将众人思绪引回到殿中。韦倚媃红着眼睛,朝韦逸霜行了个礼:“娘娘,就让秦婉仪查验一下臣妾亲手做的姜糖吧。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不怕别人诬陷。也唯有查验过,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 不得不说,韦倚媃此举,是给了韦逸霜一个台阶下。 韦逸霜看她一脸的委屈,少不得叹着起将她扶了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没有一味坚持的道理。只是本宫的原则仍然是一步步退。要搜宫,必须拿出皇上的手谕,否则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秦婉仪听见韦妃松口,连忙传了御医进来。 当着一众妃嫔的面,细细的查验过韦嫔做的姜糖。 包括使用过的材料和器皿,也都逐一检查。这一查,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回婉仪的话,这些姜糖并没有任何不妥。没有伤胎的成分。”御医表情严肃的说:“这是微臣和几位同僚一致的结论。还请婉仪奏明皇上。” “那么,这姜糖和上一回徐丽仪所食的姜糖是否一样?”秦婉仪从徐丽仪的轿子里,找到了一小块姜糖。那里面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但光凭肉眼去看,也实在难分辨两者的味道到底是不是相同的。 所以一时之间,御医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秦婉仪可还有上回的姜糖吗?”韦嫔皱着眉头问。 “有是有。”秦婉仪扫了御医一眼,御医把那颗唯一留下来的姜糖递给了韦嫔。 “你这是要做什么?”韦逸霜急忙拦了她一把:“明知道这东西有毒,你还要吃?” “娘娘,也只有这个办法才知道这姜糖到底是不是我给小城子的那一包。我是亲手交给他的,如果真的是我给他的那些,说明毒很有可能是小城子自己下的。可若不是我给他的那些,他又是从哪里找到的姜糖,是不是有人掉包了我那份……”韦倚媃面色凝重的说:“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臣妾都必须弄明白,为什么是姜糖惹出来的祸事!” “韦嫔娘娘不可啊。”御医也着实忍不住拦阻。“这一颗有毒的姜糖里面,有极损女子身体的寒凉之物。即便是韦嫔您如今并未有身孕,却也会致使身子受伤。微臣以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会比较好。” “无碍。”韦倚媃打定主意,坚决的说:“只要有助于查清楚这件事,让身子受损总比名誉受损要好许多。韦妃娘娘请替臣妾证明,这颗有毒的姜糖,是御医亲手交到臣妾手里,并非臣妾鱼目混珠。” “倚媃,你何苦呢!”韦逸霜心惊肉跳的看着她,生怕她真的吃下去。 毕竟让她入宫的目的,就是生下个有韦氏一族与皇族血脉的孩子。如果她真的做出这样的蠢事,伤及自身。也落得和她一样,终身不育的下场,那所有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你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说不定就是要让你走到这一步。” “娘娘。”韦倚媃红着的双眼,看上去充满了委屈。“臣妾入宫不久,根本不通晓这宫里的人事。可臣妾又怎么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不白之冤。” “倚媃……” “都别吵了。”女子清亮亮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徐丽仪拧着眉头走进来,脸色微微有变。“我吃过有毒的姜糖,再吃一次韦嫔的姜糖,不就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了么!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里为这件事情纠缠不清。” “你怎么来了?”秦婉仪少不得惊讶:“你的身子还没好……” “我没事。”徐丽仪面色虽然略显苍白,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饱满。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伤心。 说话的功夫,她走过去捻起了一颗姜糖放进了口中。 再一次把所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这个味道,和小城子给我的姜糖有些不一样。那个姜糖姜的味道不怎么浓郁,不如这个好吃。”徐丽仪凝眸道:“想来这件事情和韦嫔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凑巧韦嫔给过小城子姜糖罢了。我想,韦嫔应该是无辜的,只不过不走运的被卷进了这件事。” 第107章 生存之法 >> “还是没有消息吗?”皇帝凝眸看着才走进来的德奂,焦虑问道。 “回皇上的话,的确还没有消息。”德奂后脊梁都湿了,皇上一日要问好几次消息,每次脸色都特别威严。弄得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毕竟皇上心系凌夫人,才会这般爱屋及乌的“关照”世子。只是外头的人没有传来消息,也不管他的事,偏是他要在这里小心伺候着皇帝。 “罢了。”皇帝摆一摆手:“英勋虽则年轻,却深得英伦将军的真传,对战事精通。何况这一次,朕一共派了三位将军配合作战,想要攻下邻国也不是什么难事。再等等就是了。你且下去。” “是。”德奂应声,却没有动弹。 “还有什么事?”皇帝有些不耐烦。 “回皇上的话,褚婕妤来了,想求见皇上。”德奂擦去了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说。 “朕眼下没有心思见嫔妃,让她回去吧。”皇帝幽幽叹气:“再有谁来,也是如此说。” 德奂也不想非要帮褚婕妤求情,只是对方给了她不菲的好处。想到这里,德奂少不得硬着头皮道:“皇上,褚婕妤说有要紧的事情想求见皇上,若是皇上没空她可以一直等在皇极宫外。” 皇帝凝眸看他一眼,衍生锋利的不行。 德奂吓得身子一颤,连忙道:“那奴才还是去劝一劝婕妤,这大冷天的,别扑了风。” “罢了。”皇帝听他这么说,便微微颔首:“让她进来吧。” 其实褚婕妤倒也还好,素日里没事,不怎么会来皇极宫。兴许是有事吧,皇帝这么想着,褚婕妤已经走进了殿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许久不见褚婕妤了,皇帝微微凝眸:“起来吧。” “谢皇上。”褚婕妤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好。“臣妾此来,是想求皇上恩典,能否让臣妾去福寿宫,为太后侍疾。” 见皇帝眉头蹙紧,似是不悦的样子,褚婕妤继续道:“臣妾入宫的日子虽然不短,却一直没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武功与社稷。且侍奉皇上多年,臣妾却愚钝不堪,不能为皇上分忧……这时候外有战事,宫里又不太平,臣妾不堪用,思来想去,唯有替皇上侍奉在太后身边,才不至于心内惶恐。” 她的声音轻柔而真诚,让人听着就觉得很舒服。 皇帝的吗眉头松了不少,凝重的表情也稍有缓解。“那你就去为太后侍疾吧。这满后宫之中还是你最有心。” 褚婕妤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暖。“多谢皇上恩典,只是皇上这么说,臣妾要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皇帝朝她伸出了手。 脸上一热,褚婕妤腼腆笑着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搁在皇帝的掌中。 “手这样冷,想来是方才吹了风。”皇帝把她的手指捏在掌心,微微的搓了搓。“朕也有许久不曾去看过你。” “皇上终日费心朝政,已经很是辛苦了。臣妾愚钝不敢叨扰,却时时刻刻心系着皇上。不管皇上有没有功夫陪伴臣妾,只要皇上偶尔能想到臣妾,臣妾就已经很知足了。” “朕自然也惦记你。”皇帝温和的看着她。 虽然这只是一句顺嘴的话罢了,可是褚婕妤心里仍然是暖暖的。“多谢皇上记挂。” 她身上的味道也闻着也很清新,一缕轻柔的橘香。皇帝很喜欢她这样舒心的陪伴。 而这个时候,秦婉仪已经领着人从华荣宫出来。 既然徐丽仪证明那姜糖并不是韦嫔亲手做的那些,这事情兴许就还有别的可能。她奉命彻查,就是要找到真相。只是徐丽仪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她倍感意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宫里歇着,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 “那又如何?”徐丽仪与她对视一眼。“你是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走到这一步。” “你这话什么意思?”未免别人听见,秦婉仪压低了嗓音 “你觉得呢?”徐丽仪饶是一笑:“有没有药气的姜糖,我这么灵的鼻子,会闻不出来吗?” “你……”秦婉仪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埋怨她吧?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自己都不想要了,别人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你真是要活活的妒忌死我。若那孩子是我的就好了,拼了命我也要让她活下来。可是你……有这样的缘分和福气,你居然不珍惜。”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徐丽仪仰头看了一眼天,阳光似是没有什么温度。根本就照不进她的心。“我身子不便,就不去珍宝殿叨扰了。已经让宝樱把我的东西拿回了复春殿。” “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对我?”秦婉仪声音特别艰涩:“这个时候,让我照顾你不好吗?” “不必了,人情债欠的太多,我不知道怎么还。”徐丽仪自顾自的走远了。 秦婉仪却停了下来。“多年的姐妹,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为什么徐丽仪就是不愿相信我?不行,这个人一定还在宫中,我必然要设法把她揪出来!” 那么多人都散了,华荣宫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声音。 “你没事吧?”韦逸霜看着双眼微肿的韦倚媃,心下有些不忍:“别担心,这事情已经过去了。那秦婉仪不过是才晋封仗着份得意,才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本宫总要让她知道厉害。” “姐姐,你信我是清白的吗?”韦倚媃问。 “自然。别说你真的是清白的,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就算你真的做了,又如何?这后宫里本来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若没有算你,活的还有什么乐趣?何况你不算计她,她也一样会算计你,倒不如先发制人。” “可是,这后宫里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没有了,臣妾实在心慌……”韦倚媃看见李芳仪小产,又看见徐丽仪没了孩子,心里总是不畅快的。且这次的事情,还差点把她自己都卷进去,怎能不怕。 听她这么说,韦逸霜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这看见的才哪到哪啊,本宫瞧见的比你瞧见的多多了。但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韦倚媃不免抬起头:“姐姐是说,后宫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只是皇上为何也不管?” “皇上哪里管得过来?”韦逸霜笑容冷艳:“别说是皇上了,就算是从前皇后在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是常见的。谁都怕别人先诞下麟儿,夺走了自己的恩宠。所以但凡是宫里有了有孕的妃嫔,就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本宫为何不让你搬离华荣宫,单独居住的原因。你这样年轻,一旦怀有皇嗣,宫里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只怕你也根本就应付不了。” “多谢姐姐庇护。”韦倚媃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好了,别难受了。你这样难受,害你的人却看不到。还是赶紧去洗把脸,吃点东西。晚些时候,等皇上忙完了正事,你也正好可以去皇极宫陪伴。” “是。”韦倚媃听话的点头行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纯好这时候端了热茶进来:“娘娘,您吩咐奴婢做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办好了。” “没叫人起疑吧?”韦逸霜有些不放心的问。 “奴婢谨慎去办的,必然是滴水不漏,还请娘娘放心。”纯好满面笑意的把茶递到了韦逸霜手里。“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今天的事情,何必要让韦嫔难受……” “这你就不懂了。”韦逸霜微微扬起下颌,唇角上扬着得意。“本宫可不想养虎为患,虽则把她留在了身边,可到底堪用亦或者是不堪用,且都是个未知之数。若不就此窥探她的心思和本事,加以防范,本宫心里也总是不安宁的。今日,她的表现倒也让本宫满意。” “娘娘睿智。”纯好笑的更加甜美,眼尾不经意的往窗边扫了扫,随即又道:”只是万一将来韦嫔若真的生下皇子,却不肯交给娘娘您来抚育可怎么办?奴婢是担心她诞下皇子,皇上必然呵护备至,若这时候听了韦嫔的谗言,真的把孩子交给韦嫔抚育,那咱们不是百忙一场。“ “咯咯。”韦逸霜笑的格外灿烂:“我说纯好,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怎的今天脑子转不过弯来?凭她有多得皇上的恩宠呢,即便是皇上将孩子交给她抚育又如何。若不过是个死人,总不能把孩子搁在她肚皮上生蛆吧?本宫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娘娘说的是。”纯好眼底映着韦妃的阴险。“这么说来,倒是奴婢多虑了。” “还有一件事……”韦逸霜有些不悦的说:“你可问过外面的奴才了?褚婕妤离开华荣宫之后,就直接去了福寿宫吗?” “并没有。”纯好收拾起一脸的笑容,语气沉沉道:“她去了皇上的皇极宫,好久都没有出来。” “唉!”韦逸霜料到是这么个结局,心里难免气闷。“光顾着宫里乱糟糟的事情了,居然忘了防着这个蹄子。这回,本宫算是输给她了。” “娘娘,奴婢不懂,皇上不是不喜欢太后吗?褚婕妤这么做,不是会激怒皇上吗?”纯好一脸的疑惑。 “傻丫头你懂什么!”韦逸霜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要明白,皇上是厌恶太后至极,却最珍视自己的名声。褚婕妤这时候站出来甘愿冒着惹皇帝不痛快的险,也要帮着皇帝保全自己的名声,你说这样的人,皇帝会不会喜欢呢!” “原来如此……”纯好不禁叹气:“这宫里的女人当真是比猴子还精明,娘娘不能不防着啊。” “你说的是。”韦逸霜连连点头:“得想个什么办法挽回这一局。如今太后病倒了,说不定命不久矣。本宫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后宫的权势。褚婕妤也不例外!” 韦逸霜静静想了片刻,道:“可收到宛心公主的消息了?外头的事情是否顺利?” “还没有消息。不过奴婢觉得,这次的事情一定会办的很顺利。”纯好有些沾沾自喜。 “好。”韦逸霜总算是高兴起来:“那就先从腾芽这个贱丫头开始,彻底扭转本宫的局面。“纯好,你瞧见了吗?本宫风风光光的日子又要来了……” 第108章 韦妃垮台 >> 腾芽端着炖盅进来,乖巧的放在了皇帝手边的金丝楠木的小桌上。这才小声的问安:“父皇看了多半日的折子,想必也累了。芽儿炖了父皇最爱的喝的天麻竹丝鸡汤,父皇你尝尝可好?” 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侧首看过去。“你母妃在的时候,总是熬这汤。许久不喝,确实惦记着这个味道。” “芽儿的手艺没有母妃那么好,父皇别嫌弃才好。”腾芽打开了炖盅的盖子,热气轻曼的飘出来。 这味道着实熟悉,皇帝不由得蹙了蹙眉。 盛好了一碗,腾芽送到了皇帝的手边:“父皇尝尝看味道如何。” 皇帝拿着银勺子搅动了一下,便把银勺放在一旁,索性端起碗来边吹边喝。这个味道,他以为再也喝不到了。没想到居然今天又尝到了。 从前看折子,看得头疼的时候,苏荷就会端来这么一盅温热的鸡汤,她说里面放了天麻,对头疼最有效。多喝一些,便能减轻痛楚。 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是每每喝了她炖的鸡汤之后,真的觉得舒服多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惦记着这个味道,惦记着苏荷,却从来没有对谁说起。现在喝着腾芽熬的鸡汤,就好像苏荷又回到了身边一样。喝着喝着,眼眶就红了。 腾芽看见皇帝的眼睛里居然有泪,不免惊讶。难道说他思念母妃至深吗? 不愿意让皇帝尴尬,腾芽转过身走书桌边,往那香炉里加了些香粉。火遇到香粉发出轻轻的呲呲声,香味洋溢了整间书房。“你母妃从前也是这样,为朕添香在侧。”皇帝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腾芽身子一颤,肩膀禁不住发抖。她如何会不知道呢! 母妃每每来这里陪伴父皇,她也会跟着过来。就在角落里的那张小桌子上练字。说是练字,写上不到十个字,就会停下来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妃,听着他们时不时的说些什么。母妃在父皇面前又做了什么。 今天的一切,也是她可以模仿母妃去做的。 她不想再等去,她想要替母妃报仇。 “芽儿……”皇帝看着她颤抖不已的肩膀,不禁蹙眉。“你没事吧?都是朕不好,不该提这些。” 腾芽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转过身,双手托着走到皇帝面前。“父皇看这荷花好看吗?” 那还没绣完的绢子上,一块一块的血点子,已经变得发黑发黄,看上去难看极了。皇帝凝眸看着腾芽:“这是……” “这是母妃临终前,教我绣的最后一条绢子。她说荷花清洁,又是她的名字,所以叫我一定要绣的好看一些。”腾芽的眼泪,汨汨的往下落。“可是我很努力的绣着,忽然母妃叫我把手给她。我毫不犹豫的伸了手过去。母妃拿着绣花针扎在我指头上,我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母妃非但没有拔出针,反而刺的更深。她说……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信。父皇,母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亲的人?女儿的手指,到现在仍然隐隐作痛,再不愿意去碰那绣花的银针。” “手指破了,如何能流这么多血?”皇帝有些不信。 “母妃是让人剖开肚子,取出了皇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拧断脖子,还拼命的骂过女儿是扫把星之后才咽气的。这上面,并不是女儿手指滴下的血迹。是母妃的血!” 皇帝猛的松开手,绢子就这么掉在了地上。皇帝仿佛看见了那副画面,苏荷倒在地上,肠子和血都流出来,却眼睁睁看着别人拧断自己儿子的脖子…… “你胡说,韦妃不是这样对朕说的。”皇帝显然是生气了。“你这个丫头,为什么非要胡说不可!” “父皇,芽儿没有胡说。”腾芽哽咽道:“您若是不信,开棺验尸不就明白了。母妃薨逝才几个月而已,尸体应该还没有完全腐……” 腐烂的烂字,腾芽实在是说不出口。 “够了。”皇帝不想再听:“你出去。” “父皇,仵作也可以查出在腹中被砸死的胎儿,和别人折断了脖子的孩子有什么不同!若女儿的话,有半个字是谎言,女儿情愿一死。可若女儿说的都是真的,父皇难道要纵了杀害母妃的真凶吗?这一回,皇祖母的伤势,也同样出自韦妃之手,难道父皇也要坐视不理?”腾芽哭的特别伤心:“求父皇,念在母妃生前,也是一心一意待您,哪怕只是熬了一碗竹丝鸡汤的好,父皇也要为她伸冤啊。不能救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去,还让女儿背负着害死母亲和幼帝的委屈。” 不知道是苏荷的鸡汤打动了皇帝,还是腾芽的眼泪触动了皇帝,总之,腾芽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居然点头了。 “父皇应允了!”腾芽禁不住激动起来。“父皇应允了!” 她捂着口鼻,泪落如雨,好半天才声音艰涩的开口:”母妃,您听见了吗?父皇应允了!马上就可以证明您的清白了。“ “德奂。”皇帝收拾了脸色,凝眸道:“着一对朕的羽林卫,带上仵作,现下去妃陵,开棺验尸。天黑之前,朕要知道苏贵妃薨逝、皇长子夭折的真相。” “诺。”德奂丝毫不敢耽搁,飞一般的退了下去。他知道这是后宫翻天覆地一战。 韦妃一定是想趁着太后病重,重新夺权。而三公主居然在这时候说动了皇上。德奂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权势再度倾倒,后宫又该是谁的天下? “多谢父皇。”腾芽抹去了眼下的泪水。将那血迹斑斑的绢子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折好,揣在自己的怀里。转身走到一旁的铜盆边,用冰凉的水洗净了手。“天麻鸡汤芽儿熬了好久,父皇若是喜欢就再喝一碗吧。就当是缅怀母妃在的日子……” “好。”皇帝看着腾芽为他再盛了一碗汤,这一次他慢慢的喝,里面有各种说不清的滋味。 宋盛急的像是被剪断了尾巴的蝎子,拼了命的往华荣宫里闯。碍事的宫人都被他推倒在地,那架势十分吓人。 纯好正好端着韦妃不喜欢的糕点出去,他这么一撞,整盘糕点都摔在地上,满地碎片。 “怎么了这是?”韦逸霜正在画梅花图,吓得手一抖,朱墨就掉在了不应当的地方,毁了整幅图。她蹙着眉头,将那画纸揉碎。“成日里毛毛躁躁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宋盛和纯好顾不得捡碎片,连忙进房回话。 “娘娘,是宋盛不知道怎么了,疯了似的往里闯。奴婢才会失手打翻了东西。” 宋盛急的满脸通红:“娘娘,这回可真的不安生了。” “你说什么呢!”韦逸霜嫌恶的瞪着他:“怎么就不安生了?” “皇上听了三公主的唆使,让德奂领着羽林卫带着仵作,这时候已经出宫去了妃陵。说是要开棺检验苏贵妃和小皇子的尸首呢!” “什么!”韦逸霜当即站了起来,许是动作过猛,这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的不行,眼前一片漆黑。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纯好想要过去扶一把。 可还没来得及扶,韦逸霜一手按在砚台里,墨汁飞溅出来,弄脏了她的衣襟。 “娘娘,您没事吧?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奴婢啊。”纯好一脸的急切,心里却在冷笑。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娘娘,现在不是着急上火的时候。您赶紧拿个主意吧。事情可不能再拖延了。”宋盛总算还是清醒一些。“如若不然,奴才这就叫人去抢险赶到妃陵,一把火烧个干净算完。娘娘以为如何?” “皇上让人去查苏荷的死因,就是已经疑心我了。即便是你烧了她的尸首又如何,也终究烧不去皇上的疑心。”韦逸霜手抖的厉害,坐稳了好半天,才总算是能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这时候,无论如何得想办法阻止皇上……怪只怪本宫没有一早拔出那个贱丫头!怎么就偏偏信了苏荷的话,以为她真的怨恨她自己的女儿,才会纵容着狼崽子苟延残喘至今,反而咬到了本宫的咽喉。” “阻止皇上……”宋盛连忙道:“娘娘,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兵临城下,那皇上就顾不得后宫的琐碎事。何况韦家掌握着大半的兵权,皇上用着韦家,自然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和韦家生出什么嫌隙来。只要皇上将此事置之不理,等韦家平复了邻国,娘娘也就能有大把的时间与皇上修复这误会。” “不错,你说得对。”韦逸霜赶紧抓起了一张画纸,用力的擦去手上的朱墨。“快,换纸,把鸽子准备好。本宫这就把消息撒出去。” “是。”纯好连忙铺纸。 宋盛则去将鸽子取了来。 韦逸霜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母家的父亲,一封是给邻国的同谋。纯好和宋盛分别将两封信折叠塞进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面。 鸽子被撒了出去,韦逸霜的心仍然不能平静。“现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纯好,你去打听一下消息。看看那贱蹄子是不是还在皇极宫陪着皇上?” “娘娘的意思是,现下要去皇极宫面见皇上吗?”纯好自然是不愿意她去的,故而道:“可若是皇上听信了三公主的挑拨,您这时候去,若殷勤,皇上必然以为你有所图谋。若生气,三两句话说不到一起,皇上反而会更加确信您就是来找麻烦的的……奴婢倒是觉得,您最好不要去,不如以静制动。” “可是见面三分情,本宫不去,也不知道皇上被那狼崽子给欺骗到什么地步。”韦逸霜的心静不下来,焦急都写在脸上。“总不能由着她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宫却只能在这里瞎猜,判断皇上到底是否生气。这不是存心要把本宫急死吗?” “那怎么办……”纯好佯装焦虑的样子,火急火燎的朝宋盛道:“你别光站在那发呆啊,赶紧给娘娘想个办法。” 宋盛看她冲自己来了,不由得生气:“奴才能有什么办法,毕竟皇上面前奴才又说不上话。” “对。”纯好一拍脑门,眼睛里也闪了光:“娘娘,不如让韦嫔去皇极宫一趟。就说给皇上送参茶什么的。这些日子,韦嫔时不时的会去皇极宫侍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皇上想必也不会起疑。再说,韦嫔娘娘毕竟入宫不久,性子又单纯,皇上也不会觉得她是故意来试探的。” “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做的事情,韦嫔可以。”韦逸霜连忙点头:“去叫韦嫔来。” 这几日变天了,外头特别的冷。 那些枝头上空寂寞的树枝,都被凛冽的冬风吹的凉透了。 韦倚媃坐在肩舆上,凝眸看着宫里冬日的景色,也是不由叹气。 不多时,肩舆就停在皇极宫的玉阶下。 侍婢端着热茶随着她一道走上玉阶。 德奂见韦嫔过来了,一星半点没觉得意外。这倒是像韦妃的手段。“娘娘,您来了。” “是啊。才煮好的参茶,想送给皇上呢。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韦倚媃其实并不愿意这时候过来,只是韦妃既然开了口,她也只得过来。 “是,娘娘稍后。”德奂却不着急似的,慢慢的退下。 等了一下,他才返回来。“韦嫔娘娘里面请。” “多谢公公。“韦倚媃让身后的婢子摸出一袋金豆子,交给了德奂。”劳烦公公了,这点心意,请公公喝茶。” 一掂量那袋子,德奂立刻殷勤起来:“瞧娘娘说的,这不都是奴才应当的。娘娘您快里面请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多谢公公了。”韦倚媃也是相当客气,完全没有半点架子。也没显出嫌恶的情绪。但实际上,她是很讨厌这样收了钱就变脸的奴才。 “行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参茶给我。”韦倚媃对跟随前来的婢子道。 “是。”两个婢子连忙欠身而退。 她端着热茶,走进了书房。却没想到,这时候三公主居然还在。 “臣妾给皇上请安。”韦倚媃笑吟吟的端着茶行礼。“臣妾亲手烹了盏参茶,知道皇上阅折子辛劳,所以特意送来给皇上提提神。” “芽儿熬了天麻竹丝鸡汤,朕喝了一盅。倒是喝不下参茶了。”皇帝直言道。 “是臣妾粗心了。远不如三公主及时。”韦倚媃一脸的温和,却也只好端着参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罢了,你搁这吧。”皇帝语气平平,听不出多少情绪。 “是。”韦倚媃走上近前,将参茶搁在了皇帝手边。 “这里有芽儿伺候朕笔墨即可,若没别的事,你跪安吧。”皇帝对着韦倚媃,生不起气来。尽管如此,却还是不愿意与她多说什么。 韦逸霜却忽然跪了下去:“皇上请恕臣妾死罪,容臣妾把话说完。” “你有什么罪?”皇帝冷眸看着她,原本是想省点力气,可一向温顺的韦倚媃却也有不从命的时候。 “我没能阻止韦妃娘娘私下联络朝中忠臣,把持兵权,甚至还勾结邻国势力,与盛世抗衡,实在是不赦之罪。”韦倚媃扑簌簌的掉下泪来。“就连这盏参茶,其实也并不是臣妾亲手烹的,而是韦妃娘娘一早准备好的,只是借臣妾的手送过来。” 腾芽没想到剧情反转了,居然韦倚媃会反口第一个站出来指证韦逸霜。 若是这时候,韦逸霜在这里就好了。她那么精致的面庞,不知道要被这个吃里扒外的好妹妹气的扭曲成什么样子。 “她如何联络朝中重臣把持朝政?又如何勾结邻国势力,与盛世抗衡?”皇帝的语气相当严肃,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十分冰冷的。“你细细的说。” “韦妃给母家去了一封信,臣妾来皇极宫时才把信鸽撒出去。内容是让她母家手握兵权的将领设法领兵暂时离开。以出征支援为借口,让皇城空无守卫。同时撒出去的信鸽,是让邻国做好进宫的准备,一旦韦家兵士撤离,邻国就瞅准时机兵临城下,目的就是为了分散皇上您的注意力。不要去查苏贵妃的死因,亦或者……即便知道了苏贵妃的死因,也终究不能在这时候处置韦妃和韦家。毕竟朝廷上需要韦家手里的权势,而皇上您,又不得不倚仗这些。” “岂有此理!”皇帝登时就恼了:“她嫉妒苏贵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夺其性命,害死朕的皇长子。为了隐瞒罪行,居然想出了这么恶毒的法子!简直死有余辜。” “皇上,臣妾入宫时日不长,却也知道您管治一国天下实在是辛劳。可若不是姐姐……臣妾也没有这个缘分能侍奉皇上身侧。不说出来,臣妾就是盛世的千古罪人,可一旦说出来,臣妾就是背叛了提携恩人的小人。”韦倚媃哭的梨花带雨,看着就让人心碎。 腾芽默默的在一边听着,久久不做声。 “臣妾只求皇上,无论怎么处置姐姐,都让臣妾同罪。若此,臣妾心里才能好过一些。”韦倚媃伏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再不言语。可是泪水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 皇帝对德奂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德奂也明白该怎么做。 他迅速的召唤了人,直接冲去韦逸霜的华荣宫。 这些人带着皇命而来,很是跋扈。直接未经通传就闯到了韦妃的闺房。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韦逸霜被冲进来的羽林卫惊着了,心突突的跳。脸色沉冷的就跟要吃人一样。 宋盛连忙去阻拦,语气也是生硬的不行:“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居然敢擅闯!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是咱家。”德奂冷笑着走进来:“咱家让他们闯进来的。” 看见德奂进来,韦逸霜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本宫在劫难逃了。” “韦妃娘娘是聪明人,也是明白人。只是聪明人也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明白人也难免有看不明白的时候。”德奂冷笑着道:“韦妃娘娘怎么也没想到,插进自己心口的那把利刃,是你自己个儿招进宫来,送到皇上身边去的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韦逸霜顿时一惊。 “奴才的意思是……韦嫔娘娘已经将您的计策如实的禀告了皇上。奴才在来华荣宫之前,已经让人去韦府走一趟了。”德奂知道皇上一向无情,尤其是胆敢撼动他皇权的人。“只怕不多时,老将军就要来宫里和韦妃您团聚了。” “你……”韦逸霜气的浑身发抖。这把火,居然是韦倚媃烧到皇上面前去的,难道她不要命了么?“我撇不开干系,难道她能全身而退?” “这就是韦妃娘娘您与韦嫔娘娘的最大不同了。”德奂阴戾的眸子里闪烁着深深的嫌恶。“韦嫔娘娘再不济,也是以皇上为先。而您呢,从来都是把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看的最重。” “本宫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个阉人教训。”韦逸霜走过去,扬起手就是一个嘴巴,抽德奂的脸打的自己手都痛了。“你信不信,本宫死也能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不得不说,韦妃的目光真的很瘆人。德奂纵然气盛,也还是吓得后退了两步。“哼,谁叫您是韦妃呢。奴才这就领您去皇极宫面圣。” 说完这番话,他扭过脸对羽林卫道:“把整个华荣宫彻查一遍,看看还有多少反证,一并搜全了呈于皇极宫,请皇上亲自过目。” “诺。”羽林卫答应着,就已经开始动手去翻咋华荣宫的东西了。 宋盛挣扎着想要娶阻止,却被德奂一记耳光给抽的满嘴血。“张狂什么!有你好看的!” 这话正是应了那句,打狗也得看主人。明显是故意给韦妃难堪。 韦逸霜含着恨,恶狠狠对德奂道:“你记住本宫的话,本宫说到做到。” 德奂心里也是畏惧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是真的没少干坏事。受了不少人的钱财,也背着皇上散布了不少的消息。这时候韦妃话说的这么狠毒,他也是怕的。可若是帮着韦妃,那才是真正的作死呢。一时之间,他都有些不敢回皇极宫了。真想着能在外头替皇上办事,躲过这一劫。 “臣妾早起,眼皮就一直跳。这一日都觉得心神不宁的。说画个画吧,还被奴才惊得朱墨都打翻了。”韦逸霜走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看着皇帝,依稀还记得当年入宫的时候,那个温润而俊朗的皇帝。只是和眼前的人,到底是不同了。 “姐姐……”韦倚媃跪在地上,转过身去看她:“是倚媃不好……” “你闭嘴。”韦逸霜走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 韦倚媃疼的皱眉,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却死死的咬住唇瓣,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你自己不想活了,是你的事情,为何要害我?”韦逸霜目光清冷的瞪着她。“我把你送到皇帝的龙床上,被子还没捂热呢,怎么的?就像反咬我一口?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韦倚媃温顺的就像是一只没有抵抗力的小白兔,由着她折磨和凌辱,看上去让人特别心疼。 “韦妃,你好大的胆子!撒野撒到朕的书房里来了。”皇帝冷喝一声,震得人心都禁不住发颤。 腾芽拧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韦妃。她知道韦妃在劫难逃,这次是死定了。心里的激动,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皇上才知道臣妾胆子大吗?”韦逸霜冷笑了一声:“你可还记得,那一年臣妾伺候您去打猎,半道上在草丛里钻出一条毒蛇。那蛇眼看着就要咬在您身上。是臣妾奓着胆子扑上去,捏住了蛇的七寸,抡的它骨头的酥了,扔在地上挣扎几下就死了。那可是臣妾第一次徒手抓蛇,若不是为了皇上,臣妾哪里来的这种胆量?” “这些年,朕给你的,给你们韦家的难道还少吗?”皇帝冷蔑的看着她:“可是你……贪心不足,恋栈权势,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那么多人,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良心?”韦逸霜冷笑了一声:“臣妾若是有良心,怎么能在这深宫之中安身立命?就如同皇上您一般,您若是有良心,怎么不念在太后那样帮您的份儿上,就让她安度晚年?” “大胆!”皇上大掌一拍,桌上的茶盏都震倒了。参茶洒了一桌子。 “皇上何必这么动怒呢?气大伤身!”韦逸霜语气淡淡的说:“您若是把自己给气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笑着,眼睛里有泪,却为着自己心底的那份骄傲,不愿意流下来。 腾芽有些憋不住了,这两个人斗气丝毫没有意义,她皱眉走上前去,将那支金簪子“咣当”一声扔在韦逸霜脚边。“韦妃娘娘可认得这东西?” 韦逸霜微微垂眸,往那看了一眼,眉头就锁起来。“本宫的东西,你从哪得来的?小小的年纪,有那么多好不去学,竟学会偷鸡摸狗了。哼,苏荷就是这么调教的女儿吗?简直还不如淑妃那个!” “闭嘴!”皇帝吼道:“朕罪错,就是纳你为妃,你根本就不配!” “是啊。”韦逸霜的心都伤透了,也不在乎把难听的话都说出来。“臣妾是不配伺候皇上。皇上不是也不配做太后的儿子吗?所以啊,皇上和臣妾是一样的人,唯利是图,自私自利,最要紧的是刻薄寡恩。永远不会记得别人的好,只会记得别人如何对不住你。” “大胆!”腾芽凛眸:”韦妃胆敢冲撞我父皇!“ “你能耐我何?”韦倚媃厉声道:“我最后悔,便是剖开苏荷肚子的那一日,没有连你也一并诛杀。留下你这个狼崽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苏荷那个贱人,能生出你这么个叫人恶心的东西,死了还要给本宫添堵,简直可恶至……” 可恶至极的极字还没能说出来,她的脖子就被皇帝死死的掐住。 皇帝的力气大的惊人,就没准备留下她这个活口。“是你杀了苏荷,你终于亲口承认了!” “是!”韦逸霜拼了命的挣扎,用尽了力气才能说话:“剖开苏荷肚子的那把刀……是皇上您……亲手给的!若非您那时候……和她置气不肯回宫……我怎么会有机会得手。您明知道……她会有危险,还故意置若罔闻……是你的冷漠化作利刃……要了那对母子的命!你何苦,要来责怪臣妾……” “朕啊哟杀了你这个毒妇!毒妇!”皇帝恼羞成怒,直接将挣扎的韦逸霜按倒在地,死命的掐住她的脖子不松手。 “不要啊,皇上,不要……”韦倚媃连连叩首,不住的哀求皇上:“姐姐纵然有错,也请皇上念在她多年侍奉在侧,求皇上开恩。万万不能由您亲手……” “父皇。”腾芽红着眼睛道:“太后的昏迷,也是韦妃所为。她为了夺回凤权,才会故意如此。” 皇帝猛的松开手,韦逸霜已经没有再挣扎了。 腾芽走过来,哭着扶起皇帝。“父皇,韦嫔说得对,她纵然有错,可大战在即。她又撒了那样的消息出去。最要紧是外头的战事,留着她的命,或许还有用。” “你说得对。”皇帝连连点头:“不能……不能救让她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朕……朕解决了外头的事情……” 喘着粗气,皇帝扯了扯因为用力而皱起来的龙袍,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朕解决了外头的事情,再好好的收拾这个毒妇。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躺在地上的韦逸霜,渐渐的缓了过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清醒了不少。 身上的痛楚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心里才更痛。“这么多年……臣妾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一面恋战权势,自私自利,一面却深爱着皇上。若非如此,怎么会折磨自己到这个地步。若非如此,我早该扶持皇族其余王爷的儿子登基为帝,尊自己为后,我想要杀你,什么办法不能用?” 她哭着站起来,声音粗哑:“却偏偏到最后,权势也没了,****也没了。这一辈子,我到底图什么?皇上,你的绝情,是你的绝情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我死,你也不会好过!” “哼。”皇帝冷蔑的看着她:“朕早就防着你们韦家,你真的当朕会因为你们手里的兵权而妥协吗?你想要朕的江山为你陪葬,痴人说梦!” “危害太后,戕害妃嫔,谋害皇嗣,勾结朝臣,谋逆篡权,这每一条,都够朕灭你九族千百次。待解决了邻国的事,朕要你韦氏一族血流成河,彻底的从盛世消息。”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又沉又锋利的石头,一块一块朝韦逸霜身上砸过去。韦逸霜根本无从躲避,只能凭着一口气,硬撑着身子。“皇上说的算,臣妾没有任何意义。” 她进皇极宫就没有朝皇帝行礼,这时候却朝皇帝端正的行了个礼:“夫妻一场,臣妾就此向皇上别过。这一别,恐怕再不能相见了。愿皇上安康顺遂。” “带走。”皇帝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再不愿多看她一眼。 羽林卫赶紧过来,要将韦妃押送天牢。 “别碰我。”韦逸霜冷厉道:“我自己会走。” 羽林卫却没有由着她,死死的揪住她的手臂拧在身后,连拖带拽的把她从书房里扯出去。 父皇终究是心狠的,连最后这点体面也不愿意给韦逸霜。可腾芽心里却很是高兴,母妃,芽儿终于做到了。女儿终于为你和弟弟讨回公道了,您都听见了看见了对不对?还有青鸾宫那数百条性命,还有柳叶儿,女儿总算是给大家伙报仇了! “多谢父皇成全!”她跪在地上,连着朝皇帝叩头三下:”母妃与皇弟大仇仇得报,女儿的清白,终于可以分明了!” 第109章 韦妃薨逝 >> 韦倚媃哭着跪走到皇帝脚边,泪落如雨:“皇上,求您开恩,就让臣妾随姐姐去吧。” 她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却看不清楚皇帝的表情。 腾芽知道,她是必死无疑了。毕竟父皇刚才的话说的那么重。整个韦氏一族都要因为韦逸霜的愚蠢而断送。 “你既然有此心,那便去吧。”皇帝清冷的脸色,已经没有了温度。 他怨恨着身边每一个欺骗他的女人,他更加怨恨她们口口声声以爱他在意他的名义,做伤害他的事情。所以,眼下韦倚媃求死,他也不想阻拦。从坐上龙椅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身份的桎梏,只会让身边的人接近都有目的。再也谈不上什么真心实意…… “皇上。”外头是徐丽仪的声音。 她站在书房门外,迟疑着没有走进来。 皇帝看见她,不由得蹙眉:“你身子弱,怎么这时候过来?” “臣妾有件要紧的事情,想禀明皇上。”徐丽仪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还有些虚弱。 “进来说话。“皇帝朝腾芽望了一眼。 腾芽点了下头,赶紧走过去将徐丽仪扶了进来。 “不必行礼了,坐吧。”皇帝对徐丽仪说话的口吻,比方才温和了一些。 “多谢皇上。”徐丽仪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皱眉道:“幸亏臣妾来的及时,皇上可千万不能处置韦嫔。” “为何?”皇帝没想到她是来为韦嫔求情的,心里不免奇怪。 “韦嫔已经有了身孕。”徐丽仪凝眸看了韦嫔一眼。“你还要隐瞒下去吗?你不想活了,也要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走?” “徐丽仪……”韦倚媃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来人,传御医。”皇帝并非不相信徐丽仪的话,而是想要确定这件事情,也算是给别人一个交代。如果韦嫔真的有孕被御医证实了,后宫里那些舌头,也就不用乱嚼了。 “韦嫔这话问的。”徐丽仪勾唇一笑:“中医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从那一****要在华荣宫里尝试有毒的姜糖,我就觉出你有些不对劲。你表面上很坚决,为了要证明你的清白。可实际上,你的手一直搁在你自己的腹部,那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你的孩子。且又因为迫不得已要做这件事,而感到内疚。也就是说,你根本一早就知道你有了身孕。且韦妃身边的那个叫纯好的婢子,哭着我来求我,求我救一救你腹中的皇嗣,我便是再不能坐视不理了。” “我……”韦倚媃看着她,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腾芽却恍惚明白了什么。如果韦倚媃真的怀孕了,她哭哭啼啼的跑来向父皇揭穿韦逸霜的所作所为,再虚情假意的赌上一把,用这个孩子做筹码,这件事情就可以圆满的解决。也就等同于说,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事。不过是想借助这个孩子的力量,除掉韦逸霜。 “皇上,御医到了。”德奂领着御医进来,恭敬的行礼。 “看看韦妃身子如何。”皇帝平静的扫了御医一眼。 “诺。”御医连忙去给韦嫔请脉,果然眉心显出了喜色。“微臣恭喜皇上,韦嫔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韦倚媃的泪珠子,再一次掉下来:“皇上,可是臣妾终究是韦家罪臣之女……臣妾还……” “无妨。”皇帝眉头微微蹙紧,道:“打今儿起,宫里再没有韦嫔了。朕册封你为媃惠嫔。往后韦家的事情,再与你没有关系。你便安安心心的在华荣宫养胎。华荣宫从这一刻起,改名恪荣宫,恪守本分的恪,唯有恪守本分的荣耀,才能安稳持久。” “可是……”韦倚媃猜到皇帝不会让她死,也猜到为了安抚她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会晋她的位分。但她没想到,皇上还让她住在华荣宫,只是将宫名改了。“可是,若非臣妾向皇上揭发了姐姐,姐姐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姐姐再不好,却也是把臣妾送来皇上身边侍奉的恩人,若不是姐姐细心照拂,臣妾也不可能怀上皇上的骨肉。如今臣妾富贵了,还晋封为媃惠嫔。可是姐姐却沦为阶下囚,臣妾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 “父皇。”腾芽乖巧的走上前去,凝眸道:“女儿有个建议。” “说来听听。”皇帝正有些烦,听见腾芽这么说,不免皱眉看着她。 “媃惠嫔觉得自己对不住韦妃,不如就让她去天牢送一送韦妃吧。”腾芽的眼睛微微泛红:“女儿也想去送一送韦妃,想问问她为何当初要那么残忍。” “也罢。”皇帝点了下头:“那便去吧。” 正说到这里,外头有内侍急匆匆的进来,双手呈着一个竹筒。竹筒上帮着红色的布条。一看,就只得是事关军务的要紧文书。 徐丽仪连忙起身:“那臣妾就先告退了,不耽误皇上理政。” “德奂,着人送徐丽仪回去。再备好辇车,送三公主和媃惠嫔去天牢。”皇帝摆一摆手。 “诺。”德奂连忙照办。 腾芽扶着媃惠嫔行礼之后,就退出了书房。虽然她很想知道凌烨辰的消息,可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多问。 “三公主当真要同我一起去天牢吗?”韦倚媃有些担心的问。 “当然是真的了。”腾芽表情平静的说:“韦妃心性那么高,她若是知道被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算计,必然会活活怄死。更何况,这个人还串通了你。” “看来三公主是真的极其聪慧。”韦倚媃不免有些佩服她。“你虽然年轻,却看得透彻。” “都是逼出来的。”腾芽笑容清冷的说:“母妃薨逝之前,我只是个被呵护的孩子。可母妃这么一走,我就得逼着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话,她俩上了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心急的缘故,腾芽觉得这么一段路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总算是又见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韦妃娘娘。 “你们来做什么?”韦逸霜恶狠狠的瞪着走进来的两个人,眼睛里的恨意,像是才浇过油的火,烧的噗噗的。“我做的罪错的事情,就是选了你进宫!什么叫捉只老鼠放米缸,什么叫引狼入室!韦倚媃,你这个贱人,我对你这么好……” “好?”韦倚媃忽然冷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却能听出狰狞的感觉来。 腾芽不由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你对我有什么好的?你不过就是为了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罢了。”韦倚媃的表情完全不同了,再不是从前那么柔顺若水的样子,她怨恨着,像是无从宣泄。 “你说什么?”韦逸霜有些不信:“你说你肚子里有了孩子?” “是啊。”韦倚媃点头:“姐姐你给我准备了那么好的坐胎药。你把侍奉皇上的机会也都让给了我。我那么殷勤的去陪伴皇上也是你的主意。天时地利人和,我有了身孕不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你何至于这么惊讶?” 韦逸霜难过的不行,那种痛,是从心里钻出来的了。可是心里的痛又是怎么来的? “你才侍奉皇上不久,就有了孩子。真是好福气!”韦逸霜有些想笑,却哭了出来:“这么好的福气,可你却不懂怎么珍惜。我死了,韦家死了,你一个人,凭一个孩子,就能在宫里安身立命吗?韦家盘根错节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建立起来的荣耀,不也被你一朝摧毁了,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挺得住?” “我根本就不稀罕!”韦倚媃也不怕被腾芽听见,她是不怕死的。她对皇上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她真的愿意和韦逸霜一起死,或者应该说,是和韦逸霜同归于尽。“我本来很快就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了。是你的一个心思,把我硬生生的送进了宫来。整个韦家没有一个人赞成我原来的婚事。我母亲走得早,父亲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所以他一答应你,马上就去退婚,退婚之后,他来苦苦的哀求我父亲,上门几次,都被父亲用棍子打了出去。在我入宫的前一晚,他自尽了。” 韦倚媃哭着笑着,表情扭曲:“他走了,我却要为了韦家的荣耀,忍受着穿心之痛,被你送到皇帝的卧榻去。我从进宫的第一天,就恨着父亲,恨着你,恨着韦家。我一直在想,要做点什么,让你后悔莫及的事情。那就是夺走你的恩宠,取代你成为皇帝心里最重要的你女人。哦不,你从来都不在皇帝心里,也从来都没重要过。不过是依附着韦家罢了。可是,你毕竟待我不错,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我没有母亲,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关怀的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迟疑犹豫了。直到,我听见你和纯好的对话。你亲口说只要我生下皇子……” “所以,你就这样报复我,这样报复你的父亲,这样报复韦家?”韦逸霜只觉得好笑:“你这么做,还不如自己去死呢,你那么爱那个为你自尽的男人,为何不直接追随他去?愚蠢之极。” “因为我心里有恨啊。”韦倚媃走过去,看着被镣铐锁着的韦逸霜:“就好想你现在这样,高高在上的韦妃,活成了后宫的笑柄,你不是也没去死吗?不就是因为你也不甘心吗?可是你甘心与否又能怎么样呢?至今,你都没有明白,你是折在谁的手里吗?” “还不是你和这个贱丫头。”韦逸霜气鼓鼓的瞪着腾芽:“我早就该弄死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留下你这个狼崽子!” “你错了。”腾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眉宇之间,凝聚着怨恨与奚落。“你最大的错误,并非是没有一早就杀了我。而是养虎为患。若我猜得不错,你身边一定有个你最信任,却吃里扒外的人。韦妃你那么聪明,算计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斗不过我这个狼崽子?” “三公主就是聪明。”纯好提着篮子走了进来,眉目之间是从未显露出来的得意。“当初奴婢拼了命的为你想办法,让韦妃留下你的命,就是这个原因。奴婢就知道,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扳倒韦妃,替你母妃报仇。怎么样?奴婢的眼光没错吧!” “纯好……”韦逸霜满脸的愕然,连生气都忘记了,两只眼睛空洞的犹如被人剜了去一样,只剩下两个黑洞。“为什么是你?怎么可能是你?纯好?这些年,本宫是真心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当做亲姐妹……” “闭嘴。”纯好冷厉的吼道:“别跟我说什么亲近,什么亲姐妹。韦妃娘娘,你是有多么的自私难道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韦逸霜一脸的不解:“我何曾对你做过什么!” “所以说娘娘您是贵人多忘事。可奴婢只不过是个小人。”纯好将手里的篮子朝着牢门摔过去。里面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吃食。是元宝蜡烛香。 “澈好可是我的亲姐姐。她并没有我这么多心思,所以在娘娘您看来,她是不中用的。一个不中用的人,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送出宫去遣嫁,嫁给一个你能控制的人,让她成为一枚棋子,要挟奴婢一直留在宫里服侍您的棋子。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不尽人意,娘娘能操控的人,非但没有好好的帮你保住这枚棋子,反而对她拳脚相加,最终逼得姐姐撒手人寰。你以为这些事情,我在你身边伺候着,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吗?”纯好冷笑连连:“韦妃娘娘啊,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您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奴婢?您的一举一动,甚至说一个眼神,包含了什么样的心思,奴婢都一清二楚。你是聪慧,能算计到苏贵妃,能算计到太后,却终究算计不了在您身边,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小贱婢。” “韦逸霜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下场。”韦倚媃冷笑着,表情相当的得意:“我们是被你害了的人,可你何尝不是被我们害死?这就叫做因果报应,这还是现世报。也总算是老天待我们不薄!” “你们……”韦逸霜哭了,哭的特别的伤心:“你们一个个都辜负我!皇帝是这个样子,妹妹是这个样子,连最信任的婢子也是这个样子。我算计了一辈子,我以为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却原来弹指间就能灰飞烟灭。”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起来:“对呀,我筹谋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最终只换来个众叛亲离,株连九族的下场。你们一个个却都报了仇,高高兴兴的继续往下活。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皇祖母到底是怎么昏迷的?”腾芽没心思听她们算账,更没心思听韦逸霜在这里痛哭流涕。 “我们进去的时候,太后就已经昏迷不醒了。”纯好转过脸,热真的和腾芽说:“那簪子是我放在那里,故意引起你怀疑的。三公主,我知道你心里和我一样,怨恨极了韦妃,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帮你搜集证据,完成你要报仇的心愿。” “话何必说的这么好听,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腾芽冷蔑的看着她:“你又何尝不是双手沾满鲜血?”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好人,相反,我很后悔,在伺候韦妃娘娘的时候,处处表现的聪慧机灵,事事都做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连累自己的姐姐枉死。所以三公主,你当我是一句废话也好,亦或者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人嘛,聪明放在自己心里就好,别显露出来让人瞧见。否则……想要利用你这聪明才智的大有人在。” 明显这纯好是话里有话,意在告诉腾芽她已经被人利用了去。 可是腾芽一门心思都在韦逸霜杀害母妃的那件事情上,根本就没往深了去想。 “韦逸霜。”腾芽走到牢房的门前,凛眉看着她:“那一日,母妃死在你手里,我的天都塌了。我怨恨毒了你,恨不得剥了你的皮,剖开你的肚子!可是,当我能把你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你那么的狠毒残暴。你口口声声的说,你爱父皇,却容不下他心爱的女人,他的亲生骨肉。你的爱,分明就是一把利刃,自私的割去一切你控制不了的东西。你有今天的下场,你活该!” “我活该又如何?”韦逸霜反而都看明白了。“我活该落得这样的田地,可我仍然比你母妃命长不是么?我没有得到的,你母妃不是一样没有得到吗?不错我是一辈子都不曾生育过,那又如何?她能生出儿子来,还不是保不住孩子的命?” 说到这里,韦逸霜不免兴奋起来:“她吃的苦,她受的罪,比我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来。这么想着,我心里还有什么可不平衡的?你替她报仇如何,你报不报仇我都会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可是她却活不过来。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应该觉得可悲才对。皇帝心里除了英雲,何曾有过别人?你母妃,也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 “父皇心里是有母妃的。”腾芽温和的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让父皇拍德奂去开棺验尸的么?就是一碗天麻鸡汤。那是母妃在的时候,最喜欢为父皇准备的。我又做了一次那种汤,就唤回了父皇对母妃全部的记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错,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即便为母妃报仇,她也不会活过来。可是至少,我证明了我自己的清白,我让母妃看见我能在你的强权之下苟延残喘到现在,并且还扳倒了你这座大山。我证明给母妃看,她能做到她希望的样子。而我活着,就是母妃生命的延续。你就算到死,也终究是个孤魂罢了。” 韦逸霜最伤心的,并不是她没有孩子。而是她从来不曾得到过皇帝的心。 如果是苏荷做错了这种事,皇上也会这般无情吗? “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腾芽抿唇一笑,语气柔婉:“那英雲其实就是现在的凌夫人。当年她和英雪互换了身份,她嫁给了邻国皇帝,而英雪则代替她当了皇后。原因就是英雪心狠聪慧,英雲却心慈手软。英家祖母,觉得小女儿不如大女儿中用。所以,父皇的心现在也还是在英雲那里。即便是没有我母妃,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你的存在。”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韦逸霜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英雲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容貌和她妹妹如出一辙,才会被皇上喜欢。” “你都要死了,我诓你做什么呢?”腾芽微微勾唇:“是时候,好好想想,父皇会用哪种酷刑对待你。” “只要是皇上的圣意,我认命。”韦逸霜冷蔑的看着她们几个:“好了,我的笑话你们也该看够了吧?我现在不想再看见你们。通通给我滚出去。” “我自然会走。”韦倚媃冷媚一笑:“我会替姐姐好好照顾皇上的,还会好好的养胎,生下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姐姐替我安排的这条路,虽然并非我当初心中所愿,可我一定会好好的走。你得不到的,兴许有一天我能替你得到也未可知。” “奴婢也会好好的照顾媃惠嫔。”纯好微微一笑:“绝不辜负娘娘您这么多年的调教。” 腾芽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极有默契,就猜到她俩早就串通一气,却唯独韦妃没能看出来。 韦逸霜从来就没试过被人如此的羞辱,她心里恨着,她却也无可奈何。 家没有了,亲人被她所连累,夫君的心又从来未曾得到,连个绵延香火的孩子都没有…… 这一辈子,太苦了,可是她才不过二十八岁。陪伴皇上的十多年,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她哭过笑过,痛过得意过,最终也不过是一声轻叹罢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韦逸霜看着腾芽,还记得那天她吓得哇哇大哭的样子。“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有尊严的死,总比凌迟好受些。”腾芽的脑海里,禁不住想起了那天的画面:“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杀了你千遍万遍了。” “可是你最终还是不敢动手不是么?”韦逸霜冷笑连连的看着她:“你和你母妃一样,心存善念只会害死你们自己。她当初得势的时候,如果对我下了狠手,怎么可能会死呢!你也就不会失去母妃了。可惜她终究是做不到。而你……” 腾芽转过身,慢慢的往外走。 这时候,她只想有个人能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哭。可是凌烨辰在哪? ”我告诉你吧,狼崽子,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韦逸霜冷厉的吼道:“你会因为你的仁慈而后悔,你会重蹈你母妃的覆辙,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腾芽还没走出牢房,就听见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掉头,飞快的跑过去。 “啊……”腾芽捂住了自己的嘴,怔怔的看着牢房里的韦逸霜。 “三公主,别看了,这里奴才们会收拾的,你先请回吧。”看守牢房的奴才连忙上前劝阻。 腾芽摇了摇头,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 韦逸霜把自己撞在了一根棺材钉上。那钉子锋利的一端,是从她的右眼穿进去。可偏偏,她唇角还挂着一缕诡异的笑容。 第110章 你的孩子 >>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的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静静的浸泡在馥郁芬芳的花瓣香汤里。忘却了烦扰和时光,就这么慢慢的任由肌肤变得柔软,舒适了忘了自己还清醒着。 宛心轻柔的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这一切。 侍女小心翼翼的留意着水的温度,既不会凉,也不会烫。从肩上淋下去的香汤,也是柔柔的。生怕让宛心公主有半点不适。只是这时候,门忽然被轻轻的推开。 那吱呀的声音,听上去比较低,虽然隔着屏风,可冷风还是灌了进来。 宛心极为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对身边的婢子道:“你们都出去吧。” “诺。”婢子们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凌北琛皱眉走了进来,穿过屏风,站在浴桶前。 “我说殿下,你这么进来恐怕有些不太礼貌吧?”宛心凝眸看着他,目光透着森森的冷意。 “你真的想好了?”凌北琛的语气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不满。 “我早就想好了。”宛心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极其冷漠的说:“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他是我这一生要执手白头的人。” “可是他有什么好?”凌北琛的眼睛里透出了恶意:“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就连眼下,盛世出尽百宝的想要救他,也是因为那个女人在等他回去,娶她为妻。你这样帮他,你又能得到什么?” “什么女人啊?”宛心轻蔑的白他一眼:“那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才十岁而已。她的喜欢,不过就是妹妹喜欢哥哥的那一种罢了。而凌烨辰对她,一多半都是利用。若不如此,怎么能让盛世如此相帮?” “你就这么有把握?”凌北琭凝眸看着她,却忽然伸手触及她肩上的一片花瓣。 “对,我就是这么有把握!”宛心轻轻的笑着:“你一定很想知道原因对不对。其实原因真的很简单。” 凌北琭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我……怀了他的孩子。”宛心笑的特别甜美。“早在我去英府做客的时候,我和他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你说什么!”凌北琛瞪圆了双眼:“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们……” “是的。”深吸了一口气,宛心幽幽道:“算算日子,我这个孩子怀的也有段时间了。原本我是可以静静的留在开乐安胎,等着他平息了所有的事情再来迎娶我。可是……也幸亏这样的时候,你还愿意帮我。北琛,我在想如果我们幼时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上的人根本就是你而不是他,那该有多好。很多苦,我或许就不用吃了。那个他喜欢上的女孩,大抵也不会为了他而害死我的父母。北琛,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帮了我,我恐怕支撑不到现在。你是我,和我独里孩子的救命恩人。” 凌北琛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我知道,就这么让你走,你会觉得不甘心。可是北琛,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若是不能帮他这一次,他是不会让我做他的皇后。即便我不为我自己打算,我也要为我的孩子思量。我的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我的家族再没有半点荣耀,连我子民也都成了盛世的俘虏。你要知道,皇后的位置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宛心说的动容,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掉在水面上浮着的那一层花瓣上,晶莹剔透。 “那我呢?”凌北琛问:“我要怎么办?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我又为什么要放弃。更何况,你若只是在意皇后的位置,我也同样可以让你做我的皇后。哪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你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宛心表面上佯装感激却不能承受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只觉得恶心。“北琛,你一个好人,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做妻子。我只是想达成我自己的心愿。只有你能帮我……” 凌北琛想要她回心转意,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做到。 看着她无辜又纯真的眼睛,凌北琛的心一阵一阵的绞痛。“你知道,即便我不愿意,我仍然不可能拒绝你。” “北琛。”宛心站了起来,一丝不挂的与他面对面。她张开双臂,伸向他。 凌北琛本能的把她拥在了怀里。 柔软的身子碰到了冰凉的衣袍,宛心不由得一颤。 “你冷吗?”凌北琛担心的问。 “不冷。”宛心认真的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北琛,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凌北琛,对不起。”宛心闭着眼睛,轻柔的吻了他冰凉的嘴唇。“原谅我……” 凌北琛同样也吻了她的嘴唇:“你幸福就好。” 这是他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座宫殿,离开了邻国的这片热土。也许,让宛心记着他的这点好,也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地牢的门,被谁敞开了。 有光照进来,特别的刺眼。 凌烨辰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女人的哭声,却听着特别的钻心。 他尝试着慢慢的睁开眼睛,却忽然有人扑过来,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身上,很香的味道,和这地牢里潮湿的霉味格格不入。 “芽儿,是不是你?”凌烨辰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喝过水,声音嘶哑的听不见。 “烨辰哥哥。”宛心一开口就哽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 凌烨辰蹙眉,他听出了宛心的声音,不免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宛心能这样进来,表明他的危险也解除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快来人,给我烨辰哥哥松绑。”宛心哭着喊了人过来。 很快,凌烨辰就被解开了捆着的绳子。他没有力气,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烨辰哥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宛心哭的伤心,看着这样遭罪的凌烨辰,心里却无比的舒畅。这个时候的凌烨辰,就像一只需要被保护的小兔子一样。他虚弱无力,他满身是伤,他只有跟着她被她照顾,才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 在没有什么,比这样被一个自己爱的人需要着更幸福的感觉了。可是宛心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她哭着哭着,就真的伤心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莽撞呢!盛世的皇帝给你虎令,就希望能凭你的本事抢回邻国,可他哪里是真心的要帮你,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不说这个了……”凌烨辰好不容易能看清楚宛心的脸,看见她哭的如此伤怀,实在是心里难受。“你是怎么救了我的?” “是我求凌北琛让我进来陪你。”宛心拧着眉头道:“你忘了,他和我也是旧相识。我求他让我见你一面,他还是肯的。” “你不该来这里……”凌烨辰虚弱无力的说:“太危险了……” “不。”宛心连连摇头:“烨辰哥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真的很想帮你实现你的心愿。我只有一个要求,等我生下我们的孩子,你千万不能不认他。” “你说什么?”凌烨辰忽然就像过电一样,整个人愣愣的看着她。 “英府那次,我就有了。”宛心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还不足三个月。和你分开的时候,我真的想着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不会再让你为难。我想着我会祝福你,看着你得到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可是……可是老天给了我这个孩子。烨辰哥哥,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不要他啊。我已经没有父母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我不能抛弃他的。” 凌烨辰看着她哭的那么伤心,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公主殿下,现在可怎么办?”侍婢皱眉走进来扶了宛心一把。 “让人把他抬出去。安置在凌北琛之前的那间厢房里。”宛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收拾了情绪。“找御医来看看他的身子有否大碍。去做些清粥什么的,再让御医好好给开个方子仔细调养调养。” “知道了公主。”婢子温和的点头。 “你叫什么?”宛心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奴婢冰梅,是殿下特意选来伺候公主的。” 她口中的殿下指的是凌北琛。 “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了。”宛心扫了一眼凌烨辰,自顾自的离开了地牢。 如果是从前,她会心疼的泪落如雨,她会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可是现在,她不会了。她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有这个孩子平安无事,她才有筹码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对了冰梅。”宛心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下御医来了,也让他给我把把脉,开一副上好的安胎药。” “是,公主。”冰梅凝重的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天。 凌烨辰醒过来的时候,依稀感觉到身边有人,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腾芽。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就是暖暖的。 可是等他再次看清楚伏在床边的女子时,忽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猛地坐直身子,凌烨辰扯开被子的时候,不慎把宛心给弄醒了。“烨辰哥哥,你醒了?” “宛心,你怎么在这里?”凌烨辰凝眸看着他:“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宛心看着他迷离的双眼,凝眸道:“烨辰哥哥,你没事吧?” 与宛心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凌烨辰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宛心……你还没有回到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并没有做什么可怕的梦,你所记得,都是我亲口所言。”宛心红了眼睛,生生的转过脸去:“我没有别的要求,但求你能认下这个孩子。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样!” 话说完,她捂着脸起身走出了厢房。 留下凌烨辰一个人愣愣的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第111章 临近危机 >> “殿下,可算是找到您了。”鹰眼快步走进来,眉心忖着焦虑。却被眼中的喜悦渐渐抹去。“一别多年,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鹰眼?”凌烨辰的思绪因为见到他而清朗起来。“快来,让我看看。” 鹰眼连忙走到床边,恭敬的拱手跪下:“殿下。” “这些年辛苦你一直在邻国,暗中为我筹谋。”凌烨辰拉住他起来,凝眸道:“眼下外面是什么局势?” “凌北琛已经逃离了邻国,眼下,邻国内部的****却还没有结束。最要紧的,就是殿下您能顺利登基。只是那些支持您的那些大臣,大多都被凌玄宗秘密处决了。能屹立两朝不倒的老臣子们,却都各持己见。一是您年纪尚轻,且还不曾大婚,继位有比您更合适的皇子。二是,这些年您和凌夫人一直在盛世安身的秘密已经被泄露出去。老臣们心里不安定。怕您会答应附属于盛世,将邻国的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凌烨辰听着鹰眼的话,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比起鹰眼说的那两件事,他心里有个另外的疑惑。“凌北琛为何会忽然离开邻国,且你还用了个逃字?” 鹰眼有些诧异的看着凌烨辰,犹豫着要不要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烨辰疑惑的看着他。 “殿下,难道您还不知道吗?”鹰眼沉了口气,道:“是焸公主的女儿,宛心公主。宛心公主手里还有些残存的兵力。那是昔年焸公主攒下的精壮暗士。这些人悄悄的藏匿在邻国好些年,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发难,据说是险些要了凌北琛的命。只是后来,宛心公主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哦。”凌烨辰微微点头:“宛心与凌北琛也是旧相识。”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鹰眼皱眉道:“您当初……不该和宛心公主解除婚约。公主如何待您,难道您心里还看不透吗?这段日子,您身陷囹圄。是公主不顾自己的安慰,到处奔波,想方设法才能将您从凌北琛手里救出来。且焸公主夫妇虽然离世,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宛心公主能在这紧要关头祝你一臂之力,焉知将来不能为您的基业分忧。” “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仔细思考的。”凌烨辰心里有放不下的人,自然不愿意就这么点头。 “殿下……”鹰眼凝眸道:“还有一件事,属下不得不告诉您。” “你说就是。”凌烨辰有些头疼,眉头蹙的很紧。 “您昏迷的时候,御医来为您请脉。凑巧宛心公主身子不爽,也让御医瞧了瞧。御医说……公主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鹰眼的脸上透着笑意:“且从脉象上来看,公主怀的很可能是个皇子。属下知道,公主对您一往情深,又在您危难的时候,不顾自己的安危舍身相救。殿下若此时与公主大婚,那不是正好可以堵住那些老臣的嘴,且殿下可以一并宣布,公主有孕的消息。如此一来,您登基的胜算岂不是又多了一些。想来夫人若知道了,也必然会支持此举。” 凌烨辰只觉得疲倦:“好了,我心里有数。鹰眼,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是。”鹰眼恭敬的应下。 “殿下……”外头是婢子的声音。 凌烨辰微微示意。 鹰眼便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敞开。 “奴婢是来伺候殿下梳洗的,膳食稍后就会送进来。”那婢子恭敬的垂下头去。 “进来吧。”凌烨辰温和的说。 “是。”婢子端着铜盆进来,身后缀着几个捧着衣衫饰物的婢子一并进来。 一应的东西都是宛心亲手准备的。 凌烨辰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是花了心思的。邻国的皇宫里,这些东西不在少数。可能做到每一样都是崭新的,且还都是他喜欢的,想必是费了心思赶制出来的。 “殿下,属下先行告退。”鹰眼恭敬的道。 “去吧。”凌烨辰微微颔首。 洗漱完,便有侍婢送来了简单的膳食,也都是有滋有味的。 凌烨辰吃了不少东西,觉得身上有力气了。 这时候宛心才过来。 “烨辰哥哥。” 听见她的声音,凌烨辰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声音不好听,而是他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宛心没有急着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又轻轻的唤了一声:“烨辰哥哥。” “进来说话。”凌烨辰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微微勾唇。 宛心这才慢慢的走进来:“我是来跟您道别的。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天黑就走。” “你要去哪?”凌烨辰不禁有些诧异。 “当时来邻国,只是为了让凌北琛念在一场旧相识,放松警惕。”宛心难过的说:“也是想着,说不定你会……会认下这个孩子。不过,之前你送我和母亲回开乐的路上,我就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的心思。也再没想过要勉强你什么。我要办的事都办好了,会找个安静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宛心……”凌烨辰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有想过,如果这个孩子对你登基有利,我愿意把他交给你抚育。”宛心含着泪说:“只求你能给他找个心疼他的母亲。别告诉他还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就当他是你们的孩子……” “你在胡说什么。”凌烨辰看她脸色苍白,强忍着眼泪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宛心,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就算我能给你一个身份,可我心里有别人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知道。”宛心转过脸去,抹了把泪。“我甚至想过,只在你身边,做个简简单单的妾室。只要能守着你和孩子,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可这样的话,我也不敢说,我怕你会以为我是利用这个孩子来威胁你。烨辰哥哥,都要分别了,我不想你想起我的时候,只觉得我是个会满腹诡计的女子。” 凌烨辰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拉着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脸来。 他如竹枝的手指,略显得僵硬。抚摸去她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烨辰哥哥。”宛心反握住他的手:“那一晚三公主险些就让人害了,我扑出去救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我知道你心里最担心的人就是她,如果她有事,你这一世都不会开心。所以我情愿是我死,也不要你们分开。到现在,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芽儿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若把我的孩子交给她来抚育,她一定会将孩子视如己出。我……很放心。” 她越是这样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凌烨辰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且她还救过腾芽,心里存了那么一份仁慈,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刁蛮任性的丫头了。 “别哭了,有身孕不能伤心。”凌烨辰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烨辰哥哥。”宛心扑在他怀里,哭的特别伤心。不一会的功夫,凌烨辰就感觉胸口湿了一大片。 “好了,傻丫头,别哭了。”口吻有些宠溺,凌烨辰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背脊。 可是,腾芽还在等他回去,迎娶她为妻。他答应了她,就不能改变。 哭了一会儿,宛心觉得有些头晕,便从凌烨辰怀里挣脱出来。“我会先去这附近的庵堂里暂住。等孩子平安的生下来,烨辰哥哥,你记得接他走。到时候,我会落发修行,再不涉足红尘之事。若是……以后有机会,盼望着烨辰哥哥能带着他来让我瞧一瞧,便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话说完,宛心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扬起下颌,凝眸看着凌烨辰:“我好想亲眼看见你身着龙袍,一步一步走上邻国大殿,于龙椅上端身正坐,俯视群臣的样子。但恐怕是不能了,唯有在这恭祝烨辰哥哥早日达成心愿。” 她屈膝,恭敬的向他行礼。 凌烨辰看着她咬着唇瓣,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一想到腾芽…… “殿下。”鹰眼急匆匆的进来,皱眉道:“宛心公主要出宫去,您知道了吗?” 凌烨辰微微颔首。 “可是外头不太平啊。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危及到皇嗣的大事。”鹰眼恭敬道:“殿下,属下并不知道您到底有什么苦衷,可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相当重视子嗣后继的。倘若宛心公主落在别人手里,以此要挟您离开邻国又当如何?属下已经约好了朝中的老臣,明日一早入宫觐见殿下。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生出什么祸乱来。” 凌烨辰也是这时候,才总算是醒过神来。“我现在只是个皇子,却在宫中安居。且你方才说,那些老臣明早回入宫觐见!觐见?” “殿下,难道您还不明白吗?这些事情,都是宛心公主一力促成的。她最后的力气和心血,都耗在了邻国的皇宫。这公里宫外,除了咱们的人,都是焸公主先前的势力。宛心公主并没有想要夺回开乐的心思,却拼劲全力的为您筹谋……难道这份心意还足以感动您,以她为妻吗?” “去把她追回来。”凌烨辰很艰难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是。”鹰眼一个飞身冲了出去。 看着鹰眼的背影,凌烨辰能感觉的出来,宛心的存在,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间多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芽儿怎么办…… ———— “公主殿下,大喜啊,公主殿下……”小毛蛋的声音,惊动了半个皇宫。 离着老远,他就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引的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褚婕妤正要去太后的福寿宫,迎面碰到这么一件事,着实是让她惊讶不已。“那不是青鸾宫的内侍吗?瞎嚷嚷什么呢?” 侍婢紫馨连忙道:“他嚷嚷着大喜,又是告诉三公主的,想必是世子凯旋而归了。” “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了。”褚婕妤幽幽的叹气:“年轻可真好,什么可能都有。” “瞧婕妤说的,您不也正值青春,最文雅柔美的时候。”紫馨笑眯眯的说。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褚婕妤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那媃惠嫔才十五、六的年纪,就怀上了皇帝的骨肉。我这都二十四了,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呢。哪里还是什么正值青春。”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她不禁一笑:“宫里过了春节,就是春日了。可宫里的女人却不同。有皇上的垂注恩宠,才算是有春天来了。可若是皇上不闻不问,置若罔闻,那呀,就只能在隆冬天里,苦苦熬着了。” 回过身子,她看着小毛蛋一边跑一边嚷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的绽放:“我真是羡慕她,这么好的年纪,能憧憬未来的年纪……” 小毛蛋进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倒。 惊的冰玉身子一颤,把茶水都倒洒了。“你这是做什么啊?冒冒失失的,当心惊了公主。” 小毛蛋一脸的喜气:“公主呢?” “公主方才写字久了,觉得眼睛疲劳,就去后头的小院子里,看看刚开的迎春花。”冰玉纳闷的看他一眼:“你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 “哎呀!”小毛蛋着急的不得了,巴不得马上就看见腾芽。“我去和公主说。” “哎你……”冰玉看他就是不肯说,免不了生气。可是人家却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三公主,世子凯旋,很快就要回盛世了。”小毛蛋在腾芽身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正伸手去抚迎春花的腾芽,手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公主,世子要回来了。”小毛蛋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怕这几日就要到盛世了。” 腾芽的泪珠子一下就掉了出来:“太好了。” 静夜和冰玉也都双眼含泪。这些天,三公主吃不下也睡不宁,眼看着消瘦了一圈。实在是担心世子得紧。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去皇极宫多说一句,多问一句,只是默默的等候。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冰玉含着泪道:“公主赶紧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腾芽有些纳闷的问。 “当然是准备嫁衣。”静夜抢先开口:“殿下不是说了么,等他回来就向皇上提亲,迎娶公主。公主的婚期将近,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不过我和冰玉惦记着这些事,也早早的选了不少好看的料子。倒是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是啊。咱们宫里巧手的绣娘可不少呢。”冰玉笑逐颜开:“还得给公主赶制一批首饰才行。新娘子嘛,总得有新样子。” “可不是么!”小毛蛋喜滋滋的说:“只盼着公主哪怕离开盛世,也带上奴才随行伺候吧。” “你倒是会为自己打算。”静夜打趣的说:“我们都在为公主设想呢,你呀,生怕把你落下。” 小毛蛋挠了挠头,笑嘻嘻的说:“奴才是伺候公主惯了,若是分开,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行啦,公主知道你忠心,必然会带着你的。”静夜打趣的说。 三个人笑作一团,却唯独腾芽怔怔的站着。 好半天,她都没回过神来。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静夜这时候才发现,三公主似乎没有那么高兴。“您是不是担心太后的凤体?” “是啊。”腾芽略微笑了下:“母妃离世之后,我最想的就是能为她报仇,然后离开这里。可真的要走了,才发现有很多舍不得……皇祖母已经昏迷了这么久都没有苏醒。虽然褚婕妤日日照料在侧,可不是我自己去瞧着,也总觉得不放心。还有徐丽仪、秦婉仪……” “好啦!”冰玉打断了腾芽的话。“公主殿下,奴婢总觉得,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公主与其为这些事情操心,倒不如想想往后的事情。毕竟世子凯旋而归,往后就不再是盛世的世子了。” “你是说……”腾芽连连点头:“对。他的心愿就是拿回他父皇的江山。唉……” “罢了,咱们都别说了,让公主静一静吧。”静夜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乱,刚说完这番话,就看见徐丽仪站在院子的拱门处。“是徐丽仪来了。” 腾芽转过身,笑笑的看着徐丽仪:“徐丽仪来了,也不让奴才通传一声。怎么还在风里站着?” “不碍了,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徐丽仪笑着走过来,轻柔道:“我也是听了喜讯,这就过来了。” “走,我们去屋里说话。”腾芽觉得院子里的风有些凉,怕徐丽仪不舒服。 “不,就在这儿说话也挺好的。”徐丽仪饶是一笑:“瞧你院子里的迎春花开的多好。” “静夜、冰玉去倒茶,拿些点心过来。”腾芽扶着徐丽仪走近了迎春花边的椅子上落座。 小毛蛋则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丽仪过来,怎么也不让宝樱陪着?”腾芽看她孤身一人,不免奇怪。 “都是小事。”徐丽仪凝眸道:“倒是你,怎么好像愁比喜多呢?是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腾芽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之前一直等着他凯旋的消息。怕他有事。就想着他只要平安就好,别的什么都不要紧。可当他真的没事了,我反而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真是个傻丫头。”徐丽仪饶是一笑:“他是真的待你好,别的就都不要紧。芽儿,这世上的事情难免不能顺心遂意,但只要你觉得值得,就是最可贵的。” “嗯。”腾芽点了下头。 “公主殿下……”小毛蛋去而复返,脚步有些着急。 “怎么了?”腾芽心一慌,还以为是凌烨辰已经来了。 “外头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您。”小毛蛋皱眉道:“人现在就等在宫门外。” “那我先去看看。”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你快去看看吧。”徐丽仪目光瞧向了那一片迎春花,又陷入了沉思。 来送信的人看着有些眼熟,腾芽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他。“你是……” “三公主,这里有一封信,请您务必亲观。”那人并未表明身份,反而很紧张手里的信笺。 腾芽接过来,拆开信,引入眼帘的字迹也是那么的熟悉。她的心怦怦的跳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激动。 “这封信是……” “三公主想必已经认出了这字迹出自谁之手。只是不知道三公主可愿意随我去见此人?”来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是说,他并没有……”腾芽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是。”那人看上去有些难过:“几次历经生死,却侥幸活了下来。现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腾芽不免觉得心惊肉跳。“他是有什么不好吗?” “有些话,这里不方便说,公主殿下若真的有心,不如随我走这一趟。”那人目光殷切,充满了期望。 腾芽这时候确实想起了他:“我见过你。” “多谢公主还记得属下。只是公主可否愿意随我出宫?” “好。”腾芽点头:“小毛蛋,去备马车。” “公主,您这么出去那……”冰玉不免担心。 “你去告诉徐丽仪,说我有事情临时要出宫一趟,就不陪她说话了。等下她回复春殿,你好好的送回去。”腾芽心急着想要见写信的人。急匆匆的就跟着那人一道出了宫。 徐丽仪得知腾芽出宫,不免叹气:“这丫头啊,还是太嫩了。” “丽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冰玉有些听不明白。 “回头若有人问起公主去了哪,就说公主为太后出宫求药了。知道吗?”徐丽仪少不得叮嘱。“等公主回来,也要和她统一口径。别再生出别的乱子才好。” “是,丽仪,奴婢记住了。”冰玉沉重的点了下头。 徐丽仪刚离开青鸾宫,还没走几步,就看见秦婉仪的辇车过来。 她停了下来,朝辇车行礼:“秦婉仪。” 秦婉仪听见了声音,撩开了车帘,看见徐丽仪一个人盈盈站着。“你也是来看腾芽的?停车。” 说话的功夫,她就着婢子的手走了下来。 “是啊。”徐丽仪微微点头:“不过三公主心系太后的安慰,出宫去为太后寻药了。这时候并不在宫里。” “那她是否知道凌烨辰凯旋的消息?”秦婉仪担心的问。 “知道。”徐丽仪沉眉点头。 “那……她是否知道……”秦婉仪有些说不出口。 “还不知道。”徐丽仪叹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来迟了一步。”秦婉仪不免有些难受:“她若是知道了,心里该如何不舒服呢。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才会来的这么迟。” “我也是。”徐丽仪面露难色:“我已经见到她了,却还是说不出口。总觉得这事情不像是真的。但仔细想想,即便是我们告诉了她,又能如何?她能不能撑过去,也只看她自己了。” “是啊。”秦婉仪点头:“要成为君主的女人,这样的事恐怕不再少数。你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往后也会这样子走下去。”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秦婉仪温和的笑了下:“我们姐妹也有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难得在这里遇到。要不丽仪上车,和我回珍宝殿坐坐?” “多谢婉仪一番好意。”徐丽仪自然是想着婉拒。 “扶徐丽仪上车。”秦婉仪却打断了她之后要说的话,吩咐了身边的婢子。 “丽仪,请上车。”秀画恭敬的扶着徐丽仪上了车。随后秦婉仪才跟着上去。 两个人同坐一辆马车,气氛难免尴尬。毕竟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说过话了。 “其实你到现在是不是还怨我?”秦婉仪凝眸问。 “谈不上怨不怨,只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徐丽仪侧过脸去,不愿意和她面对面说话。 “也罢。”秦婉仪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在这宫里没有什么,你也一样。我们姐妹俩执手至今,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之前的事情,就当做只是一场噩梦,往后咱们还像从前那样子好不好?” “你如今已经是婉仪娘娘了。有没有我在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放低姿态和我说这些?”徐丽仪仍然没有转过脸来。 “皇上的恩宠,从来不在你我身上。我是婉仪还是顺容,又有什么不同。成日里能陪着我说说话,能有个伴儿也就足够了。不然,这慢慢长日,又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秦婉仪垂下眼睑,低低叹气:“芽儿也要出宫了,往后和你我有关的人就又少了一个。我当真是不知道在这宫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也并不明白,你为何那么狠心……” “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徐丽仪打断了她的话。“你若想要个孩子,凭你现在的恩宠,也未尝不可。” “我只怕我没有那样的福气了。”秦婉仪凝眸道:“但只要你安好,芽儿安好,我心里就舒坦些。丽仪,我们和好吧!” 第112章 连环遇险 >> 出了宫,换了辆车,腾芽跟着那人奔向了城西一处荒凉的村落。 这里五年前发生过一场瘟疫,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数都离开了。剩下的人,熬过了疾病,被父皇下旨挪去了别处迁居安置。说这里荒无人烟也不足为奇。 “薛翀……”房门推开的一瞬间,腾芽急火火的冲了上去。 然而房里却并未看到半个人影,她焦急的四处张望。“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人呢?” 腾芽转过头的时候,那人忽然拿匕首抵住了她的腹部。 “你干什么?”腾芽对于他的骤然变脸,不由得心口一惊。 “三公主,对不住您了。”那人冷笑了一声,才慢慢的说:“三殿下怕是回不来了。我是他身边的人,我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娶到你为妻。既然他在世的时候,不能达成这个心愿。那如今我便帮他实现,也不枉费主仆一场的情分。”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惊觉自己大意了。 裕王殿下说的很清楚,薛翀身边的人也都死光了。 怎么可能还有个眼熟的冒出来?除非……他就是害死薛翀的内奸。 想到这里,腾芽便打定了主意:“那我还是得多谢你了。” “自然。”那人的刀一点一点的逼近腾芽的身子。“到了那边,麻烦三公主好好的照顾我们殿下。毕竟殿下最在意的就是您了。” “可是你就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你们殿下吗?”腾芽一脸淡然的看着他。“比如说,你是怎么和旁人联手,将他引向圈套之中的。又比如说,你是何时被人收买了去,一直在暗中算计着他。或者,你不如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给你好处,让你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对我下毒手的?他给得起你的,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那人眼眸微紧,凝神看着腾芽:“怨不得三殿下拼死拼活的也要护着你。原来你竟然这么聪明。” “我聪明与否,和他是否护着我有什么关系?”腾芽看着他顶在自己腹部的刀尖,轻蔑道:“你杀了我能得到什么?银子?权利,还是换来你新主子对你的赏识?我告诉你,不会的。因为他知道你为了他给的利益,不惜背叛旧主,就冲这一点,他也不会对你放心的。” 这话果然说中了那人的心思。他的确是没能得到新主人的器重。 “所以三公主您才成了我的投名状不是么?拿着你的脑袋,去交换我想要的东西。这不是很好嘛!” “问题是我死了,你就肯定对方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不是杀了你灭口么?毕竟我是盛世的三公主,我父皇最宠爱的三女儿。我的死,若真的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你嘴巴不严,把他供出来了,那不是要坏事吗?有什么方法让人闭嘴最踏实最安心呢?当然是杀人灭口了。所以,你送我上路等同于送你自己上路,这一点,你必须想明白。” 那人冷笑了一声:”想我常规也不是被吓唬大的。三公主以为你随意的说几句话,就可以保全自己的命?“ “自然不是。”腾芽温和的看着他:“原来你叫常规啊。你这名字和你的性子一点不符。常规,就应该做常规的事情,可你偏偏要卖主求荣。好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我的交换条件,就是给你一笔银子。你拿了银子,远走他乡,做点小买卖,讨一房媳妇,生几个孩子,日子安逸不说,又无忧无虑。你身手不错,可以用来教你的孩子武艺强身健体,再不用做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三殿下不再了,也没有人会追你的背叛,这不是很好嘛?你换个主人,即便他不疑心你。不也还是血雨腥风的日子,丝毫不见安稳吗?” 她的话,到底是说进常规的心里去了。 无论跟着哪个主子,都的确不及自己安稳过日子要紧。可他凭什么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话。 “三公主这么聪慧,恐怕我不是对手。你若要诓我,我又怎么能分辨得出来。” “呵呵。”腾芽干笑了一声,有些勉强的看着他:“你不信我,却信那些随时会要你命的奴才,不觉得很可笑吗?只是银子而已,我盛世岂会缺这些东西。” 说话的功夫,腾芽从自己的头上拔出了一支簪子。“这是最好的羊脂白玉做的,这样的簪子我有十几二十支。随便一支,上千两银子都不成问题。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个你应当明白。” 说话的同时,腾芽把簪子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又擦。最后放在他手里。“给。” “三公主还真是豪爽。”常规不由得心动。 “没有什么比命要紧。我要活命,这是交换的条件。你放心,我给你的银子,足够你这一辈子的花销。”腾芽微微扬眉:“这个小玩意儿就当见面礼。等下你随我去取银子就是。若你不放心,我让人送到宫外,亲手交到你手里,再接我回宫都可以。绝不会让你犯险。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想知道,是谁收买了我?”常规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皱眉问。 “不错。”腾芽点头:“他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要知道他的身份,也总算是公平嘛。” “好。”常规用力的点了下头:“三公主既然这么爽快,也处处为我着想,那不如就带我去拿银子吧。银子到手了,我自然会如实相告。毕竟这世上除了权利就是财富,谁也拒绝不了。” “要不怎么说你是聪明人呢。”腾芽心里鄙视他这种人,但是表面上却很是欣慰。“聪明人从来都知道怎么为自己打算。事不宜迟。” 那人这才手腕一转,收了手里的刀刃。 “多有得罪,还请三公主不要介意。” “无妨。”腾芽平和道:“毕竟你也不曾真的伤到我。” 两个人说话就从这破房子里走出去。 腾芽刚走出门一步,就听见耳畔嗖的一声。不等她回过神,常规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啊!”腾芽见一根箭直刺他的咽喉,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喷出来的全都是血水。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和手指。他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腾芽,手指也指向她。 “我没有害你,这不是我的计策。”腾芽趁着他还没有断气,连忙说了这么一句。 “的确不是你的计策。”来人阴戾一笑。 “你是谁?”腾芽没见过他,听口音也确实不像是盛世的人。“为何要杀他?” “自然是因为他不中用!”对方沉冷一笑:“不过三公主好口才。一个要杀你的人,三言两语就被你劝服了。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若不是友,那可就可怕了。” “所以呢?”腾芽皱眉看着他:“你若想杀我,直接杀我就是了,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并且,你们既然安排他来杀我,若真的放心,也就不会自己跟着过来了。可若不放心,又何必找他来呢?想来是这里面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另外的谋算对不对?” “看来言多必失,我得少说两句。”那人虽然并未亮出兵刃,可语气却生硬得紧。“三公主,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吧,免得我要对你动手可就不好看了。” “那么,你要带我去哪?”腾芽拧着眉头问。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那人沉眸一笑,笑容里充满了邪魅。 “我若不肯去呢?”腾芽方才擦拿簪子的时候,已经将袖子里藏好的烟哨准备妥当,只待趁她不注意,就放出去求救。 “三公主,我知道你袖子里面有宝贝。但我劝你,宝贝还是别轻易拿出来。不然它飞上天,你的人头也落了地。等你的人赶来的时候,也只能看见你身首异处,保全不了你的安危。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吧,你既然知道我还有别的心思,就必然明白我不会杀了你,至少不是现在!对不对?” 第113章 合卺交杯 >> 这一晚,宫里格外的不安宁。 三公主腾芽忽然出宫,漏夜都没有回来。这个消息徐丽仪和秦婉仪并不敢宣扬出去。 可若是不让皇上知道,又怎么能出宫营救。 两个人急成一团,却不知如何是好。 ”芽儿不是那么没有交代的……若不是出事,都快要天亮了,她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就不回来……“秦婉仪急的双眼通红,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不好。 “你们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芽儿是和谁出宫了?”徐丽仪凝眸看着小毛蛋和冰玉、静夜:“这事情可大可小,坏了宫里的规矩倒是其次,大不了遮掩过去。可万一是歹人使坏,那可就是性命之忧。马虎不得。” 小毛蛋急的脸色发青,连忙跪下:“回丽仪的话,是有人求见三公主,就叫守城的戍卫给带了进来。他拿着一封信,说是得亲手交给三公主,不可假手于人,奴才也是担心有什么不妥,劝公主不要去。谁知道公主很坚决的要和那人出去。还嘱咐奴才好好和您说,让人送您先回复春殿。” “给三公主的信上写了什么?”秦婉仪皱眉问。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并没有看见信的内容。”小毛蛋急的不行:“但是三公主看了那封信,很是高兴的样子。还说他没事什么的……于是那人就说领着公主去见个什么人。” “他没事……见谁?”徐丽仪凝眸道:“除了凌烨辰,芽儿还会这般紧张谁呢?” 秦婉仪摇头:“若是从前,芽儿和那位三殿下走得也近。可三殿下不出事了么……” “不对,可能就是三殿下。”徐丽仪猛然明白过来:“那人拿着三殿下的信笺交给芽儿,芽儿认得他的笔记,才会说他没事。可没事归没事,他不能入宫,所以就让身边的人带着信笺来找芽儿。” “可是……”秦婉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三殿下出事,芽儿难受不行。我曾经向裕王殿下打探过关于三殿下的事情。裕王殿下说三殿下是遭遇埋伏,中了圈套,才会全军覆没。若裕王殿下的消息没错,都已经全军覆没了,何来的希望?若果他真的还活着,又怎么会让自己身边的人来找腾芽,就不怕被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徐丽仪猛的站了起来:“咱们去找皇上吧,也只有皇上才能救芽儿。” “可是如果皇上知道芽儿一整夜都没回来,会不会责怪?”秦婉仪生怕芽儿再次激怒皇上而失宠。“何况这也关乎公主的名誉……”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 “要不,咱们去救助裕王。”秦婉仪沉了沉心,道:“裕王、还有英勋英乔都和芽儿交好,如若昨晚上芽儿没有会宫的事情被捅出去,那咱们不妨就让裕王殿下想个由头,说公主去探望了英乔,以及一众还在前线严防死守的戍卫。这便能将坏事转化成好事。” 徐丽仪怔怔的盯着秦婉仪,好半天都没做声。 秦婉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还是我说错了什么?” “并不是。”徐丽仪垂首幽幽一笑:“这深宫之中,许多人都是韬光养晦,隐藏了自己的本性。从前我以为这话言过其实,直到现在瞧见你了才明白。原来真的有许多人,本事都是深藏不露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打趣我?”秦婉仪一声长叹:“我只盼着芽儿能平安无事。” “从前遇到事情,都是我拿主意,你照着做。如今,也轮到你拿主意,我照着去做了。”徐丽仪抬眼看了天色,皱眉道:“天一亮我就马上去找裕王说这事。眼下褚婕妤照料着太后的身子,没空理会后宫的事情。这再往下,就是你的位分高了。你还是要上心些盯着后宫的动静,毕竟许多人的心思咱们还没看明白。” “好。”秦婉仪连连点头。“冰玉,却倒两杯热茶来。再拿些糕点过来。咱们喝点茶压压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得打起精神来应对明天的事情。” “是啊。”徐丽仪不住点头:“芽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眼看着就可以离开盛世,重新过好日子了,却又出了这么多事……” 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腾芽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觉得窗外透进来的光,能让她看清楚这屋子里的摆设了。 这里看着十分陈旧,应该也是一处比较荒僻之所。但细细看看,屋里陈设的样式,又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看样子,这恐怕是个从前富庶过的地方。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腾芽才发觉身上捆绑的绳子并没有多紧。手腕互相挣脱了几下,那绳子居然被她挣脱开了。同样轻而易举的解开了脚上绳子,腾芽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万籁俱寂,除了风声,也就只能听见树枝摇晃的声音。再没有别的。 腾芽屏住呼吸,轻轻的去推那扇关的紧紧的门。门吱嘎一声就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也不见有人盯着。这倒是奇怪了…… 先是让薛翀的人把自己从宫里引出来,随后又杀了那人,再着人把他带到这里捆了一夜。 难不成就打算这样把她给放了吗? 可是这院子里的确没有人…… 腾芽奓着胆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她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从院子的大门出去,才发现这宅子居然在一处热闹的街市上。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有来过这里。但周围庆贺春节,留下的张灯结彩的痕迹都还在。想必之前是热闹过的。 腾芽加快了脚步,想赶紧找到能离开这里的路或者马车什么的。却忽然迎面奔来了一群人,最前头的一个跑的特别急,看样子是被这些人追赶。 这样的局面恐怕是飞来的祸事。腾芽四处张望想要找地方躲避。 可是对方来势汹汹,一时之间她也根本就找不到合适藏身的地方。想来也只有掉头往方才那个院子里跑。 谁知道,身后的人忽然就追上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腾芽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这种感觉特别的熟悉,似曾相识。 “别出声。”拉着他的男人一时一刻都不愿意松开手,死命的攥住她的手腕。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跟我走。” 腾芽的眼眶湿润了,泪水顺着脸庞往下落。这种感觉,她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庆幸。 “芽妹妹。”薛翀拉着她躲到了方才的院落里,听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他才皱眉道。“你躲在这里别出来,我去应酬他们。” “不。”腾芽拧着眉头:“你不能去。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你死了?为什么你杳无音信,却又忽然回了盛世?” “我是专程来带你走的。”薛翀冷着脸:“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凌烨辰走。” “你在说什么?”腾芽一脸的狐疑:“你怎么知道他要带我走?” “芽妹妹,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不悔?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不然他为什么不等着迎娶了你再登基?” “你说什么?”腾芽更为震惊了:“他已经登基了?” 看着她一脸的疑惑,薛翀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你到现在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薛翀,你到底……” 腾芽的话还没说完,那些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薛翀想也不想,就把腾芽护在了身后。这种本能一样的感觉,让站在身后的腾芽鼻子发酸。 他总是这样,把她放在那么紧要的位置。 可是自己除了连累他,伤害他,从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一件事。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她无关。让她走,我束手就擒便是。否则,鱼死网破,我捞不到好处,你们也占不到便宜。”薛翀握着剑,沉冷的声音听着有些慑人。 “不。”腾芽坚决的说:“我是不会走的。我已经让你离开了一次,这一次不能了。” “芽妹妹,有你这句话足以。”薛翀心口一热,禁不住回过头去看了腾芽一眼。 也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对方忽然掏出了什么朝她俩扔去。 扔出来的东西在空中化作了一缕缕的青烟,迷了眼睛不说,还呛得人头晕的厉害。 不一会儿的功夫,腾芽和薛翀就失去了知觉,双双倒地。 “哼,看你还怎么嚣张。”为首的人吩咐将他俩带离这里。 朦朦胧胧之中,薛翀睁开眼睛看了腾芽一眼,看见她平和的脸庞并未受到什么损失,才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腾芽醒过来的时候,被捆在一根十字交叉的木头上。身边是沉沉闭着眼睛的薛翀。 “薛翀,薛翀你醒醒。”腾芽顾不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担心的叫这薛翀的名字。生怕他有什么不测。 “他行刺我家主子,是跑不了了。”开口说话的人,正是那晚带走腾芽的人。“三公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为好。” 腾芽转过脸,看见那人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是一间类似于行军帐篷的料子搭建而成的屋子,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且一重布帘之后,若隐若现另一间屋子。里面似乎有人,但是腾芽的确什么都看不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不过就是利用三公主将此人引出来。他行刺我家主人。现下既然已经擒获了他,三公主您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去了。我们虽然有几分本事,却也不敢和盛世为敌。只要三公主离开这里之后,不要胡言乱语,便再无不可。”那人作势起身走过去,替腾芽松绑。 “我若不肯呢?”腾芽看着昏迷中的薛翀,内心焦虑:“你说他行刺你家主人,恐怕是胡编乱造吧?” “我有何必要诓骗三公主您呢。”那人冷笑道:“何况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三公主总不至于背着他离开吧?” 说话的同时,腾芽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她才得以挣脱,就赶紧去看薛翀:“薛翀,你醒醒,你没事吧?薛翀……” 她着急的不行,心突突的跳着。薛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来。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到底也是鲜钦的三殿下。” “三公主不必担心,他早晚会死。”那人云淡风轻的说:“只是三公主你自己离开盛世的皇宫,一夜一日了。若是今晚再不回去,恐怕皇上要担心了。三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恐怕没有什么比你的名誉更要紧。所以我劝三公主还是赶紧逃生去吧。” “不可能。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们一起留。既然他行刺你们的主子,被你们利用我将他擒获,那我也就等同于他的同伙。赶紧把我绑起来好了,等你口中那位主子来了,再好好的将我们一并发落。”腾芽面部改色的看着他,心想难道那位主子是薛赟吗?薛赟为了皇位之争,就非要把薛翀置于死地。 除此之外,她想象不到还有谁会这么恨薛翀。 一想到这些,她就禁不住担心长姐。薛赟心狠手辣,为人不留情面,若是他真的喜欢长姐也就罢了。否则……万一长姐的什么行为与他的心思不符,又或者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长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三公主真乃女中豪杰。”那人连拍了三个巴掌,沉眸道:“可是这样子只怕也没有用的。我们主人是一定要薛翀的命,难不成三公主还非要舍命陪他走这一程?” “芽妹妹,你走……”薛翀忽然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 “薛翀,你总算醒了。”腾芽不由得激动。“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不管是谁,都别想从我手里夺走你的命。” “别傻了,快走。”薛翀情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芽儿知道丑陋的真相。“你若是……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的。走!我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我不能连累你。” “你和我之间,到底是谁连累谁,我们能说的清楚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他奄奄一息的面庞,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你出事。” “你真傻!”薛翀拧着眉头:“你既然这么在乎我,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走?”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腾芽给问的愣住了。是啊,薛翀既然这么要紧,为什么当初她不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如果说她对他的情分不至如此,那此时此刻,又为什么要豁出命留下? “芽妹妹,算我求你好不好?”薛翀侧过脸去,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让我走的这么没有尊严……”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什么!”腾芽有些生气的捧住了他的脸,眉头紧锁:“我不会让你有事,否则我就陪你一起死。” “你会后悔的。”薛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真相,说不说都是错。“芽妹妹,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腾芽红了眼睛:“我最后悔的,就是母妃离开我的那天,我没有像现在这么勇敢的站出来。我只顾着害怕,我只顾着哭,我既没有去求韦妃放过母妃,也没有想办法从她手里夺回母妃的命。现在想想,是我没有用。可我绝对不会让着历史重演。” 腾芽拧着眉头看着薛翀:“你放心,今天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们一起死。总之你在哪我就在哪。” “啪”的一声,从里面那间若隐若现的屋里传来。 顿时整个房里都安静了下来。 腾芽凝眸看着那边,忽然勾起了唇角:“看样子,里面是有贵人在啊。既然在,为何不现身呢?” “三公主多虑了,里面并没有人。许是什么东西没放好,才会掉下来吧。”那人沉了口气:“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恕不能多陪三公主磨蹭。” 那人叫人端上了两杯酒,如实的说:“这里面是鸩酒,入口气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三公主若要生死相随,那就请饮下这一杯酒,陪三殿下一同上路,也不枉费这一世的深情。可若是三公主还想要活命,就赶紧跟着送酒进来的人一道离开。会有马车送你回宫,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您只要拦在肚子里再没有任何不可。往后,您还是高高在上的三公主,没有人可以为难你什么。要如何取舍,如何抉择,只看三公主您自己的心思罢了。” 那人说完话,就把鸩酒送到了薛翀和腾芽的面前。 薛翀不免激动起来:“你要我的命也就罢了,你居然想要芽妹妹的命。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疯子!” “三殿下不必激动。这不是要看三公主自己的抉择嘛!” 其实这人也知道,三殿下的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他的主子听。 但是即便如此,三殿下也没有吐出实情。足见他是真的很喜欢三公主。 “我喝。”腾芽随意的端起了其中的一杯酒,对薛翀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再说什么也是白搭。只盼着一起下黄泉的路上能有个伴。说说笑笑的也就不寂寞了。反正母妃的仇我也报了,此生没有什么别的憾事……” “你不是在等凌烨辰吗?”薛翀红着眼睛,看着腾芽手里的那杯酒:“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陪着我走,他回来若见不到你,一定会难受的。” “他若是知道我此刻的抉择因何而起,他会赞同我的。”腾芽笑看着薛翀:“你准备好和我一起上路了吗?” “好!你解开绳子。”薛翀瞪了那男人一眼:“芽妹妹待我这样有情有义,若就这么美滋美味的喝了最后一杯,恐怕也是遗憾。我要和芽妹妹合卺交杯,共赴黄泉。” 那人微微一想,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他解开了薛翀的绳子,这时候的薛翀,身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别说要护着腾芽离开这里,就算让他自己杀出重围逃出去也是妄想。 可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希望腾芽有事。 端起了酒杯,薛翀的想法是,趁着合卺交杯的时候,打翻自己手里的酒,再把她端着的那一杯一饮而尽。只要自己死了,里头那个肯定会放过腾芽的。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虽然这一辈子,不能娶腾芽为妻,但她情愿与自己赴死的这份情,足够温暖他的心了。“芽妹妹,你准备好了吗?” “嗯。”腾芽点头。 “那好。”薛翀和她交了手腕,笑着看着她的眼睛:“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汪清澈的世界。哪怕你身处后宫之中,也绝没有因为权势,因为仇恨而蒙蔽了你原本清澈善良的心。你重情重义,你敢爱敢恨,这么好的女子,若生在鲜钦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自幼与你为伴,绝对不会给旁人亲近你的机会。” “傻瓜,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腾芽转了转眼眸,看着他一往深情的样子,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眼看着送到她唇边的手倏然一松,那酒杯顺势就要掉在地上。 腾芽手腕一转,酒杯倾泼,被子里的酒完全没浪费的扬了那人一脸。 “唔……”那人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鸩酒的毒性有多强,他并非不知道,这下子恐怕不死也得双目失明。 薛翀趁机一踹在那人的肚子上,拉着腾芽就往外跑。 那人吃痛,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等着毒性发作。然而,事实上,酒的确很辣眼睛,却不足以让他失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冲了出去。 “快来人……赶紧去追……” “不必了。”里间传出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可是主子……” “让他们走。”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 “诺。” “为什么没有人追出来?”腾芽诧异的不行。“还有你怎么那么傻,知道酒有毒,却还要骗我说一起喝,实则根本就是你想自己一个人去死。” “芽妹妹,就算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薛翀凝重道:“你若有事,比要我的命更让我痛苦。你明不明白?” “薛翀……”腾芽想说的是,你的情意我都懂,可我终究不能报答你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薛翀拉着她,强撑着身子道:“我们必须找到可靠的人送你回宫。在宫外多逗留片刻,就是片刻的危险。” “不碍的。”腾芽从袖子里摸出了烟哨,抛向了空中。“连烟哨都还在我身上,兴许他们真的只是想要利用我引你出来。并没有真的要杀我的意思。毕竟你皇兄以为盛世目前还惹不起。” “你以为是薛赟?”薛翀有些哭笑不得。 “不然呢?”腾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话里有话。“你是不是有另外的怀疑对象?还是你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芽妹妹,我知道的事情,恨不得都掏心掏肺的告诉你。”薛翀冲她一笑,勾唇的样子那么俊朗。腾芽看的都有些愣了。 可薛翀没有宣之于口的话却是,若我没有告诉你,那边是为了保护你。与其说出来让你伤心,倒不如我缄口不言要好些。一个人承受,总比两个人承受要好一些。 说着话的功夫,便有人来接应。 腾芽一眼就看见了英乔:“英乔。” “三公主。”英乔看见她的时候,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你了。” 薛翀看见英乔的人出现,知道腾芽安全了,整个人松了劲儿,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薛翀……”腾芽赶紧去扶他,可是他太沉了,她根本就扶不起来。 “赶紧的,你们几个,把人扶上马车。三公主,你也赶紧上车。咱们这就回宫去。”英乔看薛翀这个样子,便知道他伤的不轻。“上了车我再和公主细说。” “好。”腾芽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她知道薛翀能熬到这个时候,确实不容易。 “你记好了吗?”英乔说完了她和裕王商量的对策之后,又不放心的问了这么一句。 “记好了。”腾芽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错的。” “那就好。”英乔轻轻叹气:“眼下宫里还算太平,韦妃自尽了就再没有人敢恶意刁难公主您。只是……太后的凤体还未康健。芽儿,你真的要这个时候离开盛世,和烨辰哥一道回邻国吗?” “我……”腾芽原本是想着该怎么回答,可刚一张口,忽然就觉出了什么不对劲。“为何你们都这样问我?难道你们觉得我不应该和他走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英乔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只是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就这么走了……他该有多难过。” 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薛翀,腾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他才道:“自从遇见他,我就一直连累他,几次害他差点送命。可是我却帮不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他对我来说,就跟裕皇叔是一样的。更像是我的亲人,而非我心中钟意的人选。只是我这么说,好像很奇怪似的。那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就像是亲人之间的那种依赖,却不是……****。” 英乔垂下头去,不由得想起了裕王。她对裕王的那种感觉,是信任,是依赖,却也是非他不可的钟意。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意。“芽儿……” 她这样叫自己,腾芽不禁一笑:“怎么了英乔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我……我喜欢裕王了。”英乔红了脸:“我想和他在一起。” “这不是很好嘛?”腾芽笑着点头:“我想皇叔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嗯。”英乔笑着点头:“我们已经互换了定情信物。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我新丧在身,要等三年之后才可以和他成亲。只是我不知道,在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说到这里,英乔忽然很认真的问腾芽:“若是皇上给裕王赐婚,亦或者别的官家小姐相中了他,让父亲去向皇上求亲,那又当如何?” “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要皇叔心里有你,你心里有他,其余的事情都不要紧。”腾芽皱眉道:“皇叔那么在意你,肯定不会有依你为妾的心思。不是说做的正妻,就要多为夫君着想,说不定你也会为皇叔操持王府里的事情,管理一个家,和他的那些妾室们。” “可若是……我的身份只能当个妾室又如何?”英乔问腾芽:“若真的如此,他有了以别人为妻的心思,我是不是该放下这段情?” “胡说。”腾芽凝眸道:“皇叔那么在意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即便真的有,那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若你心里有他,愿意忍耐,倒也是一桩姻缘。可若是你不肯屈就,他明知道你不肯,还仍然要如此……那便是……” “罢了,不说这个了。”英乔不是想问自己该怎么办,她是想知道腾芽会怎么做。“芽儿,世事难料,我难的时候有你商量,你难的时候也别忘了还有我在。无论如何,我们当一辈子的好姐妹好不好?” “自然。”腾芽笑着点头:“这还用问嘛!” 英乔微微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腾芽心里反而愈发的不安。好像徐丽仪是这样吞吞吐吐的,英乔又是这样欲言又止,她们似乎都有什么要紧的话,但不准滴为什么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似的。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腾芽心里纳闷的不行。 只盼着能快点回宫,兴许很多事情就有答案了。 第114章 背叛迟来 >> 皇极宫的正殿上,皇帝正低眉看着什么。 腾芽就着静夜的手走到殿门外,才对德奂使了个眼色。 德奂点头,躬着身子走进去:“皇上,三公主求见。” “唔。”皇帝微微颔首,道:“传吧。” “诺。”德奂又后退着出来,请了腾芽进去。 殿上的气氛有些沉,腾芽这两日在宫外也不清楚宫里的风向。从青鸾宫梳洗装扮,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的过来,也不知道皇祖母好一些了吗? “拜见父皇。”腾芽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微微抬眼,见她穿着一件浅湖蓝的衣裳,在这时候看上去微微显得有些凉,不免蹙眉。“起来吧。” “是。”腾芽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见皇帝桌案边的香炉,烟轻了些。就很自然走过去,往里面撒了些香料。 她动作娴熟,姿态优美,就像从前苏荷在的时候一样。 皇帝看着看着,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折子。 “朕听闻你出宫一趟,去了前头的兵营,还救出了鲜钦的三殿下薛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收回了心神,皱眉问了这么一句。 “回父皇的话,日前有人拿着三殿下的手心入宫向女儿求救。所以女儿就出宫走了这一趟。”腾芽并没有隐瞒原由,只是没说出自己是被人骗出去的。 “那么你对三殿下……” “先前的时候,在开乐,三殿下曾经以命相护,救过女儿。女儿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要报答昔日的恩情罢了。”腾芽如实的说。 “那么……你和凌烨辰的事……”皇帝微微扬眉:“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邻国新帝了。芽儿,外头的风声你可都听到了吧?” 腾芽略微点了下头:“女儿听到了。” “那么……”皇帝侧首与她对视一眼:“你可想好了?” “女儿……”腾芽如实的说:“皇祖母现下抱恙,身子还没好利索,女儿实在是不愿这是时候离开盛世。” 皇帝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德奂去而复返。“皇上……邻国的新君派了使者前来提亲。” 这一句话,让腾芽的心都在颤。 她转过脸看着德奂,也看着跟着德奂进来的“使者”,不由得诧异。 他不是说,会亲自来提亲吗?为什么已经凯旋了,也成了新君,却只是让使者来? 腾芽的疑惑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使者呈上了礼单。 单子交到了德奂手里,德奂呈于皇帝面前。 皇帝微微扫了一眼,表情略显得凝重:“邻国新君果然是气度不凡,居然愿意用邻国十座城池作为迎娶朕爱女的聘礼。只是聘礼如此厚重,为何不见新君亲自来盛世提亲。莫不是怕朕会将他扣留在盛世吧?” 使者拱手,笑容明和:“皇上多虑了。新君登基,宫中还有许多事情抽不开身。此番臣下前来提亲,也是奉命向皇上请罪。三公主向来是皇上的心头至宝,区区十座城池为聘礼,就要迎娶皇上的掌上明珠,到底是我们邻国得了至宝。” 腾芽吃不透凌烨辰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会在意他用什么样的聘礼来迎娶她。可她在意他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他真的是在放着父皇将他强行扣留在盛世,逼他交出手里的权势吗? “臣下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要请皇上恩准。”使者殷勤笑道:“新君的意思是,尊凌夫人为太后,随同公主一道回盛世,主持婚典。不知可否?” 皇帝凝眸看着那使臣,微微蹙眉:“十座城池,换走朕两个要紧的人,你们新君倒是很会做买卖么!” “皇上这话就说岔了。臣下只是来提亲的,可并没有做买卖的意思。”那人恭敬的行礼,显出谦卑来。“新君也特意叮嘱臣下,向皇上表示谢意。当日若非有皇上您的虎令支援,新君也未必能如愿夺回江山。邻国虽并非从属于盛世的附属国,却必然世世代代于盛世为邻,为友,同心同德,荣辱与共。” 凌烨辰终究是不会服父皇的统治。这也是腾芽心里十分清楚的事情。 但她并不清楚,父皇对凌烨辰又是个什么样的的态度。 “芽儿,这婚事,你是否应允?”皇帝将目光投向了腾芽。 “自古以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芽儿不敢自主。”腾芽低着头,总觉得是哪里怪怪的。 “那就……如此吧。”皇帝沉眸道。 “多谢皇上。”使者满面喜色:“三日后便是吉日,臣下会亲自领着迎亲的队伍,接三公主回邻国与我新君成婚。只是……” “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议。”皇帝微微摆一摆手:“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是。”使者恭敬道:“臣下告退。” “芽儿,你也去吧。”皇帝摆一摆手:“三日毕竟有些仓促,需要准备什么,朕会让内务局给你送去。若再有什么不妥,你再来告诉朕。你母妃不在了,皇祖母又病着,朕就让徐丽仪和秦婉仪替你操心这些礼仪方面的事情吧。至于你皇祖母那里,褚婕妤心细,照顾的周道,你不必牵挂。” “多谢父皇。”腾芽慢慢的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高兴不起来。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皇极宫的正殿,慢慢的从玉阶上走下来。回想着父皇与那使者的对话,她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想要转回去,却又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想来父皇心在应该也心烦的厉害吧! 凌烨辰到现在也不愿意让凌夫人留在盛世,不愿意他的母妃成为别人的妻妾。也就是说,父皇和凌夫人的缘分,也就只能至此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这么多年的牵绊扶持,到最后还是分道扬镳,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三公主。”秦婉仪看见腾芽一脸憔悴的从玉阶上下来,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你听我说芽儿,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你想的都能如愿。但只要我们自己做到无愧于心,就足够了。有时候,这辜负也是有苦衷的。可能你现在还不明白,但经过很多事之后,你会慢慢的明白。怜爱,很多时候,比爱更有分量。不要因为一时的伤心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你若真的在意这个人,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这么忽然的一通说话,让腾芽更纳闷了。 这些日子,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奇怪。 好像她们都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却又都不愿意挑明一样。 腾芽从秦婉仪的怀里挣脱出来,皱眉看着她:“婉仪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还是你们知道了什么,故意瞒着我?” “你还没……”秦婉仪不由得一惊,她沉眸看着腾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你先告诉我,你父皇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是啊。”腾芽点头:“算是答应了吧。” “那你……”秦婉仪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罢了罢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便我不说,你早晚也要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让你难受,我情愿是我告诉你。” “秦婉仪,你到底想说什么?”腾芽敏感的觉出,她们一直隐瞒着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且还是和凌烨辰有关的一件事。 “不如让我来说吧。” 清亮的女人声音,听上去那么熟悉。腾芽和秦婉仪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了玉阶下的女子。 “宛心?”腾芽不由得一愣:“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入宫不久。”宛心温然一笑:“只是不知道三公主有没有功夫听我说说话。” “自然。”腾芽温和的点头,朝着她走过去。 “芽儿……”秦婉仪少不得唤她一声:“你别去。” “我没事的,你放心。”腾芽冲秦婉仪点了下头,走到玉阶下的宛心面前。 “一别多日,三公主似是清减不少。想必是在担心烨辰哥哥吧?”宛心凝眸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有些清冷。“烨辰哥哥如今赢顺利的登基,成了邻国最年轻的君主。” “是啊。”腾芽看得出她眼底难以遮掩的自豪,心头微紧。“看样子,你倒是知道不少。” “这一路走来,烨辰哥哥太不容易了。你和我都是看见的。凌北琛将他挟持为质,几乎送命,也是亏得吉人自有天相,凌北琛弃城而逃,烨辰哥哥才能趁势反击,夺回了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万里江山。”宛心轻叹了一声:“这样的惊心动魄,只盼此生都不要再经历一回了。” “你是说,这些事情,你陪着凌烨辰一起经历过?”腾芽似乎懂了什么。“也就是说,前段时间你忽然离开盛世,就是为了去找凌烨辰对吗?” “对不住啊三公主。”宛心垂下头去,笑的有些淡:“我不能不去陪他经历这些事。我也不可能如你这般,留在盛世安稳的等着他凯旋的消息。因为他心里有你,无论你怎么抉择,他都一样放不下你。可我不同,我若不去,他兴许撑不到现在,即便他撑过来,也多半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我是可以离开他,不给他制造麻烦,可是我肚里的孩子却等不了……” “孩子?”腾芽凝眸看着她:“什么孩子?” “其实早在英府的时候,我和烨辰哥哥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宛心一脸的坦然,并未有半点羞赧之色。“我知道她心里喜欢你,所以决定和他划清界限。对我而言,有那么一次温馨的回忆就已经足够了。谁知道,上天垂怜,这一次,就让我怀上了他的骨肉。御医说了,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个皇子。” “宛心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秦婉仪走过来,有些愤怒的瞪着宛心:“既然你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你为什么还要佯装打赌的接近芽儿,你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芽儿让她欠你的人情?你为什么不好好的管住凌烨辰,让他离芽儿远一点?你都已经成了他的皇后了,还来盛世做什么?挺着肚子替自己的夫君来纳妾,以彰显你的贤惠吗?” 一向温和的秦婉仪,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充满了愤怒。 腾芽的心都被她的语声给震的发抖了。“秦婉仪,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芽儿,凌烨辰与宛心大婚的消息,早就传到盛世的皇宫里来了。”秦婉仪红着眼睛看着她,眉头锁的很紧:“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罢了。” “三公主,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很突然,你会接受不了。所以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宛心冲秦婉仪凝眉道:“这件事,恐怕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关键。秦婉仪若不介意,我想和三公主单独谈。” “去青鸾宫吧。”腾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芽儿……”秦婉仪总觉得这个宛心公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芽儿这么和她去,必然会吃亏。 可是想要阻拦,怕也是拦不住的。她正犹豫的时候,徐丽仪从身后走来。 “她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去解决吧。你和我能帮她一回,却帮不了第二回。”徐丽仪沉了口气,又叹息道:“终究是她自己要面对的。” “你说的也对。”秦婉仪只觉得心疼的不行:“也不怪那宛心公主。她原本就是和凌烨辰有婚约的。况且能舍命出宫去营救他,也总算是有情有义。要怪就怪凌烨辰,明明已经有了宛心,却还要来招惹我们芽儿。若不是因为他,芽儿和三殿下更般配些。最起码三殿下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芽儿,还能为她豁出命去。可凌烨辰能做什么?娶她为妾吗?谁稀罕!” “我们说什么都是徒劳。若芽儿喜欢的只有凌烨辰,为妾也是她自己的命数罢了。” “皇后娘娘,当心脚下的门槛。”婢子冰梅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在宛心要走进内室的时候。 这一声皇后娘娘,把腾芽的心都戳痛了。她在意的不是“皇后”那个位分,而是成为他妻子的那个人居然不是自己。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宛心从冰玉手里接过了茶盏,搁在自己手边,才看着腾芽。 “在英府,你们为什么会……”腾芽不知道怎么说,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凌烨辰不告诉她呢?“ “是我母亲。”宛心流着泪说:“母亲在烨辰哥哥的酒里面下了药。我邀烨辰哥哥来我这边品茶,他药性发作……我是自愿的。我当时其实可以推开他,我看见他那个样子,就已经猜到是母亲。可是我太爱他了,我以为哪怕一次都好。只要他是属于我的,有这一次也就足够了。” 腾芽愣愣的看着她,宛心那么柔情似水,满脸的陶醉。让她居然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后来,是我让烨辰哥哥千万不要告诉你的。”宛心摸了一把眼泪,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知道你同样在意他。所以我宁可这件事情你不知道。这样子,你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待他好。而我,迟早要回开乐,过我自己的日子。他送我到邻国和开乐的交界时,我就彻底和他说清楚了。我当时并不知道我会怀上他的孩子,那次的临别我真的是当做了诀别。可是……” “可是命中注定,让你怀上了他的孩子。命中注定,让你在他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腾芽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解的问:“我只有一件事情弄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从凌北琛手里救出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助他成为邻国的新君?” 腾芽想不明白,当时凌烨辰离开盛世,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她等着。可宛心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推波助澜,帮他达成了心愿。这一切,究竟是在他的计算之中,亦或者是计算之外?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源自于我母亲的福荫庇护。”宛心惋惜的叹了口气:“母亲一直都希望我能和烨辰哥哥成婚。希望我成为烨辰哥哥身边最重要的女人。现在,我的确做到了,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叹了口气,宛心继续道:“凌北琭和凌北琛都是我自幼就认识的玩伴。那时候,邻国与开乐交好,我与烨辰哥哥也是自幼就相识。当时大人们都说我和他有缘……可能是小时候的特殊情分吧,凌北琛这回中了我的计,我算计了他。所以他不得不落荒而逃。当然,这里面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谋算,其实烨辰哥哥那么聪明,这些事情又怎么会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呢。也不算是我帮了他,即便没有我,他也一定可以达成心愿。而我只是在帮我肚里孩子的父亲。”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你说得对。他那么聪明,这些事情当然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所以,从一开始,并不是她利用父皇对凌夫人的倾慕而在宫里活下来。确切的说,是他利用她三公主的身份,在这后宫里一步一步的算计着他的将来。 “三公主。”宛心起身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我救过你,你帮过我。我们从互相厌恶,到互相关心,即便没有亲姐妹那么亲,也算得上是说的上话的朋友对不对?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烨辰哥哥,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希望他能创立真正的邻国盛世。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对不对!” 腾芽看着她温柔的眼眸,居然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芽儿,我知道,他答应了你会回来娶你为妻。我原本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交给你们。让你代替我照顾他,疼爱他。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你一定会视如己出的对待这个孩子。可……烨辰哥哥没有答应。我也有想过安安稳稳的当个妾室,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只是你父皇弹指间就吞并了开乐,这次烨辰哥哥出征又动用了盛世的虎令,邻国那些老臣子们,惶恐不安。他们都觉得是烨辰哥哥有以向盛世投诚的心思,生怕邻国成为第二个开乐,亦或是盛世的附属国。而烨辰哥哥如果迎娶你为后,只怕这种嫌疑就更难抹除了。他们宁可扶持别的皇子登基,也不愿意将邻国拱手让人。芽儿,你是明白的,烨辰哥哥能走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我知道,他心里皇后的位置只属意你而已。可是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那些老臣子,和他成婚,为他诞下腹中的孩子。毕竟盛世剿灭了开乐,本该水火不容。新君以开乐的公主为后,便是有与盛世为敌的决心。如此,才总算是平息了邻国的内乱。邻国因为凌玄宗父子的内斗,已经支离破碎了,实在经受不起接下来的消耗。为了烨辰哥哥,我们别无选择你明白吗?” “明白。”腾芽点头:“你有身孕,就不该舟车劳顿的奔波。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我必须得来,我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会生气伤心,不肯和烨辰哥哥完婚。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但凡是成功的男人,身边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更何况我们喜欢的是邻国的新君。身为一国之君,他身边是不可能缺少女人的。可是我希望,能陪伴着他的,是他心里最喜欢的那一个。我希望是你啊芽儿!” 这番话说的极为动容,腾芽听着都不禁要感动。 “若是他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觉得很感动的。”腾芽垂手而笑。 “我不是要他感动。我是要你明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我不想你因为一时意气而做错了决定。芽儿,我知道我在烨辰哥哥心里还不如你的万分之一,我也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争宠。正如你说的,我原本可以不来的,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要烨辰哥哥感动,而是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你难受。也不希望你放弃这段缘分,你明白吗?” “其实你告诉我这些事,解答了我心里的困惑,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腾芽微微挑眉,笑着道:“即便是他已经成婚了,即便是他已经有了皇后了,即便他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他就不用兑现当初的承诺了吗?是他要我等他回来,我等着呢,他却不来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十座城池,就换我一声的幸福,在他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芽儿,你这么说就是错怪了他。”宛心握着她冰凉的指尖,认真的说:“烨辰哥哥来了。他就在城外。之所以没有进城,是为了以防不测。你知道的,邻国的国君终究是个不同的身份。这时候,最好不要有任何闪失。” 其实腾芽也猜到了,凌烨辰肯定还是来了的。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腾芽皱起眉头,认真的问。 “当然能!”宛心毫不犹豫的说:“我也正有此意。你俩见了面,才更容易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一个外人,传来传去的又有什么意思。” “那好。”腾芽转身道:“我先去换件衣裳。” “别。”宛心有些不安的说:“现在出去怕是有点危险。还是等等吧。等天黑了之后,我让人送你出宫去见他。” “其实,你们是不是防着我父皇,怕我父皇会让跟着我找到他的藏身之处?”腾芽凝眸看着宛心。 “芽儿,两国之间的事情,再不是我们女子闺阁里说说笑笑那么简单。我和你,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立场。我知道,开乐的事情,虽然是盛世所为,却是真正的木先腐而后虫生。怪谁,也不如怪开乐的理智不明,舅父又软弱无能。我母亲和父亲多年来支撑着开乐,也逐渐养成了跋扈之势,整个高家在这最后的时刻,非但没能保全开乐,反而逼宫帮了盛世一把。唉……这些事情,咱们说起来,就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可放在政事来看待,那就是亡族灭种之恨。我不愿意在这时候让人拿这些事情做文章,挑起我心里的自责与怨恨。所以,能避免的时候,还是谨慎些好。” 宛心总是能把腾芽心里的顾虑,明明白白的讲出来。 就好像从来都不愿意对她有一丝隐瞒。 但实际上,宛心就是要这么做。她不信腾芽真的能不计较的继续和凌烨辰在一起。 她更加不信这两个人还能成为夫妻。 “三公主。”小毛蛋急匆匆的过来:“御医说三殿下情况不大好,让您赶紧去一趟崇明殿呢。” “好。这就过去。”腾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宛心道:“你也累了,好好歇着。我让冰玉给你准备了厢房。” “嗯。”宛心点头:“晚上早些回来,我会安排人带你出宫。” “好。”腾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见凌烨辰。她可以原谅宛心,毕竟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凌烨辰。可她无法原谅凌烨辰的言而无信! “冰玉,我想见一见凌夫人。”腾芽一走,宛心就马上对冰玉说了这么一句。“你能不能让人领我去见她?” “这……”冰玉犯了难:“听说凌夫人一直在皇极宫里养病。皇上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搅。奴婢恐怕是不能带您过去。” “哦!”宛心微微点头:“那也罢了。” 凌夫人在皇极宫,这个消息还是蛮重要的。她扫了冰梅一眼。 冰梅领会了其中的含义,默默的退了出去。 第115章 伪装撕裂 >> 腾芽急火火的赶到崇明殿的时候,英乔和裕王都等在殿门外。 “你可算是来了……”英乔看见她的时候,脸色隐隐的不好。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裕王凝眸:“情况不乐观。” 腾芽点一点头,正要进去,忽然听见身后是徐丽仪的声音。 “我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她急匆匆的走过来,握住了腾芽冰凉的手腕:“别担心,有我在。” “嗯。”腾芽点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既然老天让我再见到他。这一回,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就这么走。” “好。我们进去。”徐丽仪和腾芽步子飞快的走进了崇明殿。 英乔不时的叹气:“芽儿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上烨辰哥。我哥对她也很好啊,还有三殿下也同样对她好。为什么她偏偏选了个对她不好的?”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裕王也是心口闷得慌。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得去见宛心公主,那位新晋的邻国皇后一面。”英乔凝重的看着裕王:“你留下好好的帮芽儿。” “你还是别去了。”裕王不放心的说:“如今宛心公主和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只会刁蛮任性的丫头判若两人。她能让凌烨辰娶她为后,还能三番两次的救芽儿,取得她的信任,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我知道。”英乔点头:“焸公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个废物的女儿。从前她是没有机会给她动脑子,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是啊。”裕王点头:“如果腾芽真的决计和凌烨辰走,那宛心将会是她最大的敌人。” “是。”英乔点头:“虽然不是芽儿害死了她的父亲母亲,但这件事和芽儿脱不了关系。更何况,盛世灭了开乐,这可是亡国之恨。她却可以和芽儿做起知心姐妹,这不是太假了吗?但是我也不明白,芽儿那么聪明,什么都能想到,为什么偏偏遇到宛心就想不明白了?” “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裕王少不得叹气:“也许宛心是她命中克星也未可知。” 进了内室,腾芽就被御医拦在了门外。“徐丽仪、三公主,微臣以为还是做好准备再看,毕竟……” “无碍的。”徐丽仪自然是不怕:“有什么没见过的。” 腾芽皱眉道:“是啊,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如此,御医便不再说话了。只是走进去的一瞬间,腾芽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侍婢们擦拭过伤口的布和铜盆里的水居然是紫黑色的,根本没有血液鲜红的样子。 徐丽仪走到床边,皱眉看了薛翀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光是伤的重,看样子应该是中毒了。毒性已经入侵了经脉,随时攻心。” “你的意思是说,他真的会死?”腾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徐丽仪。 “恐怕是。” “不。”腾芽走到床边,握住了薛翀青黑的手。他手指僵硬的像一块凉凉的冰,完全没有温度。 紧闭的双眼,分明的轮廓,依稀还能找到从前的样子。腾芽禁不住想起他没个正经时惹人心烦的嘴脸,那时候那么讨厌,可这时候想让他多说一句话也不行。“薛翀,你醒醒,我是芽儿。”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 腾芽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若不是用我引你出来,你就不会这样子了对不对?” “御医,三殿下到底中了什么毒?怎么毒性会如此霸道?”徐丽仪蹙眉问。 “微臣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毒。三殿下被送来的时候,身上还并未出现中毒的迹象。只是忽然之间,这毒性就开始蔓延了。微臣紧赶慢赶的,用银针刺穴才勉强护住心脉。可是还没多久,似乎就控制不住了。更无从去解毒。”御医边说边去擦头上的冷汗。 “拿根银针来给我。”徐丽仪取了个茶盏,把里面的茶水倒在地上。 接过银针,她走到床边对腾芽道:“从他的手指里放点血出来,你握住他的手腕。” “好。”腾芽抹了泪,紧紧攥住薛翀的手腕,心里希望他能疼的动一下。可是那冰凉的手,纹丝未动。 徐丽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薛翀的指尖挤出血来。 血色发黑,几乎都要赶上墨汁了。腾芽看的揪心,蹙眉闭上了眼睛。 “御医,你看。”徐丽仪用银针在那血水里微微搅动,银针并没有马上就变色。而是过了有一会之后,才逐渐的呈现青黑的颜色。“这毒,有些慢性在里头,瞧着不起眼似的,但确实不简单。依我看,倒像是来自邻国失传已久的蚀骨。” “蚀骨?”御医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如果果真是这种毒,那……” “那他的血液若接触到有伤口的地方,接触到的人也会一并中毒。”话说到这里,徐丽仪凝眸扫了一眼房中的人:“你们身上可有伤口?若是触及三殿下的鲜血,要马上来找御医施针,在毒性发作之前驱除,兴许可以捡回一条命。” 这话说的房里的人人心惶惶的。 徐丽仪凝眸看着腾芽:“你自己呢?你身上可有伤?” 腾芽摇了摇头:“我没受伤。” “那就好。”徐丽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御医道:“我写下几个穴位,你依次施针,一定要确保护住三殿下的心脉。我再去想办法。” “是。”御医连连点头。 徐丽仪对腾芽道:“芽儿,你就先留在这里陪一陪薛翀吧。” “好。”腾芽的脑子很乱,现下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她也想留在这里陪一陪薛翀,如果他救不了了,那这段时光,就是属于他的最后时光。如果他是清醒的,应该会希望自己留在身边吧。这么想着,腾芽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起来。 出了崇明殿,徐丽仪便问身边的宝樱:“那位新晋的邻国皇后在哪?” “还在青鸾宫呢。”宝樱撇嘴道:“都以为世子是不会辜负三公主的。可谁知道半路弄出来这么一位。丽仪,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还要去看她不成?” “咱们必须得去看她。”徐丽仪锁着眉头:“芽儿糊涂,咱们不能跟着一起糊涂。薛翀中的是邻国的毒,且这种毒失传已久了,若不是凌烨辰,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既然凌烨辰有解药,那就一定要逼着他拿出来。”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裕王迎头走过来。 “正好。”徐丽仪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正需要裕王殿下的帮助,不知道殿下肯不肯帮我?” “丽仪有什么吩咐?”裕王凝眸问。 “你能否出宫去,找到凌烨辰,告诉他他的皇后和皇子命在旦夕。如若他不肯交出蚀骨的解药,那就等着收尸吧。”徐丽仪的话说完,裕王的脸色都变了。“怎么?裕王是没有胆子帮我,还是你不敢得罪那位新君?” “丽仪这么说便是错怪我了。”裕王沉了口气:“我想救薛翀,可宛心公主身怀有孕,这事情万一不是凌烨辰,那……那皇兄一定会责怪丽仪的。我倒是无妨,大不了被赶出宫去,往封地谋生。可丽仪你若是开罪了皇兄,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没想到裕王这么会为我打算。”徐丽仪愧疚一笑:“我还真是错怪你了。可是我一己之身有什么要紧。芽儿已经很可怜了,凌烨辰对她那么心狠,如今也就只有薛翀才是真心待她好,我不想让她难受。” 裕王还是有些犹豫的。 “殿下,别再犹豫了。你我能等,可薛翀等不了。”徐丽仪凛眉道:“你赶紧去。” “好。”裕王点头:“我这就去。” 徐丽仪目送他离开,才快步往青鸾宫去。 “丽仪……”宝樱知道徐丽仪的心思之后,吓得整个身子都在哆嗦。“您这法子也太冒险了,要不然还是……”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着。”徐丽仪前脚才走进青鸾宫。 英雲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宝樱还没来得及开口,英雲就一把攥住了徐丽仪的手腕。 徐丽仪猛然回过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手里藏的沾过薛翀血的那根银针,刺进了英雲的掌心。 “你疯了吗?” 英雲凝眸道:“你和裕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让人去拦住裕王,让他转告凌烨辰中毒的人是我而非宛心。” “你……”徐丽仪蹙眉看着她。“对啊,我差点忘了,你在邻国也生活过一段日子,想必也知道这种毒。那你是否知道解药的配方,亦或者,这失传已久的毒是怎么又冒出来害人了?” “毒其实并没有失传。”英雲轻轻叹气:“只是配方和解药只传给皇帝和储君。所以这毒的方子,早在烨辰很小的时候,我夫君就已经交到烨辰手里了。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被的滚瓜烂熟,却又能守口如瓶,对我也只字未提。宛心并不是凌烨辰心中所爱,所以他未必会拿出解药救宛心。知子莫若母,他娶宛心,一定是迫不得已,而非自愿。可若是没有了宛心,他可以迎娶腾芽为后,我若是由着你这么做,那宛心真的就危在旦夕了。她毕竟怀着烨辰的孩子,我不忍心。” “哼!”徐丽仪只觉得好笑:“知子莫若母?那我倒是要问一问凌夫人您了,这么多年,您到底教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儿子?言而无信,始乱终弃,还可以狠心到看着自己有孕的妻子去死,还能堂而皇之的准备迎娶别人为后?这是人吗?怎么心这么狠?” 英雲竟然无言以对。 “罢了,你既然中毒了,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徐丽仪懒得和她在这里废话,但是宛心却还是要见的。“我还有话要交代宛心。就不和你多说了。” “我和你一起进去。”英雲凝眸道:“我也有话要和她说。” “那要不要我让你先说?”徐丽仪知道,中毒之初,不会有什么症状。可随着毒性慢慢的散发,随着经脉游走全身,凌夫人很快就会昏迷不醒。 “不必,你同我一道进去。”英雲走在前面,目光里透出了些许的凉意。 冰玉瞧见是凌夫人和徐丽仪过来,她赶紧转身去禀告宛心公主。 片刻的功夫,宛心就领着冰梅从房里赶到正殿。 “儿媳初次拜见母后,愿母后享乐安康,宜安百益。”宛心跪下行了大礼。 英雲凝眸看着她,这一幕,从前期待过,只是现在却好像变了滋味一样。“免礼。你怀着孩子,诸多不便,实在无需如此。” “母后,方才我就想去拜见您,但……”宛心微微一笑:“此番前来,除了替皇上接回三公主完婚,还有就是请您随我一道回邻国。皇上已经尊您为太后,统领后宫。儿媳也好跟着母后多学一些。” “皇上这般有心,为何不亲自过来?”徐丽仪饶是一笑:“迎太后回宫的事情要劳烦皇后你费心,为何纳妾的事,也要劳烦你费心?他自己倒是会躲清闲。” 这话里明显有挑剔的味道,宛心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丽仪有所不知,因为凌玄宗父子三人的祸害,邻国现下也是内乱频生。皇上要顾着前朝和后宫诸多的事情,自然是难以分身。更何况,邻国的老臣子们,一直都疑心皇上与盛世过从亲密,有向盛世投诚的心思。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毕竟皇上才登基不久,若是不能收拢老臣子们的忠心,想要管制好整个邻国岂不是难上加难。” “那薛翀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英雲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了当的问。 “薛翀?”宛心有些不解:“母后所指是什么意思,儿媳不太明白。” “是么。”徐丽仪冷笑了一声。“那么这一回,究竟是什么人用芽儿的安危引出薛翀,再对他下如此狠毒的重手?” 宛心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就是要让凌烨辰看清楚,他心心念念的腾芽,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但是面对徐丽仪和凌夫人,她只能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咬着唇瓣轻轻摇头:“母后、徐丽仪,皇上只是让我来盛世迎母后和三公主回盛世,其余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且来的一路上,都有使臣随行,途中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光是凭她的表现和脸色,徐丽仪和英雲都没觉出什么来。 但是两个人都其实心里都有数,这事情如果不是她和凌烨辰一起做的,那才见鬼。 “母后。”宛心很快的就带过这件事,犹如么有什么影响一般。“您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事情,尽可以吩咐儿媳去办。皇上的意思是,最好能接老夫人一道去邻国,也方便您照顾。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向盛世的国君禀明。所以儿媳是想着先和您一道去面圣,再作打算。至于三公主那里,还是等三公主自己抉择。儿媳可以帮她和皇上传话,却不能替他们做主。母后觉得这样可好吗?” 一脸的天真无辜,徐丽仪凝眸看着英雲,略带乞求之意。 “怕是来不及了。”英雲的脸色一晃有些不好。 “什么来不及了?”宛心不由得一愣:“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您没有告诉儿媳?” 徐丽仪没做声,看着凌夫人忽然摇摇晃晃的倒下去。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惊讶。 可是宛心却吓得不轻:“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儿媳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徐丽仪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凌夫人不信薛翀中的毒叫蚀骨,所以非要亲身体验一下。” “你说什么!”宛心一双眼睛充满愤怒的瞪着徐丽仪。“你既然已经知道薛翀是中毒,为什么还要让我母后冒险?万一有什么不测,你担待得起吗?” “不关徐丽仪的事。”英雲气喘吁吁的说:“是我自愿如此。绿沫可以作证。” “母后,您这是何苦?”宛心不知道怎么说,巴掌大的小脸急的惨白。“徐丽仪,你不是精通医术吗?你快想法子救救我母后啊。” “我是精通医术,可我不会解毒啊。”徐丽仪轻描淡写的说:“这毒从中毒到解毒,身子强健的人,应该支撑个十天没问题。薛翀那样的,就在此范畴。但你母后的身子,一向不怎么好,估计也就五天的样子吧。好在盛世与邻国接壤,若是有一匹千里马,从邻国赶过来送解药,五日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你……”宛心气鼓鼓的说:“皇上从来不曾对薛翀下毒,哪里有什么解药?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方才没听见你母后的话?”徐丽仪不紧不慢的说:“是她自己这么做的,和我强人所难扯得上关系吗?再说了,蚀骨这种毒,是邻国失传的毒药,如果邻国的皇帝都没有解药,那别人就别想着能解毒了。可怜啊,凌烨辰才登基为帝,辛辛苦苦的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说这种痛楚,该是多么的锥心刺骨啊。但愿他不会迁怒于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宛心目光沉冷的瞪着徐丽仪,赶紧召唤了奴才过来,先把凌夫人扶到她的厢房去。 徐丽仪一直没做声,待到这些事情做好了,才沉静的看着宛心。 ”徐丽仪,你把话说明白,什么叫迁怒于我,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宛心红着眼睛,气鼓鼓的说:“母后中毒,又不是我造成的,你都可以规避责任,怎么就要怪我了?”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真心是什么。”徐丽仪的表情看上去严肃的吓人。“你以为我是腾芽吗?你楚楚可怜的说一番触动情肠的话,我就会相信你的初衷?从你父亲母亲送命,开乐沦陷,你一个人只身来了盛世的皇宫,先去见了韦逸霜,我就觉出,你一定没安好心。韦逸霜那么痛恨腾芽,怎么会把你安排在青鸾宫?不外乎就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机会亲近腾芽,果然你也没让她失望,你确实做到了。不光如此,你忽然就失踪了,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居然成了邻国的皇后。这里面的谋算,别说是腾芽了,就算是我和你母后也未必能看穿。果然,你是继承了焸公主的好脑子,再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刁蛮公主。你一边博了个贤惠的名字,替你的皇帝来迎腾芽回邻国,另一边却下了狠手,挑拨他与腾芽的关系。利用薛翀的存在,让你的夫君看清楚腾芽对旁人的在意,好使他们之间生出嫌隙来。即便最后,腾芽迫不得已,还是要去邻国,也再不是凌烨辰心目中那个专情专一的好姑娘。而凌烨辰最终,真的杀了薛翀,腾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这不关乎情感,只关乎恩情。你恰恰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要让腾芽对你深爱的男人死心。就算她成了你夫君的妾室之一又如何,彼此互相怨恨的两个人,挨得越近,就只会互相伤害的越深。你再从中挑拨,两边讨好,谁都把你当成大好人,却不知从头到尾,命数都掌握在你这个大好人的掌心里。宛心公主,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对你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这番话,像是把宛心的衣裳给扒光了。让她就那么**裸的站在众人面前。 宛心心里的怨恨,像无数只饥饿的虫子一样,狰狞的往外爬,恨不得将徐丽仪咬碎。 可是她警告自己必须冷静,一旦真的和徐丽仪撕破脸,这事情必然会惊动盛世。惊动了盛世其余的人,她再想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就太难了。 其实徐丽仪所的都对,除了一样。 那就是她现在已经不爱凌烨辰了,她巴不得他和腾芽互相伤害致死。两个人贱人,应该一起上路。将来,她所生下的孩子,就邻国的国君。而她是不是皇后根本不要紧,只要她是太后就行了! 第116章 拦腰截断 >> 徐丽仪返回崇明殿的时候,裕王已经赶了回来。 两人目光相触,便知道彼此的心意。 腾芽一直守着薛翀,寸步不离。看着天色渐渐暗了,她才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薛翀能不能撑过今晚。” “可以的。”徐丽仪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薛翀的脸色。“毒已经遍布他的身体了,只是还没有攻心。现下银针刺穴,护住了他的心脉。只要三五日内,能找到解药,他一定可以活过来。” “解药?”腾芽扬起脸来,相当的疑惑:“方才来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提到能找到解药?” “这个解药说难找也难找,说好找也好找。总归是凌夫人都帮着你。只要你出宫,就能找到。”对上了腾芽的眼睛,徐丽仪蹙眉道:“芽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管你听了之后多么震惊,你都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不要质疑我说的话,想救薛翀的话,照办就好。” “你说吧。”这几天腾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从怀疑,到不愿相信,再到这时候慢慢的接受,她已经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承受的。 “解药在凌烨辰那里。他现在就在离盛世皇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恐怕只有你去,才能拿回解药。”徐丽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去找她拿解药只能说是凌夫人中了毒。至于薛翀,只言片语都不要提。” “好。”腾芽点头,眉心忖着一缕焦虑,神色凝重的厉害。 裕王皱眉道:“英乔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她会护送你去见凌烨辰,再把你平安的带回来。” “嗯。”腾芽点头,却用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看着徐丽仪问:“可是如果解药只有一份呢?我是该救薛翀还是凌夫人?” “这就是后话了。”徐丽仪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既然凌烨辰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这就出宫。”腾芽还没走出崇明殿,就看见皇帝领着人急火火的奔来。 “芽儿。”皇帝这一声吼,震的腾芽耳朵都疼了。 “拜见父皇。” “给皇上请安。” “皇兄万安。”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向皇帝问安。 可皇帝眼睛却直直的看着腾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凌夫人为何会中毒?还有,为什么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只说症状和三殿下如出一辙。” “父皇莫急。”腾芽沉眸看着皇帝一脸焦虑,沉着的握住了他的手:“女儿这就出宫去找解药。快则明早就能回来,慢也不过明晚。父皇只消将凌夫人好好留在宫里看顾即可。” 皇帝看着她沉着冷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十岁的小女儿,反而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最终是点头。“也罢,那你就去吧。朕会吩咐羽林卫随行,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不必了。”腾芽摇头:“英乔将军在宫外接应,女儿不会有事的。” 皇帝皱了皱眉:“既如此……” “父皇,女儿有件事情想单独跟你说。”腾芽不愿意让旁人听见,是因为她有私心。 皇帝稍稍点头。 “那不如边走边说吧。”腾芽拉着父皇的手,慢慢的往外走。 徐丽仪望了一眼床铺上的薛翀,又是连连摇头:“你呀你,怎么就不能冷静理智一点?人家给个圈套就往里钻。你是不知道芽儿现在有多需要你在身边。” 出了宫,一切都很顺利。 英乔陪着腾芽一路往北,很快就到了凌烨辰安身的地方。 看见凌烨辰的一瞬间,腾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幻想着她会生气的冲他撒火,会锤他的胸口,又或者被他紧紧的抱住,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是当看见他站在面前的时候,腾芽只是觉得很陌生。就好像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太久没有触动,已经和现在截然不同了。 “烨辰哥,三公主是我带来的。”英乔看着凌烨辰,也觉得特别的陌生。尽管他还穿着如常的衣服,束发的玉冠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说不清楚哪里,总是怪怪的。“所以,如果她自愿留下来,我会尊重她的决定。可若是她要走,我必然得毫发无损的将她带回去。” 这话就是在警告凌烨辰,千万不要乱来。 凌烨辰听明白了,冲她凝重点头:“自然。” “那你们聊吧。”英乔对凌烨辰的好感,已经消散了大半。从知道他娶了宛心开始…… “芽儿……”凌烨辰看她迟迟没有动,就走了过来。“我……” “还没恭喜你,终于达成了你的心愿。”腾芽大方的冲他笑了下。“这么多年的蛰伏,就是为了这一天。现下终于如愿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其实并没有如愿。”凌烨辰心中不快:“我最大的愿望是登基之后,亲赴盛世迎娶你为妻。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到。芽儿……” “别说这个了。”腾芽不想听宛心解释一遍,再听凌烨辰啰嗦一遍。“木已成舟,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凌夫人中毒,父皇担心的不得了。我是来向你求解药的。来的路上,英乔告诉我,说这种毒并不是失传,而是只传给邻国的君王和储君。凌玄宗父子不知道,乃是因为他们篡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殊荣。所以,解药只有你才有。或者说,你有解药的配方。” 凌烨辰以为她会生气,会哭闹,会伤心,甚至会对他冷漠。可没想到,她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见了面就是问解药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沮丧,他蹙眉:“我若说我没有解药呢!” “好吧。”腾芽垂下头去:“既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凌烨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可就在这一瞬间,腾芽居然后退了两步。“出来的时候走得急,也没带什么贺礼。容后,我会让人送去邻国。” “芽儿……”凌烨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若怪我,直说就是。” “我怪你什么?”腾芽抬起头,目光里透着一缕凉意。 “你……”凌烨辰看着她的眼眸清澈如旧,却已经不复从前的情分,不禁生气。“这些日子,我的心里一直难受。我没能兑现对你的承诺,乃形势所迫。你不是我,你没有在我的位置,你怎么知道我的九死一生,你又怎么能明白,坐稳龙椅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芽儿,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办法,我都愿意尝试,可是邻国已经风雨飘摇了。开乐为什么会一败涂地,不就是因为高家的内乱吗?难道你要我步他们的后尘?我有位你打算过。等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收拾好眼下的局面,一切太平之后,我会给你你应有的名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应有的名分?”腾芽疑惑的看着他:“那么请问皇上,我应有的名分是什么?” “你说呢!”凌烨辰往前走了一大步,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要以你为妻。”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了妻子吗?”腾芽想要挣脱他的手:“不光是有了妻子,还有了孩子……” 凌烨辰看着她略显委屈的脸庞,不由得心疼:“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原本我是不想隐瞒你的。但宛心说她不会……” “宛心说什么都不重要,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必要向我交代任何事。”腾芽对他很失望。从他说没有解药的那一刻开始。 “腾芽。”凌烨辰有些生气的皱起了眉头:“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和宛心的事情,也不是我故意为之。那是焸公主的奸计罢了。” “所以我不是也没有怪你么!”腾芽微微叹气:“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你和宛心早就成婚了。兴许焸公主和大司马也不会就这么死了。英府的事情,对你们而言是再续前缘,对我来说只是个噩梦的开始。现在很好,各就各位了。你夺回了邻国的江山,而我也重拾了父皇的恩宠。很圆满。” “你想说什么?”凌烨辰已经能感觉到那句呼之欲出的话。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腾芽微微一笑,把所有的辛酸都藏在自己心底。“你有了宛心和孩子,有了皇位和权势。终于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还有呢?”凌烨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里翻滚着各种滋味。 “我该回去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挣脱了他的手,用平静的目光与他告别:“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这么说,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泾渭原本就分明。盛世吞并了开乐,邻国那些老臣子自然不会放心。”腾芽温眸道:“其实也没什么。告辞了。” 她转过身,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拦腰截断成两截一样。疼的无法言说。 “就因为我不肯拿解药去救薛翀是不是?”凌烨辰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所以你怨我,你宁可让我难受,也要去陪着他对不对?” 像是被什么戳在了心口,腾芽疼的有些喘不过气。她转过脸,看着凌烨辰充满了怨恨的眼眸,冷笑了一声:“其实,从凌北琭的死我就该看明白,你根本就是个残暴的人。在你的观念里,只分什么事可以利用的,什么是可以摒弃的。我不甘心被你利用,自然就会被你摒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凌烨辰想过,她如果温情如旧,他就交出解药给她去救薛翀。可是现在,她居然这么说。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腾芽凛眉:“凌北琭自尽的伤口是反的。正常人割向自己,都是远处浅,近处深,这么一个用力的走向。可旁人来割,却是离自己近的伤口浅,离动手的人那端深。开始我也没想到这一层,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死在你手里,还不够吗?” “不够。”凌烨辰愤怒的瞪着腾芽:“至多五日,至少三日,他就会断气。五日之后,我再放你回盛世。” “你答应了英乔,只要我想走,你就会让她送我回去!”腾芽气鼓鼓的说:“你又要言而无信了吗?” “是啊。”凌烨辰充满了愤怒:“反正你也不会在意。” “若我偏要回去呢!”腾芽不愿意低头,更不会服软。 “休想。”凌烨辰飞扑上去,一把将她圈在自己的螳臂,猛的拥进怀中。“我不会让你再去见他,你也别想再见到活着的他。我绝对不会成全你们。” “是你下毒,是你利用我引他出来的。”腾芽恍然大悟,只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鲜钦和邻国有什么仇怨?薛翀怎么得罪你了?” “他夺走你的心,他就该死!”凌烨辰怨恨的眼神布满了杀意:“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手里夺走的。” “你是不是疯了?”腾芽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我不是你什么人,从来都不是。” “你别忘了,你父皇已经收下了我的十座城池。”凌烨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她越是挣扎,他就越疼。那是一种自己的伤口被撕裂,却拼了命都不愿意松手的感觉。为什么连呼吸都会痛。 “放开我,放开我!”腾芽拼命的挣扎:“我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公主罢了,哪里值十座城池。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手的。“凌烨辰气鼓鼓的说:“你休想我放开你!你只能是我的!” “胡扯。”腾芽也是脾气上来了,执拗的不行:“我早就喜欢上别人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若你喜欢的只是个死人,喜欢又何妨。” “你卑鄙。”腾芽的力气都要耗尽了,却还是挣脱不开。“凌烨辰,你放开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哪怕是记恨,我也只准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英乔……救命!”腾芽声嘶力竭的吼道:“凌烨辰你这个疯子……” 第117章 反间之策 >> “凌烨辰,你是不是疯了?”英乔闯了进来,一个飞身跃起来,一脚踹在凌烨辰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凌烨辰没站稳,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腾芽则被英乔顺利的抓稳,护在了身后。 “你答应过我们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英乔愤怒的瞪着凌烨辰:“不错,凭你今时今日的身份,要我们的命轻而易举。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妥协低头。大不了鱼死网破。” 凌烨辰看着英乔气鼓鼓的样子,再看看腾芽愤怒的表情,只觉得长久以来的期待,完全没有了意义。 “你们走吧。” “我们走。”英乔拽着腾芽的手,快步的走了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腾芽才回过神来:“我是不是该去乞求他,让他施舍解药给我?我放低姿态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是自己没有面子罢了。可要是我不低头,那薛翀就没有指望了……” “你发什么疯?”英乔拽着腾芽不让她从马车上下去。“等他想明白了,你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可是这是我救薛翀最后的机会了。”腾芽也不愿意去求凌烨辰,非但不愿意,她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无情的男人。只是薛翀怎么办?他已经为了自己吃了很多苦,难道真的要看着他送命?“英乔,让我下车。” “别傻了。”英乔拽着腾芽不撒手,眉心透着讥讽。“你真的以为你跪在地上求他,他就会心软了?他只会觉得薛翀对你特别重要。重要到你为了愿意薛翀放下自己的尊严。如此,他心里只会更恨你,更怨薛翀。就算他真的给你解药,你敢用吗?” “那怎么办?”腾芽红着眼睛,看着英乔:“你告诉我,那样我要怎么办?” “有些事,我们尽全力了。能不能做好,就看天意。”英乔握着腾芽的手,微微用力。“趁着她还没有改变注意,咱们赶紧盛世去。” 马车渐行渐远,凌烨辰才走到了外面来。 “皇上,外头风大您还是……”鹰眼很不放心凌烨辰的安全。 “暗中护送她们回盛世,确保平安。”凌烨辰艰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鹰眼恭敬的应下。 “让人去把这玉瓶交给宛心。”凌烨辰可以不救薛翀,但是不能不救凌夫人。“传话告诉宛心,让她务必要带太后回邻国。” “是。”鹰眼接下了玉瓶,匆匆退下。 望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马车,凌烨辰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里到盛世的皇宫也就二十多里路,却好像她这么一走,从此天各一方…… “回宫。”凌烨辰不愿意一个人默默的去感受这样滋味。他只想迅速的离开这里。 这一晚,宛心彻夜难眠。凌夫人中毒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知道凌烨辰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她。并且徐丽仪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继续留在盛世,只怕也是危险的。越是这么想,她就越不安宁,总觉得要想个办法补救才可以。 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忽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宛心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看见了个人影。“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不想惊动了其余的人。 “属下鹰眼。” 宛心连忙敞开了窗子,一股冷风随之灌了进来,直冻得她瑟瑟发抖。 “皇后娘娘。”鹰眼恭敬的朝她点了下头。“这是皇上让属下给您带来的玉瓶,里面是解药。皇上请您一定要将太后带回邻国。” “好。”宛心接过那玉瓶,冰凉冰凉的。“皇上现下如何?” “皇上已经吩咐了回邻国,这时候已经启程了。属下奉命会留在原处接应您和太后。容后有什么消息,您只管着人吩咐属下即可。” “好。”宛心心里不由高兴,凌烨辰就这么走了,想必是和腾芽谈崩了。但是未免有什么意外,她还是得多问一句:“皇上只是吩咐我带太后回宫?并没有提及三公主吗?那三公主这时候是不是已经陪着皇上回了邻国?” “并没有。”鹰眼低眉道:“关于三公主的事情,皇上并未明言。只是吩咐属下暗中保护三公主回了盛世。” “哦。”宛心只觉得松了口气。“你先去吧,有事情我自然会吩咐人找你。” “是。”鹰眼迅速的退了下去。 “冰梅……”宛心想着得赶紧见到凌夫人,把解药给她服下。心里还少不得埋怨盛世的皇帝,干嘛非要把凌夫人接到皇极宫去。不然就连这个过场都可以免了。 “冰梅?”宛心又喊了一声,门外还是没有人答应。 以为冰梅是在耳房睡着了,她只能自己走出去叫。“冰梅……” “宛心公主有什么吩咐吗?”冰玉从耳房走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怎么是你在这儿?冰梅呢?”宛心看见是她,不由得起了戒备心。手里的玉瓶捏的非常紧。 “冰梅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昨晚临睡前发了高热。奴婢就让静夜姐姐带着她去后院歇息了。还让小毛蛋给她拿了治高热的药。”又晃了晃脑袋,冰玉纳闷的看着她:“宛心公主怎么起的这样早?天还没大亮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去办?” “给我梳妆更衣。我要去皇极宫拜探望凌夫人。”宛心微微叹气。 “是。公主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冰玉笑着欠身,快步退了出去。 宛心回到房中,暂且将那玉瓶放在了首饰盒子里。怕等下更衣的时候掉下来,又或者被冰玉她们看见。 不多时,冰玉就领着五六个婢子,两名内侍匆匆过来。 内侍留在房门外,负责更换铜盆里的水。 冰玉则和小丫头们伺候宛心梳妆更衣。 这么一番忙活,宛心稍微松乏了些。“外头还不大亮,这时候也不知道去皇极宫觐见方不方便。” “奴婢也从未这样早随三公主去过皇极宫。不过皇上是要早朝的。等赶到上朝的时候去,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冰玉笑眯眯的说。 “也好。”宛心一夜未眠,只觉得有些饿。“那你就去拿点东西来给我吃吧。” “是。”冰玉连忙吩咐人把早膳送来。 转眼的功夫,就有婢子端着热气腾腾的各种美食呈上来。 “你们动作倒是快。”宛心不免高兴。 “是三公主吩咐的,说宛心公主有孕在身,不能饿着。所以小厨房里随时都准备着各色的膳食和糕点,供公主您享用。” “多谢你家公主。”宛心只觉得好笑,都说腾芽聪明,却原来也是个糊涂的人罢了。这女人啊,太好心,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她慢慢的吃起来,只觉得有滋有味。 房里的铜炉新添了炭火,这时候又比晚上暖和多了。 冰玉走到香炉边,往里面撒了一把安息香。那香味很快就从镂空的香炉里飘出来,妖娆的轻烟,平添几分舒适。 “等下公主用好了早膳,再唤奴婢来收拾。”冰玉屈膝道:“说是三公主要回来了,奴婢还得去瞧一瞧需要准备些什么。” “你去吧。”宛心也不爱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在旁边陪着。何况有些东西,她总是要验过之后才敢入口。冰梅不在这里,一切都得她自己动手。 腾芽一回宫,就被带回了崇明殿。 徐丽仪看着她很不好的脸色,就明白事情一定办的不顺利。 “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徐丽仪温和的握住了她的手。 “嗯。”腾芽点头,收敛了脸上的愁死,往那床上望了一眼的时候,她眼中只有笑意。“我去陪薛翀说说话。” “让她静一静吧。”徐丽仪对裕王和英乔道:“给他们一点时间。” 徐丽仪走出了厢房,关上了门,才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房里静了下来,就只有昏迷不醒的薛翀和满心疲惫的腾芽。 “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下来。”抚摸着薛翀的脸庞,才觉出他原来是这么的消瘦。腾芽微微勾起了唇角,笑容里透出些许欣慰。 宛心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下午了。难得一缕冬日暖阳照进来,却也是日偏西移。她伏在桌上睡着,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冰玉……” 看着不对劲,她赶紧起身走到梳妆台边,找到了那只玉瓶。 冰梅推开门进来,一脸的愧疚:“皇后娘娘,您醒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昨晚上忽然发了高热,实在是烧的浑身都软了,没能在您身边伺候,都是奴婢不好。” “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想的。可是我怎么睡到现在?冰玉呢?”宛心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不是说好了要送我去皇极宫见凌夫人吗?” “奴婢过来的时候,娘娘您就这样睡着。冰玉说您昨晚上似是没有休息好,早上起得特别早。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唤醒您去皇极宫,还是让您继续睡。奴婢只好擅自做主,让您好好休息了一下。”冰梅垂下头去:“毕竟您有着身孕……”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赶紧打点一下,咱们这就去皇极宫。”宛心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有些对不住这个孩子似的,轻轻的抹了两下。 不多时,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皇极宫外。 “呦,这不是邻国新晋的皇后娘娘吗?”德奂恭敬的迎了上来。“皇上这时候还在勤继殿与大臣们商讨国事,恐怕没功夫见您。不如……” “我是来拜见凌夫人的。”宛心微微蹙眉:“凌夫人如今已经是邻国的太后,身为儿媳,为母后侍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难不成公公也要阻拦吗?” “奴才不敢。”德奂恭敬道:“那么皇后娘娘,您里面请。” “有劳带路。”宛心收拾了脸色,快步的走进了皇极宫。不多时,就看见了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凌夫人。凌夫人的脸色相当不好,透着黑气。 宛心焦虑的走过去,对冰梅道:“你看着门,别让人进来。我要陪母后好好说说话。” “是。”冰梅纳闷的不行,太后都已经昏迷不醒来,怎么还能说话?当然,她是不敢多问的。 见房中没有别人,宛心赶紧把解药拿出来,走到床边坐在凌夫人身后。小心的托起她的头,慢慢把玉瓶的塞子拔掉,瓶口送到她的唇边。 昏迷中的凌夫人,还是将解药慢慢的吞咽下去。 宛心总算是放心了一些。随后,她收好了玉瓶,那绢子给凌夫人擦了擦嘴。 也就是在放下扶起的凌夫人时,她忽然觉得凌夫人动了一下。赶紧凑过去唤太后的时候,忽然一口黑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 宛心惊叫了一声,被眼前的状况吓得不轻。 “怎么了皇后娘娘……”冰梅赶紧推门进来,只看见皇后一身一脸的黑血点子,而太后的脸色更为暗沉。“来人啊,快传御医。” 德奂听着这边的动静不对劲,也连忙赶了过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问,赶紧传御医啊!”宛心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心想鹰眼应该不会害她啊。不可能送一瓶毒药来给她让凌夫人服下。可若是对症下药,怎么可能凌夫人的脸色比方才还恐怖。 “发生什么事?”皇帝这时候正好回来,急匆匆的来瞧凌夫人。“小英,你这是……” 宛心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连忙道:“太后吐血了。” “太后?”皇帝冷蔑道:“这哪里有什么太后?你们那位新君,连迎自己母后回宫的胆量都没有!” 说话的功夫,他走到床边将凌夫人托抱起来:“小英,你怎么了?你醒醒?” 侧首望向枕边的时候,皇帝忽然发现那有个什么东西。 “德奂,你看看那什么?” 德奂快步走过来,顺着皇帝的目光捡起了一个小瓶塞。搁在鼻子旁边嗅了嗅,才发现那瓶塞带着一股药味。 “皇上,是个药瓶的瓶塞。” “药瓶?”皇帝凝眸看着宛心:“朕吩咐御医施针救治,并未擅自用药。这东西是你带来的?” “是。”宛心微微扬起下颌:“这是我们皇上让人送来的解药。特意嘱咐我来给母后服下。” “让御医过来。”皇帝眼眸微紧,疑惑的瞪着宛心:“是解药还是毒药只怕验过才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宛心有些生气的瞪着他。 “小英不肯随你回邻国,你就想要她的命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儿子?”皇帝的声音特别的沉冷,叫人听着就觉得可怖。 宛心连连摇头:“不可能,烨辰哥哥不会这么做的。他是想要我带太后回宫的。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毒。” 是啊,凌烨辰怎么可能对凌夫人下毒。这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 何况,就算凌夫人不愿意和她回邻国,凌烨辰要解决这件事,有无数种方法,实在犯不着用下毒这一招。 “不对,是我的药被人掉包了。有人掉包了我的解药。”宛心挑眉愤怒的看着冰梅:“你赶紧去青鸾宫,把冰玉给我带过来。” “不必费事了,冰玉在这呢。”腾芽走进来,冲宛心温柔一笑。“皇后娘娘您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动气会比较好。” “是你换了我的药。”宛心难以置信的看着腾芽:“凌夫人对你有恩,她是你心上人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宛心,你不是说把我当朋友吗?你若是把我当朋友,怎么会没有证据就胡乱的污蔑我?凌夫人对我有恩,又是我心上人的母亲,还是我父皇最在意的人。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毒?再说,我才刚刚回青鸾宫就知道你过来了,未免有什么不愉快,我才赶紧赶来。且我之前一直在崇明殿,裕王、徐丽仪和英乔都可以为我作证。冰玉也在我回宫后就赶紧去了崇明殿伺候,哪里有时间做你说的那些事?” “就算不是冰玉也可以是别人。青鸾宫是你的地方,你想找几个人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难的?”宛心愤怒也心慌:“就算你要救薛翀,你也不用下毒吧?母后的身子本来就弱,你怎么狠得下心!” “我说了不是我,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腾芽懒得和她多说,只道:“父皇,还是看看御医怎么说吧。” 不多时,御医就赶了过来。 为凌夫人请了脉之后,才道:“皇上,夫人之所以会吐血,并非是再次中毒的缘故,而是体内的银针走位,毒气攻心的缘故。” “银针走位?”皇帝的目光几乎要杀人:“银针好端端的为何会走位?不是吩咐你们仔细的照顾夫人吗?” “微臣有罪。”御医吓得连连叩首。 “皇上,兴许不关御医的事情,是宛心公主,哦不,是邻国的皇后娘娘来过之后,夫人才会吐血……兴许是喂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让银针走位才会如此。”德奂斜着眼睛瞪了宛心一眼。 “你胡说什么。”宛心皱眉:“我岂会不当心。” “你方才还冤枉公主和奴婢掉包了你的解药呢。”冰玉生气的说:“我们公主以贵客之礼相待,你住在青鸾宫一应所需都是最好的。还吩咐奴婢们谨慎伺候。这可倒好,你不领情就算了,一张口就说我们下毒,这不是没有的事嘛!” 宛心一时愣在这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罢了,别说这个了。”腾芽万分着急:“御医,还是赶紧想办法为凌夫人驱毒吧。不是已经服用了解药了吗?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对不对?” “恐怕……恐怕是不行了……”御医一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道:“毒气攻心了,别说是有解药了,就算是神仙在世也难以救治。” “什么……”皇帝的眼底充满了悲凉:“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你们没有尽力。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赶紧救活小英,否则朕要你们陪葬!” “不会的,不会的,母后不会有事。”宛心也是吓得不轻,不管是不是她让银针走位的,这事情传出去,凌烨辰必然不会放过她。这倒是好,江山还没夺过来呢,先把皇帝给得罪了,她岂不是要倒大霉了。想到这里,她越发的不能平静。“来人,赶紧去告诉皇上,让他送解药过来,只要有足够的解药,太后一定不会有事……冰梅你还愣着做什么?你赶紧去啊,快去叫人告诉皇上!” “皇后娘娘您别这样,身子要紧。”冰梅吓得面无血色,连连道:” “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了。”腾芽阴戾的笑着,声音听上去格外狰狞:“如果不是他下毒害了薛翀,凌夫人怎么会一不留神也被这种毒给害了。他不肯把解药给我,让我带回宫里来救人,所以才会连累自己的母亲惨死。这就是报应。” “你闭嘴!”宛心恶狠狠的瞪着腾芽:“你心里就只有一个薛翀,你忘了谁才是你将来的夫君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烨辰哥哥。薛翀是他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滚!”皇帝凛然一声吼,震的皇极宫都在发颤。“你们都给朕滚,统统滚出朕的视线。朕不想看见你们。滚!” 腾芽拧着眉头朝皇帝行了个礼,就带着冰玉退了出去。 冰梅则扶着颤颤巍巍的宛心,也慢慢的走出来。“皇后娘娘,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房里传来皇帝凄厉的声音。 “小英,你别走……你不能离开朕……小英……” 那是一个男人绝望的悲鸣,那声音里饱含着痛苦,让听见的人心都在颤抖。 宛心腿一软,整个人顺势就跌坐在地上。 腾芽则慢慢的走到她身边,凝眸道:”我父皇是不会让你带走凌夫人的。盛世是她的家,这里是她的故土。邻国,不过是她不情愿去的地方。所以,你大可以告诉凌烨辰,别说是让你来,就算他亲自过来,也休想带走凌夫人。他毁了我的希望,我也绝不会让他如愿。“ “你疯了吗?他们是亲生母子啊!”宛心又急又气,还心慌的不得了。“你凭什么……” “我不妨告诉你,我和凌烨辰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你现在是他的皇后,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成为我手上的人质。”腾芽眼眸一紧,语气就变得特别冷厉:“你若是想平安无事的回去邻国,那就赶紧滚出盛世。否则我改变主意,再让他用十座城池来换你……哦,不对,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怎么也比我值钱点。你说他能出多少座城池来交换?” “亏我把你当姐妹你居然趁火打劫!”宛心有些害怕腾芽,看着她的时候,目光禁不住闪避。 “你这话说的,这叫什么意思啊。”腾芽撇嘴,充满不满。“我这不过是跟你学的本事,就像你刚才冤枉我那样……我也不过就是还你点颜色罢了。” “你……”宛心明显的觉出自己这时候处于劣势。再和她这么唇枪舌战的数落对错,恐怕是真的难逃一劫了。“冰梅,马上安排马车,咱们走。” “是,皇后娘娘。”冰梅怨恨的白了腾芽一眼,咬着牙把宛心给扶了起来。 腾芽见主仆两人越走越远,才幽幽的叹气。“冰玉,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她毕竟怀着孩子。” “过分?”冰玉撇嘴道:“奴婢犹嫌不足。公主您对她这么好,她却第一时间跳出来说你下毒。奴婢真是觉得这些日子给她准备的吃的,还不如用来喂狗。多亏了咱们识破的早。她这种就会装可怜,却包藏祸心的人,倒霉是应该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腾芽转过身,望了一眼皇极宫:“父皇是真的很喜欢凌夫人。骤然失去心爱的人,这种滋味,确实让人难受。” “是啊。”冰玉点头:“皇上当真是很在意凌夫人的。可是凌夫人却……” “罢了,咱们回崇明殿。”腾芽放心不下薛翀,赶回去的时候,徐丽仪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笑容。“解药还当真是管用。服下去,毒素马上就控制住了。只是芽儿,你要明白,他有伤在身,又中毒许久,身子要复原恐怕还要些日子。我现下最担心的就是,鲜钦那几位皇子,若知道他还活着,指不定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加害。” “走一步,看一步吧。”腾芽深吸了一口气:“世上的事情,真的很难说。几天之前,我还觉得我什么都有了,虽然母妃离开了我,虽然我吃了很多苦,但老天总算对我不薄,开始厚待我了。可……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我是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干净利落的解决这件事。” “你真的打算和他彻底决裂?”徐丽仪拧着眉头:“其实我觉得这家事情里面,或许有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宛心使坏。凌烨辰对你,并非没有感情。” “是吗?”腾芽笑的有些冷:“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以为这里面可能有误会。可亲眼所见之后,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心。徐丽仪别再劝了。眼下,没什么比薛翀死里逃生更让我安慰的事。但愿老天能垂怜他一些,别再让他吃那么多苦。” “唉……”徐丽仪不再说什么,慢慢的转过头擦了擦眼角。 有些锥心的痛,恐怕只有时间能消耗磨平。腾芽抬起头,看着半阴不晴的天,忽然觉得腻味觉得讨厌。 第118章 金蝉脱壳 >> 这一日,皇帝什么都没做,大发了脾气之后,安静的像个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 他握着英雲的手,默不吭声。不见人也不说话,仿佛她的离开,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徐丽仪站在屏风边,看着皇帝的身影,不免动容。如果这一份情,是给她的,那该有多好?可是恐怕此生耗尽,她都不可能遇到一个这样痴心厚待自己的人。老天,总是这么的不公平。 腾芽慢慢的走过来,看徐丽仪怔怔的站在那里,似是良久,不由得叹气。 “丽仪怎么还过进去?”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是也很好么?”徐丽仪无奈的笑了下。 许是两个人的说话惊动了皇帝,一只茶盏猝不及防的摔了过来。 皇帝虽然没做声,但这摔破的茶盏无意是警告两人,马上滚出这间房去。 腾芽奓着胆子走了进去,到了皇帝身边,才幽幽道:“父皇。” 皇帝听见她的声音,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已经救了薛翀吗?还有什么不满足?芽儿,凌夫人的死,你脱不开干系。” “父皇说的对。”腾芽垂下眼眸:“若是一命换一命才能就回薛翀,芽儿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 “哼呵。”皇帝冷蔑道:“朕杀了你,小英也不会活。有用吗?” 他这么说话,让腾芽颇为意外。腾芽还以为,他会和之前母妃薨逝的时候那样,怒不可遏的把她关起来,亦或者大发脾气让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父皇,芽儿的意思是说,我若要救薛翀,只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绝不会拿旁人的命来冒险。” 她语声轻快,走到床边时脸上还带着笑意。从怀里摸出了玉萍,腾芽交给了皇帝。“这东西,给凌夫人闻一闻,她就会醒过来。” 皇帝有些不信,拿着玉瓶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徐丽仪这么多年,在望宫里潜心研制的解药。就是针对邻国的蚀骨所制。”腾芽回头望了一眼徐丽仪:“还是让徐丽仪亲口告诉您缘由吧。” 腾芽朝皇帝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徐丽仪这才走上近前,微微欠身。“其实凌夫人并非完全不知道蚀骨这种毒的解药,当年邻国的国君将配制毒药和解药的密信交给了凌烨辰,嘱咐他看完之后默默的背记在心里,便将那密信给焚毁了。信并没有完全焚毁,解药的那一张只有一个角被烧掉。皇帝走得急,凌夫人就拿过来细细看了。所以,解药大部分她都记在心里,唯有一两种欠缺。这一回,她听见了臣妾和裕王的对话,便心生一计,想用自己中毒的法子,逼凌烨辰拿出解药。只要解药拿到手,根据她之前调配的解药,我找出欠缺的两种加进去,就不会有大碍。而宛心公主的药恰好是被我做了手脚,里面加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归西丸。吃下去,会激发出凌夫人体内的毒,症状就和中毒暴毙一样。但其实对身体并没有多大的伤害。而拿瓶药也本来就是真正的解药,并没有被掉包。只是从中找出欠缺的两种之后,我又重新调制了解药给三殿下服用了。” “原来如此。”皇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居然连朕都骗了。” 徐丽仪凝眸跪了下去:“还望皇上恕罪。臣妾知道这么做等同于欺君。可若不如此,恐怕欺骗不了宛心公主。这也是凌夫人的意思。她想借着这次的事情,金蝉脱壳,不再回盛世。而臣妾的私心是让芽儿看清楚宛心的嘴脸。她并不是那么柔顺无害的女子,而是一个包藏祸心,随时会翻脸无情的毒女。” “你是说,凌夫人不想再回邻国?”皇帝的心中不由得带着一丝雀跃。 “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徐丽仪皱眉道:“臣妾知道这是凌夫人的心愿,这么多年来,凌夫人一心扶持自己的儿子,希望能重夺邻国的江山,只是其中一个心愿。其实早在臣妾还在望宫的时候,就已经与凌夫人成了朋友。有一年,凌烨辰病的很重,她偷偷的来望宫找臣妾求医,从那时候起,臣妾多得她的照顾,就连在望宫为罪妇们医病的好些药材,还是皇上赏给凌夫人,而她无私的赠予臣妾所得。” “原来你们早就有这样的渊源,怪不得她要做什么你都会帮忙。”皇帝握着那玉瓶,把出了瓶塞。用颤抖的手送到凌夫人的鼻子旁边。 徐丽仪从腰间摸出了银针,在凌夫人的人中穴上刺下去半分。不多时,将银针拔出来,凌夫人果然深吸了一口气。 那药就这么被她吸了进去。 “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徐丽仪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皇帝是个很无情,很凉薄的男人。可是经过这一次,她亲眼看见他对凌夫人用情至深,心里的那层冰霜,居然慢慢的被融化了。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不懂深情的人,只是这桩深情却从来没有倾注在她身上而已。 她不知道是该为凌夫人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不多时,英雲果然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个熟悉的轮廓,唇角不自觉的卷翘。“皇上……” “你醒了。”皇帝握着她的手,那么用力:“你知道不知,朕从来没试过这么害怕。真的好害怕你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英雲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这么个人。”英雲看着皇帝,笑里透出了温暖:“我再也不会回邻国了,烨辰登基,达成了他的心愿,而我也总算不再欠邻国什么。这一次,死而复生,我只想为我自己活着。” “好。”皇帝用力的搓热她的手:“我陪着你,为你活着!” 腾芽回到崇明殿的时候,看见英乔满脸是泪,哭的特别的伤心。 “芽儿……姑母是不是已经……” 腾芽不忍心看她这儿伤心,却又不能说出真相,心里也不免跟着难受起来。“对不住……” “不关你的事。是烨辰哥做错了。”英乔垂泪:“英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父亲去了,连姑母也……祖母身子又不好,我真怕她若是撑不住可如何是好。” 用力的拍了拍英乔的肩膀,裕王皱眉道:“别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事的。” “嗯。”英乔点头:“现下宫里的事情也差不多安稳了。前头有我哥盯着,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不测。我想和皇上告假,为姑母操持完桑之事,想替父亲和姑母好好侍奉在祖母身侧。” “好。”腾芽点头:“你放心,这事情我会和父皇说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英乔看着腾芽,担心的问。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腾芽笑的有些无奈:“我和你一样,也想留在宫里好好的照顾皇祖母。除此以外,就希望薛翀能赶紧康复。当然,我会对外放出风去,说薛翀也不治身亡……” “好。”英乔点头:“如此也好,省的他还要再承受风险。” “只是……”裕王皱着眉头道:“鲜钦若是来向盛世要……人,又当如何交代?” “很简单的。鲜钦现下冰雪封山了。不管他们是否要人,只消咱们亲自把人给他送回去也就是了。雪崩什么的,毕竟无法预料。埋身于悬崖深谷,以雪为土,兴许也是天意。” “好。”裕王用力点头:“那这事情就交给我去办。” “有劳皇叔。”腾芽冲他俩点了下头,皱眉走了进去。 其实她忽然很羡慕裕王和英乔,他们只有彼此,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而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介入凌烨辰和宛心…… 三日的奔波,宛心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凌烨辰的队伍。 看见凌烨辰的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要么是末日,要么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么一想,她的身子就软了,一下跪了下去。 凌烨辰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却没能把她拽起来。“不是让你陪同母后一道回来吗?你怎么追的这么急?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听他这么问,心跳的特别快。那种恐惧的感觉让她觉得窒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凌烨辰随时都会杀了她。“臣妾无能,非但不能陪同太后一道回邻国,就连想要带着太后回来,都办不到。” “你在说什么?”凌烨辰觉得这话很奇怪:“什么叫不能陪同太后回来,也不能带回来?” “皇上……”宛心跪在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有些清冷的脸色,一字一句艰难的说:“太后中毒,解药救治不及,已经……薨逝了。” 凌烨辰凛眉瞪着她:“胡说!这么怎么可能!凌烨辰格外的愤怒:“那解药绝对不会有错,怎么可能救治不及?” “臣妾怀疑,是有人在臣妾的解药里做了手脚。可是臣妾没有证据!盛世的御医却说,是因为护住心脉的银针错位,才会没能阻止毒气攻心,使药石无效。”宛心一边说一边抹泪:“皇上,臣妾拿到解药之后,被青鸾宫的宫女用什么香迷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臣妾急急去救太后,谁知道解药服下去,太后却一命归天……臣妾要求御医查验解药,可是御医都说解药没有任何不妥。盛世的皇帝,不肯让臣妾带太后回来,还说太后的母家就在盛世,此生都不会再回邻国了。” “母后……”凌烨辰的心很乱,他从没想过短短的一两日,他先失去了心中最爱的女人,又失去了这世上最亲的女人。“鹰眼,你马上调动兵马,随我去盛世……我一定要带母后回邻国。” “皇上不可啊……”宛心哽咽道:“这毕竟是在盛世的地方……” “来人。”凌烨辰板起脸:“把皇后带走。” “皇上……”宛心的心突突的跳着:“无论您要做什么,求您让臣妾陪着您一同去。” 凌烨辰丝毫没有多看她一眼,急匆匆的和鹰眼调动兵马,调头回盛世。 腾芽,你若是敢拿我的解药去救薛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心里恨着,痛着,却又是那么的害怕。如果真的是她,如果真的是为了救薛翀该怎么办? 第119章 相见难时 >> “公主……” 小毛蛋急三火四的跑进来,差点把冰玉吓得跳起来。 “你这猴崽子,怎么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就不怕惊着公主吗?”冰玉捂着心口,气呼呼的看着他。 腾芽倒是心静,这才搁下手里的笔,拧着眉头问:“出什么事情了?” “邻国的新君,已经宾临城下了。”小毛蛋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结结巴巴的说:“要……要我们交出……凌夫人……” “我去看看。”腾芽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道:“去皇极宫。” “公主奴婢陪您去吧。”冰玉皱眉道:“您一个人过去奴婢也不放心。” “好。”腾芽略微点了下头,对小毛蛋道:“往后不必这么惊慌,这宫里的事情,波谲云诡,什么都可能发生。顷刻之间,就是生死,要沉得住气,临危不乱。懂吗?” 小毛蛋看着三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冰玉冲他撇嘴:“学着点吧,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是得好好改一改。” 说话的功夫,主仆两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小毛蛋挠了挠头,也跟着赶紧出去了。 这时候,裕王已经等在了皇极宫正殿上。 腾芽到的时候,看见他一脸的严肃,心知事情不怎么好办。 这时候,皇帝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给皇兄请安。” “父皇。” 两人先后行了礼,目光才落在皇帝的脸上。 “平身。”皇帝沉眸道:“朕已经吩咐了羽林卫,随时待命,做好应战的准备。裕王,你既然在宫里,这次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 “是。”裕王拱手应下。 腾芽皱眉道:“父皇打算如何安排凌夫人的事?” “朕已经着人去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会将凌夫人送去那里安葬。”皇帝看着腾芽,这么说她想必是明白的。 其实皇极宫里也有一条密道。是当时兴建皇宫的皇帝所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佞臣贼子逼宫的一日,给君主留一条东山再起的活路。而这条路,可以通往后山的林中隐秘处。与望宫和凌夫人从前的斋堂只有一道宫墙之隔。 “既然父皇决议如此,只要凌夫人母家点头,就再没什么不可。”腾芽温和道:“就请皇叔告诉那位新君,父皇已经决意如此。他若要来犯,盛世必将严阵以待。” “你……”裕王是想问腾芽,你不要去见凌烨辰吗? 当着皇帝的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皇叔,那就麻烦你辛苦一趟了。”腾芽不想见凌烨辰,甚至想着如果两国真的撕破脸,那正好。她也不会再因为十座城池,就要去邻国当人家的妾。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德奂匆匆的走进来。“启禀皇上,褚婕妤身边的婢子方才过来,说太后苏醒了。” “皇祖母苏醒了?”腾芽不由得一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皇帝微微颔首,道:“褚婕妤照顾太后周到细致。婕妤,庶四品,德奂,你传朕的旨意,册封她为从四品的贵姬。” “诺。”德奂恭敬的退下。 腾芽知道皇帝和太后之间还有心结,也不急着去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殿上。 “芽儿,你过来。”皇帝凝眸看着她。 “是。”腾芽慢慢的走过去:“父皇有什么吩咐?” “你该知道,天家的儿女,有时候无权选择自己的将来。”皇帝沉眸道:“哪怕福祸难料,有些事情也改变不了。你要明白。”其实这些腾芽都明白,她只怪自己没有早点看清楚凌烨辰的嘴脸。否则那一日,使者来提亲的时候,她就该一口回绝。“女儿明白,既然是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出尔反尔的理由。” 除非……对方先提出悔婚。 “你明白就好。”皇帝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脸色略微凝重。“罢了,你去吧。” “是。”腾芽心急着想去看皇祖母,就没有耽搁,匆匆忙忙的直接赶到了福寿宫。 而这时候,裕王已经在宫门外见到了前来兴师问罪的凌烨辰。 “士别三日,在下要给新君行礼了。”裕王朝着凌烨辰拱了拱手。 他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走出了宫门,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神色。 “我母后在哪?”凌烨辰蹙眉问。 “凌夫人中毒身亡,药石无效,已经……”说到这里,裕王也是挺难受的。“皇兄为此心痛不已,择了一处绝佳之地,用来安葬凌夫人。” “我母后在哪里?”凌烨辰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是一路奔波而来,风吹的耳朵都冻了吧?”裕王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些:“皇上若是没听清楚,我可以再重复一遍。但是,您这样一身戎装的来城门外叫嚣,恐怕有失风范。毕竟这里也是凌夫人的母国,落叶归根,凌夫人生前的遗愿就是留在这里安葬,想来殿下使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对吗?” “难不成,我要见我母后一面也不可以吗?”凌烨辰的双眼微微泛红,细看之下,才觉出原来是眼睛里不满血丝。 “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是皇上,我也没有办法。凌夫人的陵墓,是我皇兄特意择选的。出事之后,便连夜送了过去。眼下,凌夫人已经不在宫中。你若想要见,只怕也得移驾到陵墓去。”裕王沉了口气:“虽说这是不幸的事情,可事情因何而起,你比我更清楚。若真的要计较问责,恐怕也不该是你向我们,而是我们向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烨辰眼眸微紧:“想当日,你我并肩作战,是如何快意的攻下开乐。这才转眼之间,就要势同水火了吗?” “论辈分,你该管我叫一声皇叔才对。”裕王微微扬眉:“你可别忘了,你的妻子是我的侄女。” 这话说完,裕王觉得不大对头:“不,我说错了。应该说是你的妾室是我侄女。你答应过要娶芽儿为妻,她一心盼着你回来,你却另娶了旁人,这一笔账我们盛世还没和你清算,你倒是送上门来了。那鲜钦的三殿下,不也是你下毒害死的吗?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牵累自己的母亲。” “裕王殿下,你说话要有凭证。”凌烨辰果然被他激怒了。 “这里人多,风大,说话难免听不清楚,若是一直扯着嗓子喊,恐怕更是不妥。显得我们盛世没有风度,失了东道主的礼仪。既然皇上你是来问凌夫人的事情,我必然得全全面面的给你个交代。” “好。”凌烨辰利落的从马背上下来。 把鹰眼吓了一跳,也赶紧跟着跳下马:“皇上不可……” “无碍。”凌烨辰虽然不满盛世国君的做法,但听见鲜钦的三殿下已经死了,心里也就安宁不少。这时候,邻国还不便和盛世闹翻,他也不觉得裕王会对他下狠手,自然是灭有这样的防备。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上了盛世的城门楼上。 这样俯身看下去,城外的人马还着实不少。 凌烨辰凝眸看着裕王:“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这些年,你和凌夫人一直在盛世的皇宫里度日,说是蛰伏,但正因为是这样的蛰伏,也确实让你们吃不少的苦头。可是你总得想想,若不是我皇兄的默许,你们怎么可能躲得开凌玄宗父子处心积虑的谋害?就算盛世对你们的恩情你不领,那芽儿呢?你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你出征的这些日子,她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盼回来的却是你娶了别人的消息。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她不是也芳心有主吗?”凌烨辰侧首,避开了裕王的目光:“如若不然,她怎么会连夜来找我拿解药?” “她是为了救凌夫人才去的。”裕王气鼓鼓的说:“即便不光是为了救凌夫人,那也是为了报答薛翀几次舍命相救的恩情。否则,她若真对薛翀芳心暗许,何必还要等着你回来?你以为十座城池就可以换走芽儿的芳心?你也太小觑我们盛世的公主了吧?就是三百座城池,若不是真心相爱,她岂会点头?” 裕王越说越生气:“在英府的时候,我就不该隐瞒芽儿我所看见的一切。还不是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还不是我不想伤害芽儿。你对他来说,就是冬夜里最温暖的一盆火炭,我原以为只要你在她心里,再冷的天再恶劣的环境,她都不会冷的走不下去。因为你一直在他心里支撑着她活下去。可我现在才明白,不仅仅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火也是如此。你现在这么做,是要放一把火直接把你们之间的情分都烧光吗?” 凌烨辰不想继续听,只道:“你不是要告诉我,我母后薨逝的真相吗?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好,那我就告诉你。”裕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凌夫人是自己用有毒的针刺在手上。她亲口对徐丽仪说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不愿意再回邻国。虽然,你根本无心害凌夫人,可那毒若不是你用的,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皇上,你新君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凌夫人已经安葬,你何苦在这里咄咄相逼?” “我母后说她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她不想再回邻国了?”凌烨辰听到这些,忽然觉得特别的辛酸。这么多年,凌夫人带着他在盛世的皇宫里艰难度日,费尽心机替他筹谋他的前程。不光是在盛世里的用心,还包括皇宫外的那一番辛劳。 “有些话,是我不该说的。”裕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可若是不说,又确实憋在心里难受。烨辰,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听我好好说完。凌夫人心里根本就没有邻国的那一片江山。她必须要扶持你走上皇位,已经是给你和你父皇的交代了。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坚持要带她走?这里才是她的家,才有她的亲人和她留恋的过去,就当是……你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凌烨辰心里比谁都清楚,凌夫人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自己的父皇。 她是迫不得已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皇帝,迫不得已做了姐姐的替身,迫不得已生下了他…… “我想拿回母后的遗物,回邻国为她建一个衣冠冢。”凌烨辰最终还是松了口。 “好。”裕王爽快的答应了:“我这就让人去拿。” “腾芽……”凌烨辰是想问,她还好吗。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芽儿心里也不好过。她像极了苏贵妃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心软的了。动不动就会觉得伤心难过……” “是啊。”凌烨辰想起那一日分别,她眼底那些被掩饰起来的绝望,就忍不住心痛。“我想带她走……”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们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说清楚。”裕王凝眸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她。” “多谢。”凌烨辰拍了拍裕王的肩膀:“若有可能,我希望邻国与盛世永久的和睦。战事,只会让子民受苦。” “你明白就好。”裕王沉眉道:“夫人去了,我皇兄三魂不见七魄。那是一种绝望的滋味吧。你和腾芽,能相守的时候,切莫因为一时意气而分开,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就当是我请求你,善待她。” 说完,裕王便自顾自的下了城楼。 她没有拿解药去就薛翀而放弃医治母后…… 凌烨辰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 这时候,鹰眼也上了城门楼。“殿下,才收到的消息。太后薨逝当晚,盛世便将鲜钦的三皇子送出了皇城。丧仪的队伍此时已经忘鲜钦那边走远了。属下会派人追上去一探究竟的。” 凌烨辰微微点头。”还有件事,你要去查清楚。“ 鹰眼连忙附耳过来。 凌烨辰说完了心里的顾虑,皱眉道:“谨慎去办。” “诺。”鹰眼快步离开了城楼。 这时候,腾芽正在福寿宫照顾太后。 太医为太后请过脉,只说是在逐渐的恢复中。 腾芽喂了太后服药,轻轻的那绢子擦拭她的唇角:“皇祖母别担心,芽儿会用徐丽仪教的法子,替你按摩手脚,疏通经络。想来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活动自如了。” 太后点一点头,想说什么,却根本张不开嘴。 “皇祖母别急,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吗,就是好的慢些才正常。”腾芽看着她不能动不能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要强打起精神来对着她笑。“有芽儿在你身边,皇祖母一高兴,很快就好了。” 这时候,裕王急火火的闯进来:“儿臣拜见母后。” 腾芽看他忽然出现,也不禁吓了一跳。“皇叔,你怎么来了?” “母后恕罪,儿臣有要紧事要请芽儿离开片刻。”裕王皱眉道:“容后再来好好和母后说话。” 这时候,正好褚贵姬端着清粥走进来:“不碍的,殿下和三公主赶紧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就是。” “多谢贵姬。”腾芽有些不情愿的跟着裕王走:“皇祖母,那芽儿晚点再来陪您。” 太后眨了眨眼睛,似是答应了。 裕王便扯着腾芽飞一般的从内室出去。 “什么事啊?”腾芽吃痛:“我的手都要被你弄断了。” “凌烨辰想见你。他就在城门楼上等着。他已经答应了不会带凌夫人走……” “是么!”腾芽微微皱眉:“那很好啊。那就把凌夫人的遗物收拾好,让他拿走就是了。我还要回去照顾皇祖母。” “你就不想见见他?”裕王看她要转身回去,少不得皱眉:“我可是答应了他会把你带过去。” “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了。”腾芽温和一笑:“要说的,那一晚都说清楚了。” “并不是。”裕王皱眉道:“其实徐丽仪的话很在理。你想啊,如果不是宛心从中使坏,说不定他不会对薛翀下毒手。薛翀现下没事,凌夫人又是这样的结局,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怎么忍心……” “皇叔。”腾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从前也不信宛心会这样使坏。但是她冤枉我掉包解药,毒害凌夫人的那一刻,我也确实看清楚了她的伪善和险恶用心。可是两个人之间,如果我信任你,你也信任我,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有那么要紧吗?他完全可以不信啊。可是他信了。他信了就表明他并没有那么信任我,或者说,即便没有宛心使坏,他心里也根本就怀疑我和薛翀有什么。我猜,他之所以想要见我,就是因为他知道薛翀已经死了,我没能救了薛翀。否则,他不光是要带走凌夫人,还要闯进宫来杀了薛翀,在金殿上向父皇退婚。一点信任都没有的两个人,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父皇不许我提出悔婚,那就等着邻国的君王提出来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去见他的。”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裕王道:“你也瞧见了,皇兄和凌夫人的悲剧,难道你还想这一切重演吗?趁着能挽救的时候,好好的挽救不好吗?” 第120章 倔强离别 >> 裕王与腾芽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气:“我是怕你不去见他,终究会后悔的。他为了你,已经不再坚持带凌夫人走了……芽儿,有些事,就算是皇帝也不得所愿,更何况你我都是寻常人。别太倔强了。去见见他,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我以为你会劝我私信。”腾芽拧着眉头看着裕王。“没想到你反而是叫我去信他。” “芽儿……”裕王眼神凝重的看着她:“其实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身为女子,你早晚都要为自己找个好归宿,而不是一辈子耗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耗在这里?这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至亲。”腾芽总觉得裕王有些奇怪。 “去吧。”裕王把自己的手伸过来。 腾芽无奈的把手递了过去。 他牵着她,从福寿宫一步一步的朝城门去。 让婢子把太后扶起来坐好,褚贵姬这才放心的点了下头。“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太后就没有不妥了。” “是,贵姬娘娘。”婢子们闻言都退了下去。 “太后可觉得好一些了吗?”褚贵姬甜美一笑:“臣妾给你准备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和热粥。御医说了,您才苏醒,不适宜吃太过油腻亦或者太过滋补的东西。这些简单的食物反而养胃。” “成贵姬了……”太后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吐字还是很清楚的。 “托您的福。”褚贵姬明眸转笑:“太后的计策这么好。臣妾自然跟着受惠。” “哼。”太后清冷道:“若不是哀家的苦肉计,韦逸霜只怕现在还在后宫里猖狂呢。哀家掌控凤权这条路走的如此艰辛,眼看着就要成事,怎么能容忍她在这时候得势。” “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褚贵姬笑容里欠着钦佩:“只是用了三公主这么一枚棋子,就轻而易举的扳倒了掌控着后宫局势的韦妃。如此妙计臣妾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且事情如此的完美,丝毫不会让人觉出什么不妥。这可真是极好的。” 太后有些不高兴,眼神里蕴藏着凛寒:“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宣之于口。” “是。”褚贵姬收拾了脸色:“太后言传身教,臣妾一定好好领会,谨记在心。” “嗯。”太后略有不放心:“如今后宫局势如何?” “周贵人自从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之后,安分了不少,成日在宫里躲着养胎,也不怎么见人。徐丽仪小产之后,倒也平静。除了成日里去青鸾宫和三公主走动,也偶尔和秦婉仪来往。倒是有件事太后恐怕不知道,您晕在福寿宫之后,韦嫔就去了皇极宫揭露韦逸霜的罪行,还哭着嚷着要和她同罪,却在最后一刻,被察觉怀上了龙裔。因着您的事儿,韦家上下都获罪了,本来是要诛灭九族的,可是皇上念在韦嫔将功补过,又怀有龙椅,这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韦氏一族,倒霉的也只是韦妃那一族,别的枝杈都因为韦嫔的缘故,艰难的保存了下来。” 太后虚着眼睛,心里很是不痛快。 “韦氏一族最本事的出了领兵作战,便还有一样。那就是能生出韦逸霜与韦倚媃这样的倾世美人。”太后嫌恶的叹了口气,神色凝重:“这韦嫔若是诞下皇子,恐怕很快就要被册封为妃。韦家只怕也会跟着死灰复燃。那哀家辛辛苦苦的筹谋,还不是会落败。” “臣妾以为未必。”褚贵姬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还有件事,太后听了想必会高兴。凌夫人殁了。” “什么?”太后果然来了精神,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凌夫人怎么会殁了?” “这时候,那位邻国新登基的皇帝,凌烨辰,还在宫门外闹事,要咱们交出凌夫人的尸首呢。”褚贵姬舀了一勺粥,送到太后唇边,才慢慢道:“太后您听臣妾慢慢的说。” 从福寿宫到城门楼,这条路,好像特别的长。 腾芽走着走着,觉得双脚都走的酸了。才总算是走到了。 最后的两节台阶有些高,她提着裙子走的有些吃力。 却忽然一只大手送到她面前。 腾芽顺势抬起头,看见凌烨辰一双温眸,一如往昔般凝视着她:“你来了,我多怕你不会来见我。” “我原是不想来的。”腾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是皇叔,他坚持让我来。” “芽儿,你真的就这么不想见我吗?“凌烨辰依然满是血丝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憔悴。 腾芽没做声,只是沉默以对。 “我以为你会怨我……”凌烨辰对于薛翀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我现在也并没有不怨你。”腾芽心里已经开始抵触他了。这种感觉,她自己都控制不了。她不想和他面对面,他不想听他说这些事,她也不想勉强自己非要和他见面。“凌夫人的遗物,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想必很快就会送过来。对于夫人的离世,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各中详情,裕王已经转告,这不关你的事。是母后自己的决定。”凌烨辰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裕王,不会坚持带母后回邻国。只是带着她的遗物回去,在邻国为她建一个衣冠冢。” “多谢你肯让她留下。”腾芽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只是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后悔吗?” “芽儿……”凌烨辰皱起了眉头。 “我是问,你会不会后悔,当初坚持不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腾芽看着凌烨辰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如果不是你的坚持,她若是和我父皇……” “芽儿!”凌烨辰打断了她的话。“母后是邻国的太后,是我父皇的妾室。她是不可能和盛世的皇帝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你明白吗?何况现在,母后已经走了,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事?” “你永远都这个样子。”凌烨辰的态度让腾芽很恼火。“你有你觉得对的,你认为你该坚持的。所以在英府,你和宛心出事你不告诉我,你认为只要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就等于没有发生过。但实际上真的是这么简单吗?只不过是你的自私,驱使你选择对你有利的结果罢了。 “你只是懂得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你如何懂得君王的决断。有些事,不是心之所向就能够去做。芽儿,要承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背负着一方百姓的平安,就不得不去苛刻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去做。”凌烨辰把住了她的双肩,认真的说:“就算是我,也有违背自己本心的时候,这些事情是根本就避免不了的。” “没有什么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是取舍罢了。”腾芽挣脱了他手,皱眉道:“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亦有我的不情愿。从你拿着虎符离开盛世却没有告诉我你离开的目的时,你就已经选择了一个人去承担你的前程。也就是说,你如何抉择,都与我无关。”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介意我娶了宛心吗?”凌烨辰恼火不已:“我已经说了,我是有苦衷的,我迫不得已。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何况她是真的有了我的孩子,难道你要我连孩子也舍弃吗?” “说来说去,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介意什么。”腾芽长长叹气:“我母后薨逝不久,如今凌夫人也……这时候实在不适合谈婚论嫁,说那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十座城池,你尽可以向父皇索回。皇祖母刚刚苏醒,身子还没有恢复,我必须留在她身边尽孝。” “你要我悔婚?”凌烨辰难以置信的看着腾芽:“你确定你要我这么做?” “道不同不相为谋。”腾芽凝眸道:“盛世毕竟有大国风范,父皇不会为了我开口向你提出悔婚。所以,你提出是最好的。” “我不会。”凌烨辰愤怒的瞪着她:“你要守丧也好,要侍奉太后也好,都由着你,左右你还不满十二。我等便是。” “何苦?”腾芽只觉得她和凌烨辰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从前他的一切,她都那么走心。可现在……她忽然就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什么牵扯了。 “你真的这么绝情?”凌烨辰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丫头,心痛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冷静。 “对不住了。”腾芽看着他眼底的悲伤,皱眉道:“凌夫人才走,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但这件事,越早解决就越好。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你听好了。我不会悔婚。你现在不嫁无所谓,迟早你都是我的女人。”凌烨辰沉冷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握着拳头的手,狠狠朝着城墙锤过去。 那声音沉闷,听着却惊心。 城墙的石头,被他击碎了一个角,噼里啪啦掉下好些小石块。 凌烨辰快步从城楼上下来,没多逗留。 这时候,裕王已经让人取了遗物来。“皇上,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烨辰直接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来:“多谢。” “你的手……”裕王发现他的手在流血。 “告辞。”凌烨辰快步离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腾芽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忽然很痛。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在她最无助,却是他最辉煌的时候。 第121章 时光荏苒 >> 三月初九,也算不得是个多好的日子。 但这一天,娇恩宫里格外热闹。妃嫔们络绎不绝也就罢了,就连外头命妇也走马灯似的,带着厚礼前来恭贺褚淑华的二十六岁芳诞。 徐丽仪和秦婉仪来的算是比较晚的。只等着宫嫔们都走的差不多才慢悠悠的过来。 腾芽则是奉皇祖母之命,给褚淑华送东西过来。 三个人这么走着,倒觉得能觉出春意来。 “这两年啊,宫里最风光的就属这位褚淑华了。她自照顾太后起,从贵姬、贵嫔修华。赶上她二十六岁芳诞,皇上又下旨册封她为淑华,从三品的位分,比之从前的宓夫人,也就只差一点点了。”秦婉仪饶是一笑。 “是啊,才两年,就从褚婕妤变成了褚淑华,后宫里没有了韦妃,到底是她熬出头了。”徐丽仪轻巧的勾了勾唇:“是风光得紧。”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波内侍监忙晃晃的往这边跑。 腾芽扫了一眼,瞧见领头的内侍监似乎是韦嫔身边的人。 “出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样忙慌慌的?”秦婉仪先开口问了一句。 “给秦婉仪、徐丽仪、三公主请安。”领头的奴才一脸焦急:“威殿方才在御花园里玩,转眼就不见踪影了。韦嫔娘娘让奴才们四处去找,方找到这里。” “威殿下怎么会不见了?”徐丽仪皱眉道:“动辄就十数人跟着威殿下伺候,难不成都是吃白饭的?” “丽仪恕罪,奴才们也是一时没注意……” “宫里今天人多,进进出出的,奴才们一时走眼也是无奈。”腾芽温眸道:“你们赶紧去找找。小毛蛋,你也挑几个眼尖的,帮着去找找。” “是。”小毛蛋爽快应下,随即带着人匆匆退下。 徐丽仪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秦婉仪道:“咱们的芽儿啊,这两年来是出落的越发标志。身姿挺拔不说,还纤腰柳摆,一看就叫人移不开眼眸。可偏偏是这性子,越发的沉静柔婉了,心也越发的软。也不知道是你我将她保护的太好,亦或者是她继承了苏贵妃的纯善,总归处事完全不似你我。” “可不是么!”秦婉仪拉着腾芽的手,皱眉道:“那韦嫔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理她的事情做什么。” “倒不是为了她。”腾芽微微一笑:“腾威毕竟是父皇的儿子,是我幼弟。” “这孩子也是命大。”徐丽仪不由得想起了韦嫔产子时的情形:“说是韦嫔孕中伤怀,为韦妃的事情懊悔不已。那孩子怀的就不算安稳,且还是臀位,生的时候惨痛异常,险些连韦嫔的命都搭进去了。也难怪皇上会偏疼一些,这么多年来,宫里不也就这么一个皇子活了下来!” “是啊。”秦婉仪只觉得惋惜。“周贵人诞下了双生女儿,可有一个身子孱弱,出生才不过三五日就不行了。活下来的那个,倒是精巧机灵的,只是终究是个公主,也不见皇上多去看她。” “唉!”秦婉仪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许多愁绪化不开:“到底是咱们没有福气,连个女儿也没有。” “都是注定的。”徐丽仪倒是看得开:“没有有没有的活法。” “也是。”秦婉仪藏起了眼底的愁绪,扬起头时,又是满脸的笑容。“走吧,还是赶紧去给那一位送上贺礼,也好赶紧回宫落个清静。” 说话的功夫,三个人就领着奴才们进了娇恩宫。 内侍监一脸喜气的引三人前往正殿。 褚淑华正在正殿上和命妇们说话。“两位姐姐和三公主一道来了。” “淑华娘娘。” 三个人齐齐行礼。 褚淑华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快免礼,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三公主也是,快坐吧。” 命妇们朝三人行了礼问了安,未免打扰说话,礼毕就退出了正殿。 褚淑华吩咐了人好好送出去,才顾得上和秦婉仪她们说话。 “这一天也是人来人往的,静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亏的是两位姐姐和三公主过来了。才能少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咱们能好好聊聊。”褚淑华吩咐人奉上了香茗,这是今年才贡的新茶。 徐丽仪民了一口,就觉得茶香四溢:“到底是淑华娘娘这里有好茶。这茶恐怕是从热的地方才送来皇城的吧?” “是呢。”褚淑华饶是一笑:“是外头才送来的贡茶。两位姐姐若不嫌弃,容后我让人包一些送去两位宫里慢慢品尝。” “淑华太客气了。”徐丽仪微微舒唇。 “两位姐姐无需客气。”褚淑华笑容明媚:“难为两位姐姐来我这里坐一坐,聊着也是高兴,实在无需如此生分。” 褚淑华转过脸来,看着静静坐着的腾芽,眉心微动:“倒是三公主,越发出落的娴静了。” 腾芽温眸而笑:“皇祖母惦记着今儿是淑华的芳诞,特意让我带了些东西来。” “多谢太后关怀。”褚淑华眉心一喜:“还劳芽儿你给送来。” “太后惦记淑华是理所应当的。这些年,淑华尽心在太后身边侍奉,太后的身子才好的这般利索。”秦婉仪笑里透着一股温柔:“换做是旁人,肯定没有淑华这样的耐心和贤惠。” “只是太后不嫌弃臣妾愚钝,才愿意让臣妾侍奉在侧罢了。”褚淑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大半的功劳,还是徐姐姐莫属。徐姐姐教会了三公主好些推拿的手法,三公主也传授了我一些。这才让我能和三公主轮流为侍奉太后,稍稍得心应手。如今太后大好了,皇上也总是安心不少。” “是啊。”秦婉仪连连点头:“这些日子,皇上倒是时长去探望太后。” “可不是么,昨日皇上陪太后用过午膳,前日也侍奉了太后用药……”褚淑华的话才说到这里,就看见内侍监金明一脸不痛快的走进来。 “启禀淑华娘娘。”金明弓着身子拱手道:“韦嫔着人来问,有没有瞧见威殿下……” “威殿下?”褚淑华很是纳闷:“威殿下才一岁多点,刚会走会跑,话还说不清呐,难不成还会自己来给本宫道贺?” 似是一句玩笑的话,但这话里面透出了些许的不满。 “奴才也是这么说,可韦嫔身边的人却执意要来奴才来问一句。”金明也多有不满。 “哦。”褚淑华饶是一笑:“兴许今日进进出出的人多半是来娇恩宫的。韦嫔可能疑心谁把威殿下领了来。只是本宫一直在这儿,也没见有这么回事。你去回了韦嫔身边的人就是。” 腾芽明白,这褚淑华从前是跟着宓夫人一路走过来的人。宓夫人就是那种很会左右逢源的人。所以褚淑华心里再不满韦嫔,也不会显露什么。 “方才说到哪了?”褚淑华微微垂下眼眸:“瞧我这记性。” “说到皇上最近时常去陪伴太后。”秦婉仪笑着提了个醒。 “对,是呢。”褚淑华连连点头:“皇上还特意吩咐人做了好些太后喜欢吃的梅子、蜜饯什么的,给太后送药。还别说,那滋味确实比咱们的手艺好些,吃着对味儿。就是不知道是谁做的,回头我还说跟着学两招呢。” 话音还没落呢,那金明又返了回来。 “什么事?”褚淑华有些胸闷,但还是尽量维系着笑容。 “韦嫔娘娘求见。”金明恭敬的说。 “求见?”徐丽仪有些诧异这个词:“今儿是淑华娘娘的芳诞,众妃嫔和命妇来请安,不是直接领进来就是么?怎的还至于用求见两个字?” 金明的表情略显得尴尬:“丽仪娘娘有所不知,韦嫔不是来恭贺淑华娘娘芳诞之喜,而是来问淑华娘娘关于威殿下的事情。所以奴才不知道淑华娘娘这时候得不得空见她,便请了韦嫔在外头稍后片刻。” “让她进来吧。”褚淑华微微扬眉:“瞧她这样子,若是不亲口问我,想来是不会安心的。既如此,那就让她好好问问。我也好奇,她怎么就觉得威殿下一定在我这儿呢!” 腾芽对秦婉仪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咱们不如走吧。 可秦婉仪却轻轻摇头,对她柔柔一笑。 难得这么太平的宫里有点小小的风波。若是不凑凑热闹,岂不是辜负了么。 腾芽无奈,只好坐着继续喝茶。 不多时,韦嫔就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褚淑华。”韦倚媃的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焦虑。她一身淡赭的衣裳,衬得她有些老气。“原本是该过来给淑华娘娘请安,恭贺芳诞的。可是发觉威儿不见了,臣妾只顾着四处去找,不记得时辰,也没将贺礼一并带来,还请淑华娘娘恕罪。” “免礼。”褚淑华浅笑辄止:“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这么客气。只是威殿下不是一直都有专人看顾吗?怎么会好好的不见了?再者,本宫也着实没瞧见他来过。韦嫔为何会觉得他在我这儿?” 褚淑华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并未有半点不悦的流露。 韦倚媃却急的双眼微微泛红:“这一日,宫里热闹,来去的都是娇恩宫的宾客。臣妾知道这么过来有些冒失,但威儿贪玩,兴许是跟在谁后头悄悄来了。当然,这都是臣妾的猜测。若是有什么唐突之处,还望淑华娘娘恕罪。” “为娘之心大抵都是如此,何罪之有。”褚淑华凝眸瞥了金明一眼:“你赶紧着人去找找,看看威殿下是不是跟着谁来了咱们宫里。” “多谢淑华娘娘体恤。”韦倚媃眼底流露出感激之色。“待找到了威儿,臣妾再向淑华娘娘赔罪。” 金明得了旨意,赶紧就退了下去。 “韦嫔坐吧。金明最熟悉宫里的人事,想必不一会儿就会查清楚的。”褚淑华温和的说:“你别太担心。” “多谢淑华娘娘。”韦倚媃走到腾芽身边的位置,才道:“还不曾给两位姐姐请安。” 秦婉仪舒唇而笑:“无妨,淑华娘娘不是说了,都是自家姐妹,韦嫔实在无须多礼。” 韦倚媃慢慢落座,眼里是难掩的焦虑。 凑巧这时候,秦婉媛到了。 她带来的贺礼不少,一进来就吩咐奴才把礼单呈上,才笑吟吟的说:“妹妹特来恭贺姐姐芳诞之喜,再贺姐姐晋封之喜。这双喜临门,妹妹准备了双份的礼品,还请淑华姐姐笑纳。” “婉媛真是客气了。”褚淑华笑着道:“快坐吧。” 徐丽仪的位分没有秦婉媛高,自然是起身给她行了礼。 韦嫔也同样随之行礼。 “都是在淑华姐姐宫里,实在不必客气。”秦婉媛的眼睛扫过秦婉仪的脸,少不得青冷一笑:“呦,婉仪姐姐也在啊。我还以为你会早些过来呢。没想到也是这会儿。”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过来,还得先告诉你一声吗?”秦婉仪没给她好脸色。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秦婉媛笑了笑:“只是觉得凑巧罢了。” 腾芽在这里坐的没趣,就准备走。可是徐丽仪好似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不知道是为什么,怎么她们今天都爱在这里凑热闹。 正说着话,秦婉媛的目光落在了韦嫔脸上,不禁纳闷:“这殿上的人都是一脸喜气,我怎么瞧着韦嫔似乎有什么心事?是皇上许久没去瞧你了?还是你母家又为难你了?韦妃也走了那么久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过去的事。” 听她提到韦妃,褚淑华心里不免别扭。 大好的日子,也不知道提个死人做什么。何况韦妃是得罪了皇上和太后,死的那么不光彩。 越是想,心里越是不舒服。褚淑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婉媛姐姐误会了,威儿不见了,臣妾是特意来求淑华娘娘帮忙寻找的。”韦倚媃充满了歉意:“原是不该过来叨扰,只是整个御花园都找遍了,也没瞧见威儿的影子,这才不得已过来劳烦淑华娘娘。” “威殿下不见了?”秦婉媛一听这话,眉心一动。“威殿下不是动辄就十多人跟前跟后的照顾着么?怎么可能不见?那些奴才,可都是皇上吩咐内务局精挑细选着去威殿下身边伺候的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找到人才要紧。”秦婉仪微微蹙眉:“婉媛你说呢?” 秦婉媛稍微一叹:“是了。才一岁多的孩子,即便是会跑会跳的,应该也跑不远吧。御花园虽然大,可是威殿下谁不认得。若是瞧见了他,保证都会醒着神的给韦嫔你送回来。” “臣妾问过好多人,都说没见过威儿……”韦倚媃心急的不行:“实在是担心,臣妾才过来求见淑华帮忙。” “淑华宫里人来人往的,最是忙碌不过。也难为淑华还能抽调人手帮你找孩子。”秦婉媛对身后的婢子兰若道:“你也去知会一声咱们的人,搁下了贺礼就赶紧去御花园帮着找一找威殿下。虽说是三月了,可春寒料峭,午后只会慢慢的冷起来。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园子里跑也不安全。” “诺。”兰若连忙退下。 “这么多人都帮着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褚淑华语调温和的对韦嫔道:“你别担心了。很快就会找到威殿下的。” “多谢淑华娘娘,多谢诸位姐姐。”韦嫔起身行礼:“臣妾感激不已。” 腾芽看着她充满了焦虑的脸,不由得想起了宛心。 那个时候,宛心也是一脸的柔弱,来到盛世的皇宫里与她姐妹相称。处处表现的可怜兮兮,又温顺无害。然而,心里却揣着比谁都要恨毒的心思。 这两年来,她从来不肯听任何关于邻国、凌烨辰以及宛心的消息。她不想和她们有一星半点的牵扯。尽管凌烨辰从来没有来过盛世退婚…… “淑华娘娘。”金明去而复返,脸色一如之前。“奴才已经仔细的找过了,并未发现威殿下的踪影。” “都仔细的找过了?”褚淑华少不得多问两句,以彰显自己的关心之意。 “回淑华娘娘,奴才都仔细找过了。威殿下确实不在咱们宫里!”金明恭敬的回话。 “宫里?”秦婉媛不由得诧异:“不是说威殿下是在御花园里不见了吗?怎么找人找到娇恩宫里了?” 褚淑华不由得轻叹,却并未回答秦婉媛的疑问。 “都是臣妾不好。”韦嫔起身又行礼:“臣妾这就出去找一找威儿,容后再来给淑华娘娘赔罪。” 赔罪这话她说了两遍。 褚淑华听了稍微能平复下心里的燥郁。“不碍的,你赶快去找吧。金明,你也带着人赶紧去找找。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总是不安全的。” “是。”金明应声而退。 待人都出去,秦婉媛才纳闷的问:“是臣妾来迟了错过了什么吗?韦嫔怎么会以为威殿下在褚淑华您的宫里头?这倒是有趣了,她自己没看顾好威殿下,反而跑到您这里来找茬,还是在您芳诞的这一日,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秦婉媛知道,在做的几人,虽然和她不怎么对付。可也都不喜欢韦嫔。尤其是三公主,她可是恨毒了韦家的人…… 想到这里,秦婉媛不由得轻嗤:“她倒是命好,原本皇上是不会放过韦氏一族的。她这个孩子怀的运气,还是个儿子,倒是成了整个韦氏的英雄。韦妃在后宫横行霸道多年,也没有她这么好的命数。” “好好的总提韦妃做什么?都是哪年的黄历了。”秦婉仪听得心烦,少不得皱眉道:“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 褚淑华连连点头:“也好。” 徐丽仪和腾芽自然也跟着起身,一并离开。 秦婉媛见没挑起三公主的怒火,就只好对褚淑华多说两句:“淑华双喜临门的好日子,那韦嫔也是胆子够大的,居然在这个时候上门挑衅。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子吗?” “秦婉媛是健忘吗?”褚淑华心里是挺烦她的,但碍于过去两个人关系总还好,也不想板着脸让人觉得她有架子。“苏贵妃生的才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 “那个不是没活下来么!”秦婉媛只觉得惋惜:“如果苏贵妃还活着,那个皇子也还在,后宫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妃嫔不像妃嫔,皇上也不爱来后宫走动了。这两年,也是越发奇怪。皇上除了时长去看威殿下,偶尔去看看周贵人,其余的妃嫔那里,几乎都没去过。就连淑华你这里,恐怕也是甚少走动吧?” “是啊。”这话倒是一点没说错:“皇上已经很少来我这里走动。能见到皇上也多半是在太后的福寿宫。” “是了。”秦婉媛纳闷的不行:“皇上正值龙气鼎盛之时,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呢。更不可能对后宫的女眷们个个都冷淡至此啊。难不成皇上成日里去礼佛多了,有看倦了红尘的念头……” “胡说!”褚淑华黑了脸:“你这张嘴,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说?这话传出去,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咳,我不过就是顺嘴那么一说罢了,淑华别恼啊。”秦婉媛赔了笑脸:“我其实是想说,那位凌夫人是不是把皇上的心给带走了。自从那事情之后,皇上就对咱们都淡淡的了。” 这话说的褚淑华心里难受,这些年,她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还不都是仰仗太后的扶持。但其实他根本就不曾走进皇帝的心。如果有天太后不再了,亦或者不愿意再扶持她,那她从头到尾就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倒是有点羡慕周贵人。”褚淑华垂下眼睑:“虽说皇上不怎么喜欢她,即便她诞下双生胎公主,也不曾晋封位分。但总是能因为自己的女儿多见皇上几次。且就算皇上不来,她也可以尽心的照顾自己的女儿不是!” “淑华说的我心里案首。”秦婉媛也垂下头去:“我侍奉皇上也许多年了,可到现在都没能有过身孕。也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才能垂怜我一回……” “唉……罢了。”褚淑华摆一摆手:“不说这些了。听着就叫人觉得累。” “是啊。”秦婉媛也觉得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耽误淑华的功夫了。明一早,我去福寿宫向太后请安,再陪淑华说说话。” “好。”褚淑华对身边的婢子紫梦道:“好好送婉媛出去。” “是。”紫梦恭敬的前去领路。 腾芽刚回到青鸾宫,就看见静夜笑眯眯捧着托盘走过来。“外头才进贡的果脯,公主可要尝一尝吗?奴婢听说这个叫葡萄干,味道酸甜可口。” “是么。”腾芽捏了一颗放在嘴里:“确实不错。” “公主就不问问,是哪里进贡来的?”静夜看她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少不得逗她多说两句。 “我才刚回来,你那一脸的笑意就已经出卖你了。”腾芽又吃了一颗:“是他叫人送来的吧?” “是呢。”静夜不由得点头:“公主和他当真是心有灵犀,纵然奴婢不说,您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你呀!”腾芽看着那叠葡萄干,想着如今的薛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薛翀在宫里养伤大半年。随后同裕王一道离开皇宫。裕王是去了封地,为皇上操持一方的军事。英勋和英乔也分别离开了皇城,各自有自己驻守的地方。这三个人,如今也是天各一方。 而薛翀则秘密前往那个他筹谋了良久的地方。据说那离鲜钦很近,也是鲜钦运送物资的关卡之所。他在盛世养伤的时候,鲜钦的皇帝就病逝了。而大殿下薛赟顺利登基,二殿下薛翱则被派遣封地驻守,其余几位年幼的皇子也都各自安置。 腾芽从来不相信薛翀没有管治一方天下的本事。她清楚的知道,是她的拖累,才让他错失了江山。 也因着这一份愧疚,这些年,她一直在关注着薛翀做的每一件事。并且竭尽所能的去帮他。 如今的薛翀,虽然还没有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可是也就快要成功了。腾芽这么想着,心里不免也替他高兴。 “你也别光看着我吃。他送来的应该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吧?你呀,等下拿去分了,咱们宫里人人有份。再留一些,明早我带去给皇祖母尝尝。” “是,公主。”静夜美滋滋的点头:“他送来了许多呢。就知道三公主惦记着太后,奴婢早就准备好了一份给太后送去的。” “嗯。”腾芽点了下头,又道:“小毛蛋回来了么?” “没有呢!”说到这里,静夜也觉得奇怪:“他不是陪公主去了娇恩宫吗?倒是公主自己先回来了。” “还没回来!”腾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还是去一趟皇极宫吧。” “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静夜也跟着担心起来。 “说是威儿在御花园里玩着玩着就不见了。”腾芽皱眉道:“小毛蛋帮着去找,到现在都没找到。御花园虽然大,可是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能跑多远?这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那奴婢这就去被辇车。”静夜都急糊涂了。 “不用。肩舆就行。”腾芽挑眉:“皇极宫离咱们这里近。” “是。公主。”静夜赶紧退了下去。 “唉……”腾芽心里很是不安。“父皇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切莫再出什么事情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两年的深宫,一场波谲云诡的阴谋似乎来了,安宁的日子好像要结束了。 第122章 锋芒毕露 >> 紫梦领着婢子们鱼贯而入,早早的伺候褚淑华洗漱。 这两年,褚淑华已经习惯了晚睡早起,就是为了能随时去福寿宫侍奉太后。 “瞧着天是进了春天,可仍然不暖和。”褚淑华抚了抚自己的脸:“把香膏拿来,我擦一些。” “是。”紫馨赶紧把香膏递了过来:“这回的香膏里面,加了些珍珠粉,说是不光能滋润肌肤,还能使肤白柔嫩呢。” “内务局现在是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送过来。”紫梦笑的合不拢嘴:“这宫里就属咱们淑华娘娘位分最高。又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有奴才敢不把咱们宫里的事儿摆在前头,一瓶香膏而已,就把你乐成这样?往后咱们宫里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紫梦姐姐说得对,奴婢只是替淑华高兴罢了。”紫馨笑吟吟的垂下头去。 香膏涂在脸上,还真是挺好闻的。 听着两个丫头说话,褚淑华心里也是舒畅。“去看看给太后炖的补品怎么了样了。弄好了就带着,让人赶紧准备车辇,咱们早些过去,放在小炉子上温着。等太后梳洗完了用,也不至于凉了。” “奴婢记住了,淑华放心就是,成日里都是这么准备的。”紫馨笑眯眯的说。 “嗯。”褚淑华微微卷唇,心里也是得意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在这后宫拔头筹的一日。虽然还不是妃主,不是夫人,但也快要赶上宓夫人了。当年在宓夫人手底下受了那么多气,眼瞧着是要扬眉了。可惜,宓夫人短命,见不着这么好的日子。 一行人从娇恩宫里出来,褚淑华安稳的坐在马车上。 春寒料峭,风掀起车帘,卷着一点寒意,叫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给淑华娘娘请安。”德奂的声音再这时候响起,着实叫人意外。 褚淑华连忙吩咐人停下车,掀开轿子帘子皱眉看着德奂:“你怎么会在这儿?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褚淑华是要福寿宫吧。”德奂一脸的愧笑:“不知道能否请您绕道而行……” “绕道?”褚淑华一脸的莫名:“为何呢?” 德奂弓着身子,低着头道:“婕妤有所不知,御花园给羽林卫封了,所有的妃嫔和行人都需要绕道。还请淑华娘娘恕罪。” “好好的,封御花园做什么?”褚淑华一脸的莫名:“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威殿下还没找到呢。”德奂少不得叹气:“皇上下了严旨,午时之前,一定要找到威殿下的下落。奴才这儿正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望淑华可怜奴才。” “威殿下还没找到?”褚淑华不由得心惊:“这一整晚都没找到……” “是啊。”德奂长叹了一声:“淑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行,你去吧。”褚淑华吩咐了驾车的奴才:“绕开御花园,去福寿宫的路还有点远,赶紧走吧。” “是。”奴才应声,拐进了一条比较远的路去。 紫馨递过了暖手的铜炉,皱眉道:“威殿下身边一直都有不少人跟着伺候,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再说了,那么小的孩子,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熬这么一晚,就算不冻坏了,也会冷的哭起来啊。按说那么多奴才在御花园里搜找,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吧?” “除非……”褚淑华不由得身子一颤:“那孩子根本就不在御花园,亦或者是已经……” “娘娘快别说了。”紫梦听着就觉得揪心。“威殿下是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那会儿,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和皇城内外数十名经验老道的稳婆都给皇上拘在了恪荣宫,那韦嫔是疼足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不是都说威殿下命大么!” “威殿下命大是不假,那韦嫔也够命大的。难产就算了,还险些见大红,却还是挺过来了。”褚淑华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形,就不寒而栗:“你们是没看见啊,那一盆一盆鲜红的血水,是怎么从房里端出来的。整个恪荣宫里都是血腥气味,我现在想着那个情形,都觉得疼。罢了,一大早起的,不说这个了。” “是。”两个丫头连忙点头。 饶了会儿路,才好不容易到了福寿宫。 “臣妾拜见太后。”褚淑华走进太后的内寝时,太后已经梳妆完毕,正在挑选配饰呢。 “让臣妾来吧。”褚淑华对太后身边的婢子道:“你们先去准备早膳,我带了些补品来,正在小炉子上热着呢。” “诺。”婢子们轻轻行礼,才慢慢退了出去。 “今儿怎么比平时晚了些,你侍奉哀家向来只会早到,鲜少会来迟。”太后梧桐花开的梳妆镜里,看着褚淑华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不免奇怪。“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回太后的话……臣妾原是不想说,怕您担心。可您既然问起了,臣妾也不敢隐瞒。”褚淑华凝眸道:“昨个儿韦嫔来臣妾宫里,说威殿下不见了。臣妾还让人帮着找了一通,可方才过来福寿宫的时候,德奂说威殿下还没找到。皇上下了严旨,午时之前必须把人找出来,现下羽林卫把整个御花园都给封了,臣妾绕路过来,所以才来得迟了些。” “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孩子,让羽林卫封了御花园有什么用?”太后心里很反感韦氏一族,自韦妃死后,那股子怨气就落在了韦嫔身上。所以平日里,连威殿下也是少见。虽说就这么一个孙子,可不喜欢勉强装出喜欢的样子,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索性就不见了。 对外,太后只说是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了皇孙,对那孩子不好。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言辞。 “韦嫔这两年来,也算是恪守本分。虽然是有了威殿下,可素日里倒也安稳。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褚淑华微微挑眉:“臣妾未免她成为第二个韦妃,成日里一直都有多加注意。她的心思,都花在了威殿下身上,还算是比较懂事。” 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得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啊,许是当年跟着宓夫人时候多了些,被她那套给影响了。” “太后的意思是……”褚淑华不由得脸热起来,太后是一语道破了玄机。 “她为何全副心思都花在那个孩子身上?因为那才是她在这深宫之中立足的指望。”太后的笑容有些沉冷:“那么艰难的产子过程,若换做是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可她却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光凭这一股子坚韧的狠劲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瞧着吧,这回威殿下不见的事情,必然不是那么简单。总之不管她是冲着谁,你都要谨慎以对。” “是。”褚淑华被太后的这番话说的心砰砰乱跳。“臣妾一定会谨慎对待的。” “太后,三公主来了。”外头是内侍监的声音。 太后听闻是芽儿来了,随即收拾了脸色。“让她进来。” “是。”内侍监应了一声,没一会儿的功夫,腾芽就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芽儿拜见皇祖母,见过淑华娘娘。”腾芽穿了一条浅黄色的裙子。 裙子的颜色比迎春花略浅,收了腰身,勾勒出腾芽婀娜的身姿。太后微笑的样子,和蔼可亲,朝她伸出了手。“快过来。” “皇祖母瞧着气色极好呢。”腾芽微笑着走过来,一脸温和。 “倒是咱们宫里这衣裳,越发的喜欢仿效鲜钦那边的样式。这裙子勾勒的芽儿腰肢酥软,看着就让人喜欢。”褚淑华笑吟吟的打量着腾芽:“转眼间,咱们三公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这过了春节,也算是新一年,虚岁也十三了。” “是啊。”太后颔首道:“看着芽儿出落成大姑娘了,哀家不服老也是不行了。当真是岁月匆匆。” “皇祖母的身子越发硬朗了,这肌肤也是柔嫩细腻,哪里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腾芽笑着凑到她近畔:“还是褚淑华照顾的周到,芽儿得跟着淑华娘娘多学几招呢。” “嗨,哪里是我的功劳。”褚淑华温婉道:“太后最喜欢的就是三公主了。你呀,成日里过来福寿宫陪伴在太后身侧,这心情好了,病痛自然就消退了。三公主才是太后的一剂灵药。” “可不是么。”太后握着腾芽的手,温和道:“虽则虚岁十三了,可哀家还真是舍不得你出嫁呢。” “好好的,皇祖母怎么又提这个?”腾芽垂下头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太后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软榻上:“这是女子的宿命,生的再好也不如嫁得好。那邻国的皇帝待你虽然不是最好,却也不错了。你说要为苏贵妃守孝,他应允了。说要照料哀家,他也点头了。这一晃,两年都过去了,芽儿,你也该为以后思量思量。虽则十座城池换我芽儿,的确是太轻。但我们芽儿本就是哀家的掌上明珠,千金万金也换不去。不就是冲着他的情分么!” 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腾芽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哀家知道,当年的事情,你心里有根刺。换做是旁人,也必然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可是丫头哇,这男人有男人的决断。这君王有君王的思量。其实是不是正妻,有时候也不看名分,看的是你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太后握着腾芽的手,微微用力:“再者,能不能成为皇后,一则是天意,二则是人为。你想要这个名分,也未必不能。做不过是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皇祖母的话,芽儿都记住了。”腾芽勾唇,笑的有些不自然。她不稀罕当皇后,若是不能得到夫君的心,就算做皇后,会开心吗?那凌夫人的亲姐姐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明,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自己夫君的手里。何苦! “淑华娘娘……”紫梦忽然走进来,一脸的惊慌。 太后微微诧异,斜目扫了她一眼。 “什么事情这般惊慌?”褚淑华有些不痛快:“太后在这里,别坏了规矩。” “奴婢有罪。”紫梦赶紧走进来,朝太后跪了下去:“还请太后恕罪。” “什么事情,你只说就是。”太后倒是没显出威严来,守着腾芽,脸色自然温和几分。 “威殿下……威殿下找到了。”紫梦的声音都在颤,脸色清冷的厉害。 “威殿下找到了?”褚淑华被她这样子惊着了心:“威殿下如何了?” “发了高热,似是昏迷了。”紫梦皱眉道:“没能叫醒……” 褚淑华微微颔首:“那可能是昨夜吹了风,受了寒的缘故。赶紧让御医去瞧瞧吧。” “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腾芽觉得不对劲,少不得多问一句。 听三公主这么问,褚淑华才反应过来,威殿下找到了是好事,怎么紫梦这么惊慌失措?“是啊,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紫梦深吸了一口气,奓着胆子说:“就在淑华您的马车里!” “什么?”褚淑华顿时就蒙了:“怎么可能在马车上。方才咱们过来还用了马车呢!威殿下何曾在马车上?一定是有人把他抱上马车的!” “淑华娘娘,威殿下不是在马车上,是在马车里……”紫梦吓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有什么区别?”褚淑华纳闷的瞪着她。 “方才有奴才听见咱们马车里有动静,就把您座位下面的暗格给打开了。威殿下就在那里面。”紫梦慌的不行:“第一个发现威殿下的人,说殿下似乎是醒了要哭。可等德奂带着奴才们赶过来的时候,威殿下已经昏迷,怎么都叫不醒。到底他什么时候在马车上的,又是被谁放进暗格里的,奴才们一概不知。德奂这时候已经抱了威殿下回皇极宫,只怕不多时,皇上就会传召淑华您前去询问了!” 褚淑华抬眼看了太后,幽幽道:“看来太后说的对,这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昨日,韦嫔来娇恩宫的时候,臣妾就已经让金明把公里宫外都找了一遍。谁能料想到,威殿下居然会在马车座椅下的暗格中……” 太后没有做声,只是凝眸看着褚淑华。 腾芽也是沉默,似乎这件事情真的有些不简单。 褚淑华攥了攥拳:“不用等皇上传召了,臣妾这就过去瞧瞧。” 她正朝太后行礼,准备告退,就听见外头是金明的声音。 “奴才拜见太后。”金明一脸焦急:“皇上传淑华去皇极宫见驾。” 太后心里有些担忧,对褚淑华道:“皇上传召你就赶紧过去吧。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 “是。”褚淑华连忙点头:“是。” 目送褚淑华出去,太后才长长叹气。“韦嫔是因为有了皇子才能保住自身和韦氏一族的安危。若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她如何对你父皇交代,又如何对韦氏族人交代。” 腾芽皱眉道:“韦嫔一向在意皇弟,怎么可能忽然把他弄丢了。这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是啊。”太后不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皇祖母,不如我去看看吧。”腾芽略微一想,还是开了口。 “也好。”太后忙不迭点头:“褚淑华毕竟是当事人,怕有看不清看不透的地方,你去瞧瞧也好。” “是。”腾芽微微行礼:“那晚些时候,芽儿再来陪伴皇祖母。” “去吧。”太后温和的点了下头。 待腾芽转身离去,太后的脸上才没有了笑容。 “启禀太后,须眉姑姑来了。”外头的小丫头恭敬的说。 “让她进来。”太后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须眉进来。 “奴婢给太后请安。”须眉端正的行了个礼。 抬起了右手,太后示意她起身。“近前说话。” “太后瞧着气色极好,奴婢不能在身边伺候,也着实心中愧疚。”须眉恭敬道垂下头去。 “你替哀家看着金云宫与紫竹宫,也是颇为费神的事。哀家知道你办事周到细心,心里才踏实。倒也是能安枕无忧。”太后笑里带着机锋:“到底是比妙嫦管用。” “太后,妙嫦她……”须眉很多次都想问太后,妙嫦怎么会忽然就离宫了。当初太后昏迷不醒的时候,不就只有妙嫦和个粗使的婢子在身边伺候么?何况妙嫦一直都得太后的欢心,这么多年来也算得上是得力的左右手。她的忽然离开,到底是让须眉心中不宁。 “她不中用。”太后惋惜的说:“既然是不中用的人,留在身边也白搭。皇上的恩典让她出宫去,那便出宫去罢。” 这话让须眉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妙嫦怎么惹的皇上和太后不痛快了。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她终究也不敢多问。 “对了,奴婢方才来的时候,听说威殿下是在褚淑华的马车里找到的。”须眉心里奇怪,脸上充满了疑惑:“褚淑华与韦嫔素日里也不怎么来往,这些日子又一直在您宫里伺候着。威殿下怎么会在褚淑华的马车里待上整晚呢!奴婢实在是想不通。” “褚淑华当然不会将韦嫔的孩子藏匿在自己的马车上。”太后微微挑眉:“这事情若不是韦嫔做的,便是有人看不过去褚淑华的风光。总之,哀家会让人仔细盯着。让你今天过来,则是有别的事情。” “但凭太后吩咐。”须眉恭敬道。 “紫竹宫也好,金云宫也罢,你去挑个可心的人伺候皇上。”太后温眸道:“这家世和人品,都要比韦嫔好些。最好是也能怀上个皇子,也免得这偌大的后宫里,就只有韦嫔一个有皇子,叫哀家的心怎么能安宁。何况……” 停顿了好半天,太后才继续往下说:“哀家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这两年来,后宫妃嫔凋零,贵妃没有就罢了,夫人也没一个,连妃主都不见踪迹。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外头的人不知道,还当哀家把持着凤权,不许皇上有宠爱的妃子。也确实不好看。何况,皇上不亲近妃嫔……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话说到这里,太后眼眸一紧:“须眉,你把哀家的话传出去,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奴才们都听见。哀家就是要让皇上知道,子嗣后继之事,也是立国之本。若皇上不在这事情上用心,那哀家就要行使太后的权利,为皇上选秀。” “诺。”须眉恭敬的垂下头去:“奴婢知道了,会按太后的意思处理好这事情。” “嗯。”太后点了下头:“那么,你可听到宫里还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回太后的话,宫里倒是一向太平,并没有什么波澜。因着没有得宠的妃嫔,紫竹宫和金云宫也罕有争风吃醋的事情。”须眉道:“只是前不久,二公主回宫,又和三公主闹了一场。奴婢听说三公主根本就没搭理她那出。可是二公主不依不饶,回冯府又同额驸大吵一架。还说吓得小公主当晚就生了病。” “腾珠那丫头,是完全没有继承宓夫人的聪明才智。也不知道像谁。”太后显得不怎么耐烦:“这样,回头你和外头的人说说,没什么事,少让她进宫。哀家最瞧不得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了。管不住自己的额驸,来宫里撒什么疯。” “是。”须眉如是应下。 “对了,邻国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太后微微蹙眉:“那皇帝怎么迟迟不来盛世要求完婚?” “奴婢偶然听外头的人提及,说邻国国君这几年一直勤力于政事。邻国到底不是从前的邻国了。兴许是一门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了,便也不急着与三公主的婚事。”须眉是这么猜想的。 “不管他怎么想,设法让人给他提个醒。”太后想事情有些入神,半晌才道:“方言后宫之中,想来就属芽儿最聪慧最善解人意。可她这份聪慧,需要的时候是好事情,一旦用不上了,怕就怕会坏事情。哀家如今已经能掌控宫中局面,身边再不需要她这么聪慧的人相伴。否则……哀家当初是想着她若能嫁给薛翀,哀家身后有多了鲜钦的一重胜算。谁料,薛翀不济,鲜钦也不济,到底是凌夫人的儿子有本事,如今也成了一国之君。总之你尽快想法子,让凌烨辰来提亲就是。” “是,奴婢一定会尽快办好这件事。”须眉确实有认真的思量整件事,太后想必是怕三公主万一知道当日的真相,一定会翻脸的。毕竟太后宠爱了三公主这么多年,临了了,还是保持好印象最好不过。 “行了,能把这些事情办好,哀家就满意了。”太后觉得有些饿了,便道:“你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须眉面带笑容,朝太后行了个礼,后退着慢慢的走开一段距离,才转身离开。 太后凝神,想起了从前苏贵妃还在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好容易掌控住这后宫的权势,任是谁,也别想再从哀家手里夺走凤权。” 皇极宫的内殿之中,气氛有些微妙。 皇帝身边坐着眼泪还没有干的韦嫔,双龙夺珠的屏风后面,是几位忙碌的御医。 御医们正想方设法的为威殿下退热。 褚淑华则神情凝重的跪在皇帝面前,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感觉到地气湿冷,一股一股的凉意直往膝盖里钻。才不过跪了片刻的功夫,整条腿都凉的要失去知觉了。 “父皇。”腾芽这时候走进来,脸上挂着担忧。“御医是怎么说的,威儿如何了?” 听见威儿两个字,韦倚媃的心神才被拉了回来。“御医正在给威儿退热,可是药用了,针也施了,就是不见起色。” 腾芽上前两步,道:“那芽儿先去看看威儿,等下再过来。” “去吧。”皇帝沉眸。 腾芽走到床边,御医们自然就让开了身子。 看见腾威幼小的脸蛋红扑扑的,腾芽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已经不记得,母妃生下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孩子哭声特别的嘹亮,且浑身都是血,红红的。 伸手去摸腾威的脸,确实高热还没退,巴掌大的小脸热的烫手。 “去打盆温水过来。”腾芽对一旁的婢子吩咐了一句。 “诺。”婢子赶紧照办。原本耳房里也是准备着铜盆和热水的,取来也容易。转眼的功夫,水就送到了三公主面前。 “你们拿白绵巾用温水绞过拧干,给威殿下擦拭身子。尤其是额头,胸口、腋下和后背,要多擦几遍,反复的擦。温水凉就再换水继续擦。如此不要停顿,擦拭约莫半个时辰。期间退热的药也要给威殿下用着。御医们随时观察威殿下的高热是否减退。一旦减退,穿好衣裳,主意保暖,但也别捂着。若半个时辰之后,高热还没有退,那就用绵巾包了冰块,敷额头和腋下。” 韦倚媃听三公主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却更为焦虑了。她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床边,拉着腾芽的手问:“三公主,若连冰都用上了,高热还不退,那威儿会怎么样?” “高热不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腾芽有些抵触她握着自己的手。毕竟韦妃害死了母妃,按说韦家的人都是仇人。可腾芽心里也明白,韦妃已死,这仇怨算是了结了。但对韦嫔,她始终也喜欢不起来。“轻则会影响智力,重则……恐怕丧命。” 心一慌,腿就软了,韦倚媃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 腾芽被她吓了一跳。“韦嫔你这是怎么了?” 侍婢赶紧把韦嫔给扶了起来。 “不碍的,我没事。”韦倚媃红着眼睛,哽咽的对腾芽道:“三公主一直和徐丽仪学医术,想必对这些事情比较了解。能否请你多帮帮御医,救我威儿一命。求你了三公主。” “不用你求我,我若能做也一定会做。”腾芽敛眸道:“威儿是父皇的皇子也是我幼弟。只是你自己别乱了心神才好。毕竟威儿若醒了,首先就会找你。” “是,三公主说的是。”韦倚媃摸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道:“我一定会撑住的。多谢三公主提醒。” 腾芽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腾威,心里不免难受。 若果自己的弟弟还活着,也有三岁了…… “你还不肯说吗?”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腾芽的思绪。 褚淑华连忙摇头:“皇上息怒,并非是臣妾不肯说,臣妾着实不知道为何威殿下会在臣妾的马车里。” “威儿并非是在你的马车里,而是在你马车座箱里。”皇帝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目光威严。后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糟心的事情了,看样子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威殿下是怎么会出现在那箱子里。”褚淑华一脸的委屈:“那么小的孩子,遭那样的罪,臣妾瞧着也于心难安。再说,韦嫔曾经去臣妾的宫里问过,臣妾也让金明细细的将宫里找了一遍。当时秦婉仪、徐丽仪以及三公主都在臣妾宫中,可以为臣妾作证。” “只是找了你宫里面,可有查过马车?”皇帝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褚淑华顿时就被问懵了。她也不知道金明办事仔细不仔细,有没有检查过那辆马车。可再细致的想一想,哪有人找孩子,会去把马车坐下的暗箱也打开了看看?谁又能想到,一个好好的孩子会被人塞进那里去…… “怎么?你答不上来?”皇帝的语气越发不好,脸色也异常的难看。 “回皇上的话,臣妾当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金明是否有搜查过那辆马车,臣妾也不得而知。可若是威殿下好好的被人塞进马车里,肯定会哭闹不止的,又怎么能配合的不吵不闹?再说,臣妾与韦嫔无冤无仇,何苦要害她的孩子呢!” “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解释,朕只相信眼前所见。威儿的的确确是从你的马车里找到的。你若是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那朕也绝对不能纵容你。”皇帝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看着褚淑华委屈的神情,他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皇上可以传召金明来问问。”褚淑华垂下了头,一脸的无奈:“那一日,是臣妾的芳诞。皇上在此之前晋封臣妾为淑华,双喜临门,后宫里的姐妹们都来臣妾宫里道喜,就连外头的命妇也都巴巴的凑上来。臣妾疲于应对,顾着这些事情都弄不过来,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让人把威殿下藏起来。何况真的要藏起来,宫里这么大,什么地方藏不住一个孩子?怎的偏要将他藏在马车里?等他哭的时候让人发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且也不怕皇上笑话,臣妾入宫多年,一无所出。娇恩宫里,也根本就没有一个会哄孩子的宫人。威殿下动辄就那么多人跟着,又是刚回跑的时候,想必是蹦蹦跳跳的没个安静时候。可不是随意就能哄他在马车里藏好的。光是这一份本事,臣妾就没有,又如何去做这样冒险不讨好的事情?还望皇上明察。” 德奂这时候已经问过了金明,来个皇上复命。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问过了金明。他说那一日是将娇恩宫内外都找了个遍,就连后花园和马厩都找过,并未发现有威殿下的踪迹。马车当时也扫了一眼,却没有翻查座下的暗箱。”德奂躬身道。 一听这话,褚淑华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有遗漏马车,就说明她的人是认真的找过威殿下的下落。 韦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脸上的泪痕虽然还没完全干透,但她已经比方才平静多了。“皇上,臣妾仔细问过陪伴威儿的奴才。都说威儿是在御花园里玩着玩着就跑不见了。当时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带着各色的礼品。臣妾心想,可能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贺礼让威儿觉得很好看,就混在了送礼的队伍,一路跟着去了褚淑华的娇恩宫。臣妾就冒昧的去了娇恩宫请求淑华娘娘帮衬着找找。淑华娘娘二话不说,就让金明将宫里找了个遍,足见淑华娘娘也是在意威儿的安危,愿意帮衬臣妾的。” “不错,臣妾当时就是想着能帮韦嫔找到威殿下。只是确实没能从宫里找到。”褚淑华皱眉道:“若是知道威儿在马车的暗箱里,臣妾肯定一准儿就把威殿下还给韦嫔了。断然是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韦嫔点头,对皇帝道:“臣妾也不相信这事情是褚淑华做的。还望皇上明鉴。” 腾芽一直留在床边,看着侍婢们照顾腾威。但屏风隔不住声音,她们的说话,她也都听了进去。 “瞒着,那是什么?”腾芽眼睛扫了一眼腾威脱下来的衣裳。两层衣裳之间,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 侍婢连忙将衣裳捧了过来,送到三公主面前。“请三公主过目。” 腾芽接过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捧了来皇帝面前。就搁在皇帝手边放着茶盏的小桌上。 “发现了什么吗?”韦嫔不免紧张。 腾芽没搭理这茬,专注的将两件衣裳分开,从那夹层里找到了一小块类似于糕点一眼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掌心,细细的闻了闻。“父皇,请过目。” “这是什么?”皇帝往她的手心里看了一眼。 “如果没看错,这应该是牛乳糕。” “牛乳糕?”韦嫔不免诧异:“威儿最喜欢的就是牛乳糕,平日里总是要吃的。” “但我记得,韦嫔说过,宫里做的牛乳糕都会将放些花生碎,吃起来的时候会有香味。但威儿还小,花生碎吃多了,会不消化。所以恪荣宫的牛乳糕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里面半点花生碎都没加进去。”腾芽徐徐的说:“是这样没错吧!” “是。”韦嫔连忙点头:“三公主好记性。” “但这块牛乳糕里,是有花生碎的。”腾芽将那么一小块牛乳糕转过来,果然就看见了花生碎。 “也就是说,这牛乳糕并不是臣妾宫里做给威儿的。”韦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人,会拿牛乳糕给威儿吃?” 褚淑华如释重负,却没敢表现出来,只道:“启禀皇上,臣妾宫里鲜少会吃到牛乳糕。您是知道的,臣妾这段日子都在福寿宫里侍奉太后,自己宫里准备的都是补品汤羹,不会去做什么糕点。即便是从御膳房取来,也都是太后喜欢的桃花酥和芙蓉饼,从来就没拿过牛乳糕。由此也可证明,臣妾并没有拿食物带走威殿下的可能。” “父皇。”腾芽微微挑眉,道:“这牛乳糕里,不光是有花生碎,且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皇帝皱眉问。 “迷药。”腾芽确信自己不会闻错。“这药的分量应该还不少,若是威儿吃了一整块牛乳糕,恐怕是要睡上一整晚的。” “也就是说,有人给威儿吃了牛乳糕,再把他塞进褚淑华的马车暗箱里……”韦嫔听着这样的话,揪心不已:“皇上,臣妾的确是犯过错,臣妾的姐姐也是愧对皇上。韦氏一族,因为臣妾和威儿的关系,勉强的保全了下来。这些年,臣妾深居简出,除了照顾威儿,就是潜心礼佛,为皇上和太后祈福,为盛世祈福,为的就是能减轻自己的罪孽。这些年,臣妾也不敢得罪旁人……何以有人要这样对待臣妾的威儿……求皇上为臣妾母子做主。” 她伏在地上,肩膀颤抖的厉害,却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皇帝蹙眉道:“你先起来,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眉目,朕一定会让人彻查的。就先从那叠牛乳糕开始查。” 皇帝侧首望了德奂一眼。德奂连忙行礼退下,脚步匆匆的赶去御膳房。 “三公主可还能发现什么线索吗?”韦嫔将希望都寄托在腾芽身上。此时此刻,她心里也是充满了怨恨。无论是谁,怎么作践她也罢了,在这时候对她的孩子下如此重的手,那就别怪她容不得此人活在宫中。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被她揪出来,就别想再活下去! “我再找找看。”腾芽细细的检查着腾威的衣裳,捧起来轻轻的嗅了嗅:“看样子,还真有线索!” 腾芽卷起了唇角,眸子里酿出些许锋利:“春天了,宫里可还有哪一出腊梅花开的正好?” 第123章 害人之心 >> “腊梅?”褚淑华连连摇头:“据我所知,一年前修整御花园时,栽种了宫粉梅和照水梅。太后因着喜欢红梅,福寿宫里移栽了朱砂梅和大红梅,皇极宫附近栽种的都是绿萼梅。若要说腊梅……” 腾芽见她哽在这里不敢继续往下说,便轻轻一笑。“褚淑华想必是知道,昔年御花园里有好些腊梅,旁人都嫌颜色普通,气味又太过浓烈,不怎么喜欢。叫人移走,母妃却觉得腊梅独有一种清韵,叫人往青鸾宫里种了不少。”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褚淑华连忙解释道:“三公主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自然。”韦倚媃也是点头:“只是和腊梅有什么关系,三公主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威儿的衣裳有腊梅的香气。”腾芽将那衣裳递给韦嫔。“不知道韦嫔宫里可有腊梅花?” “没有。”韦倚媃肯定道:“我宫里种的垂枝梅。根本就没有腊梅。” “那就只剩下一处了。”腾芽凝眸道:“我记得摘星阁里,好似有不少腊梅。” “摘星阁?”韦嫔从未去过摘星阁,并不清楚。但她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得罪过李芳仪,根本没和她有过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威儿。 皇帝听到这里,脸色越显得阴沉:“让人去传李芳仪过来。” “是,”德奂领命,赶紧就退了下去。 这一等,又是好半天的功夫。 李芳仪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周贵人陪着。 “你怎么过来了?”皇帝少不得奇怪:“还带着珮儿。” 周贵人赔着笑道:“珮儿好几日没见过父皇了。臣妾抱着她去芳仪娘娘宫里做客,凑巧皇上传召,臣妾就一并来了。” 皇帝往她怀里的腾珮脸上扫了一眼,皱眉道:“珮儿还睡着,当心着凉。你去暖阁里候着,朕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去和你说话。” “多谢皇上。”周贵人得意的抱着五公主腾珮往暖阁里去了。 李芳仪这才再次向皇帝行礼:“皇上这时候传召臣妾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你可见过威儿吗?”皇帝微微挑眉:“昨日在御花园里。” “臣妾不曾见过威殿下,倒是见了许多人四处寻找威殿下。”李芳仪温眸里透着些许担忧:“臣妾还听闻,威殿下整夜都没有找到,说是方才才找到,还受了风寒发高热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这么说话,并没有人回答。 李芳仪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解释道:“臣妾原本是想着去恪荣宫问问,可是听说韦嫔妹妹一直就没有回恪荣宫。所以臣妾相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过来。” “多谢芳仪关怀。御医已经来过了,威儿的高热还没退。”韦倚媃难免心里难受,却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她有太多的怀疑和不安。可是无论是怀疑还是不安,都不能任由她恣意的表现出来。一切还的是听三公主和皇帝的。 稍微沉默了片刻,李芳仪少不得再问一句:“只是皇上这时候传召臣妾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朕方才不是问过你了。”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心思,偏偏眼神却深邃严肃。 李芳仪与皇帝对视一眼,少不得心慌:“臣妾的确没见过威殿下,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 “让我来解释给李芳仪听吧。”腾芽捧着腾威的衣裳走到李芳仪面前。“这是威儿昨天穿的那件衣裳,说来也是奇怪,威儿在御花园里玩的时候不见了踪影,奴才们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可是今日在他的衣裳上面,居然留下了腊梅花的气味。腊梅气味算是比较浓烈独特,不容易和别的品种的梅花气味混淆。” “三公主的意思是……”李芳仪少不得诧异:“威殿下的袍子上有腊梅的气味,所以威殿下就去过臣妾宫里吗?” “是。”腾芽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点头。 “可是宫里又不是只有摘星阁有腊梅树,别的地方不一样有吗?”李芳仪不免有些委屈:“总不能因为这一点气味,就怀疑臣妾曾经把威殿下带回自己宫里吧。毕竟臣妾宫里也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呢。” “李芳仪来之前,我们也细致的问清楚里宫里腊梅种植的情况。”腾芽特意告诉她:“除了摘星阁,就只有青鸾宫有腊梅。别处的腊梅,一年多之前都挖走移栽了别的梅树了。” “那……”李芳仪原本是想说,那威殿下难道不是去了青鸾宫吗?但对上了皇帝的眼眸,她并未敢说出口。“那是不是在臣妾出来的时候,威殿下有偷偷去过摘星阁也未可知。臣妾昨日出来给褚淑华道贺,在娇恩宫坐了一会儿,就和周贵人去了内务局领春日的料子,还让绣娘给珮儿量了身长,准备先紧着她做几身换季的衣裳。后来周贵人说倦了,臣妾就先陪她回了紫竹宫。直到傍晚的时候,该用晚膳了,才回到摘星阁。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臣妾身边的婢子和摘星阁的奴才来问话。周贵人现下也在这里,皇上也可以问问她,臣妾确实没有单独见过威殿下。说实在话,臣妾连威殿下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太清楚。毕竟宫里的奴才们闲来无事,总是口舌是非,他们的话,臣妾多半是不愿意去多听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威儿自己上了李芳仪的马车,被带去了摘星阁?”韦倚媃显出了焦急的神色。 “不可能。”李芳仪皱眉道:“那一****的马车是和周贵人一起用的。若果威殿下在我车上,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还能看不见?” “是臣妾心急,一时多心。芳仪娘娘莫怪。”韦倚媃连忙垂下眼睑,向李芳仪赔不是。 “无妨,你是当娘的,自然着急。”李芳仪喟叹一声:“若我的孩子还在,若他也经历这些,我一准儿比你更着急。只是我没有这样好的福气罢了。韦嫔你是福气的,威殿下有皇上和太后的庇护,自然福泽深厚。一定会平安无事。” “多谢芳仪贵言。”韦倚媃舒展了唇瓣,却笑的一点都不好看。 腾芽这么听着,似乎李芳仪真的是无辜的。可整个宫里就只有青鸾宫和摘星阁有腊梅。如果不是她有嫌疑,那岂不是成了自己有嫌疑? 果然,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李芳仪连连发问:“若威殿下没去过摘星阁,那是不是去过青鸾宫呢?不是说就只有这两处有腊梅吗?三公主是不是一时疏漏,所以威殿下去过青鸾宫您也不知道呢?” 褚淑华知道太后最心疼三公主,且三公主这么过来,想必是太后不放心她,才会让三公主跟着照看。 “三公主一向最温和不过了,且对威殿下也特别的好。若真是她领威殿下去青鸾宫玩耍,也不必避开耳目。何况,当日三公主正和秦婉仪、徐丽仪在我宫里说话,韦嫔才过来说威殿下不见了。这一点,韦嫔自己心里也清楚。” “淑华莫要误会,臣妾没有别的意思。”李芳仪看她这般严肃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少不得态度温和了些。“臣妾只是怕威殿下是为了找三公主玩耍,自己去了青鸾宫也未可知。” “你这么说也有理。”腾芽凝眸唤了一声小毛蛋:“你去咱们宫里打探一下,昨天威殿下是否去过。” 小毛蛋恭敬道:“回公主的话,奴才早就问过。咱们宫里的宫人,谁也不曾见过威殿下。因着奴才也帮着寻找了威殿下,知道事情不小,所以特别谨慎的查问过咱们宫里所有的宫人,奴才敢确保没人见过威殿下。” “罢了,不必问。朕信得过芽儿。”皇帝开了口,便是堵住了李芳仪的嘴。 这边没查出进一步的线索,那边御医却传来了好消息。 “启禀皇上,奴才用了三公主方才说的法子给威殿下退热,现下威殿下的高热已经退了不少。趋于正常了。”御医眉宇之间都是喜色。 皇帝闻言不由得心中高兴:“朕去看看威儿。” “臣妾也去。”韦倚媃连忙跟着皇帝去看腾威了。 这时候,这边也就只剩下周淑华、李芳仪和腾芽。 三个人沉默无声,谁都没轻易开口。 末了,才听见皇帝隔着屏风道:“这件事情,朕一定会追查下去。无论是谁,对这么小的孩子做这样狠心的事情,朕都不会姑息。你们都先回去吧,朕想陪一陪威儿。” “是。”隔着屏风,三人齐齐应声。 先后退出了内室,周淑华这才顾得上问李芳仪:“按说现下已经是春日了,怎么李芳仪这时候才去做换季的衣裳?五公主的衣裳,合该早些准备才是,怎么延误至今?” 言外之意,就是周淑华根本不信自己去内务局做衣裳是正经事,反而她只疑心这是个借口。 “回淑华娘年的话,春寒料峭,今年春回大地似是慢些。五公主身子弱,很怕冷。所以换季的衣裳这时候才开始做也没什么不妥。至于臣妾和周贵人,原本每年做的衣裳也少,就没有必要扎堆和宫里的姐妹们抢那一两个月的时光。不如让绣娘慢慢来做。” “妹妹果然懂事得体,怨不得皇上喜欢你。”周淑华盈盈一笑。 这话不是打李芳仪的脸吗?自从小产,皇帝去看过她几回。可过了坐蓐期之后,皇帝就再也没传召她侍寝过。这一晃,都两年多了。两年多都不曾侍奉皇帝过夜的妃嫔,何来得到皇帝的喜欢? “有句话叫臊人倒比打人疼,姐姐这是打臣妾的脸呢。”李芳仪苦涩一笑:“姐姐倒是多见皇上,可臣妾身份地位,若非皇上传召,连皇极宫都不能随意的进出,哪里有什么殊宠。” 她欠了欠身,拧着身子便走了。 褚淑华没想到她这么大的气性,少不得嗔眉:”不过是一句恭维的话罢了,怎么就惹得她跟火烧尾巴似的,一下子就串起来了。“ 腾芽听着,并未做声,只是轻巧的笑了笑。 “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三公主解围。”褚淑华对腾芽却很诚恳的笑着。“若不是有三公主你的帮衬,这事情指不定要坏到什么程度。左不过是因为我升的太快了,惹来后宫的侧目。平白无故的招致了这么多是非。可是非倒也罢了,什么样的罪名还不能让我吃个闷亏了,非要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做手脚!唉……” “淑华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去福寿宫陪皇祖母说话。”腾芽冲她微微一笑。 “不,还是让我去侍奉太后吧。”褚淑华凝眸道:“你回宫去查一查,别疏漏了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威殿下身上偏偏是腊梅花的气味。若不是冲着李芳仪去的,这事情搞不好就是冲着你去的。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谢淑华提醒。”腾芽的笑容依然温和。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这就去福寿宫。”褚淑华虽然笑着,可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了。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人,暗中操控着什么…… 小毛蛋一直跟着腾芽,褚淑华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因为听见了,心里才特别的不安宁。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如果真的不是李芳仪把威殿下弄走的,难道威殿下真的来过青鸾宫?这怎么可能?那么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出入青鸾宫,会不被戍守的侍卫发现?难道也是藏在马车的暗箱里给送进来的?“公主,奴才想去查看一下咱们的马车。” “去吧。“腾芽知道他心里不踏实,也没多说别的。 小毛蛋急火火的一口气从宫门口,奔到后头的马厩。 车就停在那里。他没惊动旁人,自顾自的在马车找起了痕迹。 马车里里外外,没有一处不妥的地方。也不似褚淑华的马车有暗箱。他心里这才踏实一些。 “公主回来的正是时候,汤刚刚炖好。”静夜端着热气腾腾的汤放在公主手边的桌上。“早膳公主就没好好用,这时候多喝点汤先暖暖胃,奴婢准备了好些好吃的呢。” “好。”腾芽点头,看着小毛蛋进来,少不得问:“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回公主的话,并没有。”小毛蛋总算是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这件事情奴才总觉得有些蹊跷。不过现在好了,只要证明和公主没有关系,奴才就放心了。” “未必。”腾芽少不得卷起了唇角。 “公主的意思是?”小毛蛋充满了疑惑。 “这事情不是冲着褚淑华来的,更不是冲着李芳仪,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腾芽笃定的说:“这个人,十有**带着威儿来过咱们宫里。且还是在咱们都不在宫里的时候。她能随意的进出,且还不被人发觉。” 静夜连忙摇头:“这不可能。咱们宫里戒备森严不说,且奴婢和冰玉总有一个会留在宫里。若有人能带着威殿下恣意进出,还不被察觉,亦或者是说,即便有人看见了,也没觉出不妥来,这不是太奇怪了。除非这个人就是咱们宫里的人,且他进出很平常,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主注意……” 说到这里,静夜有种瘆得慌的感觉:“公主,您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宫里有内奸啊?可是他把威殿下带来走这么一圈,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思路是对的,只是你们想的有点复杂。”腾芽抿唇道:“或者说,是我把你们往偏路上带了。其实他并不是非要来咱们宫里走这一圈不可,而是他只要摘些腊梅花,带出去就行了。然后再在咱们宫里,留下点威儿来过的痕迹。几朵腊梅花拿出去,不是比带进一个孩子来容易多了。” “公主说的是。”小毛蛋凛眉:“奴才这就让人去找,看看到底有什么痕迹留下……” “去找找也无妨。”腾芽微微一笑:“不过不要大张旗鼓的去找,你和静夜叫上冰玉,你们细细留意我时长出入的地方,亦或者是我不常去的地方。不要惊动宫里的人。我倒是想看看,咱们宫里什么时候混进来这样包藏祸心的宫人。” “是,公主。”静夜绷着脸,表情相当严肃:“让奴婢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必然饶不了他。” “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来。”这两年,腾芽一直在沉淀,沉淀在这深宫之中,近乎不正常的安宁之中。慢慢的,她的性子也染上了一丝沉静。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她也能平静以待。 “是,奴才会小心去办的。”小毛蛋学着三公主的样子,让自己保持头脑冷静,和静夜一道退了出去。 腾芽则坐在桌边,慢慢的喝起了汤。 翌日,皇帝下来朝,就直接来了青鸾宫。 彼时,腾芽正在院子里花腊梅花。这个时候的腊梅其实已经不是很多了。倒是迎春花娇俏动人,花枝随着风轻轻摇曳。 皇帝没有让人通传,静悄悄的走了进来。 静夜和冰玉瞥见了正要行礼,却被皇帝使了个眼色,直接退了下去。 腾芽花在兴头上,根本没觉出身后有人。 这一画,又是好半天。直到她满意的落下最后一笔,才展露笑颜:“我笔下的腊梅远不如母妃画的活灵活现。母妃还在的时候,总喜欢让我陪着她一同赏花,看突兀的枝头上冒出新的花芽,也看含苞待放的娇艳。看新花满枝热闹的绽放,也看春风拂过那随风摇曳的飘零。静夜、冰玉,你们把这幅画拿去内务局,让白公公好好给裱起来。我要每年都画上一幅,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和母妃画的一样好。” 冰玉和静夜都没应声,腾芽不免奇怪,转过脸才发现皇帝站在身后。 “父皇什么时候来的,芽儿竟然不知,实在是失礼,还请父皇恕罪。”腾芽紧忙行礼赔不是。 皇帝却一脸的温和:“无妨,朕虽然来了一会,可看你画梅也觉得心里平静。虽则你现在的画技还比不上你母妃,却也不错了。花画的灵动鲜活,独有一股清新之气。” “谢父皇赞许。”腾芽垂下眼眸,笑容温婉。 皇帝看着她这样子,心里越发的想念苏荷。腾芽出落成大姑娘了,举手投足间那股雍容沉静的韵味,也越发的像苏荷。 “朕这时候过来,是想问腾威的事情。”皇帝忽然脸色一沉,像是刻意的把自己从思念里拽出来。 “威儿他醒了吗?”腾芽走到皇帝身前,宁和道:“父皇想问什么就问吧。芽儿一定会如实回答。” “你昨天真的没见过威儿吗?”皇帝眼眸深邃,与方才说话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芽儿确实没看见威儿。当时和秦婉仪、徐丽仪一道过来娇恩宫向褚淑华道贺,半道上瞧见恪荣宫的奴才们都在寻找威儿,芽儿就让小毛蛋带着人去帮着找了。原本是以为威儿贪玩,在御花园里躲猫猫呢,当时也没觉着这事情会如此严重。” “朕听闻有人瞧见,你身边的内侍监带着威儿在御花园里玩来着,随后还往青鸾宫的方向去了。”皇帝是这么听的,自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话不过是随口就说出来,他心里根本没多想。 “芽儿身边的内侍,最得力的也就属小毛蛋了。”腾芽恭敬道:“父皇可以传他来问问。” “朕已经吩咐德奂去查问。不光是查问,既然怀疑威儿来过青鸾宫,青鸾宫上下都要搜查一遍才可。”皇帝依然只是目光深邃,并不见恼怒之色。 腾芽连连点头:“一切全凭父皇做主便是。” 说完了这番话,皇帝走上近前。换了一张纸,皱眉扫了一眼那棵梅花凋零的腊梅树,挥洒笔墨也细细的画起来。 腾芽默默站在一边,认真的看着。这一幅画完成了,德奂也来复命了。 “把朕的画和三公主的,一并拿去内务局,让总管好好裱起来。”皇帝先吩咐了一句。 德奂应声照办,吩咐人赶紧去内务府,随后才道:“启禀皇上,奴才已经查问过青鸾宫上下,并未发现有哪位宫人昨日带着威殿下过来宫里玩耍过。且奴才也带着宫人仔细查找过,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威殿下不见的事情,和三公主并无半点牵扯。” 皇帝已经料到是这种结果,眼底并没有什么波澜。“知道了。” 德奂恭敬而退。 “朕并非疑心你真的做了,可是后宫的事情就是这样。若不给出个交代,朕恐怕这事情会越发的难以收拾。”皇帝的语气和缓不少。 “芽儿明白。”腾芽温眸道:“芽儿没做过的事情,自然是不怕仔细查清楚。查了,反而能还芽儿一个公道。只不过这件事,危及到威儿的性命,却不知道父皇是否要姑息?” 她这么问,便是已经有了线索。皇帝禁不住勾唇:“这后宫之中,到底是你最聪明。” “父皇过誉了,芽儿愧不敢当。”腾芽垂下头,轻巧的笑了下。 “说来听听。”皇帝来了兴致。 “现在怕是时机还不到。不如明日一早,芽儿等父皇下了朝,再去皇极宫禀明此事。”腾芽自信满满。 “也好。”皇帝看着她,却又像穿过她的容颜看向另一处。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由得觉得心冷。“朕先回去了。” 腾芽笑眯眯的走到皇帝身边,握着他的手:“芽儿送父皇出去。” 她笑逐颜开,一脸喜色,并不是真的有多高兴,却是要故意做给某人看。 皇帝一走,腾芽马上交了小毛蛋、静夜和冰玉进了内室,关起门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 这一日,画了半日的梅花,说了半日的话,倒是过去的极快。 到了傍晚,小毛蛋召唤了几个内侍监去后院。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的量一量,这几株腊梅树占了多大的地儿。赶明也好换差不多的树栽种过来。”小毛蛋认真的说:“可仔细量好了,太大的树或者太小的可都不行。三公主最喜欢在后院里赏花描景,若是移栽过来的树不能让公主满意,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这好好的,公主不是挺喜欢腊梅么,怎么又要移栽别的过来?”其中一个小太监纳闷的问。 “这不是出了威殿下的事情吗?三公主觉得晦气呗。”小毛蛋特意又叮嘱了几句:“记着,你们只需要量好尺寸即刻。三公主说了,等这几株腊梅花都谢了再移栽别的树过来。” “是。”内侍监们答应的痛快,紧着开始干活了。 小毛蛋这才返回来,若无其事的回去当了差。 夜深了,腾芽我再松软的床铺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听着,困意袭来,她不免闭上了眼睛。 “抓住了,抓住了!” 小毛蛋的声音忽然响起,腾芽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冰玉和静夜紧忙进来,给腾芽拿了披风过来。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腾芽微微挑眉,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走了出去。 只见小毛蛋拧着个小太监,连拖带拽的给弄了过来。 “公主殿下,使坏的就是他。”小毛蛋气鼓鼓的说:“就是他往那梅花树下去挖了好半天。” “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当差,去腊梅树下头挖什么呢?”静夜声音冷厉的问。 “奴才是想给腊梅树测量一下尺寸,顺便看看那腊梅树的根系有多深。”那内侍监谨慎的说:“毕竟公主要移栽别的树过来,也总要适合这原来的坑穴。” “是么!你想的还挺周到的。”冰玉也没给他好脸色:“小毛蛋不是谁了,腊梅花谢了才会移栽。到时候挖出树来,自然知道深浅,你何必这么心急呢?” “公主,奴才实在是想办好这件事……” “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小毛蛋扔了个包袱过来。 包袱没有裹紧,扔到地上就散开了。 那小太监一看,脸色就变了。 “说吧,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兴许还能活命。”腾芽沉冷的眸子里,有些平日里看不见的森冷。“但若是隐瞒,即便你死了,这事情也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世上,谁还没有个亲眷了?” “公主饶命。”那内侍监一听就心慌了:“都怪奴才贪财,可这事情与奴才的家人无关……” 腾芽颇为不耐烦:“这样的话,你下了地府和阎罗王慢慢絮叨。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若不如实交代,哪怕你死了,本公主也必然送你的家人下去和你团聚!” 第124章 真相难堪 >> 腾芽鲜少会显露如此狠戾的一面,静夜和冰玉瑟瑟的不敢出声。 小毛蛋倒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他走过去一把拎起那内侍监的领口:“三公主仁慈,给你说的机会你就赶紧说,否则等下就算你说了,皮肉之苦也免不了了。” “三公主饶命,三公主饶了奴才吧……”那奴才是给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求三公主饶了奴才……” “那就赶紧说来听听。”小毛蛋松开了手,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灰。 “是有人给了奴才一些银子,让奴才这么做的。”那奴才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边哭边说:“那腊梅树底下,埋着的东西,都是她给奴才的。说只要事情办妥了,还会另有赏赐的。” “为了这么一点点银子,你差点害死威殿下,牵累三公主,你真是好样的。”静夜气鼓鼓的说:“小安子,你还有良心吗?” “他不是小安子。”腾芽微微扬眉:“他叫秋平。”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腾芽拧了眉头:“小毛蛋,好好看着他,别叫他死了。明日一早,带着他去皇极宫,话还是到父皇面前说清楚比较好。” “是,公主。”小毛蛋拿着预先准备好的绵巾,塞进了秋平的口中。吩咐人将他捆了起来。 静夜和冰玉扶着腾芽回了厢房。 两个丫头脸上还有残存的戚戚之色。 腾芽一眼就看明白了,不禁笑了起来:“是不是吓着你们了?” 冰玉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公主别这么说,其实也不关您的事。是奴婢自己太胆小了。” “也不是你胆小,只是你们不习惯这样我的罢了。”腾芽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温然道:“其实九岁的时候,我这双手就已经沾满了鲜血。到如今,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公主别这么说。”静夜推开了房门:“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来。” “不用了。”腾芽轻轻摇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皇极宫呢。” “是。”静夜和冰玉相视一眼,慢慢的退出去。 宫里的生存之道,不外如是罢了。腾芽爬上了松软的床铺,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皇帝刚刚下朝,褚淑华和韦倚媃就来请安了。 话还没说几句,腾芽就带着那秋平赶了过来。 “三公主让我们过来了,是揪出了那个背后使坏的人吗?”韦倚媃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是。”腾芽行了礼对皇帝道:“父皇昨日来过芽儿的宫里,还在后花园说了些许话。晚些时候,芽儿就让内侍监去测量后院那些腊梅树的尺寸,谎称要把树移走,移栽别的树过来。那奴才还以为是父皇的意思,所以连夜就按耐不住了,去树下挖他埋藏的金银时,被小毛蛋领着人抓了个现行。请父皇过目。” 腾芽的话音落,小毛蛋就将那奴才和那袋子金银一并送上了殿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沉冷的目光,落在那奴才脸上。 “父皇容芽儿慢慢说。”腾芽走过去对那奴才道:“还不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秋平颤抖的抬起头来,样子十分的不自然。“奴才……奴才该死……” “此人叫秋平,内务局的档案上居然更命为小安子,来青鸾宫伺候不久。他原本是宓夫人宫里的粗使奴才。”腾芽说完这番话,转过头对秋平道:“你自己继续往下说。” “奴才该死,奴才收了银子,奉命将为威殿下藏起来,希望能把事情推到三公主身上,让皇上迁怒三公主。”秋平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奴才去内务府领东西的路上遇见了威殿下,趁人不备,奴才就诓威殿下去玩躲猫猫,拿了预先准备好的牛乳糕把威殿下藏在了御花园的假山石里面。等从内务局领了东西出来,奴才就把威殿下偷偷带到了更为偏僻的院落,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御花园里面找威殿下的下落,还没去别处搜查。可是奴才没想到,搜查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是不便再把威殿下带回青鸾宫,奴才只好灵机一动,摘了几多腊梅花,以此作为线索。” “那最后威殿下怎么会出现在本宫的马车上?”褚淑华愤怒的瞪着他。 “奴才把威殿下留在偏僻的院落里过了整晚,因为牛乳糕里下了药,所以威殿下睡熟了,一直没有吵闹。可是早起奴才去的时候,威殿下发了高热,奴才害怕的不行。偏偏太早了,也没有什么人经过,倒是个小太监打扫淑华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把车轮轴撞在石墩上,歪了一点。奴才假装好心帮他们看着车,让他们去拿工具,趁机把威殿下放在了马车的暗箱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会发现是奴才所为,可是……”秋平连连叩头:“奴才是鬼迷心窍了,求皇上恕罪,饶了奴才吧……” “他的话没有说完,其实是褚淑华提醒了芽儿一句,让芽儿回宫看看宫里有没有什么不妥。”腾芽继续往下说:“宫里的确没有留下威儿的东西,或者威儿留下的痕迹。却被芽儿发现后院的梅花树被人松了土。才过了冬天入了春,还不到松土的时候吧,所以就让人往下挖了挖,没想到居然挖出了金银。” “想来是这奴才怕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房里不安全。也还来不及将这些东西送出宫外去。”褚淑华气鼓鼓的说:“究竟是谁给你的金银,让你做下这诛灭九族的恶事?还想要嫁祸给三公主!哼!真是胆子不小呢!可是,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可还没说清楚呢!” 韦倚媃也是纳闷的不行,宓夫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从前她身边的人促使奴才,为什么现在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吧。”腾芽沉了口气。 秋平连忙道:“是二公主……二公主给了奴才好多金银,让奴才一定要嫁祸给三公主。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奴才一笔银子,让奴才的家人一辈子也花不完……” “腾珠?”褚淑华相当的惊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沉眸道:“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朕会处理。” “是,父皇。”腾芽恭敬的行礼:“芽儿只有一个请求,请父皇务必恩准。” “你说吧。”皇帝凝眸看着她。 “这奴才固然罪大恶极,但求父皇念在威儿平安无事的份儿上,就宽恕了他的家人吧。”腾芽温和的垂下头去。 “自然。”皇帝点头:“他的错他自己扛着就是。” “多谢父皇。”腾芽舒唇:“芽儿告退。” “三公主……”褚淑华难免诧异,她就不好奇皇上会怎么对待腾珠吗?居然请求皇帝的事情,只是宽恕那奴才的家人,而非严惩腾珠。 腾芽朝褚淑华略微颔首,便自顾自的退了下去。 韦倚媃拧着眉头瞪着那秋平,语气几多艰涩:“你可知道威儿失踪、生病我有多痛心?你不就是要几个银子吗?你不如直接找我拿,我是宁可什么都付出去,也不想我的孩子有半点的不妥。” 秋平伏在地上,重重的朝韦嫔叩首:“奴才知罪,求韦嫔娘娘饶命……” “押去天牢。”皇帝对德奂道:“别叫他自尽。” “诺。”德奂连忙吩咐人将秋平带了下去。 “皇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臣妾就先回恪荣宫了。”韦倚媃的眼底闪动着晶莹的光芒:“这时候威儿也快醒了,臣妾要照顾他服药。” “好。”皇帝颔首:“朕得空去瞧他。” “是。”韦倚媃行礼告退。 褚淑华则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望了她一眼。 “臣妾无辜招灾,着实是心里难受。不过多亏了皇上英明,三公主又聪慧,将事情查清楚,还臣妾公道。只是……”褚淑华沉了口气,道:“腾珠那孩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臣妾从前是宓夫人宫里的人,也是从腾珠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这回是她用错了心思不假,可她毕竟是皇上的骨肉……” “朕心里有数。”皇帝蹙眉蹙眉。 “是。”褚淑华恭敬的行了礼:“那臣妾也告退了。” “太后身子如何?”皇帝少不得多问一句。 褚淑华听了这句话,顿时一脸喜色:“回皇上的话,开春了,天气逐渐转暖。太后的身子也硬朗多了。” “都是你尽心照顾的功劳。”皇帝赞许了一句。 这话让褚淑华听的心里都热乎起来。“谢皇上赞许,这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会尽心照料太后的。” 又是行了礼,褚淑华一脸温暖的退了出去。 皇帝沉了口气,吩咐德奂道:“让冯额驸入宫,朕要见他。” “是。”德奂连忙照办。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腾珠做的。”秦婉仪一脸的鄙夷之色:“她和芽儿的过节,都是哪一年的黄历了。再说,她不是也为冯子珏生下了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徐丽仪微微抬头,扫了腾芽一眼:“你怎么看?” “我倒是无所谓。”腾芽满不在乎的说:“她舒心的日子不安生的过,我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件事情,若就是冲着我来的,倒也无妨。但是……” “你想说什么?”徐丽仪不解的问。 “我总觉得这件事,像是撕开了冰山一角。原本已经寂静的深窟是看不见的。可被她这么一搅合,怕再翻滚起别的事情。 “不用担心。”秦婉仪的脸上洋溢起温暖的笑容:“我瞧着皇上现在宠爱你的样子,别人若是想害你也不容易。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牵扯到威殿下,皇上仍然是相信你的。” “是啊。”徐丽仪也禁不住点头。“皇上还肯去青鸾宫探望你。再者,那凌夫人故去也许久了,青鸾宫里一应的东西都不少,全都是给你一个人享用的。足见皇上是真的心疼你。” “我也挺意外的。”腾芽不免蹙眉:“没想到父皇会这般信任我。” “兴许……”秦婉仪有些不想往下说了。 “兴许什么?”腾芽却很想听。 “兴许当日韦逸霜冤枉你是害死苏贵妃的凶手,皇上才会这般愤怒。对你那样的不好,可能只是因为太在意苏贵妃的缘故。”秦婉仪少不得慨叹:“毕竟这么多年,后宫的妃嫔之中,也就只有苏贵妃能和皇上交心。你瞧瞧,这凌夫人一走,整个后宫凋零的都不成样子了。这两年,更是连一位新宠都没有添过。” “是啊。”徐丽仪不由得叹气。“凌夫人这么一走,是真的把皇上的心都带走了。” 想起那一日,凌夫人不在了,皇帝那痛心疾首的哀鸣,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很奇怪,徐丽仪也说不清楚,到底她是为皇帝感到悲伤,亦或者是为她自己。 腾芽抬起头,看见小毛蛋在门外:“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是,公主。”小毛蛋恭敬的走进来。“皇上传召冯额驸皇极宫觐见,说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冯额驸就出宫了。他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样子皇上是想让冯额驸好好管一管二公主。”秦婉仪有些嫌弃的说:“腾珠那丫头,从前也是看不出来有这么蠢,怎么现在日子舒坦了,她反而不安生了。” “谁知道呢。”徐丽仪也觉得没趣:“都已经嫁出去了,还要在宫里作怪。皇上若不是念在她才给冯家生了个儿子,还不满半岁,估计也轻饶不了她。” “行了,知道了,你先去吧。”腾芽对小毛蛋摆一摆手,才又转回了话题:“万幸是威儿没事,别的都无所谓。” “可不是么!”秦婉仪连连点头:“左右这么多年,皇上膝下也就这么一个皇子。”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午膳了,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用些。”秦婉仪温和的对腾芽说:“左右你一个人回去吃着也是没滋味。” “不了,不打扰你们姐妹俩边吃边说。”腾芽看见她们能和好如初,也觉得心里很舒服。 只是当初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是不怎么明白。秦婉仪好好的,为什么要害她和徐丽仪呢? 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可若不是她,那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从珍宝殿出来,她上了辇车,一路上都在思量宫里这些不省心的事,很快就到青鸾宫了。 “公主,您看,那不是韦嫔的辇车吗?”小毛蛋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停在宫门外的辇车是韦嫔的。 “她来咱们宫里做什么?”静夜纳闷的不行。 腾芽倒是很平静:“估计是来道谢的吧。” “说的也是。”静夜点头:“三公主这么本事,一下子就把秋平给揪出来了。韦嫔来道谢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她从未来过咱们宫里,忽然见她来,还是挺意外的。” “是啊。”腾芽稍微点了下头。 说话的功夫,她就来到了正殿。 冰玉奉了茶,韦倚媃正等着她回来。 “三公主。” “韦嫔娘娘。”腾芽微微欠身。 “这是在你宫里,无需多礼。”韦倚媃温眸含笑,显得十分客气:“倒是我不请自来,还望三公主见谅。” “韦嫔娘娘要照顾威儿,这时候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对么?”腾芽凝眸看着她。 “其实我知道,因为韦妃的关系,你心里一直不怎么喜欢我。即便算不得怨恨,但也是嫌恶至极。”韦倚媃转了转眼眸,笑的云淡风轻。“但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像韦妃那样,掌控者宫里的一切。实际上,若不是因为有了威儿,我真的想随着姐姐去了。” “韦嫔娘娘不如还是说重点吧。”腾芽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多了,也只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好,那我就不妨直说了。”韦倚媃的眼底,泛着清冷的光:“我若说,害死你母妃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韦妃你信吗?或者这么说吧,害死你母妃的人,根本就不止韦妃一个,你信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腾芽的脸色不由得沉冷几分。 “我身边的婢子,是我姐姐安排的。她们多半只听我姐姐的话。我姐姐要的,是我怀上皇上的孩子,然后杀母留子。我知道她有这样的居心,可她毕竟是我姐姐。若不是到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害她。”韦倚媃凝眸看着腾芽,道:“纯好,纯好是跟了她多年的婢子,可她为了留下纯好在身边效力,害死了纯好的姐姐。当日她腹背受敌,也是因为纯好暗中操控的原因。” “这和谁害了我母妃有什么关系?”腾芽还是听不明白。且韦嫔的这番话,让她很不舒服。“韦嫔娘娘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还要这样说话,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不是我想和你兜圈子,我只是在想,话要怎么说出来,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说谎。”韦倚媃对上腾芽的眸子,微微扬起下颌:“其实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韦妃一直听从太后的吩咐,亦或者说,是太后在她背后支招,助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妃位,甚至贵妃之位。韦逸霜之所以能和你母妃抗衡,甚至斗垮你母妃,就因为太后在背后出了一份力。” “可笑。”腾芽顿时就冷了脸:“消停的日子才过了几天,韦嫔就忘了韦妃的死以及韦家的教训吗?” “正因为我没有忘,我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韦倚媃知道腾芽不会相信她的话,却也不恼。“可能三公主你看来,我只是故意在挑拨你和太后的关系,但其实真的不是。你只要认真的想一想你就会明白了。我若要挑拨,很多法子可以用的。没必要跑到你面前,直截了当把矛头指向太后。明知道你对太后那么孝顺,我说这番话,对我自己又什么好处?” 腾芽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方才提到纯好,是有缘故的。韦妃走了之后,纯好就留在我身边。她也是个苦命的婢子,和姐姐相依为命,到最后姐姐也没了。这两年,她在我身边,陪着我看顾威儿,也算是心如止水。后宫的事情,她也鲜少理会。但是她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了。当年,韦妃特别的信任她,作甚噩梦事情都不会瞒着她,唯独一件。那就是韦妃每逢初一十五,总要去斋心殿焚烧抄写的经书,且每次韦妃都会以各种理由,不让她跟着去。起先她以为只是巧合,可渐渐的,她发现太后也会去斋心殿。而那时候太后已经离宫了好些日子,在宫外清修。而斋心殿的法师却可以在宫内外走动……” “你是说韦妃利用法师和皇祖母互通消息?”腾芽凝神看着。 “怎么?你不信吗?”韦倚媃疑惑的问。 “我信。”腾芽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信韦妃和皇祖母或许有联络,但这恐怕也不能证明皇祖母有份害死我母妃吧?” “的确不能。”韦倚媃饶是一笑:“但是事情发生了,最怕的就是倒过来想。为什么苏贵妃眼看着就要分娩了,宫里的人事却完全被韦妃操控在手里?你可别忘了,那时候韦妃只是个妃子,苏贵妃却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即便是皇上不在宫里,一个妃子就可以只手遮天的做出那么歹毒的事情?难道苏贵妃在皇后薨逝之后,统领六宫这么多年,手底下就没攒住几个能用得上的人吗?” 她这么一问,让腾芽有些懵。 那时候自己还小,也从来不会去想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真的疏忽了一些事。 就算父皇宠爱韦妃,可母妃有孕,又是个皇子,再不济,也不可能被父皇嫌恶至此。连身边可以用的人,都用不成了…… “想来三公主心里是有疑惑的。”韦倚媃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奇怪。徐丽仪和秦婉仪在望宫之中相互扶持,那么多年的姐妹情分,怎么忽然就翻了脸?且徐丽仪还险些送命,被关进了天牢。如果真的是秦婉仪害了她,秦婉仪现在又为何一定要和徐丽仪交好?她避开都来不及。而徐丽仪怎么就能轻易的原谅一个害了自己的姐妹?要知道,女人之间的仇恨,是很容易越积越深,却是难以化解的。除非两个人都觉出了彼此并没有相互伤害的心思。那这一切,是谁做的?” “就算有人故意挑拨徐丽仪和秦婉仪不和,那和我皇祖母有什么关系?”腾芽十分不解:“她们和睦与否,又能改变什么?” “当时皇上可是很宠爱徐丽仪的,难道你不记得了?”韦倚媃的眼神有些吓人,让腾芽不自觉的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那又如何?”腾芽依然不解。 “若我没有猜错,太后是想着自己掌控后宫才最实际。所以,好不容易除掉了那些能把持后宫的女人,她不会允许皇上再有新的内宠。”韦倚媃笑的有些沉冷:“我既然开口了,就不打算说一半留一半。三公主不如就当成个故事听一听罢。” 她稍微停顿,接着道:“韦妃以为借着太后的手除掉你母妃之后,就能操控整个后宫了。却不料太后这时候回宫了,回宫之后,便是要重掌凤权,直接从韦妃手里夺回权势。而这个时候,你帮了太后一个大忙。想必这也是太后宠爱的你原因之一,你能帮得上忙。” 看见腾芽眉心微蹙,韦倚媃轻轻摇头:“三公主别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再反驳也来得及。” 她起身走到腾芽身边,笑容有些凝滞:“随后,太后切切实实的将整个后宫握在掌心,我姐姐也不是那么蠢的人。她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太后,就让我入宫。想借腹生子,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偏偏是纯好和她生出异心,将她的打算告诉了我。而我无意中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后一直有安插暗线在姐姐身边。那婢子如今已经死了,做不了人证。但我这么想着,你说会不会你们身边都有太后的人?说回这件事情,你可还记得,我姐姐最后是怎么被推上风口浪尖,非死不可?那就是她’袭击’了太后。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我姐姐对皇上的心,你可能不明白,但我明白。她是真的深爱着皇上,因此她记恨皇上身边的每个女人。她最怕的,不光是没有恩宠,没有地位,她还会怕她心爱的人心里没有她。亦或者是她心爱的人记恨她。太后再不济,与皇上的关系再不和谐,她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你说说看,韦妃有什么理由,在太后宫里行凶,还那么草率的留下了金簪子?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吧,那金簪子其实是纯好嫁祸给韦妃留下的。” “等一下……”腾芽听着怎么那么乱。“纯好嫁祸韦妃留下了金簪子,也就是我发现的那支?” “是。”韦倚媃点头。 “那韦妃如果没有袭击皇祖母,纯好留下那簪子做什么?”腾芽眼底的疑惑不由得加深许多。 “其实当晚,纯好的目的是留下韦妃的金簪子,让太后知道韦妃来过。”韦倚媃的声音稍微轻了一些:“其实当晚,韦妃是去偷听皇上与太后的说话。韦妃进去的时候,皇上还没有离开福寿宫。皇上与凌夫人一走,她也马上就走了。而纯好则趁乱将那金簪子留在了福寿宫。她的本意,是希望太后知道韦妃来过,好向韦妃发难。可是居然那簪子成了指控韦妃是谋害太后的证据。这一点,你觉得除了太后本人,还有谁能做到?” “后宫之中,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可以用心,别人一样可以用心。”腾芽几乎有两年,没听过那么费脑子的事情了。骤然听了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韦嫔娘娘今天已经对我说了这许多人的许多心思,想必也是乏了。何况午时了,你不用陪着威儿用午膳吗?” “还有几句话,我说完了自然会走。”韦倚媃握住了腾芽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我原本已经有心上人,我的志向不在这深宫之中。我是不服气我姐姐害我,所以才会去皇上面前揭发她……但让我还能活下来的,真的就只有威儿一个。权势也好,富贵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棋子,当玩物。这次二公主腾珠做的事,我猜与太后脱不了干系。三公主,你若是不想亲眼看见太后的真面目,或是,你不愿意相信害死你母妃真正的凶手就是太后,那么就赶紧去邻国吧。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从前不争不斗,是因为我有威儿了,好好抚育她成人才是我的主人。可现下,我不再这么想了。谁要我孩儿的命,我一定加倍偿还。” 话说到这里,韦倚媃的眼底腾起了火光:“三公主,我之所以会来给你提醒,说这些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的话,就因为你是真的关心威儿。若不是你想出的法子替威儿退热,他恐怕已经活不下去了。为着这件事,我谢你,哪怕你疑心我,怀疑我动机不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揣测。对,之所以说是揣测,因为我没有证据。但有一个人,她应该会知道一些事。你可以去见见她。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手里塞了一个纸团过来,韦倚媃用力的攥了攥腾芽的手:“好了,我是真的要回去陪威儿用午膳了。三公主,你不信我无妨,但你身边一定有对你存了异心的宫人。揪出这个人,对现在的你来说很重要。一个人,太有用,一旦没有用武之地,留在身边就是威胁。如果你真的相信了并找到真相,权势很可能又要再度沦丧。太后毕竟不年轻了,折腾不起几回。再有,你说说褚淑华为何升的那么快?太后需要一个人,为她分忧后宫的事情,可这人,一定不能是皇上宠爱的。” 放开了腾芽的手,韦倚媃愧笑:“难得这么好的天,却说了这样不好听的话。扫兴了。我先走了。” 腾芽愣愣的看着她转身而去,只觉得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压了下来。她毫无反抗能力,就这么被压在了山下。 记得有那么一回,她和裕王殿下也因为什么事情怀疑到了皇祖母。可仅仅是怀疑,因为什么事情她都给忘了。但那种感觉,并不是没有,而是一早就已经出现过…… “三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冰玉进来的时候,看见腾芽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吓得不行。“来人啊,快来人,赶紧去请御医过来!” 她的话音还没落,腾芽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第125章 惊天惊心 >> 韦倚媃才喂威儿喝了两口粥,就看见徐丽仪领着人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徐丽仪,您怎么来了?”韦倚媃连忙将威儿递给乳母,起身朝徐丽仪行了个礼。 “你到底去青鸾宫和芽儿说了什么?”徐丽仪蹙紧眉头,眼神有些锋利的瞪着她。 看见徐丽仪这样严肃的表情,韦倚媃温和的笑了笑:“我这两年来,鲜少和外人说话。恐怕是忘了宫里说话该有的规矩,若是哪句说的不好了,还请徐丽仪和三公主多多担待。” “你何必再这里兜圈子。”徐丽仪猛的一吼,吓得腾威登时就哭了起来。 韦倚媃少不得叹气:“你们把威殿下抱下去哄吧。我陪徐丽仪说说话,纯好,你去奉茶。” “是。”纯好低眉退了下去。 房里登时就只剩下她和徐丽仪两人。 “你到底和芽儿说了什么?”徐丽仪生气不已:“你知不知道芽儿被你的话气的晕过去?” “恐怕不是被我的话气晕,而是三公主抑制不住的相信了我的话,而被吓晕。”韦倚媃看着徐丽仪:“丽仪能在望宫里熬了那么多年,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望宫,这一份本事一点都不简单。想来是玲珑剔透的人。后宫里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你看不透的?” “自你入宫起,你都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徐丽仪凛眸看着韦嫔:“你能护住你的儿子已经是万幸,还有余力去理会其余的事!” 她的话,一下子就让韦倚媃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你们一早就已经觉出了不妥,却一直瞒着三公主!” 徐丽仪走到韦倚媃面前,近距离的与她四目相对:“宫里的生存之道,原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的心不在你我身上,能保全性命已经不易,你又何苦再把旁人卷进旋涡之中?老天已经对你不薄了,他给了你一个儿子,给了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宫中漫漫长日,你守着孩子平静的度过不好吗?何苦非要把后宫再次变成人间炼狱,你就真的那么有把握,你能成为第二个韦妃?她当年不也一样斗不过太后吗?” 韦倚媃看着她清冷的脸色,听着她发自内心的控诉,只觉得整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我何尝不想安身立命,可是我能躲得过这两年,却不能保证我能躲得过下两年。既然如此,为何不把事情和盘托出呢。你觉得我是推了三公主掉进旋涡之中,但其实她一直都在漩涡里挣扎,只是她自己懵然不知罢了。命运何曾放过了她呢!你觉得,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就能保住性命了?” 最后一句话,把徐丽仪问的无言以对。 是啊,腾芽不知道真相,就能保住命吗? 谁能说的准呢! 这两年来,她和秦婉仪因为发现了真相而和好,因为看透了后宫的局势而放弃权势,安守本分。从来不去争宠献媚,也从来不会和后宫其余的妃嫔走的太近。生怕让太后误会她们有夺宠之心,更怕太后以为她们要笼络人心,促成自己的势力。 可是太后真的会放过芽儿和她们吗? “实不相瞒,威儿的事情我仔细的去查过了。这几次二公主入宫,都是去福寿宫给太后请安。也曾经求见过皇上,但是因为皇上繁忙,不得空传召,她就出宫了。她不曾去过别的宫殿,也没有给另外的人请安。若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和太后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这只是其中一个疑点,还有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秋平埋在腊梅树下的那些金银,我在皇极宫时仔细的查看过,有好些元宝都是出自上用的金号。二公主已经出嫁很多年了,即便有宫里的月例银子,但是为了照顾夫家的门面,月例银子也只会由内务府送去公主府。断然是不会直接从金号送到二公主手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你是想说,太后拿了银子给腾珠去收买秋平,你觉得这么做不荒谬吗?”徐丽仪冷蔑道:“这种事情,何必太后亲自动手……” “是啊,你说的太对了,这种事情何必太后亲自动手!”韦倚媃冷冷的笑起来:“可就是因为她是太后啊,放眼整个后宫,根本没有任何人能与她抗衡了。即便知道是她做的,又能怎样?你敢去与她对质吗?还不是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浑浑噩噩的打发时光。可是三公主不一样!” “说到底,你还不是利用芽儿!”徐丽仪瞪着眼睛,愤怒让她的表情看上去相当的严肃恐怖。 “是啊,我是想着利用三公主。”韦倚媃毫不掩饰的说:“如果我们在这样懦弱下去,沉默下去,任由凌辱割宰,谁都别想好过。可是我们区区的妃嫔,如何能与太后抗衡?只有三公主可以,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母妃是被太后害死的,她完全有复仇的动机!” “够了。”徐丽仪冷喝了一声:“你不想任人宰割是你的事情,和芽儿没有任何关系。你想要抗争也好,想要夺权也罢,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芽儿已经十二了,她可以离开这里,没有必要陪着你这个走不出深宫的女人赔上命去斗。你听好了,如果她因为你的自私而受到伤害,不用等太后动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她不是你的女儿,你都可以为了她豁出命去。我为了我亲生的儿子,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韦倚媃红着眼睛,有些愤怒,但更多的确实委屈。“我拼命的忍受拼命的想要让自己被人遗忘。可只有威儿还在,那些怕我夺权,防着我上位的人就不会放过我们母子。最好的法子,便是把威儿从我身边夺走,最起码我还能远远的看见他。狠一些,那便是杀母夺子……亦或者就是这次这样,连威儿的性命都不顾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想要保住你自己的儿子没错。可是你不该利用腾芽。她不是必须为你去挡刀子。你不配。”徐丽仪愤怒揪住了韦倚媃的衣领:“你要做什么你自己去做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兴许还没等到太后动手,你的儿子就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 说完话,她生气撒开了手,愤怒的转身而去。 韦倚媃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双手抚了抚自己的双颊,脸上的愠怒之色稍稍消减,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笑了出来。“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目的。谁想要伤害威儿,分开我们母子,谁就得死!” 徐丽仪的愤怒却没有消减,一路上风风火火的从恪荣宫返回青鸾宫,走的满头大汗。 刚进门,秦婉仪就将她拦住:“芽儿方才喝了药,才睡下。我有话,咱们出去说。” 微微颔首,徐丽仪往屏风挡着的那边瞟了一眼,才转身走了出来。 “韦嫔怎么说?”秦婉仪看得出徐丽仪脸上不好,心里也能猜出一些。 “她自然是执迷不悟。”徐丽仪幽幽叹气:“也是怪咱们自己,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就是没防住这个扮猪吃老虎的韦嫔。” “唉。”秦婉仪也是连连叹气:“方才芽儿醒了,她什么都没问,我也就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得出来,韦嫔的话她是听到心里去了。” “是啊。”徐丽仪心里很不安宁:“芽儿这么聪明,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一听就会明白其中的厉害。想也能想得到。现在的办法就是,想个法子,最好能把芽儿送出宫去。” “是啊。”秦婉仪也是点头:“那凌烨辰也是的。他到底对芽儿是什么心思?若说喜欢芽儿,为何这两年来都不曾来接芽儿走,可若说缘分尽了,为什么他也不肯来退婚。” “谁知道。”徐丽仪心里烦闷:“罢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说话了。让她好好休息。” “好。”秦婉仪召唤了冰玉过来:“你好好照顾你家公主。” “是。”冰玉连忙点头。“恭送两位娘娘。” 静夜端了蜜饯过来,瞧见徐丽仪和秦婉仪都走了,不免奇怪。“怎么两位娘娘都走了?公主不是已经醒了吗?” “服了药又睡下了。”冰玉看着那蜜饯极好,少不得笑道:“还是留着等下给公主吃些就是。” “嗯。”静夜压低了嗓音,小声的问:“公主有没有说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公主就说有点累。”冰玉也是纳闷:“好好的,也不知道公主怎么就忽然病了。” 正说着话,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打开。 两个丫头一脸诧异的转过头去。 腾芽站在门里凝眸道:“我想起来了,我在皇城的金宝斋订了一套首饰,还没顾着去拿回来。” “对。”冰玉记得这件事:“奴婢这就让人去取。” “不必。”腾芽略微一想,道:“成日里闷在宫里也是没趣。天气不错,让小毛蛋备车,我亲自去取。若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要改也方便。” “可是公主您还病着,舟车劳顿的总是不好。”静夜少不得担心:“万一路上颠簸再身子不适就不好了。还是让奴婢去取吧。若真的有不合适,大不了奴婢将那金宝斋的老板一起带进宫来,让他记录下怎么修改。” “是啊,”冰玉也是点头。“这样的小事,还是让奴婢们去办吧。” “平时倒也罢了,今天可能是药吃的太苦了,心里不畅快,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腾芽执意如此:“让小毛蛋去备车。” “是。”冰玉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奴婢也一起去吧。”静夜恭敬的问。 “你陪我去就是了。”腾芽对静夜说。“冰玉,你留下来给我准备晚上要服用的药。” “是。”冰玉连忙应下。 很快,腾芽就和静夜出了宫。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索性金宝斋离得不远,半柱香的时辰也就到了。静夜不时的那绢子给腾芽拭去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公主身子还没好利索,这冒的都是冷汗。若是真觉得不舒服,咱们不如还是先回宫吧?” “都走到这里了,回宫怕是不能了。”腾芽掀开了车帘,对小毛蛋道:“出城。” “出城?”静夜不由得心慌:“公主,咱们不是去金宝斋吗?怎么会然又要出城了?” “忽然想起些事情,得出城去瞧瞧才行。”腾芽的脸上,只有温和与平静。 “奴婢担心您的身子……” “不碍的,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静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公主打断了。看样子公主是必须出城,且怎么好像还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这种情形,静夜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一路出了城,腾芽才把自己握在手心里的那个地址给说了出来。 小毛蛋连同两个驾车的内侍监,三个人合计了一条最好走的路。带着腾芽和静夜赶了过去。 那地方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 到的时候,日偏西移,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静夜你和我进去。”腾芽的脸色很严肃,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威严感。 “是。”静夜扶着腾芽,走进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说来也是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会有个小小的院落呢。且这一路过来,算是比较偏僻了。公主又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静夜心里一直奇怪,却什么都不敢多问。 来到房前,腾芽让静夜直接去推开门。 静夜这么一推,果然门就开了。 房里一片漆黑,似是窗子都封死了,酸臭味和霉味掺杂着,呛得人难受。 “谁?”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且还特别的虚弱,却用命令的口吻吼道:“把门关上!” “我是腾芽。”腾芽直接了当的开口,回身将门关紧。 如果韦倚媃给她的纸条不是假的,那这个人听见她的名字,一定会激动不已。 果然,女人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腾芽……你是三公主……咳咳咳咳咳……” 兴许是太激动的缘故,那女人咳嗽的厉害。 静夜提心吊胆的往里走,将三公主护在身后。 可是腾芽却好像无所畏惧,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女人的藏身之处。那是个破陋的箱子,女人窝在箱子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原本屋子里就很暗,眼睛适应了半天,才能借着微弱的,从破布帘子后面透进来的光勉强看清楚这些的轮廓。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来这里见你?”腾芽蹲下身子,以为这么和她说话会比较方便。 那女人好不容易不咳嗽了,伸出了一只苍老的手,想要娶抚摸腾芽的脸。 “你干什么,你别乱来……”静夜心慌的不行,生怕她会伤害三公主。 “你别说话。”腾芽对静夜说话的语声有些严肃。 静夜吓得身子一缩,索性跑到了门口,将门敞开。 这下子,屋里算是亮了起来。 “为什么要敞开门……”那女人忽然不安起来:“关上门,我不要看见光。” 腾芽借着光亮,总算是看清楚了面前这个女人。她佝偻着身子,像一只动物一样蜷缩在这个破木箱里面。她身上盖着褴褛的破布,她的衣裳已经看不出颜色,酸臭的气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根本就遮掩不住。 “你是……”腾芽只觉得这个人的轮廓让她特别的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着个人到底是谁。 “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三公主恐怕是认不出了。”那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悲伤。“三公主能不能让我摸一摸你的手?” 腾芽皱着眉头把手递过去。 那双苍老的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三公主,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也曾这样抓着你的手,陪你走过一段路?” “妙嫦姑姑……”腾芽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三公主……”妙嫦没想到,她真的还能认出自己,激动起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腾芽简直不敢相信。“皇祖母不是说将你送出宫来了么?她不是说你跟随在她身边多年,她不希望你到老了,还在宫中孤苦无依,才会特意恩准你出宫吗?为什么……” “说起来,我沦落到这步田地,也和你有些关系。”妙嫦的话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但是在腾芽听来,真的是特别的心疼,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腾芽反握住她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我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可是太后用着我,也防着我。很多事情,她会吩咐她在宫里的暗哨行事,根本就不会让我知道。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宫里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少,命才越长。可是……我知道太后一直和鲜钦有联络,那薛翀就是太后为你选的夫婿。只是薛翀一直都不曾让你心动,太后十分着急。暗中使了些手段。起初我以为太后是为你好才这么做的,哪知道,原来太后不光是为你打算,还是为自己打算。太后想借助鲜钦的势力,逼皇上退位,另立新君。” “什么?”腾芽觉得这个说法,特别的不可思议。“父皇是皇祖母的亲生儿子,即便他们母子不和,亲生的骨肉,皇祖母也不至于勾结外人来谋害自己的亲生子啊!” “那是因为,皇上杀了太后的心上人……”妙嫦冷笑了一声。“三公主,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太后。我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我也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她。你母妃苏贵妃,当年,太后是那么的宠她,呵护她,甚至不惜为了她暗中操控事情,推波助澜的扳倒皇后。我以为太后呵护着你,就像呵护着你母妃那样,我也以为,太后是真的心疼你。可惜啊……” 猛地拨开了遮住自己脸的发丝,妙嫦露出了被剜去双眼的脸。 那两坨已经溃烂的肉堵住了两个黑色的窟窿,泪水居然就从那里流下来。 腾芽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妙嫦姑姑……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当我知道太后居然是谋害苏贵妃的幕后黑手,我决定告诉你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今天的悲惨结局。三公主,你知道你母妃为什么明知道是个死也不愿意离开皇宫,带着你去找皇上,又或者与韦妃抗衡,保住两个孩子和她自己吗?” “母妃她……”腾芽想起了韦嫔的话,脑子里嗡嗡的乱响。 “那是因为,她知道最终操控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韦妃,也不是韦家。而是太后!她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她或许可以顺利的生下皇子。可是她没有本事,能保全你,保全皇子,再保全她自己。她知道,如果她不死,那个皇子不死,最终的结局就是一个都不剩!如果她肯屈服,她肯放弃抵抗,兴许还能活一个。毕竟,太后表面上还是很疼爱你的,不是吗?” 此时此刻,腾芽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拿着斧头一顿乱砍。没一下,都砍的露骨,砍在她弱不经风的身上。那是一种无力抵抗的痛楚与恐惧,她害怕,她疼,她不知所措。 “不可能的,皇祖母明明就很疼我,也很疼母妃。有什么好吃的糕点,有什么好看的料子,皇祖母都会给芽儿和母妃留着。皇祖母在的时候,这宫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和母妃作对。谁若是欺负了芽儿,皇祖母也会给芽儿出头……”腾芽完全是一种懵了的状态。 “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了。”静夜奓着胆子吼道:“皇太后是最心疼三公主的。” “是么?”妙嫦饶是一笑:“我虽然瞎了,可我没有聋。即便我眼睛看不见了,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唇边的笑容,凛冽而充满杀意:“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太后亲自挑选了送去青鸾宫侍奉三公主的。你的任务,是监视三公主的一举一动,并且撮合三公主与薛翀的好事,对吗?” 静夜身子一颤,连忙摇头:“你别胡说,我不过是内务局选去青鸾宫伺候的婢子罢了。我哪里有福气能听命于太后。” “你不承认也无妨。”妙嫦冷笑起来:“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没有证据能揭穿你。但是三公主何其聪明,如果她不是怀疑你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带着你来这里见我?” 一听这话,静夜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一路上,三公主都对她颇为冷淡。她急火火的走过来,心慌意乱的跪了下去。“三公主,你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奴婢是忠心您的。奴婢从来就没有听从过别人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日放走鸽子的人不是秦婉仪,又会是谁呢?”腾芽转了转眼眸:“直到有一天,我病了,御医说要用鸽子炖汤给我补身子。你特意抓了几只鸽子,送去小厨房让她们炖汤。凑巧我服了药,嘴巴里没有味道,就去小厨房找些蜜饯来吃。冰玉被鸽子抓伤过,她连抓着鸽子的腿,让你杀鸽子的胆子都没有。而你,从笼子里抓出鸽子来的手法特别是娴熟……” “三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静夜扑簌簌的掉下眼泪来。“总不能因为奴婢敢抓鸽子,就说奴婢是太后的人吧?” “光凭这一点是不足以证明。”腾芽沉冷的眼眸闪烁着寒凉的光:“可是妙嫦姑姑不是也说听过你的声音吗?” “不错。”妙嫦饶是一笑:“我的记性是好得很的。很多事情就怕前后串联在一起。三公主,你当日能帮着太后夺回后宫的权势,后来又能帮着太后除掉韦妃,打击整个韦家,这就是你的本事。虽然你只有十来岁,可是你能做到的比后宫里许多妃嫔都多。这才是太后宠爱你的原因。而现在,后宫日益安稳,你的存在,对太后来说非但没有什么益处,一旦你母妃的死被你查出真相,那你就成了危及太后的一根钉子。太后怎么能容许你安然无恙的留在宫里?” 妙嫦说者说着,又伤心起来。“她没有杀你,兴许是因为心底还有一丝善念,你毕竟是她宠爱多年的孙女。亦或者,她还是希望借助外头的势力,完成她的换储大业。而你无疑就是那棵摇钱树。可是奴婢没用,太后的确在奴婢的质问下,承认了苏贵妃是她设计害死,不过是借了韦妃的手,可具体如何实施,奴婢真的不得而知。兴许只有为太后经手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还知道多少关于太后的事情,你千万不能放过她!” “三公主你别听她胡说,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的。”静夜走过来,想要握住腾芽的手:“您的身子还没好,咱们回宫吧。” 腾芽甩开了她的手:“我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你不用去皇祖母那里禀明吗?” “三公主……”静夜一脸委屈的看着腾芽:“奴婢当真没有异心……” “三公主。”妙嫦饶是一笑:“要怎么处置,最好当机立断!” 第126章 全靠演技 >> 静夜一脸的恐惧,那样子特别的委屈:“三公主,奴婢来您身边伺候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一。奴婢哪里有本事能听从太后的吩咐。何况奴婢……” 她的话还没说完,腾芽就握住了她的手。“身为婢子,手上有做粗活磨出来的老茧一点也不稀奇。很多丫头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可是你不同!你手上的老茧居然连户口的位置都有。起初我不明吧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发现裕王的手那里也有老茧,原是舞刀弄剑留下来的痕迹。握着剑,把虎口的位置都磨出老茧来了,看样子你应该习武多年。十一岁,就已经能直接听命于皇太后,足见确实有些本事。” 从腾芽手里抽回了手,静夜仍然是一脸的委屈:“三公主这么说,奴婢要如何自处。奴婢真的从来就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 “哈哈哈哈……”妙嫦冷笑了起来:“你真的以为三公主和我一样,都瞎了看不见吗?你袖子里藏着的暗器,应该是涂抹了剧毒吧?一旦三公主带着你离开这里,亦或者是你自己被揭穿了,迫不得已要离开这里,这暗器就会第一时间要了我的命。这也是太后的指令,让你灭口对吗?”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人贯穿了房顶跳下来。房顶穿了两个大洞,这房里面就更加明亮了。 静夜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跳下来的两个人给拿住了。 “裕王、英勋将军?”静夜顿时就愣住了,原来三公主是有备而来。 “多谢你们。”腾芽感激的笑了笑:“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裕王饶是一笑:“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为三公主效命是微臣的本分。”英勋很是客气,俊朗的笑容里透着些许的生疏和恭敬。 “检查一下她的袖子。”腾芽特别谨慎的叮嘱了一句:“你们可千万要当心,她袖子里的暗器上有毒。” 两人不由分说的将静夜给捆住了,顺带手的把她的暗器给搜了出来。 果然就像妙嫦说的那样,静夜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三公主,这个人一定知道太后许多秘密,千万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妙嫦的话提醒了裕王,裕王拿布塞住了她的嘴巴。“芽儿,这个人和妙嫦都让我先带回军营吧。即便母后手眼通天,只怕也鞭长莫及。驻地的兵营是我一手一脚建立的,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好。”腾芽沉沉颔首。“多谢皇叔肯帮我。” “这叫什么话,我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论辈分我是你皇叔,可论情分,我一直把你当成最知心的伙伴和朋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裕王拍了拍腾芽的肩膀:“你放心,无论你决定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腾芽用力的点了下头,其实她并没有对裕王说什么。只是裕王心里也早就已经疑心太后了。 腾芽一个人从那间厢房里走出来,小毛蛋还奇怪呢,怎么不见静夜一起。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腾芽吩咐了一声:“一把火把那院子给烧干净。” “是。”小毛蛋连忙点头。 腾芽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噼啪作响的声音,掀开车帘,火已经烧的很高很高了。 小毛蛋和两名内侍则站在马车外等候吩咐。 “回宫吧。”腾芽无声的叹气。 午后出门的,第二天一早才返回了皇宫。 冰玉急的一整夜都没有睡觉,直到看见公主毫发无伤的走回来,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公主,您不是去金宝斋拿定制的首饰吗?怎么一整晚都没回来,吓坏奴婢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幸亏没事!” 往公主身后望了一眼,冰玉才发现只有小毛蛋跟着,不免奇怪。“静夜姐姐呢?” “她疾病,殁了。”腾芽的语气有些凉。 “怎么会这样?”冰玉有些不敢相信:“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静夜姐姐的身子不是一向都很好吗?怎么会殁了?”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腾芽也是伤心:“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无常。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谁能想到,她居然就再也回不了了。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我让人送她的遗体回了母家,会好好的安葬的。”腾芽自说自话,只觉得索然无味。“罢了,我也累了,去准备香汤,我要沐浴更衣。” “是。”冰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她这么难过,想来这两年来,她和静夜是真的处出了感情。 腾芽何尝不希望那个藏匿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静夜不是冰玉,而是个微末不起眼的粗婢。随便打发出去了就不会有什么不妥了。可惜,皇祖母的手段太过高明了,正是这样能取得她信任的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沐浴完毕,腾芽特意选了一条颜色特别显眼的粉红色裙子换上,又让冰玉给她梳了个飞仙髻。 冰玉心里难过,却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打扮的比平日里更娇俏。 “你随我去一趟福寿宫吧。”腾芽有些不近人情的说:“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可是这宫里的日子总还是要继续往下走的。” “是公主,奴婢这就陪您去。”冰玉收拾了情绪,陪着腾芽去了福寿宫。 这个时候,太后已经知道腾芽去见过了妙嫦。她甚至还查出来安排这件事情的就是韦嫔。 “韦嫔好大的胆子,说到底也是应了一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太后沉眉看着须眉:“找个你信得过的人,把紫竹宫和金云宫交出去。你回来哀家身边伺候吧。” 须眉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奴婢其实已经部署好了紫竹宫额金云宫的事情,左右现在皇上也鲜少来后宫走动。这两宫的事情也并不费事。” “嗯,眼下要解决的,已经不是这些事情了。”太后沉冷的眸子里映出了寒光:“妙嫦肯定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哀家只是后悔,当时怎么剜去她眼睛,而不是再割掉她的舌头,斩断她的双手!让她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写,只是能听着哀家咒骂她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皇祖母怎的动怒了?”腾芽就这么迈着款款的步子,堂而皇之的走进来。“是哪个奴才受了皇祖母的恩,却吃里扒外,还忘恩负义呢?芽儿一向以为,这宫里的人最敬重的就是皇祖母了。毕竟皇祖母一直凤体违和,却还在苦苦的操持着后宫诸事,却是辛劳。” “你怎么进来了?”太后凝眸看着腾芽,脸上往日的慈爱半点都不见,就连和蔼也称不上。那样子,有些生气,有些抵触,也有些质问的味道。“外头的奴才都跑到哪里去躲懒了?连三公主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吗?” 这样的太后,着实让腾芽觉得陌生。心里就像被刀子割开了一个口子,血慢慢的往外淌。“皇祖母错怪了他们。是芽儿准备了些糕点和补品,让奴才们拿去热一下再送来。只因着芽儿每日都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让芽儿自己走进来了。” “是么。”太后微微勾起了唇角。“你倒是来的殷勤,怎么不见褚淑华?” “哦!”腾芽轻巧的笑了下:“这不是天马上就热起来了么!各宫的摆设也要增减一些。把冬日里用惯了的铜炉给撤换了,再添上一些时令的花卉。从前这些事情,我母妃打理过,韦妃也大理过,现下这宫里也就只有褚淑华打理比较稳妥了。所以她知道芽儿要过来陪伴皇祖母,就让人来说了一声,晚些时候再过来给皇祖母请安。” “哦,那也无妨。哀家这里也是清静,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太后对须眉使了个眼色。 “奴婢就不耽误三公主和太后说话了,奴婢先行……” 告退两个字含在嘴里还没顾得上说出来,腾芽就轻笑了一声:“别呀,须眉姑姑也有好久没在皇祖母身边侍奉了。方才我走进来的时候,听见皇祖母说哪个奴才惹您生气了?不如也告诉芽儿一声,芽儿得空也好帮着皇祖母提点那些奴才一番。省的他们不懂事,总惹您生气。” “不过是些许小事。”太后舒了舒唇:“哀家看见芽儿你来了,自然百病全消。” 这话从前太后好似说过,可腾芽却一点都没听出假意来。偏偏是这一回,怎么听起来那么的别扭。就好像支扭着的虫子,硬生生的往她耳朵里钻一样。特别的想要背过脸去不要听。 但是腾芽忍住了,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 “三公主,请喝茶。”须眉见三公主不让她走,便殷勤的去奉茶送了过来。 冰玉接过茶盏,连忙送到了三公主手边。 腾芽却在接到茶盏的一瞬间,松开了手。茶盏瞬间就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太后不由得做了做样子:“有没有烫伤啊?”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好,求太后恕罪,求三公主恕罪。”冰玉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叩头。 “皇祖母千万别怪冰玉,不关她的事。”腾芽垂下头去,眼眶微微泛红。 “哀家也没怪她,不过就是一盏茶罢了。让人收拾了去,重新给你沏一盏茶就是了。你怎么倒是先红了眼眶?”太后的眼睛,入骨三分的想要将腾芽的心思看个明白,却偏偏用温和来掩饰去锋芒。 腾芽对上那样的目光,总觉得心里很不舒坦。“回皇祖母的话,昨晚上,芽儿身边的婢子静夜突然就殁了。冰玉和她是一同来青鸾宫伺候的,陪伴了芽儿也足足两年时光了。她这么一走,冰玉心里难受,才会一个不留神砸了那盏茶。” “哦。”太后沉沉的点了下头:“世事无常,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啊。”腾芽随声附和:“芽儿也觉得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眼下好过,就比什么都强。” 说这话呢,便有奴才端着糕点和补品送到了太后手边。 “皇祖母快尝尝看,看看今天芽儿准备的这些东西,您喜欢不喜欢。”腾芽殷勤的走过去,如旧将汤盅里的汤倒进玉碗里,送到太后手边。“这可是芽儿炖了一晚上的老火汤,保证皇祖母喝了滋润又不燥热。” “你这丫头,总是最有心的。”太有蓄着眼睛,冲她微微一笑。 搅动了几下,太后把玉匙放在一旁,端起碗来,在唇边小小的抿了一口。“这汤……味道怎么这样奇怪?” “奇怪?”腾芽不由得诧异:“这汤是我亲自选的材料,怎么会奇怪。” “你尝尝看!”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腾芽:“的确有些奇怪。” “是么?”腾芽拿起了汤匙,在炖盅里面舀了一勺,轻轻的送到自己唇边。她知道,汤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太后怕她在汤里面下毒才会如此。也就是说,她去见妙嫦的事情,太后已经心中有数了。原来宫里的消息,就是传的这么的快,一眨眼的功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所以这两年来,不,应该是两年多,自母妃薨逝,就已经有人猜到这事情和太后脱不开关系。却从来没有人敢提一个字,亦或者是吹什么风送到太后的耳畔去。 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蹙眉,喝了那一勺汤。 “皇祖母是觉得这汤哪里奇怪了?怎么芽儿喝着还好啊!” “你真的不觉得这汤哪里奇怪吗?”太后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没觉得啊。”腾芽一双秋水似的眼眸,看着特别的清澈。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似乎是想从她的口中直截了当的得到答案。然而太后也只不过是轻轻一笑。 “那你就再尝尝看。” “好。”腾芽有舀了一勺,慢慢的喝了下去。她的表情,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还是那么的安静,那么柔顺,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照人。“皇祖母,芽儿喝着还是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啊。是哪里不对劲了,要不您告诉芽儿?” “汤是你的一番心意,怎么会不对劲呢。”太后笑的十分亲昵:“哀家是怕你自己辛苦的熬了这一盅汤,却舍不得尝上一口,全都给哀家送来了。所以呀,就哄你喝一些。” “皇祖母最疼芽儿了。”腾芽气你的钻进了太后的怀里,动作是那么的娴熟。 太后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嗅到秀发上那淡雅的香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很舒服。“怎么?早起沐浴来着?” “是啊。”腾芽从太后的怀里挣脱出来,表情有些沉重:“昨晚上我宫里出了事,殁了个奴婢,芽儿怕有什么不好冲撞了皇祖母。所以早起沐浴更衣,一点也不敢疏忽。还特意用了柚子叶驱散邪祟。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不妥了。” “原来如此。”太后温和点头:“还是你最细心。” “这些糕点也是芽儿准备的,皇祖母可要尝一口吗?”腾芽拿了一盘红枣糕,送到太后手边:“皇祖母尝尝看,这滋味不错呢。” “好。”太后接过了她手里的那一块,慢慢的送到唇边。“你也吃啊,这么多,哀家一个人哪里吃得了。” “好。”腾芽笑眯眯的点头:“芽儿陪皇祖母一起吃。” 她随手从糕点里拿了一块,慢慢的吃着,特别的有滋味。红枣的甜,加上牛乳的香,混合在一起简直天衣无缝。 太后看她吃的这么有滋味,手却一抖,拿着的红枣糕就这么掉在地上。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连一块红枣糕都拿不住,当真是白费了芽儿的心意。”她的语气充满了自责,让听见的人就觉得难受。 “皇祖母被这么说,不过是一块枣糕罢了。”腾芽顺手拿起了另一块,递到太后的手里。“皇祖母若是喜欢,芽儿每天都做来送到您手里。” “你真是孝顺至极。”太后目光里透着赞许之色。“你长姐自从嫁去了鲜钦,就没有再回宫看望过咱们一眼。你二姐就更不用说了,做出那样的糊涂事情来。听说皇上已经收回了她的公主令,往后若非传召,不许她入宫。你四妹又……现下五妹年龄尚小。周贵人偶尔抱着她来给哀家请安,哀家都被她哭闹的头疼。能说说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父皇日夜忙于政务,芽儿的姐妹又不多。对了……”腾芽扬起眼眸,对上太后的凤目:“上次的事情之后,芽儿去恪荣宫探望过韦嫔和威儿,威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呢。御医说幸亏威儿素日里调养的不错,这次虽然病了,痊愈的倒是很快。” “那就好。”太后少不得又是一声轻叹:“你父皇也就这么一个皇子。哀家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话说到这里,太后揉了揉眉心:“哀家有些累了。” “都是我不好,一大早起就来吵着皇祖母了。”腾芽愧疚一笑:“那芽儿就先告退了。皇祖母好好歇着。” “也好。”太后温和的点了下头:“那你去吧。” 腾芽转身走出房去,临关门的时候少不得往里多看一眼。 太后将手里的第二块枣糕扔回了碟子里,根本就没有去吃的意思。 其实想也能想得到,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自然就以为别人是什么样的人,会用什么样的心思。她害怕自己做的缺德事,会被人复仇,才会连自己孙女准备的一块枣糕也不敢入口。 “你怎么看?”直到腾芽走远了,房门重新关好,太后才低眉问了须眉一句。 “回太后的话,这么瞧着,奴婢是真的一点都瞧不出毛病来。三公主说话办事,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须眉略微一想:“会不会是三公主还没来得及问妙嫦什么,妙嫦就已经被静夜给灭了口?所以即便三公主对太后您有所怀疑,可终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静夜杀了妙嫦,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才再没能回宫向太后复命?” “不会!”太后斩钉截铁的说:“肯定不会!” 须眉少不得蹙眉:“太后的意思是……哦,奴婢有些不明白,还请太后赐教。” “那丫头的性子,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她肯定是知道了真相。”太后转了转眼眸:“她呀,一贯都是如此沉得住气。就好像当年她看着母妃和弟弟被韦妃弄死,不也是哭完就冷静下来,在望宫里活的风生水起又重拾父皇的宠爱么!她比那死了的苏荷聪明得多。否则,后宫里这么多人,哀家怎么会偏偏是看上了一个十岁的黄毛丫头,帮哀家的忙呢!” “那太后的意思是……”须眉又问了这么一句。 “你是怎么了?”太后有些不耐烦。“你从前伺候哀家,不是主意最多么?如今,怎么畏首畏尾的,事事都要问哀家的意思?你就拿不出个主意?” “太后恕罪。”须眉连忙垂下头去:“奴婢是弄不清楚,到底三公主在太后心目中是否还有价值。既然三公主已经知道真相,那太后是想要一了百了,亦或者是……” 话说出口,须眉明显感觉到太后的身子一凛。 好半天,这房里寂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罢了。”太后仰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曾经,哀家也是真的喜欢苏荷那丫头。可那头活着,哀家就没法夺回凤权。就只有送她一程才能得到哀家想要的东西。可如今却是不同。芽儿身上,到底留着哀家的血。她毕竟是哀家的亲孙女,就这么要了她的命,哀家只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不会真正的安宁。罢了,罢了!” “奴婢明白了。”须眉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将鲜钦三殿下薛翀还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想必邻国的皇帝知道此事,必然会马上来盛世与三公主完婚。只要三公主离开盛世,去邻国开始新生活。对太后来说,就没有任何威胁了。毕竟三公主是太后的亲孙女,她心地善良,又蕙质兰心,一定不会把事情做绝。” “是啊。”太后微微点头:“有哀家在一日,她的恩宠才盛。若是哀家不在了,谁还能在她落难的时候,帮她翻身呢。邻国,邻国的皇后是宛心公主。她嫁过去,要担心要计较的事情远远比在盛世多出许多。自顾不暇,又怎么会顾得上与哀家翻脸。所以,赶紧让她离开盛世,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须眉连忙应下:“奴婢一定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太后微微点头,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房里,再一次寂静的吓人。 只是这一回,须眉可不愿意再耗在里面了。她慢慢的后退几步,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 门敞开又关上的声音,让太后分了心往这边看了一眼。 好似现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可是似乎还是缺少了什么。到底新君另立,谁才是最佳人选呢? 太后长叹一声,拂袖打翻了面前的炖盅和糕点。“不管是谁,哀家永远都是太后!” 第127章 爱恨两难 >> 梦里有一支箭,忽然朝着自己射过来。 射箭的那个人,站在光很暗的地方,腾芽能看着离弦的飞箭从暗处极快的射向自己。来不及躲避,箭锋已经穿过了单薄的身子。那剧烈的痛楚一点也不像是假的。 腾芽痛的满脸是泪,她死命的捂着心口呜呜的哭了起来。 “公主,您没事吧……”暖帐传来冰玉担忧的声音。“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腾芽被她轻柔而充满惆怅的声音惊醒,才发现双手按的胸口很疼,泪水也打湿了被子和枕头。“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可能是因为哭过的原因,鼻音特别的重。 冰玉走过来将暖帐掀开一角,递了块温热的绢子送到她手里。“公主,静夜走了,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她走了,你会难过吗?”腾芽拿着绢子擦了把脸。 “当然会难过,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姐妹。自我们被安排在公主身边伺候,就几乎没有分开过。除了当职亦或者是休息,大多数时候都在公主身边伺候着。”冰玉说着说着,鼻子也不免发酸。“忽然她就不在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特别的不习惯。” “那如果她还活着,却在为别人筹谋,日日算计你,你是会高兴还是难过?”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冰玉微微愕然,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四公主是话里有话,可是却说不上来到底该怎么回答。如果静夜没有死,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若是她存在,就是为了算计。那又当如何?“公主的意思是……” 腾芽伸手,拉着她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当初白公公让你和她来我身边伺候,我用人不疑,相信白公公不会看走眼。”腾芽微微挑眉,对上了冰玉的眼睛。“你这双手,成日里不是刺绣就是做些糕点和膳食。连劈柴、洒扫这样的粗活都是不必碰的。所以,手指纤细柔嫩,肌肤也总算是滋润的。可静夜不同,她扶着我的时候,我经常能摸到她右手虎口位置上的老茧。裕王殿下告诉我,那是舞刀弄剑的人,常年练习兵刃磨出来的。” “兵刃?”冰玉少不得震惊:“可是静夜从来没说她会功夫……” “她是皇祖母暗中遣送到我身边的暗哨。”腾芽沉了口气,慢慢的说:“今晨回来,我就告诉你她殁了,就是为了让你信以为真。同我去福寿宫的时候,不会留下任何破绽让人察觉。所以我当时没让你知道真相。” “公主是说,静夜是太后安插在您身边的内应?”冰玉只觉得胸口特别窒闷,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是的。”腾芽点头:“她现在被裕王殿下带去了驻地。裕王和英勋的手段,肯定能从她嘴里再挖出些东西来。” 冰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了。”方才公主问,如果她没死却是在算计我们,奴婢会怎么样。现在奴婢会回答了,这种感觉,还不如她真的死了,奴婢不知道她曾经做过这样卑鄙的事情好。” “是啊。”腾芽沉沉颔首。 “可是太后为什么要安插眼线算计公主呢?”冰玉光顾着自己难受,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太后不是一向最宠爱公主您的么?那会咱们处境艰难的时候,也是因着太后的宠爱,这宫里的日子才好过一些的啊。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也不合情理……” “宫里哪里有那么多情理可言?”腾芽看着冰玉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微微勾唇:“我才不过九岁的时候,就亲手把王嫔推下了井。母妃薨逝之前,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我还记得那时候乳母带我去小厨房里玩,看见宫人杀鸡,我吓得直哭,一直说不要吃了,别杀了。可是转眼的功夫,我的手就沾满了鲜血。” “公主……”冰玉泪流满面:“您那也是不得已,为了活下去才会如此。” “是啊,这就是宫中的生存之道。”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的看着远处。“皇祖母用着我,也防着我。兴许在她心里,对我的利用只是那么一星半点。我愿意相信她是真的疼我。可这一份疼爱,和她多年来处心积虑想要掌控的凤权相比,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毕竟父皇还会有别的皇子公主,多我一个,少我一个,终究没有什么差别。” 冰玉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三公主,只是强忍着悲伤,不愿意哭出声来。 “所以,我们更得好好的走下去。这条路原本就不容易。”腾芽只觉得身上的冷汗沁着难受。稍微一动,背后冰凉凉的衣裳贴在肌肤上,就觉得刺心。“你去让人进来,给更换被子和枕头。再去拿一套干爽的衣裳过来给我替换。” “是,公主。”冰玉抹了把眼泪:“奴婢这就去。” 腾芽略微点了下头,从床上走下来,坐在了梳妆台前。镜子里梦魇惊扰的腾芽看上去有些憔悴。被冷汗打湿的发丝看上去也那么的凌乱。要是这个时候,母妃在就好了,她肯定会仔细的帮自己拭汗,重新捋顺发丝。 “母妃,你说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不能轻信,原来真的应验了。” 曾几何时,腾芽以为太后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至亲了。可万万没想到,至亲居然成了仇人…… 这个仇,要怎么报呢? 凌烨辰收到飞鸽传书,是在第二日的清早。 他刚刚起身,外头的内侍监便将绑着信笺的鸽子捧了来。 因着皇帝有吩咐,所有从盛世飞来的信鸽都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上,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触信笺。 “皇上,时辰还早呢。不如在臣妾宫里用了早膳再去上朝可好?”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听上去就像百灵鸟歌唱一样悦耳。 可是凌烨辰却没有什么心思听,信笺上的内容,让他气血翻滚。“鹰眼呢!让他来书房见朕。” “皇上……”娇滴滴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外袍,从床上走下来,如同柳枝一样缠绕在他身上,语声缱绻。“皇上,您陪臣妾用了早膳再走好不好嘛?” “朕还有事情要做。”凌烨辰有些不高兴的想要将她推开一些。 可这女人就像灵蛇一样,不知道怎么使的巧劲儿,就盘在了凌烨辰的腰身上。“侍奉朕更衣。” 女人轻哼了一声:“不嘛,皇上难得来臣妾这里一回,怎么这就要走呢!臣妾不依嘛。皇上……” “好了!”凌烨辰忽然冷吼了一声:“朕说了更衣,你听不到吗?”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一脸的妩媚像是瞬间就被冻住了。“是。” 她回过神来,才觉得鼻子发酸,眼底的雾气有些控制不住的涌上来。“来人,把龙袍拿来。” 忙有婢子捧着龙袍,龙冠进来。 她含着泪,动作娴熟的替皇帝更衣。 洗漱之后,凌烨辰毫不犹豫的径直离开。 “娘娘,奴婢是侍奉您梳洗还是再小睡片刻?”婢子樱桃赔着小心的问。 “你们都出去吧。”女子走到梳妆台前:“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樱桃连忙领着人退了出去。 “我左清清也会有这样的际遇。”她对着镜子,泪落如雨。“皇上,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这样对我的。” 宠妃左清清惹恼皇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碧波宫。 这时候,宛心正在用早膳。听见侍婢雪桃将这事情惟妙惟肖的叙述一遍,还有些不信呢。“你是说,皇上真的生了左妃的气,急火火的就回了上书房?怎么会这样呢?这段日子,皇上不是很喜欢去绿水宫吗?那左清清更是如鱼得水,屡次都能猜中皇上的心思。”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早起的时候颂丰拿了一只信鸽送去了绿水宫。能直接把信鸽交到皇上手里,想必是关于盛世的事情。那左妃入宫还不到一年呢,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皇上的心思都不再她身上了,她还非要恬不知耻的强留皇上,能不出事么!”碧桃在一旁轻笑了一声:“奴婢就不信左妃能一直如鱼得水。绿水宫若是没有了龙气庇护,只怕就成了一潭死水了。哪里有咱们碧波宫风光。” 她这番话很合宛心的心意。“本宫最喜欢听你们说话,听着就觉得热闹。” “多谢皇后娘娘。”碧桃笑的合不拢嘴。“那奴婢要不要去左妃宫里道贺一番。毕竟今日,也是咱们这位左妃娘娘第一次惹恼皇上。总是得哈啊后的留个纪念。” “那就把本宫库里的那尊送子观音给左妃送去吧。”宛心饶是一笑:“她也入宫十个月有余了,是时候给皇上添个皇子了。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叫她好好侍奉皇上。” “是。”碧桃笑得合不拢嘴。“奴婢一定亲自去给左妃娘娘送去。” 雪桃也笑的殷勤:“就是怕左妃娘娘太晦气,连送子观音都庇护不了。那可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您的一番美意。” “哼。”宛心沉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清凉:“本宫也觉得她没有这样的福气。只看老乐不乐意帮本宫一把了。” 说到这里,宛心不由得叹了口气:“盛世那边的消息,给本宫盯紧一点。一个左清清不足为惧,别说一个左清清了,就是十个,也不如一个腾芽威胁大。” “是。”碧桃和雪桃异口同声的应下。 每次提到盛世的三公主,皇后娘娘就跟如临大敌一般。 两个丫头自然不敢松懈怠慢。 “再让人去看看皇上那有什么风声。”宛心只觉得疲惫:“本宫去瞧瞧子墨在做什么。” 每每想到子墨,宛心的脸上就会难得的显露出慈母般的温柔。转眼孩子也大了,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没有凌烨辰的宠爱又如何,只要凌子墨一天一天的长大,她早晚都能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上书房里,凌烨辰将受到的飞鸽传书交给了鹰眼。 鹰眼看完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属下敢问皇上一句,这信笺是什么人从盛世传来的。是否可信?” “你倒是问上朕了。”凌烨辰沉冷的眸子里,映出了威严的凛然:“朕就是要让你去证实一下这信笺上的内容。若果然如此,朕绝对饶不了她!” 那是一股无名之火,似乎来的很突兀。可是这股愤怒,却已经在他心上扎了根。 “就只给你三日的功夫。三日之内,必须找到真相!”凌烨辰的表情看上去要吃人一样。 鹰眼知道,只要是关乎盛世的那位三公主,皇帝的脾气就会如此急躁,谁也劝不了拦不住。“属下这就去。” 凌烨辰目送他离开,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薛翀没死……母后却薨逝……腾芽,你敢拿我的解药去救你的心上人而弃我母后于不顾,我会杀了你!”凌烨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重复这句话:“我会杀了你!” 门外,耳朵尖的内侍监听了音儿,麻利的将皇帝的原话送去了碧波宫。 宛心颇为震惊:“原来薛翀没死,腾芽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拿给凌夫人的解药去救了他。” 忽然觉得这世道还真是美好至极。“皇上最重视孝道,先皇被自己的亲弟害死,已经让皇上痛彻心扉了。却没想到连太后都断送在自己心上人的手里,若此,他俩可就是真的断了缘分。” 碧桃连连点头:“是啊,皇后娘娘说的一点也不错。三公主对皇上不忠不义,又害死了太后。只凭这两条,就足以让她丧命了。皇上是再也不可能待她好了。也就是说,奴婢要恭喜娘娘了,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是啊。”宛心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念间,有特别的不放心:“不行,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你想啊,皇上那么恨她,却没有直接杀去盛世找她算账。反而是先求证,那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是不忍心对她下手的。万一她巧舌如簧,又或者找到别的证据,洗刷了她的污点,蒙蔽了皇上,那不是要坏事吗?碧桃,你快给本宫想个办法,让皇上恨毒那贱人,最好是什么都不问,直接了当的将人处置了。本宫不希望在邻国看见她,本宫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碧桃稍微一想,就有了主意:“奴婢这就让人去找鲜钦的三殿下薛翀,让他以为皇上要去杀了那贱人。薛翀沉不住气,必然会去盛世相救。正好给皇上知道了,那贱人就死定了。” “好主意。”宛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碧桃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办,你赶紧去。” “去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娘娘要借个人给奴婢一用。“碧桃勾起了唇角。 “好。”皇后爽快点头:“随便用。” 这几日,一直不停的下雨。 盛世的皇宫里显得特别沉闷。妃嫔们不愿意出宫门走动,皇帝又不爱来后宫。 好像春雨贵如油,也不过是滋润了这宫里的花草罢了。 妃嫔凋零,让偌大的盛世皇宫显得特别凄凉。 腾芽索性就把自己关在皇宫里,无事根本不愿意出宫门。 太后那里,她就更不乐意去了。特意让人传出消息去,说她偶感风寒,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公主,你看,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奴婢瞧着,这春雨太频繁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些迎春花都被打落了。”冰玉算是调整好了情绪,整个人看着清爽了起来。 “是么?”腾芽往那迎春花藤上看了一眼,才点头:“是啊,你说的不错。”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冰玉少不得关心一句:“奴婢瞧着,您的脸色是真的不怎么好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问了这句话,冰玉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故而笑道:“其实不管是什么花,都会开了谢,谢了开,不过如是罢了。公主又何必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费神。不如奴婢去摘些太花来,轻轻的晾干,做成花茶,又或者是捣碎了敷面什么的。左右也不辜负了就是。” “随便你吧。”腾芽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我倒不是有什么心事。只是自那日梦魇开始,我就总是睡不好。以前日子再不好过,我也没试过这么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可到底有什么事情,谁也说不上来。” “公主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冰玉对身后的婢子道:“你去内务局要一些安神的香料来。晚上给公主换了来用。” 话是这么说,可冰玉也不完全放心这些婢子。“哦,你们取来香料交给我就是了。今晚我侍奉公主就寝,我给公主换就是。”小婢子们纷纷点头:“诺。” “难为你这么细心。“腾芽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为你细心留心也是应当的。你总是可以叫人那么用心。“ 这声音,一下子就勾起了腾芽的眼泪,她转过身,惊讶也惶恐:“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翀看着她如今身量纤纤,亭亭玉立的模样,心都要跳出来了。“芽妹妹,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几乎要跑起来,停在她面前的一瞬间,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我好想你。” “我也是。”腾芽闭上了眼睛,很喜欢被他这么拥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而是亲人久违,重逢时的那种亲切和喜悦。“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很好。”薛翀笑着说:“你给了我那么一大笔银子,有给了我一大块风水宝地。我开山凿石,招兵买马,日夜苦练阵法、武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为何这么大摇大摆的来盛世见我?”腾芽猛地回过神,蹙眉看着他:“你就不怕危险吗?更何况,如果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岂不是前功尽弃。” “宛心公主的人,送了消息给我。说凌烨辰已经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情,并且找人来查过我。”薛翀邪魅的勾起了唇角,眼底充满了鄙夷:“他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在哪里,我自然要给他机会让他知道。芽儿,你放心,他当年辜负你欠下的债,这回我一定要让他全部还给你。” “你想怎么做?”腾芽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已经部署好了,生擒邻国的国君。”薛翀的眼角眉梢透出了一股得意。“我要他写下悔婚书,再不得来纠缠你。等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就会杀回鲜钦,一切都解决了,我会立刻来盛世提亲。芽妹妹,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凌烨辰那种卑鄙小人,就算是要我的命来换,我都不会换走你。” “薛翀……”腾芽扬起脸来,和他四目相对:“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你身边已经没有合适你嫁的人选了,我呀,是最合适的了。”薛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不和我成婚,要和谁成婚?” “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腾芽微微挑眉,语气有些严肃:“当年你来盛世,连同你的两位兄长。是不是这里面有我皇祖母的安排,她希望我能顺利的和你成婚对吗?” “是。”薛翀连忙点头:“你若是不问,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你的。毕竟是你的至亲。但你既然问了,我也不会对你隐瞒。我在来盛世之前,就已经暗中和太后达成一致。我娶你为妻,她会助我一臂之力。而盛世将会是我夺皇位的后助力,而一旦我成了鲜钦的国君,我也必然会帮你皇祖母做一件事。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并未表明,我点头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你当时接近我只是为了成就一段权势联姻。”腾芽咧着嘴笑了笑。 “是。”薛翀如实点头:“要不是我和太后有这样的约定,我也不会接近你。若不是接近你,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另一半,就是你。这不是很好吗?缘分总是这么奇妙。” “可是我……” “你要说的,我早就明白了。”薛翀搓了搓她冰凉的手,认真的说:“我不管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足够了。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走之后的路。我敢保证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我们之间,不过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时间罢了。” “也许你说的没错。”腾芽凝眸看着他:“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为我冒险。” “就当是我小试牛刀好了。”薛翀很随意的笑了下,就和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一样。那么的玩世不恭,那么的不着调。 腾芽的心,都被他弄得疼了。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傻。那个愿意守护她的人,近在咫尺。可是她的心,却在牵挂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人。“我能为你做什么?” “好好的留在宫里,不要出去。”薛翀认真的说:“他知道我没死,就会怀疑是你调换了解药。他甚至会怀疑你是故意毒害凌夫人而换我这条命。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你身板说说笑笑的凌烨辰了。他现在是邻国的国君。一个已经做了两年皇帝的君主。****,于君王而言,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 “好。”腾芽点头:“我答应你,我不出宫。” “这就对了。”薛翀认真的笑了下:“你留在宫里,我才能安心的和他算清楚那笔账。” “嗯。”腾芽点头。 薛翀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想问,她心里是担心他多一些,亦或者是凌烨辰。如果他和凌烨辰之间,一定有一个会死,那么她希望那个能活着回来的人,是他亦或者是凌烨辰? 这些话,薛翀无论如何是问不出口的。 他不想腾芽为难,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痛苦。更不想从她嘴里,听见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的答案。 “好了,再让我抱抱你。”薛翀将她用力的揉进自己的怀里。“我这就走了,你乖乖等我。” “好。”腾芽的心狠慌,她害怕等着一个男人回来娶她的滋味。那是一种比死还不如的滋味。她宁可一下子就了断,痛痛快快的。可是薛翀让她等,她还是答应了。 她已经欠薛翀的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芽妹妹。”薛翀还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咽了下去,能说出口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字而已:“等我。” “嗯。”腾芽忽然被他推出了怀抱,只觉得周身一凉。 他怕自己不忍心,飞快的转身离开。 腾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了决定。“冰玉,备车,我要去福寿宫。” “是,公主。”冰玉连忙点头。 只有告诉皇祖母,她要和凌烨辰成亲,她要去邻国,兴许才能终止薛翀的这场殊死搏斗。 当一切都成了定局,成了事实,薛翀才不会再那么傻的为她送命了吧! 第128章 以死为挟 >> 腾芽把男装找了出来,预备出宫阻止薛翀和凌烨辰的恶战。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先找到凌烨辰,直接跟他回盛世就是。这样子,他不必入盛世。那么薛翀的埋伏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这两年来,她看着平静若水,可她的心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安宁——在想起凌烨辰的时候。 “公主。”冰玉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太后身边的须眉姑姑过来了,说是太后请您去一趟福寿宫。 “好。”腾芽微微敛眸:“我这就去。” 冰玉心里有些不踏实:“公主这么过去怕不怕……” “不怕。”腾芽知道她要说什么,总归是心里有数。“你去一趟皇极宫,让父皇也来福寿宫。就说是来为我的婚事做主。” “是。”冰玉这才稍微露出了笑脸:“奴婢这就去皇极宫。” 有皇上过问这件事,太后一定不会做的太明显,三公主就吃不了什么大亏。 冰玉急忙退了下去。 腾芽随即叫上小毛蛋,直接去了福寿宫。 “三公主,里面请,太后和皇上正在说话呢。”须眉笑容温和的说。 “父皇也来了?”腾芽不免诧异。 “是啊,皇上来陪太后用早膳。”须眉笑的合不拢嘴。 “那我这就进去。”腾芽定了定神,快步的走了进来。“芽儿给皇祖母请安,拜见父皇。” “芽儿,你来的正好。”太后朝她微微一笑:“御膳房今天做了好多可口的点心,我吃着不错,你快来尝尝可喜欢么!” “皇祖母让须眉姑姑走一趟,就是为了让芽儿过来用早膳啊?”腾芽笑眯眯的走过去,顺势坐在太后身边:“多谢皇祖母关怀。” “也不光是为了让你来用早膳。”太后凝眸道:“只是哀家收到风声,说薛翀领着人来了盛世,要在这附近伏击前来接你完婚的邻国国君。哀家一收到消息,就急忙让人去请你父皇过来。毕竟这事情对盛世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 糟了!腾芽在心底叫了一声不好。原来太后是为了控制住她,不让她去妨碍那两个人对阵。 她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困在了福寿宫。 太后看她脸色微变,少不得勾起了唇角:“芽儿,哀家叫你过来,只是希望能弄清楚一件事。到底凌烨辰和薛翀,谁才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如今的盛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子。自从收复了开乐,又得了邻国十座城池,盛世更为富庶,国力雄厚。这两年来,你父皇更是兢兢业业,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让几位藩王各自前往封地戍守,招兵买马,扩充兵营。日日刻苦训练,使我们的军队人强马壮。你现在贵为盛世最得宠的三公主,你的婚事,自然是不能马虎。不但要办的风风光光,且还一定要为人正室,堂堂正正的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才不算辜负了你。哀家与你父皇也才能安心。” “皇祖母的意思是……”腾芽微微勾唇:“要父皇向邻国提出悔婚?” 毕竟凌烨辰已经有了宛心公主这位正妻,且她也有听说,一年半之前,宛心给他生了个皇子。登基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有了第一位皇子。当时邻国普天同庆,声势浩大的连盛世的子民都跟着沾光。 “哀家哪里是这个意思。”太后的目光显出了慈爱之色:“哀家的意思是,若薛翀赢了这一仗,就让你父皇派兵助他一路打回鲜钦去,夺回皇位。再迎娶你为后。可若是薛翀不济,败下阵来。那就让邻国的国君答应以平妻之礼,将你娶回邻国。到时候建立东西后宫,你和宛心公主各自分担后宫诸事。最终是哪一位皇后最得邻国国君的恩宠,就看你和宛心的本事了。不过我的芽儿,一向都是最聪明伶俐的,一定可以牢牢的掌控住自己夫君的心。” 皇帝一直沉默的吃着面前的早膳,丝毫不理会太后所言。 腾芽笑的有些清冷:“皇祖母的意思是说,芽儿只能嫁给最强悍的那位君主?” “不错。”太后虚目,连连点头:“世上最好的女子,自然要最好的儿郎才配得上。哀家怎么也不会容许芽儿嫁给一个没有用处的男人。” “可是……”腾芽垂着头,有些焦虑的闭上了嘴。 “可是什么?”太后不解的看着腾芽:“这里就只有哀家和你父皇,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哀家和你父皇自然是能成全你就会成全你了。” “可是万一赢了的那个人,不是芽儿喜欢的怎么办?” 腾芽一双明朗的眸子,又清澈又好看。 “皇家嘛,最无关紧要的就是****。何况芽儿,这两个男人都愿意为了你血溅三尺,以命相博,自然是都会珍惜你的。”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要不怎么说呢,你生就聪明伶俐,又乖巧美貌,生在盛世身份显贵,自然有挑选的资本。” 皇帝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搁在了桌面,显然是因为太后的这番话有所不满。 “父皇以为女儿该如何选择?”腾芽转过脸来,凝神看着皇帝。她希望从皇帝的嘴里,能听见真心关心她的话。而不是像太后这样,把权势和地位看的那种重要。 “朕以为,既然已经收了邻国的聘礼,邻国的国君并不曾退婚,那么这桩婚事就必须完成。”皇帝凝神看着腾芽:“聘礼送来盛世的当日,朕问过芽儿你的心意。你是点了头的,朕才会收下这些聘礼。” “是。”腾芽想起来也是无奈。她刚点了头,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像老天故意要和她最对一样。这种感觉确实让人很不舒服,又无计可施。 “朕的意思是,阻止这场争斗,化戾气为祥和。”皇帝微微凛眸:“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皇上的意思,就是哀家的意思。”太后知道皇帝不是真心问她的意见。同样,她也并不是真心的想要听取皇帝的意见。总之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谁对谁错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芽儿也不想看着他们之间有所争斗、厮杀。可是……还望父皇设法阻止。”腾芽恭敬的朝皇帝行礼。 皇帝微微颔首,道:“坐下,吃点东西吧。” 光是他这一份沉稳和内敛,就让腾芽觉得很安心。“是。” 东西还没吃多少,德奂就快步走了进来。“启禀皇上,邻国国君求见。” “什么……”腾芽顿时就懵了。这么快,凌烨辰就摆平了薛翀? 她下意识的侧首望了一眼身边的太后。太后似笑非笑的拨弄着手里的茶盏。可是腾芽看过去的时候,仿佛能看见她唇角的一丝得意。 难道,这一回,太后是帮了凌烨辰吗? 为什么会这样?那薛翀…… 腾芽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这是一种十分忐忑难安的感觉。 她收回了心神,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芽儿,你随朕回皇极宫。”皇帝拿卷子拭了拭唇角:“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好。”太后微微颔首:“去吧。” “芽儿告退。”腾芽朝太后行了个礼,便随皇帝一道离开了福寿宫。 须眉不免诧异:“太后,这回您和皇上的意思都是三公主能够嫁给邻国的皇帝,可为什么奴婢听着话音,皇上对您似乎有所不满……” “是啊。无论哀家做什么,皇上对哀家都不会满意。”太后眸子沉冷:“眼下能用得到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位……须眉,叫外头的人谨慎的盯着动静。对了,哀家记得你有个远亲,从前是在英府伺候的。可听说一品夫人的身子如何了吗?” “说是头年病情加重了些,开春又好多了。一品夫人的孙女英乔格外孝顺,不知道从哪里找的方子,给她调养身子。说是比宫里御医开的方子管用。” “是么。”太后虚目笑了笑:“果然还是孙女比较贴心。” “是啊。”须眉连连点头:“就好比二公主与三公主一般。” 太后微微勾起了唇角,可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回望宫的一路上,腾芽都特别的担忧,这两年,她都没见过凌烨辰,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芽儿。”皇帝从御辇里出来,皱眉道:“你去吧。” “好。”腾芽微微颔首。 冰玉这时候赶紧走过来,她一直在这里等着皇帝回来,却不想原来皇上是去了福寿宫。 “公主。” “陪我去内室。”腾芽温眸看着她微微勾唇。 其实这两年来,腾芽经常来皇极宫。只是每次都一个人走进皇帝的内室。 这回不一样了,她带着冰玉一并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等着,无论有什么人来,都不许进来打扰。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看看佛经,静静心。”腾芽走进了这间西暖阁后面的禅房,锁上门。照旧旋转了机关,进入密室。 这一回,英雲居然就在密室里面等着她。 每次要见她,总是要走很远的路。 “夫人。”腾芽温和的向她行了个礼。 “凌烨辰来了对不对?”英雲一见面就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是。”腾芽点头。“夫人身在密室之中,却依然清明。” “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英雲的口吻带着自嘲的意味:“两年了,他也该来了。他一直不肯退婚,就是在等一个机会。这一次,想必是有人将薛翀的事情告诉了他,才会逼着他提前来这里找你回去。” “提前?”腾芽有些不解:“夫人的意思是,他原本也是打算来的。只是要在完成什么事情之后?” “不错。”凌夫人点头:“邻国的地理位置有些不妥,被夹在了盛世和开乐之间。现在开乐也是盛世的一部分,也就是说,邻国是被彻彻底底的包围在盛世之中。他想要开疆拓土,就必须把盛世撕开一个口子。当年,他下聘迎娶你,给了你父皇十座城池。听上去,他这是愿意吃亏,甘愿为了你付出他战利品的一部分,他的江山。其实不然,那十座城池,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且有些城池虽然很大,却很偏僻。有些城池虽然富庶,却是被别的城池包围。盛世接管之后,会分散兵力进入邻国去保护这些地方,他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夫人,你这时候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腾芽走到她面前,只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这些事,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我现在必须告诉你。”英雲拧着眉头,伸出手去握住了腾芽的手,轻轻的搁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个动作,让腾芽敏感的觉出了什么。“你……” “我有了孩子。”英雲说到这个的时候,脸颊微微的生出了粉意。“我已经三十多了。能有这个孩子,着实意外。可是既然这个孩子来了,我就得拼劲全力去保护他。芽儿,你若是不愿意和凌烨辰在一起,我会试着说服你父皇,让他提出悔婚。你最好不要犯险,因为我现在不能现身为你证明你的清白。” “我的清白?”腾芽只觉得这句话非常的好笑。“我从来都是清白的,何需证明?” “你不了解他……”英雲担心的不行:“薛翀活着而我死了,你以为他会相信你没有私心?他只会觉得你是故意的,你宁可让我死,也不会让薛翀出事!” “如果他始终觉得我是故意的,如果他始终觉得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薛翀,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劝过他很多次,他始终接受不了你和我父皇的事。” “他认定是对的,就不会改。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他错了。他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英雲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这也是我造的孽,我也是自食其果。他很小的时候,我为了磨练他的意志,会让他在寒冷的冬天,盖一张席子睡觉。他经常冻得发抖,咬着牙硬着头皮睡,却从来不会向我求饶,讨一条棉被。我以为,让他执着于正确的事情,就可以磨练他成就大业。实际上,他真的有超凡的坚韧,却用在了所有的事情上。” “我……” “你干什么?三公主在里面礼佛,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你怎么来了就往里面闯,你到底是什么人?”外头冰玉的声音急切且充满了恐惧。“你们是什么人……说了你们不可以进去。这里是皇上和公主偶礼佛用的禅房,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羽林卫,护驾!” 羽林卫迅速的从四面八方跳出来,将硬闯禅房的人包围起来。 “夫人千万别出来。我自己的事情,就交给我自己去解决。你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好好安胎。”腾芽赶紧起身,快速的从密室里走出去。 密室的门迅速的关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返回了禅房。 “外头怎么这么吵?”腾芽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微微扬眉。 “启禀公主殿下,有些身份不明的人,要擅闯禅房。”冰玉定了定神:“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气定神闲的往这边来。 “是……是……”冰玉看见凌烨辰的时候,脸色完全变了。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了门边。 她没有从门缝里往外看,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已经能感觉到凌烨辰。 “退开。”凌烨辰的声音比从前苍劲一些,充满了磁性。 “诺。”那些不明身份的人迅速的从禅房的门口退去一旁。 羽林卫却仍然警惕,手里握着的刀仍然不肯放下。 “哎呦,你们怎么能这样无理,赶紧让开。”德奂赶来的时候,只看见羽林卫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得一头冷汗。“这可是邻国的国君,是咱们盛世的贵客。还不速速退下。” 他都这么说了,羽林卫自然不会坚持堵着门。 “请陛下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请三公主出来。”德奂不停的去擦头上的冷汗。 “三公主,是邻国的国君驾到了。”德奂转过身,对门里的腾芽皱眉道:“请您赶紧敞开门啊。” “本公主正在禅房礼佛,没有心思会客。”腾芽的心乱跳的厉害,就像揣了个兔子。从前想要见他一面,是满怀期待的感觉。可是现在,他就在外面,只隔着一道门,她心里居然被恐惧填满。 “你们都下去吧。”凌烨辰眼尾扫了德奂一眼。 “是。”德奂连忙应下:“都退下吧。” 冰玉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凌烨辰侧脸,冲她微笑了一下:“我有些话想和芽儿说,你下去等着可好?” 他的语声,还是像从前在青鸾宫的时候一样温柔。冰玉有些怔,下意识的点了头。 转眼的功夫,禅房门外,就只剩下凌烨辰一个人。 “腾芽,开门。” 他边说这句话的时候,边伸手去推门。 腾芽警惕,方才进去的时候,已经把门拴好,凌烨辰当然推不开。 “即便不为了旁的事情,盛世的待客之道,也不是如此吧?”凌烨辰的语声,依然温柔。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可是突突跳的心好像不受控制一样,那种害怕的感觉,就是让她对凌烨辰充满了抵触。 “腾芽,两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凌烨辰隔着门问。 她的手触及到门栓,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腾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强忍着畏惧敞开了门。 门敞开的一瞬间,凌烨辰愣住了。 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凹凸有致的身材,光滑细腻的肌肤,一双明亮的眸子,一如往昔清澈。朱红的唇瓣略抿的有些紧。 凌烨辰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又或者说什么。 这两年来,他日日想着她,想着从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可是当她出现在自己眼前,变得和想象中不同的时候,他居然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眼前的女子,真的就是他魂牵梦萦的腾芽,就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腾芽? 腾芽同样也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轮廓依然是那么棱角分明,薄薄的唇瓣看上去略显得凉薄。他健壮了一些,也显出了沧桑之态。但最要紧的,是那股不怒而威的气质,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说真的,腾芽有些恍惚,方才那么温柔的话,是他说的吗? “芽儿……”凌烨辰先打破了僵局,眉心里的一点愁绪,让他显得有些不自然。“两年没见了,你可还好?” “多谢陛下关怀,芽儿一切都好。”腾芽微微勾唇。 “陛下?”凌烨辰很不满意这个称呼。 一国是没有两个皇帝的。所以在盛世,他会被这宫里的人称作“陛下”用来区分。可是对腾芽而言,他不是个外人,而是她已经订了婚的夫君。 凌烨辰眼眸微紧,沉首道:“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吗?马车就在宫门外。” 腾芽明显的怔住了:“你现在就要带我走?” “不然呢?”凌烨辰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 “可是我……”腾芽陷在僵局之中,她不知道是该留在盛世继续“复仇”,还是和他走,开始一段新的征途。 “什么?”凌烨辰与她对视,眸子里映出了她一脸的愁绪。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腾芽问。 “邻国什么都有,不需要你一样一样的收拾。你若有什么舍不下的,我让人把整个青鸾宫陆续给你搬过去都行。”凌烨辰的语气有些不好,或者说他是不耐烦再等下去了。“我亲自过来,就是要带你回邻国。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不是说了么,你不用准备任何东西。我已经在邻国给你准备好了。”凌烨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马车就在宫门外。” “你别这样。”腾芽挣脱了他的手:“你要带我回去,也要征求我的意见。我不是你的货品,装上马车就可以跟着你回去了。我还要我自己的事情要解决,最起码,我也要和父皇、皇祖母、秦婉仪、徐丽仪她们告别。” “所以呢?”凌烨辰冷着脸看着她:“我要在这里等着你做完这些无聊的事情,然后又找到新的借口,再延误几日对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无聊的事情?”腾芽心里的恐惧被他的几句话,和这种强硬的态度变成了愤怒。“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难道和他们告别,在你眼里只是无聊的事情吗?” “最亲的人?”凌烨辰冷笑了一声:“你是想告别,还是想拖延时间让人去救薛翀?” “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腾芽的心,居然没有那么疼,她沉眸看着他:“既然你一直怀疑我和薛翀有什么,你又何必非要娶我?在你心里,我可以用十座城池来交换,莫不是你还想用我来换回你想要的城池?” “哼。”凌烨辰鄙夷道:“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好,既然我没有那么重要,那你现在就去皇极宫正殿见父皇,你悔婚就是。”腾芽冷着脸道:“从前我也是这么和你说,可是你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已经拖延了两年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有意思。何苦!” 来的时候,凌烨辰一肚子的愤怒,可是来的一路上,他想着她的好,想着他们的过去。忽然觉得,只要她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边,有些事情,他愿意装糊涂,他愿意一辈子都不去戳穿,他甚至愿意相信那些事情不过是别人编织的谎言。可是现在,她坚持要悔婚的态度惹恼他了。 “你想从我的指缝里挣脱,怕也是难。”凌烨辰逼近了一步,横眉竖目道:“你可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桩血海深仇。你欠我的,还没还给我呢,就想着让我能就这么放过你,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 “什么血海深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腾芽侧过脸去,不愿意看着他。 “薛翀没死,你瞒了我两年。现在他又出现在盛世,想要伏击我……”凌烨辰扬了扬眉:“腾芽,你看看清楚,朕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你欺骗玩弄的少年,朕是天子,朕是邻国之君。朕也不是来和你商量什么时候回邻国才妥当,朕是命令你马上出宫,马车在宫外候着!” 是啊,一间面,他都是说你呀,我呀的。 腾芽差点就忘了,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你不走,我保证薛翀的下场会比死更惨烈一百倍。”凌烨辰恶狠狠的甩出这么一句,随即转身就走。“来人,去青鸾宫把三公主的送东西收拾好,送回邻国。” “你……”腾芽气不过,快步追上了他:“你非要这么做么?” 凌烨辰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话。那架势,有摧毁一切的力量,一触即发。 冰玉瑟瑟发抖的走过来,赶紧扶住了三公主:“公主,陛下生气了,您就别再多说了……皇上既然能让他来这里见你,想必已经是同意了让他带你走。咱们往后就要留在邻国了,日子好过不好过,就只能靠咱们自己。何况,三殿下还……” 说真的,气头上,腾芽真的不想和他走。可是她也是担心凌夫听到这些话,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这两年来,腾芽发现父皇原来不是从前那么的无情。她也有翻看母妃还在时,零零散散的书写的关于她和父皇的点点滴滴。她渐渐明白,这世上最可贵的就是真情。凌夫人和父皇能走到今天,着实不容易。 如果为了保护她,而揭穿这个秘密,那真是让人惋惜又遗憾。 “我没有什么非要拿走不可的东西。但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我一定要带走。”腾芽望着冰玉:“你知道我最珍视什么,你去帮我带上。还有,告诉小毛蛋,我来不及跟秦婉仪和徐丽仪告别,让他去帮我送个信儿。” “是。”冰玉连忙点头。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的护卫都走了过来。 腾芽被他们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押送”出了皇极宫,一路走出了皇宫。 凌烨辰最终停在了马车前面,看着腾芽一脸茫然的走过来。她眼底完全没有一丝喜悦。那架势,就跟上刑差不多。 原来,她真的那么讨厌去邻国,那么讨厌来到他身边。 “上车。”凌烨辰命令的口吻,叫人听着就瘆得慌。 腾芽身子一颤,皱着眉头上了马车。 凌烨辰紧跟着坐了上来,绷着脸,一言不发。 马车迅速的驶离盛世的皇宫,这一切快的就一阵风刮过。腾芽觉得自己和做梦一样。 早晨还在为了母妃的仇和皇祖母伤脑筋暗斗,这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别人手里握着的一根草。命完全由不得自己掌控。 马车一路狂奔,等腾芽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城郊。 她伸手掀开车帘子,看着春日里冒出来的新绿,说不出的心慌。 “凌烨辰,你个卑鄙小人,你居然调虎离山!” 声音这么熟悉,腾芽顿时身子一颤。她赶紧把车帘掀开,果然看见薛翀领着人站在马车前面。 “芽妹妹!”薛翀无比震惊,凌烨辰居然用一辆马车,接了腾芽一个人离开盛世。“凌烨辰,你个卑鄙小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芽妹妹?” “与你无关。”凌烨辰气定神闲的吐出四个字。 “我要杀了你。薛翀拔出剑就要往马车这边扑上来。 然而凌烨辰的一个举动,彻底让他冷静下来。 只是这个举动让腾芽彻底懵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顶在她的咽喉上。凌烨辰螳臂将她锁在自己身前。 “你疯了吗?”薛翀几乎用尽全力朝他吼道:“她是腾芽!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似乎与你无关。”凌烨辰阴冷的眸子里掠过杀意:“她为了你,已经毁了她自己的人生。我母后的帐还没和你们算清。你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她,如果她死在你的眼前,恐怕发疯的是你。” “你舍得吗?”薛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底泛起红意:“她可是腾芽!”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凌烨辰唇角微微上扬:“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他的人,忽然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腾芽的心疼的抽搐,可脑子却无比的清醒。她绝对不能让薛翀落在凌烨辰手里。 “薛翀,走……”她凝神看着他:“快走。” “闭嘴。”凌烨辰冲她吼道:“你就不怕我割断你的咽喉?” “薛翀,你再不走,我就死!”腾芽恶狠狠的瞪着他:“为什么你就不能聪明一点?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你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可一旦遇到我,你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究竟是你命里的克星还是……亲手摧毁你一切的人?你再不走,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让你发疯!” “闭嘴。”凌烨辰被腾芽气的心口疼,握着匕首的手稍微用力,她柔嫩的肌肤上就是一道口子。 “凌烨辰你疯了吗?”薛翀第一次感觉这样无能为力,他真的好害怕,他怕凌烨辰因妒生恨,错手刹了腾芽。 他更害怕腾芽为了救自己,将心一横撞死在凌烨辰手上。 “薛翀……”腾芽看着一脸慌错的他,凝眸道:“也许,真的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得到你应得的一切……” 薛翀听完这句话,发疯似的转过身,冲着身后的人挥刀厮杀。 接应他的人也从身后靠拢过来,一场恶战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这个时候,腾芽一双手握住了凌烨辰握着匕首的手:“杀了我,替凌夫人报仇吧。你不是说我害死了她吗?那你就杀了我啊!” 她居然用力的去推他的手。凌烨辰额头上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你就那么爱他?” “杀了我啊,你不是很恨我吗?”腾芽拼命的想要用匕首划破脖颈。“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他走。他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不杀我,我也会死。” “你……”凌烨辰气鼓鼓的瞪着她:“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腾芽咬牙切齿的说:“再不做决断,你才会后悔!” 第129章 新宫波澜 >> 鲜红的血水顺着匕首的刀刃往下滴,凌烨辰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凭什么这样不在意他的真心?她凭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薛翀连命都不要?不是说好了以后让他养她吗?为什么这两年,他爱她的心思从来都没变过,可她的心却越走越远。 “放他走!”凌烨辰甩开了她的手,将匕首扔出车外。“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舒舒服服的死。” 腾芽目送薛翀离开,看着外面恢复了平静,才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些疼。“我这不是已经跟着你回邻国了吗?你有的事时间慢慢折磨我!” “你以为我接你回邻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你?”凌烨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气的直抽搐。那种撕裂一样的痛楚,让他连喘气都觉得疼。 “不然呢?”腾芽心里也有气:“你不是从一开始就不信我吗?” 她对薛翀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他几次三番利用薛翀来试探,甚至不惜让薛翀送命……说到底,是他对她根本就没有信任。既然如此,他仍然坚持要把她带回邻国,不就是为了宣誓他的权威,宣泄他的怨恨么! 腾芽拧着眉头,目光里透出了失落。 “我信你,就因为我信你,才会害死母后……”凌烨辰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和自己四目相对。“腾芽,你知不知道你变得有多可怕!好歹我母后也曾经帮过你,救过你,你怎么可以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薛翀也帮过我,救过我。”腾芽凛眉看着他:“既然两个人都不能死,而解药就只有一份,那就看天意眷顾谁了。” “你到底是怎么掉包我母后的解药?”凌烨辰的愤怒,让他的双眼看上去有两团火在烧。 “抽签啊,随即决定的。”腾芽随口胡诌了一句。“薛翀走运,是凌夫人不走运,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去找过你,我请求你拿解药去救薛翀,是你不肯。你如果心存仁慈,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你要怪,也该怪你自己恨毒,怪你自己阴险,怪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凌烨辰气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隐瞒薛翀还活着的消息,让他离开盛世,并不仅仅是为了顾全我自己和保全他。还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名誉么!你下的毒,莫名其妙的毒死了你的母后。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邻国的新君,岂不是比你的皇叔更为狠毒!” “闭嘴。”凌烨辰猛的捏住了她的双肩,用力的一晃:“母后到底为何中毒,是你故意的!” “这话你何苦来问我,宛心公主不是应该给了你答案么!”腾芽被他钳制住,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休想。”凌烨辰恶狠狠的盯着她:“腾芽,这笔账,我要你用一辈子还给我!” “你才休想。”腾芽凛眉:“我若不肯去邻国,父皇一定会救我……” “哼。”凌烨辰冷蔑道:“我能带着人去皇极宫就这么把你带走,你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你父皇也觉得,只有把你留在我身边,对邻国对盛世才是最好的。你别妄想能离开邻国!” 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想起了凌夫人年轻时的遭遇。“当年,凌夫人还是千金小姐,在英府里养尊处优,面对婚嫁之事也不能做主。何况我是皇帝的女儿,若身系两国邦交,也无可厚非。” 凌烨辰并非不知道她心思,可是从过去到此时,他也不觉得她说得对。 “你做好受罪的准备就是。”凌烨辰冷冰冰的语气听上去叫人有些害怕。“停车。” 驾车的人瞬间就依言照办。 凌烨辰下车之前,凛眉道:“你记住,朕是邻国之君。” 他下了车,车帘就被放了下来。 腾芽这时候才觉得颈子上的伤口疼的厉害。 “这才刚刚开始……”她喃喃的念叨着这么一句,便再不说话了。 邻国。碧波宫。 宛心扫了一眼正殿上陪她坐着的这些妃嫔,满眼的环肥燕瘦,美不胜收。 只是今日略有不同,成日叽叽喳喳的妃嫔们忽然就变得沉默了,每个人都被心事绑住了,一脸的惆怅。 “诸位妹妹这是怎么了?”宛心有些绷不住,诧异的问。“怎么都这般沉默?是本宫今日让人备下的茶不好么?还是糕点不合胃口?” 左清清微微勾唇,浅笑道:“茶和糕点并没有什么不妥。皇后娘娘宫中的东西,素来都是最好的。只是皇上出宫了这几日,臣妾们心里有些不踏实。” “皇上征战沙场也不是头一回了。”宛心明眸转笑:“何况这一回,是去盛世。皇上极熟那里的地势与人事相关,必然是不会有不妥的。” “可是……”溪夫人眉头轻紧:“臣妾听闻皇上是要接盛世的三公主回来完婚。听闻那位三公主明艳照人,风姿绰约,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臣妾前一年,倒是见过她的姐姐鲜钦的皇后,那一位皇后,可谓雍容华贵,端庄典雅。不知道三公主比之她姐姐又如何?” 溪夫人这么一问,别的妃嫔也来了精神。 “是啊,皇后娘娘,咱们这些人之中,就只有您见过那位三公主。您觉得三公主的容貌,比起鲜钦皇后如何?”丁贵仪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不如和咱们说说吧!”左清清也是似笑非笑的打听了这么一句。 “你们何必这么心急呢?”宛心饶是一笑:“左右皇上就要带着她回来了。到时候你们自然能见到。” “别呀,皇后娘娘,您还是先告诉告诉咱们吧。”溪夫人赔笑道:“也好让臣妾们心里有底。” 沉默了半晌的尤昭仪也是没绷住,少不得起身走上前去行礼:“是啊,皇后娘娘,您还是告诉告诉臣妾们吧。那位三公主是何等人物,能让皇上亲自去接,想必是不同凡响。” “好吧。”宛心瞧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笑容明和道:“既然你们都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只是我说了便忘了,回头若是有什么话传出去,飘进了皇上的耳朵里,我可不兜着,你们自己看着办。” 左清清抿着唇笑了下:“皇后娘娘放心,这话到我们这里便止了。谁也不会往外传的。” “好吧。”宛心幽幽叹气:“那位三公主,恐怕是盛世最美的公主了。就连她长姐,鲜钦的那位皇后也不能相较。且美貌并不是她最大的有点,她聪明伶俐,睿智冷静,当年她被盛世的宠妃韦逸霜冤枉,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和尚未出生的幼弟,那可是盛世的宠妃以及皇长子。于是皇帝一怒之下,将她丢进了望宫,也就是盛世的冷宫……那年她才九岁,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难不成她轻而易举就逃出来了?”尤昭仪皱眉问。 “该不会是把她父皇的心哭软了,就被放了出来?”左清清有些吃不准那位三公主的本事。 “总不至于是风风光光的又走出来了吧?”溪夫人冷蔑的说:“只凭她害死了皇长子这一条,就不能饶了她。何况还有位皇帝的宠妃呢。” 宛心清冷的笑了下:“她不光走出了望宫,还请皇上恩典赦免了整个望宫里的罪妇。这还不算完,其中两位一直在她身边帮衬的罪妇,摇身一变,又成了皇帝的宠妃,恢复了身份和地位。这些可都是她的功劳。” “什么?”左清清登时一惊,手里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 殿里,又一次寂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情形,宛心却料到了。她垂手而笑,唇角凌霜:“本宫一早就觉得,还是不要说会比较好。可是你们一个一个的,不听这话总是不安心。现下本宫说了,你们反而更加不安了。何苦呢!” “皇后娘娘若是不说,臣妾们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手眼通天的女子。何况当年,她才只有九岁。”丁贵仪惶恐不安道:“说到底,咱们这些臣妾,都是在官宦人家长大的。自幼见到的,不过是些府里的明争暗斗,嫡庶尊卑。可这位三公主自幼见到的,就是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她虽然不曾婚配,却见惯了她的母妃和盛世后宫里的宠妃是如何俘虏圣心的。这可是咱们这些官宦女子学不到,也加不到了。这从盛世嫁到邻国来,三公主的本事正好得以发挥,看样子还真是不可小觑!” “丁贵仪的话在理。”溪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么。被宠妃冤枉害死自己的母妃,被扔进冷宫都能起死回生,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更何况,她与皇上还相识与微时。谁能说得准皇上曾经受过她多少帮衬……” “那也未必。”左清清微微舒唇,笑容有些明暗难辨:“我也听说了一些事……好像鲜钦的三皇子曾经向这位三公主提亲来着。只是那三殿下命短,三公主才没能如愿嫁了。” “难道这位三公主是喜欢鲜钦三殿下的?”溪夫人一脸的疑惑:“那她为什么又肯答应皇上的提亲呢?”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看向了端身正坐的皇后,希望能从皇后嘴里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只是这一回,皇后似乎根本就不感兴趣,凝神的在想些什么,根本就没搭理这一茬。 “如果顺利的话,午后皇上的圣驾就能回来了。”溪夫人温眸道:“到时候,咱们就能一睹那位三公主的风采。这么想着,居然心里还有些期待呢。” “呵呵。”左清清瞥了她一眼:“你放心吧,皇上把她带回来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到。” “是啊。”丁贵仪沉眉道:“这后宫里可越来越热闹了。只是不知道会让她住在哪一宫?” “这些都是后话了。”尤昭仪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先想想,能不能和这位三公主相处得来吧。也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邻国的后宫会不会和盛世的后宫那么热闹。” 宛心抬起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罢了,陪本宫说了这一早晨的话,你们也乏了。赶紧回宫去用些午膳吧。午后,皇上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想知道什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就是。” “是,臣妾等告退。”妃嫔们齐齐起身,朝皇后行了个礼。 丁贵仪抬起头的时候,发觉皇后正在看她。那眼神就是让她留下来的意思。于是她点了下头,故意慢走了一步。等妃嫔们都退了下去,她才赶紧走到皇后面前。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去做?”丁昭仪乖顺的笑问。 “方才你提到皇上会让三公主住在哪一宫,依你看,你觉得本宫给她安排哪里居住会比较恰当?”宛心想听一听她的意见。 丁昭仪微微一想便道:“臣妾觉得有两处都可以。一处是离皇上的九銮宫较为近的倾波宫,一处就是离皇后娘娘您的寝宫比较近的漓乐宫。前者能显出娘娘您的端惠大方来。后者能把三公主放在您的眼皮底下,日日看着。这两处,都是极好的。臣妾料想,皇上怎么也会给她个贵妃的位分。这两座宫殿,都是富丽堂皇的,也配得起她的身份。” “是啊。”宛心幽幽点头:“还是你细心。” “皇后娘娘过誉了。”丁昭仪有些担忧的垂下头去。“是娘娘您不嫌臣妾愚笨罢了。” 看着皇后若有所思的样子,丁昭仪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娘娘与皇上恩爱逾常,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想必最能揣摩圣意。若此,娘娘觉得皇上会把那位公主安排在哪里安居呢?” 宛心微微勾唇:“自然是倾波宫。” “可是这宫里,带着波字的宫殿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您的碧波宫,以及尚未有人居住的倾波宫。如果皇上真的将她安顿在了倾波宫,也就是告诫后宫众人,只有她才足以和娘娘您分庭抗礼……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头。” “是啊。”宛心笑着点头:“她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威胁。”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宛心并没有那么担忧。她不过是想要告诉宫中诸人,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威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恩宠会被腾芽钳制或者夺走,那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要多花点心思来收拾这威胁,这才是宛心最想看到的。 丁昭仪果然沉了脸:“自臣妾入宫以来,多得皇后娘娘的照拂,才能顺利的诞下佳音。这一年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母女更是关怀入微,凡事都为臣妾着想。若非如此,臣妾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深宫之中立足。如今有人威胁到娘娘的地位,臣妾绝不可以袖手旁观。不管那位三公主有多么难缠,臣妾都会设法与她周旋。竭尽所能为皇后娘娘您分忧。” 说道动容之处,丁昭仪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没有人可以撼动您在后宫的地位,更没有人可以取代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如何,臣妾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一定不改初衷的为您分忧。” “你瞧你,庇护你也好,照料佳音也好,都是本宫的分内之事。”宛心起身扶了她一把。“你不必如此。” “不。”丁昭仪哽咽的说:“对娘娘您来说,这些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臣妾来说,您的善举和恩泽,是臣妾与皇长女活下来的指望和屏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妾一定会好好的为娘娘分忧,以报答娘娘的厚恩。” “好了,你我之间,就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宛心很是高兴:“你有这份心,本宫心里就安宁了。只是那位三公主,唉……可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本宫是怕你周旋不过她,会吃亏啊。” “臣妾不怕。”丁昭仪咬牙切齿的说:“凭她是谁,就算能迷惑得了皇上一时,也终究不可能迷惑皇上长远。皇后娘娘您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着实不必为了她烦恼。” “也幸亏是有你。”宛心笑着握住丁昭仪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本宫还不曾嫁给皇上的时候,母家遭逢巨变。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亏得是你与本宫投缘,本宫才觉得这深宫不至于寂寥,这身边不至于空落冷清。” “皇后娘娘多虑了。”丁昭仪微微一笑:“您身边怎么会冷清寂寥呢,即便皇上忙于政事,也从不来不曾冷落娘娘。再说了,还有大殿下陪伴着娘娘呢。” “是啊。”宛心笑里沁出了明媚。“你也乏了,回宫去吧。好好养足精神,午后那位新贵就要入宫了。” “是。”丁昭仪垂首应声:“臣妾一定好好养足精神和她好好周旋。” 碧桃见丁昭仪走了,才端着参汤送到皇后手边:“娘娘,您喝一口参汤暖暖胃吧。奴婢已经吩咐人去传膳了。” “传膳倒是不急。你马上吩咐人去,把倾波宫和漓乐宫都收拾出来。等下皇上领着人回来了,也可以马上就住进去。”宛心抿了一口参汤,皱眉道:“你说皇上是会让她住在倾波宫还是漓乐宫?” 碧桃嗤笑了一声,才道:“她得罪了皇上,连太后的命都被她弄丢了。还想住倾波宫?做梦!奴婢怎么觉得的,皇上连漓乐宫都不会让她住。” “呵呵。”宛心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果然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什么都看得透彻。且那件事情,消息封锁的极好。咱们宫里的那些蠢妇根本就不会知道真相。本宫就是要让她们觉得皇上爱重那位三公主。如此,便有她们做刀子,来割掉令本宫厌恶的那颗毒瘤。” “皇后娘娘英明。”碧桃笑的合不拢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那位三公主自投罗网。奴婢这就去让人收拾那两座寝宫。只是娘娘用膳的时辰也到了,不可延误,奴婢让雪桃去传膳。” “好。”宛心点头:“用过午膳,就让御医过来请脉。本宫的身子是得好好调养调养。” “是呢。”碧桃笑的殷勤,脸颊都泛起了红意:“大殿下转眼也一岁半了,娘娘是时候再为皇上添个皇子了。” 宛心垂下头去,笑的妩媚动人:“是啊。” 午后,凌烨辰的仪仗果然抵达了皇城。 这里就是邻国的皇城了,腾芽觉出了马车越走越慢,禁不住掀开了车帘。 皇宫大抵都是差不多的,高高的宫墙,森严的守卫,以及厚重的宫门。马车一旦走进去,想要走出来就太难了。 从前在盛世的时候,她是公主,有贴身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可现在,她只是凌烨辰宣泄仇恨的玩偶,别说自由出入皇宫了,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都是个问题。 “皇上,咱们到了。”鹰眼的声音,打断了凌烨辰的思绪。 他微微扬眉,从前面的马车里走了下来。 刚下马车,他就看见聚齐在九銮宫玉阶上的宫嫔们。心里禁不住有些烦闷。 “皇上,后面那一位……”鹰眼有些踌躇,心想这一位是不是该先送回哪一座宫苑去。 “扶她下来。”凌烨辰面无表情的说。 “是。”鹰眼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照办。 玉阶上,宛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多希望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个已经死掉的腾芽。可当她看见腾芽就着鹰眼的手走出马车的时候,心里的恨,翻江倒海的往上涌,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走,迎驾去。”宛心一时也不愿意等,生生的想要看清楚腾芽的脸。 妃嫔们也都跟着她从玉阶上走下来。 “臣妾领着一众妃嫔前来迎驾。恭喜皇上接了腾芽妹妹来。”宛心轻盈盈的拜了下去:“臣妾给皇上道喜了。” “拜见皇上。”妃嫔们随着皇后朝凌烨辰行礼。 “免礼。”凌烨辰绷着脸,一星半点笑容都看不见。 腾芽这时候尴尬的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朝宛心行了个礼。 “芽妹妹,好久不见了。”宛心走过来,热络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登时一脸惊讶:“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衣襟上都是血?” 皇后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大家这时候才发现,这位明艳绝伦的三公主,胸口的衣襟上果然都是血。 “这是怎么了?”丁昭仪一脸惶恐:“莫不是皇上回宫途中遇到了刺客?” “皇上,您没事吧?”左清清快步走到皇帝身边,仔细的打量一番。见皇帝的袖子上也沾染了血迹,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传御医过来。皇上,您的伤势不打紧吧?” “朕无碍。”凌烨辰微微虚目,扫过了妃嫔们的脸庞。“朕有些倦了,你们跪安吧。” 还不曾来得及与皇上多说两句,就被吩咐跪安。妃嫔们心里多半是不满的。可是谁的脸上都没写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个个恭敬的行礼,动作又柔婉又优雅。“臣妾等告退。” 唯独宛心没有动,她凝神看着腾芽的伤处。心里却禁不住反感,她的命怎么这么大!明明薛翀都已经出现了,为什么她没有用自己的命去换薛翀的平安? “芽妹妹,你的伤口略有些深,才会流了这么多血。本宫还是先传御医来给你看看吧?”宛心关心的声音,特别温柔。 就连腾芽听了都觉得很舒服,更别说皇帝了。 “哦,对了。”宛心朝皇帝行了个礼:“臣妾吩咐人将倾波宫和漓乐宫都收拾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想让芽妹妹住哪里?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微微蹙眉,看也不看腾芽:“朕记得若水殿也是才修葺过的。” “若水殿?”宛心不由得一愣:“皇上所言不错,若水殿是才修葺过。只是若水殿太过偏远,只怕皇上去看芽妹妹,亦或者芽妹妹来陪伴皇上,需要耗费些时辰。” 凌烨辰没做声,自顾自的往玉阶上去。 宛心登时有些尴尬,连忙对身边的婢子道:“赶紧让御医去若水殿为……三公主疗伤。” “是。”碧桃笑呵呵的走过去:“三公主,您请上马车吧。” 宛心什么话也没说,朝宛心行了个礼,便转身上了马车。 虽然说凌烨辰记仇,可宛心也没看出他对腾芽有多怨恨。而他的冷漠,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否则现在有人直接给腾芽一刀,还不得气的他要杀人。 硬着头皮走上了玉阶,宛心追上了皇帝的步伐,跟着他一并进了殿。 “知道皇上舟车劳顿,一定饿了。臣妾让人准备了满满一桌子佳肴,都是皇上最喜欢的。”宛心有些尴尬的说:“原本还准备让芽妹妹一起用些。” 凌烨辰有些不悦的停了下来:“不必管她。” “皇上……”宛心有些犹豫,却还是在他落座之后,轻柔道:“不管怎么说,皇上也已经接了芽妹妹过来。之前的事情,兴许是臣妾失察,也兴许是臣妾办事不利。未必就是芽妹妹的过错。毕竟她也等了您这么多年。且还与皇上您有这么多年的情分……臣妾不得不向皇上求一道恩典,就请皇上给芽妹妹一个位分,让她好好留在您身边服侍就是。” 凌烨辰抬眼看了宛心一眼:“你觉得朕该给她一个什么位分?” “这臣妾怎么敢说?”宛心柔柔一笑:“只看皇上的圣意便是。” “朕要你说呢!”凌烨辰冷眸看着宛心,目光没有温度。 “这……”宛心并不想乱说,可是架不住皇帝威严的目光震慑。“臣妾以为,凭芽妹妹的才情美貌,以及和皇上多年的情分,皇贵妃、贵妃亦或者是四妃之首,再不济,也得是个二品的夫人。” 瞧见皇帝脸色不怎么好,她又接着道:“若来日,芽妹妹为皇上诞下麟儿,皇上侧缝她为侧后也未尝不可。左右也终究是不会辜负了这桩深情。” “深情?”皇帝冷蔑的瞪着她:“皇后以为,朕与她竟有深情么?” 宛心饶是一愣:“自然。” “哼。”皇帝目光沉冷:“朕怎么觉得丝毫都没有呢?” 第130章 皇后殷勤 >> 宛心心里雀跃不已,面上却露出了诧异之色:“皇上的意思是……” “就……常在吧。”凌烨辰面无表情的说。 “常……常在。”宛心颇为惊讶,心想这一回,腾芽是把皇帝给得罪透了。“皇上,常在乃是庶九品,位于宫嫔最末的位分。芽妹妹再不济也是盛世的公主,入宫侍奉皇上位分不宜过低。屈居末流恐怕是会招致非议,对皇上与芽妹妹的情分也无益处……” 凌烨辰沉默以对,在没有说一句话。 她不是很聪明么,她不是很有本事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吗?他就是想看看,她如何能从最末流的常在一步一步的爬上来。 “皇上……”宛心担忧的不行,却又不敢多说:“还望皇上三思。” “照办就是。”凌烨辰不愿意多说,只摆一摆手:“你且去吧。” “是。”宛心恭敬的垂下头去,再欠身:“臣妾告退。” 自从成了她的皇后,每一日,她都如履薄冰。太多的担心、恐惧伴随着仇恨,她不知道要怎么用单薄的身子去驾驭这些汹涌的情愫。又怎么才能扶持自己的儿子取代皇帝成为邻国的新君。甚至拖垮盛世,为母亲和父亲报仇,为开乐的百姓报仇。往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那么笨拙。宛心忽然很怀念母亲在的时候…… 母亲,你若是在天有灵,保佑女儿一定要斗得过这满后宫的妃嫔,斗的过凌烨辰心里最在意的人! 冰玉是坐后面的马车进的宫。 进宫之后,换了人驾车,马车一路往南,又走了半柱香的时辰。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冰玉笑吟吟的问了驾车的奴才:“我不用先去三公主那里伺候吗?怎的要先回宫婢的住所?” “正是带着你去见三公主。”那车夫轻嗤一声:“急什么。” “带我去见公主?”冰玉一脸的狐疑:“三公主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宫苑?” “哼,不过就是个常在,能一个人住一座宫苑,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便一点远一些有什么关系?”那奴才的笑里充满了鄙夷。 冰玉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了下来,简直是透心凉。“公主怎么可能只是个常在……那可是秀女入宫,最低的位分了。” “皇上的圣意如此,岂能轮到你们质疑。”马车挺稳当了,那奴才就跳下了车。“回头自己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我们可没功夫帮你。” 那一日,在皇极宫,明明他待公主是很温柔的,连说活的语声都透着温暖。 为什么到了邻国,这些就都变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搬东西啊!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冰玉听见他的话,特别的生气。以至于袖子里揣着银子,都不愿意拿出来扔给他们,叫他们帮个忙。 自己一个人跳下马车,从车里往外搬盛世带来的东西。 听见外头有动静,腾芽走了出来。 走出来就看见双眼通红的冰玉,正用力的将车里的行礼往外拽。 旁边的奴才一个个袖手旁观,像是看乐子一样,看着她发笑。 “啪。” 一锭银子不偏不倚的砸在那驾车的奴才头上,当场就打了个包。 “谁啊!居然敢砸小爷,活腻歪了?”那奴才顿时就恼了,一脸愤怒的望了过去。 “公主。”冰玉看见腾芽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蹙着眉头冷着脸,正目不转睛的瞪着那奴才。“公主,外头冷,您还是在里面候着,奴婢搬了东西就来伺候您。” “公主……”车夫饶是一愣,随即黑了脸:“公主就能随便打人吗?” “打你?”腾芽冷笑了一声:“我这是赏你银子呢。” 那奴才光顾着疼,这时候一低头,才发现地上真的有一锭银子。他脸上的愤怒一瞬间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容:“哎呦,那多谢公主赏赐了。” “银子本公主多得是,但只拿银子怕不是那么容易。”腾芽横眉道:“帮冰玉把东西拿进来的,重重有赏。” 她话音一落,随行伺候的奴才赶紧抢着帮忙,就连站在门口的那些戍卫也都争先恐后,生怕银子给别人赚了去。 冰玉有些想哭,却担心惹得腾芽不高兴,只生生的忍住了眼泪。“公主何苦要拿银子给他们。这点东西,奴婢有的是力气搬进去。” “傻丫头,在邻国哪怕我只是个常在都不打紧。在盛世,我毕竟是三公主。”腾芽握着她的手往里走:“只是往后要你跟着我在这里受苦了。” “奴婢不觉得苦,只要公主安然无恙即可。”冰玉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搬进去,才道:“皇上说了,给公主的陪嫁三两日后就会送来邻国。公主出嫁,于盛世乃是一桩大事,一应的东西会全都置办齐备,决不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她是故意说给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听的,只恨自己的嗓门不够高,最好整个邻国都听见了才好呢。 腾芽倒是很平静,丝毫不在意这些事。 “好了,把银子给他们。”腾芽看了一眼冰玉给她带来的东西,微微一笑:“这里就只有你和我,咱们得自己动手收拾,说不定还要自己洗衣煮饭,总之往后肯定不会闲的发慌了。成日里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公主说的是,这些都让奴婢来做就是了。”冰玉沉了口气,心想既然事已至此,哭也要过一天,笑也要过一天,只要有她在,她都不会让邻国后宫里的这些毒妇看笑话。尤其是那位宛心皇后! 她在盛世的时候,可是上宾。公主三番两次的吩咐她们好生照顾。 可如今公主被安顿在这样荒僻的地方,也不见宛心皇后来宽慰一二。保不齐还是她在背后使坏呢。想到这里,冰玉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你歇一会,让奴婢来收拾就行了。”冰玉看着满地的灰尘,桌子上也层脏东西,墙角挂着的蜘蛛网,心里就惆怅的不行。 “你没伺候我之前,我在望宫里的那段日子,住过比这里更简陋的房子。仔细洗衣裳,饿肚子,夜里冷的睡不着……身上还带着伤。那时候母妃才走,我忽然就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为罪女,那时候我都没倒下,何况是现在。”腾芽握着冰玉的手:“现在,我身边不是还有你么!你不怕被我连累,处处待我真心,这已经足够了。” “公主……”冰玉红着眼眶,心里难受的不行:“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他早晚会明白您的情意。” “随便吧。”腾芽不想想起凌烨辰,想到就觉得难受。 “公主……”冰玉眼尖,忽然发现她颈子上的伤。“您受伤了?” “没事。”腾芽微微一笑:“你来之前我已经自己处理了伤口。不碍事的。” “奴婢实在不明白,那天在皇极宫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来了邻国,一切就都变了呢?” “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腾芽温眸笑道:“罢了,不说也罢。” 冰玉微微一笑:“公主不必忧心,咱们有的是力气。这宫殿虽然看着脏脏的,可是一应的摆设并不算陈旧。奴婢用心收拾一下,一定可以让您住的舒服。之后的事情,慢慢来就是。” “咱们一起弄。”腾芽卷起了袖子和冰玉收拾起这座若水殿,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倒也干的利落。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并不怎么大的若水殿收拾的就差不多了。除了前庭的院子,和后头的柴房厨房,别处都整理的差不多了。 宛心这时候,才领着人缓缓的过来。 乍一看见腾芽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哪个丫头正在干粗活呢。只是腾芽的衣裳到底不是丫头能穿的,才勉强认出她来。“天啊,芽妹妹这些事怎能能让你做呢!快来人,赶紧替三公主好好打扫一下若水殿。务必要做到一尘不染。一应的器具和床褥都要更换成新的。看看小厨房里还缺什么,都给置办齐全。另外把本宫带来的衣饰给三公主摆好。再去检查一下门窗什么的,看看哪里有损坏及时维修。” 宛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腾芽都插不上嘴。 “总之一定要确保三公主住的舒适,不许有半点疏漏之处。”宛心的脸色稍稍严肃,宫人们连忙行礼应是。 腾芽这时候才顾得上开口:“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我和冰玉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不劳皇后娘娘费事了。” “不费事。”宛心握住了腾芽的手,动容道:“其实让你住着若水殿,已经是委屈你了。只是皇上那边……本宫也劝不住。万幸,这若水殿虽然偏远些,却是才修葺过得。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住的很舒服。我也让内务局给你调了些勤快的宫人过来伺候。” 宛心的话音落。碧桃就领着几个奴才上前。 “这些奴才是专门留在若水殿伺候三公主的。”碧桃温和的笑着。 “给三公主请安。”宫人们倒也伶俐,恭敬的行了礼。 “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腾芽温眸道:“只是方才打扫若水殿的时候,发觉这殿并不大。二进的院落,东厢房我住着,西厢房做书房,后头一间给冰玉,还有一间是库房。两间耳房即便能住人,也着实住不下这么多奴才。何况我一向省事,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着。倒是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好意。” 宛心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瞧本宫这记性,居然忘了若水殿只有这六间厢房。不过也不打紧,轮值的宫人在这里住着,不当职的回下院去也是一样。其实这些宫人留在你身边伺候也是不济的,远不如你在盛世的时候享福。只等过些日子,皇上心情爽利,本宫自然会择个好时机,替芽妹妹你开口。还是倾波宫亦或者漓乐宫住的舒适。” 腾芽知道,她这不仅仅是在做门面功夫,显示她宽惠和仁慈。也是在向她宣誓主权,这后宫里一切的安排,都是她说了算。她是皇后,要怎么样都可以! “碧桃。”宛心微微扬眉:“你心细,去仔细的看看这里还缺什么,需要添置什么,赶紧办好。天黑之前务必完成。怎么也要让三公主好好沐浴,解解乏,这一路奔波的,难免疲倦。”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碧桃欠身之后,便领着人去满若水殿的晃悠。 宛心这时候,才顾得上仔细去看腾芽的脸。两年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满脸稚气,身量娇小的小丫头了。现在的三公主,出落的标标志志,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从容与宁静,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芽妹妹,本宫也有好久没好好和你说说话了,若是妹妹不介意,趁着奴才们收拾院落的功夫,同本宫去品盏茶可好?” 明显是她有话要说,腾芽自然不能拒绝。“我也正有此意。” “那好。”皇后转身就着雪桃的手往外走。 腾芽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出了若水殿没多远,有一片宁静的内湖。 湖面上零星几片荷叶,看上去显得萧条。 宛心走到了湖面的亭子里。亭子里已经备好了香茗和糕点。 她自顾自的落座,才凝神看着腾芽。“妹妹也坐吧。” 雪桃识趣的领着宫人们退开了一些。 不得不说,来若水殿这一趟,皇后是摆足了派头。除了领来若水殿伺候的宫人,她随身跟着的奴才就足有二三十个。 腾芽微微颔首,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宛心身边。 “本宫在盛世小住的时候,多得芽妹妹你周到细致的照顾,倍觉温暖。如今你只身前来邻国,也是时候让本宫好好照顾你。”宛心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小口,才继续说:“本宫只是好奇,皇上出宫去盛世接你的时候还是欢天喜地的。怎的这回来就弄成这样子?” 腾芽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宛心少不得叹气:“本宫知道,因为太后的事,你我之间生出了些许误会。但是芽妹妹,你要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故意那么做的,我才会那么生气的去责备你。实际上,我也是怕皇皇上会生气,会动怒,毕竟皇上能走到今天,多亏了太后的支持。而太后却没能亲眼看见皇上登基,这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腾芽微微颔首,仍然没有说什么。 ”其实本宫是幸运的。“宛心抚了抚自己的脸:“母亲的计谋,让我意外的有了子墨。正因为有了子墨,我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邻国的皇后。但我心里其实很明白,皇上最在意的人始终是你。之前我救你,是出自真心,现在我关心你,同样是出自真心。我对你的好,若能换来你我的融洽相处,那当真是一件幸事。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你我若一直都是姐妹,什么事情都能彼此分担,那在这深宫之中,我们便可以相扶相持,携手并肩。你要知道,只要是后宫,就一定会有争斗。只要有争斗,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芽妹妹,我愿意诚心实意的向你致歉,也请你放下成见,好好的和我并肩作战,一同对抗这宫里的明争暗斗。你可愿意吗?” “皇后娘娘有皇上的宠爱,有皇子在侧,又聪慧过人,掌控着整个后宫的局势,难道还会担心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吗?”腾芽温眸道:“我这两年来,一直静心侍奉在皇祖母身边,不问宫中尔虞我诈的事情,也不会理会那些妃嫔们有什么心思。早就不适合在这样的局势里度日了。皇上赏赐这若水殿给我住,正好合我心意。能远远的躲开是非,也算是一桩幸事。” 她这么说,宛心一点都不相信是真心话。“芽妹妹,你别傻了,是非原本就在人心里,哪里能躲得掉。何况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再说,你割舍的下你与皇上的情分吗?这若水殿,虽说是清静,远离九銮宫,皇上想要见你一次都难,你若是想见皇上一面,不是就更难了吗?芽妹妹,你才十二岁,就算和皇上有什么误会和嫌隙,也应该设法去化解,而不是僵持下去。十二岁只是个开始,往后的三年五年七年十年,是风光无限的过,还是苦熬岁月,难道你都不要为自己打算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腾芽笑的清冷:“后宫之中,波谲云诡,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尚且不知道,更别说三年五年了。” 她的太多沉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就是明摆着告诉宛心,无论她说的多么好听,多么冠冕堂皇,她不会帮忙就是不会帮忙。也不想和她乌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 “芽妹妹的话本宫听明白了。”宛心长叹了一声:“你就是太年轻了。很多事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是不愿意同我并肩作战,与这后宫其余人为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存在本身,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种威胁。她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你能安守本分的度日。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你不及早防范,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啊!” 说到这里,宛心垂下头去:“本宫特意挑了黄桃来服侍你。她也是本宫一手调教出来的婢子,深知这后宫里的人事相关。你听她说说,心里有所防范也是好的。其余的事情,本宫不勉强你,待你想明白了再说也不迟。” ”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腾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时候碧桃已经办好了皇后交代的事情,回来复命。”娘娘,若水殿已经收拾好了。“ “嗯。”皇后点了下头:“碧桃办事很是稳妥,你放心就是。若是还缺什么,或有什么不满意,尽管让人来告诉本宫一声。”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腾芽欠身行礼。 “这时候,子墨该用晚膳了。本宫要先回碧波宫。”宛心起身握住了腾芽的手腕,认真的说:“好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记住,本宫永远都会帮着你的。后宫里的日子虽然未必好过,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好好歇着去吧。” “是。”腾芽目送宛心一行人离开,才沉沉叹了口气。 她知道宛心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说不定后宫的那些妃嫔还没动手,她这条小命就已经被凌烨辰给了结了。所以根本不必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 “公主,您可回来了。”冰玉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不见腾芽回来,她总是觉得心急火燎的。“那一位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您吧?” “没有。”腾芽笑着道:“皇后娘娘仁慈温婉,处处对我照顾有加,何来的为难。” “公主,他们办事还真是利索,您进去看看吧。”宛心望了一眼寝殿的方向。 腾芽点一点头,和她一并走了进去。 走进去才发现,寝殿里果然大不一样了。一应的东西都擦拭的锃亮,床铺、帷帐都换了新的。 就连热茶都沏好了,周到细致。 “公主,奴婢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冰玉奇怪的不行:“若是真有心帮咱们,为何不一早就过来。非要等到公主您亲自收拾了片刻,累得腰酸才肯过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腾芽平和一笑:“若不是如此,怎么能让我知道,没有她的庇护,我在这宫里就只能吃苦受累,过得如同宫婢一般。不过无妨,公主也好,宫婢也好,不都是活着挨着么!左右也是看自己的心情如何了。” “那公主与皇后娘娘是否同心同德?”冰玉谨慎的看了一下门口,见没有人,才敢问这么一句。 “不会。”腾芽依旧平静:“我没有心,哪里能和谁同心同德!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正说着话,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齐齐的看过去,见一穿着绿色裙子走进来的婢子。“奴婢黄桃,拜见常在小主。” 常在小主,腾芽只觉得这个叫法听着就耳生。“起来吧。” “多谢常在。”黄桃一脸温和的说:“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禀告小主邻国后宫的一些规矩。若是奴婢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妥当,还请小主海涵。” “客气了,你说吧。”腾芽微微皱眉。 “不急。”黄桃饶是一笑:“浴室里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小主可以一边沐浴,一边听奴婢细细道来。就请小主移驾沐浴,解解乏吧。让奴婢好好为您说说这后宫里的人事相关。保证小主听了,会颇有裨益。” 第131章 谋害者死 >> 香汤里的花材不少,大多都很新鲜。腾芽浸泡在其中,看着肩膀上鲜嫩的花瓣,只觉得心情舒畅。氤氲的水汽,充满了暖意,让这个春天的傍晚特别的惬意。 只是耳边的声音未免太聒噪,让腾芽难以静心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 “宫里的妃嫔不算特别说,细细数来,也就三十余人。其中还有十余人自入宫到此时,都不曾见过皇上的面。所以常在不必格外留神这些人。奴婢想细细说明的,是如今的宠妃,左妃娘娘。” 腾芽闭着眼睛,闷不吭声。 黄桃见她心不在焉似的,少不得提高了嗓音。“这位左妃娘娘,乃是左相国左宇天之女,皇上迎娶皇后之后两个月,左妃娘娘就入宫了。入宫之初,乃是正四品的贵嫔。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是庶二品的妃主了。皇上素日里忙于政事,一月唯有十来日会进后宫。这十来日之中,有过半是留在左妃娘娘的绿水宫。足见左妃娘娘恩宠优渥。” 腾芽任然没有什么反应,由着婢子们将温热的香汤从她的肩膀上淋下来。 也因着一直有婢子往桶里添水,舀水,水温一直很舒适。 “接下来,就让奴婢为娘娘介绍一下尤昭仪,尤昭仪出身骁勇世家,父亲乃是镇国将军尤青松。尤昭仪虽然不及左妃那么得宠,但皇上很喜欢听她弹琴。所以,她出入九銮宫伴驾的次数也不少。”黄桃微微蹙眉,问道:“常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或者疑虑之处吗?” “并没有。”腾芽闭着眼睛,声音慵懒的说。 “那么,奴婢就接着为常在介绍一下溪夫人。溪夫人乃是正二品太子太保溪思淼的长女,才入宫半年。一入宫就被册封为夫人,足见皇上对她母家的看重。”黄桃正预备往下说,却被腾芽打断了。 “从二品的夫人,不是要比庶二品的妃主位分高些吗?比正三品的昭仪更是要高两阶。怎的你介绍的时候,不先介绍这位溪夫人呢?”腾芽微微睁开眼睛,扫了黄桃一眼。 “常在问得好。”黄桃勾唇而笑:“这后宫的地位,并不是单单靠位分来定。谁能多见皇上几面,谁能多陪皇上几回,谁的恩宠就更多些。恩宠一多,位分随时都可能会变。亦或者一旦怀上了皇子,那便是风头更盛了。所以,奴婢自然要按照恩宠的排位,来介绍这三位宠妃。” “哦。”腾芽微微颔首:“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你的,还是你自己的心思?” 她这么一问,倒是把黄桃给问住了。 “怎么?”腾芽不解的看着她:“很难回答吗?” “这自然是奴婢自己的心思。皇后娘娘只是吩咐奴婢一定要细致的为常在讲解。”黄桃如实的回答。 “如此说来,你是个很聪明的丫头。”腾芽抬起头看着黄桃的脸庞,幽幽一笑:“长得也水灵灵的。” 黄桃饶是一愣,连忙道:“奴婢不过是奴婢罢了,当不起常在的赞誉。” “三十多妃嫔,你才说了三个……”腾芽禁不住疲倦:“我可是累得记不住了。不如这样,你和冰玉一道去准备晚膳,边准备边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回头我再问她就是。” “如果常在记不住,奴婢可以随时在侧提醒常在。”黄桃垂首道。 言外之意,就是她会一直留在若水殿伺候。 “怎么?”腾芽转了转眼眸与她对视:“让你讲给冰玉听,会很委屈你吗?” “常在误会了,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黄桃顿时尴尬起来:“奴婢只是想让常在知道。往后奴婢会留在您身边侍奉。” “那你就做好吃苦的准备。”腾芽笑的有些凉:“这若水殿,比起皇后宫中是差远了。你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留在我这里吃苦,想来也是不易的。”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黄桃如何能不明白。 不就是说她是皇后的人,留在常在身边也不会被信任。夹着尾巴做人,又要被人当成贼防着,这日子当然不会好过了。 “在宫里伺候,奴婢相信只要尽心尽力,日子不会苦到哪里去。无论是侍奉皇后娘娘,亦或者是侍奉常在,都是尽奴婢的本分,没有什么苦可言。”黄桃恭敬道:“那就请常在安心沐浴,奴婢会将其余的宫嫔相关,详细讲给冰玉姑娘,并为常在准备晚膳。” “去吧。”腾芽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丫头,说话一点就透。 也难为宛心了,能教导处这样的婢子来。 “有些口渴了,去端盏热茶过来。”腾芽对身边的婢子温和的说了这么一句。 “诺。”那婢子连忙放下了手里水舀,拿干净的布擦了手,转身去沏茶。 很快,一盏热茶就递到了腾芽的手里。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却也清香四溢。 腾芽放在唇边,轻轻的吹散了热气。眼尾的余光禁不住扫了那婢子一眼:“你叫什么?” 那婢子连忙道:“奴婢筱丽。” “筱丽,名字很好听呢。”腾芽将唇边的热茶递到她手上。“只是听你的声音有些哑了,想来也是口干舌燥的。这盏茶就赏给你喝吧。” “多谢常在美意,只是常在的茶,奴婢如何敢喝。”筱丽连忙跪了下去。 “无碍的。不过就是一盏茶罢了。你一直在我身边殷勤的侍奉,一盏茶算什么。”腾芽将茶盏送到她手上。“你好好的喝下去就是,切莫失手打破茶盏。否则,若初次在我身边伺候就毛手毛脚,黄桃必然会禀明皇后,那你可就得去刑房服役了。” “常在……“ “怎么?”腾芽疑惑的看着她:“不就是一盏茶么?怎的如此的不领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筱丽自然不敢再推脱,一双手颤抖的结果茶盏,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好喝吗?”腾芽看着她咽下去才问。 “好喝。多谢常在赏赐。”筱丽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好喝就好。”腾芽起身:“好了,替我更衣。” 忙有婢子拿了宽大的绵巾过来,将腾芽裹在了里面。 腾芽刚从浴桶里走出来,就听见“嘭”的一声,伴随着茶盏碎裂的声音。 “啊……”身边的婢子禁不住尖叫一声,慌乱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腾芽一脸淡漠的转过头去,就看见那筱丽倒在地上,身边都是茶叶和瓷片。 “去看看,她怎么了?”腾芽不紧不慢的说。 身边的婢子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奓着胆子晃了晃筱丽。 对方睁着眼睛,却毫无反应。 那婢子只好伸手去试探筱丽的鼻息,吓得屁股坐在地上。“她咽气了……” “她咽气了不打紧,你可要小心一点。”腾芽对那惊慌失措的婢子道:“手可千万别被茶盏的碎片扎破。否则你也会咽气。” 这话一出,那婢子吓得赶紧起身:“常在的意思是说,筱丽在茶盏里下毒……” “茶盏的茶水原本是没有毒的。可遇到这沐浴的香汤,就会变成毒。”腾芽微微拧着眉头:“你的手和她的手都碰了香汤许久,香汤里的药已经从你们的肌肤进入体内。一旦碰到茶水里的药,就会混合形成剧毒。” 那婢子吓得不敢动。 “叫人把她抬出去,谨慎的收拾这些瓷片。”腾芽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去,走到屏风后面更衣。 衣裳还没穿好,就有人将那婢子抬了出去。 “我也不想她因此而送命,但是她明知道茶水里有毒,还要端上来给我……”腾芽阴沉着脸,语气生硬:“既如此,我为何要让她活?” 给腾芽更衣的婢子吓得身子一颤,手指头都僵硬起来。 房里留下的婢子们,个个阴沉着脸,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说什么。 腾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屋子阴沉着脸的姑娘,只觉得好笑。 “你们记住,在我身边伺候,忠心最要紧。我不是老虎,不会见谁就咬破谁的咽喉。但我也绝不是兔子,谁都可以在我身边恣意欺凌。想要谋害我,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奴婢不敢不忠,一定尽力侍奉常在。”为腾芽更衣的婢子最先跪了下去。 其余的婢子们也一通跪下,忙不迭道:“奴婢等不敢不忠,一定尽力侍奉常在。” “好了。”腾芽温柔一笑:“替我束好发,准备用晚膳。” “诺。”宫婢们见她不再追究香汤的事,才松了口气。 浴室的门才敞开,开门的婢子就是一惊。 “给皇上请安。” 这话一出口,腾芽也是一惊。 凌烨辰居然站在门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事情,莫非他都听见了? “退下。”凌烨辰的声音沉冷,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样,直勾勾的瞪着不施粉黛的腾芽。 “拜见皇上。”腾芽快步走过去,朝他行礼。心里禁不住在想,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向他低头。 “你竟也有这样辣手摧花的时候。”凌烨辰蓄着眼睛,目光越发的锋利:“你知道茶里有毒,还让她喝!” “皇上这话说的。”腾芽冷蔑一笑:“她也知道香汤加热茶能要我的命,不也让我喝么!既如此,我礼尚往来有何不可?” “哼。”凌烨辰冷冷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恨不得剥皮削骨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朕竟然忽略了……你能在盛世的皇宫里存活,必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我是如何,也是我的事。”腾芽冷着脸,同样目光锋利的与他对视。 “你该自称臣妾。”凌烨辰格外的不满:“朕已经下旨册封你为常在,住这若水殿。你不是一向擅长宫心计么!朕偏要看你如何能一步一步攀上去。” 凌烨辰一把托起了她的下颌:“朕就是要看你为了生存,献媚于朕,取悦朕逢迎朕的嘴脸!” “那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腾芽紧咬贝齿,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骨气这东西,非死不丢!” “走着瞧!”凌烨辰心里涌起了一层说不清楚的情绪。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在那可许愿树下,他轻轻的吻下去…… 可终究是不同了。 松开了捏着她的手,凌烨辰拧眉道:“你该感激皇后,若依朕,这里便是你的望宫。” “皇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能在皇上面前显出她的贤惠来。”腾芽丝毫没有感激之意:“既然皇上已经看见了皇后的贤惠,那臣妾感激与否也根本就不要紧。” “尖酸刻薄。”凌烨辰横眉竖目的瞪着腾芽:“朕瞧见你就觉得恶心。” “那皇上不如打发慈悲,打发臣妾出宫也就是了。”腾芽不以为意的说。 他拂袖而去,一脸的冷寂。 腾芽却若无其事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常在……”黄桃准备好了晚膳,刚过来就看见皇帝气冲冲的离开,一脸诧异。“请问小主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腾芽还没开口,就看见冰玉急火火的跑过来:“公主方才出什么事情了?奴婢怎么看着几个宫人,抬了个婢子出去?那婢子怎么瞧着很像是伺候公主沐浴的……” “那婢子叫筱丽。”腾芽微微叹气:“她在给本宫准备的香汤和热茶里分别下了药。两种药混合接触会产生剧毒。所以,本宫住就将茶赏给了她喝。喝了自然毙命。” 冰玉听她这么说,竟不觉得害怕了。“动这样的心思,死了也是活该。” “是啊。”腾芽微微一笑:“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的愚昧,觉得陷害旁人自己就能从中得利。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害人终究害己。” 说到这里,腾芽朝黄桃微微勾唇:“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黄桃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常在是不是误会奴婢了?奴婢只是奉命过来伺候常在,并不曾有别的本事。” “你多心了。”腾芽明眸道:“本公主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皇后让你来若水殿照顾,自然是有皇后的打算。若你一来,就去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坏了皇后娘娘的名誉。” “常在相信奴婢就好。”黄桃不由得后脊梁发冷,这位公主,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双明亮的眸子看上去特别的清澈。就连说话的语调和举止都是很是温和优雅,不见戾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待着,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她随时会吃人却不吐骨头。 “饿了,用晚膳去吧。”折腾了这么一出,腾芽只觉得烦闷。才入宫这一日,就搭进去一条性命了。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用过晚膳,腾芽早早就睡下了。 太多的未知,她懒得去想,唯独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见公主睡了,冰玉才从房里退出来。 才来这里就出了人命,公主敢睡,可是她却不敢。只希望今晚能平平安安,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让公主能好好休息。 入夜,宛心一直没睡。 碧桃快步的走进来,恭敬道:“娘娘不如早点就寝吧。方才小庆子来禀告,说皇上去了左妃宫中。” 宛心微微颔首,道:“没在若水殿就好。” “可不是么。”碧桃沉了口气:“还是皇后娘娘的法子好。让皇上亲眼见她狠辣夺命,自然会把她和歹毒挂钩。这样的女子,睡在枕边,如同与蛇蝎共眠。想起太后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不愤怒,不怨恨。” “是啊。”宛心微微扬眉:“三公主师承盛世皇帝的妃子徐丽仪,精通医术。两种药混合成毒,她必然有所察觉。根本就要不了她的命。可是初来乍到就出这样的事情,以她的性子,必然杀一儆百。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把她潜在的狠辣给逼出来。一旦她起了杀人的心思,那皇上必然会觉出她与从前的不懂。那个善良可爱的小丫头,如今成了心狠手辣的三公主,这样的失落必然折磨的皇上心里不好受。这一晚,皇上说什么都不会留宿在若水殿。她被册封常在,又不得皇上的宠幸,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必然会对她充满鄙夷。然而这位心高气傲的三公主,眼里肯定揉不得沙子。你瞧着吧,好戏就要开始了。” “这两年来,皇后娘娘您多次让人去打探关于她的事情。但凡所知,都事无巨细的仔细分析。真可以说是把她的性子,摸的透透彻彻的。”碧桃幽幽道:“开乐虽然不再了,可是焸公主留下的暗哨,都是最好的。” “是啊。“宛心长叹了一声,才缓缓的说:“从前母亲在的时候,我总是有恃无恐的。成日里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只是一门心思的思念着烨辰哥哥。想着做什么样的糕点他会喜欢,选什么样的料子制成衣裳他会多看一眼……从来不会去谋算人心,亦或者想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所以,母亲的本事,我是真的连皮毛都没有学到。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悔的不行。” “不打紧的。”碧桃见这里没有旁人,才压低嗓音道:“公主继承了焸公主的聪慧。即便从前不想这些事情,如今做起来也一样能得心应手。” “但愿吧。”宛心有些难过:“白日里倒也罢了,一入夜,我便禁不住会想起母亲在的时候。母亲最终是被父亲杀害的,可在此之前,父亲一直深爱着母亲……这便是我学不会的本事了。” 碧桃连忙宽慰:“大司马待焸公主一直都很好,若不是有那贱人挑拨,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奴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替焸公主和大司马,替开乐报仇!” “也幸亏是有你们在我身边。”宛心握住了她的手,眼神里透出了悲凉。“若只剩我自己一个,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支撑下去。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公主放心。”碧桃咬牙切齿道:“奴婢一定会拼劲全力保护公主。” “碧桃……”宛心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多谢你。” 翌日,东方的天际刚露出鱼肚白来,腾芽就被敲门声给吵醒。 她一下子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揉揉眼睛,才诧异的问:“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 “常在,您醒了就好。”黄桃从外面推开了房门。“奴婢领着人过来伺候您洗漱。这时候,冰玉去准备早膳了。公主洗漱梳妆完毕,就可以用膳。用完早膳,马上前往碧波宫请安,才不会延误时辰。毕竟今天是您第一回觐见皇后,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昨日不是已经见过皇后了吗?”腾芽有些烦闷。 “昨日是昨日,见过和觐见又不同。”黄桃微微蹙眉,道:“常在从前在盛世兴许是规矩不同,也兴许是盛世的皇后早就薨逝,所以您没见过这样的规矩。毕竟您是盛世的三公主,并不是妃嫔。眼下奴婢会慢慢的将邻国的规矩悉数告知公主。” “也罢。”腾芽已经被吵醒了,估计她不起来,这黄桃会吵个没完。“那就起吧。” 她的话音刚落,侍婢们就鱼贯而入。 黄桃细心,梳的发髻很是好看。且选的衣裳和配饰也搭配的十分雅芝。 最要紧的是,藤野的位分不高,衣饰都比较简单。没有披金戴银的繁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清爽。 “常在果然天生丽质,哪怕只是稍微打扮,就足以美艳动人。”黄桃看着镜子里的腾芽,被她的美貌吸引,忍不住多看两眼。“是你的手巧,梳的发式很好看。”腾芽没梳过这样的发髻,有些好奇:“这个叫什么名堂?” “逐月髻。”黄桃温和道:“常在的位分稍低,所以逐月髻再合适不过了。” “梳个头发也这么多名堂,你们邻国的规矩还真不少呢!”冰玉端着早膳进来,一脸的不高兴。 “姑娘所言不妥。”黄桃转过头去,与她四目相对:“是咱们邻国的规矩不少!眼下常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嫔,而你则是常在的陪嫁婢子。这邻国往后就是你们的归宿。至于规矩,都是历代天子定下来的。身为奴婢的,遵守便是,哪轮到咱们来评论。” 冰玉懒得和她争辩,笑眯眯对腾芽道:“公主尝尝看,这粥如何。奴婢熬了两个时辰呢。” 腾芽尝了一口,不禁点头:“确实绵软香糯,入口即化。只是你熬了两个时辰,你为何起那么早?” “哦,奴婢认床嘛。刚换了地方有些睡不踏实。”冰玉笑着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腾芽却一点都不相信。“别瞒我了,你眼下的乌青告诉我你何止是两个时辰前起的床。应该是一整晚都没睡吧。” “公主别担心,奴婢熬得住。”冰玉故意显得精神奕奕的:“公主快趁热吃吧,等下还要去拜见皇后呢。” “一晚上你兴许熬得住,可是若是往后都如此,那总会吃不消的。”腾芽一边吃着碗里的粥,一边慢慢的说:“你放心就是,邻国的规矩大,即便有人想做什么,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这若水殿看似偏僻,但实际上有不少人盯着。只看昨晚就知道了。“ 冰玉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皱眉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奴婢怎么听不太明白?” “筱丽死了,马上就有宫人将她送出宫去,可是那些人并非皇后引来伺候本公主的。”腾芽扫了一眼黄桃,接着说:“昨晚上皇上过来,不也是悄无声息的,连个通传的奴才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黄桃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了句:“说明什么?” 冰玉却听懂了:“说明皇上来的时候,宫里的奴才早有准备。开门的开门,引路的引路,否则皇上第一次来若水殿见公主,怎么可能知道公主在沐浴,又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浴室?这么偏僻的地方,虽然说小,可到底是两进的院落。如若不是早有安排,路上遇见个奴才,必然会请安,会通传,就算公主沐浴听不见声音,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必然早就得到风声。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这还想不明白么?” 连冰玉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黄桃不禁红了脸。“常在果然聪慧,连身边伺候的婢子也这样伶俐。” “那我是不是该谢你夸奖?”冰玉嫌弃的白了一眼。 黄桃没做声。 腾芽津津有味的吃着粥,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黄桃才又开了口:“宫里就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乃是皇后娘娘嫡。公主则是丁贵仪诞下。丁贵仪入宫之初,微分不高,只是个嫔位。母家离皇城较远,父亲乃是外放的官员。她诞育了皇长女之后,被册封为贵仪……” “好了好了。”腾芽烦不胜烦:“怎么又开始了?这些事,不是让你说给冰玉听吗?” “你的确是告诉了冰玉,但昨晚上冰玉一直没机会告诉公主。这马上要觐见皇后娘娘了,奴婢总得多说一点才是。”黄桃叹了口气:“如果奴婢没能尽心侍奉在常在身侧,皇后娘娘一定会不高兴的。身为奴婢的,若是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反而让主子平添烦恼,那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好。”腾芽凝眸道:“等下去觐见,你在我身边随时补充就是。” “是。”黄桃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常在用完了早膳吗?” “嗯。”腾芽接过冰玉递过来的温水泡过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唇角。“可以出门了。” “是。”黄桃连忙唤了一声小川子:“备车,送常在去碧波宫觐见皇后。” 腾芽起身,刚要走,就被黄桃拦住。 “常在恕罪,还有一件事,奴婢必须提醒常在一句。” “说吧。”腾芽耐着性子看着她。 “常在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您已经是皇上的常在,切莫以’本公主’自居。”黄桃忧心忡忡的说:“这后宫里的人,瞪圆眼睛在找您的错处呢。万一有什么疏忽,奴婢当真是救不了您的。你必得明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 第132章 左妃福星 >> 从若水殿坐马车过来,抵达皇后的碧波宫,腾芽算了一下,大概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这若水殿还真是挺远的,和望宫到皇极宫也差不多么。 腾芽心想,如果自己的命数就是要有这样的跌宕起伏,她宁可留在盛世。那里好歹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那里至少有她的骨肉血亲和她这十二年来的甜蜜辛酸,各种记忆。 黄桃和冰玉一左一右的陪着腾芽走进了碧波宫的正殿。 黄桃扫了一眼在座的妃嫔,有位分有恩宠的基本上都来。且这些妃嫔明显就是故意早来,想要看看这位盛世的三公主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拜见皇后娘娘。”腾芽依足礼数请了安,却不愿意自称臣妾。在她心里,的确是很像坐凌烨辰的妻子,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从他为了顺利的登基而迎娶宛心开始,这个梦想就破灭了。”腾芽见过诸位姐姐。“ “免礼。”宛心温和的笑了笑:“你头一回过来本宫的碧波宫,也是头一回见在座的诸位姐妹。兴许是有些不惯,但往后常来常往的,也就相熟了。得空多来本宫这里坐坐。”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起身,微微露出笑颜。 “坐吧。”宛心冲腾芽略微点头。 黄桃眼尖,扶着腾芽往那稍末没有人的空位置坐下。 “都说三公主容姿秀丽,蕙质兰心,果然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左清清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笑容里透出了亲昵。“虽然只是寻常的装扮,薄施粉黛,可是看着就是那么的端庄俊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难怪皇上愿意用十座城池迎娶妹妹,还要亲赴盛世接妹妹回来。瞧瞧,果然是皇上的眼光,到底与众不同。” “这一位是左妃。”黄桃在腾芽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左妃姐姐谬赞了,腾芽愧不敢当。”她舒唇一笑,眼睑自然垂下。显出了女子的柔美与谦卑,看着十分无害。 可是左清清的心却怦怦跳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轻柔的一笑,就像是用刀子刻在她心上一样。自己好像不受控制的被她的举动所牵引甚至钳制。 宛心的目光十分敏锐的发觉了左清清的不对劲。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觉得腾芽会是个莫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宛心不由得垂下头去,越多人不安,那腾芽在这深宫之中就越岌岌可危。 “臣妾听闻,三公主在盛世乃是最得宠的公主。臣妾只是好奇,三公主出嫁不应该是风风光光的么?可昨日,却也没见陪嫁的队伍,好似就三公主自己过来的。哦,不对,好像还有一辆马车……”尤昭仪纳闷的不行:“难不成三公主的陪嫁一辆马车就能置办齐?看来传闻也不足为信。” “这位是尤昭仪。”黄桃又一次提醒了腾芽。 “昭仪姐姐当真是关怀备至,连这样细微的事情也替妹妹留心。”腾芽微微抿唇:“皇上来的急,所以父皇还不曾为我置办好所有的嫁妆。也就只能容后再让人送来。兴许是皇上惦记着宫里的诸位姐姐,不愿意在盛世久留吧。” 尤昭仪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位三公主一开口,就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还当真是个伶俐的角色呢! “对啊,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溪夫人这时候才开口:“皇上喜欢妹妹,在座的诸位姐妹早有耳闻。可奇就奇在……皇上既然如此喜欢妹妹,为何妹妹一入宫,便是最末等的常在?这也就罢了,居然妹妹还被安置在了若水殿。那可是离九銮宫最远的妃嫔住所了。再远,恐怕就是冷宫了。皇上既然急不可耐的想要接妹妹来,为何又要将妹妹远远的丢在偏僻之处,让人好生费解,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溪夫人微微抬起头,凝眸看着腾芽:“不知道常在妹妹是否有答案,也好为我们解惑啊!” “这是溪夫人。”黄桃只管告诉腾芽说话的人是谁,却丝毫没有提醒她该如何解围的意思。 腾芽一时有些出神,并不急着开口。 丁贵仪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来的路上,妹妹不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的皇上不高兴了吧?” “皇上驾到——”内侍监颂昌的声音高亢嘹亮。 妃嫔们顿时收敛了神色,齐刷刷的起身。 宛心就着碧桃的手,轻盈的走到众人之前,恭敬的朝迈进殿门的皇帝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给皇上请安。”妃嫔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上去温馨甜蜜。 唯独于人后站着的腾芽一脸茫然,随着她们行礼而行礼,口中却没有半点声音。 “免礼。”凌烨辰微微敛眸,尽量不动声色的寻找腾芽的踪影。好容易才在末梢发现她的所在。 凌烨辰收回了目光,温和道:“免礼。左右今日没什么事情,朕就先过来看看。” 宛心陪着皇帝走上了正座,笑吟吟的与皇帝并身而坐。这样的时候,也是她最得意的时候。最能显示出她与这些女人身份上的不同来。 “腾常在,你才入宫,住的可还习惯吗?”凌烨辰语声温柔的很,目光里也透着温热。 腾芽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前面。 “公主……”冰玉轻轻的推了她胳膊一下:“皇上问你话呢。” “多谢皇上关怀。”腾芽收拾了脸色,温婉的说:“皇后娘娘疼爱有加,若水殿一切都好。” 人前,他这般温柔疼爱,不外乎是做给别人看的。腾芽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不就是希望这些妃嫔吃醋,把她当做眼中钉么!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宣泄愤怒。 腾芽温和的笑着回应他的“关怀”,仍旧无惧。 “那便好。”凌烨辰温然点头:“朕原本是要赐你倾波宫另居,你却偏要择一处清幽之地。也幸亏皇后心细。” 宛心连忙赔笑:“这些都是臣妾应当的。芽妹妹与臣妾原本就投缘。她喜欢清静臣妾如何不知道呢。只要妹妹住的舒心就好。” 这番话,似乎是让皇帝十分动容。他攥紧了皇后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左清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跳的更快了,只觉得整个人头昏脑涨的,几乎看不清楚面前的一切。 光是头昏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胃里也是翻滚的难受。左清清按着胸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反上来,还没等她唤婢子拿盏茶水压一压,身子往前一倾,她呕出了好些酸水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樱桃吓得不轻,赶紧过来扶她,那干净的绢子给她擦拭口鼻。 “左妃这是怎么了?”宛心诧异的不行。“怎么说着说着话就不舒坦了?” “臣妾在皇上皇后面前失仪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左清清起身,预备行礼,可是才站起来说完这番话,身子一歪,就晕了过去。 “左妃娘娘……” 尤昭仪和丁贵仪都看的愣住了。也是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少不得起身去扶了一把。 “去传御医。”皇后赶紧吩咐颂丰。“你们先扶了左妃去偏殿的厢房歇着。其余的妃嫔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凌烨辰微微凝眸,赞同皇后的做法。 “芽妹妹,你留下。”宛心特意喊了腾芽一声。“你是懂医术的。御医还没来,你先帮着看顾一下左妃可好?” “是。”腾芽自然是不好拒绝皇后的。 凌烨辰本来无心留下,听皇后让腾芽留下帮忙,他便也没有起身就走。 “皇后娘娘,那我先去偏殿看一下左妃。”腾芽行礼要走。 却被凌烨辰唤住。 “你等一下。” “皇上有什么吩咐?”腾芽凝神看着他。 “皇后还没让人去提点腾常在规矩吗?”凌烨辰有些不痛快的问。 “臣妾已经让黄桃去芽妹妹身边提点。”宛心连忙道:“皇上是觉得哪里有不妥吗?” “在朕和皇后面前,自称臣妾的规矩,她都不懂吗?”凌烨辰顿时就冷了脸。 黄桃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软了。明明临出宫门的时候,她还特意叮嘱了常在这件事。却还是被皇上揪住了小辫子。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宛心扫了腾芽一眼,才堆笑对皇帝道:“兴许是芽妹妹还不习惯如今的身份。所以才会一时忘了规矩。毕竟从前芽妹妹也是这样和皇上和臣妾说话的。” “皇上只是赏了若水殿给我住,又册封了常在的位分而已……”腾芽扬了扬眉:“这样就算是完婚了吗?我可是皇上用十座城池才迎娶来的盛世公主,如此草率,怕是哪里不对劲。” “你还想怎样?”凌烨辰语气沉冷的问。 “我不想怎么样。”腾芽笑靥如花:“既然还不是宫嫔,我就是我。皇上有什么不满意,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换回来的是个得宠的公主呢。礼数不到位,何必着急给你做妾室。” 凌烨辰的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行礼退了下去。 殿上的气氛既尴尬又充满诡异。宛心都愣住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在打情骂俏,还是在互相讥讽?怎么怪怪的呢! 黄桃完全懵了。这是她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跟皇上说话,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正殿的。 接下来要怎么样,黄桃完全不清楚。 冰玉也没想到,原来三公主和邻国皇帝的关系已经闹得这么僵了。皇帝明显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妃嫔们的面,百般温柔。可一旦没有了旁人,狰狞的面目就露出来。这才刚来邻国,三公主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腾芽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些事情上,倒是那位忽然晕倒的左妃让她来了兴致。 有奴才引路,将她带到了安置左妃的偏厢,她直接走道左妃睡着的床榻边,于床边坐下。“那个干净的绢子来,搭在左妃娘娘手腕上。” “常在这是做什么?”樱桃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不信任。 “诊脉。”腾芽微微扬起下颌:“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在御医过来之前,先让我瞧瞧左妃娘娘如何了。” 听她说是皇后的意思,樱桃便也不再多问。走上前推了推左妃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腕。她摸出干净的绢子搭在玉腕上,才退到一旁。 腾芽葱白的指尖搭在那绢子上,静静的去感受脉搏的跳动。 这两年来,腾芽清心寡欲。为了能好好照顾皇祖母的凤体,潜心学习医术。也是徐丽仪指导的好,很多东西她很快就领悟了。请脉这样的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不会有错。 缩回了手,腾芽微微勾唇。 她是在笑?樱桃看着腾常在这么奇怪的表情,不免诧异。“常在这是……我们娘娘的玉体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 腾芽正要开口,忽然被左清清握住了手。 “你怎么在这里?”左清清疑惑的看着她,锁紧的眉头道出了她心中的不安。“我这是怎么了?” “左妃娘娘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有孕,才会有胸闷、头昏以及呕吐的现象。”腾芽温和的说:“从脉象上看,应当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左清清顿时就懵了:“你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是。”腾芽温然一笑。“左妃娘娘必然是素日里月信紊乱,以至于自己有孕也没察觉。” “是。”左清清点头:“御医说本宫宫寒,很难成孕。没想到调养了这半年,居然就有了好消息。” 那是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左清清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慢慢的坐直身子。 腾芽顺手拿了个软垫给她靠在腰后,让她可以坐的舒服一些。 这个举动,也不禁让左清清觉得温暖。“多谢你了,三公主。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你师承盛世皇帝的徐丽仪,懂得医道。没想到你一来邻国,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 “这是左妃娘娘的福分,我不过是凑巧给碰上了。”腾芽微微一笑。 “不,你肯定是我的福星。”左清清拉住了她的手,温暖笑道:“往后得空,妹妹常来我宫里坐坐。有什么要主意的地方,也请妹妹多多提点。” “是。”腾芽柔顺点头。 这边正说着话那,外头通传说御医到了。 腾芽便起身走到一旁,给御医让开了位置。 御医照旧给左妃请了脉,说法与腾芽如出一辙。 左清清禁不住在心里乐开了花,却也是真的担忧起来。这时候有孕,她就不能服侍皇上了。不能服侍皇上,也就意味着恩宠会落在别人的手里。 肚子里的孩子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有没有能让孩子顺利降生的本事。 左清清的心跳的很快,是真的担忧的不行。目光不经意的划过腾芽的脸,忽然就有了个主意。 左右这恩宠都是要被人夺走的,倒不如这个人是自己身边的人。只看皇后百般的笼络这位三公主,就知道这位三公主一定是有本事的。既然是有本事的。为何不直截了当的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将来她会恩宠优渥,但只要自己能预先找到她的弱点,加以牵制,说不定还真的能够稳操胜券,将皇后手里的凤权牢牢的夺到自己手中。 “那就劳烦御医去禀告皇上与皇后。”左清清打定了主意,心里就踏实许多。 一个如此聪明美貌的女人,若为敌人,自然是如坐针毡。可若为姐妹,说不定她的聪慧也能为自己所用。想到这里,左清清朝腾芽道:“妹妹,你过来。” 腾芽有些不习惯她这么热络的称呼自己妹妹,却也没表现出来。“左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何来的吩咐。妹妹也别唤我娘娘,听着生分。”左清清满面温然:“我身子一直不好,体虚就算了,还宫寒。现下春日里倒是无妨,可是冬日浑身都是凉的,犹如冰人一般。好容易有孕,我有件事情想劳烦妹妹,不知可否?” “娘娘……” “诶,叫姐姐才对。”左清清打断了腾芽的话,笑的亲昵。 “姐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腾芽大抵能猜到一些。 “我想请妹妹帮我斟酌孕期的膳食和补品,帮着御医一并照料我的龙胎。”左清清有些过意不去的说:“我也知道,这样子是麻烦妹妹了。可这宫里……再没有人能比妹妹有本事。有你在我身边不时的帮忙,我心里也踏实些。” “这……”腾芽有心推脱,却也知道一定是推脱不掉的。“妹妹才疏学浅,不过是略懂皮毛。想来有御医在,也一定会助姐姐顺利诞下皇嗣。” “御医是御医。”左清清拉着她的手,顺势从自己的手腕上推下了玉镯,戴在腾芽的手腕上。 “姐姐这是……”腾芽才不会贪图她的东西。何况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妹妹别误会。”左清清愧疚的垂下头去:“原本以为妹妹来邻国,是来分宠的。有你在,皇上的眼里就看不见我们了。原是我太狭隘,还没见过你就把你当做敌人。实际上,见了面才发觉,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腾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这时候,凌烨辰和宛心也到了。 左清清也收拾了心绪,温眸垂下了头。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宛心高兴的不行:“清清入宫也一年多快两年了。这时候有了龙胎,真是可喜可贺。臣妾要向皇上道喜了。” 凌烨辰走到床边,将手轻轻的放在左清清的腹部:“你有了龙胎,凡事要小心,静心养胎才是正经。” “多谢皇上关怀。”左清清笑的合不拢嘴,将自己的手搭在皇帝的手背上。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腾芽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痛。但是很快,理智将她拉回了现实。他根本就是个花心的人。且他如今是皇帝,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刚愎自用,又霸道专横,说什么都不愿意成全自己的母亲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完全不会相信人,哪怕是她,也终究只是被他怀疑的对象。 如此,有什么可心痛的!腾芽这么一想,就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皇上,臣妾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皇上能否恩准。”左清清觉得现在提这件事,是最好的时机。 “你说。”凌烨辰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宛心淡淡的注视着这一切,保持着皇后应有的端惠笑容。“是啊,妹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腾妹妹是臣妾的福星呢。她一为臣妾请脉,就给臣妾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左清清一脸的温润,目光里透着喜悦朝腾芽望了一眼。“臣妾知道腾妹妹精通医术,对药膳和补品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所以臣妾希望能请妹妹帮一帮忙,替臣妾周全这些琐碎事……不知皇上是否能允准?” 左清清是想拉拢腾芽! 宛心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饶是一笑:“其实宫里的御医大多数也都精通药膳和补品方面,皇上大可以多请几名御医帮妹妹盯着。至于芽妹妹,她毕竟是才过来邻国的后宫,很多事情还没有头绪……” “皇后娘娘是担心累着腾妹妹吗?”左清清朝腾芽伸过手去。 腾芽原本是不想接的,但是毕竟不好扫左妃的面子。 “皇后娘娘放心就是,臣妾只是想让腾妹妹帮着看看,不会让妹妹觉得辛苦。”左清清笑吟吟的说:“也是难得,我与腾妹妹一见面就投缘。有妹妹时常来我宫里走动,也总是极好的。皇上,您觉得这样可好?” 左清清笑起来,有一种阳光灿烂,云淡风轻的感觉。看着她的笑容,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凌烨辰温和点了下头:“你喜欢让腾常在照看,那便让她照看就是。” 宛心的心咯噔一下,瞬间觉得左清清的心思,远比她想的要更重。 “多谢皇上。”左清清亲昵的贴在皇帝的胸口,将腾芽的手放在了皇帝的手背上。“臣妾能侍奉在皇上与皇后之侧,为皇上诞下孩儿,还有腾妹妹作伴,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宛心也随着笑起来,心口窒闷的不行。“臣妾也觉得,芽妹妹一来,这宫里又多了个可以说话的姐妹是真的好。如今清清又有了皇嗣,臣妾心里更多了一份踏实。这春日,当真是极好的日子,总是生机勃勃的。” 腾芽听着她们说话,觉得很累。 她趁着左清清应酬皇后的时候,抽回了自己放在凌烨辰手背上的手。那种接触,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虽然他的手很暖,可这种暖完全不是为了他。触及他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更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那是一种很不协调的对比。 “好了,朕陪你回绿水宫。”凌烨辰温和的看着左清清,那笑容里透着情愫。 “是。”左清清软软的身子这才从皇帝胸前移开,让樱桃穿上了绣鞋,从床榻上下来。 “有皇上送妹妹回去,臣妾也就安心了。”宛心饶是一笑:“那臣妾这就让人去内务局的奴才过来,叮嘱他们好生照顾绿水宫的事情。” “皇后有心。”凌烨辰并未多言其他。 “恭送皇上。”宛心目送他们出去,才回头望了一眼同样拘着礼的腾芽。“芽妹妹,你为何不拒绝?” “恐怕由不得我拒绝。”腾芽饶是叹气。 “你不知道,这宫里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宛心语重心长的说:“左妃颇为得宠,已经是后宫的众矢之的了。如今她有了身孕,恐怕更是旁人的眼中钉。你这么贸然答应为她看顾食物补品什么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皇上不会宽恕你,就说她左清清也会跳出来和你拼命。你做的好,她是不会感激你的。可若你做的不好,那可真是引火烧身了。” “皇后娘娘的话,我都明白。”腾芽温和的看着她,目光清澈见底。 “你明白?你明白为何还要答应她?”宛心不解的瞪着她。 “难道皇后你心里不希望我答应她吗?”腾芽懒得看宛心这张虚伪的脸,语气难免生硬。“知道我通晓医术,香汤加热茶必然害不了我,却可以让我趁机显出凶残的一面,置婢子的性命于不顾。让皇上恼我,也让我在这深宫里的危机又多了一重。今日,同样是皇后娘娘您提议让先过来看看左妃。若不如此,我又怎么会被左妃选中,能在她身边照顾饮食。其实皇后娘娘您是了解我的,正因为了解我,才会有这么多细腻的心思。唯一没有被您猜中的,不过是左妃有了身孕。她的身子的确不调,且也有宫寒的迹象。但……她自己兴许都不知道,不正确的饮食以及日常所用,才会加重她的病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宛心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你我之间,又没有别人,不必做样子了。”腾芽凝眸道:“你是想借来钳制左妃。亦或者说让左妃来钳制我。如若她不是有孕,只是寻常的生病,我却被拘在她身边,为她的病情而费心。而你只要在背后做些手脚,令她缠绵病榻,追究下来,就是我的过失,不是吗?” “本宫待你一片好意,你何苦这么多心。”宛心的表情微微有些凉,但总不至于生气。 “我并不敢多心,也懒得费神去想。”腾芽微微一笑:“我不过是直话直说罢了。皇后娘娘不必介意。” 行了个礼,腾芽明眸道:“时候不早了,不耽误皇后娘娘的功夫。” “芽妹妹。”宛心上前两步,拦住了她:“你真的就那么不想做烨辰哥哥的女人吗?” 这话让腾芽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后娘娘,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一回事。我现在只是不能拒绝罢了。” 话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走了。 碧桃气鼓鼓的说:“这位三公主,脾气可真是大,连皇上和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她是没吃到苦头。”宛心饶是一笑:“你且看着吧,有她哭的时候。” 第133章 错手谋杀 >> “娘……” 凌烨辰猛的一惊,一骨碌从宽大的龙床上跳下来。后脊梁的冷汗,打湿了寝衣。 他梦见和娘逃出邻国,一路上被人追杀的清静。他梦见自己从马背上跌下来,摔坏了腿,那疼的滋味,竟然和幼时经历的一模一样,那么真实那么可怖…… 寝衣随着身子的瑟瑟,一下一下去贴那湿漉漉的肌肤。凉意若隐若现。 凌烨辰深吸了一口凉气,朝门外唤了一声:“来人。” 虽然是半夜,可外头的庑廊下一直有奴才候着。 听见皇帝的声音,奴才即刻推开了房门。“皇上有什么吩咐?” 进来的居然是个丫头,让凌烨辰微微诧异。“颂昌呢?” “回皇上的话,昌公公入夜后着了风寒,发了高热,怕冲撞了皇上,所以吩咐奴婢子在庑廊下守夜。”那婢子恭敬的垂下头去。 “你叫什么?”皇帝凛眉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奴婢胡桃,是一直侍奉皇上膳食和茶点的婢子。” “唔。”凌烨辰和她说了两句话,心口才没有那么窒闷。“去拿套干爽的衣裳给朕换上。” “诺。”胡桃连忙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捧着一套干爽的寝衣,又返了回来。朝皇帝屈膝行礼后,方才走上近前,替皇帝宽衣。 她纤细的手指,十分的柔软。尽管是在这样的夜里,也是温暖的。指尖触及凌烨辰的肌肤,有那么一缕舒适。 不知道是不是才做了噩梦的缘故,凌烨辰有些恍惚。好似正在替他更衣的不是个婢子,而是凌夫人。 “皇上,早些就寝吧。”胡桃乖巧的退到了一边,等着皇帝再吩咐。 “更衣。”凌烨辰已经没有了睡意。 “皇上的意思是……”胡桃鲜少来皇帝身边伺候,自然是不能领会皇帝的心思。不是才换了寝衣吗?怎么还要更衣……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皇帝。 “朕要出去。”凌烨辰又接着道:“让人去准备马车。” “是。”胡桃赶紧趁着拿衣裳的时候唤了个站岗的小太监,让他赶紧去准备马车。 自己则迅速的返回来替皇上更衣。 看着她办事利落的样子,凌烨辰比较满意:“往后就在朕身边伺候吧。” “是……”胡桃心中不由得窃喜,能从个粗使的婢子,成为御前的人,往后再也不用看那些小太监的脸色了。“多谢皇上恩典。” 半夜敞开宫门,乘马车出宫。 这可不是个小动静。 羽林卫为能保护皇上安全,自然也随着御驾一道前往了若水殿。 若水殿只是两进的院子,稍微有什么动静,很容易传到后头去。腾芽睡的正香,忽然被些奇怪的声音吵醒。 “冰玉……”她低低换了一声。 门瞬间就被推开了。 “外头是什么声音?”腾芽蹙眉问了一句:“不是都说若水殿偏僻吗?这都半夜了,怎么还这么吵?” 没有人应声,让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腾芽有些诧异。 难不成,是有人三更半夜的来行刺? 她警惕的把手伸进了枕头下面,那里压着她的一支素银簪子。 帷帐猛然被掀开,那人的力气极大。 腾芽听见“刺啦”一声,像是硬生生的把帷帐给扯下来了。 她屏着呼吸,静静的等着那个人靠近。 那人忽然猛地一把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腾芽心一慌手里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就朝他刺过去。 “啊……”黄桃一声惨叫,好像五雷轰顶,马上就活不成了一样。“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腾芽被她的叫声刺痛了耳朵。她猛地坐起来,凌烨辰却已经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去点灯。”房里漆黑,腾芽根本就看不见自己扎在他什么地方了。 且他忽然倒下来,压在她身上,这种猝不及防的近距离接触,也让她的心好慌好乱。 “你没事吧?”腾芽小声在他耳畔问。 可是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腾常在,你怎么能对皇上下如此的重手?“黄桃慌忙的拿了宫灯过来,灯光都没能暖过她的脸色来。“你这是谋逆你知不知道……” 腾芽定了定神,道:“你站在门口,居然能看这里看的那么仔细?” 她这么一说,黄桃顿时有些愣。“腾常在,你行刺皇上闯下大祸,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奴婢有什么关系。奴婢现在在你身边侍奉,说不定也会被你连累。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去请个御医过来,检查皇上的伤逝,其余的事情,等皇上平安无事,你再追究奴婢也不迟。” “不必去了。”腾芽的语气有些严肃。 “腾常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皇上已经……” “别胡言乱语了。”腾芽拧着眉头,表情稍微松快了些。“先帮我把皇上扶起来躺好。” 没有知觉的凌烨辰,压在身上还是挺沉的。腾芽又担心会触及他的伤口,不敢乱动。 黄桃将宫灯放在一旁,赶紧来扶皇帝。 两个人齐心协力,才算是把皇帝翻过来,放在腾芽身边的位置躺好。 也是这时候,腾芽才看见,银簪子是扎在了左边的胸口。她看见了,黄桃当然也看见了。 “糟了糟了,这下可怎么办?”黄桃急的跳脚:“这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皇上这样急火火的过来,还被常在你给伤着了。也不知道咱们宫里能不能出去,还是赶紧让小川子去请个御医过来比较好。” “你不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婢子么?你来若水殿不是为了提点我宫里的规矩吗?”腾芽忽然问了这两句不相干的话,黄桃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三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问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我是想说,皇后娘娘没告诉过你,遇到事情不必这般惊慌吗?”腾芽拧了拧眉头:“你去把冰玉叫醒,让她过来帮我。你这个样子,还是赶紧去小厨房烧一些热水,再拿些干净的绵巾过来。此外,咱们宫里有什么止血的药粉,也赶紧找来。” “常在你是想为皇上疗伤?”黄桃不怎么相信她的技术。 “我不给他疗伤,难道给你疗伤?”腾芽嫌弃的不行:“还是你想看着他流血而死?” “奴婢这就去。”黄桃硬着头皮依言照办,不一会的功夫冰玉就进来了。 这时候,腾芽已经剪开了凌烨辰的衣裳,露出了簪子扎进的胸膛。 “公主……”冰玉心跳的很快,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皇上他会不会……” “不会的。”腾芽看了一眼他受伤的位置就可以判断:“簪子没戳进心房,不会有事的。” “嗯。”冰玉听她这么说,不禁点头:“奴婢拿个软垫来给皇上垫好。公主您准备把簪子拔出来。” “嗯。”腾芽点头的时候,黄桃已经端着热水和绵巾走进来。走进来之后,她把热水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小跑着去把门关好了。然后又翻箱倒柜的找了几瓶药粉出来。 “公主,事不宜迟,你赶紧救皇上。”黄桃不免紧张起来。“如果被御前的人发现了,你就没命了。要是这时候把你绑了,那皇上也就危在旦夕了。” 腾芽看她一脸急切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希望皇上出事。 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房里那么暗,她从外面走到门口,外面亮的多。从亮的地方往暗的地方看,怎么可能轻易就见她拿着簪子刺向凌烨辰呢!再说,事情发生的突然,连她自己都没预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黄桃怎么可能一下就看清楚! “好了,常在,你看看这几种药能不能用?”黄桃赶紧把药递到腾芽手里。她仍然惊魂未定,手颤抖的厉害。尤其是当她看见皇帝心口上海戳着一支簪子,那感觉就好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上。“奴婢不敢惊动旁人,也希望没有人知晓。否则对公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眼下还是先救皇上要紧。” 腾芽检查了药粉,确实有止血的良药。她皱着眉头,吩咐她俩:“未免拔簪子的时候皇上乱动,又或者咬了舌头。你们最好拿绵巾塞住他的嘴,并且按住他的手和脚。” “是。”冰玉依言照办,顺手拿了块抹布塞进皇帝的嘴里。 黄桃也赶紧按住了皇帝的双腿,冰玉择谨慎的按着皇帝的双手。 腾芽微微凛眸,双手握住了金簪尾,半根簪子都戳了进去,足见自己方才是真的慌了。她将心一横,一用劲便把簪子拔了出来。一股鲜红的血水也从凌烨辰的伤口里喷出来。溅在腾芽的脸上和身上。她顺手把银簪子扔在地上,飞快的拿了药粉倒在冒血的伤处。从冰玉手里接过绵巾捂住伤口止血。 “恐怕是要按一会儿了。”腾芽幽幽的叹了口气:“等止住血,再好好包扎也就没大碍。” “那……”黄桃有些害怕的问:“明日一早皇上会不会醒?如果皇上没有醒,那早朝怎么办?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皇上醒过来,知道腾常在你下手这样凶狠,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腾芽被她问的有些不耐烦,眉头蹙的很紧。“总之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担待,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捅伤了皇上?难不成皇上会忽然过来,也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那皇后是不是也知道此事?” “常在误会了。”黄桃垂下眼眸:“皇后娘娘只是让奴婢来常在身边指点规矩,并且将宫里的人事相关禀告常在。其余的事情,皇后没有吩咐过奴婢,常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怎么这样说话?”冰玉听着就生气。“皇后娘娘把她精心训练的婢子,也就是你送来,难不成是真心要帮我们公主的?这话就算真的说出去了,你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做对不起常在的事情。”黄桃的脸上充满了委屈。 “你若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怕说出真相?”腾芽与她对视一眼:“当时屋子里那么暗,连我都没看见近前的人是皇上,你怎么能看见我戳伤了他?” “其实……”黄桃长长叹气,才道:“三年前我生了一场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病好了之后,我的眼睛就和从前不一样了。简单来说,就是在夜里也能看见东西。我去瞧过郎中,郎中以为我是信口胡说,给我诊脉也说我的眼睛根本就没事。我说我能在夜里看东西和猫儿一样清楚,也没有人信。都觉得我是脑子烧坏了,才会说胡话。后来,我也就再不对别人提起这件事了。” “原来如此。”腾芽不免惊奇。这时候,她松开了按住的伤口,仔细查看,发现止血的药散果然好用。“扯一块干净的绵巾给我,长一些,我来给皇上包扎。” “是。”冰玉和黄桃一起合作,从那白绵巾上扯下长长的白条子交给腾芽。 “你俩小心点把皇上扶起来。”腾芽看着凌烨辰梳洗的轮廓,禁不住想起从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给他又上了一些药,才慢慢的用白面筋为他裹伤口,绵巾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腾芽从他身前看到身后,每缠绕一圈,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冰玉看着她细心的动作,心里就温热起来。其实三公主一定还是喜欢皇上的。不然,不可能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此的温暖。包扎好了伤口,腾芽也累坏了。 “行了。”她把擦拭过血水的绵巾扔到铜盆里,又擦了擦手。“你们先下去吧。我累了。” “这样就行了?”黄桃颇为震惊:“就不用给皇上开个方子,熬点药来喝吗?毕竟是那么大的伤口……” “这也得等天亮再说。”腾芽是真的有些倦了:“我想睡会儿,天亮了再说吧。” “好,那奴婢先告退了。”冰玉笑着行礼,把铜盆端起来塞到黄桃怀里。“我说你别这么不识趣好不好,皇上还睡着呢,公主自然要陪皇上再睡一会。” 黄桃皱着眉头从房里出来,才惊讶的说:“你们主仆俩心可真大啊。这可是行刺皇上,是十恶不赦……” “好了,别重复了。”冰玉捂住了她的嘴巴:“一晚上都在听你重复差不多的内容,你不累?好吧,既然你不累,那这些东西就交给你去处理好了。我也回去睡一小会,天亮还要给皇上和公主准备早膳呢。” “唉你……”黄桃的话还没说完,冰玉已经走进了侧厢房关上了门。 “真是……太奇怪了!”黄桃连连摇头,心里还觉得很害怕呢。真不知道明天皇上醒过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说不定她也要跟着遭殃。 腾芽侧首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凌烨辰。浓黑的眉毛略有些凌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包扎的时候蹭道了。她伸出手,有些忍不住想要替他捋顺。 只是在接触到眉峰的那一刻,她像是被电到一样,倏然缩回了手。有些事,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会比较好。她不得不顾全盛世的颜面,为了十座城池做他的妾室。可是如果他心里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仁慈,最好能放她走。 腾芽轻轻的叹气,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要怎么得罪他,要怎么让他有这样的决断呢? 想着想着,她没有了力气,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颂昌早早的就过来,想着为皇上打点起早的事。 哪知道他来到若水殿的时候,皇上居然还在腾常在房里。 “嗯哼。”颂昌清了清嗓子,故意问一旁站着的冰玉:“现在什么时辰了?” 冰玉担心的不行,却故意笑着说:“这不是才卯时么公公,皇上不是辰时才上朝吗?您怎么来的这样早?” “这还早?”颂昌一脸的狐疑:“莫非你不知道这若水殿有多远?更何况皇上习惯早起,自登基以来两年,从来不曾迟过。” “那不是从前么!”冰玉笑的热络。 “什么意思?”颂昌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从前?” “她的意思是说,之前腾常在不是还没入宫么!如今腾常在入宫了,往后兴许就不是这样了。”黄桃笑着走过来,竭力用笑容掩饰着心虚。 “呦!”颂昌有些不高兴的耷拉脸子了。“腾常在莫不是敢干预皇上早朝吧?盛世的规矩咱家不知道。可邻国的规矩,后妃都不可以干政。更别说是腾常在这样的位分了。” 冰玉正要开口呛白这颂昌两句,就被黄桃给拦下了。 “颂昌公公有所不知。并非是腾常在要干预朝政,而是皇上心疼常在,想多陪片刻罢了。毕竟常在才入宫,皇上又是头一回留宿若水殿……这里面的内容,岂是奴婢敢妄言的,倒是颂昌公公您成日里陪在皇上身边,想必心里有数吧。” “这种事,咱家有什么数。”颂昌不悦的转过脸去。 外头叽叽喳喳个没完,腾芽只觉得耳朵里特别不静,整个人撇着嘴想要坐起来。 只是她刚动了下身子,就被人大力的攥住了手腕。若紧紧是手腕也罢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直大掌就在她身上游走。 “你干什么!”腾芽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说呢?”凌烨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近在咫尺。 他的眼神却有些复杂,让腾芽看不懂。“看样子昨天的苦头还没吃够?” “好大的胆子。”凌烨辰拧着眉头:“你可知这是死罪?” “杀了我吧。”腾芽一脸的无畏:“反正你认定我害死了凌夫人,反正你也没想过让我好过,不如索性来个痛快的。” “好哇,那朕就跟你来个痛快的。”凌烨辰一个翻身,直接压在她身上。 腾芽吓得惊叫出声,拼命的挣扎:“别……” 只是她垂下眼睑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他胸口的伤口裂开了,缠好的绵巾上鲜红的血水渗透出来,看着也是触目惊心的。 这一瞬间,她忽然心软了下来,停止了抵抗。 凌烨辰却也没有过激的举动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现在晓得怕了?” 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好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凌烨辰的心不由一紧。“你既然知晓这么做,会端了你我的情分,为什么还要救薛翀?”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吗?”腾芽侧过脸去,懒得回答。 “罢了。”凌烨辰也没了兴致。“你不说便不说,朕不会再问。” 他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猛,弄疼自己。“嘶……啊……这真是好滋味!” 冰玉听见这声音,不知道里面是出什么事情了,脸顿时就红了。 黄桃也觉得尴尬,连忙道:“我去准备盥洗的东西,等下伺候皇上和常在起身。” “嗯,快去吧,多叫上几个丫头。”冰玉心里不免高兴,如果皇上和公主真的冰释前嫌了,那该有多好! “我替你包扎一下吧。”腾芽坐了起来,顺手摸到了昨晚上用过的药和冰玉丝毫的绵条子。 “唔。”凌烨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腾芽娴熟的替他解开了之前的绵条子,一圈一圈的,看过伤口,她心里有些不安:“昨晚上没看清楚,这伤口的确不浅。光是止血的药粉,恐怕不顶用。等下让御医来瞧瞧,开个方子好好治一治才可。” “如若御医知道,整个后宫就都会知道。”凌烨辰心里想的是,她们知道了,你就会有麻烦。可嘴上却说:“朕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那样还有什么乐趣。” “所以,皇上是打算隐瞒手上的事,好保住臣妾这条命,继续折磨下去?” “臣妾?”凌烨辰忽然就勾起了唇角:“你终于肯了!” 腾芽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过是一时口快罢了。” “哼。”凌烨辰捏住了她的下颌,微微扬眉:“腾芽,不管怎么说,朕的母后殒命于盛世,你都逃不了干系。是你欠朕的。你要朕放了薛翀,朕也如你所愿。现下要你当朕常在,就这么委屈你吗?” 话说的好好的,他又生气了。这男人变脸,还真的跟翻书一样。 “不委屈,多谢皇上恩典。”腾芽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低下头为他包扎伤口。 “从今天开始,到朕的伤口痊愈,都来你这里。”凌烨辰用一种命令的口吻,来掩饰他对她的割舍不下。“你最好用尽快治好朕的伤,毕竟朕不想天天对着你。” “知道了。”腾芽凝眉道:“回头劳烦皇上让人多送点草药过来。就说我要研习医术。” 凌烨辰看着她没做声。 腾芽继续道:“从我这里直接给你开方子,不是方便一些嘛!” 凌烨辰依然没有做声。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可好?”腾芽看出了他的不满何在,过意把臣妾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准了。”凌烨辰这才开口:“记住你的身份,腾芽!” “哦。”腾芽撇了撇嘴。 凌烨辰只觉得从前的那种感觉好像又找回来了。只是,她心里真的还有他吗? 第134章 醋淹后宫 >> “皇后娘娘。”颂丰恭敬的朝皇后行了礼。 鬓边就少一支簪子了,宛心正犹豫不决该选哪一支的时候,眼尾扫见颂丰奇怪的神色。“怎么了这一大早的?脸色这样难看!” 颂丰把头垂得更低了,低声道:“奴才刚收到消息,昨晚上皇上去了若水殿。” “昨晚上?”宛心不由得纳闷:“昨晚上本宫就寝的时候,皇上不是已经在九銮宫歇下了,且并未传召妃嫔侍寝。什么时候去了若水殿?” “是半夜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颂丰的脸色看上去很不自然:“听侍奉皇上的婢子胡桃说,皇上夜里似是做了噩梦,寝衣被冷汗打湿了。胡桃给皇上换了寝衣之后,皇上吩咐她去备车,就去了若水殿。” 宛心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手随意的搭在一支簪子上。 “就这支吧。”宛心的手随意搭在一支簪子上,眼睛却没有睁开。 “是。”碧桃手脚麻利的将簪子为皇后簪好。 这时候,宛心才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问:“那皇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辰时……”颂丰拧着眉头:“比平日里,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早朝。” “什么?”宛心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皇上登基到现在,从来不曾迟过早朝。好好的他去若水殿做什么?” 这话问的颂丰都不知道怎么接茬。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皇后娘娘。”门外,雪桃快步走了进来。“皇后娘娘,敬事司方才送来了这个月妃嫔们侍寝的记档册,还请皇后娘娘您过目。” “唔。”宛心略微点了下头:“你不是本宫都忘了,这又到了新一个月了。” 宛心接过记档册,一目十行的扫了扫里面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不禁愣住了。 “昨晚上……皇上宠幸了她?” 雪桃不由点头:“是的。皇上身边的颂昌昨晚上发了高热,是那个叫胡桃的丫头伺候皇上去的若水殿。早起,颂昌过去伺候皇上晨起,也让人把东西送到了咱们宫里。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要过目,所以没让人端进来。” “端进来。”宛心的眉头中间仿佛能夹住一根银针。她有些不相信,凌烨辰和腾芽的误会那么深,居然他会半夜忽然去宠幸她?难道他忘记了凌夫人的死?还是说,无论是hi什么事情,都不如能把她留在身边重要? 强烈的妒恨让宛心的心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的疼。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捏的指节咯嘣作响。 雪桃让人把东西端了进来。“据说皇上是忽然过去的,所以敬事司并不曾准备白绢子,所以染红了铺盖。” 宛心只看了一眼,就忙不得的转过头去不再看。 碧桃连忙道:“得了,赶紧拿出去。” 婢子连忙端着东西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奴婢要不要现在就去若水殿,送一碗止痛汤药过去?”碧桃的眉头皱的很紧。 “由着她痛才好呢。还要给她送药?”雪桃撇嘴道:“这位三公主勾引皇上的本事一点都不简单,难不成咱们还要帮着她顺利的获宠吗?” “你是不是傻!”碧桃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我是说止痛汤药,不是止痛汤药!” 雪桃和她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碧桃姐姐设想周到,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宛心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的医术了的,你送去的是什么好东西,她一闻便知。” 碧桃顿时有些尴尬:“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是奴婢疏忽了。” “对了,娘娘。”雪桃忽然想起一件事:“腾常在向皇上要了好些药材,皇上恩准了,让内务府的人直接送去了若水殿。” “是么!”宛心冷蔑道:“她想干什么?非要为左妃保住腹中的龙胎不可吗?” “奴婢觉得应该是这样子。”碧桃转了转眼眸,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奴婢一直以为三公主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加之生的富贵又貌美,才能勾住皇上的心。如今看来,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她的心思也未免太重了些。她根本就是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敌不过皇后娘娘您,才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啊哟找个帮手!而左妃现在有孕,她又最擅长医术,想要帮左妃盯着这一胎,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关乎皇嗣后继,只要她开口,皇上就一定会有恩典。一旦她帮着左妃顺利的诞下皇子,左妃必然觉得她是可用的。两个人联手,那皇后娘娘您岂不是腹背受敌!” 碧桃说的这些话,正是宛心最担心的。“本宫不能容许左妃诞下皇子,和子墨争前程。且这个时候,左妃若是得了皇子,即便没有腾芽的帮衬,也一定会威胁到本宫。” 想到这里,宛心不免竖起眉头:“碧桃,你说如果母亲还在,这个时候,她会帮我想个什么样的好办法?” “皇后娘娘莫要着急,办法一定是会有的。”碧桃垂下头去,思忖片刻:“只要咱们借助腾常在的手,打掉左妃的孩子,那就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只是……奴婢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太周全的法子。” “无妨。”宛心凝眸,唇角浮现了冷冷的笑容。“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生下来的。越往后,月份越大,对左妃来说就越危险。本宫巴不得一劳永逸,让她永远都不会再用这样的事情来困扰本宫。”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碧桃眼底也映出了清冷的笑容:“奴婢一定会谨慎的思量好法子,尽力替娘娘解除烦恼。” 宛心摆一摆手:“罢了,你先去正殿看看,妃嫔们都到齐了么。” “是。”碧桃利落的退了下去。 宛心这才对雪桃道:“你让内务府还是送一碗止痛汤药去若水殿。记住,汤药要干干净净,用最好的药材。要显出本宫对那位三公主的关心。你亲自送过去。” “是,奴婢明白。”雪桃恭敬的朝皇后行礼,才慢慢退出去。 宛心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凝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时候房里没有别人,她从镜子里的自己眼中,居然看见了深深的醋意。对,她的确是吃醋了。她不希望腾芽侍寝的原因,就是她不想让腾芽得到凌烨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唯独腾芽不行。 想起从前,自己那么在意凌烨辰的那些日子,却抵不过她忽然的出现,心就像是被人泼了滚烫的热油一样疼。 那种焦糊的滋味,太难忍受了。 实际上,她到现在还接受不了曾经输给腾芽。 “皇后娘娘,妃嫔们到齐了。”碧桃去而复返。“娘娘可要这时候过去吗?” 宛心收回了心神,转过身问碧桃:“你看本宫的妆容,足够精致吗?” “皇后娘娘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是皇上身边最瑰姿艳逸的佳人。何况娘娘今天的妆容极好,精致的无可挑剔。”碧桃笑吟吟的说:“奴婢瞧着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呢。” “你的嘴真甜。”宛心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可本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好像憔悴的脸本宫自己都不认得了。” “怎么会呢!”碧桃轻柔道:“娘娘只是一时的不顺心罢了。想来只要过了这一关,往后都会顺顺利利的。” “但愿这一次,就足以镇得住这后宫里的鬼魅魍魉。否则,本宫也只是会有无尽的烦恼罢了。”宛心就着碧桃的手,举止优雅的从内寝来到了正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 妃嫔们的声音很是悦耳,叫人听着就觉得舒心。 宛心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她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很喜欢看这些妃嫔们恭敬的样子。因为她们的屈膝很恭敬,才能衬托出她的高贵,她的独一无二。 待坐稳,宛心微微一笑:“诸位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妃嫔们这才起身,于自己的位置落座。 最先开口的,是溪夫人。她凝神看了一眼昨日腾常在坐的位置,不由得轻笑一声:“看样子,腾常在是不会过来了。” “为何?”身旁的尤昭仪不纳闷。 “尤昭仪的消息未免有些不灵通啊。”溪夫人饶是一笑:“听说昨晚上皇上三更半夜的去了若水殿,上朝的时辰都比之前晚了呢。” 尤昭仪清冷的笑了下:“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就从未晚过早朝。这么大的事情,臣妾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呢。臣妾不过是想说,连皇上都迟了早朝,那位腾常在看着娇娇怯怯的,起不来床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说了,公主不是一般都比较娇贵吗?头一回,当然得百般的娇弱一些,才能惹人怜爱。” 她这么一说,脸皮薄的妃嫔禁不住都垂下来头去。 倒是丁贵仪轻嗤了一声:“说的就跟谁没有第一回侍奉皇上过一样。也不见别人都像她这么弱不经风。” “所以,咱们不是公主啊。”尤昭仪笑着看着丁贵仪:“自然没有那恃宠而骄的本事。” “姐姐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丁贵仪鄙夷道:“公主怎么了?即便是公主,也是盛世的公主,来到咱们邻国了,不过就是个常在而已。若是还放不下她盛世的那一套,只管回去好好的当她的公主不就是了。” “这话,你去对腾常在说啊,在这里说的起劲有什么用?”尤昭仪反唇道:“说的再起劲儿,她可也听不见呢。白费唇舌。” 宛心听着她们说话,心里不免有些安慰。看来讨厌腾芽的不光是她一个。 腾芽骤然获宠,妃嫔们的意见都不小呢。 “噗嗤。”一直没开口的左清清忽然就笑了出声。 妃嫔们齐齐的将目光移向了她,似乎没有人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发笑。 “左妃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溪夫人凝神看着她。 “本宫是觉得这正殿里的醋味可真酸呢。”左清清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凑巧我近来喜欢食酸,闻着醋味也是舒坦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溪夫人不悦的侧过脸去。 “本宫记得上回溪夫人扭伤了脚,御医开了药方,也让婢子用最好的药酒给揉了三四天。可是溪夫人还是说疼,足足半个月都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变着法的让皇上去你的茵浮宫探望。那个时候,本宫和其余的姐妹也觉得溪夫人你是太柔弱了些。保不齐也是仗着自己的伤逝,恃宠而骄呢。怎么的这时候也会拿别人的事情来说笑了?” “本宫那时候是真的扭伤了不舒服。”溪夫人果然有些绷不住,脸色不由得难堪起来。 “那你怎么会觉得旁人是假的?”左清清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溪夫人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看她不说话,左清清饶是一笑:“还有尤昭仪和丁贵仪,尤昭仪生病的时候,还不是让婢子一日三趟的去九銮宫禀告皇上。一会儿这里不舒服,一会儿又是那里疼得慌,这样的折腾也足足有十来日。本宫记得,丁贵仪当时诞育公主的时候,也是拼了命的想办法留皇上留在你身边。怎么你们自己都忘了么?” 宛心听着左妃的架势,就是在帮腾芽说话。瞧着因为她有孕的缘故,妃嫔们都不太敢和她对着干,也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左妃是怎么了?怎的这时候来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不过是在座的姐妹们喜欢抓着别人的短处来数落,却忘了自己也有过那样的时候。”左清清也不怕得罪人,反正这后宫里的女人,即便不得罪,也会互相怨恨。“所以啊,臣妾就给她们提个醒罢了。” “左妃说的,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拿着不适,想方设法的让皇上过来瞧你。”溪夫人还是没忍住,怼了左清清一句。“如此甚好,想来左妃有孕,也不会因为身孕而嚷着让皇上过去你那边,日日陪着。” “皇上想来,自然会来。”左清清与她对视一眼:“可若是皇上不想来,即便是用尽了手腕,也不过是能留住皇上的人,却留不住皇上的心。何苦呢?” 正说到这时候,颂丰扬声通传了一句:“腾常在到。” 宛心瞬间就觉得心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冷厉起来。当然,当指甲掐的掌心疼的时候,她瞬间就收拾了脸色。 腾芽迎着妃嫔们不满的目光走进来,殿上就只有两个人看着她微笑。 一个是左妃,另一个就是皇后。 “臣妾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腾芽行了礼,却没急着去看皇后的表情,反而是垂着头。 “妹妹快起来。”宛心的声音格外温柔,心却在滴血。因为腾芽终于肯自称”臣妾“了,这是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你昨晚才侍寝,本宫知道,皇上去你那里晚了些,即便是不过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皇后娘娘一向宽容,可臣妾却也不敢逾越了规矩。”腾芽垂下眼眸,不愿意看这些心怀叵测的目光。 “罢了,你坐吧。”宛心温和的说:“本宫原本想着你不过来了,就让雪桃给你送了一碗止痛汤药过去。不过雪桃办事妥帖,你不在宫里,她肯定会让人给你温着,等下回去喝也是正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腾芽刚坐稳,又不得不起身道谢。 “罢了,你坐着说。”宛心特别能显出自己的宽惠来:“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那么多礼数。” 左清清“咯咯”的笑起来:“可不是么!皇后娘娘是最贤惠大度的。对后宫的姐妹都是关怀备至。也是芽妹妹你有福气,和皇后娘娘早就相识,如今又能同侍一夫,再续姐妹情分,当真是极好的。” 她的话,是在提醒腾芽,既然早就认识皇后了,就该知道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汤药还是可免则免吧。 同时这番话也是告诫皇后,如今同侍一夫,谁能博得盛宠,就看她的本事了。 “芽妹妹?”溪夫人敏锐的觉出这里面的事情:“本宫记得,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称呼腾常在为芽妹妹。怎的现在连左妃也是如此的叫法?本宫好奇,左妃是什么时候和腾常在这般相熟的?” “溪夫人就是喜欢打听别人的事。”左清清没给她好脸色,带着笑奚落道:“你宫里成日就无事可忙吗?哦,对了,皇上近来很少去你宫里走动,也难怪你这般清闲。毕竟是不用费什么功夫的。” 这话一出,溪夫人的脸都白了。 左清清却一副看不见的样子,温和的对腾芽笑道:“妹妹能答应帮我看顾食谱和滋补品,助我养胎,实在是一桩好事。只是要麻烦妹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昨晚上让人挑了些礼物,这时候已经让人送去了妹妹的若水殿,就当是贺妹妹头回侍寝,得皇上的雨露恩泽。” 腾芽心里十分尴尬,脸上的笑容也难免不那么自然。 她是宁可让她们知道,昨晚上不是侍寝,床铺上也不是她的血。可是这些事情由不得她去说。 “原来是这样啊。”尤昭仪不禁点头:“腾常在精通医术,能为左妃看顾食谱和滋补品,自然是极好的。怪不得左妃方才……才有那么一番道理。” “怎的?”左妃微微蹙眉,看着尤昭仪:“你是觉得我道理讲的不好?还是羡慕芽妹妹愿意帮我?” “都不是。”尤昭仪一脸无所谓的笑容:“臣妾不过是找到原因了,觉得欣慰而已。” “好了,言归正传。”宛心听的有些累。“早起本宫看了敬事房送来的记档册,所以来的迟了些,才会让诸位妹妹多在这里等了半天。上个月侍奉皇上最多的,还是左妃妹妹,只是如今左妃有了身孕,再侍奉皇上就有所不便了。本宫会让敬事司把妹妹侍寝的牌子拿了去。一切,以龙胎的安稳为要紧。等来日,妹妹顺利诞下麟儿,过了坐蓐期,本宫才会吩咐敬事司重新为妹妹挂起牌子。” “是。”左清清欣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记挂着。” 侍不侍寝,对现在的左清清来说都无关紧要。她最要紧,就是能顺利的诞下这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恩宠就会稳固许多。她始终有把握,皇上的心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么诸位妹妹就要多替左妃分忧了。本宫希望这个月,妹妹们能各展所长,让皇上多来后宫走动,为皇上分忧的同时,也能学着左妃一样,早些为皇上添几个皇子。如此,子墨多几个兄弟作伴,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可不是么。”丁贵仪笑的灿烂:“皇后娘娘一索得男,为皇上诞育皇长子,这样的好福气,是后宫诸位姐妹最羡慕的。” 宛心脸上的笑容也总算有了暖意:“本宫也盼着你们有这样的好福气。” “说不定真的有呢!”尤昭仪望了腾芽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腾常在昨晚上不是才侍寝么?说不定就能沾染上这样的好福气呢!那才真是叫人羡慕。” 腾芽心想,这要是能怀孕,才见鬼呢!当然,表面上她没有任何回应。 “腾妹妹的性子,还是真是谦和温顺,静默寡言呢。”丁贵仪不由得多看了腾芽一眼:“你和左妃投缘,如今左妃不便侍奉皇上,正好你可以接替左妃,好好侍奉皇上。这才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呢。” 左清清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丁贵仪说的很是对呢。若皇上真的偏爱芽妹妹一些,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真的到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丁贵仪你还会不会嚷嚷着哪里不妥当,要皇上一定去陪你了。” “左妃娘娘这话未免也太……” “好了。”皇后打断了丁贵仪的话:“本宫还有些账册没有看完,就不留诸位妹妹说话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歇着。” “臣妾告退。”妃嫔们迅速的起身行礼。 “丁贵仪,你随本宫来。”宛心蹙眉:“有几笔花销本宫需要你帮着核实。” “是。”丁贵仪连忙点头。 左清清则走到腾芽身边,轻声宽慰:“妹妹别理她们,她们就是这样子,拈酸吃醋,口无遮拦的。” “多谢姐姐替我解围。”腾芽冲她微微一笑。 “谢什么,应当的。”左清清饶是一笑:“你快回宫歇着去吧。改日我让人接你来我宫里说话。” “是。”腾芽微微颔首。 左清清这才先一步离开。 倒是溪夫人在门口等着她出来。“左妃怕是没听过一句话吧,养虎为患。怕就怕人家不领情,反倒咬断你的喉咙。” 说完,溪夫人转头就走,丝毫没给左清清回嘴的机会。 “哼。”左清清冷蔑的望着她的背影:“我又不是你,走着瞧。” 第135章 诸多暗变 >> 在碧波宫听了那么多冷言冷语,腾芽只觉得浑身乏力。 原本昨夜就受了惊吓,加之费神应对那些妃嫔,她是真的很想好好睡一下。 才回宫,冰玉就笑着端了热汤过来。“公主疲倦了,奴婢特意熬了些滋补的汤。是您从前给奴婢的方子。您尝尝奴婢的手艺可有进步?” 腾芽闻着就觉得汤的味道很香。“只是闻着香味就知道你是花了功夫去炖的。” “光闻可不行。”冰玉笑的合不拢嘴:“公主得好好补补才行。” 她低下头,有些害羞的笑道:“奴婢已经换了床上的铺盖。原本的铺盖让敬事司的奴才拿走了,说按规矩,要送到皇后娘娘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呼!”腾芽耸了耸肩:“其实昨晚上你不是知道……” “公主。”冰玉瞟了一眼旁边的厢房,意在告诉腾芽旁边有人。 腾芽端起了汤碗喝了一口,才道:“汤不错,你的手艺很好。” “公主喜欢就好。”冰玉温然一笑:“皇后娘娘身边的雪桃姑娘过来了,说是来给公主送止痛的汤药。” “让她来吧。”腾芽坐稳,转眼的功夫,黄桃就带着雪桃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腾常在。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止痛汤药。”雪桃细心,一直在隔壁的厢房,用小炉子把汤药温着。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不凑巧,冰玉刚煲了汤,我暂时喝不下了。”腾芽微微一笑:“你先搁这儿,等会再喝。” 雪桃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将止痛汤药放在了腾常在面前的桌上。 “替我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自我入宫以来,皇后娘娘事无巨细,处处为我设想周到,着实让我倍觉温暖。”腾芽说着客套的话,脸上的笑容温暖明媚。“改日我再去碧波宫,亲自向皇后娘娘道谢。” “是。”雪桃恭敬道:“奴婢一定会如实向皇后娘娘禀明。” “嗯。”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那奴婢告退了。”雪桃朝她行了个礼。 冰玉很会来事:“奴婢送雪桃姐姐出去。” 腾芽目送她们出去,才端起了那碗止痛汤药轻轻嗅了嗅。 “腾常在精通医术,皇后娘娘心里明镜似的,肯定不会在这汤药里动手脚。”黄桃如实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是啊。”腾芽也这么觉得:“非但不会做手脚,且皇后娘娘让人用了极好的药材。这止痛汤药熬的也是有讲究的。可惜给我却浪费了。” “说来也是奇怪,雪桃一直在隔壁的厢房里候着。”黄桃微微挑眉:“还挺有耐心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冰玉就走了进来:“可不是么。方才公主就险些说漏嘴。奴婢和黄桃自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可若是这事传出去,只怕也是麻烦的紧。” “是啊。”腾芽点头:“也是幸亏你拦住了我。” “公主别这么说。”冰玉有些担忧:“奴婢只恨没有三头六臂,能事事都替公主看顾到。” “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黄桃微微扬起下颌,与她对视一眼。“这件事,不管是为了腾常在,还是为了奴婢自己,都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 冰玉不想在这时候和黄桃起争执,故而没有做声。 这时候,小川子快步走了进来:“腾常在,内务局又送了一批药材过来,还请您过目。” “拿进来。”腾芽为诶抬眼。 十数名奴才捧着各色的药材鱼贯而入。凌烨辰总算是言而有信,这些药材都是极好的。 “把二进院最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问内务局要个太医院常用的放置药材的柜子过来。把这些药材都好好的收着。”腾芽沉眉道:“尽快去办吧。” “是。”小川子利落的领着人退了下去。 “皇上倒是很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呢。”冰玉微微勾唇。 腾芽没有做声。 黄桃很识趣,连忙道:“这个时候了,常在也该饿了,奴婢这就去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腾芽略微点头。 待她出去,冰玉才道:“奴婢始终觉得皇后调教出来的人,放在咱们身边就是为了盯梢。公主,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把黄桃弄走?” “弄走黄桃倒是容易,只是皇后还是会派人过来。”腾芽微微拧眉:“若再派别人过来,未必能降得住。” “公主的意思是?”冰玉听着怎么有点糊涂:“难道说您有办法降得住黄桃?” 腾芽微微点头:“她的眼睛,夜里能看得清楚东西,其实是一种病。这种病,发展下去,不足以致命,却会失明。” “公主的意思是,你会治好她,让她听您的话?”冰玉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是黄桃是不是真的会听话呢。“奴婢总是觉得疑人不用,咱们跟她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您真的医治好她,她也未必会领情。到底,皇后娘娘才是调教她的主子。” “你说的也对,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她的可靠多了一分。”腾芽微微勾唇:“不然,她只要把消息送出去,那咱们就倒霉了。她自己反而能独善其身。可是她却恰恰相反,说为了咱们要守住秘密,才能保全她自己……足见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即便真的坑了咱们,再回到皇后身边也不会得以重用。还不如靠拢咱们保全她自己。” “公主说的有道理。”冰玉挠了挠头:“奴婢却想不了这么多。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奴婢听公主的就是。” 腾芽轻轻叹气:“我倒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那奴婢扶公主去歇一会吧。”冰玉走过去扶着腾芽起身往内寝的床铺走去。 只是小川子又快步走了进来:“给常在请安。裕王殿下进宫了,说是给公主您送嫁妆,现下人就在宫外。” “皇叔来了?”腾芽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快,请皇叔进宫。” “是。”小川子连忙退了下去。 腾芽赶紧问冰玉:“你看我的妆容需不需要补一补,还有正殿需要收拾一下吗?” “公主放心,你的妆容依然精致。”冰玉笑吟吟的说:“难得裕王殿下过来,公主还是想想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同裕王殿下说。这时候让裕王殿下来给您送嫁妆,料想后宫的那些妃嫔,再不可能拿这些事情来做话柄。” “她们说什么都不重要。”腾芽温眸以对。“重要的是……” 腾芽不想让皇叔担心她现在的处境。这个偏僻的若水殿,根本就掩饰不住她如今的窘迫。怕就怕皇叔会沉不住气,万一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毕竟父皇有叮嘱过她,出嫁,一大半都是为了盛世和邻国的邦交。 冰玉陪着她前往正殿不多时,裕王领着人就已经赶了过来。 一下马,裕王就飞速走进了若水殿。“芽儿!” “皇叔。”腾芽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裕王横眉道:“凌烨辰没有册封你为皇贵妃就罢了,怎么可能只给你常在的位分,让你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要这样对你?” “这些事情,皇叔就别管了。”腾芽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还好吗?英乔姐可还好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 “芽儿!”裕王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气愤:“是不是因为凌夫人的事情,他始终在怪你?” “他已经知道了,薛翀还活着。”腾芽平静的说:“不但知道,他还和薛翀交过手。你也知道薛翀素日里喜欢把什么挂在嘴边,所以……” “那是薛翀一厢情愿罢了!”裕王气的不行:“当年你没有选薛翀选了他,难道现在你会为了薛翀而放弃和他的感情吗?他已经为了登基辜负了你一次,这次居然还这样不信任你。芽儿,走,跟皇叔回盛世。再不济,你也是盛世的三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什么来邻国受这样的气!当年的事情,盛世的经历的人都清楚,凌夫人是自己毒害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蓄意……” ”这件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腾芽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的手走到位置上坐下。“皇叔难得来一次,就不和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吗?” 裕王看她的笑容总算还温暖,而冰玉端上来的茶也不错,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样子,才稍微松了松精神。“你一走,后宫里马上就不太平了。兴许是你在的时候,替母后分忧,操持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那些妃嫔,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现下却不同了,母后看中褚淑华,后宫里的明争暗斗就围绕着她进行……” 说到这里,裕王不由得轻笑一声:“也罢了,你也明白。这些妃嫔越不安分,那母后的凤权就越安稳。皇家,一向讲究的就是制衡之术,治理朝政如此,治理后宫更如此。” “是啊。”腾芽微微颔首:“皇祖母的身子如何?” “算是硬朗。”裕王凝眸道:“皇兄传召我回宫,运送你的嫁妆来时。我去给母后请过安,瞧着身子是硬朗的。” “那就好。”提到太后,腾芽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你若是在这里委屈,就和我回去。”裕王和她一起长大,感情特别的好。看着她难受,就跟自己被人戳了心一样。“芽儿,别的不说,盛世这么多年来,也算是风调雨顺。邻国毕竟经历了一番内外恶战,他不可能是盛世的对手!” 腾芽饶是一笑:“我只是思念皇祖母和父皇,想着徐丽仪和秦婉仪她们。我在这里很好。” “你或许可以欺骗别人,甚至连你自己都骗,可是你骗不了我!”裕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格外用力:“你分明就是有心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并不是。”腾芽认真的说:“他对我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有事情,你不可以瞒着我。”裕王认真的说:“不过是财、物,还是可用的人。你缺什么马上叫人来告诉我。为了能离你近一些,也为了能互相照应,我已经向皇兄请旨,让皇兄调我来邻国用来提亲的十座城池之中的一座常驻。” “该不会是,被邻国包围的那一座吧?”腾芽皱眉看着他。 “不错,就是那。”裕王冷着脸,沉着点头。”叫安城。“ “可是这里毕竟离盛世有些远,还被邻国包围着,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恐怕是第一个遭殃的。”腾芽不喜欢他的做法。“皇叔,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不能无条件对我好。容后,随便寻个由头,你还是回你自己的驻地去。毕竟那里有你的心血。也离英乔姐近一些。” “她不会怪我这么决定的。”裕王轻轻的拍了拍腾芽的肩头:“其实安城我在,比别人在更能让皇兄安心。” “但愿如此。”腾芽随口道这四个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裕王撇嘴:“什么叫但愿如此,是肯定如此。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为人?” “我信得过你有什么用?如果有人在父皇耳边挑唆你和父皇的手足关系,并且扬言你勾结邻国,意图谋算父皇,谋夺江山呢?那你觉父皇是会信你,还是会被这样的话轻易挑唆了,与你反目?真的到那一天,父皇派兵,你是会妥协投向,还是憋着气应战?” “你在说什么?”裕王看着腾芽,一脸的诧异:“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过是据实分析。”腾芽侧过脸,没有与他四目相对。“可我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 “你不说实话就算了,我去问凌烨辰。”裕王实在憋不住气,起身就要往外走。 “和他没有关系。”腾芽赶紧起身来拦他。“我都说了,你不用问我的事情担心。我希望你也好,薛翀也好,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有我赖以存活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气氛有些凝滞。裕王沉默的看着腾芽,好半天才道:”我的芽儿长大了。再不需要我像哥哥一样去保护你了。你有你自己的一片天地,自由的驰骋。” “何必说的这么伤感呢。”腾芽冲他微微一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腾芽。那个喜欢跟在你身后,放风筝,扑蝴蝶的腾芽。” “皇上驾到——”颂昌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说话。 裕王凝眸看着门的方向,果然一道颀长的声音快步走进来。 “裕王殿下大驾光临,朕没早些相迎,还请不要见怪。”凌烨辰对裕王说话很客气,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曾经患难与共,一同并肩作战。也因为他们是旧相识,相识的时候,也算是聊得来的兄弟。 “拜见邻国国君。”裕王拱手行礼。 “何须如此。”凌烨辰眼眸明朗的扫了腾芽一眼。“裕王亲自送三公主的嫁妆过来,足见盛世对三公主的垂爱。” “芽儿在盛世是举世无双的三公主,犹如天上的明月。可是怎的到了邻国……”裕王是给凌烨辰留了脸面,没有继续往下说。凌烨辰饶是一笑:“朕的身份与从前不同,身边的女子不少,可知心的却不多。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不是很好嘛?何况,能不能成为朕身边最知心也最贤惠的女人,不光是要靠美貌,靠光鲜的出身,还必须有聪慧的头脑。难道裕王是觉得三公主不足以经受这样的历练吗?” 他这番话,让裕王无言以对。好像这么“欺负”腾芽,倒是为了成就她一样。 “皇上也是一番好意,皇叔实在不必为我担心。”腾芽微微勾唇。 “是啊。”凌烨辰笑容里满是暖意:“朕还有些话,想单独和裕王殿下慢慢说。” “也好。”裕王也正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凌烨辰慢慢说。 “去九銮宫吧。”凌烨辰凝眸看着腾芽:“你昨晚劳累了,好好歇着。” 腾芽顿时觉得尴尬不已:“恭送皇上,皇叔慢走。” 裕王只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声,无奈的随着凌烨辰一并离开。忽然的,他觉得一切都变了。腾芽不再是那个需要她呵护的小女孩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皇叔。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他自己也同样自身难保。 这时候,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溪夫人。 “你仔细说说,到底盛世给那位三公主送了多少嫁妆过来?” 小品子连忙道:“回夫人的话,奴才仔细的去查看过,前前后后,有二十辆马车。” “二十辆马车?”溪夫人不由得一愣:“她若真的是这么得宠的公主,怎么会忽然就被皇上急匆匆的带了回来?盛世的皇帝为何这般不重视她的婚事呢?再者皇上只是册封她为常在,若这样的消息送回盛世去,岂不是要惹出是非?皇上岂会不顾全两国的脸面。” “夫人说的是呢。”小品子也是狐疑的不行。 侍婢苁心少不得多说两句:“夫人,您说的没错。咱们的皇上明显就是不在意她么!如果真的在意,怎么可能将她安置在若水殿。二十辆马车的嫁妆,只怕若水殿那六间厢房,根本就放不下。盛世是给足了这位三公主派头,可是咱们的皇上不买账,难就是说什么都白搭了。夫人,奴婢觉得,要不要趁现在,她的地位还不稳固,趁早下手?” “你有什么好主意?”溪夫人凝眸问。 “奴婢的意思是,她不是乐意为左妃照顾龙胎吗?”苁心的笑容透出了阴险。 “不可以。”溪夫人连忙摇头:“这样做太冒险了。宫里容不下左妃龙胎的,皇后是头一个。既然皇后都不出手,咱们更不可以贸然出手。皇上对本宫,只不过是淡淡的。对左妃和皇后,比对本宫好得多。若是本宫犯错,那才是真的毁了自己的前程。倒不如由着皇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苁心连连点头,却有些憋不住劲儿:“怕就怕皇后娘娘也是这么想的,那可就不好办了。如此,每个人都指望别人动手,而自己却干瞪着眼睛看着,那左妃万一真的诞下麟儿,凭她的恩宠和家世,说不定会被册封为皇贵妃……” 这话真是一下子就把溪夫人的心给戳痛了。 “不行。本宫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溪夫人絮絮的说:“既然不能由着她生下孩子,又不能第一个动手,那就只能借刀杀人了。苁心,你觉得这后宫的妃嫔,还有谁能利用?最好是能一箭双雕的,把腾常在和左妃都除掉。” 苁心静静的想了想,道:“尤昭仪。” “尤昭仪?”溪夫人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觉得她可以呢?” “尤昭仪十分讨厌那位腾常在,人还没入宫,她就诸多闲话了。”苁心细细的想了想,道:“在左妃得宠之前,她其实是罪的恩宠的妃嫔。可是皇上疼惜左妃之后,她就逐渐的被冷落了。她的家世也不俗,且还是个心高气傲的。奴婢觉得,她应该比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怨恨左妃。再有就是……” “什么?”溪夫人见她停顿,不免着急:“你快说啊。” “尤昭仪的性子不够沉稳,遇到事情总是焦躁的。”苁心梳理了一遍后宫的妃嫔,笃定道:“夫人若是想要借刀杀人,她不一定是最锋利的刀,却一定是出手最快的刀。快刀斩乱麻,岂不是能免除不少麻烦。” “不错。”溪夫人赞许的笑了下:“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准备些好看的衣料和饰品,咱们投其所好,这就给尤昭仪送去。她一向最爱装扮,成日里光是梳妆就要三四回。这个时候,用这样的办法是最好接近她的。” “夫人说的是,那奴婢这就去准备。”苁心笑着行礼。 “别舍不得东西,什么名贵,什么好看,就给她选什么。”溪夫人拧着眉头道:“只要能拔出这些眼中钉,本宫想要什么会没有!” “是。”苁心连连点头:“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办的妥妥帖帖。保证尤昭仪马上就能上钩!” 第136章 恩宠优渥 >> 入了夜,凌烨辰的御驾才到了若水殿。 腾芽都已经准备睡了,听见他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凌烨辰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光着脚没穿鞋,站在桌边点亮了房里的灯。“朕不是说过会过来么?” 光着脚,腾芽很不自然的看在的看着他。“以为你有事情忙,未必是今晚过来。” “把鞋穿上,地上凉。”凌烨辰略微转了下眼眸。 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腾芽走到床边把鞋子穿好,才尴尬的喊了冰玉一声。“把我准备好的药膏拿来。” “是。”冰玉眨眼的功夫,就把药膏拿了上来。 凌烨辰走到床边坐下,微微扬起下颌,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腾芽有些别扭的看着他,蹙眉道:“这是我自己熬制的药膏,对你的伤口有好处,要不要用。” “自然。”凌烨辰没有看她。 解开了他的外袍,又拨开里面贴身的衣裳,腾芽很平静的看着他的伤处。 之前缠绕的白色绵巾,已经微微透出了血色。看样子,他这一日劳累,不时会触痛伤口。如此一来,更不利于康复。 为他宽衣,将缠绕在身上的绵条一圈一圈的解开,腾芽少不得叮嘱一句:“伤口虽然不算大,但有些深。虽然离心房有点距离,但是也不保证这种天气不会起炎症。所以平时皇上最好是动作轻一些,尽量不要触动伤处,使伤口裂开。我会每日让人送汤药去九銮宫,配合这种药膏,十来日,就可以愈合的很好。” “唔。”难得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凌烨辰听着,就好像回到从前一样。 “还有件事,皇上下回再来,请让奴才通传一声再进来,以免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腾芽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凌烨辰身手不凡,战场上刀枪剑戟都能闪避的开,怎么可能会让她这么轻易就给刺伤了。 “这里是朕的若水殿,你是朕的腾常在。”凌烨辰眼眸微微一紧,随后,目光沉冷的看着她:“朕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如果不是你三更半夜忽然出现,我怎么会把你当做歹人?”腾芽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一样,变得这么胡搅蛮缠。 “这是朕的若水殿!”凌烨辰微微横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来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腾芽不解,却觉得他似乎别有用心。“你该不会是让人暗中盯着若水殿吧?” 他没有回答,如同默认。 腾芽没有什么想说的了,认真的那棉纱沾了药膏,仔细的给她涂在伤口处。 还别说,这药膏涂上之后有点凉飕飕的,瞬间就缓解了疼痛。只是春夜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这么一来,凌烨辰只觉得有些冷。 “冰玉,你去把煎好的药端来,给皇上服用。”腾芽看得出他冷,却不想过多的关心。反正药是温的,喝了能好受些。 凌烨辰这个角度,看她的睫毛映着烛火温暖的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他依稀记得她满脸纯真的样子,那时候的腾芽,还是个小小的姑娘。 顺势握住了她正在给自己上药的手,凌烨辰微微蹙眉:“你就不问问朕和裕王都说了些什么?” “皇叔始终是希望我能回盛世的。”腾芽不用问也能想出来。 “那你呢?”凌烨辰皱眉:“你想回去吗?” “我想回去,你会让我回去吗?”腾芽反问。 这时候,冰玉把温热的药碗端了上来。 凌烨辰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从嘴里流进喉咙,身上却暖和了。 “也许。”他把碗放在冰玉手中捧着的托盘里,看着腾芽的眼睛。 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未多说什么,末了,她低着头继续为他上药。 “你先下去。”凌烨辰吩咐冰玉:“关好门。” “是。”冰玉总觉得这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让看见的人觉得别扭。她是真的巴不得赶紧出去,却又担心皇上会不会让公主吃亏。 “你就不问问朕,为什么是也许吗?”凌烨辰不喜欢腾芽现在这样温吞的样子。 “皇上想说自然就会说了。”腾芽确实不怎么感兴趣。她只想赶紧给凌烨辰包扎好,然后恭恭敬敬的把他请回九銮宫去。毕竟这么晚了,他还留在若水殿,是一件让她会觉得尴尬的事情。 凌烨辰已经找不到从前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她给他的,是一种即便我在你身边,却也不等于我眼里有你这么个人的疏离感。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眉宇锁的很紧很紧。 “若朕偏要你问呢!” 腾芽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道:“那么请问皇上,您为什么也许会准臣妾回盛世?” 她说臣妾两个字,特别的悦耳。凌烨辰猝不及防的温暖起来。然而表面上,他一点也没显露这样的心思。 “兴许有一日我们可以一道回去。” 这句话大有深意,腾芽这么一听,后脊梁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你想吞了盛世?” 凌烨辰没有做声,目光没有温度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腾芽少不得咬牙切齿:“你不要忘了,你落难的时候,是谁伸出援手救了你们母子。你也不要忘了,如果没有盛世,你今日能不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你更加不要忘了,你的根在哪里,你的母亲……” “住口。”凌烨辰的嗓音有些吓人。 他忽然的这么一句,腾芽顿时就闭了嘴。 “不要再提起太后的事。”凌烨辰的眼睛里一瞬间就布满了血丝,竖起的眉头蕴藏了太多复杂的情愫,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就像蜈蚣一样狰狞着。 “我没有害死凌夫人,我没有害死你的母亲,邻国的皇太后。”腾芽的心虽然有点慌,但是表情却相当的镇定。“不管你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还想要怎么折磨我,这就是事实,我不会因为你对我瞪眼睛就闭嘴。你非想要我闭嘴,也很容易。我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说的好好的,两个人又都生气了。 隔着门,冰玉只觉得这日子是真的挺难过的。说不好是怎么了,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凌烨辰胸口的起伏很大,不满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腾芽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你只是把你自己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你做错的地方,全部归咎在我身上。只有这样,你心里才能觉得舒服,你负罪感才不会那么重。凌夫人就是知道,到最后,你都不会准许她留在我父皇身边,你说过她永远只是你的母亲,是你父皇的凌夫人,是你的这句话,才让她觉得生无可恋。” “腾芽!”凌烨辰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错都往我身上推?她是我的母亲,我希望她能亲眼看见我登基为帝,我夺回父皇的江山。只有她亲眼见证这一切,我才会觉得安慰,才会觉得有意义。可是你,你的愚蠢和无知,让这成了我毕生的遗憾!你现在反过来怨我?你只看见了你父皇的旧情,你何曾看见我父皇如何待我母后!”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腾芽陷入了沉思。 凌夫人的心,并不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可未必,她的夫君对她就没有真心。 也许,这又是一个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故事…… 看着她陷入沉思的表情,凌烨辰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森然:“快点给朕包扎好!” “是。”腾芽亲手去扯那些绵条,然后认真的给凌烨辰包扎伤口。 她的动作依然是那么的娴熟,那么轻柔。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总之朕以后,再也不想听你提太后的事。朕也不想听你提你父皇的那些事。盛世待我们母子有恩,所以你现在才活着不是么!皇陵之中,不也只有母后的衣冠冢么?朕已经给了你最大的脸面,腾芽,你若是还顾念从前的情分,最好不要再触及这条底线。” “知道了。”腾芽很是敷衍的说了这么一句。 凌烨辰不满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朕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用十座城池把你换来,放在眼前气我个半死。” “哼。”腾芽被他这句话气笑了:“十座城池换个只会气你是妾来身边,到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说不定哪天,你真的烦了,自然会放我走!” “想得美。”凌烨辰冷蔑道:“正如朕今日对裕王所言,只有有本事的女人,才会是真的贤内助。你究竟有没有本事从这宫中最末等的常在,保全性命,一路向上攀爬,成为可以站在朕身边的女人,且要看你的本事。” “其实我根本就不感兴趣。是常在,还是你口中的有本事的女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腾芽冷冷的看着他。 她这样冰冷的眼神,瞬间就把凌烨辰的怒火给点燃了。“不想做我的女人,你想做谁的女人?”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忽然扑了上来,重重的压在了腾芽身上。 有些吃不住劲儿,腾芽蹙眉想要推开他。“你有伤!” “你还没回答我!”凌烨辰气鼓鼓的说:“我早就吻过你,你不想当我的女人,你还想当谁的女人?” 腾芽侧过脸去,不想看他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凌烨辰,眼睛里只有愤怒和凶残。 “你看着我。”他生意的捏住她的下颌,心疼的厉害。那种感觉,就是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她咬死,吞进肚子里。是不是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皇上,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上朝。”腾芽依旧没有转过脸来。 这让凌烨辰更生气了,他拼命的把自己往她身上揉。凉凉的唇瓣,从她的脸颊一直吻到耳垂。 她的反应却让他刺心一般的疼。 腾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他。一双手僵硬的顶在他的腹部,硬生生的想要保持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想得到我,这么做的确是最简单粗暴的,但是我宁可死,也不会屈从。你就算得到我的人,有什么意思?” 凌烨辰被她稳住了。 是啊,这样子得到她,有什么用? 看着她因为不情愿而去死,又或者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凌烨辰真的想先得到她的身子再说,可是看着她如此的抵触,如此厌恶,他实在做不出。 “嘶——”胸口的伤怕是又被撕开了,凌烨辰疼的冷汗都冒出来。 腾芽顺势将他推开,逃也似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方才我已经说过了,皇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应当多加小心。” 凌烨辰冷着脸坐了起来,与她对视的时候,有种不甘心的不满。“你别以为你能逃得过。你的身子和你的心,早晚都是朕的。” “但愿吧。”腾芽微微蹙眉:“已经太晚了,皇上还是早点回宫就寝吧。” “宫门已经落锁了。”凌烨辰拿过贴身的衣裳,自己穿好,侧身躺在了床上。“就在你这里过夜。” 腾芽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有种恨不得掐死他的感觉。虽说入春了,可是春寒料峭,这时候根本就不可能不盖被子去睡。而她和皇帝不是真的有肌肤之亲的事情,这若水殿就只有冰玉和黄桃知道,这时候去抱被子和铺盖来,只怕会引起值夜宫人的怀疑。无论是传到后宫谁的耳朵里,都免不了一场风波。 腾芽的确不怕死,可是她怕麻烦,怕成日里都要勾心斗角的活着。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闹得不得安生。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法可行,那就是穿好自己的衣裳,在这房里空座一夜。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的伤一日不好,她一夜就要这样活着,真是苦不堪言。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铺边,腾芽皱起了眉头,想要拿会自己的衣服。 可是手刚伸过去,就被他用极快的速度给拽住了手腕。 他稍微用力,腾芽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身子一倾朝他身上倒过去。 ”唔……“凌烨辰又是一声闷哼。 看样子,他的伤口是好不了了。 “抱歉。”腾芽不是故意要碰他的伤口,可还是不小心弄疼了他。 “过来睡吧。”凌烨辰的语气比方才听着温柔多了,兴许是疼的太厉害,没有力气发火。也可能是失血过多,而觉得困倦。 腾芽从他身上爬起来,固执的不肯。“不用了,你睡吧。” 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放心,朕不会硬来。”凌烨辰有气无力的说:“命比较重要不是吗?” 腾芽实在是冷的不行,也只有硬着头皮爬上了床。 她拼命的往里面去,也幸亏是冰玉细心,准备了两床被子。她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现在可以放开了。” 凌烨辰松开了手。 腾芽这时候才觉得舒服多了。温暖加之柔软,让她很快就忘记了烦恼,酣然入梦。 门外的冰玉,听见房里安静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也闹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别扭什么。明明互相喜欢对方…… 不然三公主也不会做了一天的药膏,就为了能让皇上的伤口复原的快一些。其实宫里什么药膏没有呢。 皇上也是,如果真的不在意公主,受了伤,何必为公主隐瞒呢! 她抬起头,看着洁白的月亮,双手合十默默许愿。月老月老,拜托您显显灵,就帮帮这对有情人吧。 翌日,腾芽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自己正小猫似的蜷缩在凌烨辰的怀里。昨晚上分明是分开睡的,怎么可能…… “你言而无……” 言而无信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凌烨辰要吃人的目光给吓得咽了回去。 腾芽这时候才发觉是宫人们进来伺候梳洗了。想必方才的声音,一定是德奂催促皇帝起床的敲门声。 他要在旁人面前做样子,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旁人宫里的时候,早晨都是这么一副春光旖旎的画卷,在她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 “朕有些乏。”凌烨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且带着沙哑。“颂昌,你去清光殿传旨,让左相主持今日的早朝,与众卿家商议国事。回头捡要紧的,拟成折子送去朕的书房。” “这……”颂昌从来没见过皇上荒废朝政。昨日是迟了去早朝,今日索性就不去了。那明日呢…… 长此以往还得了? “可是……” 凌烨辰有些不耐烦:“朕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 只这么一句,颂昌就不敢再劝:“遵旨。”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利落的退了出去。 “皇上这样可不好!”腾芽嫌弃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因为帷帐外还有伺候起床的宫人,她只能用一种格外温和的口吻道:“皇上不去上朝,若是不知情的人知晓,还当是臣妾狐媚惑主,惹的皇上没有心思理政了。殊不知,是因为皇上昨晚上看折子看的太晚了,才会龙体不适。” 凌烨辰看她心急着想要撇清自己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爱妾说的极是。只不过,朕看折子虽然晚,但是守着你就更不愿意起了。不就是一日不上朝么,无碍的。容后朕一定会好好的看折子,这时候,不如你再陪朕歇一会。” “唔……”腾芽刚想说什么,凌烨辰忽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帷帐外面,婢子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抿着嘴笑起来。 腾芽用可以杀人的眼神死死瞪着凌烨辰,看来他是要铁了心的折磨她。 “东西放下吧,朕和常在再歇一会。”凌烨辰的语调,怎么听着都觉得暧昧不清。 腾芽有些气不过,却还是咬着牙忍住。 待房里的人都退下,他才松开捂着腾芽的手。“给朕换药更衣。” 到底是自己害他手上的,腾芽无话可说。且事情已经被他弄成这个样子,即便是想要躲也来不及。 她硬着头皮,仔细给他上药,更衣,这一折腾又是好半天。 都弄好了,她才喊了冰玉一声:“伺候皇上梳洗吧。” “是。”冰玉领着奴婢们鱼贯而入,伺候了皇上和腾芽梳洗。 “让朕来。”凌烨辰转过脸的时候,见冰玉正要为腾芽憋簪子,便走过去接过那簪子。 不得不说,腾芽真的很看。柳叶一样的弯眉,看上去浓黑的恰到好处。芙蓉色的脸颊,即便不施粉黛,也能梅花映雪,别有一番情韵。柔润的唇瓣,更是殷红的恰到好处,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心弦。 “如何?”凌烨辰替她别好了簪子,看着镜子里她倾城的容颜,唇角微勾。 “多谢皇上。”腾芽少不得配合的笑了笑,只是这种情形她到底不习惯,垂下眼睑只是为了掩饰眼底的不满。 “你喜欢就好。”凌烨辰凝眸看着她:“去准备早膳,朕要陪常在用了早膳再回九銮宫。” “早膳一早就已经准备下了,请皇上和常在移驾膳堂。”黄桃恭敬的行礼。 “唔。”凌烨辰起身的时候牵着腾芽的手。 腾芽也不得不起身,随着他一并走了出去。 这时候,碧波宫里请安的妃嫔都已经各自回宫了。 唯独尤昭仪还留在这里,一脸的委屈。 宛心不耐烦的看着她,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尤昭仪,你到底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让本宫为你做主。” 尤昭仪红了眼眶:“回皇后娘娘的话,上个月皇上传召臣妾侍寝还有两三回。可是这个月,自从腾常在来了,皇上就没去过臣妾宫里。若长此以往,那臣妾岂不是要被冷落深宫了……” “你这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宛心微微一笑,尽量不显出鄙夷之色,只大方端惠的说:“这个月不才刚刚开始么!你着什么急!” “可是皇上昨日为了腾常在,早朝都迟了……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总该劝着皇上勤于政务啊。”尤昭仪不安的说:“臣妾就是怕这不过才是个开始。腾常在的狐媚手段如此高超,指不定会用什么方法对皇上施媚……” “不会的。”宛心饶是一笑:“腾常在会有分寸的。” “怎么可能……她就只盼着自己的恩宠,哪里有皇后娘娘您万分之一的贤惠。”尤昭仪说到这里,心口紧的厉害。“怕就怕她根本就是盛世派来咱们邻国的细作。盛世狼子野心,之前吞了皇后娘娘您的开乐,如今又要来巧取豪夺咱们的邻国。” “别再胡言乱语了,这些才是真正的无稽之谈。”宛心听不得这样的话,听见了就觉得特别的生气。心里的怒火,一股一股的被她给勾起来。“好了,容后本宫会去劝皇上以政事为主,也会请皇上去你宫里陪伴,亦或者是传召你去九銮宫弹琴为皇上消除疲劳。你就不必这般担心了。” 尤昭仪虽然不满意皇后只言片语都未责怪腾常在,却也再没有别的方法能说动皇后了。“如此,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宛心轻轻摇头:“罢了,阖宫上下都是姐妹,本宫也只不过是希望后宫和睦罢了。“ 话刚说到这里,颂丰就快步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 抬眼看见尤昭仪也在,到嘴边的话就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了。颂丰一时僵持在原地。 宛心瞧出来他的为难,便道:“无妨,左不过都是后宫的事情,你便说吧。”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下旨让左相主持今日的早朝,说是等早朝过后,将要紧的事情拟成折子送去皇上的书房,再过目。” “什么?皇上没去早朝?”尤昭仪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皇后娘娘,您听见了吧!不是臣妾危言耸听吧,这分明就是腾常在作怪,否则皇上一向勤于政务,怎么可能不去上朝。昨日只是迟了一些,可今日居然就直接不去了。臣妾幼时读野史,记得是哪一首诗词里面有这么一句,**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恐怕往后咱们宫里,就是这样的光景了!” “别胡言乱语了。”宛心微微蹙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尤昭仪赶紧闭了嘴。 见她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宛心少不得道:“那腾常在才入宫,又是皇上从前一直喜欢的。皇上要宠她一些,也无可厚非。何况,皇上为何不上朝,不是也不清楚吗?颂丰,你可打听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听若水殿传来的消息,是说皇上昨晚上看折子看的晚了些,龙体有些不适,所以才没有去上朝。”颂丰恭敬的说。 “你看,这不就是了。”宛心微微一笑,对尤昭仪道:“皇上一向勤政,必然是有原因才会如此。你就不要多想了。好了。其余的事情本宫会处理,你先回宫吧。”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最宽惠仁慈,可是若对方是一只狼。您就是把自己的肉割下来送过去,她也不会满足的。非要把咱们的皮肉骨头都啃食干净才满意。还请娘娘早些为咱们姐妹打算。”说完这番话,尤昭仪凝重的行了礼,含着泪道:“臣妾告退了。” “去吧。”宛心强忍着心里的烦闷,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待尤昭仪走远,宛心才问颂丰:“皇上当真是龙体不适吗?” 颂丰连连点头:“话是这么传出来的。可皇上是陪着腾常在用了早膳才离开的若水殿,听说伺候盥洗的宫人还没请出去,皇上又陪腾常在歇了一会才用的早膳……” “好了。”宛心嚯的一下站起来:“别说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闭上眼睛,皱着眉头:“那么深的误会都足以让凌烨辰怨恨她!这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容许他们在一起!绝不!” 第137章 上门挑衅 >> 一连十多日,皇帝都在腾常在的若水殿过夜,除此以外,再无踏足别的妃嫔的寝宫。这样的局势,让后宫里的妃嫔们个个如坐针毡,就连怀着身孕的左清清,也倍觉威胁。她有些吃不准,到底这位腾常在到底会帮她,还是皇后。如果是皇后,有这么一位得宠的人在身边,帮她笼络圣心,岂不是如虎添翼。 可若是腾常在愿意帮自己的话…… 左清清陷入了沉思,要怎么样才能掌控住这个女人呢?她想要的,她在意的,或者说,能用什么和她交换她的本事? “娘娘,腾常在来了。”樱桃看出了左妃的担忧,进来的时候,脸上也透出了担忧。 “让她进来。”左清清把披在身上的披风往里缩了缩,温眸看着门的方向。 不一会的功夫,腾芽就走进来。“拜见左妃娘娘。” “腾妹妹免礼。”左清清笑吟吟的说:“这几日,日日劳烦你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客气了。”腾芽温和的走进来。 樱桃已经将薄薄的丝巾搭在左妃娘娘的手腕上。“腾常在请。” 腾芽略点了下头,搭了手,仔细的为左妃请脉。 左清清细细的打量着腾芽的容颜,只觉得她眉清目秀的,看着很舒服。“我的龙胎如何?” “娘娘放心就是,您的龙胎怀的安稳,并无半点不妥。”腾芽的笑容看上去春光明媚。 “太好了。”左清清看着她舒心的笑容,也觉得心里明亮温暖起来。“妹妹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只是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腰有些酸,胸闷的状况也没有缓解。尤其爱吃酸的,让小厨房煮了酸梅汁来喝,却又觉得反胃。” 腾芽温眸一笑:“酸儿辣女,这可是极好的预兆呢。娘娘身子觉得不爽快,一来是头回有孕,身子有些吃不消,会觉得特别的疲倦。二来,娘娘宫寒,有孕之后,宫寒的症状却没有迅速缓解,所以偶尔觉得肚痛发凉也是正常。臣妾稍后会给娘娘开一张温补的食疗方子,容后请娘娘身边宫人送去太医院给御医瞧瞧,确保食疗与您素日所用的药方并无相冲,才可以放心食用。” “好。”左清清连连点头:“还是妹妹你心细。” “还有件事情,请娘娘务必要谨慎。”腾芽温和的提醒:“孕中不宜用太热的香汤长时间沐浴,若觉得双足冷,入夜可以用生姜熬水,稍微浸泡双足解乏驱寒。过后就寝也会觉得比较舒服。” 左清清连连点头:“多谢妹妹,妹妹的话我一定记着。” 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时辰,腾芽笑着道:“也过来这一会了,不耽误娘娘歇着。臣妾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食疗的方子,等下我会让人送来。” “好。”左清清也不强留。“樱桃,你去把本宫母家昨日送来的东西,选些好的,给妹妹带回去。” “娘娘不必如此客气。”腾芽连忙婉拒:“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你呀,总是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臣妾的。”左清清笑看着她:“我情愿你叫我一声姐姐。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原本就不该分彼此。何况我母家送来的,不过是些许用得着的东西,你我同为姐妹,我能用得上你自然也能用得上,你又何必跟我客气呢。”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一番美意。”腾芽微微一笑。 “这就对了。”左清清不免高兴:“这段日子怕是一直要麻烦妹妹了。常来常往的,妹妹多来我这里走动,咱们也好多说说话。否则在这宫里住着,也是闷得慌。好了,樱桃替我好好送一送妹妹。” “是,娘娘。”樱桃笑的合不拢嘴。 行了礼,腾芽慢慢的走出内寝。 樱桃让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礼品递给了冰玉:“奴婢送腾常在出去。” “好。”腾芽温和点头。 直到和冰玉上了马车,再无旁人能看见。 腾芽才让她把左清清送的礼品盒子打开。 “天啊!”冰玉不禁眼花,盒子里五光十色的宝石,光芒刺眼。“这左妃娘娘出手也未免太阔绰了。这些珠宝看着就价值不菲。左家也未免太富贵了。” 其实腾芽也猜到了,左清清出手,肯定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东西。“这么好的东西给了我,看样子左妃倒是很看得起我么!” “公主若觉得拿人手短,那不如就让奴婢把东西给她送回去吧。”冰玉虽然没见过这么多珠宝,也确实被这些名贵的东西所吸引。可当她想到,左妃方才的话,深意是要自家公主向她投诚,以她马首是瞻,听从她的吩咐,她就瞬间没有了喜欢的心思。“为了这点死物件,就要仰人鼻息,不值当。” “你说的对。”腾芽也这么觉得。“如果左妃是真心待我好,送些她母家送来的糕点小吃,亦或者是有趣的珠宝绣帕也就罢了。送如此名贵的东西,也就足以说明,她是想要收买我,而并非真心待我。” “公主您耳聪目明,一下子就能读出左妃的心思,奴婢当真是为您高兴。”冰玉少暖心一笑。“那就让让车夫停车,奴婢这就去把东西还回去。” “不。”腾芽拦阻道:“你这样把东西送回去,就是明摆着告诉左妃,咱们不会和她同做一条船。”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冰玉如实的说:“既然咱们确实不愿意上她的船,又何必对她遮遮掩掩的,像是惧怕她一样。咱们何不让她明白,这样的东西,想要收买三公主您,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难道咱们盛世还拿不出一箱子这样的珠宝么?会贪图她这么一小盒?” “冰玉,你的心思我都明白。”腾芽认真的看着她:“你不愿意我受委屈,或是仰人鼻息,我都懂。只是咱们不能这么做。” 冰玉有些不解的看着腾芽:“还请公主明示。” “这十多日,皇上日日都来咱们宫里。后宫的那些妃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还当我是独揽恩宠,妄图迷惑皇上。眼下,个个都当我是箭靶子,恨不得多放几箭来要我好看。也就只有皇后和左妃,明着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的为我着想。得罪皇后不怕,她的目的不光是要我信她,还要皇上信她,所以明着也好,暗着也好,她都不会最先出手。关键就在于这左妃。” 听她这么说,冰玉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公主的意思是,如果咱们马上跟左妃撕破脸,左妃肯定会是第一个跳出来让咱们难堪的!” “是啊。”腾芽点头:“即便她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也保不齐第一个对我动手,施展借刀杀人的把戏。只要她一动手,那些早就眼巴巴想要我命的人,自然会如蝇逐臭的追随,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这么一想,冰玉少不得垂下头去:“还请三公主恕罪。都是奴婢不好。为了争一时的意气,险些坏了大事。也亏得是公主您心里明镜似的,才不至于被奴婢给影响了思绪。”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腾芽看着那一盒子宝石,不由得冷笑:“这样也好,一盒子东西就看出一个人的真心来了。如此,这东西你只管好好收着就是。容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花钱,就先把这盒子宝石给散出去。” “咱们不是有自己的银两吗?”冰玉又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先动用这一盒子宝石?” “我就是要让那位左妃娘娘知道,咱们其实外强中干,送来的家装也不过是还礼邻国的十座城池。而内在,我什么都没有,还很需要这些宝石来办事。她肯定会认为她这么做没有错,而为了这些钱,咱们也会乖乖的为她分忧。” “奴婢明白了。”冰玉笑的特别舒心:“宫里虽然人心险恶,可是公主您冰雪聪明,奴婢只要依照您的吩咐办事,咱们就肯定吃不了亏!谁若是想要害咱们,那才是她倒霉的开始呢!” 腾芽笑的有些无奈:“足足两年了,我不曾在这样的事情上勾心斗角。更不曾在盛世的后宫里谋算人心。以至于,我都忘了我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公主,您别难受了。”冰玉不免心疼:“奴婢知道您很想回家,很想盛世的亲人。可是……您如今已经是邻国的人了。” “罢了,不说这些。”腾芽凝眸,对她笑了下:“这段日子,你觉得黄桃如何?” 冰玉连忙道:“黄桃比奴婢大几岁,办事干练沉稳,且心思也细巧。不得不说,很多事情,经她的手来办,都让奴婢刮目相看。可就是……她毕竟是皇后调教出来的人,放在咱们身边,总是不放心的。” “那就试试她。”腾芽笑眯眯的说:“等下回去,我会写个方子让她给左妃送过去。晚些时候,你再去太医院那边候着。看看左妃宫里送出去的食疗方子,会不会因为经过黄桃的手,而有什么改变。再者,你去暗士黄桃,记住,暗士即可,就说左妃的胎不安稳,左妃身子寒,必须得仔细调养才能确保安然无恙。” “是。”冰玉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分寸了。” 腾芽刚回到若水殿,就看见尤昭仪和丁贵仪站在她宫门外。 “公主,只怕是来者不善啊。”冰玉的心突突的跳着。 “不怕。”腾芽与她对视一眼:“是福不是祸。” “呦,腾常在这时候才回来啊?”尤昭仪转过身子,就看见腾芽就着冰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而冰玉的另一只手却抱着一个盒子。“这是什么宝贝啊?是皇上新赏的?你的婢子还舍不得放开似的。不如也给我们姐妹开开眼界!” “给两位姐姐请安。”腾芽柔婉的欠了欠身。 “妹妹免礼。”丁贵仪笑着说:“我们这时候过来,许是耽误妹妹歇着了。” 她说话很客气,让尤昭仪有些不舒服的白了她一眼。 丁贵仪见了那样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谁不知道尤昭仪出身武将世家,脾气和她的骨头一样的硬。除了对着皇上、皇后的时候千娇百媚、委屈示弱,其余人一向不在她眼里。 “贵仪姐姐多虑了。两位姐姐能过来,臣妾的若水殿当真是蓬荜生辉。”腾芽笑吟吟的说:“两位姐姐里面请。” 尤昭仪这才转过身往里走,边走还边数落丁贵仪:“你可是堂堂的贵仪,身份怎么也比个常在尊贵。你和她说什么打扰啊?咱们能过来,是给她脸面,贵步临贱地,她自然高兴还来不及。捧着个盒子就当宝贝了,还当咱们没见过好东西啊!” “姐姐。”丁贵仪少不得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下去。 “怎的?”尤昭仪冷蔑的撇了撇嘴:“你还怕她会翻脸把你我都轰出去不成?” 丁贵仪不再出声了,由着尤昭仪满嘴的酸话。谁让她不过是正七品的贵仪,而尤昭仪却是正三品的位分呢。教训她也是应当的。 黄桃这时候才从后院走出来:“奴婢拜见两位娘娘,三公主您回来了。” “怪不得我们在宫门口站了那么久,也没个奴才来领路。”尤昭仪不满的扫了黄桃一眼:“你到底是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婢子,你瞧瞧你这一身的灰。怎的?若水殿就你俩伺候不成?连个做饭的婢子都找不出来了?还得要你个名字里带个’桃’字的大宫女做这样的粗活?” “是奴婢不好,常在去瞧左妃娘娘了,吩咐奴婢盯着她亲手给皇上的准备的汤,所以奴婢才会在后厨里忙活。”黄桃其实是在准备腾常在的午膳,但是尤昭仪说话这么气人,她也不得不回敬一句。 “原来如此。”尤昭仪脸上有些讪讪的不自然。未免旁人瞧出来,她急忙用笑容来掩饰了一番。“腾常在好福气啊,听皇后娘娘提起,你与皇上相识与微时。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不过是被邻国追杀的废皇子。倒是你肯不计后果的襄助皇上,才能成就今日的好姻缘。可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腾芽被她这满嘴的酸话,烦的不行,脸上却学着宛心的样子,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那时候与皇上相识,也不知晓皇上是废皇子。只是觉得投缘罢了,能帮就帮。没先到却成就了今日的因缘。这可是臣妾从前不曾预料到的。” 她这番话一说出口,尤昭仪顿时就怒火丛生。可是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生气。“来了半天了,连盏热茶都没有。你们若水殿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冰玉连忙召唤了身后的婢子:“还不快些奉茶过来。莫不是从来没见过宫里的贵人,一时都看的忘了职责。” “你的丫头嘴巴倒是甜。”丁贵仪冲腾芽笑了笑。“这丫头是你从盛世带来的?” “姐姐说的正是。”腾芽望了冰玉一眼,笑着道:“这丫头叫冰玉,是跟着我一道过来的。” “看着也是水灵灵的。”丁贵仪饶是一笑。 “对了。”腾芽有些不解的问:“方才听昭仪姐姐说起,黄桃是名字里带’桃’字的大宫女。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哼。”听她这么问,尤昭仪不禁嗤笑一声。“你也来邻国有些日子了。怎么这样的事情还不知晓?看来,身在这若水殿,还真是远离后宫,连最基本的事情都不明了。” 黄桃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忘了将这件事情禀告腾常在,还望常在恕罪。” “你不说,常在也可以问吗?”尤昭仪不高兴的扫了黄桃一眼。心想着奴婢还真是多事,明明就是她要随便找个由头,训诫这位恩宠优渥的新贵。倒是皇后调教出来的婢子,挺会来事的。抢先就堵住了她的嘴。 丁贵仪连忙打圆场:“腾妹妹入宫前前后后还不足二十天呢。又要应酬后宫的细碎事,又要学习邻国的规矩,还要服侍皇上、皇后,看顾左妃安胎的食疗方子和补品,也够她忙活的。这点奴婢间的小事情,她不知道也无伤大雅。左右今天是遇见了尤姐姐您,不如就劳烦您讲给腾妹妹听可好?” 尤昭仪自然懒得和腾芽费唇舌,不悦道:“你这么喜欢说话,不如你来讲。” 知道她是说赌气的话,丁贵仪也不理睬的笑道:“臣妾遵命。” 听她真的答应了要讲,尤昭仪顿时又是一肚子火。 然而丁贵仪根本没有理会她这一茬,笑着拉了腾芽的手,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登基之初,宫里原有的宫人,也就是伺候过那帮佞贼的宫人就都给打发了出去。所以皇后娘娘悉心的挑选了一些聪明伶俐的宫人,加以调教。也因着先帝,哦,就是咱们皇上的父亲那一朝,得脸的宫婢都是以’桃’字为名,所以皇后娘娘特别调教的婢子,都延用了这个字。咱们宫里,这样的宫女着实不多。前前后后,也就十来个。只有皇后娘娘和左妃娘娘身边的婢子以桃为名。其余妃嫔那里都没有,再多,就是你这个黄桃了。其余的大宫婢都在后宫别处的院落伺候,为一宫的掌事姑姑。比如珍造司,比如绣娘院等等。” “原来如此。”腾芽连连点头:“多谢贵仪姐姐不吝赐教。” “是啊,从前也没发现,丁贵仪你这般的热心。”尤昭仪语气里的讥讽之意特别的明显。 丁贵仪却佯装听不出来,笑的特别温润:“兴许是和腾妹妹投缘,所以一见面就忍不住说了这么多话。对了,我险些忘了和昭仪姐姐来此的目的。” 朝尤昭仪笑了笑,丁贵仪才继续往下说:“听闻妹妹你擅长医术,不知道是否也知道春日里用什么香膏才好。昭仪姐姐的肌肤似雪般洁白,柔嫩如同剥了壳的荔枝。可也是因为如此,每每春风起,姐姐的脸上就不免觉得痒,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红疹子。太医院的御医,说是开方子给她,服了药是觉得好一些,可春风又起,疹子也跟着起来,总不能老是喝药。只是香膏这方面,太医院就不甚了了了。那些御医,总觉得给我们这些妃嫔请脉才是正经事。腌制香膏是珍造司的事情。可珍造司那些奴婢,怎么懂得医术药理,来来去,这事情都困扰贵仪姐姐良久了。也是无奈。所以才特意来问问妹妹你可有良方?” 腾芽饶是一笑:“良方虽然好,却也要对症下药。不知道臣妾是否可以为昭仪请脉,一探究竟?” “好哇。”尤昭仪禁不住在想,如果有半点错失,我就要你好看。面上去平静的很。“那就劳烦常在了。” 冰玉拿丝绢搭在尤昭仪的手腕上。 腾芽走过去,刚要为她诊脉,尤昭仪就缩回了手。 “都说腾常在不懂规矩了,如今看来是真的。”尤昭仪笑的特别阴险:“宫里的御医为请脉,都是跪在地上以示恭敬的。怎的常在你还要站着为本宫请脉吗?” “姐姐这……”丁贵仪刚想要为腾常在说两句好话,就被尤昭仪狠狠的瞪了回来。 冰玉心里的怒火也拼命的往外钻。这尤昭仪,分明就是故意找上门来羞辱三公主。她怎么可以忍下这口气。可是不忍,她又能做什么? 腾芽凝神僵持在原地,没有动。 原本就是尤昭仪来求她想办法,这可倒好,反而还要给她羞辱和难堪。如果真的这么跪了下去,那她岂不是要把盛世的脸都丢尽了。天生的金枝玉叶,去贵一个将军的女儿…… 若这人值得倒也罢了,可她根本就不配。 腾芽这么一想,不由得笑了。“望闻问切,这诊脉是最后的一步。其实不用请脉,只是望,臣妾就能瞧出原因所在。化解之法也不用服药,昭仪娘娘的肌肤会如此不适应春风,乃是因为……素日里操心太过的愿意。若姐姐能用醋滴在净面的花瓣水里,一日三回的轻轻清洁肌肤,就再没有什么不妥了。” “当真么?这般神奇?”丁贵仪不由得来了兴致:“没想到腾妹妹你是神医啊。稍微一看,就知道原因和解法。” “贵仪姐姐谬赞了。”腾芽温眸道:“不过是小巧而已。” “也就是说,你不肯跪下给本宫请脉喽?”尤昭仪根本就不理会腾芽的话,脸色愈加沉冷。“难道本宫堂堂正三品的昭仪,还当不起你个常在的礼?这事情,即便是捅到皇后娘娘的碧波宫去,也是你理亏。腾常在,你可别给脸不要啊!” 第138章 贵仪解围 >> 见尤昭仪是真的发火了,丁贵仪心里不免暗爽。可同时她也相当的明白,即便尤昭仪能镇得住这位三公主一时,也不可能让彻底镇住对方。不过是逞一时之快。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提腾常在解围,往后腾常在若真的有风光的时候,也一定会念及她今日的好来。还真是得感激她这样施以援手的。 “好了好了,尤姐姐别这么大的火。”丁贵仪连忙将茶盏往尤昭仪手边送:“腾常在不是已经说了法子么?再说了,不管是望闻问切的哪一种,只要对症下药就好。尤姐姐回去不妨试试看。腾常在毕竟也是出于好心,帮帮咱们这些姐妹,她到底也不是御医么!皇上也没允准她给咱们这些妃嫔请脉问症的。” 尤昭仪的怒火还没消,反而是丁昭仪这么多废话的护着腾常在,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我说丁昭仪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啊?本宫正在问腾常在要不要跪,又没问你。你何苦这么多嘴?” “尤姐姐恕罪,是我多事了。”丁昭仪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实际上,她心里却一点也不在乎尤昭仪的话。毕竟她早就知道尤昭仪的脾气,嘴巴不饶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这回来的目的,是要腾常在感激,自然由着尤昭仪折腾。 “腾常在,你怎么说?”尤昭仪见腾芽一直不说话,心里禁不住生气。她一言不发的以静制动,倒是闹得她和丁昭仪起了龃龉。谁不知道,这后宫之中,皇后最器重的就是丁昭仪。即便是丁昭仪位分远不如她高,也不能得罪的太狠。 “恐怕是要让尤昭仪失望了。如果是请安,宫里有宫里请安的规矩。妃嫔们请安也不能轻易下跪的。如果是请脉,丁贵仪姐姐说的对,臣妾不是御医,也没有资格给后宫的妃嫔们诊脉问症,不过是顺手帮一帮的事。若是能为后宫的诸位姐妹解除烦恼,那是臣妾的福气。如果姐姐们觉得臣妾不堪用,那还不如直接去太医院来的奏效。昭仪姐姐过门就是客,惹得你在我宫里生气,都是臣妾的不是。姐姐不如先喝口茶,消消气。”腾芽面不改色的说:“来人,端些皇上喜欢的茶果来,请两位姐姐尝尝。” 尤昭仪看她这样子,是不打算向自己服软了,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看来腾常在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咱们这后宫,又要多个会说话的妹妹了。” 冰玉端着热茶果上来,恭敬的送到尤昭仪和丁贵仪面前。 “这茶果……”丁昭仪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尤昭仪气还没消,看见丁昭仪脸色变了,不由得认真看了那茶果一眼。“不就是茶果么?有什么了不得的,瞧你这样子,就跟没吃饱饭一样。至于的么?” “姐姐有所不知。”丁贵仪收拾了略微尴尬的脸色,认真道:“皇上一直都很喜欢吃茶果,可是御膳房做的那些都是深绿色且有些发黄的。皇上看了一眼就说全无食欲。后来皇后娘娘吩咐后宫的妃嫔们各展所长,也为皇上准备些可口的茶果。说皇上喜欢吃的,是一种清新绿色的茶果。还说从前太后在的时候,总是隔三差五的给皇上做了吃。说来容易,可是做起来,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出这种颜色。那时候,姐姐您回府省亲,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皇上见诸位姐妹做的都不合心意,便道后宫再不必做了。颜色这样鲜亮的茶果,臣妾从来就没见过,不想,居然是腾妹妹做出来了。” 丁贵仪轻轻一笑,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害怕,这个腾常在,果然是不简单的。“妹妹如此心灵手巧,样样拿的起,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你。” 腾芽顿时就尴尬了。“贵仪姐姐过誉了,不过是再盛世的时候,和凌夫……和太后学过,所以才知道怎么做。” “你和太后也相识?”尤昭仪不由得凛眉。 “是。”腾芽温然一笑:“太后待我极好。” “你倒是有这样的福泽。”尤昭仪不禁纳闷:“可是你又怎么会和太后相熟?” “太后与我母妃原本是闺中姐妹,自幼就要好的很。”腾芽平和的说。 “怪不得呢。丁贵仪的心又冷了一些,她的母妃和太后是自幼的情分,那太后生前也一定很喜欢她。说不定早已经将自己儿子的软肋都告诉了她。有太后的帮衬,她想要拢住皇上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妹妹当真是与皇上有缘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尤昭仪即便是想要生气,也没了火。“得知妹妹是盛世最得恩宠的三公主,还当妹妹的脾气应当很不好呢。今日见了妹妹,才知道传言不足为信。我这一番刁难,妹妹也应对的十分得宜,看来是我和丁贵仪多虑了。妹妹放心,容后后宫的诸位姐妹谁在轻易讹传那样的谣言,我和贵仪妹妹都会为你作证,绝非如此。” 尤昭仪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还把自己的撒泼构思的如此巧妙,动机竟然成了为了试探,会帮着作证。 腾芽只觉得好笑,只是眉眼中的笑意却是很温润善良的。“多谢两位姐姐一番好意。” “罢了,回去吧。”尤昭仪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好。”丁贵仪笑吟吟的起身,走过来握住腾芽的手:“腾妹妹,改日得空,可否传授我这做茶果的秘诀呢?” “自然可以。”腾芽丝毫没有婉拒的意思。“姐姐得空,我便如实相告。” “多谢你。”丁贵仪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 “走吧。”尤昭仪有些不耐烦的往外走。 “两位姐姐慢走。”腾芽似笑非笑的望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屈膝。 她们走远了,冰玉才气鼓鼓的轻啐:“什么玩意儿,仗着自己位分高,就可以随便羞辱人了?这也就是在邻国,若是再盛世,臣子家的女儿,哪里敢开罪公主!还不得直接用乱棍打出宫去。” 黄桃侧首看了冰玉一眼,道:“你也自己也说了,这是在邻国。既然是在邻国,那盛世的规矩,说了也是白说。” “你怎么这样说话!”冰玉被她气的不行:“什么叫白说,我说的也不是规矩,我说的是事实。”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斗嘴了。”腾芽拧了眉头:“既然知道她们的来意,就是故意上门找茬,你们就不要再自乱阵脚了。由着她们就是。” “公主你也太好心了。”冰玉还是很生气:“那尤昭仪,一看就是一脸的横肉,根本就是心黑的人。你怎么还那么好心告诉她如何治愈肌肤的秘诀,你就该由着她起疹子,难受死她才好呢。最好痒的受不了,把自己的脸抓破才好!” “你这丫头啊!”腾芽少不得白她一眼:“别再口无遮拦了,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知道了。”冰玉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就是心里不服气,却无计可施。 “再说,我也没有好心帮她。”腾芽微微挑眉:“她的肌肤容易在换季的时候起疹子,明显是对着宫里的什么过敏。说明肌肤太薄了,用醋混在水里洗脸,只会越洗越严重。眼中的损坏了肌肤的表皮层。虽然说醋有美白的功能,但也不是这样用的。她若果然照办,起初真的会见效,可是长此以往,敏感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黄桃一听这话,不禁笑起来:“要不怎么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女人呢。” “这还差不多。”冰玉总算是出了口气:“巴不得她乖乖的照办。整张脸都懒了才叫一个好呢!看她还能在人前这般嚣张。” “她是正三品的昭仪,除了皇后、溪夫人、左妃,也就是她的位分高了。何况她母家手握兵权。他父亲年少时就得先帝的垂注,后重用,为先帝屡立奇功,才被册封为镇国将军。这尤昭仪又是嫡长女,自幼也是被他父亲严格管教过,说是身上有些功夫的。也就难免倨傲硬气些。”黄桃最擅长就是说这些,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的讲下去。“尤昭仪素日里对着皇上和皇后的时候,完全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她可以说是弱不经风的,又会撒娇又懂得扮委屈。可一旦是离开皇上和皇后的视线,那就目空一切了。是做戏的一把好手。也亏的是今天有丁昭仪在,所以她才不至于得逞。” “如果丁昭仪不在,你觉得尤昭仪会如何?”腾芽心想知道,这个镇国将军的女儿,会对她用什么手腕子。 “她身边的兵士,有些是尤家直接送进宫来保护她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她若是想要常在你跪,那么这若水殿的人,恐怕是拦不住。”黄桃拧着眉头道:“所以,无论何时,常在不要和尤昭仪硬碰硬。对待粗莽无理的人,硬碰硬不是好事。” “我却觉得这尤昭仪不足为惧。”腾芽温和的看着那盏丁贵仪送到尤昭仪面前的茶。“明明两个人都有茶。尤昭仪的在她自己的右手边,丁贵仪劝她不要生气的时候,把自己的茶送到了她的左手边。这个举动,看着就不那么简单。” 冰玉心口一沉:“公主的意思是说,这个丁贵仪明知道尤昭仪是有茶的。可是为了让她别再多话,反应敏捷的把自己的茶送了过去。” “是啊。”腾芽点头:“我还是头一回见这种情况呢。这个丁贵仪,确实不简单。” “自然是不简单的。”黄桃心里十分有数。“容奴婢好好和常在说说。” 略微一想,她便道:“这个丁贵仪父亲是外放的官员,听说是早先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换句话说,她的家事可能还不如宫里的那些没见过皇上面的秀女。但是她的心计特别的深,一进宫,她居然就顺了的巴结上了皇后。是皇后觉得她有福相,才让敬事司放上了她的牌子,让皇上临幸了。所以,丁贵仪也是皇后在后宫里最信任的心腹。今日的事情,奴婢觉得,保不齐就是皇后故意让她过来试探的。” “这倒是有趣了。”冰玉看着黄桃,有些难以置信:“你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大宫女,你有如今的前程也是皇后一手提携。怎的,皇后提携了丁贵仪,她便为皇后前来打探消息。可皇后同样提携你,你却在这里讲皇后的是非?” “个人的选择罢了。”黄桃并未有太多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的平静:“奴婢的责任,就是好好侍奉主子。既然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来若水殿侍奉腾常在,那腾常在自然就是奴婢的主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公主不信任你,而你又没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吩咐,你的处境会如何?”冰玉眼眸一紧,目光带着锋利的划过黄天的脸。 “只要奴婢踏踏实实的做好每件事,只要奴婢尽心尽力的完成常在的吩咐,那即便是得罪了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再得罪腾常在,总归还是能活下去的。更何况,说不定哪一日,腾常在开恩,医治好我的病,放我出宫也未可知。”黄桃笑着朝腾芽行了个礼:“自从来常在身边侍奉到现在,二十多日,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常在希望奴婢说的,常在不希望奴婢说的,奴婢一句也没多说。只是……说也是对这后宫里的人,并非对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自始至终也没向奴婢打探过关于常在的一个字。” “当真?”冰玉有些不信。 “绝无虚言!”黄桃也想到了原因。“其实皇后娘娘不问奴婢,并不代表皇后娘娘没有别的法子知晓。就如同今天尤昭仪和丁贵仪这般。而奴婢是皇后调教出来的,是皇后送来的,这样显眼的行为,兴许就是烟雾,迷惑常在的烟雾呢!” 腾芽与黄桃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你很聪明。聪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常在这话从何说起。”黄桃明眸道:“奴婢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那么依你看,接下来皇后会如何?”腾芽似是不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可黄桃却来了兴致:“放眼后宫,大半的妃嫔都不敢得罪皇后。但跟随皇后的妃嫔却是极少的。一则,开乐已经灭亡了,皇后没有母家作为靠山。虽然说烂船也有三斤钉,但是没有母家庇护的皇后,想要自己为殿下支撑起一片天,已经不容易了。还要与后宫的妃嫔们周旋,保持住与皇上的恩爱绵长,即便是三头六臂,也难以事事周全。而这些妃嫔却十分的明白皇后的心思。都想趁乱出击,取而代之。这也是她们不愿意附庸皇后的原因。二来,左清清的父亲,乃是邻国的左相。左家比尤家更为根深蒂固,当初,若是左相不肯点头,皇上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的登上帝位。所以明眼人都会告诉自己入宫的女儿,千万不要得罪左妃。即便不能与左妃交善,成为左妃身边的说得上话的人,也断然不可以与皇后走得太近而开罪左妃。” 冰玉听得津津有味,可腾芽却摇了摇头。 “常在是觉得奴婢说错了吗?”黄桃纳闷的问。 “你倒是没有说错,可是也没说到重点。你说的这些事情,和皇后接下来会做什么,有什么关系?”腾芽故意这么问,就是想看看黄桃究竟能想到多少。 “常在您想啊。皇后恨毒了左妃那边的人,这次的事情,你忽然冒出来。她当然是希望借你的手来除掉左妃,亦或者是借左妃的手除掉你。最理想的一步棋,就是一石二鸟。你们两个人一同从她的眼前消失。若能如此,可就是真的免除了后顾之忧。” 黄桃定了定神,稍微停顿,自信满满的开口:“皇后的下一步棋,就是找一把锋利的刀子,捅向左妃的肚子,也捅进常在你的心口。” “说的好。”腾芽也这么觉得。“只是你这么看,谁最有可能做这把刀?” “这可就难说了。”黄桃一时被问住了。“后宫的妃嫔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谁能猜到皇后娘娘兴之所至,会选谁呢!再说了,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随随便便,找个宫人也可以成为绊脚石。奴婢到底不擅长揣测人心,实在不知道皇后娘娘会选谁。” 腾芽闻言,不由得清冷一笑。 冰玉不禁皱眉:“难不成,公主您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已经猜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 “黄桃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都猜不到,我又什么本事能猜到。”腾芽的笑意,融入了杀意:“但是我可以替皇后选一把刀,我让她觉得谁最合适,说不定她就会觉得谁最合适呢。反正皇后也是心急着要找个人来对付咱们,那不如就成全了她。” “公主的意思是……”冰玉还是没想出来,谁会是合适的人选。 腾芽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黄桃身上。 “奴婢?”黄桃不由得吃惊:“这么重要的事情,常在您信任奴婢吗?” “自然。”腾芽点头:“我身边,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可是……”黄桃不禁担忧:“万一这事情奴婢没有办妥,没达成常在的要求。亦或者是出了别的岔子,常在您该不会怀疑奴婢是故意的吧?那奴婢可就真的要冤枉死了。” “你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腾芽民乐抿唇:“今晚就是个好时机。” “今晚?”黄桃这时候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附耳过来。”腾芽笑眯眯的对她招了招手。 黄桃满心忐忑的周到她面前,恭敬的附耳过来。“常在有什么吩咐。” 话刚说完,皇帝的御驾又到了若水殿。 “去沏茶,再端些热气腾腾的茶果来。”腾芽一遍吩咐了冰玉和黄桃,一遍走上前去迎驾。 “给皇上请安。” “免了。”凌烨辰一走进来,就看见那颜色鲜亮的茶果,不由得一愣。“你居然做了茶果。这些果子,是要用蒿子汁做的,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有了艾蒿吗?” “说来也是凑巧。”腾芽与他走了走到位置上落座:“臣妾的后院居然发现了艾蒿。这个时候,正是最鲜嫩的时候。看见那艾蒿,就想起了从前在宫里做茶果的情形。一时没忍住,就做了一些。方才尤昭仪和丁贵仪来过,臣妾准备了一些,但是两位娘娘并未品尝。只是丁贵仪说皇上喜欢吃颜色鲜亮的,让臣妾有空能传授一下其中的秘诀。” “不要。”凌烨辰一口就回绝了。“不要告诉她们这其中的秘诀。” “为何?”腾芽很是纳闷:“可我已经答应了丁贵仪。” “那你就随便说说,总之不要全都说出来。”凌烨辰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似是苦恼、哀愁不尽的样子。“总之朕不希望这后宫里还有谁会母后的茶果。” “知道了。”腾芽看着冰玉端了热的上来,便道:“把这些凉的撤下去。” “是。”冰玉灵巧的换走了凉茶果,吩咐婢子关上了门。 “皇上趁热,吃一个吧。”腾芽拿了银筷子,夹了一个送到玉碗里,双手递给凌烨辰。 “嗯。”凌烨辰接过来,慢慢的吃起来。从开始吃,到连续吃了三个,期间,他一直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到要吃第四个的时候,腾芽拦住了他。“好东西,回味不尽的。皇上身上的伤还没痊愈,糯米做的东西,不容易消化,三个足够了。若是皇上喜欢,臣妾明天再做就是。” “多谢你。”凌烨辰幽幽叹了口气。 腾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什么。 “朕还以为,再不能吃到这个味道了。”凌烨辰无限感慨。“朕今晚有事,不过来了。” “臣妾恭送皇上。”腾芽见他起身,也就跟着起身行礼。 就快要走出门了,凌烨辰忽然停下来,回过头:“你自己当心点。” 说完这一句,他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139章 暗中较量 >> 碧桃和雪桃撩开了雨过天青,芙蕖朵朵的帷帐。 宛心微微着一身蜜合色绣着白鹤的裙子,慢慢的走进了正殿。 正殿里,供着薄荷白檀,深吸一口,沉甸甸的气味不免有些凉。许多妃嫔不习惯这种味道,不自觉的用绢子轻轻的搁在鼻下。是见皇后娘娘来了,一个个才稍微收拾了脸色,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 每日都会听见这样的声音,可每每听见,宛心总觉得十分舒畅。“诸位姐妹免礼,都坐吧。” “谢皇后娘娘。” 待皇后安稳落座,双目有神的环视殿中,妃嫔们才先后落座。 “诸位妹妹请安的时辰,是越来越早了。倒是本宫梳妆迟了些,叫你们空等着。”宛心幽幽一笑,从碧桃手里接过热茶,温和道:“这是才送进宫的龙井,你们尝尝可喜欢?” 溪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揭开盖子,唇瓣就舒展成了好看的弧度。“还没入口,就已经觉得这茶香扑鼻,带着一股春日里生机勃勃的气息。臣妾听说这新贡的龙井是昨晚上才送进宫的,今早来请安,就能在皇后娘娘这里品尝到了,足见皇上待娘娘是最重的。” “可不是么。”左清清笑的合不拢嘴:“谁不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是自幼的情分,从前是青梅竹马,如今是鹣鲽情深。但凡是有好东西,皇上一定会先送到皇后娘娘宫里去,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虽然这些话里不乏虚情假意,可宛心听着还是很受用的。“不过是皇上知道本宫喜欢饮茶,所以就让人送了过来。容后,还有一些也会送去诸位姐妹宫里。” 尤昭仪笑眯眯的说:“送不送臣妾宫里都无妨,皇后娘娘这里有就好。臣妾若是馋了这样清新芬芳的茶,只管来皇后娘娘这里讨一盏就是。还能顺道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宛心微微颔首:“你想来随时过来,本宫也很喜欢和你们说说话。” “是。”尤昭仪笑的特别殷勤:“左右这两日,臣妾的脸上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也想着多来皇后娘娘宫里走动呢。” “对了。”溪夫人望了一眼尤昭仪,凝眸道:“本宫记得,尤妹妹一道换季的时候,脸上的肌肤就容易长些小红疹子。今年倒是挺好的,没见到有什么不妥。” 尤昭仪饶是一笑:“那可就要感谢腾常在了。” “哦?”宛心不免来了兴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前几日臣妾和丁昭仪去了一趟若水殿,特意向腾常在问了个法子。没想到还挺有效的,臣妾这几日一直坚持着,这不,脸上的肌肤就舒服多了。”尤昭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三公主就是有这样的好本事。”宛心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对了,怎么今天不见三公主过来?” 皇后这么一问,妃嫔们的脸色就不由得沉了下去。 “怎么了这是?”宛心故意问了这么一句:“怎的提到三公主,诸位妹妹就不答话了?莫不是她住的太远,与诸位妹妹走动的少?” “腾常在住的是有些远。”一直都很沉默的杨嫔忽然开口。 左清清有些纳闷的扫了她一眼。“杨嫔莫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这倒没有。”杨嫔语气柔软的说:“只是昨晚上,臣妾在御花园里走动走动,遇见了皇上的御驾往若水殿去。当时离得有些远,臣妾走过去的时候,皇上的御驾已经走远了,就没能请安。” “是么?”尤昭仪不禁来了精神:“杨嫔是什么时候看见皇上的御驾往若水殿去?” “差不多是一更的时候吧。”杨嫔垂下眼眸,不再做声。 “哦。”尤昭仪听了也有了别的心思,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候,颂丰通传,说腾常在到了。 妃嫔们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个个脸上的笑容都看上去特别诡异。 “臣妾请安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腾芽走进殿的时候,姿势有些怪怪的。好像走路的动作特别僵硬,两条腿不会打弯一样。 “呦,腾常在这是怎么了?”尤昭仪不免诧异:“方才本宫还正和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说起,腾常在有好法子,治愈了我这脸上的小红疹子。医术如此精湛,丝毫也不比宫里的御医差,怎的你倒是看上去不大对劲呢?难不成还真的应了那句老话,能医不自医?” “我瞧着样子,倒不像是病了不能自医。”溪夫人的脸上有种不自然的红热。“倒像是伺候圣驾劳累了。” 此言一出,妃嫔们的心中都是一凛。 算算日子,腾常在进宫一个月,皇上几乎有二十来日都去过她宫里。留宿至少也有十**日。 这也就罢了,在此之中,皇上除了见过皇后以及有孕的左妃,几乎没去过旁人宫里。也不曾传召任何人前往九銮宫侍寝、伴驾。这位腾常在,当真是独占春色啊。“ “溪夫人见笑了。”腾芽并未显出窘色亦或者是得意。“臣妾的医术,不过是些皮毛。到底是不堪用的。自安然你也就没有本事自医了。” 溪夫人微微颔首:“皮毛就皮毛罢,主要这宫里的御医也多。本宫只是好奇,你为何来向皇后娘娘请安都这么迟,且这腿脚好像也不利索似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左清清有些不高兴:“溪夫人一向最端庄不过了,怎么好在咱们姐妹面前说这些呢。姐姐也不往后瞧一瞧,这殿中还有好多新妹妹。妹妹们还没侍奉过皇上呢,骤然听了您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脸红心跳,连头都抬不起来吗?” “左妃说话还真是有趣。”溪夫人笑眯眯的说:“倒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想的不周全了。只是我也是未免腾常在辛苦,才会由此担忧的。” “罢了,先让芽妹妹坐着再慢慢说。”宛心开口,示意碧桃也奉茶给腾芽。 这可就是皇后给的脸面了。 碧桃就只给皇后奉茶,妃嫔们的茶都是婢子们端过来的。这时候,又轮到碧桃给腾常在奉茶了。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从容一笑。 “只是,腾妹妹似乎还没说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呢!”丁贵仪心里也是好奇的。总不至于真的是溪夫人说的那样子吧? 腾芽抿了口茶,有些羞赧的垂下头去:“是臣妾愚笨,上马车的时候踩翻了垫脚,膝盖磕在了马车上,所以稍微弯曲还有些疼。” “怎么也不当心些。”宛心连忙道:“你身边的人也不仔细伺候着吗?” “奴婢该死。”黄桃连忙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疏忽,才让腾常在受伤,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这话是怎么说的。”左清清饶是一笑,眸子划过黄桃的脸:“臣妾记得,黄桃是皇后娘娘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宫婢。想来肯定是疏忽才会导致腾妹妹受伤。必然不是故意的。” 这话,让宛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左妃的意思,莫不是想要说腾芽摔伤是自己的主意吧!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不过是最常见的事情了。”尤昭仪语含讥讽:“腾常在一失足,不慎踩翻了踏脚,她自己都这样不慎,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黄桃来不及去扶,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再说,腾常在也只不过是膝盖撞在马车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啊。” 说到这里,尤昭仪起身朝皇后行礼:“不如娘娘就给黄桃机会,让她好好侍奉在腾常在身边,将功补过吧。” “是啊。”腾芽也连忙起身,行礼道:“都是臣妾自己的疏忽。当时黄桃正按臣妾的吩咐将糕点放在马车上,所以才没顾得上。都是臣妾自己疏忽的缘故,怪不得黄桃。” “既然芽妹妹你都这么说了,尤昭仪也为黄桃求情,那这件事本宫就不追究了。黄桃。”宛心凝眸看着黄桃,语气有些严肃:“往后在腾常在身边伺候,得加倍的用心才是。皇上如此看重腾常在,你若这般不尽心,恐怕皇上知道了必然不高兴。到时候,本宫也保不住你。你是本宫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切莫给本宫丢脸才是。明白么?”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以后一定谨慎伺候腾常在,再不敢有任何疏忽了。”黄桃的眼眶都红了,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委屈。 这就让宛心奇怪了,明明已经宽恕了黄桃,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怎的看上去还那么委屈呢! 宛心有些严肃的对腾芽道:“你受了伤就不必过来请安了,这一路过来的,又是请安又是行礼,万一伤上加伤可怎么好。罢了,你赶紧回宫去,请个御医来瞧瞧,总是敷敷药或者用药油揉一揉才好。尽管春日了,不免还是有些凉潮的,可千万别留下病根。”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一定会小心的。”腾芽朝身后的黄桃使了个眼色。 黄桃倒退着走了几步,从粗婢手里接过了糕点。 “皇后娘娘请勿介意,这是臣妾的手艺,想请皇后娘娘品尝。”腾芽温婉一笑。 宛心连忙让碧桃接过来。 碧桃从黄桃手里接过食篮,双手奉于皇后面前。 “打开。”宛心听丁贵仪说起了茶果的事情,她是吃过凌夫人亲手做的茶果的。心想,难不成腾芽真的也做了茶果送来,让她看看她这份手艺。 食篮被打开了,果然有一碟茶果放在皇后面前。 “颜色要亮丽的茶果啊。”宛心心口一紧:“芽妹妹的手艺真的很好。” “噗嗤。”左清清没忍住笑出了声:“皇后娘娘只是看了一眼,如何就只得腾妹妹的手艺好呢?这不是还没送到嘴里吗?” “妹妹有所不知,太后从前也做过这样颜色鲜亮的茶果给本宫吃。而芽妹妹的这一碟,与太后所做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看着这样的茶果,本宫就不由得想起太后做的那些,所以才觉得滋味无穷。”宛心垂下眼眸,唇角微微往下,似有心事。 腾芽连忙道:“都是臣妾不好,自作聪明端了茶果过来,倒是勾起了皇后娘娘对太后的思念。” “不怪你。”宛心的笑容有些清冷:“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难免感伤。” 说话的同时,她将一块茶果送到嘴边,虽然说茶果有些凉了,可那味道居然和凌夫人当年所做一模一样。 宛心吃的眼睛都亮了,凝神看着腾芽。 “皇后娘娘觉得味道可好?”腾芽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宛心的笑容里含着泪花:“想起太后,就免不了想起从前的事情……” 想起你是怎么害死我母亲和父亲的,又是怎么怂恿你的父皇,将开乐变成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灰烬。如今的开乐,地还是那块地,天还是那片天,却已经姓了腾。亲族全都被盛世的皇帝赶尽杀绝,子民虽然还存活不少,却也变成了奴才的奴才,为盛世的奴才效命。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就连她自己也从宛心公主,变成了邻国的皇后……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腾芽勾唇而笑。 她的笑容,明亮清新。尤其是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清澈的可以见底。好似许多年,都没见过这么纯净的东西。纯净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喜欢。”宛心违心的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茶果了,难怪皇上日日都要去你宫里坐一坐。”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臣妾日日做了让黄桃给您送来。”腾芽乖巧的笑了笑。 “当真吗?”宛心不免高兴起来!“那可太好了,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腾芽满眼明亮:“臣妾的这点手艺,承蒙皇后娘娘喜欢,臣妾高兴都来不及,何来的麻烦。左右也是成日无趣,能为皇后娘娘做些茶果,反而好打发晨光。” “好。”宛心没想到她这嘴巴,是越来越乖巧了。 可能是尤昭仪去她宫里闹过,她也明白眼下宫里的局势对她有多不利,所以才勉强学乖了。 “好了。”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是。”妃嫔们齐齐起身,朝皇后行礼跪安。 宛心对碧桃道:“把这些糕点拿到本宫的内寝,本宫要慢慢吃。” “是。”碧桃连忙照办。 腾芽从正殿走出去的时候,尤昭仪还站在外头等着她呢。 “腾常在可真是有本事。” “臣妾愚钝,不知昭仪娘娘有何见教?”腾芽目光温良,看上去让人觉得舒服。 “不过是一碟茶果,小巧而已。居然让你讨好了皇上与皇后,你可真是有本事的。”尤昭仪心想,自己讨好皇上和皇后,可是没少费工夫。到头来,后来居上,被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丫头就给比下去了。心里还真的很不服气呢。 “昭仪过誉了。臣妾会的,不过都是小巧,哪里算得上本事呢。是皇上与皇后不嫌弃臣妾愚钝罢了。”腾芽对着她浅浅一笑。“只是臣妾的宫里还炖着给皇上的汤,就不能陪昭仪多说了。臣妾先行告退。” 腾芽行了礼,兀自离开。 尤昭仪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还真是要上天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居然对本宫这样无理。” “你这是又生什么气?” 听着声音耳熟,尤昭仪连忙转过头去。 没想到居然是皇后站在自己身后。“皇后娘娘您……您不是……您这是要去哪?” “本宫去九銮宫给皇上请安。”宛心凝眸道:“腾常在虽然屈居末流的常在,可是她的本事,却是盛世手可通天的三公主的本事。不容小觑。”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尤昭仪一脸的懵懂。 “本宫的意思是……她可是身份低微的常在,可是她的手段,绝不是最末流的。要知道,她在盛世的后宫已经历练许多年,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本事,没有几个人能抗衡。就连盛世的第一宠妃韦逸霜,当年也是折损在她手中。韦逸霜,可是盛世为数不多叱咤风云的宠妃。” “臣妾也觉出来了。”尤昭仪不免叹气:“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凭她和皇上在微时的情分,就不是臣妾能抗衡的。她一入宫,皇上就再没来过臣妾宫中,唉……” “罢了。”宛心显出了皇后应有的端惠:“你放心就是,本宫一定会劝皇上多去你宫里走动的。毕竟你也侍奉了皇上一年多,皇上岂会是不念旧情的人。只不过是盛世的那位裕王殿下的缘故。” “裕王殿下怎么了?”尤昭仪有些不懂。 “裕王殿下奉了盛世皇帝之命,将驻地改为咱们邻国贡献给盛世的其中一座城池。裕王就在咱们的地方安营扎寨,日日近距离的盯着皇上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时候,皇上必然得给盛世的公主一些恩宠,才不至于让裕王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这个你应当会明白对吗?” “多谢皇后娘娘指点,臣妾明白了。”尤昭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有了计较。“皇后娘娘还要给皇上去请安,那臣妾就不耽误娘娘了。臣妾告退。” “去吧。”宛心冲她微微一笑。 尤昭仪走远了,碧桃才笑了出来:“皇后娘娘这一招果然管用。” “你怎么知道就管用了?”宛心凝眸道:“本宫不过才开口点拨她一句罢了。” “尤昭仪母家的本事就是带兵作战。裕王如今来了邻国的地盘,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尤昭仪纳闷冲动的性子,必然会让她母家有所行动。想来裕王很快就要遭殃了。一旦裕王那边出了事,咱们的腾常在也就按耐不住心性了。一旦得罪了皇上,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宛心不免笑的深邃又阴冷。“她不领情,不愿意和本宫同心同德。那就让本宫好好的收拾收拾她,逼得她无路可走,只能放低姿态来求本宫帮她。” 其实一个左清清,已经让宛心很是头疼了。再加上左清清肚子里还怀了个…… “本宫不可以让她和左妃结成同盟,决不能。” “皇后娘娘放心就是。”碧桃笃定道:“左妃是最善妒的,也是最多疑的。她如今有孕,皇上也只是去看了她两回,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怨恨腾常在,不过是表面上显出了大方罢了。一旦腾常在真正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翻脸的速度绝对是宫里最快的,皇后娘娘只管瞧着就是了。” “对了。”说到这里,宛心不由得想起了黄桃。“碧桃,你可有听闻,黄桃去了若水殿之后,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奴婢不曾听闻,皇后娘娘为何这样问?”碧桃不免奇怪。 “她方才在殿上,眼眶通红,紧抿着唇,似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宛心认真回忆了一下,道:“那位三公主在盛世的时候,可从来没为难过哪个奴婢。一向是最好说话,也最宽容的主子。怎么这次,好像有点不同了。” “皇后娘娘是不是疑心腾常在对黄桃不好。难不成腾常在以为黄桃是娘娘故意放在若水殿的眼中钉,所以特意防着她?甚至暗中使坏,想要把黄桃从若水殿赶走……”碧桃慢慢的说。 “是啊。”宛心毫不犹豫的点头:“本宫就是这么觉得。” “奴婢容后一定去仔细打探,再来回禀娘娘。”碧桃嗤笑了一声,冷蔑道:“这位三公主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后娘娘特意挑了个大宫婢给她,她不领情还起疑心。也罢,看样子她是没有福气用这么好的婢子了。若腾常在果真对黄桃不好,那可就成了咱们极好的机会了。” “是啊。”宛心颔首:“本宫当初也有用黄桃的意思,但就怕三公主聪慧,一下子就察觉。所以黄桃不过是个烟雾。但是没想到三公主心眼那么小,连个烟雾也容不下……” 说到这里,宛心又不禁担心起来:“咱们安插进若水殿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他们能不能顺利的接近三公主?” “三公主谨慎,贴身的事情都是冰玉再做。其余的人,她信不过,也不会重用。相对较为亲近的,也就只有黄桃了。”碧桃免不了自责:“都是奴婢没有本事安排好这些事,让娘娘忧心了。” “别这么说,不是你没本事,是你的对手本事通天。”宛心清冷嗤鼻:“也不急,慢慢来就是。本宫有的是时间,和她好好的较量。这一回,不死不休!” 第140章 旧事重提 >> 碧桃恭敬的走进来,朝皇后行了个礼。“娘娘,是腾常在身边的黄桃过来了,说是来给皇后娘娘您送腾常在亲手做的茶果。” “让她进来吧。”宛心微微抬眼,搁下了手里的毛笔。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黄桃手里提着食篮,恭敬的行礼。 “昨个儿才说起这件事,今天三公主就让你送茶果过来的,到底是惦记着本宫。”宛心不由得一笑。 “常在说为皇后娘娘尽心做茶果是本分也是福气。常在说,早晨没能过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实在是心中不安。只是皇上晨起时觉得龙体不适,这时候才还歇在若水殿,所以常在才不能亲自过来向皇后娘娘请罪。还望娘娘宽恕。” “什么?”宛心顿时觉得心口一紧:“皇上龙体不适?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告诉本宫?太医院是怎么做事的?” 宛心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将搁在垫笔上的毛笔扫掉在画纸上。苦心画了一早晨的寒山雪梅图就这么给毁了。然而她却顾不得遗憾,急火火的对碧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准备马车,本宫这就去若水殿探望皇上。” “是。”碧桃连忙依言照办。“奴婢这就去。” “皇后娘娘恕罪。”黄桃连忙跪了下去:“是皇上说偶感风寒,不过是小事情,就不要让太医院惊动后宫了。还说这个季节风寒很容易传染。既然是在常在那里歇着,让常在照顾着就是,不必再挪动。” “哦……”宛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听了这样的话,总觉得心口窒闷的厉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凌烨辰。就算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心也不至于这样难受、不安。 沉了口气,她扫了碧桃一眼:“罢了。皇上既然这么吩咐了,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就是。” “诺。”碧桃慢慢的退到一边。 “既然腾常在要照顾皇上,就不必再做茶果,为本宫这点小事操劳。你回去转告腾常在,让她好好的侍奉皇上就是。这几日,就不必来请安了。” “是。”黄桃恭敬的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恩泽。” 对上黄桃的眸子,宛心忽然想起了昨天的打算,便道:“这么好的茶果,放凉了再热就不如现在滋味好了。这样吧,碧桃,你去沏壶碧螺春来,本宫现在想要尝一尝。” “是。”碧桃识趣的退了下去。 黄桃则端着食篮,送到了皇后面前。她打开食篮的盖子,小心的取出茶果,放在皇后的面前。 隔着桌子,伸出手的一瞬间,手腕上露出了一条红痕。 “你的手怎么了?”宛心眼尖,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是怎么弄伤的?” “奴婢的小事,不敢劳皇后娘娘费心。”黄桃连忙缩回了手:“是奴婢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给本宫看看。”见她越是缩闪,宛心越觉得不对劲。 黄桃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宛心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往上推。这一推不要紧,居然满手臂都是红痕。 “你这是做什么活,能不小心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宛心微微蹙眉,想起昨日见到的黄桃的委屈,不免多认真几分。“你毕竟是本宫亲自调教过的婢子,有什么事情不妨对本宫直说。” 听皇后这么问,黄桃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是奴婢自己不好,做事情总是不如冰玉。” “胡说。”宛心才不相信这话:“你做事情是最尽心的,也是本宫调教的这么多婢子里面,最利落的。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让你去侍奉三公主。三公主到底是盛世的公主,一直都看做掌上明珠。正因为你妥当,本宫才放心你留在三公主身边。想着凭你的本事,也不会有什么疏漏。这可倒好,怎的你反而不如冰玉了?” “是奴婢自己笨,辜负了皇后娘娘您的信任。”黄桃更委屈了。“奴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三公主满意。渐渐地,三公主也就不让奴婢做别的事情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试药。” “试药?”宛心纳闷的不行。“怎么个试药法?” “三公主说,她在盛世的时候用过英家祖传的一种药。特别的灵验。不管是什么样跌打损伤,只要涂抹那种药,揉一揉马上就能止痛,连续几次揉过,就散瘀了。是最好的药。可是毕竟是英家的方子,不会传给外人。所以她只能自己去研制。这些日子,皇上让人送了好些药材去若水殿。若水殿原本就不怎么大,现下都被药材堆满了。三公主就每日让人煎药熬药,写方子。可配制好的药,总要有人来试试看效果如何,奴婢既不会晒药,也不如冰玉会煎药,就只能做试药的。每次弄伤了手背,试一试新熬制的药效果如何。有时候,一天要能熬出好几个方子的药,就要试好几次……” “三公主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做药?”宛心不禁生气:“这不是叫人遭罪么?若真的想要试药,天牢里那么多囚犯,亦或者是菜市上那么多受伤的百姓,只要把药送出宫去,让人盯着看看用药的结果也就是了。这么多次,这么多伤痕,她怎么能就可着你一个人来试药。岂非是故意要折磨你!” 看着皇后心痛的样子,黄桃呜呜的哭了起来:“奴婢知道,三公主一直以为奴婢是皇后娘娘您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才会处处对奴婢刁难,事事怪奴婢不尽心。可是奴婢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三公主的事情。皇后娘娘,奴婢还有一家老小,就您开恩,就让奴婢去别的宫里伺候吧!若一直留在若水殿,解除不了三公主的疑心,奴婢真怕自己没有性命再见自己的亲人。皇后娘娘,求您开恩,救救奴婢吧!” “你别哭了,哭的本宫心都痛了。”宛心幽幽叹气:“从前本宫在盛世的时候,三公主并非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变得这样狠心了。本宫以为,送你去她身边,就是你最好的去处,谁知道,反而会害了你。” “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是这后宫最心善的主子了。奴婢不敢有别的奢望,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等到出宫的日子。能完完整整的回到家人的身边,奴婢不敢有别的请求,求皇后娘娘您可怜可怜奴婢吧!”黄桃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哭的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真的受了委屈了。但其实,这不过是按照腾常在的吩咐好好的演一出戏罢了。 皇后先被皇帝生病却不许她侍疾的事情气着了,再被她这样一出苦情戏煽风点火一下,肯定是要有所行动的。只要皇后出手事情就好办了。 “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人身边的。”宛心凝眸道:“回头,本宫会好好劝一劝三公主。” “可是皇后娘娘……”黄桃听她这个语气,似乎是不打算让自己离开若水殿。那也就意味着,她是真的想让自己留下来,做她的内应,而不是烟雾。“可是三公主根本就不信任奴婢……” “这件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本宫自有办法。”宛心微微一笑:“时候也不早了。皇上还在若水殿。你们若水殿还有很多功夫要做,你回去复命吧。” “是。”黄桃抹了把眼泪,恭敬的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没齿难忘。” “去吧。”宛心微微一笑。 她走了,碧桃才走进来。“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她什么,是不是不信她?” “不错。”宛心点头:“看见她身上的伤,本宫的确是有些心软,想要答应让她去别处当差。可是,本宫更希望她能做本宫的内应,想来本宫调教的那么多大宫婢里面,再没有人向她这样这么痛恨三公主。只不过,本宫也不能凭那些伤痕,就相信她说的话。” 碧桃的眼中闪过了赞许之色:“经过这两年的历练,皇后娘娘果然不同了。” “是么?”宛心抚了抚自己的脸:“也亏得是你们在本宫身边,细心调教,本宫才能有所进步。” 说到这里,宛心又不免难过:“母亲那么聪慧,无论是开乐皇宫里的事情,还是朝政上的事情,亦或是妯娌之间的事……她都了如指掌,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那时候,看着母亲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之中,替舅父把各种事情打点的井井有条,我替她骄傲也替她累,却从没想过要努力的学会她这些本事。现在,我终于得自己去面对这些事,却只能后悔没多跟着母亲历练一些。还好是有你们在……” 提起焸公主,碧桃的双眼也泛起了红意:“奴婢每每看见三公主,就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深吸了一口气,碧桃道:“公主,这里是您的后宫,这所有的人,都是你手里的棋子。只要运用得当,你想要无声无息的了结三公主,亦或者是利用皇帝的权势为您重新开疆扩土,兴盛开乐也未尝不可。这些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奴婢相信,到了那一天,焸公主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安慰的。” “是啊。”宛心连连点头:“若不是还有这个信念支撑着我走下路去。我当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条路,再难我也要走下去。” “奴婢一定会陪着公主好好的走下去。”碧桃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雪桃走进来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您去瞧一瞧殿下吧。”雪桃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殿下把晌午进的午膳都给吐了出来,兴许是吐完了不舒服,殿下哭的厉害。这一哭,就又吐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宛心不免又是心口一紧:“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本宫?” “奴婢一直帮着乳母照顾殿下,又着人去请了御医。方才让人过来请皇后娘娘您过去,说是您正在这边说话,不得打扰。”雪桃也是一脸的焦急:“来请娘娘的奴才不敢打扰,就又返了回去。奴婢才刚抽开身,就赶紧过来了。” 几个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宛心也顾不上怪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子墨。“这深宫之中,本宫与子墨互为依靠。他有半点不妥,本宫就犹如剜心一般的难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本宫都要以他的安危为第一位。我知道你们照顾他也很辛苦,可是也就只有把他交给你们来照顾,本宫才放心。” 她这么说,让雪桃十分的自责。“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好好照顾殿下。” “不关你的事。”宛心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本宫自己没用。要应付宫里的人和事,要盯着宫外的一举一动,剩下能陪伴他照顾他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多了。走吧。” 黄桃回到若水殿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彻底擦干净。 冰玉看了她一眼,就勾唇一笑。“看样子事情还蛮顺利的!” “还行吧。”黄桃略微点了下头:“但是对方也不会轻易就走进来。” “不急,咱们有的是功夫。”冰玉微微挑眉:“你去洗把脸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公主还在房里陪着皇上呢。” “好。”黄桃微微颔首。 黄桃若有所思的退了下去。 这时候,房里一片寂静,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腾芽和凌烨辰面对面的凝视着彼此,却都一言不发。 “公主,药熬好了。”冰玉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安静。 腾芽轻声道:“那就端进来吧。” “是。”冰玉让门外的宫人敞开了门,双手端着托盘慢慢的走了进来。 玉碗里的药氤氲着苦涩的药气,腾芽只是闻了一下,就蹙紧了眉头。“皇上,这药要趁热喝。” “先搁着吧。”凌烨辰扫了一眼那药碗,就不情愿的转过脸去。 “放凉了再喝,只怕会影响药效。如此一来,皇上就要多喝几服药了。”腾芽亲自递到皇帝手里,又吩咐冰玉:“今天做的茶果不是还有一些吗?端上来给皇上送药。” “是。”冰玉连忙退了出去。 宫人又将房门关好。 “你又做茶果了?”凌烨辰不免皱眉:“也不嫌累吗?那东西要磨碎糯米,很费时间也费力气。朕记得,小时候总是缠着母后好几天,她才肯做一回。并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本来是答应了皇后娘娘,做一些给她送去。”腾芽微微一笑:“皇上也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 “是么。”凌烨辰端过了药碗,皱眉又放了下去。“朕没事了,不需要这些药。” “怎么可能。”腾芽拧着眉头道:“皇上偶感风寒,头重脚轻的浑身发软,还说没事。” “不过是御医夸大其词么!”凌烨辰不屑道:“朕又不是纸糊的。这点小病,算什么。倒是你,朕身子不适,你为何不直接为朕请脉,反而让人去传御医来?” “臣妾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腾芽饶是一笑:“何况御医给皇上请脉,可是有好一通的规矩呢。臣妾才邻国不过月余,万一要是坏了规矩可怎么好?” “你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啊。”凌烨辰虚了虚眼眸,与她对视一眼。“你是在暗示朕,日前有人来你宫里找了一通麻烦?” “看样子皇上什么都知道。”腾芽不免勾唇。 这也是腾芽和他对视了好长时间,却不说话的原因。原本是想和自己的联系,知道邻国现下是什么局势。也顺道打听一下,皇叔在邻国是否习惯,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遭遇。哪知道冰玉倒是放了消息出去,也吩咐了自己人要办好的事情,可是等了好些日子,居然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整个邻国,就好像是个巨大的牢笼。她在这里面,被看得紧紧的,好像连一只鸽子都撒不出去。不,确切的说,是能撒出去,但是根本就收不回来。 “自然是什么都知道。”凌烨辰凝眸:“当初在盛世的时候,那些暗处的事情,朕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在自己的地方,更是得事无巨细的都看清楚才好。” “皇上的心智,岂是臣妾小小女子可以明白的。”腾芽微微勾唇。“这一个月来,皇上对臣妾格外恩宠,惹得这后宫之中人人侧目。恨不得将臣妾当做箭靶子才解恨。可是实际上,皇上你好似也没有怎么恩宠臣妾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烨辰不由得沉眸,轻轻托起她的下颌。“你想让朕怎么恩宠你?” “您都知道有人来若水殿找茬,不是也没替臣妾出头的意思吗?”腾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有了兴致。“当日,你答应办完事情,回盛世迎娶臣妾。原本还以为是做妻子,谁料居然做了妾室。如果臣妾没猜错,这从中使绊子的,除了宛心公主,也就是那些喜欢逞匹夫之勇的朝臣了。” “你又想暗示什么?”凌烨辰看着她殷红的唇瓣,不禁喉结一动,拖着她下颌的手,轻轻的用力。 “尤昭仪的母家,似乎当时就很反对臣妾入宫服侍皇上。还扬言如果皇上要迎娶臣妾为妻,就要另择储君,说什么也不可以让盛世的手,伸进邻国的底盘……”腾芽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话,眼底依旧清澈。 这次轮到凌烨辰心里郁闷了。“连这样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莫不是皇后故意对你说出了真相吧?” “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来接皇上的短呢。”腾芽轻轻嗤笑:“自古以来,皇上都是很忌讳自己的妻子瞧不起自己的。更何况是受制于朝臣这样的窘迫事……” “朕瞧着,你就不怕。”凌烨辰与她四目相对,却捕捉不到她的心思。“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皇上一点小小的伤寒,却在我宫里赖了这一整日,连早朝都不去了……就竟目的何在?”腾芽稍微停顿,舒展娇唇:“莫非是要来倾听臣妾的委屈,好替我讨回公道?” 明知道凌烨辰才没哟这么好的心,腾芽却故意这么说。 “哼,如若不是呢?”凌烨辰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你这样对着朕一整日,悉心照顾,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朕替你讨回公道?朕认识的腾芽,何时软弱如此,平庸如从了。你若觉得吃亏,必定当场就向让你有这样感觉的人讨还回来,岂会等着朕替你出头!” 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彼此才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同时,也都明白,只有对方才是最能钳制自己的人。若一心相帮,兴许可以取长补短。可若是初衷不同,那才是棋逢对手。 凌烨辰眉心微蹙:“朕现在倒是有点厌恶当日阻止朕迎娶你为妻的那帮老不羞了。他们坏了朕的大事不说,还得罪了你。如若有一日,你不再是常在,而是这后宫之中翻云覆雨的宠妃……那,那帮老不羞可就要倒霉了!” “咯咯。”腾芽笑的特别开心。“皇上果然是最知心的人。” “是么?”凌烨辰送了唇瓣到她的唇前。 腾芽推开他捏着自己下颌的手,侧过脸去:“皇上偶感风寒,这风寒可是会传染的。若是臣妾也病了,谁来服侍皇上呢?毕竟皇上胸口,那簪子刺进去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若是给尤昭仪又或者别的姐姐看见了,还不得剥了臣妾的皮?” “哼!”凌烨辰轻轻哂道:“你岂会害怕?” “怎么不怕!”腾芽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前在盛世,我有父皇和皇祖母的疼爱,有徐丽仪和秦婉仪的关怀,谁敢让我害怕。可现在不同了。为着皇上您的恩宠,这些女人如狼似虎的瞪着臣妾,怎么能不害怕呢!” “所以呢?”凌烨辰微微挑眉:“你到底想让朕做什么?” “尤昭仪来臣妾宫里耍了一通威风……”腾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凌烨辰薄薄的嘴唇:“这件事,不能救这么算了。皇上得为臣妾做主!” 第141章 使小性子 >>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凌烨辰往前凑了一分,鼻尖几乎都要贴在她的脸颊。“好香啊……” 腾芽本能的后退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分毫不改:“臣妾从来不喜欢涂脂抹粉,也鲜少会用香料熏香,哪里来的香味。” “自然就是你的香味了。”凌烨辰微微虚目,闭上眼睛轻轻的吮吸:“那是任何脂粉都无法比拟的香味。” “是么,臣妾自己倒是不觉得。”腾芽微微显出严肃之色:“只是皇上也不必在此时转移话题呀。难不成事到如今,尤家的军权,还是皇上的心腹之患?” 凌烨辰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贴在她柔润却冰凉的唇瓣上。“不可胡说。是心腹之臣,并非心腹之患。你可知道一字之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叫人听去,岂不是扰乱了朕的朝政?” “这样的罪名臣妾可担待不起。只要是心腹,总归是皇上放心上要去惦记的事情。”腾芽微微凝眸:“何况是忠臣还是佞臣,皇上心里也有数。” “你素日里一向谨慎,怎么今日对朕说话总是这么冒失。”凌烨辰将她往怀里揉了揉:“朕只是好奇,那尤昭仪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让你这么小家子气,使起性子来了。” “臣妾再不济,也是盛世的三公主。如今屈居邻国末位的妃嫔,受点气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腾芽微微扬起下颌,脸色清冷的说:“那也要分臣妾愿意受气还是不愿意受这气。若不愿意,就自然要多说两句了。何况那一日,若不是丁贵仪为臣妾解围,还不知道事情要闹到什么地步呢!明明是为她好的事,明明是她尤其与我,却偏偏要我备受折磨,哪来的道理?” 凌烨辰知道腾芽不是这样的性子,可这一连串的话,都是围绕着对尤昭仪的不满来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别的用意。 “皇上。”腾芽借着他抱着自己的力度,往他的胸口上蹭了蹭:“皇上,臣妾不依嘛!臣妾不依!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一定要为臣妾讨回公道。哪里有人欺负人欺负到人家宫里来了,还能让她安然无恙的。总之臣妾不管,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才行!” “好了好了。”凌烨辰轻轻的抚了抚腾芽的背脊。“你可真是个磨人的!” “一般而已。”腾芽贴在耳畔,饶是轻笑:“皇上可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您既然答应了臣妾,就不可以失言。臣妾等着您的好消息。” 这番话说完,腾芽便伸手拨开皇帝的衣裳,动作利落的宽去他的龙袍。 凌烨辰的喉结不由一动,凝神看着她葱白的指尖,心跳加速。 然而那双灵巧的手,顺势解开了缠绕在胸口的绵条。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药膏,腾芽细心的替他在伤口处慢慢的涂抹。“皇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臣妾给您涂抹的是除去疤痕的药膏。这种药膏连续用上几个月,疤痕就会慢慢的消除,直至消退。这样子,就看不出手上痕迹了。” “唔。”凌烨辰微微颔首:“还是你细心。” “是臣妾粗手粗脚弄伤了皇上,理应细心照料,将功补过。是皇上大度,才宽恕了臣妾的罪过。臣妾怎么能不尽心侍奉好皇上。”腾芽勾唇一笑。 这笑容不光柔美动人,且还带着些许的妩媚,让凌烨辰禁不住陶醉在其中。 “药膏吸收进肌肤,皇上就可以更衣了。”腾芽将绵条收好:“往后不用再缠绵条这么费力,皇上身上也能松快些。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不留皇上了。” “怎的?”凌烨辰不由得疑惑:“这就要赶朕走?” “臣妾岂敢,不过是想着提醒皇上,别忘了答应臣妾的事情。”腾芽幽幽一笑,动作麻利的替皇上更衣。 凌烨辰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的捏了一下。 “冰玉。”腾芽唤了冰玉过来,顺势甩开了他的手。“让颂昌准备御辇。” “是。”冰玉连忙照办。 “唉!”凌烨辰不由得叹气:“看来朕若是不替你办好这件事,你是不会让朕留宿若水殿了。” “岂敢。”腾芽微微一笑:“臣妾不过是希望皇上能专心理政,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荒废了朝政。” 这话说完,腾芽与凌烨辰对视一眼:“恭送皇上。” 虽然明知道她是有目的才会这么做的,可硬是被人赶出去,凌烨辰心里还是微微不爽。 从若水殿出来,他坐在马车上,仔细的掂量着她今天的话,心里不免纳闷。 “皇上,都这个时辰了,咱们是回九銮宫还是去旁处?”颂昌在车外问了一句。 “去……”凌烨辰略微一想,道:“去看看左妃吧。” “是。”颂昌连忙吩咐驾车的奴才:“去左妃娘娘的绿水宫。” 皇上走了好久,三公主一直在房里没有动静。 冰玉不免着急,皱着眉头走进了进去。“公主,您说……” 腾芽抬眼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就又让冰玉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腾芽纳闷的看着她,语气温和:“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奴婢只是有点不懂,为何公主今天看起来这么不同?素日里,您才不会在这些方面计较,又故意在皇上面前说别人的坏话……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是奴婢不知道的?” “还真是有些你不知道的事。”腾芽往外望了一眼,道:“小川子呢。” “小川子在前庭的院子里呢。”冰玉纳闷的不行:“公主要传他过来吗?” “嗯。”腾芽略微点头:“你再把黄桃也叫进来。” “是。”冰**脚利落,连忙照办。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都走了进来。 这时候,腾芽正喝着茶盏里的热茶,表情平静。 “小川子,你先说。” “是,小主。”小川子一脸的严肃,慢慢的走上前去:“奴才已经按照小主的吩咐,仔细去打探了关于那人的消息。果然是很干净,没查出来半点不妥。不过跟着出去的人回来禀告,说皇上前脚才走,他后脚就出了宫,直接从后门进了轻浪宫,这个时候也还没回来呢。” “等下人一回来,你就让人把他按住。记着,千万要看住了,留活口。”腾芽面色凝重道。“是,小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冰玉一脸的狐疑。看向黄桃的时候,发觉黄桃似乎也并不怎么清楚。 “其实很简单,咱们宫里有尤昭仪的人。”腾芽沉了口气,慢慢道:“那一日尤昭仪和丁贵仪过来,我就闻到尤昭仪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还挺熟悉的,就像是咱们宫里安置药材那间房里,混合的药材气息。说来也是奇怪,尤昭仪头一回来咱们宫里,也不可能去过那间厢房,那么她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味?后来,我发觉是个打扫、摆放药材的小内侍监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我怀疑是他接近尤昭仪,甚至有过交头接耳的举动,说了一番什么话,才会让尤昭仪身上沾染了这种气味。” “所以公主就小川子去查那奴才的底?”冰玉不免自责:“都是奴婢太糊涂了。居然没发现咱们宫里还有尤昭仪的内应。也幸亏是公主您耳聪目明,才不至于让个小太监坏了事。只是公主怎么知道,那小太监会这样急不可耐的去尤昭仪的寝殿?万一他不去,那咱们不是不能抓个现行?” “其实当日我就在想,尤昭仪和丁贵仪是一道过来的。两个人一起来,一起走,尤昭仪在咱们宫里也只是耍威风,并没有单独去过什么地方。所以那小太监要和她接触,就必然是在宫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最好就是去她的宫里。所以他肯定会去。” 黄桃微微颔首:“不过常在是要那小太监自己回来才拿住人,似乎并没有抓个现行的意思啊。” “那是为什么?”冰玉纳闷:“不是说捉贼要捉贼么!公主不去抓个正着,那小太监不承认,尤昭仪不承认,岂不是白搭?” “所以我今天才会说了那么多反常的话。我确信当时,那个小太监就在窗户根下面偷听。我对皇上说的每个字,相信他都会如实的禀告尤昭仪。我就是个常在,没有资格去轻浪宫拿人的。皇后也肯定不会为了我,得罪功臣之女,堂堂的正三品昭仪。” 冰玉恍然大悟:“是奴婢疏忽了。还当公主和在盛世的皇宫一样,如何安排都可以。现下,也就只能等着尤昭仪自己露出马脚,让皇上忧心了。” “不错。”黄桃微微点头:“公主这一仗打的漂亮。如此一来,皇上就会知道尤昭仪在您身边安插了眼线,加之你先前对皇上禀明了关于尤昭仪的事情,皇上一定会借题发挥,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个局面,好做到答应常在您的事情。” “是啊。”腾芽微微一笑:“我是不喜欢背后说人的是非。可既然尤昭仪这么喜欢安插人在我身边,来打探我的事情,那我也就只好顺顺她的心思了。” “公主心思缜密,您都安排了这么多事,可是奴婢居然还蒙在鼓里。”冰玉内疚的锤了自己的脑仁:“奴婢这个笨脑袋啊,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呵呵。”腾芽被她逗笑了,不禁勾唇:“你不是笨,只是要你盯着的事情太多了。你也忙不过来。对了,今天后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吗?” “回公主的话。”冰玉正经了脸色,压低嗓音道:“听说墨殿下病了,皇后娘娘亲自照顾在侧。可是御医开的方子也用了,病情却还是没有明显的好转。太医院的御医跟走马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往碧波宫去,但皇后娘娘还是不满意。” “皇上就这么一个皇子,自然是要重视一些。”腾芽微微凝眸:“不过皇后那么聪慧,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孩子。想来也没有功夫搭理别的事情。所以,黄桃你那边恐怕暂时就得不到皇后的消息了。” “未必。”黄桃却不这么看:“奴婢反而预感,皇后娘娘应该很快就要传召奴婢说话。” “为何这么说?”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默殿下生病,皇后娘娘的确是会分神的。但是尤昭仪从咱们宫里的小太监那里,知道这么多事情,想必会第一时间告诉皇后,而不是单独和您斗。难得有这个好的机会,皇后坐山观虎斗,又怎么忍心放过。奴婢以为,明日一早,皇后娘娘必然会找机会让奴婢去她宫里一趟,问清楚究竟。” “你说得对。”腾芽饶是一笑:“比起要我的命,默殿下的病是一定会好的,所以皇后放不下这件事也是情理之中。” “看来黄桃姐姐很了解这宫里的人与事。”冰玉笑眯眯的说:“奴婢还有好多地方要跟你学呢。” “这也就是皇后当日提携的好处了。”黄桃苦涩一笑:“我们这么多婢子,都是她一手一脚调教出来的。整整用了一年的时光。这后宫里的人与事,没有什么皇后看不明白的,自然我们也就跟着能多看一些。” “那就等着吧。”腾芽觉得有些累了,说真的,她还真是不习惯背后说人是非这一套。今天是头一回用,但愿以后没有用的机会。 绿水宫里,左清清幸福的依偎在皇帝的怀里。她撒娇一般的将皇上的手搁在自己的腹部:“皇上,您摸摸看,臣妾的肚子又大了一些呢。” “哪里就大了一些?”凌烨辰不禁蹙眉:“才不足两月,看着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皇上!”左清清亲昵道:“怎么会没有区别,臣妾都感觉到他一点点的长大,肚子也越来越结实。御医照顾的尽心,腾常在预备的补品更是滋补,臣妾只觉得身上有劲,一点都不累呢。看样子,咱们的孩子也是孝顺极了,不想让为娘的辛苦。” “咱们的孩子,自然是聪明孝顺的。”凌烨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不由得在想,如果是腾芽有了他们的孩子,那该多好。若是个皇子,就像他这样潇洒倜傥,若是公主,就如她一般冰雪聪明。想着想着,唇角的笑容里透出了温暖。 左清清见皇帝这般高兴,也不禁暖心。“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一定要为皇上诞下皇子。” “朕待你好,只因为你是你。”凌烨辰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无论是皇子亦或者是公主,都是朕的至宝。清清,你身子一向弱,朕只盼着你们母子平安,便是最好的。你切莫为了给朕添个皇子,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弄得身子和心里都不舒坦,明白吗?” 他这么一说,左清清的眼眶都湿润起来:“皇上待臣妾这样好……” “傻瓜。”凌烨辰试了试她的眼角:“朕一直待你如此。” 正是说的热络,外头是颂昌的声音。“皇上……” 一听见这动静,左清清的眉头就蹙紧。这个时候,他出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又不知道是谁起幺蛾子,想要把皇上从她这里请走。 “什么事情啊,都这么晚了?”左清清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回左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宫里的颂丰过来了,说是默殿下的高热又厉害了,把方才吃过的药都吐了出来,御医看过也不见好,想请皇上赶紧过去瞧一瞧。”颂昌有些着急的说。 “原来是默殿下身子不爽。”左清清不禁显出了担忧之色,方才的不耐烦一扫而空。“皇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臣妾也是马上要做母亲的人了,想着那么小的孩子就这么遭罪,当娘的必然是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一定很需要您在身边陪伴。” 看她如此的得体懂事,凌烨辰自然是点头:“也好,朕去瞧一瞧皇后和子墨。你自己早点歇着,不要起来走动,别吹了风。” “多谢皇上关怀。”左清清勉强的笑了笑,脸上又是担忧:“请皇上替臣妾宽慰皇后娘娘。明日一早,臣妾就去碧波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好。”凌烨辰温和的与她对视一眼。“朕先走了。” 门被敞开,又被关上。 房里方才还是温情脉脉,这时候就只剩下左清清一个人。好像皇上这一走,居然就把这房里的暖意都给带走了。一下子,就变得冷寂起来。左清清十分的不习惯。 “樱桃。”她挑眉唤了一声。 “奴婢在。”樱桃连忙走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左清清幽幽叹气:“就是想你进来和本宫说说话。” “是。”樱桃忽然想起了什么:“炉子上的补品也炖好了,不如奴婢让人端进来,给娘娘品尝。” “也好。”左清清微微点头。 不多时,杨桃就端着补品走了进来。 补品送到了左清清面前,她拿勺子舀了一勺,轻轻的吹凉,慢慢的送进嘴里。 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左清清微微一笑,看了杨桃一眼。 “是。”杨桃连忙走上前,将碗端起来,当着左妃和樱桃的面,慢慢的将一碗补品都吃完了。 “其实娘娘若是不喜欢腾常在准备的补品,完全可以不吃,不会有人知道的。何必还要每次都尝一口呢?”樱桃一直不懂,左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吃一口,怎么知道补品是什么滋味。若是腾常在问起来,本宫也不晓得如何回答。既然要做这件事,就要做的滴水不漏。腾常在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聪明过人,一点点疏漏,都会让她觉出本宫并非真心。如若果然如此,那不是真的要坏事了么!她会觉得本宫是在利用她,觉得本宫居心不良。也就等同于把她推到皇后那边去。你们也明白,这后宫之中,不是本宫就是皇后,总之不能再冒出个腾常在三足鼎立。所以,本宫一定要尽可能的让腾常在站在本宫这一边。” “奴婢明白了。”樱桃点着头,却也心疼的不行:“娘娘孕中,还要这般花费心思去思量这些事,当真是辛苦。” “这点事,算不得辛苦。”左清清微微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有了这个孩子,我要思量的事情还很多呢。这些补品,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除了御医的方子,别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奴婢明白了。”樱桃显出了心疼的样子:“时候也不早了,娘娘不如早些睡吧。” “嗯。”左清清微微点头:“是觉得有点乏了。” 这时候,杨桃也吃完了那一碗的补品,那这绢子认真的擦去了唇边的渍。“娘娘早些就寝,奴婢会把腾常在送来的补品继续熬上。” “好。”左清清温和点头。 这一回,人退下,房里的灯也熄灭了,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左清清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孩子啊孩子,若你是个皇子就好了。母妃并不是要母以子贵,而是要你来当支撑母妃斗下去的支柱。后宫里的日子,太清苦了。这才刚刚开始……” 凌烨辰赶到碧波宫的时候,宛心已经哭成了泪人。 “皇上,皇上,您可来了,求求您,救救子墨!”宛心跪在皇帝面前,泪落如雨:“御医看过了,开了方子,可是子墨喝不下去药,已经惊厥了几次。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臣妾想尽办法,可是子墨的高热还是退不了,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不好了……” “你先起来。”凌烨辰扶了她一把:“朕去看看子墨。” “是。”宛心忍住了眼泪,陪着皇帝走到了床边。 给子墨敷额头的冰凉绢子都被捂热了,凌烨辰伸手去摸子墨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再回头看一眼跪了一地的御医,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么多人,连高热这点小病都看不好吗?” “皇上恕罪。”御医们个个面如死灰。 凌烨辰看了宛心一眼,又看了看御医:“颂昌,你赶紧去若水殿,请腾常在过来一趟。” “是啊。臣妾怎么没想到呢!”宛心不由得喜上眉梢,可是这样的笑容却带着哭腔:“快去请三公主来,请三公主救救我的子墨!只要三公主来了,我的子墨一定会好起来!快去啊!” 第142章 福祸相依 >> “公主不觉得有诈吗?”冰玉坐在马车里面,在三公主的耳边小声的问。 腾芽微微勾唇,却没有说什么。 “偌大的邻国,就没有一个能为默殿下治病的御医?”冰玉说什么都不相信。“哪里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呢。那三公主您没来邻国的时候,难不成他们的病就不要医治了?” 看她充满疑惑的样子,腾芽心里也是有顾虑的。“不管怎么样,幼子无辜。若是我能帮得上忙,自然会尽力而为。” “公主就是心善。”冰玉垂下了头去。 一旁坐着的黄桃一直没吭声,可是脑子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 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碧波宫外。 “常在,您可来了。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在此相迎。您一来,马上用软轿子抬着您去后殿的内寝。”碧桃一脸急色的朝腾芽行礼,礼还没醒完,就紧忙说了这么一番话。 “好。”腾芽随着他上了软轿。 冰玉和黄桃紧随其后,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了后殿的内寝。 “芽妹妹,你可算来了。”宛心急的眼睛都红了,说话也带着鼻音。 腾芽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她拽住了手腕往里走。 “就不闹这么多虚礼了,请妹妹赶紧去看看子墨。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什么吐什么,药根本就喝不下去多久。且这么长时间了,高热一直都没有退,本宫总觉得是越来越严重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本宫也不会这时候打扰妹妹。” “皇后娘娘莫急,让臣妾先为墨殿下请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腾芽看宛心着急的样子,便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这个孩子。 而凌烨辰则在一边沉默不语,不知道是插不上话的缘故,还是太过担心,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快,雪桃,赶紧把子墨的衣袖卷起来。”宛心动容的说:“让三公主赶紧看看。” “是。”雪桃动作麻利的照办。 腾芽坐在床边,先伸手摸了摸凌子墨的额头。“额头这么烫,想来身上更是滚烫。光用凉绵巾敷额头是不够的。赶紧多弄些绵巾来,打湿之后,擦拭全身。尤其是胸口、背后和腋下。额头上的绵巾,也要一热就换凉的。” “赶紧着。”宛心连忙对碧桃道:“按三公主说的办。” “是。”碧桃召唤了几个小丫头,去打水去绵巾,不一会的功夫就准备妥当了。 这时候,腾芽也为凌子墨请过了脉。“我能不能看看御医们开的方子?” “好。”宛心转身,让人拿了方子过来。 腾芽细细看了看,道:“御医的方子的确是对症下药,并没有什么不妥。若是让我来开方子,也必然是如出一辙。” “这……”宛心不免焦急:“芽妹妹,如果御医的方子有效,子墨的烧早该退了。你是不是担心若你的方子比御医开的有效,会惹得那些御医不痛快。你放心,皇上和本宫绝对不会将你的方子泄露出去。只要能医治好子墨,芽妹妹,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本宫都会答应你的。”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妾并无私心。”腾芽微微蹙眉:“御医的方子的确是对症下药,并无半点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宛心的心都揪起来了。“芽妹妹,你尽管说。” “只是三殿下恐怕自生病起,就一直没有进食。即便胃里有东西,这样吐了几回,也不剩什么了。御医的方子固然管用,但孩子就是孩子,肠胃娇弱些。空腹用药,药会很难消化,刺激的胃里面不舒坦,就会加剧呕吐。再管用的方子,不能起作用,也是白费。” “原来如此。”宛心不由自责:“我这个当母亲的,居然一点都不尽心。让孩子空腹服药,遭这么多罪。可是……可是子墨一直呕吐,就算给他吃东西,想必也是吃不进去的。万一连吃下去的东西也吐出来,那不是白费力气?这可怎么办?” “倒是不用吃东西,稍微喝一点米汤就好了。”腾芽对碧桃道:“厨房里弄点米汤来,不要粥,太浓稠。小半碗,慢慢的喂墨殿下喝下去。然后拿个舒服的靠背,让墨殿下半直着身子,靠一会。切记不要平躺着。用温热的绵巾擦拭身子不要停。记住,除了额头上的,可以用凉水绞过的绵巾来敷。身上一定要用温水绞过的绵巾擦拭。太凉了会让墨殿下不舒服。” “是,奴婢都记住了。”碧桃紧忙去办。 腾芽继续对皇后道:“喝了米汤之后,半个时辰,墨殿下没有呕吐的迹象,才能喂药。服了药之后,继续擦拭身子。如若没有呕吐的迹象,再过两个时辰继续服药。两个时辰之后,就不要再喂药了。让墨殿下好好是睡一睡,这时候就不要再擦拭身子了,今晚就始终保持半坐着的姿势睡。明天一早,墨殿下的高热一定能退。等墨殿下醒过来,再给他喝一些简单的清粥,什么都不要放。调理下肠胃。” “好好。”宛心连连点头:“本宫一定按妹妹说的去办。” “如此就没有不妥了。”腾芽微微勾唇。“墨殿下是皇后娘娘亲自照顾抚育,身子底子很好呢。相信只要高热退了,马上就会好起来。” “妹妹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宛心按着胸口闭上了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睫毛滚落下来。“子墨有半点不适,本宫就如同剜心一样的难受。也亏的是妹妹你在,你如此的心细,才能让子墨赶紧好起来。多谢芽妹妹。”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腾芽温和道:“当日徐丽仪教传授医术给芽儿的时候,也是希望芽儿能学以致用。如今能帮到墨殿下,是臣妾的福气。” 腾芽的目光扫过了凌烨辰的脸,最终还是落在宛心脸上:“皇后娘娘全心全意的照顾墨殿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臣妾再过来请安。” “好。”宛心连忙点头:“颂丰,你送三公主回若水殿……” “是。”颂丰恭敬的应下,随着慢慢的退了出去。 “皇上。”宛心走到凌烨辰面前,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凌烨辰方才一直没做声,一是不想打扰腾芽请脉,二是守着宛心,他好像不知道能和腾芽说什么。从前三个人这么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很别扭了。如今也是如此,反而加剧了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似有个声音,一直在默默的提醒他,就是因为宛心,他才会对不起腾芽。“有什么事情你直说便罢。” “求皇上恩典,让芽妹妹挪到倾波宫亦或者是漓乐宫宽住吧!若水殿实在是太远了,且也太过偏僻。若是芽妹妹能住的近一些,有什么事情,也方便臣妾去照顾一二。何况,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在,子墨也能少遭点罪。皇上,臣妾知道您与芽妹妹有心结,可这心结,多半也是臣妾当年,年少无知种下的。今日,就当您成全了臣妾,让臣妾能补偿一二,权当是赎罪了。” “你就真的那么像让她搬过来住?”凌烨辰凝眸看着宛心。 “自然。”宛心连忙点头:“臣妾在盛世的时候,芽妹妹百般照顾。如果她身在邻国,臣妾与她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又怎么忍心她一个人在若水殿受苦。那里冬凉夏热的,根本就不适宜居住。皇上,您要怪就怪臣妾办事不利。当日前往盛世,是臣妾没能完成答应皇上的事情,将太后平安的请回宫中,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根本就不是芽妹妹的责任。” “罢了。”凌烨辰看宛心哭的可怜,苍白的脸上尽显疲倦之态,少不得伸手扶了她起来。“朕原本是打算让她在若水殿长住的。既然皇后你如此求情,朕便给你这个面子。” 宛心一听这话,不由高兴起来。眼底的泪还没擦去,唇边的笑容就绽放开。“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上恩典。臣妾谢过皇上隆恩。” “看样子,你倒是比她还高兴。”凌烨辰心想,腾芽那个牛脾气,若不是有求于人,才不会软硬兼施。必然是一根筋倔强到底。说穿了,她保不齐更喜欢住在若水殿,也好过这两座后宫里的宫殿。 “那么,请皇上示下,先前打扫出来的漓乐宫和倾波宫,芽妹妹住在哪一处更为妥帖?”宛心心里还是有疑影的。她很好奇,皇上是想让腾芽离她近一些,还是离皇上自己近一些。 “就……”凌烨辰与她对视一眼,凝眸道:“就漓乐宫吧。挨着你近一些,也方便照顾子墨。” 心里松了口气,宛心面上只有欢喜:“多谢皇上。” “好了。”凌烨辰走到床边,细细的看着婢子们为子墨擦拭身子,好半天才道:“皇后好好照顾子墨,朕回九銮宫了。” “是。”宛心连忙起身,恭敬的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待皇帝的御驾离开了碧波宫,碧桃才敢上前和皇后说话。“娘娘,您为何要这个时候将腾常在挪到自己身边?墨殿下的身子要劳你看顾,左妃那又……后宫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这时候让腾常在过来,岂不是又要您分心吗?再说,腾常在也未必会领情。” “明眼人都瞧出来,皇上对腾常在用情之深。”宛心总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很刺耳。哪怕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听着还是不舒服。“既如此,后宫之中,能分庭抗礼的本宫和左妃,就都需要这么个人来巩固自己这一方的势力。说白了,腾常在愿意帮谁,谁就能因为她的缘故,多被皇上垂注一二。何况,分庭抗礼已经很不容易了。谁也不希望这后宫出现三足鼎立的局面。所以,一个那么聪明,又那么被皇上在意的人,唯有放在自己身边最近的地方,才安全。” 听皇后说的头头是道,碧桃才稍稍安心一些。“皇后娘娘洞若观火,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不是。”宛心握着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你是真正的急本宫所急,才会深陷其中而看不太清晰。本宫庆幸身边有你们。现下,只希望三公主的法子有用,子墨能马上好起来。其余的事情,慢慢去做就是。” “是啊。”碧桃看了一眼床上的墨殿下:“有皇上的疼爱,有皇后娘娘的精心照顾,墨殿下一定会马上痊愈的。” “明日一早,你让人去告诉三公主,说皇上恩典她迁居漓乐宫。回头让人再把漓乐宫仔细收拾一下,切莫有什么疏忽。让内务局的人帮着把若水殿的东西好好的搬过来。一应所需,该换的就马上换了。无论是多么小的东西,都要做到精致,没有半点缺陷才可以。既然要三公主记住咱们的好,那就得做到精细精致。” “奴婢明白,娘娘您放心就是。”碧桃饶是一笑。 “好了,本宫去陪着子墨。”宛心长长的叹了一声:“真是多亏了三公主,否则宫里的这帮庸医……” 后面的话,宛心没有再说下去,眼神却忽然锋利的瞪了雪桃一眼。 雪桃正好抬起头,迎头就看见了皇后这样的目光,心头一凛。“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让你好好看着子墨,你怎么可以如此的不尽心。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还是你打算到现在还隐瞒本宫?”宛心的语气颇为严肃。 雪桃赶紧将手里的绵巾交给了碧桃,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时大意。奴婢并非要隐瞒,而是焦心墨殿下的身子,才一时忘记禀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宛心微微凝眸,道:“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本宫不想再留下任何的不妥。帮不了本宫的人,大不了就是赶走。可帮不了本宫,却害的本宫受剜心之痛的人……就该死。”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办好。”雪桃忙不迭的叩首:“多谢皇后娘娘允准奴婢将功补过。奴婢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去办吧。”宛心不想再多说什么。 “是。”雪桃连忙起身,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碧波宫的奴才就把皇上恩典腾常在迁宫的事情,传的后宫皆知。 腾芽才起身梳妆,就听见若水殿里进进出出,往来不断的脚步声。 “外头是怎么回事?”腾芽看着镜子里的妆容,蹙眉问:“该送来的药材,不是前两日都送来了?我一个人,能用得了多少?也至于他们这样劳师动众的?” “公主这可就是错怪这些奴才了。”冰玉抿唇一笑:“他们过来,可不是为了送药材来,而是搬药材走。” “搬走?”腾芽更奇怪了:“我这几日也算是安分,不曾得罪皇上啊。” “噗嗤!”冰玉没忍住,笑了出声。 “怎么?”腾芽诧异的看着她:“什么这么好笑?” “公主就不能往好的方面去想。皇上并不是让人搬走那些药,而是下旨让咱们搬去漓乐宫安住。听说是皇后娘娘昨晚上向皇上求了恩旨的缘故。反正内务局的人殷勤的很,说是连夜就把漓乐宫又给布置了一遍,这不,早起天刚亮,就过来替咱们收拾东西。看这个情形,公主您去碧波宫请过安,就能直接去漓乐宫住下了。这若水殿,咱们是不用再回来了。” “皇后的意思?”腾芽微微蹙眉。 “是呢。”冰玉笑眯眯的说:“公主昨天替墨殿下请脉了,想来皇后是为了感谢您的善举。” “呵呵。”腾芽似笑非笑的说:“这若水殿有什么不好的,又清静,又少人。何况都已经住习惯了。” “皇后娘娘想必是知道常在会这么说,才吩咐人一早就过来帮着搬东西。”黄桃进来的时候,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常在还是先进一些吧,等下回了漓乐宫,肯定是少受妃嫔们往来恭贺之扰。哪里还能清静的用一顿早膳呢!” “还是黄桃姐姐系想得周到。”冰玉笑眯眯的说:“公主就用一些吧,饿肚子陪着那些人说话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这倒是。”腾芽禁不住点头:“那些人,趋炎附势的……必然是要来的。” “砰”的一声,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 腾芽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婢子跪在了眼前。 “常在恕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卷起帷帐一时没留神,踢倒了鎏金的香炉。” 那婢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劲的叩头。 “罢了。”腾芽不免蹙眉:“你也不是故意的。” “赶紧清理一下。香炉里有香灰,别吹了风烧起来。”冰玉也是顺口说了一句。 “是。”那婢子居然用手去收拢还有些残火的香灰,顿时烫的吱哇乱叫。 “你这是做什么呢!”黄桃不免生气,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过来看。“谁告诉你香灰是可以用手去收拾的?这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那婢子哭的特别伤心。 “谁也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冰玉也被她弄得心烦:“难得今日是公主乔迁新宫的好日子,你这丫头,是故意来触霉头的么?” “好了。”腾芽少不得起身走过来,凝眸看了她一眼。“手都伤着了,能不疼的哭起来吗?冰玉,你赶紧去拿烫伤膏来,给她抹上。这里让别人收拾就行了。” “是。”冰玉知道三公主一向心善,不追究那婢子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受了伤的婢子却没有高兴的谢恩,反而仍然哭个不停。 “你这丫头,哭起来上瘾啊?”黄桃也是烦的不行:“公主都不追究了,你还哭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腾芽温和的说:“你别怕,有什么话慢慢说。” 那婢子一听,眼睛里不禁有了期望。“奴婢的姑姑,是皇后娘娘宫里照看墨殿下的乳母。前两日,她患了风寒不说,还发了高热。这两日,奴婢夜里都有去下院照顾她。可谁知道,昨晚上奴婢还见过她呢,早起去给看她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问过同屋里住着的婢子,说是有人过来把她给带走了。奴婢心想,她病着,也能去碧波宫照顾墨殿下,还能去哪。就让相熟的同乡帮着去太医院打探,问问姑姑是不是去取药了……可是……可是……人家告诉奴婢,说半夜里有个婢子病重殁了。奴婢赶紧去看,却说人已经给送出宫去,丢去乱葬岗了,还说她生的是急病,根本来不及救治。可是我晚上才见过姑姑的,姑姑的病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怎么会忽然就殁了?” “你叫什么?”腾芽不免叹气。这丫头伺候了她一个来月,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奴婢苗珠。” “你先别哭了。别人也只是告诉你,昨晚上殁了个婢子。也未必就是你姑姑。等下本宫要去碧波宫请安,会帮你问一问皇后娘娘。你便再宫里好好等着就是了。”腾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苗珠的姑姑凶多吉少了。一定是皇后觉得,是这个乳母将风寒高热传染给了凌子墨,才会让人连夜就把她给处置了。 心里这么想,就难免会觉得难受。 “多谢常在恩典,多谢常在恩典。”苗珠连忙抹去了眼泪:“奴婢一定会好好报答常在今日的恩情。” “好了。”腾芽摆一摆手示意冰玉扶着她安抚一下。“黄桃,你陪我去给皇后请安。迁宫的事情就交给冰玉你来盯着。” “是。”两个丫头齐声应是。 腾芽已经没有食欲吃不下东西。“左右也是起的早,咱们就早点去碧波宫吧。” 这时候,偌大的碧波宫里已经不冷清了。 尤昭仪沉着脸,目光里透着沉冷:“皇后娘娘,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今日若不当着妃嫔们问个清楚,那臣妾可就要让父亲在朝堂上好好向皇上问明此事。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说法。” “不过是以讹传讹,你有什么根据?”宛心很不满意她这样说话的口气。 “娘娘,臣妾一向敬服您。”尤昭仪感觉到皇后的不满,故而放低姿态:“并非是臣妾要冒犯您的威严,只是谁都知道,您与腾常在姐妹情深,怕就怕您太过心善,被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温婉柔和,实际上却毒如蛇蝎的三公主给蒙蔽了。总之,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彻查此事,决不能姑息养奸。” 第143章 遇刺之谜 >> “白天不能随便说人……”溪夫人往殿门口望了一眼,看见腾常领着黄桃慢慢的往殿里来。“尤昭仪,这没有谱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说比较好。毕竟事情牵扯到皇上。皇上没有提及此事,就连皇后娘娘也不知情……想必就是奴才们以讹传讹的虚言,这就要拿到皇后娘娘的碧波宫正殿来兴师问罪的,是不是有些太过莽撞冒失了?这可不像是尤昭仪素日里稳重的样子。” 嘴上这么说,溪夫人心里却鄙夷的不行。尤昭仪,何时有过稳重的样子。不过就是会在皇帝和皇后面前装乖罢了。这回可倒好,一门心思的要抓腾常在的痛脚,就连在皇后面前居然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子了。 尤昭仪沉眸看着溪夫人,只觉得牙根痒。溪夫人不是同样没有子嗣么,凭什么一入宫就是溪夫人,居然是比自己高两个等级的从二品。按耐住心里的不爽与嫉妒,她慢慢的说:“皇上与她不是相识于微时么!那皇上若是想要包庇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腾芽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尤昭仪说了这么一句。这宫里和皇上相识与微时的,除了她就只有皇后。尤昭仪一向欺软怕硬,必然是没有胆子当着皇后的面讲皇后的是非。如此说来,也就是宠着她。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给诸位姐姐请安。”腾芽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温柔:“原本是想早些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成想居然还是最后一个。到底是臣妾才入宫,不如诸位姐姐们懂得如何侍奉在皇后娘娘身侧。还望娘娘恕罪。” “免礼,坐吧。”宛心也是温柔的看着她:“并不是你来的迟了,是她们来的太早了。” 目光落在尤昭仪脸上,宛心忧虑道:“方才的话,本宫便当你是早起没有睡醒,讲了昨晚上的梦魇。你就别再说下去了。” “娘娘,臣妾知道您心善,但是这件事情,可是关乎到皇上性命攸关的大事。既然腾常在来了,那不如就让臣妾当面急问一问。”尤昭仪拧着眉头,煞有介事的走到腾芽面前:“腾常在有没有做过,当着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的面,如实的说出来也就是了。” “不知道尤昭仪要问臣妾什么事情?”腾芽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扬起下颌。 看她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尤昭仪就气不打一处来。“妃嫔们入宫,为的就是能好好的侍奉皇上,为皇家繁衍后嗣。怎的腾常在一入宫,就敢抗拒承宠,还弄上了皇上的龙体!亦或者说是袭击了皇上,意欲行刺。” “什么?”溪夫人顿时就懵了。“尤昭仪,你方才不是说腾常在冒犯皇上吗?怎么这又变成了袭击皇上,还意欲行刺?” 其余的妃嫔也是个个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昭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宛心也是一脸的惊惧:“你对本宫说的是腾常在冒犯皇上,还损伤了龙体。听着怎么都似是讹传。如今怎么当着腾常在的面,又说什么袭击皇上,意欲行刺?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实情?” “皇后娘娘切莫忧心,臣妾有证据。”尤昭仪这时候才算是真的冷静下来。她看见皇后眼底的急切,以及诸位妃嫔眼中的担忧。这些,恰恰就是她最需要的东西。只要勾起了这些人的愤怒和恐惧,那么那位盛世的明珠三公主,就很难活命了。 就连一直沉默坐着的左清清眼睛都亮了。“你有什么证据,把这样大的罪名加诸在腾妹妹身上?” “左妃娘娘不必急。”尤昭仪饶是一笑,目光就重新落在腾芽脸上:“三公主,到底您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您自己如实的承认不就好了。非要我拿出证据来证明,到时候恐怕就更是罪上加罪。倒不如你自己爽爽快快的。” 腾芽凝眸与她对视一眼,目光略显得有些呆滞。“我并不曾冒犯皇上。更不曾意欲行刺。正如在座的诸位姐妹一样,臣妾既然已经入宫,就必然只有一条路能走,那就是好好的服侍皇上与皇后。臣妾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岂不是毁了盛世与邻国的邦交,也毁了臣妾自己渴望已久的归宿。昭仪娘娘不知道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冤枉臣妾。可那一日,您来臣妾宫里百般刁难,臣妾也是笑面相迎,并不曾得罪啊!” “你胡说什么呢!”尤昭仪听她这么说话,还一脸无辜的样子,顿时就来了气。“我及时百般刁难你了?你少在这里装无辜。那天的事情,丁贵仪也在场,本宫是否刁难了你,只管让丁贵仪说出事情就是。”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又集中到了丁贵仪的脸上。 宛心微微蹙眉,看着丁贵仪的目光若有所思:“丁贵仪,既然当日你在场,那么你就好好说一说,到底是尤昭仪百般刁难了腾常在,亦或者是腾常在无端的指控。” “皇后娘娘,臣妾……”丁贵仪显出为难的样子,其实她这一听,马上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和皇后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皇后会先说出自己希望听见的答案,也就是尤昭仪百般刁难腾常在。只要这么说了,尤昭仪必然会勃然大怒,拿出更为紧要的证据来指控腾常在。 “不碍的,你只管说就是。”宛心沉眸道:“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本宫必然会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因为你今日的话而为难你,亦或者秋后算账。否则,你来告诉本宫,本宫必然会为你做主。” “多谢皇后娘娘。”丁贵仪起身行礼,才慢慢的走到皇后面前。“那一日,臣妾和尤昭仪前往若水殿,向藤常在求一剂良方。尤姐姐的肌肤每当换季的时候,就容易红痒起疹子,所以姐姐就想着能让三公主帮一帮忙。只是……当时的气氛有点尴尬,尤姐姐想让腾常在按照宫里请脉的规矩,下跪为她请脉。可是腾常在却说自己并不是御医,且望闻问切,最后一种方法才是请脉,她只是看过尤姐姐的面庞,就已经知道原因,并给出了方子。也就是说,根本不必跪下请脉。臣妾也觉得只要有了方子,能解决这件事情就好了,实在不必在意是用什么法子。劝说了尤姐姐之后,才知道原来尤姐姐并不是真的要让腾常在下跪,只是她听闻腾常在在盛世的时候,是最得宠的公主,所以想试探一下腾常在的脾气秉性到底好不好相处。尤姐姐这么说,臣妾也就放心了。我们拿了方子之后,便从若水殿回了宫。” “噗嗤。”左清清当时就笑了起来。“要不怎么本宫说丁贵仪是这后宫里最会做人的了。这番话说的,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让腾常在下跪请脉,的确是刁难。可尤昭仪说是为了试探脾气秉性,你居然就信了?那么当时腾常在是否觉得委屈,又能否接受这个说法,你可看明白了?” 丁贵仪被左清清笑的脸色有些难堪。“都是臣妾不好,没能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才会让腾常在觉得委屈。但想来,尤姐姐是没有恶意的。所以,臣妾才觉得起初的刁难,不过是为了试探而已。可是最后,腾常在也给了方子,据说尤姐姐用着也是蛮好的,这几日,肌肤都有变白了一些呢。” “这么说来,就是尤昭仪不好了。”溪夫人扫了尤昭仪一眼,道:“看着的确是白了些。俗话是怎么说的,得人恩果千年记。再不济,腾常在也替你治好了皮肤红痒的小毛病,你这受了恩惠,不记得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反咬恩人一口呢。硬要说她意欲行刺……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推?也未免不厚道。” 宛心稍微沉了沉眉,腹诽道溪夫人说话一向是凭自己的心意,左右逢源,却也谁都不会真的去帮。如今听着,却是有些偏向左清清的。莫不是看着左清清有孕,以为她的恩宠迟早会超过自己,所以溪夫人就保持不住了! “你少在这里添油加醋了。”尤昭仪恶狠狠的瞪了丁贵仪一眼。“溪夫人与左妃根本就没亲眼所见,怎么知道臣妾的用心良苦。臣妾不过是怕新来的姐妹不好相处,才会急不可耐的去试一试这位三公主的脾气。何况,三公主还没入宫,还不是腾常在的时候,在座的诸位,谁没有缠着皇后娘娘多讲些与三公主有关的事情来听呢。当日你们可以这么做,那么本宫去若水殿试探一二又如何?试探就成了刁难吗?” “你这说话还是兜圈子啊。”溪夫人轻嗤一声:“你受了人家恩惠,却恩将仇报的事,怎么不好好解释解释。” “我有什么可解释的。”尤昭仪气鼓鼓的说:“不就是个破方子么?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随后我也让人送了礼品过去,还不足以交换?再说,现在说的是危及龙体的大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呵呵。”左清清忍俊不禁,笑的直往后撑着腰:“我说尤昭仪,你能不能别这么逗乐。株连九族?你知道腾常在的九族都是什么人?你觉得你有本事去株连吗?盛世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开乐给吞了。快到让人无法相信的地步。就连皇后娘娘都没能为族人平反,重新兴建开乐国度,你在这里叫唤的这么热闹。难不成你能让你父亲领兵去把盛世给诛灭了?” 宛心顿时被这样的话激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宽大的衣袖里,她死命的攥着拳头,才没让自己看出不妥来。“一件事归一件事,开乐与盛世的事情,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左妃你又何必在这时候拿来说。倒不如先问清楚尤昭仪口中的大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对。”左清清微微勾唇,眉目清冷:“那么就请尤昭仪赶紧告诉姐妹们,到底腾常在是怎么冒犯了皇上,又如何意欲行刺?” “臣妾不是已经说过了!是她不肯服侍皇上,才会伤及皇上的龙体。可是妃嫔入宫,都是为了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她居然这样目无尊长,说不定,她根本就是为了盛世能吞并邻国,才会来到咱们这里的细作。做内应的。”尤昭仪这时候已经沉不住气了。丁贵仪难听的话,以及溪夫人和左妃各种的奚落,都是冲着她去的。原本,她以为这宫里,最招人恨的是腾常在。没想到她自己也是四面树敌。 越想越生气,尤昭仪的脸色越发难看。“皇后娘娘问臣妾要证据,证据不是显而易见吗?自从她拒绝了皇上并且伤了皇上的那一日起,皇上就不曾再踏足后宫别的姐妹处。为什么会如此呢!不就是皇上怕让人发觉他身上的伤,捅出这件事么!何况,这些日子,太医院往若水殿送了多少药材,都是最名贵的。她自己会医术,为皇上包扎、疗伤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既然臣妾敢来皇后娘娘的碧波宫揭穿这件事,就不怕前往九銮宫,请皇上证明此事。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有没有胆量,押上腾常在,一道去九銮宫证明臣妾的话是对的,找出证据和真相。” 话说到这个地步,左清清心口一凛。如果腾常在当真是伤了皇上,皇上的身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回想起这些日子,皇上当真没有传召妃嫔侍寝,也是真的没有留宿在除腾常在以外的妃嫔处,这事情就更加似模似样了。 “去就去,真金不怕红炉火。腾妹妹若真是冤枉的,那尤昭仪这祸可就闯大了。”左清清这么一出声,就连皇后也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皇上还没下朝……”宛心是想找给机会,让人去知会皇上一声。也好过忽然就这么冲过去,让皇上毫无准备。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让身边的人去九銮宫候着了。皇上一下朝,马上就会有消息送过来。到时候,咱们再过去也不迟。”尤昭仪就是怕有人给皇上通风报信。但是她现在有一点看不明白,皇后怎么好似不希望揭穿腾常在一样呢。为何要处处包庇她? 当然,这些话,她并没有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慢慢思量。 “也好,那就等一等吧。”溪夫人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左右皇上上朝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多等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找出事情的真相也就可以了。” “是啊。”左清清也是这么说,但是她比别人都做的多一些。起身走到腾芽身边,她握住了腾芽的手腕:“腾妹妹放心,没有做过的事情,即便是别人冤枉也是没用的。皇上一向公正持重,绝对不会偏帮没有道理的一方,让无辜的人受委屈。” “左妃的意思,就是臣妾在冤枉人了?”尤昭仪一双眼睛,凌厉的瞪着左清清。“不知道娘娘您又什么证据,能证明臣妾是在冤枉人?” “本宫更好奇,你大抵是怎么知道皇上被腾妹妹弄伤这件事情的?”左清清脸色一沉,整个人看上去不禁威严几分。“还有一件事,你说腾妹妹不想侍奉皇上,抵抗的时候才弄伤皇上的。可是皇后已经见过了腾妹妹侍寝染红的帕子,这一点你又要怎么解释?” 左清清的目光划过皇后的脸庞。 宛心连忙道:“是了。皇上与腾妹妹一向厚密,腾妹妹即便不肯,皇上也不会勉强,何来的反抗而损伤龙体一说。再者,左妃的话也不无道理,这种事情,若非是若水殿的奴才,还得是近身的奴才能知晓,旁人怎么会知道?” “那就要问问尤昭仪了。”溪夫人笑的有些诡异,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大胆:“究竟尤昭仪是把眼线埋在了若水殿,还是安插在了皇上身边。” “你胡说。”尤昭仪顿时就面色发青。“臣妾尽心尽力的侍奉皇上与皇后都来不及,哪里敢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溪夫人总不能自恃位分高过臣妾,就这样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吧!” “你又何尝不是自恃位分高过腾常在,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左清清不满道:“等下去见皇上,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后,本宫也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传到尤昭仪你的耳朵里的。即便你不肯说,你也要相信,本宫和皇后绝对有本事彻查此事。你可千万别心存侥幸,以为就能这么糊弄过去。” “左妃这话说的臣妾可就不爱听了。”尤昭仪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冒犯皇上的龙体,意欲行刺这样的重罪一旦坐实了。谁还顾得上臣妾这些小巧用的什么法子?想来到时候,左妃娘娘您看见皇上的伤,心疼都来不及。巴不得能好好侍奉在皇上身侧,恐怕也就顾不上理会臣妾了。” “哼。”左清清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但愿你说的事情你都能承担起责任。否则,真是对不住你们尤家铮铮傲骨了。” “好了。”宛心听着这些话,是越听越难受。“芽妹妹,你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的。你是清白的,就一定不会有事。本宫会求皇上为你做主的。” “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腾芽朝皇后行礼,转身又向左清清道谢:“左妃娘娘的关怀,臣妾如沐春风。只是娘娘有孕在身,切莫动气,以免腹中的胎儿有所不适。” 对皇后不过是一句客套的美意,对自己却关怀殷勤,左清清心里不禁美滋滋的。“腾妹妹这么说也是,本宫是得好好的理一理自己这脾气了。” “是呢。”溪夫人的目光落在左清清的肚子上:“宫里也是时候该添个小皇子了。左妃娘娘若是一索得男,皇上必然会龙颜大悦的。” “是啊。”宛心也自然的点头:“正好子墨也多个兄弟。本宫也盼着左妃能顺利的诞下麟儿。” “臣妾会尽力而为的。只是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臣妾可不敢保证。”左清清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颂昌急火火奔进来的脚步声:“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在九銮宫遇刺受伤了。” “什么!”宛心顿时一惊,整个人都不好。“皇上伤的严不严重?是什么人入宫行刺?羽林卫有没有抓住刺客?” “回皇后娘娘的话,并未抓住刺客,皇上下旨封锁宫门,想必是还在宫中没有走远。”颂昌连忙道。 “皇上怎么样了?”溪夫人不满意的瞪了颂昌一眼:“怎么要紧的你却不答了?” “皇上的伤逝不轻,这时候御医刚过去,奴才急着来送信,并不清楚……”颂昌急的脸色苍白。 “罢了罢了,赶紧去九銮宫。”宛心的心跳的厉害,像是自己都控制不住。“不能再耽搁了,赶紧的。” “是。”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九銮宫。 妃嫔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惊慌。 “你们都在这里,不要进去。”宛心忽然停在了门外,皱眉道:“皇上这时候必然需要清静。腾常在,你懂医术,你随本宫进去。” “是。”腾芽跟着皇后,快步走进了内勤。 “皇后娘娘……”尤昭仪不甘心的在身后喊了一声:“也让臣妾进去吧。” “你们等着就是。若皇上没事,本宫会传召你们觐见的。”宛心头也没回,急火火的走进去。 腾芽倒是有些疑惑,皇上怎么会这时候受伤?这么巧? “看见了吧?”溪夫人凑到了尤昭仪耳畔:“皇上到底是帮着腾常在的。你说说你,有什么事情,不先和我们商量商量再做打算。这下可好,自己撞到南墙了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接下来怎么收场!” 第144章 昭仪被罚 >> 刚进内室,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就让宛心竖起眉头。她满面担忧,疾步朝着凌烨辰走过去。“皇上,您的伤势如何?打不打紧?” 凌烨辰倚靠在四方的软垫上,闭着眼睛,眉心微蹙。听见皇后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不打紧,一点皮外伤而已。” “皇上。”腾芽有些后悔跟着皇后近来,这时候殷勤缠绵,应当是皇上与皇后两个人。她这么突兀的站在这里,怎么都觉得是多余的,十分别扭。 “你怎么也过来了,不是迁宫吗?”凌烨辰凝眸扫了腾芽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冷峻。 “回皇上的话,芽妹妹与后宫的诸位姐妹都在臣妾的宫中说话。忽然得闻皇上您遇刺的消息,谁都放心不下。就都跟着臣妾一道过来了。因不知皇上伤逝如何,臣妾不许旁人进来叨扰,就只请了芽妹妹一道过来。芽妹妹是懂医术的,可以在太医过来之前,先行为皇上包扎伤口。”宛心这一番话,说的关切动容,眉目之间满是温柔。 凌烨辰听了之后,轻微颔首:“皇后设想周到,只是鹰眼已经为朕包扎过伤口。” 皇帝的话音刚落,鹰眼就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进来。“皇上,药熬好了。” “鹰眼的动作竟然这样快?”宛心不由得诧异:“不方传出皇上遇刺的消息吗?怎的连药也熬好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鹰眼将药送到了皇帝手中,才对宛心行礼道:“其实皇上遇刺乃是早朝之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可未免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也未免传到朝堂上去。皇上才暂时封锁了消息。那时候,属下就已经替皇上包扎好伤口,也吩咐人去熬了药。” “也就是说,皇上您是带着伤去上朝……”宛心顿时眼眶泛红,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皇上,龙体要紧啊。” “朕没有大碍,不过是一点皮外伤。”皇帝端起了药碗,皱眉一口气喝了下去。 闻着药的味道,的的确确是治疗外伤的药。且房中也的确有散不去的血腥气。腾芽心里禁不住在想,难不成皇上是故意为了掩饰自己弄伤他的伤口,才施展苦肉计。以堵住尤昭仪的嘴,也让尤氏一族不能趁机生事? 可是就为了救她,自己吃这么大的苦头,他有这么好心?腾芽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你怎么不说话?”凌烨辰凝眸看着一脸沉静的腾芽,微微蹙眉。“漓乐宫可是皇后吩咐人精心布置的,也是皇后向朕提议,说让你挪过去住,莫非你不喜欢?” “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臣妾当然喜欢。只是早起便去了碧波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还不曾去过漓乐宫。”腾芽温眸看了皇后一眼:“方才光顾着和诸位姐妹说话,也没顾得上想皇后娘娘道谢。” “芽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姐妹一场,我也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陪伴皇上身侧。”宛心热络的握住了腾芽的手:“有皇上,有芽妹妹,有子墨,臣妾才觉得有个完整的家。如今皇上负伤,臣妾以为,是不是让鹰眼彻查仔细,到底是什么人入宫行刺……” 鹰眼眼底的光微微有些凉,尤其是看着腾芽的时候。“属下怀疑,是新入邻国戍守的那些人。” “你是说安城?”宛心不由诧异的看着腾芽,随即又望了凌烨辰一眼。“这怎么可能。盛世与邻国乃是邦交,皇上与盛世的裕王又是历经过生死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别听鹰眼胡说,并非如此。”凌烨辰打消了宛心的顾虑,温和道:“朕反而以为,是有人妄图恶化两国邦交,才会出此下策。裕王若真的要取朕的命,着实不会用这样的伎俩。” 腾芽虽然没出声,但是比谁都看得透彻。这个叫鹰眼的,还自称属下的假货,似乎很讨厌她。换句话来说,鹰眼对她应该是充满敌意。以至于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当着她的面,他就敢这么直截了当的向她泼脏水。 奇就奇在,她根本不认识鹰眼,也不曾得罪他。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充满敌意呢? “对了。”宛心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既然皇上并无大碍,不如让外面的姐妹们都进来瞧上一眼。她们个个都心系皇上的安危,若非瞧见皇上安然无恙,想必是会寝食难安的。” 原本是不想见人的,但皇后都这么说了,凌烨辰也唯有点头。“那就让她们都进来吧。” 宛心连忙点头,朝跟着进来的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连忙退了下去。 旁人进来倒也罢了,只要尤昭仪进来,那么皇上这里就一定会很热闹的。宛心倒是很想坐山观虎斗,看看这个尤昭仪拼劲全力,甚至动用母家的权势,能不能让这位才入宫的常在,皇帝心中的佳人吃苦头。 眨眼的功夫,碧桃就领着一众妃嫔们走了进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左清清更是越过了溪夫人,最先走到了皇帝的床榻边:“臣妾拜见皇上。听闻皇上受伤,臣妾当真是心如刀绞。皇上现下可好些了吗?御医瞧过了是怎么说的?” “免礼。”凌烨辰微微抬起手,示意左妃过来自己的床边坐下。“你有孕在身,何必走的这么急,还这么劳心。朕不过是一点皮外伤,不打紧。” 听皇上这么说,左清清稍微舒心的露出笑容。“皇上如此说了,那臣妾也就宽心了。” 溪夫人和尤昭仪这时候才能顾得上和皇上说话。 溪夫人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唇角也是勉强的勾起:“宫中一向戒备森严,好好的,皇上怎么会遇刺。是否到现在还没有抓住刺客?要不要让羽林卫再细细巡查一番?” “朕已经让鹰眼安排人去追查了。”凌烨辰凝眸道:“只是个意外罢了,你们不必担忧。朕也吩咐了加派人手戍守后宫,确保你们的安全。” “皇上伤在哪里了?可敷药了么?”尤昭仪早就憋不住想问了。方才来九銮宫之前,尤昭仪说看她怎么收场,便让她心里起了疑惑。难不成,皇上真的是为了掩护腾常在,才故意弄上自己? “伤在胸口。”皇帝微微蹙眉:“已经敷了药,无碍了。” “伤在胸口?”尤昭仪格外的惊讶:“如此说来,实在是危险的不行,如若那刺客下手再狠一些……” “皇上不是已经说没事了么!你何苦在这里小题大做的吓唬人?”左清清不悦的白了尤昭仪一眼:“你那些话,就不要在皇上面前乱说了。根本就是没有根据的事情。皇上这时候有伤在身,最是需要清静和休息,不若就请皇后娘娘好好陪一陪皇上,咱们姐妹就各自散了吧。” 宛心不得不佩服左清清的急智。一边在皇上面前警告了尤昭仪,一边又替尤昭仪把想说的话给挑明了。一边引起了皇上的好奇,一边又让自己陪伴侍驾,显出了自己的大度。“也好,那各位妹妹就先散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凌烨辰打断了皇后的话,眼眸有些深邃的看了看尤昭仪。 原本这个势头,尤昭仪已经不打算多说。可是左妃忽然就把她给推到了皇帝面前,现在想不说,怕也是难。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宫中的奴才说起,说皇上您受了伤……” “尤昭仪怎么这时候又说的这么隐晦了?”溪夫人似是故意和她过不去,提醒了她当心些,却又故意揭穿。“皇上您有伤在身,这些话原本也不该说。可既然您问起来了,臣妾以为,还是说清楚会比较好,以免留下什么误会。” “你且说就是。”凌烨辰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尤昭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腾常在不愿意侍寝而冒犯了皇上,还刺伤了皇上。说腾常在是意欲行刺。这话,当着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的面,在碧波宫的正殿上说出来,顿时让在场的妃嫔们都震惊不已。可是尤昭仪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确有其实。而腾常在则一口否认,绝对没有冒犯过皇上。事情正好僵持在这里,就听说皇上您遇刺……所以尤昭仪才会急不可耐的问皇上您伤在何处了。想必是想看看是不是讹传中,腾常在弄伤的同一个位置。” “什么啊,臣妾关心皇上难道不可以吗?”尤昭仪被溪夫人的话说的生了气。“何况那些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讹传呢!”溪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在意尤昭仪有什么反应。只要皇上能听明白也就是了。 “无稽之谈。”凌烨辰微微冷了脸,目光定格在腾芽脸上。“朕与腾常在早在几年前就相识了。那时候,朕与太后,是盛世国君的贵宾。为何说是贵宾……如若不是盛世国君的庇护,朕与太后一早就落入凌玄宗父子俩的手中,死无葬身之地。盛世,就是念在太后的母家英一氏族数十年如一日的效忠朝廷,才会有这么一番恩情。且朕能从逆贼凌玄宗父子手中夺回邻国的江山,也有盛世在背后出力出兵的恩情。腾常在乃是盛世的公主,也是于朕有恩之人。她若果然不愿意,朕乃君子,绝不会勉强。何来的冒犯?” “可是……”尤昭仪双眼充满了雾气:“可是臣妾听来的话却不是这样说的。臣妾并不是觉得腾常在侍奉皇上有什么不好,恰恰是怕这样的话会离间皇上与盛世的交情,也会让后宫对腾常在生出误会。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若是彼此之间生出嫌隙,恐怕就不好了。臣妾之所以要当着皇后与诸位姐妹的面,说出这件事,就是知道皇后娘娘端惠公正,必然会主持公道。若果然没有这件事,那臣妾必然斟茶向腾妹妹认错。” 尤昭仪会自圆其说,腾芽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该伶俐的时候目空一切,该服软的时候又不要脸皮。这种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腾常在并不曾冒犯朕,也没有伤及朕的龙体。”凌烨辰又重复一遍:“尤昭仪,想必你应该听的很清楚了吧?” “是。”尤昭仪虽然不甘心,仍然想看皇帝的伤口。可这个时候,她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心里想法的,唯有低下头服软。“都是臣妾耳根软,乱听这些讹传,险些误会了腾妹妹。还请腾妹妹不要介意。” “上一回,你便是去了若水殿,好一通威风。这一回,你又误听人言,几乎冤枉了腾常在……”凌烨辰脸色不悦,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再说了。 尤昭仪知道皇上不高兴了,连忙转身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盏茶,拼命的忍着心性,不让自己的双手因为愤怒而颤抖。她端着茶盏,走到腾芽面前,双手将茶盏举起,双膝落地:“腾妹妹切莫怪姐姐多疑,姐姐我也是不想看到皇上有半点的不妥。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腾妹妹又一向爱重皇上,必然能体会做姐姐的心思。就请妹妹喝了这盏茶,原谅姐姐一时糊涂的莽撞举动吧。” “慢着。”左清清不由得轻轻一笑。“皇上,一盏茶就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恐怕不妥。” “左妃的意思……莫不会是要重则尤昭仪吧?”宛心少不得插了句嘴,就是为了让尤昭仪更痛恨她左清清。“这件事情,大事化小也没有什么不好,本来后宫就该和睦。” “皇后娘娘心善才会这么说。”左清清幽幽一笑:“臣妾却觉得,无风不起浪。后宫里若不是有这些喜欢嚼舌根的小人,也不可能九銮宫、若水殿发生的事情,会传到轻浪宫去。所以,臣妾的意思是,揪出那个在腾常在身边,却背主求荣,把小主的事情胡乱的说给旁人听的狗奴才。” 这话一出,溪夫人就是一声嗤笑:“果然还是左妃看事情最透彻。这世上没有鬼就不会害死人。臣妾也很好奇,哪个奴才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如此行事。还请皇上为腾常在做主。” “溪夫人和左妃恐怕是多心了。”尤昭仪不愿意承认自己安插了眼线在腾常在身边,否则会显得她很多心计。皇上,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多心?”左清清饶是一笑:“那为何这讹传,没有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也没传到本宫的耳朵里,更没传到溪夫人耳朵里,后宫的诸位姐妹,除了你以外居然没有任何人知情,偏偏是你!” 尤昭仪身子一颤,连忙跪了下去:“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一句话。臣妾实在是担心过头了,才会跑到皇后娘娘面前说出此事。没有事先查明,就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的确是臣妾做事不够周全……” “你说。”凌烨辰的目光,落在了腾芽脸上。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宛心想,腾芽一向是最温和的性子,这件事情,恐怕也是不了了之。既没有伤着她,也不会让尤昭仪有什么闪失,挺没意思的。这时候,她也不得不做个顺水人情:“是了,腾妹妹,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如说来听听。” “是有个小太监,管不住自己的手,臣妾已经让小川子把人给锁住了。”腾芽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气氛顿时就凝固了。 尤昭仪万万没想到,这个腾常在居然会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宛心也大为意外,有些诧异的看着腾芽。“芽妹妹是说……” “那奴才其实也已经跟着来了。发觉他的时候,就知道今天会闹这么一出。所以臣妾以防万一就把他也给带上了。”腾芽面无表情的说。 这下子可真是一棍子打在尤昭仪头上,顿时就把她给打蒙了。想着要说什么辩解的话来找回点颜面,可是光动嘴,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就把人带上来吧。”溪夫人就是看热闹的不怕事情大。 “本宫瞧着就不必了吧。”宛心拦到:“既然腾常在已经查问过了,确有其事,那就把奴才给打发出宫算了。至于其余的事情,不如等皇上伤好些了再做打算吧。” “皇后这么说,莫不是要偏袒尤昭仪?”左清清却不依了。“当着皇上的面,尤昭仪还口口声声的说没有这么做过。现在腾常在有证据,坐实这件事,怎么能这样不了了之呢。” “那么,左妃的意思是?”宛心与她对视了一眼。能在皇上面前,还这样和自己对着干的。目前这后宫里恐怕就只有左清清敢了。 “臣妾哪里敢有什么自己的意思。臣妾只不过是按照宫规行事。安插自己的眼线在旁人身边,可真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如若头一回发现,就这么不了了之,岂不是让后宫的诸位姐妹群起而效仿吗?既然安插自己的眼线也会受到责罚,那还有什么可怕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纲常全乱……想必皇后娘娘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吧!”左清清的架势,比腾芽更为凌厉,也就显不出腾芽的硬气了。 腾芽沉眸,不再说话。 “皇上,左妃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尤昭仪毕竟是初犯,何况这次的事情,也是那奴才信口开河,冤枉了腾常在。如今揭穿了也好,还了腾常在清白。不如……”宛心还是得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来。不管是对腾芽还是对这后宫里其余的,不会帮着左清清的妃嫔。 “朕头痛了,皇后以为如何处置才妥当?”凌烨辰的聪明就在于,他看清楚整件事情就好,得罪人的事,当然是皇后去做。 “臣妾以为……”宛心扫了尤昭仪一眼:“不如就罚尤昭仪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想来今后,再不会有谁敢重蹈覆辙,再走尤昭仪的老路。” “皇后娘娘……”尤昭仪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臣妾这么做,也是关心皇上……” “够了。”宛心忽然板起了脸,眉头蹙的很紧:“若人人都拿紧张皇上关心皇上作为借口,恣意妄为,随便的在这后宫之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是应了左妃的话了,纲常全乱!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皇上登基两年,还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既然知道是你错了,就该及时的纠正过来。一个月的禁足,就是让你好好反省反省,往后要怎么和后宫的诸位姐妹相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多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尤昭仪仍然端着那盏茶跪着,面向腾芽举着。她心里的恨,一分一分的滋长,恨得一颗心都痛了。这腾常在还真是了不得,到现在都不说接过茶盏,就是故意要当着这么多人,给她难堪。 “腾妹妹,茶若是不想喝,是可以不必勉强的。”左清清勾唇一笑,既雍容典雅,又妩媚动人。若说她是这后宫里最风情万种的女子,一点都不为过。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特别的韵味。 “尤昭仪不必如此。”腾芽垂下眼眸,看着她:“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臣妾便不会再计较这件事。既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就不必昭仪斟茶认错。” “那便是常在不肯原谅我了。”尤昭仪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想喝酒不喝,人家都说了不会计较了。”溪夫人微微抿唇,走过去从尤昭仪手里端了那盏茶下来,转身递给一旁的婢子。“罢了,你也起来吧。” 尤昭仪强忍着眼泪,低着头起身:“臣妾告退。”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巴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伤心。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皇上,您也累了,不如早点歇着吧。”左清清关切的替皇上盖好了被子。“臣妾就和诸位姐妹先回宫了。” “也好。”凌烨辰的目光环视过在场的妃嫔:“跪安吧。” 妃嫔们整齐的行了礼,才慢慢退出去。 唯独宛心还留在房中:“皇上,如此一来,只怕尤昭仪要恨上芽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随她们吧。“凌烨辰皱眉道:”伤口有点痛,你来帮朕敷药。” “是。”宛心连忙起身:“臣妾这就帮皇上敷药。” 其实她心里也很想知道,尤昭仪到底是被腾芽算计了,还是腾芽真的刺伤了凌烨辰。 第145章 不解之苦 >> “这一出戏还真是挺没趣的,胜负早已经定了。”溪夫人出了内寝的门,穿过庑廊,就看见颂昌和小川子交接,带走了那个指控尤昭仪的奴才。“三公主不愧是盛世的三公主,什么都在她心中。” “看样子还是溪姐姐洞若观火。”丁贵仪走到溪夫人旁边的时候,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也不弱啊。”溪夫人侧首与她对视:“明明是你同尤昭仪一道去了若水殿,可这件事情却丝毫没有牵扯到你。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是去穿针引线,把性子火烈的尤昭仪推进那样的漩涡之中,让她自己跌下去就算了,你居然还站在一边看得尽兴。” 丁贵仪也不想多和她口舌,遂微微一笑:“姐姐觉得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时候不早了,臣妾还要回宫陪佳音用午膳,就先告退了。” 看着她步子沉稳,不疾不徐的离开,尤昭仪只在心里叹了一声。 “夫人,咱们也回宫吧,这时候,午膳想必已经准备好了。”苁心温和的在身旁说道。 “也好。”溪夫人轻轻一笑:“说了这么多话,也听了这么多话,本宫早就饿了。回宫吧。” 两个人慢慢的走着,溪夫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缀着的宫人,才压低嗓音道:“这一个月,什么好东西都别往轻浪宫送,也不许外头的人送东西给尤昭仪,连她母家送进宫来的东西一律留在内务局。容后她解了禁足,再给她拿去就是。对外,一定要做成事东西会送去的样子,别叫她母家的人起疑。”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苁心笑的格外晴朗。“这一回,是皇后娘娘要尤昭仪吃苦头,咱们怎么能不顺了皇后的意。” “不错。”溪夫人满意的点头:“你呀,就是什么都能看的通透明白,有你在本宫身边,本宫也是省心不少。” 苁心扶着溪夫人上了马车,自己才跟着一并上去。“眼下,奴婢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说来听听。”溪夫人微微闭目,想要养养神。 “左妃似乎对腾常在格外的好。在皇上面前也越发对皇后不敬重了。”虽然知道驾车的都是自己人,完全可以相信,可是苁心还是尽可能的压低嗓音:“奴婢是担心,左妃这一胎会不会是个皇子……如果她也诞下了皇子,那可就真的能与皇后分庭抗礼了。皇上原本就宠爱左妃一些,到时候说不定势头会压过皇后。” “是啊。”溪夫人也是心里不服气:“她侍奉皇上的时候,不过是个贵嫔,而本宫一入宫就是夫人。且本宫和她差不多时间侍奉在皇上身侧,期初,皇上来本宫的茵浮宫也比去她的绿水宫次数多。只是怎么的,渐渐皇上就不喜欢来本宫这里了。” 说到这,溪夫人不禁垂下头去,默默的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夫人别忧心,一定是那左妃会使狐媚手段,迷惑了皇上了。”苁心气鼓鼓的说:“可是皇上天纵英明,绝对不会被左妃那样的狐媚手段长久迷惑的。一旦皇上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必然会唾之弃之,再不会给她半点恩宠。” “呵呵。”溪夫人轻轻笑又是轻轻的叹气:“不瞒你说,曾几何时,本宫也是这么以为。可现在却不同了。一旦左妃生个皇子出来,不管她是狐媚妖娆,还是不敬皇后,皇上都会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好好的对待她。一如当时,皇上为了怀有身孕的宛心公主,让盛世的三公主作妾一般。皇上重视骨肉亲情,更重视血脉继承。否则,瞧着皇上对皇后淡淡的样子,哪里比得上对那位常在用心。” 苁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夫人,您的意思莫不是皇上心里真正在意的人,真的是那位三公主?” “难道你看不出吗?”溪夫人凝眸看着苁心。 “可是皇上若真的在意三公主,为何要让她去若水殿,又为何要册封她为最末等的常在?如若不是如此,尤昭仪怎么敢去若水殿百般刁难,又怎么敢安插人在常在身边,背后捅刀子。说到底,正是因为皇上的默许和纵容,才会让腾常在的处境异常艰难。奴婢实在是瞧不出皇上到底哪里在意腾常在了啊!” “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也聪明,可是该透彻的时候,却看不透。”溪夫人无奈的摇头:“你以为皇上不希望给那位三公主一个平妻的名分么?只不过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不满盛世吞并开乐,又将整个邻国围困在当中。也不满皇上与太后昔年与盛世格外厚密。他们怕皇帝会对盛世妥协,更怕邻国如同开乐一样,被盛世吞并。所以,皇上是迫于他们的压力,才不得已相出这样的法子来保全那位三公主罢了。” 稍微停顿,溪夫人才又道:“其实,说白了,皇上是才登基不久,帝位不稳,朝中的臣子分党结派,盘根错节,各股势力互相制衡也就罢了。偏偏凌玄宗父子的统治下,很多朝臣早就对皇上这一脉生出了反叛之心。所以,一旦要是有什么契机,让他们抓住把柄,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摧毁帝业。甚至很可能堂而皇之的冠以恶名,说皇上为了个女人,弃江山于不顾。” “夫人,您看的还真是透彻。”苁心听完这番话,脸色变阴沉了下来。“如此说来,皇上这回遇刺,极有可能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掩护腾常在弄上的地方……” “不错。”溪夫人也这么觉得。“皇上身手了得,什么样的刺客能伤了龙体?何况,鹰眼一直在皇上身边守护,怎么可能让刺客有机可乘。尤昭仪虽然是性子急了些,但是她也不蠢,如果不是确有其事,你以为她会这么贸然的去揭穿腾常在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比谁不明白!” “唉……”苁心不免叹气:“如此说来,腾常在入宫之前,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也都是真的了。” “是啊。”溪夫人原本是不信的,亦或者是说将信将疑。可现在亲眼所见,她也是不可能再去怀疑了。“如果不是宛心公主有孕,皇上夺回江山,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顶着雷迎娶盛世的三公主为妻。如果不是那个孩子,现在的皇后娘娘,就应该是三公主腾芽。而宛心公主,也不过就是个没有母家可以依靠,又不得皇上宠爱的寻常妃嫔罢了。” “一个孩子,就可以令皇上放下心上女人,娶别的女人为后。”苁心免不了苦涩一笑:“若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至情至性,可若是为了孩子,为了江山,迎娶应该为皇后的女人为妻子,皇上到底是理智的。” “怕就怕,这理智能保持一时,却保持不了长远。”溪夫人只觉得蛮细悲凉。 “夫人的意思是……” “一旦皇上能摆脱眼下的困局,扫清楚朝堂上那些不利的诱因,以及妄自尊大的朝臣,牢牢掌控宫里的权势。亦或者……是那位腾常在有孕,也诞下麟儿。那皇后便是真的要地位不保了。”掀开了车帘,溪夫人只觉得前头的路有些看不清。该怎么走下去,才能脱颖而出拢住圣心?才能成为这后宫之中最强势最风光的女人?才能保全溪家的荣耀? “苁心,本宫有些累了。”溪夫人垂下头,幽幽道:“你说,若是这两年,本宫还是一无所出,而皇上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皇子也越来越多,皇后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疼常在摇身一变成了新晋的宠妃,那本宫可还能在这邻国的后宫里,有那么一席之地?” “夫人切莫这么想。”苁心乖巧的为她揉了揉脑仁。“奴婢以为,您一入宫就是最风光的溪夫人,这两年来,除了皇后,其余的妃嫔谁不是慢慢的爬上来,哪里有夫人您这份荣耀?” “可是当初,皇上给本宫夫人的位分,完全是因为母家的缘故。皇上还没见过本宫,就已经许下了这样的恩旨。如今皇上却完全不会在把目光放在本宫身上了。那些妃嫔都有得晋升,可本宫,一开始是夫人,只怕往后也是夫人。如若犯了大错,就连夫人也当不成了,可是夫人之上,惠德贤淑四妃、贵妃、皇贵妃、甚至侧后的位分,皇上却从来没想过要给本宫……” “那不是因为夫人暂时还没有个孩子么!等夫人有孕,诞下麟儿,皇上是一定会许夫人的。”苁心笑眯眯的说:“太医院不是刚给夫人配了调养身子,有助成孕的药么。只要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自然就会有,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 “但愿吧。”溪夫人放下了车帘,不愿意再看。“都说那左妃身子娇弱,又畏寒,八成是难以成孕的宫寒体质,可是人家一转眼就有了。倒是本宫,看着体健,又没有病痛。左右皇上不来,哪里来的孩子。” 看着溪夫人如此的不开心,苁心只觉得胸口塞了团棉花一样。“夫人,不如这样吧,打今儿起,奴婢每日都准备好滋补的膳食、汤羹,咱们日日送去九銮宫。皇上只要瞧见您的一番真心,必然会感动。等皇上的身子好起来,自然也就会来咱们宫里走动,亦或者是要夫人您相伴身侧呢。” “好。”溪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都听你的。本宫每日去见皇上,但愿皇上会因此感动吧……” 宛心为凌烨辰换了药,才发现他胸口的伤的确不轻。是锋利的长剑划过肌肤留下的痕迹,裂开的皮肉稍微翻滚,看着就触目惊心的。哪怕是敷上了药,伤口也没有愈合。“皇上伤的这么重,为何不让御医仔细瞧瞧?” “一点皮外伤而已。”凌烨辰的表情相当平静。 “臣妾瞧着就觉得疼。”宛心不禁红了眼眶。 “不碍事。”凌烨辰凝眸看了她一眼,问道:“子墨好些了吗?” “子墨好多了。”说道这个,宛心不免露出了笑容:“还是芽妹妹的法子管用,给子墨喝了点米汤再服药,就没有那么伤肠胃,他不吐了,喝下去的药起了作用,很快就退烧了。” “唔。”凌烨辰微微点头。 “既然说到这件事,皇上别怪臣妾多嘴。”宛心坐在凌烨辰身边,耐心的为他缠绕绵条包扎伤口,轻柔的说:“其实芽妹妹很好,对皇上很好,对臣妾也很好,对身边的人都很好。皇上如果只是给她常在的位分,只怕后宫里不明所以的姐妹,会以为皇上不在意她,也会让芽妹妹自己心里不舒服。既然不适宜给芽妹妹太高的位分招人侧目,不如就找个折中的位分吧。臣妾是不想芽妹妹再受委屈,也不想她因为误会而寒心……” “她自己并没有多么在意位分,你又何必替她说情。”凌烨辰有些听不进去这样的话。如果是腾芽自己说不要当常在,要做他身边的女人,什么位分他都舍得。可他就是气不过她的“不在意”。 盛世和邻国没分别,常在和三公主没分别。 她的人是在这里,可是她的心,却根本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芽妹妹。”凌烨辰似是无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宛心却听了进去。看来不光是她觉得腾芽变了,就连凌烨辰也觉得腾芽变了。 可见盛世这两年也不是白白混过去的。当腾芽知道自己取代她的位置,成了凌烨辰的妻子,邻国母仪天下的皇后,一切就都变了样子。 “好了,你回去照顾子墨吧。”包扎好了伤口,凌烨辰不免有些疲倦:“朕想睡一会。” “好。”宛心扶着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那臣妾明日再来陪伴皇上。” “嗯。”闭着眼睛,凌烨辰声音慵懒的应了一声。 直到房间的门被关上,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鹰眼这时候也推门走了进来。“皇上,您吩咐属下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腾常在捉住的内侍监果然是尤昭仪的人?”凌烨辰沉着脸问了一句。 “是。”鹰眼沉沉颔首。“那奴才收了尤昭仪不少的好处,才肯为她打探消息。而尤昭仪给他的恩惠,并不光是金银,还惠及他母家的人。但是腾常在有办法,让他说出了实情。才算是揭穿了尤昭仪的诡计。” “嗯。”凌烨辰微微颔首。 “那么皇上您想怎么办?”鹰眼少不得多问一句。 “皇后不是已经替朕决定了吗?”凌烨辰慢慢闭上眼睛。 鹰眼知道他是累着了,可还是不得不多说两句:“属下并不是问尤昭仪该怎么办,恰恰相反,是问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腾常在!” “朕为何要处置腾常在?”凌烨辰纳闷的望了鹰眼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腾常在明明知道尤昭仪母家的权势,也知道尤昭仪在后宫的地位,却还要以卵击石,逼得皇上不得不用苦肉计,才能勉强替她解围。旁人是不知情,可是属下却无比清楚,若不是因为她的莽撞之举,皇上何必如此。”鹰眼说话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 “你似乎很讨厌腾常在。”凌烨辰来了精神:“那么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属下不敢妄言,更不敢替皇上决定如何处置此事。但腾常在的确是没有为皇上思量,只顾着自己的切身利益,还冒犯龙威,伤了皇上,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一晚,并非宫中传言那般,是她不愿意屈从才伤了朕。她是把朕当成了刺客,而朕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被噩梦惊醒,惊魂未定。”凌烨辰垂下眼眸,想起了那晚的梦魇心头微微不舒畅:“朕梦见了母后,梦见和母后逃亡的日子。被惊醒,就特别想去见一见她……” 鹰眼是陪凌烨辰一起长大,看着他逃亡去盛世的随从,他当然知道皇上的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敷衍他才说的。“可是皇上,若不是为了掩饰去您胸口的伤痕,您也不必吃这样的苦。” “这算是什么苦?”凌烨辰不禁冷笑起来:“朕与母后所受的苦,比现在多得多。何况,这伤也并不光是为了她。鹰眼,必须查清楚入宫行刺的到底是什么人!朕一定要知道,什么人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皇上,属下以为,这个人现在或许还在宫中。”鹰眼正经了脸色,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事发当时,天还没有亮,他忽然闯进内殿,行刺了您。随后,等属下赶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九銮宫之中。当时,属下就吩咐人羽林卫趁换班的由头,迅速的封锁所有的宫门。虽然没有声张您遇刺的事情,可宫门一旦封锁,必然是宫里出事,羽林卫们这点头脑还是有的,必然是个个都会警惕起来。这个时候,若还能有人贸然把同样有伤的可疑人物送出宫去,未免不太合理。属下总觉得,那人离开九銮宫之后,就随意找了个地方更换衣裳,若无其事的去当职,亦或者是藏匿在宫中某处。而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是宫里的某个奴才,亦或者是某个宫里的奴才……” 凌烨辰本来就累,再这么躺着听鹰眼的话,瞬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罢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多说。倘若他真的是藏匿在宫里的人,早晚会露出尾巴。你设法追查宫中所有身上有伤的奴才,剑伤是很好辨认的。他现在受伤,伤口没有痊愈,根本就掩饰不住。” “属下明白了。”鹰眼恭敬道:“属下一定好好的去找,一定会尽快将此人揪出来。” “公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冰玉苦着脸,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腾芽不免担心:“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方才有人来过,说皇后娘娘身边,照顾墨殿下的乳母急病被送去了乱葬岗,就是咱们宫里那丫头的姑姑。已经确定了是她的姑姑,奴婢就让她出宫送最后一程了。” “也好。”腾芽少不得多问一句:“有没有给够银子?” “有,奴婢给她拿了五十两银子,想来也应该够了。”冰玉连忙道。 “不够。”腾芽叹了口气:“你回头让小川子再拿一百五十两银子送去,一百两作为她今后谋生的指望。让她别再回宫了。咱们宫里,也是不能再容留这个丫头了。” “为何?”冰玉不免奇怪:“公主是怕她对皇后怀有怨恨,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赔上自己的命吗?” “我是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与皇后有过这样的恩怨,很容易牵扯到墨殿下,和我。而且,她回来,也只能是沦落为一枚棋子,不是旁人利用她来对付我,就是我利用她来对付皇后,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能走,宫外的天地,远比宫里要广阔。报仇这件事,远不如踏踏实实的活着要紧。” 冰玉点头:“公主说得对。” “这也是腾常在心中所思吗?”黄桃禁不住开口:“公主今日当着皇上与皇后的面,揭穿尤昭仪,难道就不怕她会报复吗?殊不知,要应付报复的人,远比报复的人累。毕竟常在您不能确定对方会用什么手段啊。” “尤昭仪不足为惧。”腾芽沉眸道:“后宫真正有深谋略的,除了皇后和左妃,就要数那位溪夫人了。我这么瞧着,溪夫人应该是在皇后和左妃的权势夹缝里活着的人。母家的风光未必能给她换来风光,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下一步,溪夫人一定会设法拉拢尤昭仪,亦或者是逼着尤昭仪附和她,为她所用。” “公主的意思是……”黄桃有些看不懂了。“今日溪夫人处处刁难尤昭仪,难道就是为了埋下伏笔,他日好为她所用?” “是。”腾芽沉着点头:“再没有人比溪夫人更渴望有个能帮得上忙的棋子,周旋在皇后与左妃之间。而这个人,最好是有些身价的。不然,也承担不起她这份苦心。” 第146章 两人落水 >> 一场春雨过后,御花园的景色格外清新起来。 枝头上的杏花微微冒出粉色的花蕾,煞是好看。 “都说春寒料峭,看来是真的。一场春雨过后,还真是有些凉呢。”丁贵仪轻摇慢晃的走在鹅卵石铺就的曲径,缩了缩身子:“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丝丝的凉意,早知道就多批件斗篷了。” “不如让奴婢回宫去取来给贵仪披上?”葐儿乖巧的问。 “不必了。”丁贵仪轻轻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宫里传出来的话,说皇上今日下朝回来御花园走走。所以啊,这些妃嫔们才迫不及待的都来这御花园挤热闹了。本宫自然要帮着皇后娘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容许她们这时候起什么居心。要发现苗头,趁早扼杀,总比让这些人不经意就得了恩宠,成为日后的心腹大患再拔除,要容易许多。” “贵仪最是心细,不怪皇后娘娘喜欢让您帮衬。”忞儿笑眯眯的说。 “是啊。”丁贵仪垂下头去,有些吃心的说:“本宫家世不如那几位高高在上的妃嫔,父亲不过是个外放的官员。能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全赖自己还有点细心的本事。也是承蒙皇上皇后的垂爱,才有了佳音和如今的位分。所以,在这深宫之中,本宫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得不谨慎。” “奴婢们也很明白贵仪的苦处,只是皇后娘娘如果知道贵仪这般尽心,必然会对贵仪更好一些的。”忞儿微微一笑。 “但愿吧。”丁贵仪如何不清楚皇后的心思,只是因为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又能替她办事。才会处处加以提携。可如果来日她怀上了皇子,皇后未必能容忍,也就成了她和皇后反目的时候。 这么想着,丁贵仪不免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贵仪留神!” 葐儿和忞儿几乎异口同声的唤住了丁贵仪。 这声惊得丁贵仪回了神,才发现再往前走一步,她便是要踩进还没干的水坑里。 “这里怎么会有个水洼?这鹅卵石铺的曲径不是才修整过吗?”丁贵仪凝眸看着那个坑,心有余悸。 “贵仪怎么忘了,皇上说这里的景致虽好,可是缺少情致。遂命人择挤出弯曲的地方,挖几个小池,种植荷花。”葐儿细细的说。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丁贵仪这次凝神往前走。果然没走多远,就听见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看样子她们可都积极的很。这么早就来了。” “说的是呢。”葐儿不禁蹙眉:“咱们一得了消息就马上过来了,这些小主倒是来的早。看样子,消息是先送去了她们那边,随后才送到咱们这里。” 这句话,不免让丁贵仪陷入了沉思。是什么人,如此着急的将这后宫里不得恩宠的女子们都约来了御花园。 “这不是丁贵仪姐姐么?”腾芽刚从小路走过来,就看见丁贵仪领着两名侍婢几个内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原来是腾妹妹啊。”丁贵仪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暖了起来:“方才还在说呢,今日的御花园可真是热闹,不想就遇见了妹妹。妹妹才迁居漓乐宫,不知是否习惯?本想着择个好日子过去瞧一瞧妹妹的,怕现在过去,妹妹的东西还没整理好,多天烦扰。” “多谢贵仪姐姐关心。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所有的事情,皇后娘娘体恤,都吩咐奴才们打点妥当了。”腾芽微微一笑:“接耳机若得空,随时可以来我这里坐坐。前番姐姐替我解围,我还不曾向姐姐道谢。” “别这么说。”丁贵仪不免喟叹一声:“尤昭仪那性子,是旁人根本就拦不住的。若是拦得住,我也不会让她去你宫里闹。可昭仪就是昭仪,我不过是个贵嫔。妹妹能理解我的难处,不怪咎于我,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姐姐这么说才是见外。”腾芽知道丁贵仪是个温婉有礼,却诡计多端的人,自然是得谨慎的提防着。“若不是姐姐拦着,那一日,我就非跪不可了。跪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可这种情势下若跪了,才是不好。所幸有姐姐解围,才免去了麻烦。” “妹妹贵为盛世的公主,最知理。我呀,也不过就是顺口一说,哪里有妹妹说的这么好。”丁贵仪凝神瞥了一眼身边的杏树:“这样好的春色,若是不好好欣赏一番,那才是辜负了。走,妹妹,咱们同游一番可好?” “好。”腾芽温和的随在她身边,慢慢的往御花园的伸出去。 才走过普通的小路,再走着鹅卵石的路,总觉得有些不习惯,腾芽走的每一步都格外的小心。 “来,我牵着妹妹。”丁贵仪看出了她的不适应,笑眯眯的说:“这路是才修的,说是还要再加几个池子,养些莲花呢。皇上最是体恤咱们姐妹的心思。春日赏花、夏日乘凉,这御花园必然是咱们最喜欢的地方了。” “皇上心思细腻,自然是什么都能想到的。”腾芽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无妨,左右今天出来也是凑热闹的,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前面好似热闹极了。” “是了。”丁贵仪温然道:“那是久居在聚富宫的妃嫔们。在未曾侍寝之前,她们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聚富宫犹如一个连着一个的四合院,一个院里面,住着十来人呢。自然是热闹的。” “十来人一起住?”腾芽从来没想过妃嫔们还有这样的住处。比起盛世的紫竹宫与金云宫,可是差得多了。 “我知道妹妹在想什么,邻国与盛世不同的。在盛世,只要是以妃嫔之身入宫的,哪怕没有得到皇上的垂注,哪怕没有得到册封,也都是妃嫔之身。可邻国不同。她们白日里是妃嫔,入夜却要做奴才做的活。”丁贵仪不免感叹。 “这是什么意思啊?”腾芽一脸的狐疑:“还请姐姐明示。” “一到夜里,这些妃嫔们就得围在一起,做女红,给宫里绣绣帕子、香囊、帷帐什么的。亦或者是绣院忙不过来,她们就帮着绣些绣样。”丁贵仪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着。“自然,粗活是不用做的,怕容颜残损,做的双手粗糙了。毕竟也是官家的千金,亦或者是富贾的嫡女,将来就不能好好侍奉皇上了。所以,她们多半是做女红,再有忙的时候,也织些布纺纺纱什么的。” “那也确实是辛苦。”腾芽不免感叹一句。 “是啊。”丁贵仪也向那些妃嫔投去同情的目光:“但是也没有办法,邻国的规矩如此。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垂注,也就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盼着。前朝有许多这样的妃嫔,最终也是老死宫中。只不过,咱们的皇上才登基两年,她们还有大把的机会呢。” 刚说到这里,那些妃嫔就有人察觉到丁贵仪的出现,连忙跪下请安:“拜见贵仪娘娘。” 有人起头,其余人也跟着行礼请安,此起彼伏的声音参差不齐,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格外有气势。 “诸位妹妹免礼。这一位,是腾常在。” 于是所有人又齐齐朝腾芽行礼:“拜见腾常在。” 只是这一回,声音如此的整齐,听着也是神清气爽。 腾芽只是温和笑了笑。 “好了,御花园里的景色宜人,诸位妹妹也不要拘礼了,只管好好去瞧瞧就是。”丁贵仪见腾芽不说话,便替她说了。 “是。”妃嫔各自散了。 丁贵仪笑着道:“妹妹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吧?我瞧着妹妹有些害羞的样子。” 腾芽只是勾唇一笑,并不多言。这里又不是盛世,她又不是位分多高的妃嫔。不过比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好一点,晚上不用做活而已。有什么好指使旁人的,在这里大模大样的说声免礼,也未免太好笑。 所以她宁愿默不作声。 “拜见丁贵仪、腾常在。” 男人的声音特别的突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丁贵仪转过身来,才发现居然是鹰眼站在身后。“是你啊。” 腾芽转过身与鹰眼对视的一瞬间,只觉得对方眼底有一股特别的寒凉,像是会顺着他的目光戳进自己眼睛里一样。惊得她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确切的说,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闭上眼睛。只是因为觉得不妥,才又马上睁开。 “两位小主也是好兴致。”鹰眼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因为春光明媚,雨后初晴总是特别能打动人心的。”丁贵仪笑着说:“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皇上呢?” “皇上这时候正在批阅奏折,还有些政事没能处理完,所以属下就先过来打点了。”鹰眼对顶贵嫔说话的时候,目光和语气都很正常。 腾芽细细留心,便觉得这鹰眼似乎只是对她一个有敌意。难不成鹰眼是怪她之前误伤了皇上。毕竟他是皇上最信任的随从,皇上受伤的事情,也瞒不过他。 “咦,那不是杨嫔吗?”丁贵仪瞧见杨嫔远远过来,不禁一笑。“妹妹,咱们去和杨嫔说说话吧。” “姐姐先去,我随后就到。”腾芽故意找个理由,和丁贵仪分开走。“我有些口渴,想去附近喝点水。” “也好,那我先过去。”丁贵仪只以为腾芽不愿意和旁人多说话,故而不愿意一起去找杨嫔,也没怎么在意。 “常在,那边的湖边有个亭子。奴婢会让人把茶水送过去。现下奴婢陪您过去坐一坐可好?”黄桃垂首问道。 “也好。”腾芽的心跳的有些快,因为她能感觉到鹰眼充满凉意,却又急切灼热的目光。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他的寒意源自于恨,他的灼热来源于急,一个又恨自己,又急不可耐想要下手的随从,就这么硬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后,心里不发毛才怪呢。 “常在以前得罪过鹰眼吗?”连黄桃也觉出了不对劲。 “不曾,可能得罪了也不知道。”腾芽就着她的手,往凉亭那边走。 小川子已经去奉茶,这时候腾芽就只能坐在这里默默的等。 鹰眼觉出腾常在在防备他,故意召唤了一个小太监。“等下小川子过来,你把他的茶盏给砸了。” “这……” “这个给你。照办,有你的好处。”鹰眼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是。”小太监爽快的收下银子,等在小川子返回俩的路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川子果然从他面前经过,他伸腿就是一绊,小川子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冲了一下,手里的茶盏瞬间就砸在了地上。还险些磕在茶盏上划了自己的脸。 “你没事吧?”听见动静,黄桃往这里望了一眼。 小川子爬起来的功夫,那个绊倒他的内侍监已经不见了。“方才是有个人……没,没事了。”小川子连忙摇了摇头。“奴才这就去再奉一盏茶过来,还请姑娘转告小主,再等一下。” “不必了。你瞧你啊,衣裳都弄脏了,等下皇上过来看见了,还当是咱们漓乐宫没有规矩呢。你先回去换件衣裳,再过来伺候小主吧。”黄桃看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少不得皱眉:“常在,不如您在这里稍后片刻,容奴婢去奉茶。” “也好。”腾芽心想,这里人这么多,也不会出什么事。“你速去速回。” “是。”黄桃利落的从亭子里走出来,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茶室。 而这个时候,丁贵仪已经带着杨嫔走进了凉亭。“妹妹,我把杨嫔拉了来和咱们说说话,一块品茗赏景,可好么?” 人都已经拉来了,就在面前,腾芽心想,我可以说不好吗? “自然是好,人多热闹。”腾芽只能违心的笑说:“妹妹也正愁没有人一道品茗呢。” “葐儿,你去奉茶,再拿些糕点来。”丁贵仪笑的合不拢嘴。“也难得这样好的天气,咱们在这里热闹热闹。” 杨嫔凝眸看着面前的腾芽,笑的有些不自然。“春光无限,都不及腾常在面容秀丽。当真是美的让人窒息。” 她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让腾芽觉得尴尬。“杨嫔姐姐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丁贵仪上下将腾芽打量一番:“腾妹妹当真是倾国倾城,第一次见妹妹的时候,后宫的诸位姐妹就被妹妹的容颜所震惊。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清理的脱俗的女子,就像是从画里跃然而出的女子。且妹妹一直都很耐看,不管是薄施粉黛,还是清水芙蓉,都是同样的美。” 腾芽笑着道:“两位姐姐也是瑰姿艳逸,清秀脱俗。就如同这春日里的花一样娇嫩。” “腾妹妹可真会说话。”杨嫔抚了抚自己的脸:“这样的话听着也是舒心的。” “呵呵。”丁贵仪笑着道:“是啊,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三个人说的正热闹,忽然听见“扑通”一声。紧跟着便有女子疾呼的声音:“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丁贵仪连忙起身,往亭子下面望了一眼:“哎呀,不好,真的有人落水,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是。”杨嫔起身就跟着丁贵仪往下走。 腾芽却并不打算凑热闹,比起热闹,她更喜欢置身事外。总归这里这多人,不可能连个落水的女子也救不上来。左右也不用她来操心。 “芽妹妹,你也来过来看看吧。”丁贵仪连忙向她招手:“多个人多双眼睛,也好帮着救一救。” 腾芽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们一道走了下去。 赏花的人太多了,在这里伺候的宫人也多,一时之间,湖边聚满了人。 丁贵仪费了好多力气,才拉着杨嫔挤进去。挤进去就看见宫人正在救一个秀女。秀女浑身上下都是水,发髻也散了,长长的发丝将脸遮住打扮,根本看不清楚样子。“这可真是狼狈啊。好好的,弄成这样,等下还怎么见皇上。” “见不到皇上也就罢了,估计这还要惹上病。才下过雨,原本就有些寒。”杨嫔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是的,这么大的御花园,哪里不好去,怎么偏是要去那湖里。” 这话说出口,丁贵仪与杨嫔对视噗嗤一笑。 腾芽没有往里挤,只在边缘的地方等着黄桃和小川子回来。谁知道,黄桃也不见踪影,小川子就跟别提了。 正想着这两个奴才去了哪,忽然后腰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生疼的,她有些不高兴的转过脸去。 “公主要是不喜欢这匕首鞘,属下完全可以用匕首的锋刃顶着公主的腰。”鹰眼的语气听着就是那么生硬。 不等腾芽反应过来,他手指一弹,一块石头朝着湖面飞过去。救人的奴才原本已经要上岸了,却忽然脚下一滑,连他带方才落水的女子再度跌进了湖中。 围观一片哗然。 “你到底想干什么?”腾芽不禁诧异。 “三公主是想自己跳下去,还是要属下送您一程?”鹰眼直接了当的问。 “原来你是想我当众出丑。”她的目光里透出了鄙夷之色。 鹰眼被这样的不屑激怒,脸色更为阴沉了。”三公主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要你的命呢?我完全可以先让你出丑,再弄死你。你可别忘了,这里不是盛世,而是邻国的皇宫。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你也不是什么强龙。” 腾芽饶是一笑:“为何要如此?这里这么多人,只要我大声呼救,根本就死不了。而你要杀我,有的是办法能做到无声无息。就如你所言,这里是你的底盘,我不过是个外来的弱女子。你是在不必这样费神不是吗?” “皇上莫不是就是喜欢公主你的伶牙俐齿和蛇蝎心肠吧?”鹰眼的话里充满了讥讽之意。 “皇上重用你,该不会是因为可怜你吧?”腾芽反唇相讥。 “什么可怜我?”鹰眼不太明白这里的意思,却知道这不是一句好听的话。“你已经是我手上的人质了,还不对我客气一点?是不是想让我就在这儿送你一程?” 腾芽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你的脑子,也就只能跟着皇上了。若是他不可怜你,估计旁人也不会要你。所以,你是他的随从不是你本事,而是你没有本事。否则,带着匕首鞘顶着皇上妃嫔的后腰,这行为不愚蠢吗?何况这里这么多人,我想要跑,或者喊一声丁贵仪,你就动弹不了了。” “你岂有此理!”鹰眼用力的将匕首往她身上怼:“你真是活腻了。” 腾芽转过身一记耳光响亮的呼在了鹰眼的肩膀上。 旁边的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常在……” “这才春天,就有虫儿飞来飞去的。也亏的是我眼明手快,拍在了鹰眼的肩上。”腾芽微微一笑:“你呀,衣服都弄脏了,赶紧去换一身,不然等下皇上过来,有失体统。” 鹰眼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么做,根本就还在生气而没顾得上反应。方才那一巴掌,别说是打在肩膀上,就算是打他的脸,也未必会失手。可是她为何要给自己留颜面?是怕惹恼了皇上身边的人,将来遭罪吗? “你……” “你什么你,赶紧去吧。”腾芽懒得和他废话。“我不喜欢啰啰嗦嗦的人,你和我之间有什么过节,晚些时候,你来我宫里说清楚就是。着实不必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说话。” 腾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又是扑通一声。 “快来人,先救丁贵仪,先救丁贵仪!” 杨嫔嚷嚷着救丁贵仪的声音,让腾芽大为震惊。“丁贵仪落水?” 鹰眼也觉得诧异,顾不得和腾芽废话,三两步走过去:“你们都让开!” 他跳下水,将纹丝不动的丁贵仪给捞了上来。 腾芽走过去的时候,十分的惊讶,丁贵仪居然已经昏迷了。不是才掉下水吗?怎么会忽然就晕过去。且方才只是听见杨嫔呼救,根本没听见丁贵仪扑腾的声音,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让我看看。“腾芽走过去,握住了丁贵仪的手腕,细细诊脉。 “丁贵仪没有大碍,兴许是血气不足,才会诱发忽然晕厥。只是得麻烦鹰眼你,将她送回寝宫去。”腾芽这是给鹰眼一个机会,好好的和她算账。“我也陪着去就是。还劳烦杨嫔姐姐疏散这里的妃嫔,着人去请御医。连着两人落水,想来皇上今日是不会来此赏花观景了。” “是了。”杨嫔点头:“我这就着人去请御医。诸位妹妹都散了吧。” “丁贵仪有自己的奴才,为何要我送?”鹰眼不耐烦的问了腾芽一句。 “她不是血气不足,也不是忽然晕厥,她是中毒。你若是想她死,就只管再磨蹭一会。如若不然,赶紧带她去我的漓乐宫。”腾芽冷着脸,声音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鹰眼居然没有反抗,加速了步子往漓乐宫去。 第147章 阴险小人 >> 凌烨辰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居然连半个妃嫔的人影都没看见。 “鹰眼不是说让朕来御花园走动走动,也见见那些入宫许久都不曾见过朕的妃嫔。这可倒好,居然就只有朕来了。就连鹰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颂昌连忙道:“方才皇上您忙于政事,容不得奴才禀告。说是小主们来御花园赏花的时候,失足落水了一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连丁贵仪也落水,杨嫔就让妃嫔们都散了。” “你是说接连有两人落水?”凌烨辰听着这事情怎么这么蹊跷。 “是。”颂昌连忙道:“奴才还听说是鹰眼救了丁贵仪,后将人送去了漓乐宫。” “怎的送去了漓乐宫?”凌烨辰不禁诧异。 “许是当时腾常在也在这里的缘故。这里离着漓乐宫较近。”颂昌是这么猜想的,所以就这么回话了。 “摆驾漓乐宫。”凌烨辰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快。” “是。”颂昌不敢耽误,一行人匆匆的随着皇上前往漓乐宫。 而这个时候,腾芽已经落在了鹰眼手中。 “打从我知道皇上对你有意思,我就已经想试试看你有多聪明了。”鹰眼凝眸看着腾芽,脸色阴冷的吓人。“你是盛世的三公主,你来和亲,不过是盛世麻醉邻国的法子罢了。实际上,你才是留在皇上身边最危险的武器,你随时会要了皇上的命。” “那晚的事情,根本就只是个误会。”腾芽冷着脸,目光不错的瞪着鹰眼:“是我低估了你,我以为你只是想让我难堪,没想到,你真是一局连着一局。故意将我引到自己宫里,在这里对我动手。” “我只说你是为了给丁贵仪解毒,而不慎也中毒身亡,皇上即便疑心,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这个理由说出去,盛世拿邻国也没有任何办法。三五年,只要能为皇上拖延三五年的功夫,盛世也一定会成为邻国的囊中之物。”鹰眼虎视眈眈的瞪着腾芽,脸上的冷意看着着实吓人。 “原来,你们已经有了与盛世为敌之心。”腾芽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她不相信凌烨辰会这般薄情寡恩。 “是。”鹰眼却不假思索道:“先帝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么对皇上说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先帝在地图上画了好大的一个圆。他说,将这个圆里面所有的土地都变成邻国的土地,土地上生活的所有臣民,都要成为邻国的子民。这便是他对皇上的期望。而盛世,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如若不是凌玄宗父子的谋逆,一统江山这个愿望,皇上早就该帮先帝实现。”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杀不了我,来日你一定会后悔。”腾芽目不转睛的看着鹰眼。 “你就不怕你说这样的话,会加速我对你下手吗?”鹰眼摸出了对丁贵仪下的同一种毒药。“你毕竟是位公主,你自己喝下去,也省的我动手了。如此,便是能给你留一具全尸。” “这里面是什么毒?”腾芽望了一眼那瓶子,是个挺好看的白玉瓶。 “是什么毒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不拿解药出来,你必死无疑。”鹰眼笃定的说:“即便你懂医术,也只怕根本就来不及为自己解毒。” “那你会放过丁贵仪吗?”腾芽又问。 “自然会。”鹰眼沉眸道:“她也好,落水的那位秀女也好,都是拜你所赐,才无辜受连累。我自然不会让她们枉死。只要你自己了结自己,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就那么恨我吗?”腾芽疑惑的看着他:“是不是只要我不死,你心里就一直会有个疙瘩?” “不错。”鹰眼有些凶狠的说:“我绝对不能让你这个盛世的妖女谋算皇上。你也不可以成为祸乱后宫的祸水,引来前朝臣子对皇上不满,撼动皇上的江山。” “你把我说的真是无所不能啊。”腾芽听着都觉得累。 “你的存在,就是皇上最大的威胁。”鹰眼往前逼近几步,将白玉瓶递到腾芽脸前,那架势就是逼着她马上喝下去。“你若是再不肯,那我就只好帮一帮你,送你一程。” “只怕,你是不能了。”腾芽幽幽一笑:“皇上,您还不出来吗?” 此言一出,鹰眼迅速的往身后望了一眼,可是身后并无一人。“你敢骗我!” “得知皇上来,你就这样局促不安的,想来这不是皇上的意思了。”腾芽早就看穿了他。 “不是皇上的意思又如何,总之你别想躲过这一劫。”鹰眼作势就要去钳住她的下颌。 腾芽忽然伸手去拨弄一下窗棂,窗子倏然被推开。 凌烨辰赫然站在窗外,眼珠子不错的瞪着鹰眼,那样子,几乎是要吃人一般。 “皇……皇上……”鹰眼先是面露惧色,随即恶狠狠的瞪着腾芽:“你早就知道皇上在窗外,才故意引我说那些话?” “是啊。”腾芽微微一笑:“你的听觉很敏锐,又一身武艺,可是兴许是太恨我的缘故,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太过专注。以至于我身后的窗外早已有人,你也没有发觉。这便罢了,成日与毒药为舞,想来你的嗅觉也坏掉了。皇上身上,那股很特别的苦涩的味道,难道你也闻不出来嘛?” 看着鹰眼一脸错愕,却还举着白玉瓶的样子,腾芽只觉得好笑。“既然你给我了,那我就收下。不过你也要记住我说的话,你今日杀不了我,以后会很麻烦的。” “随朕回九銮宫。”凌烨辰只对鹰眼说了这么一句。 “皇上别心急啊。”腾芽挑了挑眉:“臣妾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丁贵仪还昏迷不醒呢。总得让鹰眼先把解药交出来不是么!公主的生母遭这样的罪,公主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心疼的。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她尝试没有母亲的苦涩呢。” 最后一句话,是戳进了凌烨辰的心窝。他的脸色沉冷的吓人。“解药。” 鹰眼十分的不情愿,却还是从腰间摸出了解药。 腾芽拿了解药,还冲他笑了笑:“多谢。” 鹰眼气的脸都要歪了,却不敢发作。只好硬着头皮走出了厢房,随着皇上回了九銮宫。 腾芽闻了闻鹰眼给的解药,再打开白玉瓶检查了一下毒药,未免有什么疏漏,她喊了冰玉和黄桃过来。在茶盏里先放了毒药,随后丢些解药,再用银针试过,银针确实没有变色,才敢给丁贵仪服用。 “方才公主为何不让奴婢们过来,那鹰眼,根本就是要吃人的架势。”冰玉依旧心有余悸。“万一皇上没有及时赶来,他可是真的敢灌下那些毒的……” “无妨。”腾芽笑了笑:“他不会如愿的。你们在这里,他便不会说出心里的想法。鹰眼此人,看着挺精明的,实际上也是个脑子缺根筋的。自以为聪明,若真的想杀我,何苦还费那么多力气。不如无声无息的做就是。” 黄桃点头:“鹰眼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他知道常在对皇上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想着如果常在并不是传言中那么聪明,亦或者并么有他想象中那么伶俐,能撼动邻国的江山,他便可以放常在一马。没想到,他的每一步都被常在您看穿了,且还把他自己拖进了陷阱。现下,他的心思皇上都知道了,皇上必然不会由着他继续胡闹。” “纵然公主和黄桃姐姐都这么说,奴婢却还是担心。方才在旁边的厢房里,奴婢屏着呼吸听这房里的对话,都觉得心提到嗓子眼。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奴婢怎么能人心公主您这般冒险呢。”冰玉看着腾芽把解药喂给了丁贵仪,心里更加不舒坦了。“如果让丁贵仪知道,她是因为公主您才犯险,她心里一定会怨恨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黄桃饶是一笑:“只当她是自己晕了落水的也就是了。” “不错。”腾芽点头:“鹰眼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也要守口如瓶。这也是我为何让你们将丁贵仪的人留在偏殿等候的缘故。” “是。”冰玉连忙点头:“奴婢记住了。” “对了,黄桃你方才去哪里了?”腾芽给丁贵仪把了脉,她的脉象还比较弱,想必要多歇一会儿才能醒过来。 “奴婢……去见了皇后。”黄桃如实的说:“皇后娘娘其实也在御花园附近。奴婢去倒茶的时候,碧桃就将奴婢从后门带了过去。” “皇后娘娘这样见你,想必是要问一些关于公主的事情。”冰玉禁不住又提心吊胆:“那么,皇后娘娘到底问了什么?” “皇后娘娘想知道,腾常在到底有没有刺伤皇上。”黄桃与腾芽对视了一眼。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冰玉少不得握着她的手腕子问。 “自然是如实的回答了。”黄桃嘴角勾起。 “你怎么可以如实回答呢。皇上这回遇刺,不就是为了掩饰那伤痕,不就是为了保全公主么?你不是已经答应会效忠公主,你怎么能……” 腾芽轻咳了一声,皱眉对冰玉道:“你别这样激动,稍安勿躁。黄桃这么说,也是我的意思。” 冰玉看着三公主很是坦然,有自信的样子,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公主的意思是说,让皇后娘娘因此而信任黄桃?” “是啊。”腾芽轻轻一笑:“你近来也是的,怎么总是杯弓蛇影。” 冰玉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奴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很害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黄桃看她这样不宁,少不得道:“宫里生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就好比雪天走在一层冰的大理石胁迫上。哪怕是走的很仔细,很小心,可仍然避免不了跌倒甚至滚下去。毕竟这深宫之中,就是这么个可怕的样子。习惯了也就好了。” “习惯?”冰玉又是轻叹一声:“自从知道皇上待公主……哦,奴婢是说,皇上有整个后宫,心思不可能只放在公主一人身上。再见着后宫这些妃嫔的嘴脸,奴婢心里就不踏实。在盛世的时候,公主何曾需要这样如履薄冰的度日?” “所以啊,咱们是得要好好习惯习惯了。”腾芽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丁贵仪,对黄桃道:“你去让丁贵仪宫里的奴婢过来吧,在这里伺候着。等下丁贵仪醒了,就让人送她回寝宫去。” “知道了。”黄桃应声而退。 腾芽这时候才顾得上和冰玉好好说话:“冰玉,你随我从盛世过来,我知道你是这后宫里最关心我的人。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你比我还要费心操持。只是你要记住,咱们既然已经把黄桃当作自己人,往后就不要再有怀疑的言辞。不然,到头来也是伤了情分。” “公主是说,您真的信任黄桃了?”冰玉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草率。 “是。”腾芽略微点头:“不光是我能为她医病,她才愿意帮我。而是,黄桃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这宫里的局势,她比谁都看得明白。我相信她是真心的愿意帮我,所以也请你真心的待她做自己人。” “好。”冰玉用力的点头:“公主既然觉得她可以信任,那奴婢往后再也不会怀疑她。奴婢知道的不多,但只要听公主的吩咐办事,就一定不会错。” “是啊。”腾芽微微一笑,和冰玉一道走了出去。 床上的丁贵仪,一直沉沉的睡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掉下水,也没有难受的感觉。 醒过来之后,有人扶着她上了马车,回了临泉宫。 回宫之后,她足足睡了整整三日。三日滴水未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四天,她才总算是魂魄附体,明白了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赶紧的,准备马车,本宫要去一趟漓乐宫。”才吃过饭,身上有了点力气,丁贵仪就吩咐人备车。 “娘娘,有什么事情不如等你的身子好些了再说吧。”忞儿担心的说:“您的身子还没复原呢,这样去漓乐宫也是劳动自己。何苦呢。” “到底是腾常在救了我,若我不去道谢,心里也是不安。”丁贵仪微微挑眉。“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病了。总之,皇后一直想和腾常在亲近,也就是说,如果咱们能和腾常在亲厚一些,也是大有裨益的。既然这次,是她救了我,亦或者说是帮了我,我去道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奴婢明白了。”忞儿乖巧点头:“只不过,有件事情,贵仪您还不知道呢。” “什么?”丁贵仪看她说话的时候有些绕弯,不愿意直接说出来,不禁担忧:“是不是腾常在惹什么麻烦了?” “并没有。”葐儿扬了扬下颌:“现下宫里已经没有什么腾常在了。有的是比您略逊一筹的滕婕妤。贵仪您这次去,看来不光是要道谢,还要恭贺滕婕妤晋封之喜才好。” “婕妤……”丁贵仪听了这话,果然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她总算明白为何两个婢子说话都有些奇怪。“你们是怕我会妒忌她?” 说白了,心里是有些妒忌的。可是丁贵仪却也只是笑了笑:“其实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早晚会越过我去。现下比我略逊一筹,不是还没有比肩嘛。不至于妒忌。” “可是……皇上说是因为滕婕妤救了贵仪您,救了公主的生母才晋封她为婕妤。这不是沾您的光吗?若非您忽然生病,落了水,她哪里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忞儿有些不高兴的说:“要来,也应该是她来咱们宫里致谢才对。” “这话,就是小家子气了。”丁贵仪沉眸道:“是她自己有本事,才能抓住这沾光的好机会。杨嫔当时不也在嘛,她怎么就没能沾光呢。这便是滕常,不,应该是滕婕妤的本事了。” 略微一想,她便道:“葐儿,你去把本宫这两三年得的极好的东西都找出来,选个三五样,再挑些皇上赏赐的上等料子,当做贺礼随同带去漓乐宫。” “是。”葐儿落落大方的行礼答应了。 忞儿却还是不高兴:“贵仪何必如此呢。人家是盛世来的三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即便是选最好的送去,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还不如您自己留着呢。” “话不是这样说。”丁贵仪饶是一笑:“兴许我的东西,真的入不了这位公主的眼。但确实我能给的最好的了,她是有数的人,一看也就明白了。左右那些东西摆着也是落灰,不如去送人情的好。本宫带公主的时候,名贵的料子和首饰穿着带着也是不方便的。” “贵仪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留心计算,受了多少委屈啊。”忞儿是自幼就在她身边的丫婢,心里难免觉得酸涩。“只盼着贵仪能赶紧为皇上生个皇子,也好扭转这样的局面。他日若能被册封为贵妃、侧后也总算不辜负今日的苦处。” “这话便不要再说了。”丁贵仪如何不想,只是野心太大,一旦被人知道,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命数如此,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这种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痴心妄想罢了。” 看得出丁贵仪是动了气,忞儿连忙垂下头去:“奴婢失言了,还请贵仪恕罪。奴婢往后不敢再胡言了。” “知道就好。”丁贵仪微微收敛脸色:“替我梳妆吧,多扑点粉,显得气色好些。” “是。”忞儿连忙扶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奴婢一定好好给贵仪上妆。” 这时候,腾芽和黄桃、冰玉却正在皇后宫里。 茶喝了,糕点尝了,话却没说到正题。 “芽妹妹觉得本宫这里的玫瑰糕味道如何?”宛心温和的笑容看上去特别柔美。 “皇后娘娘这里的糕点样样精致,不光是玫瑰糕,每一种都赏心悦目,光是看着就会令人垂涎,更别说细细品尝了。”腾芽说这样奉承迎合的话,是越来越顺口了。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说的就是真的。更别说听着的人了。 “既然妹妹喜欢,那就让黄桃和冰玉去小厨房多选几样,带回去慢慢的品尝。”宛心这么说的时候,抬眼看了碧桃一眼。 “那就请两位姑娘随奴婢去取。”碧桃会意,连忙领着两人出去。 房里其余的婢子,自然也识趣的跟着一并退出了厢房。 门被关上,房里就只剩下皇后和腾芽两人。 只怕这时候,才是真正开始说话的时候。 “今日叫芽妹妹过来,是有两件事想问一问妹妹。”宛心微微勾唇,道:“其一,妹妹这段日子,一直为左妃调理身子,不知道左妃的龙胎,是否像御医说的那么安稳?” “想必是皇后娘娘有所误会,臣妾从未为左妃调理身子,不过是按左妃的心意,去调制一些药膳和汤羹等滋补品罢了。滋补品吃得多了,自然会养好胎,但对母体本来的体质并不能改善。最要紧,还是看御医的方子。至于左妃的龙胎是否如同御医所言,臣妾就更不得而知了。从左妃向皇上恳求让臣妾调制补品以来,臣妾从未替左妃请过脉。” “哦?”宛心这么听着,不禁有些诧异:“如此说来,左妃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芽妹妹啊。倒像是拿芽妹妹你来做个幌子。” “我不过是尽力去做我能做的事情罢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又为了什么,似乎没有什么要紧。”腾芽笑的云淡风轻。 “是啊。”宛心看她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多说,转而道:“其二,是想问问妹妹,皇上的伤逝要不要紧呢?皇上那里,你最近可是常去,总不会也不清楚吧?” “清楚是清楚,可这话,皇后娘娘怎么不自己去问皇上?”腾芽笑里透着清冷:“让妹妹来说,好像是皇后娘娘与皇上之间,生了隔阂一样?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好呢!” 宛心的脸色,一瞬间的清冷起来。却很快的恢复如常。“妹妹这么说,便是还在怪本宫喽!当日皇上迫不得已,才会立本宫为后。抢了妹妹的位置。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妹妹中途出现,烨辰哥哥的妻子,也本该是我。何来的抢呢!说到底,事情已经如此,妹妹何苦执着?总不至于非逼着本宫交出妻子的位置,才肯原谅吧?” 第148章 兵行险招 >> 腾芽凝眸看着宛心,而宛心也是同样凝神与她对视。 两个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那股深深的凉意。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只当没有听过就是。”腾芽垂下眼眸:“臣妾有些倦了,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别的事情吩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碧桃身子一倾,正要说什么,却被宛心一眼瞪了回去。 “替我送一送滕婕妤。”宛心没有再往下说。她和腾芽的恩怨,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若是要说,就要从她在马车上发现的那支素银簪子说起,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有腾芽这么个人的存在。从那一天开始,她、凌烨辰、还有腾芽,三个人的命运就这般纠缠在一起。 腾芽丝毫没有犹豫,行过礼,转身就走了出去。 碧桃看着门重新关上,才咬牙切齿的说:“滕婕妤不过才晋封为婕妤,还是皇后娘娘您百般向皇上求恩典,才有她今天的这份荣耀。她凭什么在您面前,这般盛气凌人!方才,若不是皇后娘娘您拦着,奴婢真想狠狠怼她两句。” “不可。”宛心微微蹙眉:“眼下,左清清一心想要拉拢腾芽,而腾芽却一直在皇上心里。一旦左清清与腾芽联手,本宫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威胁。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忍。” “可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娘娘,咱们不如来个痛快的。”碧桃眼眸一紧:“杀之以绝后患。” 宛心的眼眸还没有亮起来,就已经暗淡下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只怕也是难。你以为这宫里,没有暗处盯着本宫与她的人吗?你以为皇上真的只顾着朝政,丝毫没有放心思在后宫吗?你想做这样的事情,只怕还没有部署好,就已经被皇上识破,到时候才是引火烧身。” 碧桃明白皇后的担心,却仍然坚持:“眼下,咱们最担心的,是左妃成功拉拢了滕婕妤。可如若,左妃的胎因为滕婕妤而受害,左妃,便会是第一个站出来与滕婕妤对抗的人。坐山观虎斗,不正是娘娘您的初衷么!奴婢现在要做的,只是把这件事情做好。至于皇上那边,只要左妃闹起来,必然会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这宫里怨恨左妃的人比比皆是,怎么也不会怀疑到皇后娘娘您身上不是么。” 朝皇后端正的行了个礼,碧桃拧着眉头道:“娘娘,奴婢明白您的担心。可咱们如今的形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不能等着事态一步一步把咱们逼上绝地再反击。” “你有什么十拿九稳的法子吗?”宛心被她说的心动,也想兵行险招。 “娘娘黄桃就是个可以利用的丫头。”碧桃沉眉道:“咱们不需要她做什么精密周到的事情,只需要利用她让人对滕婕妤起疑就好。皇后娘娘两次找那丫头问话,那丫头都回答的很是得体,既没有隐瞒娘娘,也不能算是出卖了滕婕妤,足见她确实聪明,这样一个聪明,却不知道能否被咱们所用的人,及早铲除也是一桩好事。” 略微点头,宛心叹了口气:“你既然这样有把握,那就着手去做吧。不过碧桃,你是跟本宫母亲的人,母亲总喜欢说一句话,你必然记得。” “是。”碧桃恭敬的垂首,道:“焸公主说过,做事情即便是最坏,也不能涉及自身的安危。否则还不如不做。” “是啊。”宛心长叹了一声:“你记得就好。” “公主放心,奴婢绝对会做好这件事的。”碧桃沉眸道:“奴婢先行告退。” 宛心没再说什么,待碧桃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回过神。“雪桃。” “娘娘有什么吩咐。”雪桃连忙上前行礼。 “这时候皇上可在九銮宫中吗?”宛心皱眉问。 “皇后娘娘怎么忘了,皇上的伤还未痊愈,自然是在九銮宫中,哪里也不便去的。”雪桃看着皇后有些失神,不免担忧:“娘娘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本宫无碍。”宛心沉了沉心:“那……滕婕妤可是去了九銮宫?” “并灭有。方才奴婢听见滕婕妤宫里的小川子过来,说是丁贵仪领着婢子去了漓乐宫。想来滕婕妤肯定是回去待客。” “唔。”宛心这才稍微放心:“你去让人准备辇车,咱们去一趟九銮宫。” “是。”雪桃这么答应着,心里还是觉得奇怪。其实九銮宫与碧波宫是很近的。素日里皇后过去,要么是徒步,要么是肩舆。怎的今天却忽然要坐辇车?当然,这些小事情,皇后娘娘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办,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多嘴。 只是刚要迈出门槛,就听见皇后唤住她。 “还是别了,本宫心里有点乱,想走走。”宛心起身,匆匆的走过来:“步行过去就是。” “是。”雪桃连忙转身扶了皇后,两个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腾芽也回了漓乐宫。果然看见丁贵仪带来了不少的贺礼。 “方才小川子来禀告,我还不信呢。这丁贵仪可真是舍得。”腾芽远远的望了一眼那些好看的料子,便禁不住啧啧。“这样好的东西,想来是皇上奖励她诞下公主才赏赐的。否则宫里那么多妃嫔,也不见谁穿过。她却舍得拿来送我。” 黄桃微微一笑,道:“婕妤可是丁贵仪的救命恩人,丁贵仪自然是感恩图报。” 腾芽勾了勾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妹妹,你可回来了。”丁贵仪笑吟吟的迎到门口,一脸的喜色。“姐姐我可是盼这能赶紧见到你,向你道谢。”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丁贵仪端正的朝腾芽行礼:“多谢妹妹的救命之恩。” “姐姐这是做什么。”腾芽赶紧和黄桃去扶她。“姐姐这么做就是见外了,于宫中的礼数也不合。” “礼数是礼数,恩情是恩情。何况妹妹如今已经是婕妤,与我也没什么差别。今日前来,是道谢也是道喜,恭贺妹妹荣升婕妤。”丁贵仪笑的殷勤:“说起来,还是我划算些。妹妹乔迁新宫,我也不曾登门道贺,如今是一件救命事,双喜临门事,三件事,我却只来一次,可不是我划算么!” “姐姐带来的贺礼,看的妹妹眼花缭乱。足见姐姐是大费心思,其实姐姐能来我这里坐坐,我已经很高兴了。实在不用如此见外。”腾芽笑着道:“姐姐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礼物太过贵重……” “妹妹。”丁贵仪打断了她的说话,认真道:“你若真当我是姐姐,就别再说这样婉拒的话了。我呀,家世普通,父亲不过是外放的官员。侥幸有福气生下了皇长女,才有如今的身份。妹妹是盛世的公主,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我那些,兴许入不了妹妹的眼,但确实是我的一份心意。妹妹若是肯收下,我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姐姐的东西甚好,如此,多谢姐姐一番美意。”腾芽也就不再和她客套。 “这便是好。”丁贵仪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了,今天过来,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妹妹。” “姐姐尽管说。”腾芽凝眸看着她,短短几日而已,丁贵仪的确是瘦了不少。足见鹰眼的毒药伤害之大。 “妹妹能否告诉我那茶果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持鲜嫩的颜色?”丁贵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做姐姐的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自幼喜欢动手做各种糕点。说来也是奇怪,别的糕点,我看过尝过就能凭着感觉做出个九成样子来。可唯独皇上喜欢的茶果,我前前后后做了不下百次。没一次颜色如妹妹你做的这般鲜艳。也不怕妹妹笑话,连自己擅长的事情都做不好,我觉得兴许我是真的没有资格侍奉在皇上身侧。” “姐姐已经是皇长女的母亲了,就别说这样的灰心话。茶果并不难做,方子也简单。只是姐姐的身子才好些,不知道是否能吃得消呢?”腾芽关心的问。 “吃得消。”丁贵仪连忙点头:“我身子好多了。” “那不如……”腾芽看了看天色,笑着道:“姐姐随我一道去小厨房,我亲自示范给姐姐看。” “真的么?”丁贵仪起初以为她是不愿意把这种本事传授给别人的。毕竟是皇上喜欢的东西,毕竟这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擅长。 “自然。”腾芽心想,凌烨辰说不许把秘诀告诉别人,可没说不许让别人看自己做啊。如果是她自己学会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其实心里面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丁贵仪,毕竟鹰眼是为了害她才会误伤丁贵仪。“姐姐若是没有什么不适,咱们现在就去吧。” “太好了。”丁贵仪高兴的不行,随着腾芽一道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虽然不怎么大,但是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十分的整洁。 外间,仆妇们正在准备膳食所需。见腾芽和丁贵仪过来,纷纷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忙你们自己的吧。”腾芽领着丁贵仪走到了里间。 里间,冰玉正在拣选最好的食材,等着公主过来为左妃调制今晚的滋补品。 “公主您回来了……”冰玉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丁贵仪也过来了。“奴婢拜见丁贵仪。” “免礼。既然是在你们宫里,就不必这样拘泥礼节。何况我是来偷师的。”丁贵仪甜美一笑。 “冰玉,你把这些东西先收拾好,准备做茶果的东西。”腾芽温和道。 “是。”冰玉点头,却显出了为难的神色:“对了公主,咱们宫里已经没有很好的花胶了,奴婢还想着要去内务局领一些。毕竟是给左妃娘娘的东西,不能不仔细。” “这样吧,冰玉你来配茶果的料,奴婢去内务局领花胶,这样也就不耽误了。”黄桃温和一笑。 “好。”冰玉点头:“那就劳烦了。” 这时候,腾芽已经卷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纤细的手腕。 丁贵仪看了,不禁啧啧:“哎呦妹妹,你瞧瞧,你这手腕真的是又白又纤细,看着就是不一样。” 边说话,丁贵仪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我还是姑娘的时候,也和你这般。可自从生了佳音,这手腕怎么看着都是粗粗的。“ ”哪有。“腾芽不免勾唇:”姐姐的手腕和好看呢。“ ”嗨,你是不知道,我有个挺好的看的翡翠镯子,怀着佳音快要临盆的时候,都卡在手腕上,怎么也脱不下来。后来硬是包着绢子,把镯子给打烂了,要不卡的手腕都疼。“说到这个,丁贵仪嗤嗤的笑起来:”那时候,可真是胖的不行呢,感觉身子可笨重了。低着头都看不到只的脚尖。“ “是么,真有趣。”腾芽随着她说笑,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凌夫人。她离开盛世的那一日,得知凌夫人有了身孕。这么多日子过去,凌夫人也应该显怀了吧? “妹妹,咱们这就开始吧?”丁贵仪笑着问。 “嗯,好。“腾芽见冰玉已经把想要的东西都配齐全了,便开始一样一样的告诉丁贵仪。 黄桃刚从内务局出来,就被两个陌生的内侍监给拦了下来。 这两个内侍监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黄桃能感觉到是皇后身边的人,可是并没有证据。“奴婢奉命来领取东西,还要回漓乐宫复命。你们这样阻拦我的去路,若是被滕婕妤知道了,必然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少废话。”两个人往内务局出来的小径上望了一眼:“那边有人等着,你赶紧过去。” 虽然心里并不情愿,可是黄桃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按这两个人说的去做。 可原来,等着她的,居然是灵桃。 “灵桃,怎么是你?”黄桃不免惊讶:”皇后娘娘不是吩咐你去绣院打点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我有些紧急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你能帮我。”灵桃皱眉道:“当日皇后娘娘调教咱们的时候,旁人都看不起我的出身。唯独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事到临头,我也就只想到你能帮我。”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黄桃诧异的看着她。 “方才那两位,其实是尤昭仪宫里的人。”灵桃说到这里,眼眶就红了:“都是我自己不好,给尤昭仪绣花样的时候,一时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那间衣裳,是皓月静思图。是尤昭仪想禁足的时候穿的。谁知道,我手指上的血,粘在了皓月的背面。可是当日尤昭仪催促的紧,我绣完之后,只检查了衣裳的正面,里面却没有检查,没发现那个血红的痕迹。却不料,尤昭仪穿上那衣裳的时候,发现了已经变得有些深的血迹。她说明亮的皓月里,却又一块难堪的血迹,是我故意诅咒她,这件事情,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黄桃听着都觉得难以置信。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尤昭仪被禁足,原本就已经在火头上了,我却还火上浇油。”灵桃哭了起来:“尤昭仪说现在不便出宫,不能直接禀告皇后娘娘,所以就找了两个人看着我,无论我去哪,他们都这样盯着。尤昭仪还说,这件事若不想捅到皇后娘娘那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她让我将功赎罪,非逼着我短短几日的功夫,给尤昭仪绣十件衣裳,等尤昭仪解了禁足就要。每件衣裳的花样和款式都不许和宫里任何一人的相同。一旦发现谁穿了一样的花色,她还是会禀告皇后我的的疏忽和渎职。皇后娘娘一向看重她调教出来的大宫女的品行,如此一来,我恐怕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你是知道的,我家里的日子很苦……” “长话短说吧灵桃。”黄桃皱着眉头,认真的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皇后娘娘调教咱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最本事的就是绘制绣样。我真的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新花样了。我知道你能帮我,求求你。”灵桃红着眼睛:“能不能帮我绘制几个宫里没有新鲜绣样。救救我。” “也不是不行。”黄桃略微犹豫:“左右漓乐宫的事情也不算特别忙,但是十个绣样,又要不重复的,恐怕我也得仔细思量该怎么下笔。” “这么说你肯帮我了。”灵桃高兴的不行。 “一场姐妹,能帮我当然会帮你。”黄桃稍微停顿:“不过我现在要回漓乐宫复命,不能耽误了正经事。不如这样,晚些时候,我去你那边画。左右你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用着也方便。” “好。”灵桃激动的不行,用力的拽住了黄桃的手连连摇晃:“我就知道所有人里面,你对我是最好的。” 她这么一晃,黄桃不受力,手里的花胶从布包里散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哎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灵桃连忙俯身去捡:“都是我不好,一时激动,要不要紧啊。” “没事的,左右这东西也要泡开了才能炖,掉在地上洗洗就好了。”黄桃也俯身捡了几片,两个人连忙包好。 “那我就在绣院等着你。”灵桃抹去了脸上的泪,感动的说:“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好了,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晚些时候,我过来找你就是。”黄桃凝眉道:“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回漓乐宫了。” “嗯。”灵桃连连点头:“多谢你。” 目送她离开,灵桃才算是松了口气。骗人并不是她擅长的,可上头的吩咐,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方才将黄桃堵来的两名内侍监皱眉问道:“可看出是什么成色的花胶了?” “自然是最好的。”灵桃饶是一笑:“去把顶级的拿来备用,晚点的时你们掉包也利落些。别叫人看出痕迹。” “放心。”两名内侍监和她对视一眼,便各自去办事了。 一路上走回来,黄桃紧紧的抱着那些花胶,总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了。 自从皇后把她安排到滕婕妤身边,宫里那些曾经的好姐妹,就都不怎么搭理她了。她也明白,滕婕妤是那些奴婢主子的忌讳,她们自然也会把伺候滕婕妤的她当成忌讳。 这个时候,她忽然出现,说了这么一番话,难道真的是求救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黄桃快步返回了漓乐宫。 本来是想着一进宫门,就把事情和三公主说说。没想到丁贵仪还在这里。 丁贵仪本来就是皇后的人,如果灵桃也是皇后安排的,那她说了什么,让丁贵仪察觉到,只怕是要坏事。但如果不说,又觉得哪里不妥当。 “婕妤,奴婢方才遇到了一个故旧,她说奴婢画的花样好看,想让奴婢给她帮帮忙,绘制几幅绣样,送去绣院,不知可否?”黄桃趁着丁贵仪认真做茶果的时候,顺口这么说了一句。 “哦,无妨,左右宫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去就是。”腾芽也没觉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 “那奴婢把补品送去左妃娘娘宫里之后再过去吧。”黄桃又补充了一句。 腾芽顿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尽管她的脸色没有什么不同,可眼底明显有些不安的情愫。捕捉到了这细微的不同,她连连点头,却只道一声:“好。” 当晚,黄桃去了绣院没有回来。 倒是颂昌急火火的赶了过来。 腾芽正坐在案桌前认真的看着才呈上来的书册,就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 “拜见滕婕妤,皇上在绿水宫,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什么事情这么急?”腾芽一脸平静的问。 “左妃娘娘有些不好……”颂昌没有继续往下说:“皇上让奴才赶紧请您过去,婕妤,恐怕耽误不得。” “好。我这就过去。”腾芽已经知道今晚会有事情发生,所以这么晚也没宽衣就寝。事情毫无疑问的按自己所想进行,倒是让她觉得没有意思了。“冰玉,你随我去一趟吧。” “是。”冰玉扶着腾芽起身,低眉往外走。 颂昌这才赶在前头吩咐人把辇车备好:“劳动婕妤了,婕妤您请上车。” “嗯。”腾芽刚上车,就听见颂昌问了一句。 “不知道黄桃可在?皇上说也让她一并过去。” “那就要费点事了。”腾芽温眸道:“她去了绣院画绣样,你只管再找个人去寻她就是。” “是。”颂昌使了个眼色,便有小太监飞身而去。“婕妤您坐稳了。” “嗯。”腾芽侧目望了一眼冰玉,两个人均是勾唇,谁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皇后是安奈不住了! 第149章 以死脱罪 >> “皇上,滕婕妤到了。”颂昌快步走进了内殿之中。 内殿与左妃的内室相连,隔着三层香罗帷帐,已经隐约能味道血腥味道。 “传。”凌烨辰微微蹙眉。 “诺。”颂昌快步退出去。 不多时,腾芽就着冰玉的手走了进来。那股血腥味钻进鼻子里,着实让她难受。“拜见皇上、皇后。” “芽妹妹来的正是时候,去瞧一瞧左妃吧。”宛心先开口,眉心忖着不安。看她这样子,便猜到左妃的情况十分的不好。 “是。”腾芽径直穿过三重香罗,走到了里间。 里间,御医和奴婢们,将左妃的床围着,几乎看不见左妃的样子。 “滕婕妤。”御医连忙行礼。 “左妃娘娘如何了?”腾芽快步走过去,宫婢们听见她的声音才让开了一条路。 “娘娘她……”御医刚开口,就迅速的闭了嘴。 腾芽走到床边,看着脸色煞白的左清清,不禁有些害怕。手刚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左清清忽然倏然睁开了眼睛。 对上腾芽那双明朗的眸子,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戏谑的微笑:“你来做什么?” 这语气是相当的不好,隔着三重帷帐,宛心也听的一清二楚。 “是皇上传召。”腾芽温和的说。“左妃娘娘可觉得好些了吗?” “不必你动手。”左妃抽回了自己的手,冷着脸道:“皇上,臣妾心烦得很,不想见任何人,你让他们走。” 腾芽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 “皇上。”左清清却不依不饶:“臣妾想一个人安静安静,你打发他们走!” 凌烨辰深吸了一口气,从内殿走到了内间:“清清,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皇上……”左清清含着泪与皇上对视一眼,语气便软了下来:“臣妾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孩子,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算计臣妾的孩子?皇上,不论是谁要害臣妾的孩子,您都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时候,宛心也走到了床边,看着左清清边抹泪边往皇帝怀里钻,心里说不出的烦闷。面上,她维系着凝重的担忧,道:“皇上,左妃的身子虽然一向弱些,可是先前御医也说了,这一胎,胎像稳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腹痛不止,还见了红。臣妾也同意左妃的说法,一定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皇上彻查。但是臣妾相信,此事必然与滕婕妤无关。恳请皇上还芽妹妹一个公道。” 腾芽饶是一愣,一脸的疑惑:“皇后娘娘这话,臣妾怎么听着糊涂?左妃娘娘的龙胎,一直都是御医照料,忽然不适怎么就让臣妾被怀疑上了?还要恳请皇上为臣妾还个公道呢?” “这你都不明白吗?”左清清一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一手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咬着牙皱眉看着腾芽。“你可别忘了,本宫的药膳和滋补品都是你亲手调制的。即便是和御医的方子没有什么冲突,也不代表那些东西就没有问题。如果其中有一丁点的问题,你当然就脱不了干系。” “药膳也好,滋补品也罢,臣妾用的,都是宫里最好的食材。这些东西经过臣妾的手,细细挑选,确保不会有任何的不妥。”腾芽拧眉:“兴许左妃还不知道,臣妾每日都会给您和皇上准备差不多的滋补品。用的也都是同一批食材。且都是温补的。对皇上的龙体和您的玉体都只有好处。如果您这些有问题,那皇上想必也会同样有事。如今皇上好好的站在这里,又怎么能说是那些东西出了问题呢。” “话不是这样说。”左清清微微扬眸:“你懂这些,若你做手脚旁人一定察觉不出。何况,同样是温补,可能有些偏温,有些却偏寒,谁又能说的清楚。索性今日的药膳汤渣都还在,只要请御医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查验,就会知道有什么不妥了。” 腾芽当即点头:“不错,这是个好主意。那就请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吧。” 凌烨辰看着腾芽平静的脸,心口微微窒闷。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手脚,他都丝毫不会怀疑腾芽。“来人。把左妃用过的所有东西呈来内室,由专职的内侍查验之后,请御医再次查验。朕就在这里看着。” “诺。”颂昌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照吩咐去办。 不一会的功夫,左清清的近婢樱桃就领着内侍监将左妃用过的所有食物都呈了上来。 内侍监查验过后,又请两位御医一并查看。 这时候,内室里虽然人多,却特别的热闹。凌烨辰坐在床边,扶着身子虚弱的左清清,眼神却没有离开那些食物。 宛心屏着呼吸,局促不安的攥着手里的丝绢,像是在等着那个已经可以肯定的答案。 腾芽则若无其事的看着内侍监和御医的动作,也帮着留神还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好半天的功夫,才总算是有了结果。 “启禀皇上,奴才查到了。”尝膳的内侍监恭敬上前,道:“这鱼胶被一些药水泡过,晾干后便闻不出味道。但实际上,药已经渗进去,再度泡发熬煮之后,就会渗出来混进食物之中。” “御医看看是什么药水泡的。”凌烨辰蹙眉道。 “回皇上,微臣已经查看过,是藏红花一类,堕胎的药。”御医脸色阴沉:“药性寒凉,药效极强,看样子,是下了很重的分量。” “这么重的分量在这一片片鱼胶上,难道就不会被察觉吗?”宛心不由得诧异。“药气和鱼胶的腥味难道区分不出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有些药气的确很重,但泡在鱼胶里,风干之后,就不会留下很重的气味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早就已经准备进去的。”御医如实的回答。 左清清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皇上,您听见了吧,看样子是早就有人想要害臣妾了。只是臣妾心性单纯,居然都没有往那想。皇上,臣妾受苦不打紧,可是臣妾的孩子是无辜的,凭什么他一来臣妾这里,就要受这样的苦!” “你稍安勿躁。朕会为你做主的。”凌烨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脸色更为清冷。 “芽妹妹,你这些鱼胶是从哪里来的?”宛心紧忙开口问道。“这些东西经过那么多人的手,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存心不良的。你只管说,本宫会逐一去查。” “臣妾宫里还有些花胶,但不是最好的。随意特意让黄桃去了一趟内务局,这些花胶,都是今天刚从内务局领来的。皇后娘娘若不信,可以让人去查问,也可以去漓乐宫搜查是否还存有同样的花胶。”腾芽说的时候很平和,就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宛心有些惴惴不安。“皇上,若是没有特别的理由,搜宫恐怕不好。毕竟现在还不能证明滕婕妤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腾芽温然道:“事情既然发生在臣妾身上,那就一定要搜宫。并且现在就搜,一刻都不能耽搁。否则要是给了栽赃嫁祸之人机会,真往臣妾宫里送点什么东西藏起来,那才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呢。” “那就搜吧。”凌烨辰见腾芽这么说,便又望了颂昌一眼。 “冰玉,你陪着颂昌公公去,把咱们宫里存放花胶的地方指出来,让他们自己找就是。”腾芽温和的说。 “是。”冰玉连忙屈膝应下。 颂昌和冰玉才走到门口,就碰见急火火赶来的黄桃。 “你怎么才来?”冰玉少不得皱眉:“公主可是让人怀疑上了。” “都是奴婢不好,昨晚上就不该去绣院。”黄桃面色凝重道。 “不怪你,你进去陪着公主就是。”冰玉幽幽叹气:“左右咱们什么也没做过,问心无愧。” “是。”黄桃笃定点头。快步走进去的时候,她才显出害怕的脸色来。“奴婢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拜见左妃娘娘。婕妤恕罪,奴婢来迟了。” “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目光清冷的瞥了黄桃一眼。 “奴婢才从绣院过来。因着绣院的掌事姑姑灵桃昨日下午,请奴婢过去帮着绘制图样。奴婢才没能及时赶来。方才听传奴婢的内侍监提到,说是左妃娘娘宫里出事,奴婢就赶紧过来了。”黄桃低着头,咬着唇瓣,一副恐惧的样子。 腾芽看她有些慌措,便道:“你来的正好,昨日去内务局领花胶的是你,也是你将东西送来左妃娘娘宫里的,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婕妤的话,奴婢只是和平时一样,从内务局领了最好的花胶。送您调配好的滋补料过来给左妃娘娘虽然是第一回,可奴婢事事小心,并没有假手旁人。肯定是不会有不妥的。”黄桃拧着眉头。 “这话不对。”樱桃快步走过来,一脸严肃的说:“昨天你急匆匆的过来,说有事情要办,就把滋补品交给了我们宫里看门的内侍监,根本就没有亲手送到我手上。这一点,你不想承认也不行。” “这话可就是冤枉奴婢了。”黄桃一脸委屈的说:”并不是奴婢不肯进来交到樱桃姑娘手里,而是门口的内侍监说,左妃娘娘不喜欢被打扰,让奴婢交给他就是了。“ “这不可能。”樱桃紧咬牙关,一字不改:“绝对不可能。从来都是交到奴婢手里,怎么会让你交给个内侍监,你家婕妤就没有告诉你规矩吗?” “好了。”宛心有些不耐烦的说:“都这个时候了,只在这里吵嚷有什么意义。樱桃,你这就去问清楚接了东西的内侍监,到底是黄桃给了他,还是他让黄桃交给他的。” “是。”樱桃恭敬的屈膝,连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个内侍监就被领了进来。樱桃一脸得意:“启禀皇后娘娘,这奴才说了,是黄桃亲手交给他的。” “你胡说。” “你自己说。” 黄桃和樱桃几乎同时对那内侍监嚷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是黄桃把东西给了奴才,说她自己有要紧的事情去做,让奴才交给樱桃姑姑。奴才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黄桃走的极快,奴才根本就叫不住她。”那内侍监一脸委屈的说:“奴才也知道给娘娘的东西是不能经过太多人的手,可是奴才正当职,是不能追出去的。还请皇上恕罪。” “简直是胡诌。”黄桃急的脸都白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无辜。“分明就是你不让我进来,说左妃娘娘在休息,不许人打扰。现在何苦又来说这样的话冤枉我。你分明就是存心。” “你才是存心。”樱桃红了眼睛:“经过你手的东西,害了我家娘娘,现在还要冤枉个内侍监,你怎么这样狠毒。” “婕妤,奴婢真的没有。”黄桃委屈的快要哭了。“如果不是这奴才让奴婢不要进去,奴婢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你们吵够了没有。”左清清很不耐烦。“昨天本宫根本就没有吩咐过不见人。也并未让内侍监拦阻任何人。黄桃,你既然是替滕婕妤办事,就该办的利利索索。事情既然出在你身上,那本宫就不得不仔细查问。” 腾芽走上前来,朝左妃行礼:“黄桃是臣妾宫里的人,既然事情出在她身上,那便让臣妾来查问吧。左右娘娘现在身子不适,也不能操劳。” 目光落在皇上脸上,左清清见他没有做声,便略微点头。 腾芽这才转过身,问黄桃:“你拿了花胶之后,可见过什么人,亦或者是有什么人碰过你的花胶?” “回婕妤的话,奴婢从内务局拿过花胶之后,就遇见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领着奴婢去见了灵桃。灵桃说她得罪了尤昭仪,所以尤昭仪让那两个奴才监视她。说话的过程中,她摇晃奴婢的手哀求奴婢一定要帮她花绣样,花胶就掉在地上。于是她帮奴婢捡起来。除此以外,就是奴婢将配好的滋补料交给了这个内侍监,再没有人碰过花胶。”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灵桃只是帮你捡起花胶,根本就来不及动手脚。那么她应该是无辜的。”宛心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那内侍监脸上:“看样子,就只有这个奴才得好好审问了。” “皇后娘娘见谅。”腾芽却不以为然:“臣妾觉得应该马上缉拿灵桃。” 不等皇后开口,腾芽便朝凌烨辰行礼:“皇上,臣妾恳请您赶紧下旨,缉拿灵桃。至少也将人带来这里问话。” 凌烨辰看着腾芽的眼睛,她的眼底依然清澈见底。“好。” 而这个时候,颂昌也回来复命了。“启禀皇上,漓乐宫里的花胶这样成色的不多,都是昨日拿回来的。可是并没有任何不妥。奴才也让人去查问了内务局。内务局的花胶也没有任何不妥。其余的花胶,成色不同,均没有问题。” “知道了。”皇帝摆一摆手,示意他先站在一边。随即看向宛心,他沉眸道:“皇后可有什么要说的?” 宛心略微一想,道:“臣妾以为,这事情可能是和这内侍监脱不开关系。既然左妃没有说过不见人、不许外人打扰,那黄桃也不会大意的将东西交给他。臣妾觉得,应该把这奴才送去刑房好好查问。”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内侍监闻言吓得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奴才真的没有说谎。黄桃来的时候,的确是行色匆匆,她给了奴才,转身就走了。” “胡说。”黄桃疾声厉色的对他嚷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可能因为别人的事情,而随意交给你。身为奴婢,自然是要先办好主子吩咐的事情。滕婕妤让我来送东西,自然是看重奴婢,我为何要假手于你。还不是因为你那番话,我怕坏了绿水宫的规矩,惹左妃娘娘不高兴。” “皇上,臣妾以为,不如把黄桃和这奴才都送去刑房。谁能忍得住不招,受得住刑罚,咱们就信谁如何?”左清清依偎在皇帝怀里,有气无力的说。 “也好。”凌烨辰当即点头:“那就把黄桃和这奴才一道送去刑房。” 黄桃扑通就跪下,朝皇上道:“奴婢是清白的,奴婢愿意受任何刑罚。只求皇上让奴婢问樱桃几句话。” “你还有什么可问的,你问就是。”凌烨辰皱眉。 “敢问樱桃姑娘,你昨日拿到补品配料的时候,是用什么东西包着,包成什么样子?”黄桃跪着,目光凝重的看着樱桃。 “是一块白色的布,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至于包法,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啊。”樱桃一脸的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能不能用这个绢子,重新包来看看?”黄桃从怀里摸出一块绢子,递给樱桃。 “有这个必要吗?”樱桃自然是不肯的。“再说我都已经拆开了,还有什么可包的。” “劳烦你了。”黄桃坚持要求她这么做。 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樱桃,你就包来看看。也好堵住别人的嘴。” “是。”樱桃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包了一遍。 黄桃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冷笑起来。“皇上,请允许奴婢示范一下昨日那料包的包法。” 得到皇上的允准,黄桃起身,用那绢子重新掩饰了一遍。果然和方才樱桃包的顺序不同。 腾芽也看明白了。“看样子,是有人没说实话。” 宛心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颤巍巍的内侍监身上:“再不说实话,别怪本宫不客气。”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内侍监吓得整个人都在抖。 “昨天配好料包的时候,冰玉在为婕妤准备做茶果的配料。婕妤正在和丁贵仪一块做茶果。于是奴婢就把料包包好。因为奴婢的手法和平日里婕妤包配料的手法不同,所以包的顺序就不一样。樱桃打开的时候,顺序却和平时一样了,足以说明,在樱桃接过配料包之前,那东西已经被人动了手脚。”黄桃微微扬起下颌,面露得意:“其实奴婢还有一件事情,隐瞒了皇上与皇后。” “哦?”宛心诧异的看着黄桃:“什么事情?” “奴婢斗胆,将昨日配料包里的花胶通通都拿了出来,其实送来的配料包里面,一片花胶都没有。”黄桃说话的同时,望了腾婕妤一眼。 果然,腾芽配合的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个布包。不包里面,是配料包里的花胶。一共六片,半寸厚。看着一层油脂,晶莹剔透的。“其实昨天黄桃包配料包的时候,就已经把花胶单独拿了出来。当时臣妾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不过现在显而易见了。” “是。”黄桃对腾芽默契一笑:“幸亏主子您明白奴婢的心思。皇上,灵桃自从奴婢去伺候腾婕妤开始,就没有再和奴婢说过话,昨天的事情实在蹊跷。而她毕竟碰过花胶,就算是不能掉包,她也能马上就区分这是什么顶级的花胶,这些花胶的样子形状。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有蹊跷,所以就擅自做主,把东西抽了出来。谁知道,樱桃看见的配料包里,花胶是正正好好的,这些花胶,为什么会在,想必就要好好问问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了。” 颂昌快步走上去,一把揪住那奴才的脖颈:“还不抬起头来,赶紧向皇上皇后禀明,到底是谁让你把有毒的花胶放进去,诬陷滕婕妤,谋害左妃娘娘和皇嗣的。” 那奴才瑟瑟发抖,却一言不发。 “当心他嚼舌。”腾芽眼尖,总觉得不对劲。 颂昌赶紧去掐那奴才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口鲜血从嘴里流出来,那奴才双眼一翻,整个人断了气。 “岂有此理。”左清清气的不行:“居然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让他就这么死了!背后指使的人,真是好手段啊!” 第150章 败相早露 >> “这个死了不打紧,不是还有个灵桃嘛!”腾芽冷冷冷的说。 凌烨辰冷着脸道:“颂昌,你去看看缉押灵桃的人过来了没有。告诉灵桃,若她敢死,朕便要她九族陪葬。” “诺。”颂昌丝毫不耽搁,一溜烟奔出了殿去。 皇上为这件事情动气,究竟是因为疼惜滕婕妤,还是左妃的孩子? 宛心静默的看着凌烨辰的脸,心里特别的忐忑不宁。她侧首望了一眼立在远处的碧桃,只是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宽心。 碧桃却只是低着头,一如往常的平静,并没有发觉皇后正看着她。 “皇上。”颂昌快步返回来,脸色清冷的有些难看。“奴才没用,奴才去的时候,说是灵桃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左清清纳闷的不行:“她怎么会出宫呢?不是昨晚上还和黄桃在一起吗?” “回左妃娘娘的话,就是方才才出宫的。奴才已经吩咐人去追了。”颂昌皱眉道:“绣院的奴才说,黄桃才走,她便说有事情要出宫去办,还持了尤昭仪的手令。说是要替尤昭仪外出办事。见手令,戍守的侍卫才没有拦阻。” “尤昭仪尚且在禁足之中,她的手令怎么会在灵桃那里?”左清清微微坐直了身子,将手搭在凌烨辰肩上。“皇上,臣妾有一种感觉,很是不好。咱们顺藤摸瓜,明明真相离咱们就是这么近,可偏偏越是往下探究,就越扑朔迷离。灵桃摸了黄桃拿着的花胶,知道花胶的品质,又把消息送到臣妾宫里的内侍监这儿,让他用准备好的花胶换了黄桃的。可偏偏黄桃又是个有心眼的姑娘,提前拿走了那些可能会出问题的花胶交给了滕婕妤。也就是说,给臣妾的滋补配料里,根本就不该出现的花胶,就是那个想要害臣妾的人处心积虑准备的。可这个人,却是怎么也揪不出来了!” “抽丝剥茧未必揪不出来。”腾芽却不这么认为。其实从她走进这寝殿,也没觉出左妃的敌意。虽说左妃今天的说,说的很锋利,却没有一句是对着她直接撒出来的。也就是说,左妃也根本不信事情是她做的。 “恐怕也是难。”左清清笑笑的看着腾芽:“那灵桃出了宫便会被灭口。戍卫出宫去找,能找回来的,只怕也就是一具尸首罢了。试问一个死了的婢子,如何能说出是谁指使她做的这件事?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功夫徒劳而已。” 其实还有句话,左清清放在心底,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那就是,皇上未免宫里有人的脸面不好看,这事情多半只会不了了之。 “说到底,这事情若要查,也未必没有方向。”腾芽拧着眉头道:“这么好的花胶,一定是贡品。就算是宫里,能享用的人也不再多数。如果宫外还有别处有,只消细细去查来源和去处。另外,这被药水浸泡过的花胶,晒干,再恢复成如今看到的样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还愿的还要巧妙,还不能让人闻到药的味道,处理的过程应该是很谨慎的。臣妾以为,必然是懂胶的老师傅操作完成,且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是说,有心人,根本一早就已经开始部署了。既然有这样的安排,那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查查这半个月以来,哪个宫里的人出宫最为频繁,每次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逐一查下去,一定会有线索。” 在左清清看来焦头烂额的事情,居然被滕婕妤这么三言两语就找到了这么可以追查的线索。 她看着腾芽,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安。怪不得皇上会这么喜欢她,哪怕要背负着向盛世称臣的骂名,也要不顾那些老臣子的反对,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来。 宛心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在静静的等待凌烨辰的反应。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敢轻易说些什么。 派出宫的侍卫折了回来,面色凝重的站在内殿之外。 颂昌急忙走出去,和他说了两句什么,又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启禀皇上,派出去的奴才方才回话,说已经找到那婢子的尸首了。” 宛心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这件事情,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促成,实在可怕。皇上,臣妾以为,不管是什么人谋害皇上的龙裔,都该彻底彻查,绝对不能姑息。既然滕婕妤想到了这么多线索,倒不如细细去查,总是能找到痕迹的。” 宛心冷笑了一声,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她的言外之意则是,方才滕婕妤提供意见的时候也不见你开口,而得知灵桃死了,你便是这么积极的请求皇上去查,不外乎就是觉得死无对证,根本不可能再牵扯到你…… 想到这里,左清清的脸色又惨淡下去。“皇上,这一次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头,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为何这么说?”凌烨辰凝眸看着左清清。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后宫的妃嫔们一直都在逐渐增加。这样的事情,先前根本就没有而今却也发生在臣妾身上。往后,皇上会有更多的皇嗣,妃嫔们有身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一旦开了这样的先河,下手的人没有铲除,其余的妃嫔们万一错了主意,也对自己嫉妒的女子下毒手,亦或者觉得,只有这么做了,才能打击有孕的妃嫔,让皇上的目光移向她们,又当如何。所以臣妾以为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此风不可长,一定要扼杀在萌芽之中。” “你怎么看?”凌烨辰的目光,落在了腾芽脸上。 “皇后娘娘英明受损,左妃娘娘不幸遭人算计,而臣妾险些蒙受不白之冤,足见背后为祸之人歹毒之甚。臣妾以为,这事情自当是要查下去的。”腾芽微微扬起下颌:“虽说,终究会费上一些功夫,可也足以彰显皇上您的决心。后来人,再提及这件事的时候,都必然得掂量一下皇上的天威,看看还有谁敢动这样的心思。” 凌烨辰微微颔首:“颂昌,继续查。关乎这件事的所有消息,无论查到什么,查到谁,只管直接向朕禀告。” “奴才领命。”颂昌恭敬的应下。 左清清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了这好一会儿的话,臣妾都觉得乏了。” “你身子不好,好好歇着。”皇帝体贴的将她身后的软垫放倒,让她能躺靠的舒服一些。 “御医呢。”左清清刚躺好,就皱眉问了一声。 “微臣在。”御医早就被遗忘在了不显眼的角落。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左妃不许他说话,他自然是不敢擅自吭气的。 “你过来替本宫再请次脉吧。”左清清幽幽道:“这时候觉得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是。”御医快步走上前去,恭敬的替左妃再请脉。 宛心凝眸看着腾芽,总觉得她有时候看着漫不经心,什么都与她无关,却偏偏说出一席话来,每一句都能叫人心惊胆颤。当然,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轻易说点什么。 “左妃娘娘的胎象已经恢复了平稳,想来只要细心调理,就没有大碍了。”御医恭敬的说。 “什么?”宛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御医是说,左妃的胎并无大碍?” “回皇后娘娘的话,左妃娘娘先前只是动了胎气,稍微有些见红。但这并不是很大的妨碍,只要静心调养,相信很快就可以安然无恙。”御医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那可这是虚惊一场。”宛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方才御医的话没有说清楚,还说见了红,当真是吓着皇上与本宫了。如此,真是极好,左妃你一定要听御医的叮嘱,静心休养,好好的为皇上诞下这个孩子。”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左清清饶是一笑:“臣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福气。” 其实从一开始,左妃就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会有事。她从来就没吃过腾常在准备的任何一份滋补品,不过就是每次尝一口,做做样子。但是今天的事情,就是要闹大,看看到底谁会先绷不住,露出马脚。 这时候看来,腾婕妤一直安然自若,相当的沉稳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身陷麻烦之中。 而皇后,却显得那么拘谨,似是话也比平日里少许多。 左清清最终也只是勾唇笑了笑,依偎在凌烨辰的怀里幸福的落泪:“幸好上天垂怜,臣妾才能保住腹中和皇上的孩子。有这个孩子在,臣妾无论吃多少苦,心里都是甜的。皇上,臣妾恳求您一定要追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给孩子一个公道。” “朕会的。”凌烨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脸上的表情却不那么好看。 “皇上。”腾芽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事,但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明白。“臣妾只是为左妃娘娘调制滋补品的配料罢了,就能惹出这么多是非来。臣妾以为,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东西,往后还是请御医一并代劳,细心为左妃娘娘调制才好。切莫因为哪个环节忽然又出现什么意外,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宛心连忙道:“皇上,臣妾也觉得滕婕妤说的在理。毕竟有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就难保不能顺利的避免第二次。倒不如,这些事情都有专人在左妃宫里为其费心打点。如此,也就不能再给旁人可乘之机。” “也好。”凌烨辰点头:“朕会让专人过来为清清你打点这些,你宽心静养就是。” “皇上与皇后娘娘如此关怀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左清清凝眸与凌烨辰对视的时候,眼底充满了温柔。她一双柔软的玉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身子:“皇上,在这里陪一陪臣妾可好?” “好。”凌烨辰随即点头,答应的十分爽快。 宛心已经看不下去这一幕了,恭敬的行礼:“臣妾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左妃。” “臣妾也告退了。”腾芽随着宛心一并行礼,慢慢的走了出去。 碧桃跟在皇后身后,想要说什么,只是稍微偏头,就看见滕婕妤快步跟上来。她不知道滕婕妤想说什么还是怎么的,就又退开了一些,没急着和皇后说话。 “娘娘应该不介意和臣妾说几句话再回宫吧?”腾芽果然出声。 宛心听见她说话,便停下了脚步。“芽妹妹有什么话就只管说。” “漓乐宫富丽堂皇,比若水殿不知道好多少倍。想来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臣妾才有如此的福气。且皇上册封臣妾为婕妤,也是皇后娘娘向皇上求的恩旨,此事臣妾也还没来得及谢娘娘。”腾芽温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真诚。 “芽妹妹这就是见外了。”宛心饶是轻笑:“当日在盛世,本宫无家可归,也是你肯收留本宫在你的青鸾宫,本宫才能住的舒适。今日种种,不过是为了报答芽妹妹昔日的恩情。” “臣妾可不敢当,那不过是盛世的待客之道罢了。”腾芽凝眸含笑,脸色却逐渐的冷了下来。“只是皇后娘娘待臣妾的好,臣妾今日也算是偿还了。” 这话听着,怎么叫人那么不舒服呢。宛心稍微冷了脸,皱眉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腾芽往前走了一步,离宛心更近了一些。“什么样的藏红花,能提炼到浓缩在花胶里,只是稍微炖一炖,就能把旁人肚里的孩子打掉?兴许皇后娘娘您不清楚,但其实,那花胶里害人的东西绝不止藏红花。臣妾虽然并非自幼学医,可徐丽仪严格,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让臣妾背下了不下万个方子,也包括今日的这一张。这是出自开乐名医之手的一张方子,记录在开乐的密不外传的宫廷秘史之中。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开方子,身为开乐的公主,皇后娘娘应该比臣妾更清楚对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碧桃当即就恼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能看到那张方子,是因为父皇将那本秘史交给了徐丽仪。是因为盛世吞并了开乐。而身为开乐公主,亦或者是公主的女儿,想要得到那张方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吧。能记录在秘史上,自然就不是寻常百姓能看见的。”腾芽冷了脸,皱眉看着碧桃:“究竟是你听不明白,亦或者是你觉得我应该当着皇上的面说个明白?” 她这么一问,碧桃的脸更红了,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不就是了。”腾芽冷瞥了她一眼,才道:“既然都不想事情被揭穿出来,你就不要这样急赤白赖的对我说话。你再怎么伶俐都好,也不过是个婢子。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给你的主子添麻烦。” “你……”碧桃听得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就是说滕婕妤已经猜到,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她捅出来的。是她间接的害了皇后娘娘。当得知左妃根本就没有小产的时候,碧桃就知道她这一回是挖空心思却没有赢。然而现在听了滕婕妤这番话,她才明白,原来她不是没有赢,而是彻底的输了。 “我已经说了,你不过是个婢子。”腾芽微微扬起下颌,目光有些冷厉:“恪守本分最要紧。你应该称呼本宫为滕婕妤,亦或者是小主,,而不是你。” “你既然有这样的把握,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揭穿?”宛心皱眉道:“你能看,旁人就不能看吗?有那个方子,就一定是本宫的嫌疑吗?”宛心绷着脸,表情相当严肃。 “皇后娘娘有没有嫌疑,并不是臣妾说了算。”腾芽勾起唇角,冲她幽然一笑:“关键是皇上会怎么怀疑。” 稍作停顿,腾芽眼眸转了转,道:“皇后娘娘最是聪慧,自然知道,没有什么比皇上的信任要紧。后宫的妃嫔们,争的,不就是皇上对自己比旁人多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吗?有了这点信任,自然就与旁人不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宛心一面走到前面来,一面将碧桃拉去身后。 “皇后娘娘对腾芽的好,腾芽已经用缄口不言的方式回报了。所以,往后还请皇后娘娘多多关照,让臣妾能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在宫里安居,不要再被忽然的卷进什么样的旋涡才好。”她微微眨眼,凝眸看着皇后。“其实皇后娘娘与臣妾也算是旧相识,应当比旁人更加了解臣妾的性子。臣妾从来就不是会凭白受委屈,还能音忍不做声的性子。再有这样的事情,那就别管臣妾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了。一旦撕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看着盛气凌人的滕婕妤,碧桃的心碾碎了一般的痛。 她皱着眉头,却隐忍着一言不发。毕竟这时候,腾婕妤算是拿住了皇后的软肋。在心底自责不已,碧桃真想马上给滕婕妤一记耳光,狠狠的叫她闭嘴。 “你的话,本宫听明白了。”宛心却硬生生的听进了这番话。“本宫应该要多谢芽妹妹一番美意,能让本宫避免被皇上怀疑的麻烦。本宫不是早就说了么,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芽妹妹是皇上最在意的人,也就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只是你太过于心高气傲,不肯于本宫同心同德,否则,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无端的牵扯到妹妹你。” “是臣妾不识时务罢了。”腾芽清冷一笑:“只是醒了就有早膳用,没事的时候侍弄个花草,绣个花什么的,不也挺好的么。何况臣妾志在医道,多学一点什么,总比在这里浑浑噩噩的度日要好些。其余的事情,根本就与臣妾无关,哪里谈得上是心高气傲呢,不过是懒散懈怠罢了。臣妾最不会想法子,做些事情让去承蒙皇上的恩宠了。也懒得去做。又何来的能与皇后娘娘同心同德?” “你以为左妃是真的信任你吗?”宛心横眉道:“今日的事情你也瞧见了,从头到尾,她根本只在意她自己的恩宠和前程。你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如若这件事的真相追查不清楚,而你又是个愚蠢的,恐怕早就被她害死了。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站在本宫面前说这番话?” “左妃是什么人,那是她自己的事,与臣妾何干?”腾芽知道皇后和左妃的梁子结的很深。 “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要独善其身的人。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有些人的存在,就已经是对旁人最大的威胁。一旦这样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用,那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彻底铲除,永绝后患。这个道理,恐怕盛世的后宫,早就已经教诲了芽妹妹你吧,用不着本宫在这里说。”宛心眸子里闪过阴冷:“说你是心高气傲,你就是心高气傲,你以为你不用争,皇上的心依然会在你这里不是吗?可是真的如此吗?你也不想想,皇上啊,他的远大抱负是什么?是江山社稷,而这个江山,真的仅仅是现在被盛世包裹着的江山吗?他要的,真的仅仅如此?” 腾芽知道,宛心是暗示她,凌烨辰想要的是吞并了盛世,再不必仰人鼻息的江山。可是这些事,她不愿意去想,一个小小的女子罢了,她真的懒得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不如让臣妾告诉皇后另外一件事吧。其实从左妃让臣妾调配滋补品开始,这就是左妃的局。臣妾给左妃调制的那些滋补品,她根本就从未吃过。不过是拿来,让人以为她是真的吃了。否则,左妃的气色也不至于如此之差。” 这番话说完之后,腾芽能明显的看见,宛心和碧桃的脸色都变得更差了。心里禁不住暗爽,她轻盈的行礼:“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宫里还有许多活没做完,就不陪皇后娘娘说话了。” 宛心攥着拳头,看着她行礼离去,真恨不得追上去锤她几拳头解解气。她连左妃一开始就没有吃那些补品都知道,却从来不做声。她早就看穿了左妃是在利用她,却仍然笑眯眯的甘心被利用。即便是这样,她都不会因为旧相识而向自己靠拢,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是一直都介意,自己取代了她是“妻子”这个身份。 “皇后娘娘,都是奴婢不好……”碧桃的声音充满了艰涩:“是奴婢办错了事,才会让滕婕妤这般神奇,让娘娘您受委屈了。”宛心冷笑了一声,确切的说,她是哭笑不得。“碧桃啊碧桃,你看见了吧,别说是滕婕妤了,就是一个左妃,都让本宫焦头烂额了。她的心思那么深,本宫却心急着要谋算,反而一点都没看清,还险些被她和腾芽联手算计了去。” “都是奴婢不好……” “不怪你。”宛心垂下头,有些丧气的说:“如果不是有子墨在,本宫真的不知道,还能坐这凤椅多久。皇上就是顾念着这个孩子,才会给本宫这么个身份。唉……” “娘娘,您别这么说,皇上怎么可能对您没有一点真心呢。您和皇上原本就是青梅竹马,自幼时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如今成就这段佳话,让多少人羡慕不及呢。”碧桃看皇后灰心,少不得宽慰。 “从前本宫的确在意这些,可现在不了。”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现在只想保全自身和子墨。****之事,太过虚无缥缈,离本宫太遥远了。你不必再说,先回宫,这件事,还是要想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善后,不留一点痕迹。” “是。”碧桃陪着皇后,默默的往碧波宫去。 第151章 疑窦丛生 >> 回了宫,冰玉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去了小厨房。好一会功夫,她才端着热气腾腾的定惊茶返了回来。“公主,您快喝一盏压压惊。” 说话的同时,她也给自己和黄桃斟了两盏茶。“如果说从前的百般算计都是搁在台面下的,那么这回……皇后是要明着向公主您宣战了。这一回,多亏了黄桃及时发现端倪,并且做出了回应。不然的话,咱们就是彻底的被皇后给算计了进去。”冰玉端着茶盏的手都在颤抖。从前跟着三公主,从来都是看着妃嫔们尔虞我诈。可如今跟着三公主,是陪着三公主在这样的漩涡里挣扎,说不害怕,怎么可能。 腾芽看着冰玉苍脸色苍白,连唇瓣都不见血色,就知道她是真的吓得不轻。 “冰玉,你不用害怕。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公主的意思是……”冰玉有些不明白。 “皇后在算计我,算计左妃,左妃又何尝没有算计皇后,防着我呢。”腾芽示意她走过来,用端过被子,被捂热的手握住冰玉的手。“正因为相互之间都不信任,都在互相算计又或者提防,所以每个人都是安全的。左妃的孩子,是不可能被皇后算计去的,既如此,咱们的花胶就算真的有问题,皇嗣也不会有危险。皇后根本就没有胜算,她这么做,除了会危及她自身,根本就没有半点好处。” “真的吗?”冰玉心里还是害怕:“从前皇上还只是世子的时候,对公主您极好。如果是那样子的皇上,奴婢根本就不会怕。可是现在……” “婕妤说没事,就肯定不会有事。”黄桃打断了冰玉的话,只是不想让腾婕妤为了这个难受。 冰玉对上黄桃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公主,奴婢一定是吓得不轻,都不会好好说话了。今晚上不如就让黄桃姐姐陪夜吧?” “也好。你下去早点歇着。”腾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是。”冰玉喝完了茶,将自己的茶盏收拾了,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婕妤不要多心,冰玉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奴婢这么看着,皇上其实是很心疼您的。”黄桃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眸里透出了些许的欣慰。“其实今天的事情,奴婢看的很清楚,从头到尾,皇上都是很信任您的。即便是左妃故意买通御医,将自己的情况说的很严重,可皇上仍然没有因为皇嗣的事情而迁怒婕妤,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放心,我不会多心的。”腾芽能感觉到凌烨辰的好心,他的确是没有怀疑她居心不良。“冰玉不过是心直口快,为我担心罢了。” “是。”黄桃点头:“冰玉还小呢,小小的年纪,看到这些事情当然会觉得怕。” “你多大?”腾芽凝眸看着她。 “十六了。”黄桃笑着低下了头。“奴婢十四岁的时候入宫,一入宫就被皇后娘娘选中,由皇后亲自训导。那灵桃,说来也是凑巧,和奴婢是同一日的生日,比奴婢小一岁。也是为着这个,奴婢才会觉得和她特别投缘,就像是姐妹俩一样。没想到,她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把她当做姐妹一样,以至于她说得罪了尤昭仪,要你帮忙绘制绣样,你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惜到头来,她却白白的辜负了你一番好意,还被人灭口,早早的送命。”腾芽幽幽的叹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苦涩:“这深宫之中,什么人都不能信!似乎只有这样,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想来也是可笑的。” “婕妤别这么说。”黄桃凝眸道:“灵桃是骗了奴婢,也去了,可奴婢自问,为她是尽了心的。想着她即便是走了,奴婢也没有任何事情亏待过她,心里反而觉得安慰。” 黄桃的这番话,不禁让腾芽心口一暖。“你居然是这样想的,没有责备她,反而……” “奴婢只求问心无愧。”黄桃垂下了头去:“其实……昨晚上,奴婢陪着灵桃绘制绣样的时候,也说了很多话。说起刚入宫的时候,那些被皇后亲自教导的日子,想起那时候的苦涩与甜蜜,也是真的开心。昨晚上,奴婢就预感到可能回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时候,奴婢也有想过,索性把话挑明,如果灵桃迷途知返,主动的向皇上禀明此事,说不定能逃过一劫。这样的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却被奴婢打消了念头。” “那是因为你知道,即便灵桃迷途知返,背后指使她这么做的人,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她。即便她能收到皇上的庇护,侥幸活下来,凭她的能力,也根本不可能保全她的家人。如此,倒不如不戳穿,让她以为,在你的眼中,她仍然是那个入宫之初,犹如你姐妹的灵桃。”腾芽看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滕婕妤是奴婢的知音人。”黄桃这么说,不禁轻盈的行礼:“奴婢身份低微,这么说是僭越了。” 腾芽伸手扶了她一把:“别这么说,这次是你帮了我。而我这个人,一向不在意身份嫡庶。能帮我的人,就是愿意对我好的人。” “多谢婕妤的信任。”黄桃微微垂下眼眸,道:“奴婢只求婕妤一件事。” “什么?”腾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奴婢还有个妹妹,不足十岁,她和奴婢一样,也是在夜里能看见东西。奴婢知道,这是一种病,婕妤您精通医术,还请您设法医治奴婢的妹妹。只要妹妹能医好,不至于失明,那奴婢也就别无所求了。”黄桃说话的时候,鼻子微微发酸,眼泪险些没能忍住。 “你的眼睛也同样要医好。你为何对我说这番话?”腾芽能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其实,奴婢的妹妹已经不见了两年了。”黄桃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那一日,小川子打翻了茶,皇后娘娘在奴婢沏茶的中途,拦住奴婢,才让奴婢知道她找到了奴婢妹妹的下落。” 说到这里,黄桃苦涩的笑了下:“与其说是皇后娘娘帮你找到了妹妹,不如是说,奴婢的妹妹其实一直都活在皇后娘娘的掌心里。这次的事情,奴婢坏了皇后的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事情是皇后做的,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即便皇后不会拿这件事情来责罚奴婢,却也会想尽了办法逼着奴婢再为她做事。因为妹妹的缘故,奴婢一定是进退两难的。所以,今日有机会,能当面对婕妤禀明,奴婢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迹,那就是,设法从皇后手中找到妹妹的下落将妹妹救出来,只要妹妹能活着,奴婢就算是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灵桃昨晚上还和你一块绘制绣样呢,今天却成了一具尸体。这世上,在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情了。可是,要活才难。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能力,你绝对可以从皇后手里救出你的妹妹,但我不希望,你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如果是这样,你妹妹即便活着,当她得知真相,还有什么开心可言?”腾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皇后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就是。能配合的,我一定尽量配合。至于你妹妹,我也一定会设法救她出来。你不用担心。” “婕妤……” 门外是小川子的声音。 “进来。”腾芽微微挑眉。 “咱们宫里两个丫头想出宫,想求您的恩典。”小川子硬着头皮进来说了这么一句。 “宫婢出宫,不是内务局自有安排吗?”黄桃疑惑的说。 “不是出宫办事,而是想……出宫回家,不再继续留在宫里伺候了。”小川子皱眉道:“一个是因为乳母姑姑病死而心灰意冷,还有一个是因为家中的老母亲重病,想要回去尽孝。她们不敢亲自来求婕妤,所以让奴才来问问婕妤,是不是能开恩。” “这叫什么事儿。”黄桃不免皱眉,语气也有些严肃。“虽然说她们是漓乐宫侍奉滕婕妤的婢子,可说到底,也是宫里的婢子。她们的去留,宫中早就已经有了严旨。若是遇到一点事情,就来求咱们婕妤开恩,那岂不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吗?再说,这个节骨眼上,皇后正愁找不到婕妤的麻烦呢,这不是裹乱么!” “奴才该死!”小川子一脸的惊慌:“都怪奴才一时心软,就来问婕妤这事情,丝毫没有想到别的。奴才有罪。” “不是你的错。”腾芽微微一笑:“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 “婕妤的意思是要帮她们?”黄桃不禁显出了担忧之色:“皇后才吃了亏,只怕此时此刻正愁没有办法讨回这笔账呢。婕妤难道还要送上门去吗?” “对。”腾芽勾唇道:“正是要送上门去。” 小川子和黄桃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我若是要出宫,需要向皇上皇后禀告吗?”腾芽皱眉问黄桃。 “自然是要禀告皇上的。可是皇上现下正在左妃宫里陪伴,这时候怕也顾不上。”黄桃饶是一愣:“婕妤你要出宫?” “对。”腾芽温眸道:“叫上那两个婢子,再多带些人,去左妃宫里求见皇上。告诉皇上我要出宫去。” “这……”小川子怕自己多嘴坏事,少不得担忧:“婕妤要不要还是三思一下再决定,奴才虽然想帮那两个可怜丫头,可也绝不敢因此而牵累婕妤。” “无妨。”腾芽挑了挑眉:“挨打从来都不是我的性子。我的性子,算计我的,我都要一一算计。” “去吧。”黄桃看腾婕妤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对小川子点了下头。 于是,事情就按照腾芽的吩咐去办了。只是一行人刚走出漓乐宫,就看见御驾向着这边过来。 “看来皇上很是了解婕妤嘛!”黄桃显出了温和的脸色:“这时候就赶紧过来看婕妤,是知道您一定会有所行动。” 腾芽凝眸看着御驾,好半天,才领着一众人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凌烨辰就知道她必然要闹出点事情来才肯罢休。“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上来的正好,臣妾正要去左妃娘娘宫里求见呢。”腾芽凝眸道:“没想到皇上就来了。”凌烨辰见她根本就不打算直接说要求,便冷笑一声:“朕与你是心有灵犀,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安居宫中,非要闹出点事情来才肯罢休。” “这叫什么话。”腾芽撇嘴:“原本就不是臣妾的事情,无端的北卷进去了,臣妾当然要为自己找到真相。凭什么白白的遭人冤枉。” “可是左妃的孩子平安无事。”凌烨辰的意思是说,不是也没冤枉成功么。 “左妃的孩子平安无事,乃是上天垂怜,皇上的福泽庇护,左妃聪慧使然。与臣妾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是若不揪出假货、谋害的幕后黑手,那臣妾如何能安居深宫之中。恐怕日日都要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这种感觉可真的是不怎么好呢。”腾芽一脸的委屈:“臣妾的性子,想来皇上最是明白,苦也吃得,累也受得,却偏偏委屈不得。这事情若不尽早弄清楚,恐怕臣妾真的要把这后宫闹的天翻地覆了。到时候,皇上保不齐会比现在更生气。” “你看出朕生气了?”凌烨辰以为她感觉不到,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自然。”腾芽凝神道:“皇上生气的时候,会有下意识的小动作。” “什么?”凌烨辰不由得疑惑。 “秘密。”腾芽自然是不愿意说的。“皇上,时候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凌烨辰疑惑的问。 “见皇叔。”腾芽饶是叹气:“这几日给皇叔送了好些信笺过去,却不见皇叔回复一封。臣妾心里总觉得不安宁。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怕皇叔那边也有什么不妥的,所以想赶紧过去看看。皇上该不会反对吧?” “你去吧。”凌烨辰拿她没有办法。“入夜会回来吗?” “安城里这里很近吗?”腾芽不由得奇怪。 “不远。”凌烨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罢了,明日吧。明日午时,朕着人去接你回来。” “多谢皇上。”腾芽饶是一笑:“那臣妾就先出宫了。” 话说完,她又行了礼,带着一行人匆匆的走了。 颂昌有些纳闷,皇上生气是为什么?也没瞧出皇上哪里有生气的样子了。这滕婕妤也是奇怪的不行,皇上都生气了,她不留下来安抚,反而还非要坚持出宫…… “罢了,回宫。”凌烨辰看腾芽一行人走的极快,丝毫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不免更烦闷。 “皇上,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雪桃来过,说是皇上在左妃娘娘宫里陪伴照料,怕是没能好好的用午膳。于是皇后娘娘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皇上喜欢的菜肴,请皇上移驾碧波宫慢用。”颂昌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可要过去与皇后娘娘一通进膳吗?” “朕说了,回宫。”凌烨辰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诺。”颂昌不敢再多说,赶紧扬声道:“皇上回宫。” 腾芽领着人一路出了皇宫,直接来到安城。走过这一路,她才知道,原来邻国真的没有盛世那么大,那么宽阔。从皇城道安城,也不过就是两个多时辰的样子。 那就怪不得邻国那些老臣子一直巴望着,能从盛世夺走开乐的国土,亦或者是扫平盛世,使邻国真正的做到幅员辽阔。 “婕妤,咱们好似到了。”小川子跟着车帘,皱眉道:“前面有些士兵,已经将城门拦起来,似乎是不想让咱们进城。 腾芽掀开了车帘,皱眉道:“告诉守城门的侍卫,就说盛世的三公主求见裕王。” “是。”小川子连忙喊话侍卫。 片刻的功夫,侍卫们让开了一条路,相迎的人居然就是裕王。 腾芽看见裕王好模好样的走出来,瞬间就高兴起来。她迅速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股脑的朝着裕王跑去。“皇叔。” “我的天啊!”裕王被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吓着了,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已经贵为人家的婕妤,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没一点端庄样子。这若是被你夫君那位皇上看见了,还不得气的吐血。” “少拿我开涮。”腾芽撇嘴道:“人家这不是见到你高兴吗?话说,你既然平安无事,为何我的信笺,你一封都没有回复?” “忙着呢,哪里有功夫回复你。”裕王耸了耸肩:“先别说了,进城再说。” “好。”腾芽笑着朝裕王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暗处躲着的人。她知道,这安城表面上是给裕王的驻地,但实际上凌烨辰的人也在暗中盯着这座临近皇城的城池。 “对了,小川子,你去把那两个婢子领来。”腾芽一进城就打算先办正经事。 “是。”小川子连忙将那人带来。 “婕妤恕罪,并非奴婢不愿意伺候您了,只是……” “婕妤恕罪,奴婢的母亲重病……” “你们都别说了。”腾芽打断了两人的话,将两人扶了起来。“皇叔,借我点银子。出来的太匆忙,没带着。” “要多少?”裕王问。 “身上有多少?”腾芽伸手,手指乱晃。 “都给你。”裕王无奈的冲她笑了下。 腾芽把银票平分,分别给了两个丫头。“在邻国的后宫,我做不了主将你们放出宫去。但在安城却不同了,这里是盛世戍守的地方,裕王看着你们聪明,便想将你们留下侍奉。谁知道原来你们不会做盛世风味的菜肴,实在是不合口味,所以就只好遣送你们回家,不必再为奴了。” “多谢裕王殿下,多谢三公主。”两个婢子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了,跪在地上不听的叩头。 “好了好了。”腾芽勾唇道:“再磕,把头磕破了,怎么赶路啊。你们赶紧回去吧,小川子,你让人送她们回去,务必要平平安安的回去,才能叫送他们的人折回来复命。” “是,奴才一定办好。”小川子这时候才发觉,原来滕婕妤不光心善,而且还特别的细心。哪怕是两个名如草芥的婢子,她也会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到。看样子,这回真是天赐的好福气,跟了个如此好的主子。心里暖暖的,小川子赶紧退了下去。裕王不满意的嘟囔道“说是来看我的,这可倒好,拿了我的银子不说,还借我的低头耍公主的威风呢。唉,这不是摆明了就在利用本王么!我说三公主,你的胆子可不小哇。” “皇叔,怎么这几日不见,你也变得斤斤计较起来了?”腾芽拉着他道:“我才和宛心斗了一场,又一路奔波,连午膳都还没吃呢,这眼看就晚膳了。你还不赶紧弄点好吃的给我填饱肚子!” “你和宛心斗了一场?”裕王不由得担心起来:“是怎么回事?她按耐不住对你下手了是不是?” “她何曾按捺住过。”腾芽幽幽叹气:“父皇吞了她的开乐,我又间接的害死了她的父母。换做是我,亦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所以她恨我,想要我的命,我也能理解。” “切!”裕王不屑道:“那你要不要直接把那袋送她?还理解,怎么能理解,我就不理解。她已经夺走了你的正妻之位,夺走了你的皇后凤冠,还嫌不够?” “能夺走的,就不是我的。”腾芽皱眉:“当初凌烨辰选了她为后,也就说明,她在他心目中,比我更足以胜任皇后的位置。事实上,那位宛心公主也做的不错了。起码邻国的后宫就没有盛世那么乱,那么让人揪心不是么。” “那是因为他好色。”裕王脱口而出:“他雨露均沾,所以没有专宠到一人独大的地步。” “……”腾芽好半天都没想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她。 “殿下。”随从快步走上来,皱眉道:“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裕王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知道了,你赶紧去给三公主准备佳肴美酒,让她先填饱肚子。” “是。”随从应声而退。 “我让人带你去偏殿歇着。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裕王指了指前头的府邸:“你先回去等着我。”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帮忙?”腾芽有点担心他。 “不必了,不打紧。我能处理。”裕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晚点回去了再细聊。” “好。”腾芽目送他离开,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随从让他去看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变的那么难堪?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会让他忙得连信笺都没时间回? 这么一想,腾芽不禁来了兴致:“黄桃,你随他们先回去,我自己走走。” “好。”黄桃领着人,跟随裕王的人先进了府邸。 腾芽悄无声息的跟在裕王身后,虽然是远远的,可心里的疑惑更深许多。他居然是一个人去的,到底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他亲力亲为去解决? 第152章 人设崩塌 >> “什么人,站住!” 那个府邸离原本要去的府邸并不算远,也就隔着两条街的样子。 腾芽远远跟着裕王,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戍守的侍卫给拦了下来。这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些戍卫居然穿着如常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一样。 “我是跟着裕王殿下来的。”腾芽微微蹙眉,脸色看上去十分严肃。 “可是裕王殿下并没有吩咐会有人跟着进来。”为首的戍卫格外认真的说:“既然殿下没有吩咐,那属下便不能让您擅自入内。” 腾芽没有办法,顺手摸出了自己身上的令牌。那令牌是在盛世时,为三公主的令牌。 裕王的人看了令牌,顿时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属下该死,属下居然没有认出公主来,还请公主恕罪。” “罢了。”腾芽皱眉:“身在邻国,认不出也无妨。” “多谢公主宽宏。”那戍卫连忙让开身子:“公主请进。” 微微颔首,腾芽将令牌放回身上,快步走了进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大的宅子,外头有人把守,可里面却异常安静。安静的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若不是庭院收拾的一尘不染,处处能看见绽放的花朵,腾芽几乎要以为这是座荒废的宅子了。 她慢慢的往里走,穿过了前庭的院子,来到了花厅,仍然没有看见人影。 只是这里的布置,看着依稀有些眼熟。也不是东西看着眼熟,就是布置和摆放,总觉得和自己平素的习惯差不多。就比方说桌子上会摆一个花瓶,花瓶的一边是茶盏,另一边却是一碟子可口的梅子。喝喝茶,赏赏花,再吃一颗梅子,哪怕不做什么,寂寥的午后也总会觉得舒心惬意。 倒是难得这里的人居然和自己有相同的习惯。腾芽这么想着,穿过了花厅继续往里走。 里面,窸窣有些动静。 “你让我走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似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就算我留在这里,也根本就没有意义。我不想让你为难,我也不能不顾我的家人。” “我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用理会。裕王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苦涩。“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便是,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我不要。”女人哽咽道:“上回的事情难道还不够难堪吗?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求你了,让我走!” “可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能去哪?”裕王皱眉道:“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如果她回来呢?”女人咬着唇问。 “你只要好好的留在这里就好,其余的事情真的不打紧。”裕王把住她的双肩,沉眸道:“我答应许你的,一定会许你。你所担心的事情,我也都思虑周全,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可是……”女人伏在他的胸口,心里仍然担忧:“我只怕身份悬殊,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腾芽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一眼就看见那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方才的话,她一句都没有漏掉,听的清清楚楚。再看见这一双人影,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三……三公主……”女人忽然发觉门口有人,对上对方一双凌厉的眼眸,身子禁不住一颤。 裕王侧过脸,看见腾芽怔怔的立在门外,顿时也愣住了。“你怎么会跟来了?” “若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世上的事情居然会这么奇妙。”腾芽凝眸看着被裕王抱在怀里的静夜,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太后的人,她在我身边,不过是为了太后盯着我,促使我一直在太后的摆布之下,引导我为太后做她所希望的每件事。而你,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英乔姐,你答应过我,会替我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我所有的心事,就只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你知道。可是一转眼,你居然会和静夜生情,让她成了你的女人。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瞒着英乔姐继续和她私定终身?还是因为太后掌控着她的家人,而向太后屈服,成为她想要的样子?” “芽儿,你别胡说了。”裕王松开了静夜,皱眉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还在想,你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是不是父皇逼着你做什么,亦或是邻国国君对你这里实施了什么手段。却原来,是为了应酬你的儿女私情。”腾芽是亲眼见过,裕王和英乔怎么一步一步从相识到非君不嫁非你不娶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多少工夫,一切就都变了样子。“兴许是我不该来。”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迅速的转过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殿下,您快去追三公主啊……”静夜红了眼眶:“奴婢从前在三公主身边侍奉的时候,三公主从来不曾苛待奴婢。只怪奴婢此身早已经有主,才会不得已的在三公主身边做些自己原本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心里已经万分愧疚了,殿下,您一定要替奴婢好好跟三公主解释。” 裕王微微皱眉,道:“你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就是,别再闹了,我会和芽儿好好说。” “嗯。”静夜抹了把眼泪,微微点头。 腾芽一口气从那府邸走到了原本该去的府邸。一进门,她就绷着脸唤了一声黄桃。 “公主,您这是去哪了?”黄桃走过来的时候,看她的脸色相当的不好,也跟着担忧起来。 “叫上咱们的人,回宫。”腾芽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严肃的说:“马上就走。” “是。”黄桃连忙召唤了小川子,一行人急火火的往外走。 刚出门,就看见裕王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 “告辞了。”腾芽只对他说了这三个字。 “芽儿。”裕王自然是伸手拦着她:“你才刚来,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要这么回去吗?你方才不是说累了又饿了吗?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膳食,再说,还有好些宫里的事情没和你说呢。”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听。”腾芽没有看裕王的脸,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很失望。凌烨辰娶了宛心,抛弃了一直等着他回来的自己,她无话可说。毕竟她没办法保证,他对她,能和她对他一样的好。 可是对于裕王,腾芽总觉得他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有责任,肯承担,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皇叔宽厚的肩膀,给她最有利的支撑。哪怕是父皇,都不及皇叔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然而,山在顷刻间崩塌的滋味,原来会让人这么痛。痛的不想承受,也不愿意再看下去。 “芽儿,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裕王拦着她,皱眉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的讲给你听。” “我不想知道。”腾芽拧着眉头,不愿意再说下去:“怎么样都好,那是你的事情。你的事情犯不着向我交代。我只是个已经嫁人的公主,即便没有出阁,你几时听说公主可以管王爷的事情了。时候不早了,夜路难行,告辞。” 腾芽推开了他的手,兀自走出了门去。 裕王知道腾芽的性子,即便是再要阻拦,恐怕也根本就拦不住。 “等你气消了,我再去你宫里解释这件事。”他站在原地,凝神看着腾芽远去的身影,不免叹气。“其实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芽儿,你不要用你的感觉去衡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是对是错。因为每个人的境遇都不一样。” “我哪里敢衡量你的对错。”腾芽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是对是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上了马车,黄桃放下了垂怜。“婕妤,我这里有水,你要不要喝一口?” “不必了。”腾芽冷着脸:“他的水我才不要喝。” “婕妤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子,不上算。”黄桃微微一笑:“等下路过市集,不如让奴婢去买点什么东西给婕妤填饱肚子可好?” “吃不下。”腾芽觉得胸口窒闷的厉害。 “婕妤是怎么了?”黄桃看着她眨巴眨巴了眼睛,泪珠子就掉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裕王殿下惹您生气了?” “我哪里有资格生他的气,从我被送到邻国来,盛世的事情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腾芽就是觉得心里特别的不舒服。“父皇是这样,他是这样,连皇叔也是这样。为什么所有的男人,总是这么让人失望。明明就是历经生死,并肩作战产生的情感,那种非你不可的坚决,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一个个都是得陇望蜀,一个个都叫人这么失望……” 黄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是不时的递过绢子,静静的陪在一旁。 “有没有带如常的衣裳?”腾芽忽然问了一句。 “出门急,倒是没有带。”黄桃皱眉道:“只是婕妤这身衣裳看着也还好。只要把头上的配饰和发髻换一换,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那好,你帮我重新梳个发髻。”腾芽胡乱的摘下自己头上的配饰:“等下前面的集市,找个小酒馆,包个雅室,咱们好好的吃点东西。” “是。”黄桃为腾芽梳了个很普通的发髻,脱去了贵重的饰物,看着面前的滕婕妤就像个城中富家的千金,到底是美艳的。 来的时候,腾芽一心惦记着裕王,竟然没发觉集市上这样热闹。现在细细来看,倒是有几分像盛世的街道。 下了马车,腾芽找了个看着不错的小酒馆,领着一行人走进去。 要了个雅室,又吩咐人喂马。 小川子和几个奴才留在雅室外面的大厅里吃东西。 腾芽则带着黄桃走进了雅室。“这里没有别人打扰,你陪我喝一点吧。” 黄桃有些尴尬:“奴婢怎么敢和主子同桌。何况主子一天没吃东西,上来就喝酒很容易醉的,不如先吃些东西吧。” “东西当然要吃,酒也一定要喝。”腾芽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这不是在宫里,你没有必要这么拘谨。来,坐。” 拗不过她,黄桃便再她身边坐下:“主子,您尝尝这里的小菜味道如何。也不知道您吃不吃的习惯。” “还好吧。”腾芽吃了点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总想着她看见的不该看的一幕。“有时候人活着,就不能太清醒了。太清醒太克制,什么都看的太清楚,什么都一目了然,还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稀里糊涂的,反而少些烦恼。不用去想根本就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那有多好。” 她说完这番话,连着干了三杯酒。 黄桃吓得不轻,连忙握住了她要斟酒的手腕:“主子,不可,烈酒伤身,何况您还喝的这么急。” “无妨。”腾芽觉得三杯酒下去,从喉咙里到胃里,一股脑的暖起来。好像心就不那么冷了。“黄桃你知道吗?我从前最信任的就是母妃,母妃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母妃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人心险恶,并不是说陌生的人,而是自己身边的人才最危险。可我还是固执的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信每个人都在算计自己身边的人。至少,我身边有真正待我好的人。却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以为的罢了。很多事,根本就由不得我做主。”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黄桃,脸颊扑扑的红起来。“我知道,裕王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没有不花心,不三妻四妾的。父皇是这样,凌烨辰是这样,他裕王自然也就是这样。可是……英乔姐和他出生入死,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她,会择个好时候提亲,会娶她进门。可是英乔姐的父亲去世还不足三年。英乔姐守丧还不能出嫁,但是算算日子,也就不足一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却……却喜欢上了一个背叛了我的婢子!” 夺过酒壶,腾芽抱着仰脖咕嘟咕嘟的往下灌。她从不喝酒,这时候却觉得酒是琼浆玉液,喝下去了,整个人都跟着暖起来。那种暖意,还轻飘飘的,就如同睡在云端,被柔软的棉絮般的云包裹着,什么东西都在飞舞,天旋地转的,这种感觉,当真是奇妙无穷。“你说男人们喜欢喝花酒,喜欢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主子,您别再喝了。”黄桃担心的不行。她眼里的滕婕妤,清醒克制,冷静自持,什么时候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里毕竟是宫外,未必安全的。咱们不如赶紧吃点东西,回宫去吧。这里里宫里,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呢。” “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腾芽不想看见凌烨辰那张冷冰冰的脸:“他说过,就是要我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的慢慢往上爬……其实有什么关系呢,是常在还是婕妤,又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我还是我,他也还是他罢了。” “主子,您喝多了。”黄桃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皱眉道:“您喝的这样急,又是空腹,明早酒醒,必然是要难受的。奴婢还是让这里的厨子赶紧给您熬点醒酒的汤,您喝了也好舒服一些。” “也好吧。”腾芽微微点头:“你去吧。” “那主子,您在这里可别乱走。”黄桃微微蹙眉,道:“奴婢很快就回来。” “嗯。”腾芽眼巴巴的看着她把酒壶一起抱走了,却软的没有力气去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黄桃走了出来,不安心的叫了小川子一声:“主子心情不好,你们看着点。可别让主子出来走动,也别让谁拿酒进去。我去吩咐厨房给主子熬一碗醒酒汤,片刻就回来。” “知道了。”小川子点头应下,眼睛就没有再离开雅室的那道门。 果然片刻之后,黄桃就回来了。见小川子仍然瞪着门的方向,才踏实不少。“我也叫小厨房给你们加了菜,等下吃饱了,咱们就带着主子回去。” “多谢姑娘了。”小川子十分的高兴。 黄桃说话的功夫,就往雅室去。只是站在门外用力的推了门一下,才发现门居然推不开。“主子,您怎么把门锁起来了?奴婢回来了。” 里面鸦雀无声,根本就没人答应。 黄桃不禁心慌:“主子,您是不是睡了?您听见奴婢的声音就吱一声。” 可是里头,仍然没有动静。 小川子看到这里,也觉得不对劲,便连忙走了过来。“主子,您听见奴才的声音了吗?您开开门啊!” “不行,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赶紧去叫店家来,设法把门打开。”黄桃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店家来的时候,也发现不对劲。戳破了雅室的门纸往里看,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且还有一张桌子抵住了门。 “赶紧把门踹开。”黄桃气鼓鼓的说:“门踹坏了,我们照价赔偿你就是。可是我们主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恐怕赔偿不起。还不赶紧的!” 掌柜也看出来人不善,赶紧依言照办。 雅室里,当真是没再见到有人。黄桃吓得赶紧往窗棂边去看,生怕是滕婕妤喝多了,从窗子跳下去了。毕竟这里可是二楼,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要命了。 然而,窗棂下面,并未看见人影。“赶紧着,让人去找,主子喝多了,一定在附近走不远。” “是。”小川子连同几个奴才,迅速的奔了出去。 黄桃则继续在雅室里找线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见踪影?既然门不能走,肯定就是从窗子里出去的。可是婕妤喝多了,不可能还有本事飞檐走壁,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人把婕妤带走了。 “小川子……”黄桃在楼上朝楼下的小川子招手:“马车,马匹,总之附近的一个都不要放过,每一个都要找。” 转过身,黄桃对那店家道:“人是在你们这里不见的,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赶紧吩咐所有人去找,还做什么生意。” “可是姑娘啊……”掌柜面露难色。 黄桃顿时就冷了脸:“若我们主子有丝毫闪失,保证一日之内,你们这家店就会被夷为平地。所有人都要身首异处。我说的话,一字一句都算数。” “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掌柜吓得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少在这里做没用的,有这功夫,赶紧去把人给我找回来。”黄桃急的跳脚,也是真的恨自己怎么那么笨,就不能让小二进来吩咐一声,干嘛非要自己去厨房。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主子啊主子,你可千万别出事。老天保佑!” “那些人,看样子挺着急的么!”已经走的有些远的马车上,男人的声音还是很温柔。 腾芽酒气上头,双眼迷离的看着那男子的背影,心里少不得犯嘀咕:“你是谁?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他转过脸来,轻柔一笑:“芽儿,是我。” 腾芽摇摇晃晃的起身,倾了身子凑过去细细的看:“薛翀?” “是啊。”薛翀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仁:“做好,咱们要出发了。”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腾芽揪了揪自己的脸,居然不觉得疼。“怪不得呢,不然也不会看见你了。你在这边还好吗?都是我不好,害死了你。不过不怕,现在我也下来陪你了。” “……”薛翀满头黑线的看着她:“你想多了。咱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是么?”腾芽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马车上。“活着有什么好?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叫什么话。”薛翀看得出她心里很苦:“我好不容易才混进邻国,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能在宫外见到你。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却没想到,等来的你这么不开心。芽儿,既然不喜欢这里,就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咱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已经想通了,我不要当皇帝,不要江山,不要周旋在权力的旋涡算计着过日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好不好?” “好。”腾芽怔怔的点头:“我也不想在算计中活下去……” “那好。”薛翀沉了口气:“你坐稳了,咱们走。” “我坐稳了。”腾芽笑眯眯的看着他,可是人却不停的摇晃:“去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 “好。”薛翀扬了鞭子,带着腾芽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153章 蛊惑圣心 >> 宛心端着热汤走进内室,融融的春帐里,鲜汤的滋味特别温润。 彼时,凌烨辰正凝神看着手里的书册,丝毫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温柔。 搁下了汤碗,宛心凝神的看着聚精会神的他,心口微微有些紧。“皇上,入夜看书最是费眼,臣妾熬了点汤,放了些枸杞子,可以明目。皇上不如喝了再看。” “唔。”凌烨辰微微颔首,却没有马上回应什么。 自觉没趣,宛心也悻悻的闭上了嘴。他需要安静的时候,说什么关心的话都是多余。 门外,碧桃听见房里的语声不那么好,便皱眉往后箱去。“雪桃,墨殿下睡了吗?” “还没呢。不过乳母刚喂了奶水,这时候准备哄他睡了。”雪桃笑眯眯的说:“墨殿下的身子好利索了呢。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断了奶水。” “你随我来,叫乳母不要哄殿下安睡。”碧桃走的有些急。 “为何?”雪桃纳闷的不行:“皇后娘娘不是吩咐了……” “皇后娘娘和皇上似是还有心结。皇上许是因为我做的糊涂事情,对娘娘起了疑心。”碧桃自责不已:“原本以为这计划是不会有疏失的。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不行。” “算了,人算不如天算。”雪桃轻声宽慰:“索性也没有危及到咱们娘娘。那两位,也都不是好惹的。” “唉……”碧桃沉了口气:“旁的也罢了。皇上起了疑心却是真的不好办了。这时候,恐怕也就只有墨殿下才能消除皇上心中的不快。” “是,你说得对。”雪桃连连点头:“走,咱们赶紧带墨殿下过去。” 两个丫头一合计,便吩咐乳母抱先别哄了。 “墨殿下好久没见皇上了,碧桃带您去见皇上可好?”碧桃从乳母怀里把墨殿下抱了过来。 “好。”凌子墨笑着点头:“我要见父皇。” “走咱们这就去。”雪桃对乳母道:“等下你们就在庑廊下候着,皇后娘娘吩咐了,再来抱墨殿下。” “是。”两位乳母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自从之前的乳母忽然疾病殁了,这些看得清楚究竟的母乳就一个个如坐针毡。生怕有一点疏忽,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房里静悄悄的,凌烨辰一直看着手里的书册,沉默不语。 宛心看着汤腾起的薄薄的热气,心一点点的凉下去。其实她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盛世之所以能一举攻下开乐,他也是帮凶之一。她也很清楚,对方根本就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要狠心,可仍然会失望,会嫉妒,会心痛…… “父皇、母后……” 稚嫩的童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隔着门,那样清脆的奶声奶气,叫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是子墨来了。”凌烨辰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微微抬头。 宛心脸上一暖,连忙道:“碧桃,快带子墨进来。” 门这时候才被推开,碧桃怀抱着子墨慢慢的走进来。 “父皇、母后。”凌子墨笑嘻嘻的样子特别讨喜。 宛心从碧桃怀里接过孩子,笑着送到了凌烨辰面前。“好几日不见你父皇了,快给你父皇瞧瞧,这几日是不是又长得胖了些?” 凌烨辰起身抱起了子墨,在怀里掂了掂:“果然是胖了一些。比着之前生病的那几日,抱着沉了好些。” “是啊。”宛心笑的合不拢嘴:“这几日,婢子和乳母们照顾的妥帖,子墨的胃口也极好,吃了许多小厨房做的东西呢。” “快和父皇说说,你都吃了什么?”凌烨辰宠溺的蹭了蹭子墨的脸。 “我吃了**糕、奶酥、甜酪、还有豆子粥呢。”子墨掰着手指头,可认真的数着吃过的东西。 凌烨辰看着他精巧聪明的样子,不禁大笑:“你呀,吃的东西记得可清楚了。” “父皇好久没来和子墨玩了呢。”凌子墨眨巴着眼睛:“母后说父皇要上朝。父皇,什么事上朝?” “问得好。上朝呢,就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群臣,谈论的都是关系到百姓生计的事情。”凌烨辰捧着他的脸:“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那怎么才能长大?”凌子墨歪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父皇。 “要多吃饭,多锻炼就会长得很快了。”凌烨辰宠溺的目光,透着慈父的情怀。 “嗯。”凌子墨咯咯的笑着:“母后说吃饱饱的长得快。” “是啊。”宛心轻轻的从后背抚摸着这个可爱的儿子。“母后会让乳母多给你准备好吃的东西。你多吃一点,自然就会长得很快了。” 碧桃在一旁看着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才踏实许多。果然,皇上是最疼爱墨殿下的。只要有墨殿下在,皇后娘娘的处境就不难解。 “皇后娘娘……” 门外,颂丰的声音很是不自在。 原本他就不该在这时候叨扰,且还是因为皇后娘娘最讨厌的那个人。 “什么事?”碧桃得了皇后的示意,连忙道:“你进来回话。” “回皇后娘娘,左妃娘娘宫里的小卓子来了,说是左妃娘娘梦魇惊醒,心绪不宁,想见一见皇上。”颂丰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情愿的说。 宛心心里很不爽,面上却十分贤惠:“左妃妹妹入宫两年,才有的身孕,必然是处处谨慎担忧。这又梦魇,心里想必是怕的。皇上不如过去看一看吧。” “嗯,也好。”凌烨辰顺势将子墨送到宛心怀里。 “子墨,咱们送父皇。”宛心抱着自己,嘴角的笑容有些抽搐。 “恭送父皇。”凌子墨说话早,加上宛心日日都教这些规矩,他稚嫩的声音说起来特别的好听。 凌烨辰温然一笑:“朕得空再过来陪你玩可好?” “好。”凌子墨认真的点头。 “臣妾恭送皇上。”宛心抱着子墨行礼,却没有得到凌烨辰同样温热的目光。这算什么?摆明是要孩子,不要她。如果不是借这个孩子的光,她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可怜人。 亡国、家破,还贞操不在! 宛心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发酸。 “皇上,奴才正有要紧事情要禀告。”门外是颂昌的声音。 宛心连忙给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快步过来,将墨殿下抱在怀里。 宛心大步的走到门口,凝神听着颂昌和皇帝的说话。 只是颂昌压低了嗓音,在凌烨辰耳畔嘀咕了几句,一行人便急火火的走了。 “颂丰。”什么都没听见的宛心心里更为纳闷了。“你可听见颂昌和皇上说了些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隐约听见说宫外怎么了。”颂丰皱眉道:“颂昌声音轻,奴才也没听仔细。” “那你快去跟着看看。”宛心少不得皱眉道:“你记住,悄悄的,可别惊动了皇上。” “是。”颂丰快步退了下去。 碧桃这时候还抱着凌子墨,却远远的站在一旁,和他说些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时候也不早了,往常这时候,子墨也睡了。”宛心微微叹气,道:“都是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用,还要让这么小的孩子为本宫操心。” “皇后娘娘快别说这些了。”碧桃饶是一笑:“奴婢这就让人将墨殿下抱回去。” “去吧。”宛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走到桌边,看着自己端进来的那碗汤已经渐渐冷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坐在凌烨辰方才做过的位置,将他没有合上的书册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随后拿着勺子,舀了勺汤送进了嘴里。虽然汤已经凉了,入口温吞的失去不少滋味,但仍然是可口的。 这一碗汤,看着平常,却是从选材到熬成,每一个步骤都是她亲自盯着做来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精心的为谁准备过一碗汤,就算是母亲昔日指导她用心去学,说不定来日能收拢丈夫的心,她也不过是打着马虎眼,从没认真的对待。而今天,她真的做到了这样一碗汤,可是那个有资格品尝的人却不屑一顾。 “皇后娘娘。”碧桃去而复返,脸色绷的有些紧。“颂丰方才来回话,说皇上离开碧波宫直接出宫了,并未去左妃那里。” “是么。”宛心并没有显出惊讶之色,只是淡淡道:“宫外出事,能叫皇上这样急不可耐的出去,想必是那一位三公主,又不知道闯了什么祸。” 碧桃气鼓鼓道:“她也真是不安生,宫里的事情才解决,她就嚷嚷着出宫。现下可好,在宫外又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皇上这么急切的出去,也不知道带够了人没有。滕婕妤自己不想活,奴婢巴不得她有去无回,可万一……” “住口。”宛心的心跟着突突的跳:“不吉利的话,本宫不想听。” “奴婢多嘴了。”碧桃连忙跪下:“今日种种,都是奴婢心急之过,若是依照公主您的意思来办,再等上一些时候,兴许也不会弄得皇上疑心您。奴婢心急倒也罢了,居然还没有办好这件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公主责罚。” “你起来吧。”宛心端起了汤碗,皱着眉头一股脑的喝了下去。这半温不热的汤下了肚,感觉半个身子都冷起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是你坚持要这么做的,可是本宫也点了头的。事情落败,本宫再来怪你也是没有意思的。左右现在皇上也没有说什么。” “皇上的确没有说什么,可是皇上心里只怕已经起疑了。”碧桃内疚不已。“皇上的性子,是最沉稳内敛,又叫人捉摸不透的。虽说皇上今晚上来了碧波宫,可除了看书也就是看书,并不曾向往日那样,对公主您百般呵护。” “噗嗤!”宛心没忍住笑了出来。“碧桃呀碧桃,你呀是真的糊涂了。皇上几时对本宫百般呵护过?即便是本宫怀着子墨的时候,皇上也是吩咐了太医院的御医和你们悉心的照料。而皇上自己,不是鲜少来碧波宫么。当时本宫就在想,若怀的是个公主可怎么好。皇上虽然也疼爱佳音,却也不过就是过问而已。从不至于宠溺。这便是丁贵仪为何诞下了公主,还只是个贵仪,连妃主都不配受封的缘故。也是本宫得上天垂怜,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公主哪里是运气好,明明是福气好。”碧桃红着眼眶道:“开乐落败,高家遭祸,公主您却可以摇身一变,从公主成为皇后。着一定是焸公主在天上保佑您呢。” 宛心抬起头,却只看见精美的雕梁画栋。“我也很想母亲……然而再想母亲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咱们自己吗?如果母亲真的在天上看着我,也一定会笑话我没有用吧。虽说母亲最终是死在父亲手里,可他们在一起的那么多年,父亲对母亲如珠如宝,即便是纳了妾,却也没有允准任何一个妾室生下孩子。这样的殊宠,本宫也只有望尘莫及。皇上的心,从来就不在本宫这里。” 这话说的碧桃伤心,她低着头,泪珠子就扑簌簌的落下来。“公主想要复仇,奴婢心里最清楚不过……可是……” “可是什么?”宛心对上了她的眼眸:“可是你觉得本宫做不到是不是?” “不,不是的。”碧桃一晃头,眼泪就像豆子一样被她甩落在地。“奴婢是觉得,公主心里对皇上并不是真的恨。奴婢情愿看见皇上与公主您举案齐眉,恩爱逾常,而不是最终分出胜负与输赢。奴婢始终觉得,只要除掉皇上身边的祸害,皇上就会回心转意了。到那个时候,有墨殿下,有皇上还有公主您,一家子天伦之乐,邻国也能顺利的剿灭盛世,咱们的大仇不就也报了么!” 宛心沉默了片刻,皱眉道:“如果复仇和恩爱只能选一样呢!” “公主的意思是……”碧桃有些不明白。 “如果……如果邻国真的剿灭了开乐,如果皇上将来有了别的皇子。如果子墨不是太子,亦或者说他不是太子的唯一人选,那本宫是要守着与皇上的恩爱,眼睁睁的看着他另立储君,还是直接下狠手,让自己的儿子登基?” 碧桃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敢说话。 “罢了。”宛心拧着眉头,似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本宫亲手熬的汤真的很好喝。既然有人不识货,那你就去把汤都端上来,本宫自己喝便是。” “是。”碧桃也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劝,只有听皇后的吩咐办事。“对了娘娘,外头那一位出事,咱们要不要?” “不要。”宛心轻轻摇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本宫悟出了一个道理。要么就一味的装仁慈到底,由着后宫里厮杀不断,咱们只是坐山观虎斗即可。要么!” 她咬紧了唇瓣,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要么,出手就必然一击即中,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下手要利落狠辣,绝对不能给旁人喘息的机会。就如同左妃的这一胎一样。” “公主您的意思是?”碧桃的心突突的跳着。 “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尝尽分娩的痛楚,且还要这么多个月不能侍奉皇上……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的心被别的女子勾去。”宛心想起自己诞下子墨的时候,左妃便是花样百出的勾引皇上。如今,也该让她尝尝相同的滋味了。 碧桃有些不明白,一双饱含担忧的眸子让她看上去十分焦虑:“可是公主,左妃还没有子嗣,已经是这后宫里可以与您抗衡的宠妃了。一旦她生下皇子,保不齐皇上会册封她为贵妃甚至更高的位分。到那个时候在想办法去扳倒她,岂不是更费力气!” 宛心看她急躁的样子,不禁勾起了唇角。“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她真的好命,能诞下皇子并且能抚育成人。可若是她能诞下皇子,却根本就养不大呢?孩子嘛,原本就是娇嫩脆弱的,一个乳母生了病,都能害的子墨险些送命。本宫时常在想,难道这不是老天给本宫的提示么!如果左妃的孩子也这么去了,她必定心痛的无以复加。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承受着被人夺去恩宠才换来的孩子,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短暂的停留在她的身边,这种滋味,只怕才会像烙印一样留在她心上。叫她生不如死!” 听了这番话之后,碧桃心里才算是舒坦。“公主所言不错。如果果然是这样,那左妃就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振作不起来。到那个时候,随便用点什么手腕,她都未必能招架得住。只是奴婢还有一重顾虑。” “你是想说让谁来代替左妃获宠吧?”宛心微微蹙眉,心里也是同样的担忧。 “不错。奴婢是怕滕婕妤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虽然说她和左妃现在还没有成为同盟,但万一她真的获宠,左妃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去拉拢。那滕婕妤对公主您原本就存有怨恨。如此一来,咱们的日子恐怕要更难过了。” “所以本宫急需要一个能拴住皇上圣心的女子。”宛心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个女子一定要貌美如花,却蠢钝如猪。能为本宫所用,却又不会分走本宫的权势。且最好是有些家世的!她自己蠢钝不要紧,只要她背后有靠山,那她的地位也就不容易被撼动,甚至被取代。只是……本宫实在记不得,宫里还有谁能满足这样的要求。若是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来,劳师动众的再从别处挑选入宫,那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碧桃十分明白皇后的担忧,故而笑着道:“公主也不必太忧心,宫里不是还有许多秀女么。改日奴婢再去那边瞧一瞧。说不定很快就能选出好的来。” “嗯。”宛心伸手拉住了碧桃的手:“之前的事情,咱们都低估了左妃和腾芽,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不要回头再去想了。从明天开始,你就着手这件事,为本宫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你记住,要悄悄的行事,不要引人注意。连丁贵仪之流也不要透露。本宫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 “奴婢明白。”碧桃沉着点头,随即看了一眼窗外。“奴婢方才已经着人为公主准备了香汤,这时候应该准备妥当了。公主要不要移驾浴室,泡一泡热水会舒服一些。” “也好。”宛心是真的觉得有点不舒服。几碗汤喝下去,身上还是冷的。“也不知道腾芽出什么事情了,惊的皇上要连夜出宫。” “她一向都喜欢闯祸。”碧桃撇嘴道:“这样不安于室的女子,也不知道皇上看上她什么了。” “皇上和她……”宛心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她总归是有手段的,能让皇上格外的留心她。这也算是一份不凡的本事。容后择了新人,也叫跟腾芽学学。说不定沾染了她那份桀骜不驯,皇上会更喜欢也未可知。走吧,沐浴去。” “是。”碧桃扶着宛心慢慢的走出了内室。 这个时候,凌烨辰正在往腾芽走失的集市去。“有没有通知裕王?” “回皇上的话,属下已得到裕王的消息,说是在集市附近分散了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滕婕妤的消息了。”鹰眼皱眉:“属下才离开皇宫不多日,这滕婕妤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这样的女子恐怕是不配……” “好了。”凌烨辰很不耐烦:“每每与朕相处,你都要说这样的话。到底她是哪里开罪于你?” “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蛊惑圣心。属下自然看不顺眼。”鹰眼骑着马,嘴上的话被夜风吹的很冷。 凌烨辰听的特别不舒服,玄机扥住了缰绳。 “皇上……”鹰眼骑出去了好大一段距离,才发现皇帝停了马。没办法,他唯有调转马头,又奔回去。“皇上您这是……” “蛊惑圣心如何?若是她在,朕情愿被蛊惑。”凌烨辰一脸的愤怒:“鹰眼,你不是朕,你没有看见过朕与她从前如何经历种种,你怎么知道朕如今为何甘愿被她蛊惑!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若你果真还是看不惯朕与她执手白头,那你便远远的离开朕身侧,去戍边吧。” “皇上……”鹰眼顿时就惊住了。“属下……” “驾!”凌烨辰重新出发,速度飞快:“总而言之,先找到她!朕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朕要和她在一起。” 鹰眼看着皇帝在夜色之中并不清晰的背影,听着那坚定决绝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操心都是多余的。“也罢,她是蛊惑圣心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皇上执意如此,属下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第154章 意外太快 >> 清晨的阳光穿透层层的树叶,洒在她柔嫩的脸庞。 睫毛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她皱着眉头,似是有些不安,就要从浅浅的睡梦中苏醒。 薛翀拿了一片很大的树叶,遮住了腾芽的眼睛。 光没有那么刺眼了,她打结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于是他就这么举着这片树叶,直到手酸了,也不愿意放下。 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让腾芽宿醉醒来的时候,头居然没有很疼。 身上厚厚的披风让她觉得双手都是暖暖的,微微睁开眼睛,那片枯黄的叶子,被某个人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 “这是哪里?”腾芽忽然就愣住了。 “你醒了?”薛翀顺手递了个水囊过来。“润润喉。” “薛……薛翀?”腾芽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翀顿时一脸的黑线:“你昨晚不是答应和我私奔吗?你忘了?” “私奔!”腾芽根本就不记得昨晚见过薛翀,哪里会记得有这样的事情。“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薛翀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想反悔?” “不是,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你,我反什么悔?”腾芽蹙眉:“你怎么会在邻国?” “为了你啊。”薛翀幽幽叹气:“这段日子,我一直想方设法的潜伏在邻国伺机接近你。可是皇宫的守卫十分森严,且邻国的皇帝也未免太狡猾了。宫里的侍卫部署每隔几日就会更换,连巡查的时间都会随时改变。见不到你,我就只能留在这里继续等,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你出宫了。” 薛翀微微勾唇,道:“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腾芽打开了水囊,用里面的水洗漱一下,简单的收拾了自己。 回头看向薛翀的时候,他从不远处拿了一只烤鸡慢慢走过来。 “烤鸡?”腾芽皱了皱眉。 “嗯,昨晚上你睡了,我在附近抓的野鸡。”薛翀笑着说:“夜里不敢烤,怕引人注意。是天亮了才烤的。烤好了就一直放在炭火附近烘着,现在可以吃了。” 腾芽点了点头,从薛翀的手里接过一只鸡腿,慢慢的吃起来。 薛翀的手艺很好,且还在这烤鸡上涂了盐巴,这烤鸡吃起来外焦里嫩的,却一点都不肥腻。 “你有什么打算?”腾芽皱眉问。 “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薛翀凝眸道:“大富大贵怕是不能了,但衣食无忧肯定不成问题。我会尽全力让你幸福的。” 腾芽总是听他在耳边说类似的话,这时候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在盛世的时候。 “不跟你开玩笑,也不跟你闹。”她正经了脸色,伸手握住了薛翀的手。他的手指上,还有掰过烤鸡留下的油污。“薛翀,你有帝王之才,你心细细腻,且也有承担。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我,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见你拿着烤鸡,看见你用一片树叶为我遮阴,说真的,我既感动于你的执着和体贴,也赶到悲哀。大材小用,我不想害你一生。” “芽儿,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真心吗?”薛翀握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即便是如我父皇那般,得到了整个江山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是活着的时候,若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还有什么乐趣?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腾芽见苦口婆心的劝说无效,便拧紧了眉头:“其实你恐怕已经忘了,你当初之所以会接近我,也是为了你想要得到的江山不是么!你和皇祖母私下交易,以我为棋子,交换你们各自想要得到的送东西。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你现在对我的种种的好,或许也是源于你当时的愧疚。未必是你真的待我好。” 薛翀放下了手里的烤鸡,沉默了良久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一件事情,你恐怕不知道,但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腾芽微微敛眸:“我的皇祖母,才是害死我母妃的罪魁祸首。原因不过是因为母妃不肯屈从于她的摆布,她便扶持父皇的另一位宠妃,韦逸霜获宠,与我母妃互相残斗。最终韦逸霜死在我手里,皇祖母坐享其成,稳稳的把持住后宫的权势。你曾经和她是同盟,这一点你无可否认对吗?” “芽儿,若我知道这些事,我绝对不会与她同流合污……” “你不必说了。”腾芽打断了薛翀的话,微微敛容:“若我真的跟你走了,我会身败名裂,被盛世和邻国视为不忠不贞的****。成为历史上最不光辉的一笔。而我母妃要我活下来,绝不是为了看我沦落成这个样子。薛翀,你有你的远大抱负,而我也有我想要完成的事情。我们各自,都有各自必须承担的东西,你明白吗?” “看样子,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薛翀忽然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心底升起来,慢慢的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摧毁。“芽儿,真的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吗?” “是。”腾芽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不会和你走,也不能和你走,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答应过母妃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才不算辜负她舍命相救的情分。薛翀,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的和你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了。以后再见面,我们是朋友还是陌路人,由你来决定。但是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别放弃自己的初衷,你究竟要什么,你好好的问一问你自己的心。” 她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戳进了薛翀的心窝。原来,她真的从来就没想过和他走。 他第一次追上她是这样子,现在她仍然是这样子。薛翀想笑,却发现自己的脸皮都僵硬了,居然扯出一个微笑来,会这么难。“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即便是他辜负了你,你也不会改变?” “这件事,我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了。”腾芽微微勾唇:“有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可是当我站在他面前,亦或者是身边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现在这样也很好,其实有时候,或许根本就不用计较太多。” 薛翀动了动唇,没在说什么。 可是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腾芽。 “好了,一只鸡腿很足够了。”腾芽摸出了绢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和唇角。“谢谢你薛翀。下回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是朋友,亦或者是陌生人。” 腾芽把盖在她身上的披风还给了薛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你不必送我的,趁着天亮,你还是赶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薛翀,不要再为了我做任何事,做你该做的事情。” 其实他和皇祖母勾结的事情,腾芽一点都没有怪他。之所以要这个时候说出来,不过是希望能借着这个由头,让他明白,疏远他其实是有理由的罢了。 “再会。”薛翀怔怔的站在原地,轻轻的说出这两个字。 他以为他会难过,可是说出口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轻松,并不是因为放下了腾芽,放下了这段苦苦追寻良久,却不得结果的情分。而是他终于明白要怎么做,才能更接近她…… 腾芽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邻国的地形,她并不是很熟悉。不过也不难回去,只要找到来寻找她的人,她就会被顺利的带回邻国去。 一想到再回到皇宫,那些接踵而至的纷扰,那些无法避免的争夺,她就觉得累。 反而,这样的一个春日早晨,走在这样静谧的树林小路,也别有一番清新的感受。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夜的搜寻,让凌烨辰变得特别焦躁。他知道腾芽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相信腾芽会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她。 “皇上,前头的奴才回报,说裕王殿下在前面。”鹰眼在前头兜了一圈,忙又急急奔了回来。 “有没有发现滕婕妤?”凌烨辰皱眉问。 “并没有。”鹰眼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他的话音刚落,裕王就向着这边过来了。 凌烨辰迎了上去,两人互相点头算是示意。 也顾不得别的,凌烨辰皱眉问:“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何她会连夜就离开安城。朕不是和她说好了么,今日午时会让人去接她回宫。” 裕王微微皱眉,却没有急着说话。 这让凌烨辰更为忧心:“你和芽儿不是一向最投契么!好好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去向?” “她做完离开之后,去过市集的一个酒馆,据说喝了不少,然后就不见了踪影。这时候,陪同她出行的奴才们还在市集上苦苦寻找。希望她不会走的太远。”裕王显出了担忧的脸色。 凌烨辰虽然心急,却也听出来裕王是顾左右而言他。“鹰眼,你带着人继续往前头去找。” “是。”鹰眼恭敬的应下,便领着随行的人退开。他知道皇上是有要紧的话要和裕王说。 裕王见这阵势,也只好让随行的人都散开了去找。 凌烨辰这时候才下马,站在了裕王的马前。“你一向都很紧张芽儿的,生怕她在朕这里吃亏。因为朕册封她为常在,你生气,恨不得日日派兵在皇宫外和驻地周围惹是生非,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朕吃点苦头,从而改变主意么?现在朕已经册封她为婕妤了,何况位分也不足以说明朕对她的情分。不错,朕当初是和她怄气,朕是不想让她那么顺利的获宠,可是朕的初衷,是希望她知道,后宫的争斗从来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就可以获胜的。她必须和别人一样,挖空心思,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有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何况,邻国现在的形势,那些老臣子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朕。朕有什么方法不仔细斟酌这些事。朕生怕有一点疏忽,来不及庇护她就让她吃亏。唯有将她置身于这个旋涡,任由她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保护自己,也坚守她的位分和尊贵,才不至于辜负了她。难道一向英明的裕王,你会看不出朕的心意?” “看得出来你在意她,不然我早就把芽儿带走了。”裕王简短的一句话,道出了心里的无奈。 “那你为何要百般阻挠,不让她继续留在朕身边?”凌烨辰很是生气的问。 “我几时阻挠了?”裕王横眉道:“是她自己不情愿罢了,与我何干。” “她自己不情愿?”凌烨辰一头雾水。“朕做了什么让她不情愿的事情了?这些日子,朕可从来不曾得罪她,即便是后宫里有波澜,朕也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与她有关。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是说,她不情愿留宿在安城。”裕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朕这里,那便是出在你!那你就别兜圈子了好不好?”凌烨辰烦不胜烦:“到底昨晚安城发生了什么事?你究竟做了什么,气的她连一晚都不愿意对着你?” 裕王又陷入了沉默。 凌烨辰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你到底说不说?” “还不就是男人的那点事。”裕王无奈道:“我和静夜的事情,被她撞破了。” “静夜?”凌烨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从前在她身边侍奉的婢子。” “不错。”裕王道:“她是母后的人,母后让她留在芽儿身边监视,时时刻刻留心着芽儿的一举一动。芽儿那么聪明,静夜只能隐瞒自己的身份一时,却隐瞒不了太久。最终还是被揭穿了。揭穿的那时候,是本王同英勋将静夜拿住,带回驻地祥加审问。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对静夜……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也就是说,芽儿在意你宠幸一个背叛她的婢子?”凌烨辰拧着眉头,不解道:“你怎么说也是她皇叔,这件事情,似乎她不该如此计较。” “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裕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一吐为快。“我原本是答应了芽儿,一定会迎娶英乔,好好的照顾她。可是英乔有丧在身,她父亲才过世不足三年,还不能婚配,所以……” “怪不得。”凌烨辰这下就听明白了。“你觉得她是在怪你,但其实并不是。她心里真正想要责怪的那个人,兴许是朕。” “是啊。”裕王连连点头:“她说男人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你为了宛心公主抛弃了她,而我又与静夜日久生情,辜负了英乔。” 说道英乔,凌烨辰的脸色不由得紧绷:“你打算怎么告诉英乔?” “还用告诉吗?”裕王苦涩一笑:“英乔早就已经知道了,还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差点要了静夜的命。最终气鼓鼓的走了,与我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略微点了一下头,凌烨辰道:“这的确是英乔的性子。她自幼舞刀弄剑的,像个假小子一样。”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她内心的柔软。”裕王有些自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稀里糊涂的喜欢上了静夜。喜欢便罢了,居然还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谁知道英乔来看我,居然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东西。她没有杀了静夜,却给了静夜极大的羞辱。以至于静夜这几日,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安城,非要回宫去向母后请罪,说哪怕是死也要给自己主子一个交代。可是我怎么能辜负了英乔,再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这个节骨眼上,芽儿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凌烨辰的心不免抽痛起来。想起腾芽看到那个画面,那种无助的感觉,他就会恼火自己当时不在。当然,他也恼火当初那么辜负了她,以至于现在她看见别人被辜负,一样恨得抓心挠肺。 “好了,让你的人回安城去吧。”稍微收拾了心绪,凌烨辰道:“朕会找到芽儿,并且带她回宫。” “还是不好,我和你一道找吧。”裕王十分的不放心:“若是找到她了,我也想亲自和她解释清楚。” “你以后……”凌烨辰忽然很想问一句,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便觉得自己问了也是多余。且自己也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问。 “怎么?”裕王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你以后还会不会去招惹英乔?”凌烨辰凛眉问。 “不知道。”裕王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说想她,可心里惦记着静夜。说不想她,却根本就放不下,心疼的很。你呢?不是一样放不下宛心,又刚不下芽儿吗?” “是啊。”凌烨辰不想多解释什么。对于宛心,他根本就没有裕王对静夜的那种情愫。可是宛心毕竟给了他一个孩子。他是亲眼看见她,如何痛苦的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他也是亲眼看见宛心,如何恪尽母责,拼了命的去保护那个孩子的。他怎么能说撇开宛心不管呢! “我去找芽儿了。”凌烨辰再度上了马,径直往自己要去的方向找。 裕王皱了皱眉,骑着马往相反的方向去找。 不管是谁找对了,谁找错了,都不打紧,只要芽儿平安无事就好。 追上来的鹰眼,陪着凌烨辰狂奔在这片树林里。走了好远好远,他才敢轻轻的唤了一声:“皇上。” 凌烨辰侧首看着他表情为妙的脸,皱眉道:“什么事?” 鹰眼还没开口,就蹙紧了眉头:“那好像……滕婕妤。” 顺着他的目光,凌烨辰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衣裳还是出宫时穿的那套,她走在小径上,一直往前,哪怕是听见马蹄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这样安静淡然与世无争的样子,看着叫人心动。春日早晨温软的阳光,将她照的泛着一层银光,看上去那么明亮耀眼,又那么曼妙如画。 “有人发现鲜钦的三皇子曾经在昨日婕妤下榻的酒馆出现。”鹰眼这一句话,顿时击碎了凌烨辰眼底的美好,他的眉头不由蹙紧。 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了,凌烨辰忽然调转马头,对鹰眼冷冷道:“接她乘马车回宫。” “是。”鹰眼有些尴尬的问:“皇上不去吗?” “不要对她说朕来过。”他扬起了马鞭,卷风的消息在了树林之中。 鹰眼这时候才走着眉头追上了腾芽:“婕妤,上马,属下带您回宫。” 腾芽回头看见追上她的人居然是鹰眼,心里一愣。其实方才她有在不经意间留意身后的马蹄声。她看见了凌烨辰。她佯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就是在想,她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而昨晚忽然离开安城,去了市集醉酒,又该怎么解释才妥当。可当鹰眼一个人出现在她身后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凌烨辰的心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醉酒。 他只想知道,她是一个人,而没有跟谁私奔就好。 “嗯。”腾芽点一点头。 鹰眼伸手,将她扶上了马,调转马头往市集的方向去。黄天她们毕竟还等在那里。既然皇上吩咐让用马车接她回宫,自然是返回市集最方便。 “不是回宫吗?”腾芽疑惑的问。 “是。先去和黄桃她们汇合。”鹰眼面无表情的说:“婕妤的马车也在那里。” “哦。”腾芽没再多说什么,陷入了沉思。 她坐在鹰眼身前,显得有些瘦弱娇小。 鹰眼还能从她身上,闻到昨晚的酒味。对她那种莫名的不喜欢,似乎又加重了一些。皇上那么渴望能找到她,那么笃定的要她留在身边,可是她似乎根本就没有长心。 若不是鲜钦的三殿下来接她离开的酒馆,就奇怪了。 鹰眼这么想着,也没顾得上看眼前的景色。忽然骑着的马儿猝不及防的跌了下去,将他和腾芽两个人重重的甩出去,滚落山坡。 第155章 搭救鹰眼 >> 鹰眼下意识的将腾芽护在了怀里,两个人骨碌着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腾芽倒是还好,几乎没怎么受伤。她被鹰眼的一双手臂拖着,仿佛后被都没怎么挨着地。加上脸贴在他的身上很紧,也没感觉到划伤的痛楚。 很顺利的,腾芽就爬了起来,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土。 看鹰眼的是时候,他却皱着眉头没有动弹,一双眼眸有些空洞的看着天。 “你没事……” “嘘。”鹰眼比划了个噤声的收拾,整个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腾芽赶紧蹲下身子,凝眸看着鹰眼。 “糟了。”鹰眼猛的起身,就听见腰椎咯嘣一声,疼的他顿时就满头冷汗。 “你别乱动。”腾芽警惕的觉出了不对劲:“你该不会是腰椎错位了吧?” “嘘。”鹰眼强撑着身子,拉着腾芽蹲下:“我们中了埋伏,不断有人向这边靠拢过来。也不知道皇……” “皇什么?”腾芽敛眸看着他。 鹰眼一下子想起了皇上的叮嘱,不要让滕婕妤知道他来过。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了。“也不知道皇上派遣的羽林卫,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如若不然,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看来是凌烨辰交代不许她知道,腾芽明明就看见了他的身影,可是为什么,他都来了,却又走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屏着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 起先只是马蹄的声音,随后变成了厮打的声音,最后那声音就变成了慢慢靠拢而来的脚步声。 “我们的人看样子是不敌的。”鹰眼蹙眉,略微沉眸道:“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出来。我设法引开他们。” “除非你想以后都不能走路,成为一个废人,否则你就乖乖的躺在这里不要动。”腾芽说着话,顺手这段旁边的杂草和落地的树枝,往他身上盖。 “你干什么?”鹰眼的手不停的乱动。 “我把你藏起来,我引开他们。等甩掉了他们我再来救你。”腾芽皱眉道:“你就不要乱动了,乖乖的听话。” “不行。”鹰眼自然是不肯的,他本来就不是很满意滕婕妤,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能保护她,反而要她保护,这话传出去,颜面何在。“你赶紧躲起来。” “少废话。”腾芽冷着脸,压低嗓音道:“我是主子,你只是属下,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少啰嗦。” 话说完,腾芽拼了命的往他身上盖枯草落叶和树枝之类的东西,弄好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记住,千万别出声。” 话说完,腾芽便大模大样的往山坡上爬,为了能让鹰眼不被发现,她攀爬的很快,迅速的离开了藏匿鹰眼的地方。 “什么人!” 山坡上的人,发现了那匹摔倒在地,折断了腿的马,自然就想到这里有人滚了下去。 腾芽皱了皱眉,脸上充满了诧异:“你们是谁?” “问你呢,你倒问起我们来了。”来人拔出了长剑,指向了腾芽。“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人。”腾芽不悦的撇了撇嘴:“谁知道这山坡这么难走,居然让我的马折断了腿。”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十分警惕的瞪着腾芽。 “路过这里有什么稀奇?难道我不能路过吗?”腾芽饶是一笑:“这山是你们开的,树是你们栽的?你们是想要买路钱吗?” “少废话。”对方狠戾的瞪着她,从另一人手里拿过一卷画像,顺势展开:“见过这个人没有?” 画像上面的人,腾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和她刚刚分别没多久的薛翀。 这些人,原来是薛赟的人。 腾芽仔细的看了又看,皱眉道:“不认得。” “真的么?”对方根本不信。 “诓你做什么。”腾芽皱眉道:“我的马现在不能走了,也不知道前头还有多远。不如这样吧,你们不是有马么,卖我一匹,我也好继续赶路。” 说话的同时,她往自己的身上摸了摸,身上还有个荷包,里面装了一些金豆子。 她扔了过去,对方就接住在手里。 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就锁紧了。“给我抓住她。” “为何?”腾芽一脸的狐疑:“就算你们要拦路抢劫,我身上也只有这么一袋金豆子了。” “别装了,三公主,我们要找的人,一定是为了见你而来。既然捉住了你,他还能跑多远呢!有你在,想要抓住他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腾芽惊讶的不行:“什么三公主?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是么!”对方冷笑了一声:“出手就这么富贵,真当我们是傻子看不明白?寻常人家的千金,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这荒野之中。不外乎是为了和情郎私奔,才会这么冒险。可惜啊,你的情郎不也丢下你自顾自而去吗?白白便宜了我们。” 山坡下,草堆里,鹰眼的手心都是冷汗。她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头脑,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现在可好,就算她真的把自己给救了,却搭上她的命,皇上知道了恐怕是要伤心。而自己被女人所救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要了命。 鹰眼正想的聚精会神,忽然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警惕的顺手抓了一把土,想要扬在对方脸上,谁知道对方先拿开了遮住他眼睛的树叶。“婕妤……” “嘘!”腾芽赶紧扑开他身上杂乱的树枝枯叶,皱眉道:“我现在先替你接骨,我虽然学过,但毕竟是第一次这么做。如若有什么闪失……你可千万别怪我。” “他们呢?”鹰眼狐疑的看着她。 “别说话,让我先摸摸是哪里错位了。”腾芽皱着眉头,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定。在鹰眼的身上一通摸,她有了一些把握。“听我说,别乱动。” 手指利落的解开他的衣裳,腾芽迅速的摸到了该按住的位置。“我要开始了。” 鹰眼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刚准备说什么。她的手忽然发力,不知道是怎么在他身上按了几下。 咯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吓人,鹰眼觉得疼,但疼过之后,好像双腿有了力气。 “我们快走吧。”鹰眼一遍系好自己的衣裳,一遍就要站起来。 “别。”腾芽握住他的手:“你不能乱动,这个时候很危险。” 她抬起头,往山坡上看了一眼。“咱们就在这里等救援,相信裕王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鹰眼不由得纳闷。“还有方才的那些人,他们怎么……” “其实学会医术挺有用的。”腾芽皱眉道:“可以为人治病疗伤,也可以救自己的命。” “什么意思?”鹰眼一脸狐疑。 “我的金豆子上面都是毒药,给他们了,他们接着了,就是自找倒霉。”腾芽皱眉道:“我虽然不屑用这种方法害人,可是用这种方法对付要害自己的人却无妨,这叫自保。当然,你们这些身上有功夫的,自然是看不起这样手腕。可我不一样,对我而言,活着比较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鹰眼竟然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他忽然觉得,腾婕妤和宫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大为不同。可是若要他细细来说,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你记住,这段时间,千万不可以练武。回去之后,我会给你开个方子,药必须按时吃。回头让人把你床上松软的铺盖都撤了,铺上单子,睡硬木板子的床最好。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一百来日吧。等我检查过彻底复原之后,才能恢复和从前一样的练武、高床软枕。” “有这个必要么!”鹰眼撇嘴:“我又不是纸糊的。” “反正我已经说了该怎么样,你爱听就听,不听就拉倒。”腾芽不以为意的说:“反正你还年轻,将来身子是好是坏,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到最后你后悔也罢了,可千万别来怪我当日没有提醒你。害你大半辈子这样的罪名,我可不承担。” “属下不会的。”鹰眼撇嘴低头。 这时候,马蹄声又近了一些。鹰眼再度绷紧了弦。“有人来了。” “别担心。”腾芽皱眉道:“这是裕王的人。” “你怎么知道?”鹰眼有些不信。 “你细细听那马蹄的声音,是不是与方才不同。”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裕王的人。”鹰眼有些不服气。 腾芽饶是一笑:“幼时我和裕王见有人钉马掌,便也学者做过。只是那马掌并不是用铁来钉,而是一种很耐磨的兽皮。所以马蹄声和别的马而相比,是很不相同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山坡上有裕王的声。“芽儿,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这里?” “我在这儿。”腾芽朝山坡上挥了挥手:“让两个人下来,把鹰眼驾着上去。记住,千万别让他的腿用力。” “好。”裕王召唤了两个人,赶紧照办。心里还禁不住在想,腾芽愿意和他说话,大抵是不生气了。只要她消了气,那别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这时候,裕王的人顺利的架起了鹰眼,把人往山坡上扶。 “不必了吧,我又不是不能走。”鹰眼觉得这样很丢脸,有些不情愿。 “你现在是能走,等你走回去了,伤逝加重,瘫在床上动不了!知道的是你不听话,非要逞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医术不精,连徐丽仪的名誉都给毁了。”腾芽说完这番话,抬头看见裕王走下山坡,亲自过来扶她,不免皱眉。“我没事,没受伤,不需要人扶。” “咱们俩也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裕王饶是一笑:“不如我扶你上去,咱们好好说说。正好过午时了,等下要不先去集市吃点东西?” “不必了。”腾芽没给他好脸色:“咱们昨天不是已经说的过多了吗?说到底,你是裕王殿下,我只是个嫁出去的公主,你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管来做主?所以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你觉得对你就做,我没有什么意见。” 鹰眼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哪里会有一位公主,和自己的皇叔说话这般的不客气。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分毫没有女子的温柔驯顺。且更为奇怪的就是,裕王居然没有生气,还一副讨好的嘴脸。莫不是这女人在盛世也是这样的强势,就和当年开乐的焸公主一样? “裕王殿下,这些人要怎么处置?”随从皱眉问。 “这要问三公主了。”裕王仍然是一副讨好的嘴脸。 “这几个人是鲜钦的人。”腾芽略微一想,便道:“好歹也是姐姐夫君的人,那就送回鲜钦权当是本公主的一份礼了。” “也好吧。”裕王点头:“那就拨几个人,把他们捆上送回去。” 鹰眼诧异的问:“方才婕妤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我不是说了么,医术是为了治病疗伤,做的都是积德行善的事情。有时候为了自保,才会出此下策。但制服他们也就是了,尚且不至于要他们的命。左右我们不是也没有什么大碍吗!”腾芽看着那匹折断腿倒在地上的马,也是忧心忡忡。“这里离皇城有点远,离安城却近。那就劳烦皇叔好好带这匹马回去医治。即便是不能再驰骋沙场,也要保全它的命,毕竟它曾经不辞劳苦的陪伴主人驰骋过万水千山。” “好,都听你的。”裕王连忙点头。 “我的马车呢?”腾芽皱眉问。 “就在前面不远的市集。”裕王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唤马车过来,相信不一会儿就能赶来。” “鲜钦的人杀了我们不少的羽林卫。”看着倒在地上的尸首,鹰眼痛心的说:“就这么把他们的人送回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何况鲜钦山高水远的,还要劳烦裕王的人舟车劳顿,真是不划算。倒不如让属下直接了当的解决了他们,也省了这一趟功夫。”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腾芽。 “那就别让人去送了,直接让鲜钦派人来接。”腾芽微微扬眉:“鲜钦与盛世一向都有来往,与邻国却没有什么交情。也正好借着这次的时候,多多走动才是。” 腾芽是希望鲜钦与邻国有多交集,那邻国也得多过滤一层。总是不至于把什么精力都放在盛世上。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腾芽不再多说什么,皱眉看着马车会来的方向。 不多时,马车果然到了。 黄桃和小川子在马车还没挺稳就跳了下来,急火火的往这边跑。 “婕妤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黄桃仔细的将腾芽打量了一番。 “主子,都是奴才不好,没能好好保护您,才会让歹人有可乘之机,还请主子责罚。”小川子连忙跪地行礼。“皇上他都急坏了呢!” “嗯哼。”鹰眼很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小川子哪里会和他有这样的默契,饶是自顾自的说道:“皇上急着找婕妤您的下落,不顾奔波,那样子是真的担心的不得了都怪奴才不好,没能替皇上分忧,都是奴才的错。” “罢了。”腾芽幽幽叹气:“不怪你,也是歹人来得突然。左右我现在没有任何损伤,逢凶化吉。这件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先把鹰眼扶上马车,咱们回宫。” “不可。”鹰眼连忙道:“属下怎么能和婕妤同乘?再说,属下也没有那么脆弱。” “少说废话。”腾芽是真的累的不行:“我真的很饿,很像好好的吃点东西睡一觉,你能不能赶紧上车别折腾了。也让我少说两句省省心?” 鹰眼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重重点头。 “带着这几个鲜钦的人回去,也有不便。不如这样,我护送你们回皇城。”裕王笑模笑样的陪在腾芽身边。 只是腾芽却笑不出来。 上了马车,她皱眉看着鹰眼,随即转过头对黄桃道:“稍后我会开个方子,你让人去太医院取药,给鹰眼拿去煎了喝。” “是。”黄桃连忙点头。 随后,马车上格外的安静。 有几次,鹰眼都差点忍不住想要问腾芽一句,就不好奇皇上为何来了又走了吗? 可圣旨毕竟是圣旨,他也不敢不当回事。才勉强的忍住没有出声。 一路回宫,总算是太平多了。 鹰眼坚持要面圣禀明实情,便叫人驾着去了九銮宫。 而腾芽早就累了,一回宫便吃了好多东西,泡澡的时候就睡着了。 凌烨辰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沐浴的香汤里泡着。 冰玉和黄桃都着急的不行,再这么泡下去,肌肤都要泡皱了,也怕会着凉。可又不忍心就这么叫醒婕妤。看样子,她真的很累呢。 也亏得是这个时候,凌烨辰过来了。 “去拿条干爽的棉巾过来。”凌烨辰皱眉,让冰玉和黄桃把腾芽包了起来。绵巾掉在水里,自然就打湿了。于是他抱着裹着湿漉漉绵巾的腾芽,一路从浴室走到了内室。 这期间,腾芽居然都没有醒。 昨晚,不知道她和薛翀是怎么过的。想到这里,凌烨辰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屡次,薛翀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屡次,她都想方设法的保全薛翀。难道这其中,真的没有半点情分? 他不信。 是不是就为了十座城池,一向野心勃勃的盛世君王才狠心将腾芽送来邻国当常在? 凌烨辰甚至怀疑,她心里根本就是不肯来的。不过是碍于父皇和皇祖母的威势罢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更痛了。 他气她,她也气他,好好的一份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缘故,忽然就缩起了身子。 凌烨辰赶紧让黄桃取来干净的绵巾,把她身上湿漉漉的换了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了她的全貌。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虽然她白皙的肌肤温软如玉的身子,都让他着迷。可不是他趁人之危的借口。 “皇上,奴婢已经准备了热水……”冰玉笑眯眯的垂下头去,是想请皇上留下,好好陪一陪公主。 “不必了。”凌烨辰心里有些不舒坦,皱眉道:“朕倦了,你们好好照顾婕妤。” “是。”黄桃有些心疼的看了三公主一眼,再回头去看的时候,皇上已经走出了厢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玉皱眉道:“宫里都在传,说皇上连夜出宫,是为了接咱们公主回来。可是皇上回来的时候,分明是独身一人。随后又说鹰眼为了救公主受了伤,可是公主回来却似乎没事一样,只是累的不行!”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等下慢慢告诉你。”黄桃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出去说话,让公主好好睡吧。” “也好。”冰玉无奈的点了下头:“但愿皇上心里是真的有公主。” 颂丰把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宛心。 略微抬手,宛心示意她退下。“碧桃,你去将本宫抄写的经书都焚了吧。记住,你亲**烧,不许假手他人。本宫要在这里诵经,也不必叫人过来伺候了。” 祈福殿里,宛心的声音听着有些苍凉。 碧桃恭敬的行礼:“奴婢这就去。” 待她退下之后,偌大的殿中就只有宛心一个人和一尊佛像。焚烧着的香,袅袅的散开于空中,一室浓重的香气。宛心闭上眼睛,只觉得内心从未得到过平静。 好半天之后,她才起身,见碧桃还没有回来,便独身一人往外走。 谁知道经过正殿往焚香炉的正堂时,她一不留神,被什么绊倒。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好听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宛心抬起头,就看见一双温柔的明眸,一个满脸担忧的年轻姑娘忙不迭的跪在了自己身边看顾。 “本宫没事,你是谁?”宛心有些记不得她。 “臣妾是三年前入宫的秀女,毛凝。”那女子低着头,轻轻的替皇后揉了脚踝。“娘娘可觉得是这里痛吗?还能站起来吗?” “无碍,只是你是谁家的女儿?”宛心一脸的疑惑。 “家父是毛友勋。”毛凝乖巧的低着头,并不敢看皇后的脸。 “哦。”宛心恍然大悟:“本宫记得了。你父亲原本是三品的吏部尚书。后因为一点差错,赋闲在家,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 “是。”毛凝低着头,似是苦恼的样子。“皇后娘娘,不如让臣妾先扶您回宫吧?” “也好。”宛心饶是一笑,就着她的手慢慢的起身。果然碧桃说的不错,这姑娘不光是样子好看,而且还很温柔体贴。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够精明,不懂如何取悦皇上。若养只老鼠放在自己的米缸里,那可就糟了。总归得细细留心才是。 第156章 皇后出手 >> 高床软枕,当真是睡得舒适至极。 只是这后宫之中,能睡得如此安逸的人恐怕不多。腾芽算是个特例了。 若不是肚子饿,她恐怕要一觉睡到天黑了。醒来的时候,日偏西移,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冰玉、黄桃……”腾芽坐起来,顺手披上了床边的衣裳。 门被冰玉和黄桃吱呀的推开。 两个丫头并没有领着奴婢们进来,只是一个提着热水,一个端着铜盆,配合的相当默契。 门外的婢子将房门重新关好,不让外头的风灌进来。 “公主这一觉就睡到现在,看样子真的累坏了。”冰玉心疼的说:“往后您再去安城,就别当晚返回来了。左右皇上也是允准您多住一晚的,何必如此劳动自己。” “往后不会去了。”腾芽起身,更衣洗脸漱口,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 黄桃看着冰玉为她束好头发,手指利落的绾好发髻,不免勾唇:“婕妤生就貌美,哪怕不施粉黛,也是这后宫里最美的女子了。” “自然。”冰玉笑的合不拢嘴:“在盛世的时候,三公主还没长成,外头都知道大公主是最美貌的,可三公主一露面,就抢了大公主的风光呢。皇城内外,不知道多少公子哥要伤心呢。” “少胡说了。”腾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想起母妃。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觉得自己的唇瓣越来越像母妃了。可是母妃很爱笑,看着她的时候,永远是美丽和蔼,挂在唇角的那一抹笑容,充满了温暖。就像是能穿透厚厚的冰层,直达心间的阳光。可是她的唇角,却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温度。 “公主,您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冰玉不免皱眉:“是不是让那坏人给吓着了?” 腾芽回过神,看着镜子里的冰玉摇了摇头。“不是。不过是想起了母妃在的时候。” 冰玉幽幽道:“奴婢福薄,入宫的时间短,从来就没能伺候过苏贵妃娘娘。甚至都没见过娘娘的面。说起来,也甚是可惜。不过奴婢始终觉得,娘娘在天有灵,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公主您。只要公主您过得好,苏贵妃娘娘在天上看着,也就安心了。” “是啊。”黄桃赞同的点头:“奴婢更是无缘面见苏贵妃娘娘,不过冰玉说得对。只要婕妤过的好,就是对娘娘最大安慰了。奴婢觉得,如果婕妤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可能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趣了。皇上在意婕妤,一定会让婕妤自己抚育自己的孩子,不会把孩子交给旁人。带孩子啊,是最耗费精力的事情,有这么个寄托,婕妤就算是想清静躲懒,也是不能的。咱们这漓乐宫也就跟着热闹起来了。” “可不是么。”冰玉笑得合不拢嘴:“若三年抱俩,那咱们宫里可真是热闹啦。” 两个丫头说的起劲,可腾芽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笑容。 “不必施粉了。”腾芽看着黄桃选了一盒好看的胭脂,皱眉道:“已经这么晚了,涂了也要洗去,还不够麻烦的呢。” “也是。”黄桃顺着她说道:“小厨房里做了婕妤喜欢的菜,等下就可以用膳了。婕妤这时候也该饿了吧?” “是有点。”腾芽微微一笑:“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这肚子就咕噜噜的叫起来。” 两个丫头这才咯咯的笑起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冰玉笑眯眯的端着铜盆转身出去。 黄桃则把方才的水壶提出去,放在隔壁的厢房里继续温着。 两个丫头才出去,小川子就站在了房门外:“奴才给婕妤请安。” “有什么事?”腾芽看他这时候过来,还一脸的严肃,少不得皱眉。 “皇后娘娘让颂丰领着肩舆过来,说是要请您去碧波宫共进晚膳。”小川子心里纳闷,皇上登基以来就没见过皇后邀请妃嫔共进晚膳。除非是宫里的宴席,才有皇后同妃嫔们一道进膳的时候。 “知道了。”腾芽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情愿。“我等下就去。” 这时候黄桃已经走进来,温和的对小川子道:“你让颂丰再等一下,说婕妤随后就出来。” “是。”小川子忙不迭的退了。 “婕妤要去皇后娘娘宫里用晚膳,奴婢需不需要给您挑一些好看的首饰?”黄桃皱眉问了一句。 “不用。”腾芽看着面前的首饰盒,目光锁定一支素银的簪子。“这个就很好,就簪它吧。” “是。”黄桃恭敬的替腾芽戴上。 “走吧。”腾芽虽然不情愿,但若不去,就表示自己畏惧了皇后,不敢正面迎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冰玉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川子在前庭的院子里头站着。走进厢房,居然没见公主和黄桃。“川子,公主呢?” 她纳闷的走过去:“你看见公主了吗?” “主子去了漓乐宫。”小川子有些担忧的说:“是皇后娘娘请主子去赴宴,还让颂丰领着肩舆过来的。说是不用奴才跟着。虽然奴才也觉得不怎么妥当,可是皇后娘娘既然这么吩咐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眉头不由得蹙紧了,冰玉皱眉道:“皇后娘娘忽然邀请公主共进晚膳,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小川子摇头:“说来也是巧了,主子才睡醒,皇后娘娘就着人过来请了,这份巧的。” “可不是么。”冰玉也不怎么高兴:“若是公主已经用了晚膳就好了,只说是吃过了,便婉拒皇后的美意。” “怕也是难。”小川子似是不经意的说道:“皇后娘娘根本就是借这个由头请主子过去,根本不是为了用膳。即便是主子已经用过晚膳,皇后也会有别的理由。谁让皇后是后宫之主呢。旁人总归是要听从皇后的懿旨。除非有皇上的圣职才能抵得过。” “猴崽子,就属你精明。”冰玉冲他撇了撇嘴。 “嘿嘿。”小川子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腾芽乘坐的肩舆已经停在了皇后的正殿外。 碧桃和雪桃都迎了出来,一左一右的将腾芽领进了殿。 黄桃沉眸跟在身后,心里有些打鼓。皇后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穿过了正殿,又接连的穿过了几处庑廊,才到了皇后宴客的求凤阁。 宛心端身正坐,一身浅碧色的衣裳,衬得她肌肤白皙,面庞娇嫩。 腾芽走上前去,朝皇后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垂首看着面前的女子,不施粉黛不说,头上那一支簪子也是格外的简单。宛心幽幽一笑:“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芽妹妹你了。你装饰的再怎么简单都好,也终究掩饰不住姿色,到底是这后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皇后娘娘抬爱,臣妾愧不敢当。”腾芽微微一笑,却没有急着起身。 宛心看她还算识趣,才道:“就别拘着礼了,显得怪生分的。妹妹赶紧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起身的时候,只有黄桃来扶。 碧桃和雪桃一左一右的站在宛心的身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位三公主。 “本宫听闻那晚芽妹妹你遇到歹人了?”宛心皱着眉,看上去十分担忧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担忧里总透着一股奇怪,像是在刻意的指明什么。 “是的。”腾芽尴尬的笑了下:“为臣妾这点小事情,让皇后娘娘担忧了,臣妾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 “这可不是小事。”宛心凝眸看着腾芽:“你是不知道,皇上在宫里得了消息,就急三火四的出了宫。原本他是要去左妃宫里相伴的,本宫听闻左妃那晚身子有些不爽呢。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心系后宫诸位姐妹,当真是臣妾等的福气。”腾芽心想,皇后叫她过来,该不会只是问问那晚的事情吧? “只是妹妹,本宫有些疑惑还请你来解答。”宛心话锋一转,表情就不免凝重起来。“其实都那么晚了,你为何忽然出宫?是不是安城有什么事情让你不能放心?” “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去见见皇叔罢了。”腾芽笑着应付一句。 “可是裕王送你回来,并不曾入宫小聚,就又走了……”宛心的意思是说,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天下男儿皆薄幸,这句话用在我皇叔身上最合适不过了。”腾芽也稍稍正经了脸色:“臣妾本是好心去看他,却撞破他同旁人亲热。原本以为皇叔心里就只有英乔姐姐一个,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另结新欢了。” 宛心听了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说到新欢,腾芽才是凌烨辰抛弃她的新欢。现在反而成了她是挡在腾芽和凌烨辰之间的那个。还真是越想越不得劲。 “男人么,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了。”宛心不以为意道:“就如同我与母妃前往盛世会面凌夫人的那一晚,居然在马车上发现一支素银簪子一般。也是那个时候,本宫才知道,原来烨辰哥哥身边,已经出现了别的女子。说起来,那时候也是本宫不能领会三妻四妾这个道理。总觉得烨辰哥哥有了别的女人,就会不心疼本宫来。为此,本宫还在母妃面前哭鼻子呢。” 宛心抿着嘴,笑的十分腼腆。可是笑过之后,她的脸色又微微紧绷。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情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宛心收拾了脸色,轻缓缓的说:“如果本宫有现在这份心胸。当时也不会如此的自苦了。只是不知道妹妹如今,是否也有这样的胸怀呢?” 腾芽有些不解,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与皇后四目相对,也没能从对方口中得出答案。于是她只好皱眉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没什么。”宛心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很稀松平常的说:“不过一句闲话罢了。” 话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碧桃。 碧桃连忙端了一碟小菜上来。 “这碟菜看着不怎么起眼,但味道不错。管保叫用过的人毕生难忘。”宛心微微扬起下颌,冲腾芽勾唇道:“这道菜的名字,叫做顷刻生死。” 话一出,黄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想要提醒婕妤,可是雪桃一双凌厉的眸子,正死死的瞪着她。严重警告她不许多嘴。 “这名字好犀利啊。”腾芽不禁啧啧:“想来这道菜不用吃,光是听名字就足以让人记忆犹新了。” “可这道菜,是本宫特意为芽妹妹你做的。”腾芽的微笑里居然透出了狰狞。 “娘娘的意思,莫不是想要赐死臣妾吧?”腾芽能明显的觉出这道菜不对劲,所以并没打算动筷子。 宛心的眉头倏然蹙紧:“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不过是好心请你共进晚膳,这份殊荣,就算是溪夫人与尤昭仪也不曾享有。你是这后宫里的第一个。怎的妹妹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疑心本宫有害你之心?这不是天大的冤枉么。妹妹,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本宫吗?” “皇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臣妾哪里敢厌恶娘娘。”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宛心。 “自你入宫,本宫一直唤你芽妹妹,就是希望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莫要生疏了才好。可是你从没有唤本宫一声宛心姐姐,向来都是皇后娘娘。这是不是代表,在你心里,从未把本宫当做姐姐,而不过是抢了你位置的皇后呢!” “娘娘这话便是多心了。”腾芽眼神凌厉的看着皇后:“嫡庶尊卑,臣妾怎么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即便是心里把娘娘当做姐姐,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啊。后宫里那么多人,谁知道谁存了什么心思,万一出言挑拨,让皇上或者娘娘误会了臣妾的心思,那可真是要坏事了。” “是么。”宛心莞尔一笑:“既然妹妹心里是这么想的,那本宫就放心了。这碟子菜,就请妹妹好好品尝。待妹妹吃了,再同本宫说一说,你被人带走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腾芽皱眉:“不过是酒醉误事,错认了臣妾。待发觉臣妾并非要找的人,就把臣妾给放了。只可惜对邻国太不熟悉了,臣妾不记得回市集的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在树林里藏匿等天明。天明之后,鹰眼就寻到了臣妾,本来以为可以顺利的回宫,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遇到了鲜钦的兵,才耽搁了回宫的时辰。皇后娘娘这般惦记臣妾,连整件事的细微末节都如此关心,当真让臣妾心里温暖。” “温暖就好。”腾芽使了个眼色。 碧桃便上了另一碟子菜。 “方才的菜妹妹不肯动筷子,想必是不合胃口。”宛心凝眸,看着碗里的菜,脸色沉冷的说:“这一碟,可是芽妹妹你最喜欢的菜。本宫特意盯着他们做的,每一个步骤都细细的为你留心。光是这一份心意,恐怕你就拒绝不得。” 这一次,宛心的表情异常的清冷。“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便是这个样子,不施粉黛,清新秀美,和我们这样喜欢华丽服侍的公主截然不同。当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还当你是哪位公主亦或者是千金家的婢子呢。” 碧桃听了这话,禁不住捂着嘴笑了。 黄桃把这样的羞辱看在眼底,双拳攥的紧紧的。 “却原来,你就是盛世的三公主。盛世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宛心边说话,边摇头叹气。“可惜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芽妹妹你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怕也是有薄命之嫌疑的。若你果真有什么不测,那本宫应当如何对皇上禀明情由?倒不如本宫对你说另外一件事可好?” “皇后娘娘请讲。”腾芽微微蹙眉,平静显出了平静。 “自古以来,不忠不贞的女子都要被浸猪笼。而我们邻国的礼法却更为严苛,浸猪笼之前,还要让那女子骑木驴,游街示众。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为之唾弃,再放在街市口游街示众,三五日之后浸猪笼。”宛心清冷的脸色,看上去很是威严:“芽妹妹,有人说在邻国发现了鲜钦三皇子薛翀的踪迹,你这件事情你可知晓?本宫已经让人拿着薛翀的画像,去了你那晚去过的酒馆,如果有人认出了他的样貌,再带进宫里来指认一番,你说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 总算是把话说到点子上了。腾芽微微勾唇,并不怎么在意:“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怀疑臣妾私会薛翀?” “本宫也不希望事情如此,可若果然如此,那本宫也不能不如实的禀告皇上。”宛心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第二道菜的名字,就叫保全尊严。不知道芽妹妹素来就喜欢,是否会动筷子呢?” “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奏。”黄桃连忙跪了下去,身上禁不住有些颤抖。 “你说。”宛心扫了她一眼,目光最终落在腾芽的脸上。 “奴婢是皇后娘娘亲手调教出来的,也是皇后娘娘恩旨,让奴婢侍奉在滕婕妤身侧。可是那一晚,奴婢失职,并没有好好的照顾婕妤,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将婕妤认错旁人带走。虽然事后,婕妤并不曾受伤,但这件事引发了太多的揣测和不利言辞,几乎要毁掉婕妤的清白。奴婢心中万分的愧疚,自觉自己对不住婕妤。所以,打从现在开始,奴婢侍奉婕妤要加倍的尽心。皇后娘娘吩咐厨房准备的菜肴极好,可按照宫里的规矩,主子用膳,必得要亲近的宫人尝过方可入口。奴婢斗胆,想要为婕妤试菜,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大胆。”碧桃顿时就恼了:“黄桃你的意思莫不是说皇后娘娘会下毒毒害滕婕妤吧?说这样的话,你可有证据?” “奴婢不敢。”黄桃垂着头,一脸无辜的表情:“奴婢只是想尽一尽本分,将功补过,往后更加细致的侍奉在婕妤身边。又哪里敢对皇后娘娘有疑心,只不过宫里的规矩如此,奴婢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她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砖。从滕婕妤不肯动筷子,黄桃就看出来了,这菜肴一定不对劲。而皇后娘娘之所以这样咄咄逼人,就是要今日一定有个人在她面前咽气。这个人若不是滕婕妤,便是她黄桃了。 毕竟一开始她阳奉阴违,故意让皇后相信她,却最终投靠了滕婕妤,这口气,想必皇后是咽不下去的。 想到这里,黄桃恭敬的叩头:“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不必这么费事了。”腾芽伸手拿起了筷子:“既然是皇后娘娘亲自为臣妾准备的,那臣妾自然要好好尝一尝。” “婕妤……”黄桃惊惧的目光,根本就不足以阻止滕婕妤。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抢腾芽手里的筷子。 可是碧桃伶俐,一个箭步过来,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了黄桃的手背上。 “啊!”黄桃吃痛,拼命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可碧桃特别的用力,几乎要把她的手给踩断了。 与此同时,腾芽已经把菜肴送到了唇边。 “婕妤,不要啊……” “左妃娘娘驾到!”嘹亮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扭曲的闹剧。 腾芽看向左妃的时候,筷子上的食物就掉在了地上。 宛心凝神看着左妃就着樱桃的手,轻摇慢晃的走进来,脸色不禁凝滞。“左妃妹妹怎么这么得空呢?莫非是不知道本宫正在宴请滕婕妤吗?” “不请自来,才显得臣妾与皇后娘娘热络么!”左清清目光阴冷的看向桌上的食物,勾唇一笑:“臣妾也饿了,这时候宫里还没做好晚膳。皇后娘娘若是不介意,不如让人添一双筷子。” 左妃煞有介事的这时候过来,目的就是为了保全滕婕妤。 宛心心里明镜似的,所以更加生气。“左妃自从有孕以来,膳食都是专人伺候。怎的今日倒有兴致,来本宫这里用晚膳了?莫不是嫌皇上给你择的御厨手艺不够精湛?” 第157章 左妃良言 >> 左清清问问当当的落座,才笑吟吟的看着皇后:“皇上为臣妾择选的御医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再好的东西,日日见,也会觉得烦腻。何况皇后娘娘这里的御厨,不也是皇上亲自指过来的。想来能让皇后娘娘日日好胃口的御厨,一定比臣妾宫里的好许多。这便是皇上与娘娘您的恩爱逾常了。哪里是臣妾可以比拟的。” 说话的同时,左清清拿起了桌上的公筷,随意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干净的碟子里。“皇后娘娘该不会是不乐意臣妾品尝吧?是御厨房做的不够吗?娘娘放心就是,臣妾的胃口不好,用不了多少呢。” “怎么会。”宛心微微抬眼瞟了碧桃一眼。 碧桃皱着眉头取了一双筷子送过来。“左妃娘娘请用。” 左清清顺手接过了筷子,笑着对腾芽道:“腾妹妹有所不知,皇后初来邻国的时候,用不惯邻国的菜肴。于是皇上特意让人从外头找了几个御厨过来,听说是从前在开乐皇宫里伺候过的。光是这一份心思,就只够让咱们姐妹们羡慕的。后来,说是皇后娘娘为了照顾皇上的口味,也尝试着慢慢的接受了邻国独有的烹调手法,现在连邻国的菜肴也能亲手为皇上做来品尝,当真是给后宫的诸位姐妹做出了榜样。” 说话的同时,她夹了自己碟子里的菜,笑着往嘴边送。 腾芽的心跳都加快了,明知道那菜有毒,左妃还要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只是左妃为了她拿自己的安危和孩子的命来冒险,这份人情恐怕不好还。 “左妃!”宛心看着食物已经触及左青青的嘴唇,整个脸色都变了。“菜凉了,你还是不要用了。碧桃,还不赶紧去换些热的来,让左妃和滕婕妤好好品尝。” “是。”碧桃的心漏跳了一拍,却不敢自作主张,抢在皇后前头说话。这时候皇后一声令下,她赶紧和雪桃将滕婕妤面前两碟子不妥的菜给撤了。 左清清微微挑眉,笑着放下了筷子,又拿绢子擦了擦唇瓣:“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厚爱臣妾,那臣妾就等着热菜上来再品尝。只是如此,倒是让娘娘的小厨房多忙活一回了。” “无碍的。”宛心强忍心慌,不让自己露怯。“你现在有了皇上的骨肉,漫说是本宫的小厨房,就算是让伺候皇上的御厨成日里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我可真是沾了肚子里娃娃的光呢。”左清清唇角微微一勾:“要不是有这个孩子,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她想有这样的待遇,有没有这个孩子都无妨。这话一点也不错,左清清确实有这个本事。自从她入宫,到成为妃主,一直都多得皇上的眷顾。皇上去绿水宫的次数,比去碧波宫多得多,这还是在皇后有孩子的前提下。 宛心听她这样的话,只觉得剜心一样的疼。“怎么会,皇上一向心疼你。你想要,有什么不能的。” 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眉目之中满是得意:“皇后娘娘如此的抬举臣妾,着实让臣妾不好意思。” 腾芽看着这两个明艳绝伦,又年轻貌美的女子,笑面相迎,唇枪舌战,只觉得后宫里这场风波一点都不简单。她被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绝对是个致命的错误。何况表面上看起来一池静水的深宫之中,又岂会只有两个旋涡。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声无息,却足以撞翻了船只的暗礁。防不胜防。 “碧桃怎么这样慢?”左清清似是有些不耐烦,抬眼忘了樱桃一眼。“这个时辰了,咱们宫里的晚膳是不是也准备好了呢?” 樱桃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咱们宫里的晚膳一向准时,这个时候一准儿准备好了。” “嗯。”左清清满意的点了下头:“皇后娘娘一向待腾妹妹亲近,每每让妹妹过来说话,都能说上好一会呢。只是这样也未免不好。容易伤身子。不如这样,今天就先请腾妹妹去臣妾的绿水宫用晚膳好了。等哪日皇后娘娘您宫里的膳食都准备好了,臣妾再与腾妹妹一道过来,陪皇后共进晚膳可好?” 也不管皇后是否答应,左清清就着樱桃的手起身:“正好我还有点孕产之事想请教腾妹妹,毕竟宫里的御医都是男人,有些话不便启齿。而那些产婆药婆什么的,又不懂医术方面的事情。还是腾妹妹你最本事。” 腾芽对左清清幽幽一笑,目光却落在宛心的脸上。 这意思就是要皇后点了头,她才能回应是去还是不去。毕竟今天她是皇后的宾客。 宛心心里的愤怒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理智,很想站起来,好好的教训教训左妃。区区的妃子,自以为有了身孕,就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僭越身份,当真是可恶。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应当的。凌烨辰最重视子嗣,她身为皇后的,怎么可以刻意刁难一个怀有身孕的宠妃? “左妃说的是呢,孕产方面的事情,问滕婕妤就对了。”宛心微微一笑,尽量的显出从容和贤惠。“芽妹妹,本宫就只能改日再和你好好说话了。” 腾芽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告退。” 左清清这时候才懒懒的朝皇后行礼:“臣妾也回宫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碰上碧桃和雪桃端着菜过来,左清清眉心微微一蹙:“皇后娘娘宫里的婢子就是能干。” 碧桃和雪桃听不大明白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只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恭敬的行礼。 随后,分别上了两辆肩舆,左清清没有多说一句话。 腾芽心想,自己今天跟着她从宛心宫里出来了,保不齐宛心会认为她已经打算“投靠”左妃了,对她的算计恐怕知会加重。正想的着迷,一旁跟着的黄桃忽然开口。 “都是奴婢的错,险些害了婕妤。” “怎么这么说?”腾芽收回了心神,凝眸看着黄桃。 “其实皇后娘娘今天那两道菜,不过是想借着奴婢的死来震慑婕妤。”黄桃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先前奴婢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是让皇后娘娘以为奴婢会对她忠心耿耿。只是留在婕妤身边替她办事而已。但实际上,奴婢并没有做到,这回的事情,其实皇后娘娘的暗士在公主您失踪的当晚就已经找到了奴婢,可是奴婢却没有讲出实情。” “你的意思是说,皇后问过你我是被什么人带走的?”腾芽压低嗓音,皱眉问。 “是。”黄桃连连点头:“奴婢只说自己当时走开了,并不曾见到。何况奴婢也是真的不曾见到。” “你不曾见到,但是皇后查到了。”腾芽微微一笑,眼底流露出微微的狠戾。“皇后查到这件事情和鲜钦的三殿下有关,以为你是在打马虎眼,故意护着我,所以这次的事情,是她想要你的命来忌惮我。” “是。”黄桃用力的点了下头。 “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腾芽冷蔑笑道:“皇后也就这么点手段了。” “可是奴婢没有第一时间就替婕妤试毒,到底是奴婢在皇后面前认怂了,也没能尽心的保护婕妤……”黄桃为此很自责。“奴婢早就知道,奴婢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可是没想到生死关头,奴婢还是会退怯。奴婢不能好好保护婕妤,是奴婢的错。”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求生而非求死的。”腾芽平和的说:“就算是我,明知道那两碟菜有毒,也是不肯去碰的。这么艰难才能活着,为什么轻易就要去死呢!何况,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拦着你,不许你贸然有所举动。若你随着我去了碧波宫,而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走出来,那才真的是正中皇后的下怀,太不值当了。” “可是奴婢为主子而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黄桃是真心觉得对不住滕婕妤,并非是时候说些漂亮的话来显示自己的忠心。“婕妤毕竟和宫里的主子们不同,你是真的待奴婢好。” “你是才在我身边伺候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腾芽闭上了眼睛,眉心紧紧的蹙着:“母妃惨死,青鸾宫那些曾经伺候在本公主身边的宫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直至今日,想到这些事情,我心里都觉得痛。没有什么比活着要紧。” 黄桃低下了头,泪水顺着眼眶慢慢的滚下来。 腾芽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时候,所有的人和事情她都不能左右,不能掌控。可是今天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能眼眼睁睁看着母妃惨死的九岁丫头。只要她愿意,她一定可以如愿的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这才是活下去的目的。 “总算是到了。”左清清就着樱桃的手下了肩舆,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从前也不觉得自己这么不中用。这才多少工夫啊,居然就觉得腰酸背痛的了。何况现在还不足三个月呢。再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左妃娘娘初次有孕,是会觉得比较容易累。”腾芽也从肩舆上下来,就着黄桃的手慢慢的走到左妃身边。“其实也没有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少些奔波。保持心态平和,就不会再有不妥了。” “是么!”左清清清冷一笑:“你也看见今天的局面了,有时候想要置身事外,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时候,恐怕是姐姐我入宫以来,最孱弱最无助的时候,也是旁人最方便下手,伺机已久的时候。你越是想要如何,旁人就越不会让你如何。后宫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保持心态的平和根本就是妄想。” 两个人说着话,慢慢的往宫里走。 “其实今天的事情,娘娘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腾芽有些疑惑的问:“娘娘何必在这个原本就有些孱弱的时候,又为了臣妾而得罪皇后呢?” “你说的有两点不准确。”左清清凝眸看着前面的路,一步一步走的特别的小心。“第一皇后不用我得罪,打从我入宫的第一天,就已经是她的眼中钉了。第二,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确切的说,并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宫里,人心叵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想和皇后周旋,和后宫那些妃嫔周旋,自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若是有妹妹你在我身边帮衬,我们联手抵抗,那胜算就高得多。” “左妃的意思臣妾有些听不明白。”腾芽抿唇道:“其实臣妾入宫不过才几个月,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何况,臣妾来盛世的目的,再清楚不过,就是希望能好好的在这里度日,不要为盛世招来什么灾祸就好。别的事情,臣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腾妹妹可是在怪我么?”左清清有些委屈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之前的确是我故意做了个局,让妹妹你为我调配一些滋补的膳食。但其实每次我只是尝一口而已,绝不会多吃。我就是因为太了解皇后了,这个机会她不可能不去把握。她想要害我,害我的孩子,也害妹妹你。所以我才故意为她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事实上,你也看到了皇后真的按耐不住,她真的出手了。这也足以说明,我没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知道,利用妹妹你,又没有事先和你讲明,这都是我的不对。可说到底,也只有用事实才能让妹妹你看清楚皇后的真面目。入宫以来,我一直希望可以自保,可是皇后对我用过的手段何止这一回。我左闪右避,绞尽脑汁,仍然日日如履薄冰。如此费事,如此费心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只是我没有证据,我不能拿给你们看,这一步虽然是我花了心机去做的。可皇后的所做作为,却是她自己的本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左清清不免有些喘。更何况,说到激动的地方,她也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停下脚步,握着腾芽的手,脸色隐隐透着担忧与愤恨。“我现在能为妹妹做的,也就只有化解这一次的危机了。” “所以,你明知道菜里有毒,却还是要吃?”腾芽有些不解的看着左妃。“如果皇后没有阻拦呢?你真的吃了有毒的菜,亦或者是咱们小人之心,皇后根本就没下毒,那又如何?” “皇后怎么可能不下毒呢!”左清清冷笑了一声:“妹妹啊,你比我认识皇后早许多。从那个时候到现在,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皇后这个人吗?她的心肠何其歹毒。她从来不会单独宴请宫里任何一个妃嫔。却唯独是你。你以为,她真的是给你殊宠吗?用来显示你与她亲厚的关系?” 就着樱桃的手落座,左清清先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咙,才接着往下说。“妹妹啊,并不是我要挑拨离间,故意让你和皇后有心结,事实上皇后根本就不可能会信任你。她为什么要向皇上求恩典,给你位分给你华丽的宫殿,不就是为了让众人知道,你所拥有的,都是她能向皇上讨来的。旁人根本就做不到这些。所以你会跟随她听从她。同时,她也是向众人显示她皇后的权势。只有跟随她,听从她,才能如你这般被皇上抬举。” 这一点腾芽不否认,宛心也的确是这样的心思。当年见到的那个只会任性的刁蛮公主,如今也变成了一个谋士。无声无息之间,就把自己心中所想手中的权势,变成了一股力量。盘绕在后宫里的每个角落,震慑着每一个属于这后宫的人。 “妹妹,想要斗垮皇后,的确有很多办法,也可以找很多人。但是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左清清拉着她的手,轻柔的说:“你来到邻国,这日子也是一天天的煎熬着过。我和妹妹你,都是希望能平安度日的人。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我更是想要守护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不要被人算计去,更不要无声无息的就丢了命。只可惜,旁人眼里,我是为了争宠上位,为了夺取凤权。妹妹,你比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要聪明。我到底是黑是白,是息事宁人只求自保,还是挖空心思往上攀爬,你一定比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清楚透彻。更何况,眼下我与皇后能分庭抗礼,妹妹你站在我身侧,是绝对不会吃亏的。我知道,皇上对你的种种冷淡,并非是没有情分。恰好相反,皇上正是为了保护你,才会故意对你处处冷淡,让人误以为你根本没那么重要。而我,愿意做妹妹和皇上的桥梁,好好的替皇上照顾你。” 今天受了她莫大的恩惠,不然也保不住黄桃。所以腾芽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静静的听她说了这么许多话。一句也没有反驳,一句也没有丢掉,她听得十分仔细。 “好了。”左清清收拾了脸色,道:“妹妹昨日傍晚回来的,一觉就睡到今天这时候。想来是饿了。我知道皇后宴请你没安好心,你必然会饿着肚子过来,就叫人准备了一些饭菜,咱们也好一起用一些。” 腾芽想起了一件事,忙不迭道:“我出宫的那一晚,听皇后说娘娘您身子不适,原本是请皇上过来了的。可是……” “嗨,其实也没什么。”左清清微微蹙眉:“那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心特别得慌。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想着宫里的御医每次过来,都是说差不多的废话,我也懒得和他们啰嗦了。就想让皇上过来陪着。只是听说皇上都已经要过来,却还是出宫,我这心里就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兴许是你我之间心有灵犀呢。”左清清微微勾唇:“你在宫外出事情了,我心里才百般的不安宁。皇上这一出宫,我心里反而踏实了。只要有皇上在,就不会让你有事。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回来,皇上没有来我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当真是我不好。”腾芽垂下头去,心想毕竟是自己搅合了左妃与皇上亲近的机会。 “你哪里不好了。”左妃妩媚一笑:“你呀,是这宫里最让我放心的人了。旁人会因为我得宠而妒忌,会对我暗下毒手,可是你不会。你每次送来的滋补品,我都尝了一口,非但味道不错,而且选用材料和搭配,也是十分认真仔细的。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用心。可不是我不吃,也没法最后向皇上证明,这东西被人做手脚是真的,只是我走运罢了。但终究是辜负了妹妹一番好意,实在是对不住妹妹呢。” “娘娘切莫这样说。”腾芽温和一笑:“其实你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我能明白。” “哎呀呀。”听了这句话,左清清当真是身心舒畅,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我的好妹妹呀,吃什么补品和药材,都不如你这句话让我心里舒坦。你能明白,就比什么都好。说到底,我硬要将你拉来我身边,是我自己的私信。你与皇后毕竟有过交情,若你执意不肯,也无妨。今日的事情,是我情愿为你做的,并不要求你有任何回报。往后,若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必可避免的摩擦,我也会竭尽所能的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若你愿意与我一同对抗皇后的专权,那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绝不会背弃妹妹,更不会过河拆桥,否则,就让我死无全尸!” “姐姐何必说这样的话。”腾芽锁着眉头,担忧的说:“怀着孩子,也不怕犯了忌讳。” “你这一声姐姐,可真是甜到我心里去了。”左清清笑的格外动容,比那春日里枝头上最艳丽的花还勾人心魄。“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说了也不怕忌讳。真是妹妹,皇后已经明目张胆的动你身边的人了,你不得不想个法子,让皇后收手。否则这样下去,只恐怕你要吃亏啊!” 第158章 淋雨抱恙 >> 夜幕低垂,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宫檐,搅得人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腾芽饶有兴致的坐在烛光下剪窗花,想着白天的时候左妃说的那些话。 也没有绘制什么图样,都是想到哪里剪到哪里,反而行云流水,十分的顺畅。 黄桃在旁边不时的拨弄着灯芯,冰玉则在房门外的小炉子里炖了些乌骨鸡汤。卷着潮湿春雨的风偶尔送进几缕鸡汤的香气,倒是让人觉得新欧暖暖的。 “公主,剪纸久了手心容易出汗,不如奴婢盛一碗汤给您尝尝,也顺便歇一歇眼睛。”冰玉体贴的说。 “也好。”腾芽微微一笑,搁下剪刀,展开了手里的剪纸。一幅春雨滋润万物生图跃然纸上。“的确是有点乏了。” 黄桃转身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婕妤洗洗手,等下就可以喝汤了。” “嗯。”腾芽挑眉道:“可能是白天睡多了,这时候一点困意都没有。难为你们还这样陪着我。”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黄桃一看便要行礼,却被对方阻止,示意她安静就好,不要出声。 腾芽也没在意,目光只是落在自己面前的剪纸上。“原本想剪个喜鹊登梅,却不合时宜。就想着剪个春雨图。剪着剪着,又想起春日里的花是最多的了,春雨打在花瓣上,一定是别有一番清新的景象。可惜现在天已经黑了,不然我还真想去御花园里好好看看。” “这有何难。”凌烨辰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着腾芽:“朕让人在御花园里多添些灯笼也就是了。” 腾芽抬起头,看见他就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手里居然还端着一碗鸡汤,不由得轻轻一笑。“臣妾怎么敢让皇上做这样的事情。冰玉呢,她怎么敢劳动皇上自己躲懒?” “是朕没让她进来。”凌烨辰瞟了一眼黄桃。 黄桃恭敬的退了下去。 “皇上这么晚不去皇后娘娘宫里安歇,怎么会来臣妾这儿了?”腾芽疑惑的不行:“皇后娘娘今日一定是被臣妾弄的不高兴了,正需要皇上您细细的垂问耐心的宽慰。” “你几时也学会背后讲是非的这一套了?”凌烨辰凝眸看着腾芽,问话里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想起她一晚不见踪影,是和薛翀在一起,心里那股酸劲还是折腾的他不舒服。哪怕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可薛翀却一定有。让自己的女人和薛翀共度良宵,就算只是说说话,他也是不情愿的。 “哪里是讲是非,不过是说实话罢了。”腾芽微微沉眸,看着凌烨辰依旧冷面若霜的脸,不禁皱眉:“皇后娘娘不满臣妾身边黄桃的忠心,所以要赐死黄桃。惩戒臣妾没能好好侍奉皇上,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殊不知主子犯错,是要身边的宫人去承担责罚的。只是皇后本来就是臣妾的人,效忠臣妾就算得罪皇后,那这话,臣妾也就只敢在皇上面前絮叨絮叨。” 看着她一双柔润的唇瓣,巴巴的说了这许多话。凌烨辰走近她身边,慢慢的坐下。“那么你想朕如何解决这件事?” “自然是加倍的对皇后娘娘好。”腾芽如实的说:“只要皇上对皇后娘娘更好一些,皇后娘娘就不会觉得臣妾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更不会觉得臣妾妄图联合左妃,想要谋算皇后,那么宫里也就一切太平了。” “你这是明摆着告诉朕,你和左妃要联手对抗皇后,所以后宫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了。”凌烨辰托起她的下颌,轻轻的凑过去。 腾芽本能的避开,轻轻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臣妾只想过太平的日子。可是无论是在盛世还是在邻国,这太平都是最难能可贵的。臣妾只怕消耗不起。” 凌烨辰坐在他身边,将汤碗放在小桌上。用银制的勺子轻轻搅动,再慢慢的送到腾芽唇边。 腾芽免为其那的喝了一口:“冰玉的手艺确实不错。只是一只乌鸡,也能炖出如此温暖的滋味。想来皇上若将这么好的汤送去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一准儿会高兴的。” “朕今晚不想走了。”凌烨辰慢慢的喂进了她的嘴里。“朕已经好几日不曾宿在你宫里。” “皇上……”腾芽凝眸道:“臣妾本来就只是盛世送来邻国,抵消十座城池的妾室。您没有必要一定要时常来宿臣妾的宫里。这样的脸面,及时您不给盛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父皇也好,裕皇叔也罢,终究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的。毕竟臣妾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这些话,臣妾不会传回盛世。” “还用你传吗?”凌烨辰凛眸:“你来盛世好几个月肚子还没有动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所以呢?”腾芽警惕的看着凌烨辰。 “给朕生个孩子吧。”凌烨辰凑近她的耳畔:“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一样那么心疼。” 他想的是如果她点头,那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谁都不要再提薛翀,谁都不要再怀疑对方对彼此的真心。只要她点头,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有一个孩子做桥梁,拴住两个人互相责备对方的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腾芽却并没有那个心情,她冷着脸,唇瓣抿的有些紧,说话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皇上想要皇子和公主,后宫的妃嫔无数,每一个都可以遵旨。又何必来和臣妾说这些?” “朕不管她们如何,朕要的是你。”凌烨辰有些不痛快的看着她:“难道她们情愿,你就不情愿吗?” “盛世与邻国接壤,且邻国还被盛世包围在其中。皇上您心里如何作想,臣妾岂会不知道。既然将来要从皇上和父皇之间选一人来效忠。臣妾情愿只是父皇用来交换十座城池的和亲公主。臣妾不想再对皇上您有什么寄望。” “腾芽!”凌烨辰被她这话戳痛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真的以为朕那十座城池是用来换你的吗?那是朕故意让你父皇收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操练兵力,整治吏治,摸清楚盛世多年以来治国安邦的套路罢了。你是否来和亲,与那十座城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若你不是盛世的公主,朕只会随随便便的将你迎过来,哪里用的着这样麻烦的聘礼。” 他说着气话,心里却希望她能明白他的用心。 腾芽饶是笑了笑:“皇上,再说下去,怕是臣妾会惹得你不痛快了。那样子就没意思了。臣妾这几日奔波劳碌的,总觉得疲倦,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不如你先回宫可好?” “你就那么讨厌朕吗?”凌烨辰有些失落的看着她。 “算不上讨厌。”腾芽温然一笑:“也不敢生出厌恶之心。” 凌烨辰自觉没趣,松开了捏着她的下颌:“你好好歇着吧。” “恭送皇上。”腾芽依足礼数行了礼,目送他离开这里。 春雨寒潮,尤其是在这夜色之中。凌烨辰没有乘坐辇车,更没有坐上肩舆,只是一个人飞快的走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他要一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他担心江山后继,更不是为了这宫里热闹一些。他只是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眉毛眼睛会和她相似,鼻子唇瓣会与他相同。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任何争端,而是围着他绕着他,陪着他笑,融洽又和睦的度过将来的每一天。 可是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想听明白。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猜忌着彼此的真心,当真是让人觉得累。 他走出去了,冰玉才端着热汤进来:“皇上说汤很香,奴婢就又盛了一碗,可是一直不敢端进来,皇上却走了……” “没事的。”腾芽平静道:“他心里有疑问有顾虑很正常,宛心也一定会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我那一晚见过薛翀的事情,根本就是个藏不住的秘密。他一定会拿住证据。更何况,鲜钦的人还在咱们宫里,皇上和鲜钦打交道一定会有数的。咱们也不必去操那个心。” “奴婢才不管什么鲜钦邻国盛世开乐的,奴婢只要公主过的开心,奴婢也跟着开心。”冰玉不想腾芽太心烦,所以也不打算再说下去。“公主再喝一碗汤,休息下再就寝吧。时候也不早了。” “好。”腾芽点了下头:“黄桃呢?” “公主怎么忘了,黄桃今晚不当值,奴婢让她去偏殿的耳房睡了。”冰玉笑眯眯的说。 “偏殿的耳房也就罢了。”腾芽微微皱眉:“不要让她单独离开漓乐宫。宛心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黄桃既然已经是咱们的人了,就不能被人轻易给谋算去。若是本公主还像九岁那年的时候一样,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这两年也就白白挨了。不管怎么样,保住黄桃只是和宛心对抗的第一步。” “公主,您若是有为后之心,奴婢必当粉身碎骨助您一臂之力。”冰玉皱眉道:“奴婢听说,皇后身边的颂丰和皇上身边的颂昌是亲兄弟。奴婢以为,是不是可以从颂丰身上下点功夫,以其人之道,让皇后也迟迟同样的苦头。” “也是个办法,只是你不要贸然行动。”腾芽拉着冰玉的手:“一动不如一静,咱们的每一步都要谨慎,所以不管是做什么事情,查清楚再下手会比较好。殊不知有些陷阱,是人家设下的,却是咱们自己掉进去的。” “奴婢名阿比了。”冰玉连连点头。 腾芽喝了两碗乌鸡汤,觉得脚尖和后脊梁都暖起来。用特殊配置的药散泡过双足,她心满意足的缩在了被子里。 只是这一觉,睡的并不怎么安宁。’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门外的动静给吵醒了。 小川子在门外来回的踱步,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一样。 只是她还没有要起床,所以冰玉和黄桃好似在门外拦住了小川子。 “是有什么事情啊这一大早的?”腾芽伸了个懒腰,看见窗外还没有阳光透进来,不免蹙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非得咱们起这么早?” “公主,您醒了。”冰玉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复杂。“皇上昨晚上淋雨发了高热,太医用过药却不见好转。皇后娘娘吩咐,若各宫得空,就去九銮宫侍疾。谁知道那么凑巧,宫外传来消息,说鲜钦的皇上携手皇后,远道而来拜见咱们的皇上。还特意说了要请公主您一道过去。说大公主许久不见您了,特别的想您。” “姐姐真是好福气。”腾芽禁不住呦呦一笑:“在宫里的时候,她虽然郁郁寡欢,总觉得不得志。可嫁给了薛赟之后,她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当真是给盛世增光。给我们这些公主做出了榜样。” “婕妤想做皇后也未尝不可。”替腾芽梳妆的黄桃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让冰玉和腾芽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茬才好。 黄桃知道她们心里的顾虑,才继续往下说道:“原本皇后的位置就是婕妤您的。皇上昔年喝醉,曾经亲口说过这样的话。说他凯旋而归,重返盛世,一是要感激盛世皇帝的恩情,二是要迎娶您为皇后。三才是要接回太后。可惜这三件事情,居然没有办成一件事,每每想到这里,都让他觉得彻夜难眠。” “是么?”腾芽皱眉道:“我怎么从未听皇上说过?” “这样的话,皇上从未当着旁人的面说过。只是对着颂昌的时候,酒后才会说出来。”黄桃认真的说:“颂昌曾经救过皇上一回。那是皇上才登基为帝,第一次出宫狩猎。当时邻国的几位王爷都去了,仿佛还在猎物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一只受伤的狼忽然兽性大发,扑向了正在射猎其他猎物的皇上。是颂昌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命,扑在皇上身上,挡住了狼的进攻。为此还被狼撕掉了好几块肉呢。现在他身上还有很明显的伤痕。所以皇上是真的喜欢他,肯用他,也对他没有什么隐瞒的话。” 黄桃说了这么大一堆,落在冰玉耳朵里,却只有一个疑问。 ”颂昌冒死救驾,得到皇上的其中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奴婢好奇,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莫非是颂昌亲口告诉你的?颂昌他在皇上身边当差不是极好的吗?又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姐姐你?“ 黄桃微微蹙眉,道:“其实我和颂昌颂丰是同一个镇子上的。虽然不怎么相熟,但是幼时见过几面。后来镇子招灾,又兵荒马乱的。好多穷苦人家都活不下去了,我和我妹妹也失散了,才入的宫。” “原来如此。”冰玉这时候心里就有了主意:“若是姐姐能和颂昌说上话,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往后皇上那边有什么事情,咱们心里也就有数。昨个我和公主还在思量,要怎么才能好好的用一下这些关系,不成想黄桃姐姐这里居然有现成的好处,当真是咱们的福气呢。” 腾芽也是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你俩还是赶紧给我梳妆吧。我想去九銮宫看看,也好和皇上商量一下鲜钦刺客的事情。” 她过去的时候,宛心正在九銮宫的内寝之中,细细的照料皇上服药。 同时陪伴在侧,为皇上侍疾的还有溪夫人和丁贵仪。 丁贵仪殷勤的拧了热帕子,递给皇后为皇上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自己则站在一旁,殷切的看着皇上的脸庞。 溪夫人也是格外的安静,默默的在旁为皇上吹着滚烫的热粥。 “给皇上请安,拜见皇后娘娘。”腾芽慢慢的走进去。 只是内室里的人犹如没有她这么个人一样,谁都没有轻易说点什么。原本腾芽也不是为了看她们的脸色才过来,随意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她走到床边,自顾自的做在床中央靠床尾的位置,轻轻的掀开被子。 “你做什么?”溪夫人微微诧异:“御医说皇上是淋了夜雨着了凉,再不能扑了风了,你怎么还要掀被子?何况御医已经替皇上请过脉了,想来也不需要你动手了。” “溪夫人误会臣妾了。”腾芽平和的看着她,缓缓的说:“手上是有很多穴位的,每一处都有自己的作用。臣妾只是想替皇上按摩手上的穴位,使皇上能早些醒转。” “皇上才用过药刚睡下,为何要醒转?”溪夫人很讨厌腾芽在这里装作很懂的样子。“再说了,皇上的龙体有御医照顾就好了,实在不必你费心。” “皇后娘娘既然传召各宫侍疾,臣妾自然也是响应皇后娘娘的号召,想为皇上尽一份心。”腾芽自顾自的握住了凌烨辰的手,正要为他按摩,却被溪夫人握住了手腕。 “我说滕婕妤,你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皇上和皇后对你都不薄。你入宫之后,皇后娘娘尽心尽力的为你布置寝殿,安排这样收拾那样的,即便若水宫你现在不住了,里头剩下的摆设也都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你再看看你的漓乐宫,富贵就不必说了,单是皇后对你的这份殊宠,就足以羡煞旁人。婕妤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皇上都去了你宫里,为何你要和皇上龃龉,还让皇上顶风冒雨的走回九銮宫?若不如此,皇上也不会着了风寒啊。你现在来这里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 “溪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婕妤妹妹和皇上的事情,咱们都是外人不明究竟,兴许并不是如此呢。”丁贵仪少不得打圆场:“再说,皇上病着最需要清静,咱们还是不要多话会比较好。” 溪夫人阴阳怪气的笑了下:“再怎么样,这宫里也不会有第二个如滕婕妤这般,能将皇上连夜赶出寝宫的妃嫔了。这一点就算是皇后娘娘可以体谅,臣妾也无法苟同。不是臣妾多事,非要和滕婕妤过不去,关系到皇上的龙体,那可就是顶要紧的事情,难道滕婕妤过来按两下皇上手上的穴位,就可以当没有这回事发生过?” “唉!”宛心长叹了一声,似是不忍一般。“溪夫人你不理解罢了,从前皇上与芽妹妹也是这样相处的。如今皇上病着,本宫也只能斗胆揣测圣意,从芽妹妹宫里出来,是皇上自己的决定。想来芽妹妹也不能阻止。且皇上要淋雨,身边那么多宫人不是也劝不住么?芽妹妹身在宫中,又怎么会知道皇上如何回的九銮宫。这事情,也怪不到芽妹妹身上。要怪,只能怪皇上自己,都贵为一国之君了,竟然还能如此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当真是叫人心疼得紧。”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不错。”丁贵仪也是格外的心疼:“不管为了什么,有什么原因,皇上不爱惜自己的龙体,才是让诸位姐妹最心疼的。婕妤妹妹,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时候,谁的心里都是焦急又难过的,都盼着皇上能赶紧好起来。” 溪夫人这才松开腾芽的手腕,虽然她没怎么用力,可是手腕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我说丁贵仪,好人好话都让你当了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既然这里有皇后娘娘做主,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小厨房里只是做这样简单的白粥,喝下去有什么滋养,倒不如让臣妾亲自动手,为皇上做些好吃的,等皇上醒过来,也能尽快恢复体力。” 宛心微微一笑,连连点头:“这便是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好。你且去吧。” “是。”溪夫人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 临关上门,溪夫人还不放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宛心发觉了她这份情意,不禁更为担忧:“芽妹妹,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要说你。你几乎引起了公愤。上回说你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子,不惜伤及皇上的龙体,那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你自己心里明白。现下又让皇上为了你而生病。这么一来二去的,宫里的妃嫔们只会觉得你太作了,太会坏事。这种情绪会逐渐的变成对你不满,甚至怨恨。你要知道,妃嫔们留在宫里,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的垂青。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是要断送她们的前程,怎么可能不责怪你。溪夫人也算是好的了,什么都说在明面上,气消了也就罢了,不至于,背后使绊子。还有那背后怨恨你的呢!芽妹妹,你已经不只是盛世的三公主了,你更是邻国的滕婕妤。不要等到树敌之后,再去化解这些敌人,一开始你就该让自己没有那么扎眼才对。” 宛心温柔的替皇帝拭去唇角的药汤:“我知道你和烨辰哥哥有心结,我只是但愿这个心结不要是我就好。” 第159章 侍疾风波 >> 宛心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揭开腾芽已经愈合的伤口。这些年来,她被迫从正妻的身份硬挤成妾室的痛楚,恐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轻。可是这根刺毕竟是扎在了心口上,即便能渐渐的麻木,也终究是拔不出来。她就想要适时的点播一下,看看她究竟有多恨。 腾芽怎么会不明白宛心的目的。她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如此的关怀臣妾,就连这样的心里话也对臣妾说。着实让臣妾感动。其实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你是如何对待皇上的,相信明眼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皇上日日在您的关心与呵护之中,自然也会同样深情厚待皇后娘娘。臣妾入宫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从前熟识的是皇后娘娘口中的烨辰哥哥,而非现在乾坤独断,手掌着一国苍生的皇帝。所以很多时候,臣妾敬重他是皇帝,时刻没有忘怀臣妾与皇上之间,是先论君臣。至于皇后娘娘说的其余的事情,恐怕是您多心了,实在到不了那个程度。” 说到这里的时候,腾芽微微勾起唇角,说活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傲气十足的得意:“臣妾以为,若真是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绝不会被任何事情左右而生出嫌隙。即便是人离得再远,心灵也是想通的。” 宛心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话有激发出腾芽心底的那抹恨意。相反却是,腾芽眼中的那一抹骄傲与笃定,却灼痛了她的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让脸上的笑容都变的淡了。 溪夫人去而复返,已经为皇上准备好了简单的膳食。 说来也是凑巧,她刚把吃的端进来,皇上就醒了。 “溪姐姐的熬的真不错呢。皇上呀一准是闻到了香味,就醒了过来。”丁贵仪笑着打破了僵局。 宛心殷切的问道:“皇上可觉得好一些了吗?” 她拿了个绣着龙鳞纹的软垫,放好让皇上靠着。又用绢子轻轻拭去皇上额头上的冷汗。 “好一些了,只是嘴里有些苦。”凌烨辰蹙眉,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腾芽。 “那正好。”溪夫人笑着端了热粥上前:“臣妾准备了两碗粥,一碗是粳米煮的清粥。一碗是粳米掺了糯米,又加了红枣和葡萄干,不知道皇上喜欢哪一碗?” “红枣的。”凌烨辰蹙眉道。 “是。”溪夫人连忙端着碗走到龙床边。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喂皇上吃粥,不肯假手于人。 皇后自然是不会让位置给她,那么她只能让腾芽起来。 可是腾芽也没有起来的意思,一直坐在方才为皇上按手的地方,犹如不闻。 溪夫人心里面不痛快,可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只是温和的说:“让臣妾喂皇上吃一些红枣粥可好?苁心,把这碗白粥先端下去。” “是。”苁心把白粥端走的时候,故意往腾婕妤那边挤了一下。她也看出了溪夫人的心思,想这么帮一帮忙。 然而腾芽却仍然纹丝未动,好像感觉不出这主仆俩的心思一样。 如此一来,溪夫人只得再让苁心搬个圆木凳子过来。 丁贵仪则扔在一遍送来温热的绢子给皇后。 宛心用这样的绢子来给皇上拭去唇角的粥渍,溪夫人喂一勺,她便殷勤的去擦拭一下。 这三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腾芽犹如局外人一般。 “对了,臣妾还准备了一些小菜,苁心,你端过来。”溪夫人扫了一眼干坐着的腾芽,皱眉道:“就让滕婕妤端着,也方便我喂皇上吃一些。” 苁心连忙端了小菜过来,却是两碟子。“滕婕妤,麻烦您了。” 腾芽微微蹙眉,却并没有接。 “这两碟小菜看着简单,却很有滋味。皇上吃粥的时候吃上一些,爽口不说,还能多进些粥。”溪夫人有些不悦的看着腾芽:“莫不是滕婕妤觉得这两碟菜有什么不妥吧?” 腾芽认真的点了下头:“这凉碟小菜看着爽口,可并不适合皇上现在吃。一来,这菜都是凉的,混着热粥吃下去,寻常人或许没有什么不妥,可皇上是伤寒,最见不得生冷,臣妾以为不如换些才炒的鲜菜,有滋味不说,也更好入口。” 她居然当着皇上的面数落自己做的菜不妥,溪夫人的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婕妤的话很不错,不过臣妾这时候要喂皇上用些粥,那种小菜不如就让婕妤去准备如何?”溪夫人抿唇一笑:“婕妤说的头头是道,想必厨艺也不逊色。不知道姐姐是否有幸一观,赏一赏婕妤的手艺。” “不必了。”凌烨辰皱眉道:“朕没什么胃口,不必麻烦了。你熬的粥很好,可以了。” 溪夫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笑着点头:“皇上喜欢就好,皇上喜欢,就是臣妾的福气。” 宛心能明显的觉出,溪夫人对腾芽的厌恶。正是这一份沉甸甸且又直接的厌恶,让她觉得心里特别的安宁。这后宫之中,想要对付腾芽的根本就不止她一个。这才是最好的助攻。 “好了。”凌烨辰吃了小半碗,没了食欲。“朕有些乏了。” 宛心连忙会意:“那不如就让臣妾留在这里侍疾可好?” “不必了。”凌烨辰蹙眉道。 自觉没趣,宛心略显尴尬:“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好好歇着,臣妾与诸位妹妹就先告退了。” 溪夫人连忙起身,将粥碗递给了苁心:“臣妾回去会再熬些粥来,明日一早,请皇上用些可好。” “唔。”凌烨辰略点了下头:“辛苦你了。” “臣妾甘之如饴。”溪夫人笑着随皇后退了下去。 丁贵仪和腾芽自然跟在后头,慢慢的走出了房门。 宛心走着,望了一眼前头,有些担心的说:“皇上上一回生病,高热不退,当真是吓坏咱们姐妹了。幸亏这一回,很快就醒转了。只是这些日子,不是遇刺就是抱恙,也着实让咱们姐妹担心。” “是了。”溪夫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滕婕妤,神情凝重:“昔日听闻天上有扫把星落地。不料居然是真的。自从这颗灾星近在咫尺,就没有好事发生。很多事情,皇上能打圆场,让咱们姐妹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翻过页去。可实际上如何,想来皇后娘娘与臣妾以及后宫的姐妹们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克死自己的母妃和幼弟也就罢了,在咱们宫里横行便是不可了。皇后娘娘即便再宅心仁厚,也不能不为皇上的龙体打算。咱们这些姐妹,就是为皇上活着,只有日日能见到皇上安好,才能安安心心的活着。所以,臣妾恳求皇后娘娘,是不是做点什么事情为皇上接触这样的困扰,也让咱们的后宫,能恢复往日的安宁?” “那些无稽之谈不过是谣言罢了。”宛心的脸色略显得严肃:“如今既然同为一宫的姐妹,又何必来说这些?” “娘娘。是不是姐妹,现在言之尚早。咱们都希望邻国在皇上的统领下越来越繁荣昌盛。可偏偏有些人,反其道而行之,巴不得后宫里再没有安宁的日子。邻国的衰败,才是他们最愿意看见的。否则怎么会搁着那么多公主那么多忠臣之家的千金不选,非要选个这样的扫把星入宫?这根本就是他们埋藏在邻国最大的祸心。” 丁贵仪听着溪夫人的话,不由的用余光打量着腾芽。她的脸色,居然相当的平静,丝毫不为所动。犹如溪夫人谈论贬损,甚至唆使皇后除掉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不得不说,滕婕妤的这一份心胸和如此镇定冷静的,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好了,别再说了。”看着肩舆就在前头,宛心冷着脸道:“朝堂上那些老臣子们糊涂,溪夫人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犯糊涂。要知道,当年若非是盛世的国君好心的收留太后与皇上,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邻国盛世。说盛世对咱们居心不良,若果然如此,当初下手不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么。至于其他的流言蜚语,既然皇上都没有听进去,你又何必在这里讲的聚精会神。本宫和皇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心态,只相信本宫与皇上眼前的所见。以后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着心里不舒坦。” 看见皇后微微动怒,溪夫人识趣的点了下头。“皇后娘娘既然有所明示,臣妾不提也罢。只是后宫里人多口杂,未必就能不提到这些。只怕皇后娘娘您收拾起来,也要费些功夫。” 话音刚落,宛心就在肩舆上坐好。 颂昌却快步奔了过来。 “娘娘,是颂昌来了。”碧桃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溪夫人也忙转过身子去看。 “给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颂昌恭敬的行礼。 “你这时候追来,是不是皇上有什么不适?”宛心禁不住担心起来。“本宫这就随你去瞧……” “回禀皇后娘娘,是皇上吩咐奴才来请……滕婕妤。”颂昌有些担忧的扫了皇后一眼。 宛心正要就着碧桃的手下肩舆,听了这话,不禁尴尬的坐了回去。“哦,原来如此,那滕婕妤就赶紧随颂昌回去吧。说不定皇上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是。”腾芽朝皇后行礼:“臣妾告退。” “哼。”溪夫人冷冷道一句:“看样子宫里生存,还是得伶俐些才好。手腕子用的多了,自然最擅长魅惑之道。” “好了。”宛心听着烦不胜烦:“这样拈酸吃醋的话,你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平白无故的丢了自己的脸面,溪夫人,你可是堂堂的夫人之尊,这后宫之中,除了本宫,就是你的位分最高。连你都这样不能自持,满口的酸话,你让后宫其余的姐妹怎么办?若是她们个个都被你挑起了醋意,那本宫可就真的无法控制住后宫的局面。届时,皇上一旦动怒,便会率先用你来开刀,谁让你的位分尊贵,又是挑头惹事的!真的到了那一天,凡此种种,你可千万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溪夫人连忙行礼:“是臣妾冒失了。” “你知道就好。”宛心不再和她多说什么,只吩咐碧桃回宫。 望着皇后的肩舆离开,丁贵仪才幽幽叹气:“姐姐今天是怎么了?明知道皇上最放不下滕婕妤,您还偏要在皇上的宫里就开始说这些话。还当着皇上的面给滕婕妤脸色瞧?姐姐也不想想,如果皇上当时醒着,听见了那番话,会有什么后果?您就算不顾忌滕婕妤的一手本事,连皇上的心意都不顾忌了?这可不像您平日里的心思啊。” 听了她的话,溪夫人的脸颊一片潮红。“妹妹提醒的对,是我冒失了。皇后娘娘教训的也对,今日的事情,原本可以避免,也就是我忍一口气的事。可是那滕婕妤,当真是过分的很。上一回是真的伤了皇上的龙体,这一回,又雨夜把皇上赶出了她的寝宫,仗着皇上喜欢她,就可以这么矫揉造作的使坏,这样的人,若是不给她点脸色瞧瞧,往后这后宫里岂不是都是她的天下了。” “也未必。”丁贵仪算是说出了一句实话。“我冷眼旁观,瞧着滕婕妤还没有这个心思。可若是咱们步步紧逼,处处为难,她无路可走,指不定还真的被咱们逼得这么做了。” “怕什么。”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有皇后娘娘和你我在,这后宫岂能真的就被她攥住。再说,你真的以为左妃会真心实意的和她上同一条船?别逗了。左妃是什么心性,你我再清楚不过,她不过是利用滕婕妤与皇上之间纠缠不清的情分,从中获利。一旦她诞下皇子,地位更稳固了,保不齐第一个跳出来铲除滕婕妤的就是她。虽然咱们和左妃一向不对付。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朕的到了那时候,咱们也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帮衬左妃一把。铲除了这个共同的眼中钉,再互相争斗也不迟。” “姐姐这话对。”丁贵仪巧笑道:“既然姐姐什么都明白,那不如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相信咱们期盼的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呢。” “但愿吧。”溪夫人也上了肩舆:“今儿话说多了,气也生多了,本宫觉得乏了。改日再邀请妹妹来宫里坐坐,咱们姐妹之间,还有好多话得好好说说。” “是。”丁贵仪笑盈盈的行礼:“臣妾也有好多话要同姐姐说。那改日,臣妾再去登门打扰。” “嗯。”溪夫人吩咐苁心回宫,便一言不发的望着远处。 丁贵仪这时候才上了辇车,她住的远一些,自然不必近处的妃嫔们方便。“忞儿,咱们也回宫吧。陪着这些人说话,可真是费精神,本宫这时候也觉得累。” “是,贵仪。”忞儿笑笑着说:“陪着这些人说话,也是费精神的。可是奴婢怎么觉得,应付那位滕婕妤更费精神。能让皇后、溪夫人、尤昭仪以及左妃同时注意的女子,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最要紧的则是,无论她怎么对待皇上,皇上也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否则别说是成为婕妤,搬进漓乐宫了,就是那若水殿恐怕都住不下去,真要去住冷宫了。” “你说的是。”丁贵仪长叹了一口气,好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一样。“我除了有佳音,再没有别的。我在这宫里活的,比任何一人都要艰难。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入宫了,就得醒着神,拼了命的往上攀。我若是连自己都顾全不了,在皇上的面前无足轻重,那佳音也只会跟着我吃苦。一个自幼就不被父皇心疼的皇长女,大约不是会被许给功臣的儿子,就是远嫁别处和亲,当真是辜负了我这么好的女儿。所以,为了她的将来,本宫一定要看清楚每个人的心思,一定要想方设法的选一条最安稳的路来走。从前巴结皇后,也是如此。可眼下的局势,皇后未必真的是后宫里最强势的女子,本宫恐怕也要重新择一条路来走。” 说到这里,丁贵仪陷入了沉思。 忞儿不敢多话,怕搅乱了贵仪的思绪。可是这后宫之中,若是连生下了皇长子的皇后都靠不住,真的只凭一个外来的公主就可以只手遮天?说白了,她不信滕婕妤有这个本事。 “忞儿,你说本宫要怎么继续往下走,才能如愿呢?”丁贵仪认真的看着忞儿。 “回娘娘的话,奴婢觉得,不如对六宫都好。”忞儿随口道:“那么无论将来是谁得势,娘娘您都不曾开罪于她。总归会有一份好处。只是这样的好,不要做得太明显,明面上,您还得是一心向着皇后才可。毕竟咱们都知道,皇后娘娘的胸怀,可真是容不下太多的猜忌。” “对。”丁贵仪不住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只要与六宫交好,到头来总会有我的一份好处。何况我没有家世,没有皇子,虽然位分高些,却也从来都不是那些攀附在恩宠之上的妃嫔们的绊脚石。所以,只要我不故意与她们为敌,她们也绝对不会刁难我什么。这样一路走下来,顾全了她们,我才能有好日子,佳音才能有好前程。至于皇后那边,我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皇后虽然并非非得用我不可,但不管怎么说,皇后身边都离不开人,她必须得有个能为她办事的人。毕竟她的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亲自动手。” “贵仪所言不错。”忞儿拿着绢子递给她:“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确是可以凭借大树好乘凉。可是皇后娘娘一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保不齐就会塞给您去挡着。说起来也是真的危险。奴婢只是担心贵仪太过委屈自己。” “唉……”丁贵仪又是接连叹气:“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什么都没有。” “贵仪有最聪慧的脑子。一定可以飞上枝头。”忞儿笑的格外甜美。“等之后,贵仪为皇上也诞下皇子,焉知不能越过溪夫人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皇后想要存害贵仪的心思,她自己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但愿如你所言。”丁贵仪忽然垂下眼睑,言辞之中充满了苦涩。“忞儿,你说这个时候,皇上让滕婕妤回去……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呢?” 轻轻摇头,忞儿也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奴婢可看不透。不过不管怎样都好,这些事情还轮不到贵仪您来心烦。” “是啊。”丁贵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九銮宫的内室之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凌烨辰有气无力的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却根本就睡不安宁。 腾芽还是像方才那样,坐在他的床边,一言不发的陪着他。 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条沟是怎么来的呢? “朕身子不爽,不能接待鲜钦的新帝与你长姐,这件事情,朕已经让人去安排。原本他们是直接入宫,但现下安顿在驿站。明日一早,你便替朕出宫慰问,领着他们进宫可好?”凌烨辰有气无力的说。 “好。”腾芽点头。“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听说这次擒获回来那些鲜钦的奴才里头,有一人是新帝的心腹,自幼的情分。”凌烨辰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就是为了这个人,他才会亲自过来。只可惜,那些奴才的嘴巴都很严,朕居然没有查出,这人究竟是谁。” “若查出来,皇上打算如何?”腾芽有些好奇的问。 “自然是扣留,撬开他的嘴。”凌烨辰不加隐瞒:“新帝阴狠,连自己的父皇也下得去手。虽然这事情并未明说,可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朕不得不防着他。” 忽然凌烨辰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鹰隼似的瞪着腾芽:“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他一个人带着一帮莽夫,就想和新君斗,这样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逞匹夫之勇的家伙,他又能给你带来什么?” 腾芽一言不发,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皇上,臣妾还是给您传御医吧?您烧得不轻啊!” 第160章 夜显华光 >> 凌烨辰的确是烧的不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头昏沉沉的厉害,连抬眼皮看她都特别的吃力。“芽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回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腾芽沉眉看着他:“你杀了人,被我撞见。” “是啊。”凌烨辰伸出手去递给她:“你过来。” 看着他病的这么辛苦,腾芽就把手递了过去,被她握着坐在了他身边。他的手很热,热的有些发烫,那样子看上去,让人很心疼。“皇上……”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能帮到我的。哪怕你亲眼所见,一个孱弱的弃皇子杀人,我居然也没有要你的命。你可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凌烨辰瑟瑟发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 “知道。”腾芽凝眉道:“但其实,你也没有必要防着我,那时候我的,朝不保夕,就算是告诉旁人亲眼所见,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何苦去揭穿你。我也是抱着能帮就帮的态度,希望你也能给我带来好运。” “那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凌烨辰忽然把她揉进怀里,像从前那样。“芽儿,我好冷……” 有那么一瞬间,腾芽以为他还是从前的凌烨辰,心不禁有些软。她顺势将放在一旁的披风车过来,手穿过他身体的两侧,从身后给他披上。“我这就传御医进来,给皇上开些退热的方子。再让人去煎药,喝了皇上就会好一些。对了,或许太医院会备着退热的药丸,直接服用更为便捷。” “不。”凌烨辰拼命的把她抱紧,不想让她从她怀里挣脱。“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相信宛心。她一步一步,以退为进,让我不能不娶她,不能不让她生下皇子成为皇后。可是她已经生了皇子,这是事实,我总不能遗弃她,连我们的孩子都不顾。” “没有人让你遗弃她。”腾芽咬着唇瓣:“我在意的,从来就不是皇后的位置。” “可是你因为这个一直在恨我。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凌烨辰像个孩子一样,怯生生的看着她的脸:“我好害怕,你会忽然离开我。我知道,你若要走,我拦不住。” 看样子,他也不是病糊涂了,起码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腾芽沉默了,她不是没想过要走,只是想等着盛世再强盛一些,等着邻国再安稳一些。等着两国不会在眼下这个时候,兵戎相见,让旁人钻空子……可是她的等待里,有多少是为了凌烨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以为她的爱,只是付诸东流,不会再有花开结果的一天了。 却不知道,原来他这样软弱无力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疼。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凌烨辰贴着她的脸颊,只觉得她很冰凉,冰凉的像一块玉,那么晶莹剔透,又那么的不可亲近。“芽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个问题,腾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静静的看着凌烨辰,好半天都没有做声。 “芽儿,你知道么?朝廷上的事情,朕不得不折腰,这些委屈,是朕身为天子应该承受的。可朕有把握,绝对不会委屈一辈子。很快,那些与朕政见不和,盘算着如何操控朕的人,就会被朕用任何手段惩治。朝廷上只能有一把声音。这些事,朕能做好,朕有决心,从来不曾退却。可是即便如此,也难以抵消朕屈已迎娶开乐的公主为皇后,被迫扶持她成为正妻的那种遗憾。你知道吗?朕自从迎娶了宛心到现在,都没有一天安宁过。没有,从来没有!” 凌烨辰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腾芽,口气就软下来。“上一回生病,我也是高热不退,昏昏沉沉的时候,我把她当做是你,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不松手,我唤你的名字,和你说了好多话,可是好不容易退了高热,我才知道原来你仍然还留在盛世……大约是一年前吧。大约那一回,是我和宛心唯一一次的亲密。” 腾芽心中一惊,颇为诧异。也就是说,自从宛心入宫,凌烨辰都没有宠幸过她。而她之所以仍然苦苦支撑着皇后的位分,就因为她已经诞下了皇长子。 “我不喜欢她,从来没喜欢过。可是我能怎么办?”凌烨辰凑近腾芽的耳畔,低低道:“开乐的事情,朕也亏欠她。可正因为如此,朕亏欠她两回。她千难万险生下了子墨,那么小的孩子,总不能叫他没有了娘……” “皇上,你累了。”腾芽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背脊。“早点睡好不好?” “不要。”凌烨辰用力的抱着她:“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如果不是因为你心软,我哪里能抱着你说这么多话。” “……”腾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不是他病着,如果不是没谈及朝政的时候,他只说我而非朕,她也不会留在这里,听他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下去。 “芽儿,如果我的病一直拖着不好,你会不会每天都来照顾我?”凌烨辰拖着她的下颌,轻轻的问。 “皇上身子硬朗,怎么会一直拖着不好呢。”腾芽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脉象的确不怎么好。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病的这么重?”凌烨辰笑得有些得意。“一场春雨而已,不足以成事。” “皇上的意思是?”腾芽皱眉看着他。 “我昨晚淋湿之后,睡在九銮宫的冰窖里。”他笑着说:“哪里真的很冷,冷的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可是我知道,只有病倒了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你说话。拥你在怀里。不亏!” “你……”腾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他是杀伐决断的君王,毫不留情。一会儿,他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让人哭笑不得,有很是心疼。“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什么?”凌烨辰尽量支撑着精神,皱眉看着她。 “我和薛翀之间,完全没有你所以为的那种关系。”腾芽咬着唇,语气很硬。“他救过我,在我最苦的日子,他陪我撑过来。也许你不信,可在我看来,他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所以,我恳求你不要再一时冲动,取他的命。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会护着他。不会让你得逞。” “我答应你。”凌烨辰出奇的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只要他不是来带你走,只要他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不会再对他下手。” “一言为定。”腾芽伸手去勾住他的小指头:“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许再返回。” “对不起。”凌烨辰听他说个“再”字,便明白上一回是什么。他说过事成之后,就会回去迎娶她为妻。可是他没有做到。 ”好了。“腾芽微微勾起唇角:“话都说定了,皇上也累了。早些睡下可好?” “不。”凌烨辰摇头:“我睡了你就会走开。” “不走,我留下陪你。”腾芽温和的冲她笑了下。 “不。”凌烨辰固执的摇头:“不睡。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良药。” 腾芽看着他疲倦的样子,轻轻的抚摸他的额头。“皇上这个样子,再若不睡,明天就没有精神上朝了。何况鲜钦的皇帝已经在进了皇城,皇上总不能显出疲倦之态,让他们看笑话。” “只要你不走,朕会好起来的。”凌烨辰忽然坐直起来,抖掉了身上的披风,掀开了被子。有些霸道的将她拽了进来。身子一滚,就缠在她身上。“我不会再让你心痛了。从前,当好这个皇帝是我的愿望,以后,好好的守护在你身边,也是我的愿望。芽儿,在你面前,我情愿只是凌烨辰,只是个弃皇子,也不愿意你把我当成邻国的君主,有什么君臣之分,你懂吗?” “那些话,你听到了?”腾芽不禁蹙眉。 “听到了。”凌烨辰吃味的说:“听完了就更不愿意醒过来。你总是有办法,用针戳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痛的我不能呼吸,却也不想怪你。那天我去接你回宫,他们告诉我,是薛翀把你带走的……” 他把头埋进她怀里,特别的悲伤。“我吓坏了,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毕竟,是我辜负你在先,你这么好,你可以选择更适合你自己的……” “好了,不说了。”腾芽把他从怀里推开,测过身子,才能好好的喘息。“你快点睡。” 身边的人沉沉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闭上眼睛。没有多一会,他的呼吸慢慢的均匀,只是有些鼻塞,发出轻微的鼾声。 “来人。”腾芽唤了一声。 颂昌轻轻推门进来:“婕妤有何吩咐。” “去传太医过来,为皇上拿些退热的药。”腾芽皱眉道:“再开些方子,就把药炉搁在房里,慢慢的煎熏。” “是。”颂昌低着头,不敢往龙床上看。嘴边却满是笑意,他成日里跟着皇上,知道皇上的心思,这时候,还真是替皇上高兴呢。 这一晚,药炉上不时的喷出带着苦涩的药气。腾芽喂凌烨辰吃了退热的药散,看着他睡熟,才总算放心不少。夜深了,她也有些疲倦,就这么守在他身边,慢慢的睡过去。 她哪里知道,除了她,这后宫之中几乎没有人能睡的安宁。 宛心怔怔的坐在窗前,皱眉看着漆黑的夜色。这样的夜晚,居然连月亮都被乌云给遮住了,看不见半点光。真是叫人从心里难受出来。 “碧桃什么时辰了?”宛心微微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慢慢坐起来。 “皇后娘娘,您还没睡啊?”依着凳子才眯了会眼,碧桃就听见皇后的声音,不免诧异。“已经很晚了呢!再不睡,明早起床会头痛的。娘娘还是该好好保重凤体才是。” “保重凤体又有何用?”宛心心底那道高高筑起的宫墙,只在今晚会然就碎掉一个大大豁口。她皱着皱着眉头,泪珠子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皇上心里根本就没有本宫,哪怕本宫诞下了皇长子,哪怕做了他的皇后。可是他病着,他身子不爽,却只是想见腾芽那个贱女人。那个把他害成这样子的贱女人……本宫入宫以来,皇上何时正眼瞧过本宫?如不是为了子墨,他更是连碧波宫的宫门都不愿意踏足。外人面前,本宫还要小心翼翼的维系着皇后应有的端惠样子。凭什么呢?本宫为何要为了顾全他的颜面,这样委屈自己?” “皇后娘娘。”碧桃连忙跪了下去,刻意的压低了嗓音,她慢慢说道:“公主,您不能这么想。这后宫里的女人如此之多,皇可唯独您才是皇后。无论皇上的心里有谁,您才是唯一母仪天下的皇后。只要您还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您膝下有嫡长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撼动您的地位分毫。皇上再如何糊涂,也终究会有一日看见您的真心。奴婢只盼着,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些表象蒙蔽了心。咱们不光是为了恩宠,咱们还有国仇家恨……” “别说了。”宛心不想再听下去:“本宫累了,你出去。” “是。”碧桃咬着唇边,起身慢慢走出了厢房。 门关上之后,宛心才伏在床上,哀婉动容的哭起来。那声音,很低很低,盘旋在她自己的耳畔。此时此刻,凌烨辰和腾芽正相拥而眠,互诉衷肠呢吧。哪怕他还发着高烧,高热不退。他也一样会用螳臂,将她紧紧用在怀中。 这样的恩宠,她此生还会有吗? 已经被锁闭多日的宫门,在这样宁静的时候居然敞开了一条缝隙。 两个身量纤纤的女子,裹着黑色的斗篷,在这样不起眼的夜色里,钻了进去。 不多时,沉闷的房门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推开。 房中的人有些躁动不安,语气带着苛责:“都说了本宫不睡,叫你们不许进来,都聋了吗?” “看样子尤昭仪这些日子的禁足,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怎么还是如此的心浮气躁,就跟谁欠你二百两银子没给似的。”说话的,正是溪夫人,苁心跟着她一并进了门,又将房门关好。 “溪夫人?”尤昭仪大为惊讶:“深夜了,你怎么会在我宫里?” “来看看你啊。”溪夫人不动声色的说了话,自顾自择了一处落座。“怎么?妹妹这样子,像是不欢迎啊。” “我虽然被罚禁足,不能擅自外出。可也没听说过谁允准了旁人,可以擅自进来探望。”尤昭仪凝眸道:“更何况,我这宫里的都是我的亲信,即便此时此刻,我虎落平阳,尤家的威势却仍然还在。您怎么可以这样自处自如我这里?” 听她这么说,溪夫人不禁勾唇而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尤家有尤家的本事,焉知我溪府就没有溪府的手段了。” 话说到这里,溪夫人往她手里的纸上瞟了一眼,皱眉道:“夜已经这样深了,你还在这么微弱的烛光下抄写经书,你以为这样,就能让皇上心软,念及旧情而放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尤昭仪心口一紧:“我只是被罚禁足一个月而已,一个月之后,我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 “做梦。”溪夫人一盆冷水从她的头上泼下来。“只要后宫里的人不想你出去,别说一个月了,就算是一年,你也休想出去。何况算算日子,临近一个月之期了已经。可是你宫里现在是什么样子,草木凋零,灰尘漫天,哪里有人宫人来专门为你打扫。就算是御花园,也没送来你成日里喜欢的花草,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尤昭仪的心砰砰跳着,目光越发的沉了一些:“你这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自然不是。”溪夫人凝眸与她对视一眼,神情渐冷:“我是好心来帮你的。” “你来帮我?”尤昭仪冷着脸:“你怎么会来帮我?当日我指证腾芽那个贱人的时候,也不见你跳出来帮我。现在这算什么?落井下石?还是你想继续拿我当刀子使,满足你的欲求。” “嘘。”溪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你看看你这样子,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比眼珠子都要大。再看看你这一身的墨迹,怎么的?你是想要在后宫里考状元?尤昭仪,你也是好不容易才攀爬到尽头的位置,一个才入宫的新宠,就把你折磨成这样样子,你自己说说看,我有什么必要再来拿你当刀子使?” “我只是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是对你自己没有益处,你会好心的来帮我?”尤昭仪撇嘴道。 “自然不会。”溪夫人如实点头:“若只为了你一个人,我犯不着这样冒险过来。可若只是为了我自己,我随便选个谁不行,干嘛一定要则你?所以,你最好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说,我有办法,让你和我能打破宫里现在的僵局。无论是皇后、左妃亦或者是那位才入宫不久的新宠,我都有办法能让她们被咱们当做棋子踩在脚底下。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和我并肩作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弃我而去。只有尤氏一族和溪府联手,咱们才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毕竟你我该明白一件事,从来,恩宠就不是为了哪个人而停留的。” 这番话,听得尤昭仪心里沉甸甸的。 她有些吃不透溪夫人的来意。只是今天的溪夫人,也确实叫她刮目相看,居然能在尤家人和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进来这轻浪宫。 “左右,皇上一定会想起我来的。”尤昭仪心里吃不透溪夫人到底打什么主意,自然是不敢马上点头的。“即便皇上没有想起我来,尤家也一定设法营救。溪夫人的一番美意,恐怕臣妾愧不敢受了。” “料到你会这么说了。”溪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语调相当的平和。“没关系,我也不急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尤家的确是有尤家的本事,而你与皇上多年的情分,皇上也未必就不记得。不然这样吧……” “什么?”尤昭仪与她对视一眼,凝眸道:“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就以一个月为限期,让我看看你和你背后尤家的本事。”溪夫人沉冷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凉,叫人后脊梁发冷。 “你该不会是想背后使坏吧?”尤昭仪心里十分的不安宁。 “自然不会。”溪夫人幽幽一笑:“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相扶相持的伙伴,而不是一个互相敌视算计的对手。我若真的要与你为难,自可以不必说这些话,这点你还看不明白吗?” 尤昭仪将她的话在心里想了想,好似是这么个道理。如果她真的包藏祸心,自可以不必来这一趟,暗中下手也就是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么!一个月为期。”溪夫人与她对视一眼:“这一个月的期限,不是从你被禁足之日起开始计算。而是从今天,你见过我之后开始计算。这一个月之内,你若是能逢凶化吉的回到皇上身边,算我输,任凭你要求。我会尽心竭力的为你办一件事。可若是一个月之内,你做不到,走不出这轻浪宫,那你就要听我的。让我来设法营救。之后,你我之间便是同盟了,我能承诺你的,便是这一个月之中,我绝对不会出手作梗,只是静观其变。你大可以放心。” “听着这笔买卖倒是挺划算的。”尤昭仪冷笑了一声:“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借我尤家的势力,与皇后、左妃平分春色,会不会有点不自量力?” “蛰伏了许久,也是时候该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了。”溪夫人轻蔑一笑:“不过不着急,先看你的本事再说!” 她幽幽一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跳跃的烛火,起身,就着苁心的手,慢慢的走出了这间厢房。 等尤昭仪回过神来,这主仆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房中,又恢复了如常的宁静。 “唉!”尤昭仪长长的叹了口气:“父亲母亲,女儿过的好苦,只盼着你们早些想到妙计,让女儿能恢复往日的恩宠。” 第161章 两人设计 >> 凌烨辰醒过来的时候,腾芽还依偎在他怀里。 一身的冷汗把贴身的衣裳都****了,穿着凉凉的有些难受。 只是怀里的人睡得正香,一张精致的面庞看上去那么宁静温柔。 这种相互依偎的感觉,让他心里暖暖的。虚弱的身子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门外,颂昌不知道该不该出声。皇上没有吩咐免朝,这时候就该伺候起了。 “皇上。”腾芽感觉到一丝光亮,睁开眼睛,窗外的光已经透了进来。 “醒了?”凌烨辰凝眸看着她,这样近在咫尺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觉得好些了吗?”腾芽的手,穿过他的寝衣,抚摸在他的背脊上。“冷汗把衣裳都打湿了,还是要赶紧换件干爽的才好。皇上稍后片刻,臣妾去拿。” “让颂昌做就是。”凌烨辰凑近她耳畔,轻声道:“你别动,再抱一会。” 腾芽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皇上,还要早朝呢。不是说早朝过了之后,还要与鲜钦新帝见面。” “唔。”凌烨辰有些懊恼:“朕这么一病,倒是忘了去查那位将军到底是谁。” “不急。”腾芽温和的说:“左右鲜钦新帝这次过来,就是要亲自解决这件事。料想他们一定会比咱们更着急。” 话说到这里,腾芽微微凛眸:“此人能混在鲜钦的队伍里被咱们的人擒获,就说明他当时是有任务在身,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而现在,鲜钦的皇帝为了他亲自前往邻国,足见这个人举足轻重的作用。皇上虽然一时间还不能发觉是谁,但是想来会见过贵客之后,就一定能有所察觉。” “你陪朕一起去可好?”凌烨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自然是好。”腾芽微微勾唇,但还是有些担忧:“只是这种情况,皇后娘娘也一同到场会比较好。” 凌烨辰微微颔首:“也罢。” “那臣妾叫颂昌进来,伺候梳洗。”腾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起身唤了颂昌进来。 在九銮宫等候皇上下朝的这段时间,黄桃和冰玉为腾芽换上了颜色鲜亮的吉福。这是妃嫔有幸陪伴皇上出席要紧的场合,才会更换的衣裳。最能彰显身份和恩宠。 凌烨辰让人从库里寻了一套华贵的羊脂白玉首饰,说只有她佩戴才漂亮。 腾芽一向不喜欢特别隆重的装扮,今天这一袭盛装着实让她不习惯。“可以了,胭脂够红了。” “胭脂红不红有什么关系。公主天生丽质,怎么看着都是美的呢。”冰玉笑的合不拢嘴。不光是因为皇上允许公主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还因为皇上昨晚与公主并头夜话,想来什么样的误会也解开了。 “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来的并不算突兀,可还是让房里的三个人微微一怔。 腾芽起身走到门边,朝进来的宛心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宛心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妹妹这一身衣裳可真好看。” 黄桃站在一旁行礼,却被碧桃故意给挤开了。 因着皇后也在这里,黄桃隐忍不发,自顾自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谬赞了。”腾芽温眸道:“衣裳是内务局才送来的。臣妾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就择了这一套。” “虽然是内务局准备的。可是很适合妹妹。”宛心尽量让自己笑的诚意十足。“足见妹妹深受皇恩,就连内务局的奴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这么算算,你与鲜钦的皇后也有许久不曾见面了吧?”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臣妾的确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长姐了。” “有自己的亲姐妹真是好。”宛心不禁垂下了头:“只可惜本宫没有这样好的姐妹。”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这后宫里一共伺候皇上的,都是您的姐妹。”腾芽微微抿唇,笑着走向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这样眉朗目清的笑着,宛心的心里就越发毛躁。“是啊,芽妹妹你说的是。” 明明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却硬生生的说了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凌烨辰下了朝,返回九銮宫,才算是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皇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鹰眼恭敬的行礼。 “正殿会客。”凌烨辰皱眉说了一句,便转身朝腾芽轻缓一笑。 那种感觉,是明显的告诉对方,你才是该走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宛心沉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维系着脸上的笑容。 正殿之上,凌烨辰高高稳坐在龙椅上。 鲜钦的皇帝薛赟阔步进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跟着两个身量窈窕的女子。 腾芽一眼就认出其中的一人是姐姐,而另一位女子却甚是眼生。只是眼生的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一看就是有了身孕的样子。“皇上,好久不见了。”薛赟将手放在了胸口,行鲜钦的礼仪。 凌烨辰自然也是落落大方的还礼。“贵客驾到蓬荜生辉,也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宛心凝眸看着那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心里好奇的不行,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呢。 “长姐。”腾芽热络的走过去,牵起了腾玥的手。“好久不见。” “是啊。”腾玥微微一笑,明眸里透出了喜悦:“这一别,你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当真是我们盛世最美的公主。” “芽妹妹姿容出众,不光是在盛世,在邻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宛心大方得体的笑道:“只是鲜钦的皇后娘娘也同样美不胜收。” “皇后过奖了。”腾玥与宛心对视一眼,却在这一瞬间发觉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忽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时候,绿水宫里就比较宁静了。 左清清依偎在舒适的软榻上,静静的吮吸着房里氤氲苦涩的药气。 两位太医都在一旁静静的伺候,谁也不曾是多说什么。 “两位太医不必隐瞒,本宫的身孕到底有何不妥?”左清清坐直了身子,脸色平静的问。 太医相视一眼,均垂下头去。 “无妨。”左清清沉了沉脸:“本宫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事,没有什么承受不住。张太医,你一直照顾本宫的玉体,不如就由你来告诉本宫好了。” “回左妃娘娘的话。”张太医掂量之后,才道:“您的身子一向寒凉,有孕之后,气虚血弱之相并未好转。微臣以为,您的龙胎恐怕难以稳固到十月生产之期。恐怕会有早产亦或者是……流产的可能。” 左清清轻轻的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有没有办法尽量保全龙胎,挨到生产之日?” “其实滕婕妤之前为娘娘调制的补品药膳微臣也曾经细细看过,滕婕妤的用药分量很是仔细,也是稳固安胎的好方子。足见滕婕妤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微臣以为,是不是可以请婕妤帮衬一二,兴许会有法子也未可知。”张太医担忧的样子,透出了些许的不安。 “滕婕妤……”左清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她利用滕婕妤逼皇后出手,也明确的说过自己根本就不曾吃那些补品。现下若要再开口,恐怕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即便她开口了,滕婕妤也未必会答应。“张太医,你既然说滕婕妤调制的补品有效,你照着她所调制的补品,依样为本宫做不就是了?” “这……”张太医显出了为难的脸色:“滕婕妤用的滋补品大多都不相同。很多也并非是医术上记载的药方,恐怕也并非微臣所擅长。” “知道了。”左清清皱眉道:“本宫会自己去想办法的。” “此外,微臣还有件事情想要提醒娘娘。”张太医忧心忡忡的说:“娘娘有孕之后,千万不能太过劳累,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 “好。”左清清微微一笑:“本宫心里有数。” 两位御医相视一眼,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宴之后,凌烨辰目送鲜钦的帝后离开正殿,便有些支撑不住。 “皇上有些醉了,要不要传御医来解酒?”宛心担忧的不行。 “不必了。”凌烨辰拂袖,决绝了她的亲近。“芽儿,你陪朕回去。” “是。”腾芽走过来,扶着他。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宛心不想自讨没趣,她知道这个时候,非要纠缠凌烨辰,只会让她自己难堪。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终究没有做声,快步的离开了九銮宫。 “雪桃?”碧桃看见雪桃站在碧波宫门外,不免奇怪:“你怎么等在这里?” “皇后娘娘,方才鲜钦的皇后让人送了封信笺,嘱咐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您。”雪桃面露焦急的脸色。 宛心从她手里拿过信笺,皱眉扫了两眼。 “走吧,咱们去见一见这位皇后。”宛心微微蹙眉,神情有些冷峻。 信笺上的地址给碧桃看了一眼,碧桃当即吩咐人前往宫内的一间歇脚厅。 “怎么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此?”宛心看见腾玥孤身立在这里,门外看守的戍卫也并不多。似乎鲜钦的皇帝和宠妃早就已经离开了。 “若不是为了能再见皇后娘娘一面,我也不会留在这里。”腾玥笑的有些苦涩。“其实方才与皇后对视一眼,我便觉得是遇到了知己。你我的处境,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些话对皇后说会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宛心纳闷的看着她。 “实不相瞒,我只想求皇后娘娘帮衬,让邻国的国君能放了我们鲜钦的几人。”腾玥皱眉道:“皇后娘娘是皇上身边最要紧的人,想必娘娘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允。” “呵呵。”宛心干笑了一声:“这话便是不能苟同了。若是本宫有如此的本事,也就不会被皇后你一眼就看穿了。你也好,我也罢,终究都不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宠妃在侧,皇后也不过就是摆设而已。我又如何能帮衬得了?再说,邻国国君的宠妃,不就是你的亲妹妹吗?你们亲姐妹之间的事情,如何用我来帮衬。” 说到这里,宛心轻巧一笑,微微挑眉:“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让人送皇后出宫可好?” “你若帮我达成此事,我必然设法让腾芽离开邻国回盛世一段日子。就当是报答皇后的深情厚谊。”腾玥皱眉道:“皇后是聪明人,相信只要我妹妹不在这里,你就有方法收复失地,重新掌控后宫的局势。这笔买卖,似乎您不会吃亏。只是不知道皇后肯不肯帮我这一次呢?” 宛心被她说的有些心动。“也罢,既然都有一样的境况……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帮你?” “很简单,请皇后附耳过来。”腾玥幽幽一笑。 ———— 翌日,腾芽醒来的时候,凌烨辰已经去上朝了。 这一晚,她睡得特别香。 “公主,您可算是醒了。奴婢还怕耽误了时辰,您不能去见大公主了呢。”冰玉一边替她梳洗打扮,一边笑眯眯的说:“看样子,大公主找您是有要紧的事情呢,已经再三的跟您确定了用膳的时辰。” “是么。”腾芽微微一笑,通红的脸颊显出了一缕温柔:“和长姐许久没见,也的确是该去叙叙旧的。只是不知道长姐约在哪里碰面?” “皇城中的云霄阁。”冰玉笑眯眯的说:“大公主的人来说明,大公主就只请了您去赴宴。想必是有很多要紧的话要和公主您说呢。” “是吧。”腾芽想起昨天那位宠妃,身怀六甲却还被鲜钦的皇帝带来邻国,便知道长姐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姐妹一场,我也确实有些话想和长姐说说。不必装扮的太过华丽,既然要出宫,寻常的装扮即可,不引人注意就好。” “是。”冰玉依言照办,为腾芽简单的梳妆。 腾芽随后安排了小川子等人,护送她出宫。没想到才走出九銮宫没几步,就看见宛心领着人过来。 “她怎么每天都这个时候过来,还真是殷勤。”冰玉禁不住小声嘀咕。 “多嘴。”腾芽侧首瞪了她一眼。“她是皇后,什么时候想过来都行。且轮不到咱们来说。” “是呢。”冰玉愧笑一下,垂下头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腾芽温眸一笑。 “妹妹这身装扮……”宛心略微显出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莫不是要出宫去?” “长姐请我出宫小聚。”腾芽明眸道:“午膳后即回。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且慢。”宛心不禁显出了担忧之色:“芽妹妹别怪我多事。其实这次鲜钦国君来意明显,就连鲜钦的皇后娘娘想必也会为此事费神。妹妹你夹在中间,恐怕有许多的不便。不如这样,本宫做东,邀请鲜钦的皇后娘娘入宫与妹妹共进午膳可好?” 冰玉心里不免嘀咕,看样子是皇后娘娘怕这件事情被公主给办成了,得了皇上的青睐。才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公主和大公主相见。 “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腾芽垂下头去:“只是这就不必了吧。或许可以改日……” “芽妹妹。”宛心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有些严肃:“我只是一番好意。我怕若你长姐向你要人情,恳请你让皇上开恩,放了鲜钦的人,你夹在其中会为难。本宫也不希望你和你姐姐之间,因为这件事情生出嫌隙。所以,无论如何,芽妹妹,请你三思,最好还是不要出宫赴约了。若实在要叙姐妹之情,就依本宫的意思,让人去接你姐姐入宫吧。” 腾芽凝眸看着皇后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便有数:“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鲜钦的人是放还是不放,一切都凭皇上做主。臣妾卑微,哪里能向姐姐保证什么。更何况,臣妾只不过是简单的去用一餐饭,并不会徒惹是非。” “可是……”宛心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有奴才急急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是丁贵仪宫里的小鼎子。”碧桃连忙道。 “给皇后娘娘请安。”小鼎子急的脸都红了。 “怎么回事?”宛心不免担忧。 “回皇后娘娘的话,公主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昨晚就上吐下泻的,这时候还没好。御医瞧过了也不见好转。丁贵仪急坏了,实在没有办法,还请皇后娘娘过去瞧瞧。”小鼎子带着哭腔回话。 “怎么会这样。”宛心担忧的不行:“本宫这就过去。” “恭送皇后娘娘。”腾芽顺势行礼,也不想和皇后再废话。 “芽妹妹……”宛心看她要走,又忍不住唤了一声:“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本宫的建议?” “臣妾告退了。”腾芽没多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费口舌。 待到腾芽走远了,宛心的脸上才露出笑意:“腾玥果然很了结她这个妹妹。她的性子,真是又野烈又固执。越是不让她去做的事情,她就是越要去做。这不是正好么。” 碧桃微微一笑:“那位大公主,想必从前在盛世的皇宫里就没少吃这个妹妹的亏。所以现在坑起自己的妹妹来,也是游刃有余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好,只要这件事情对皇后娘娘您有利,就值得咱们去做。” “嗯。”宛心微微点头:“不过做戏要做全套,让御医把嘴巴封严实了。无论是谁问起,都要说公主昨晚上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宿。只是本宫去了之后,才慢慢好转。也好让皇上放心。” “是。”小鼎子恭敬的应下。 “那就别耽搁了,去看看佳音。”宛心收拾了脸色,佯装担忧的样子。“走吧,赶紧去看看公主。” 出了宫,上了马车,冰玉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说什么来着,皇后娘娘就是怕公主您抢了她的功劳。” “也未必如此。”腾芽幽幽道:“或许她是好心。” “这话从何说起?”冰玉不免担忧:“公主,您是不是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余的不妥之处?” “说不清楚。”腾芽微微凝眸:“不过这几日,好似没看见左妃。你可听说什么了?” “奴婢听说,有一晚左妃娘娘睡梦中被什么惊醒,差点就动了胎气。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安心的调养身子,不曾随处走动。只是公主,怎么好好的说着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事情,您又扯到左妃娘娘身上去了?” “其实左妃的龙胎怀的并不好。”腾芽皱眉:“她身子寒凉,还没调养好,就强行有孕,想必这一胎一定也是怀的艰难。我给她调的汤药和补品,她又没好好的吃下去,算算日子,这时候也要开始不舒坦了。” “公主的意思是……”冰玉不禁皱眉。 “我只是怕皇后打错主意。”腾芽收拾了脸色:“也罢,不说这个了。等下要去见长姐,得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才好。” 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了下来。 “公主,咱们到了。”冰玉先下了车,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所惊。“云霄阁,当真是名不虚传啊。这楼看着,就像是耸入天际了一样。又高又笔直。” “是啊。”腾芽也不禁颔首:“若不是今日出来,我也不知道邻国还有这样的酒家。” “贵客里面请。”迎门的是个看着花容月貌的姑娘,只是有些脸生。 腾芽凝眉走了进去,便看见腾玥和春宁在房里等着。“姐姐来的好早,是妹妹迟了。” “芽儿,快进来坐。”腾玥冲她招手,示意春宁赶紧上茶。“你来的一点也不迟,正正好呢。分别了这么多日子,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姐姐远在鲜钦,平日里连书信都很少寄回盛世。”腾芽少不得叹气:“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姐姐过得好不好?” “也好,也不好!”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缓缓的说:“其实你能来,我是很高兴的。妹妹,做姐姐的一见面就有事情要求你,你可千万不能拒绝我。” “姐姐。”腾芽的心不禁一紧:“你该不会是为了那几个被拘押在邻国的人来求情吧?若真的是为了这个,姐姐还是不要开口会比较好。” “妹妹。”腾玥委婉一笑:“你说不开口,那姐姐便不开口吧。只是这一回,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我的处境你也看见了,那个奸妃一旦诞下皇子,我的地位就着实难保了。这也是当姐姐的求你的唯一一件事。” 话说到这里,腾玥的眼眸忽然凌厉起来,唇边透着锋利的笑容:“春宁,关上门,封锁云霄阁!” 第162章 替姐出头 >> “长姐会不会太心急了一些?”腾芽气定神闲的看着腾玥,眉眼之间尽显淡淡的柔软。“就不能咱们姐妹先好好的说说话,再随意的吃点东西,你悄悄的将云霄阁的门锁上也罢。怎的连这么点功夫都不愿意花,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妹妹扣为人质?” “你一直在恩宠下存活,你哪里会知道做姐姐的无奈。”腾玥皱眉道:“只有以我们姊妹相聚为名,将你扣押作为人质,才能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让你的丈夫将我丈夫的人释放。芽儿,你就当帮一帮我可好?” “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会过来了。”腾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姐姐在鲜钦或许未必能过的如意顺遂,可无论是谁,无论是在盛世还是在鲜钦,只要生在皇宫之中,就永远也躲不开这样的恶斗。姐姐如此,我亦如此。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我们姊妹还要为了他们男人的权势和天下而互相算计,那不是天大的悲哀吗?” 这话说的腾玥伤心,泪珠子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他原本对我还是很好的。可是渐渐的,就不那么好了。也怪我自己没有本事,都已经和她成亲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诞下个皇子。他身边的宠妃,原本就不少。我虽然贵为正妻,可是一去鲜钦就受到那些宠妃宠妾的联合排挤。我终日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到现在,我始终还是这个样子。就连是来见你们,都是怀着目的而来。若不是我夫君希望我这么做,他根本就不会带着我过来。” 其实这个局面,腾芽在她要嫁给薛赟的时候,已经想到了。 薛赟当时的年记就不轻,身边早就不素净了。可是他仍然要去盛世提亲,难道鲜钦就没有可以成为他正妻的人选吗?不过就是权势罢了。权势所迫,他才得这么做。 可权势一旦和****联系起来,那****就会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那么,你现在为了你的夫君,将我关在这里。你觉得这么做就能挽回他的心?”腾芽问的很没有底气,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话。 “不。”腾玥轻轻摇头:“你不必这样问。我很清楚,即便我这么做了,他也不会为此而感动。可若是我不这么做,我便是连这点用处也没有了……” “那么,你可知道,你的丈夫为什么一定要救这几个喽啰?”腾芽凝眸问:“他身为鲜钦的新君,带着皇后带着宠妃,不远千里的赶来邻国,还是被盛世包围着的邻国,就为了自己的几个手下,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难道你们没有收到风声?”腾玥竖起了眉头,一字一字慢慢的说:“其中有一个,是他幼时的玩伴。也是鲜钦当今的将军。只不过,他被派出宫去处理一件紧要的事情,不便暴露身份而化妆成了一个普通的兵士。无端的被卷进了这次的风波。我夫君的意思是,一定要安然无恙的救他出去。因为他手里,有些很重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你不如告诉我那人是谁,我直截了当的向皇上去求恩典,放了他出来也就是了。”腾芽凝眉:“你不是不了解你的烨辰哥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甘愿受威胁。倘若真的用我做人质,逼他释放你们的人,我只恐怕就算是释放了,也未必安然无恙。到时候,反而引起两国的纷争,更是不好。” “那怎么办……”腾玥不禁心慌。“如果我办不成这件事,那岂不是要被那个贱人笑歪了嘴!” “如果长姐信我,我或许可以帮你。”腾芽静默的坐着,端起了茶盏慢慢的喝着茶。 她知道腾玥需要时间思量。 其实宛心在她出宫的时候,忽然来阻止,却又因为别的理由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她们两个人串通一气了。其实串通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姐姐的伎俩还停留在从前她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这几年来,也没见锻炼出更凌厉的。 腾玥一直不敢决定,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相信腾芽,亦或者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下朝了吧。”腾芽侧首望了一眼冰玉。 “回公主的话,这时候,皇上原本是要来漓乐宫陪您一道用午膳的。”冰玉恭敬而温和的回答。 “是了。”腾芽微微一笑:“等皇上知道我出来见姐姐,必然会吩咐人出宫接迎我回宫。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会知道,原来鲜钦的皇帝居然有另外一招。还是这样不光明磊落的招数……” “你别再说了。”腾玥的心很乱。“我不想听。” “长姐。”腾芽微微皱眉:“我知道你过的很辛苦,可是谁又过得不辛苦呢。你最让我失望的,就是你宁可相信宛心,也不信我。你就认定了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利用你这个当姐姐的对吗?但其实,事实往往和你想象的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腾玥鼻子微微发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什么。”腾芽宁和的看着她:“我不会劝你放弃你的计划,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结局如何,你都是我姐姐。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越是这么说,腾玥心里越内疚。“我不想利用你的,并且我自己也留在这里陪你,就是不希望我的决定伤害到你。芽儿,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知道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害我,那就是你。可我不敢确定,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是不是仍然一样。这件事,我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太医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于是我夫君说,只要她诞下儿子,就立为太子。鲜钦的皇子虽然不少,可皇上没有一个看得这么重。唯独她的。芽儿,宠妃的孩子被立为太子,那皇后要在哪里立足?所以这一回,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你明白吗?” “你不会输的。”腾芽不再做声,慢慢的喝着茶。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腾玥却越来越不安。这个时候,邻国的皇帝想必已经知道腾芽不在宫里,而被困在这云霄阁。只要他肯交出他们的人,她一定会好好的把腾芽给送回去。 尽管心里十分的肯定,这么做一定可以。可是当看到腾芽那双明亮的眼眸,她心里的不安就会越发的加深。 “我不知道谁才是掩饰了身份的人。”腾玥的心颤抖不已。“可是我知道,那个人的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印记。所有人的刺青都是不一样的。但皇上看重的人,他的刺青一定是和皇上最相似的。尤其,他们还是一同长大,很有可能是在同一日刺在身上。” 说到这里,腾玥走到腾芽身边,摸出了一块绢子:“我夫君的刺青,是一条有着龙鳞的蟒。” 腾芽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腾玥的手背。“姐姐别难过了。这件事情,就交给妹妹帮你解决。” 说到这里,腾芽对冰玉道:“反正都来了这数一数二的云霄阁,就让人赶紧送些可口的热菜进来。我和姐姐既要说话,也要填饱肚子。不然白白辜负了这难得的出宫机会。” “是。”冰玉连忙低着头退了下去。 “春宁,你也去帮忙吧。”腾玥有些不放心的让春宁跟着出去了。“妹妹,你许久没回过盛世,可有家里的消息吗?” 腾芽摇了摇头:“自我去了邻国,就鲜少有家里的消息。只是见过裕皇叔几回。” “裕皇叔?”腾玥不由得勾唇:“他现在在哪里?可好吗?一别多年,他有没有成亲?” “父皇让他戍守在邻国交给盛世的十座城池之一。离邻国的皇城也就半日的距离。”腾芽温眸道:“其余的事情,我却说不好了。左右我们都是外嫁的女儿,也不好掺合他们的事情。” “是啊……”腾玥陷入了沉思。 冰玉出来的时候,就觉出春宁跟在身后。 她若无其事的绕道了云霄阁的后院,整个云霄阁被封锁,里面除了她们再没有别的客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愣着?还不赶紧准备些热的菜肴送进去?伺候的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云霄阁里的伙计们连连点头。 冰玉摸出了一袋子金豆子,扔给了领头的那个:“我们主子挑剔,若做的不好,也饶不了你们。” “多谢贵人赏赐。” 春宁正想说什么,冰玉转过脸时眉头蹙的很紧:“茅房在哪里?我肚子疼。” “我带你去。”春宁赶紧领着她往后院去。 快到茅房的时候,鹰眼才出现,从背后给了春宁一下子,春宁就晕了过去。 “你记好了,我把那人的纹身图样告诉你!”冰玉凑近鹰眼的耳畔,将方才大公主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好。”鹰眼点头:“你放心,我这就回宫。” “我不放心。”冰玉看他要走,不禁有些着急。“你来去自如,倒是容易,可若是鲜钦的皇帝发起火来,我们公主怎么办?当人质的可不是你!” “你放心。”鹰眼沉眸道:“当时我受伤几乎送命,滕婕妤区区弱女子都没扔下我不管。我岂会让她有事。这云霄阁内外,都有我的人,一旦有什么不妥,他们必然奋不顾身的保护婕妤和你的安全。” “那就多谢了。”冰玉有些恍惚,她记得从前鹰眼每次看见三公主,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这次居然这么温和妥贴。且她也不清楚,公主是怎么救了鹰眼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鹰眼得到消息之后,就直接去了监牢。 果然在监牢里一人的身上,找出了与其他人不同的刺青。那刺青显然是被人故意修改过,可是龙鳞霸气,岂是随便就能改去的。还是那么的显眼。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把你交给你们的皇帝。除非你交出我们需要的东西。”鹰眼得了皇上的命令,直接审问这个人。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则在九銮宫中,想方设法的与薛赟周旋,拖延时间。 几个人一起行动,配合的十分默契。 “贵客,菜好了。”门外是小厮们的声音。 腾芽望了冰玉一眼:“去开门吧。” “是。”冰玉连忙过去,敞开了门。 小厮们井然有序的进来,迅速的摆好了菜。 这时候才见春宁一脸惶恐的奔进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 “怎么了你?”腾玥看她一脸的惶恐,眉头锁紧:“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奴婢和冰玉去茅房的时候被人打晕了,冰玉她……”春宁看着冰玉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心里禁不住有些担忧。 “方才我肚子痛,急着去茅房,一转头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冰玉一脸无辜的说:“我也没瞧见你被人打晕啊!后来我出来的时候没找到你,以为你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又以为你在厨房里帮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春宁摇了摇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做的。当时冰玉的确在她前面,不可能从后面袭击她。可如果袭击她的人不是三公主的人,那又会是谁? “好了,人没事也就罢了。”腾玥方才刚与腾芽说完动容的话,这时候心里正感动着。也不愿意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妹妹,咱们姐妹俩好好的喝点酒吧。像现在这样,能聚首在一起,同桌共饮的日子着实不多了。往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好。”腾芽笑着点头:“那我就陪姐姐好好喝一点。” 冰玉和春宁分别替她们斟满了酒杯。 腾芽端起酒杯,刚要往嘴里送,便发现被子里有些不对劲。“姐姐别喝。” “怎么?”腾玥的酒都已经贴在唇边了,听了这个动静,吓得手一缩,整杯酒撒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天啊!”腾玥吓得几乎跳起来:“有人下毒!” “一定是打晕我的那个人干的!”春宁吓得瑟瑟发抖。“他一定是不想让我们去小厨房里监工,才故意将我打晕。岂有此理,皇后娘娘,咱们赶紧让人进来,把这云霄阁翻个底朝天,奴婢偏不信揪不出这个人来。” “那你还真揪不出来。”腾玥冷笑了一声:“下毒的人一定早就离开了,且不会在这里等着你来抓她。”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您知道谁是下毒的人!”春宁战战兢兢的看着皇后。 “除了她,还有谁!”腾玥冷笑了一声:“我都不曾对她下毒手,她反而这般按耐不住了。对我用毒也就罢了,居然还对我的妹妹下狠手。如若是这样我都能饶了她,那才叫没有天理呢。” “姐姐怎么知道一定是她?”腾芽只是希望她不要冲动。“如果是她,她既然存了害人的心思,自然必死无疑。可若不是她,白白便宜了背后使坏的人就不好了。” 这么说着话,腾芽往头上摸了一把,这才想起今天没带着银簪子。“冰玉,把你头上的银簪子给我用。” “是。”冰玉连忙取了下来,双手递给腾芽。 腾芽往那些菜上面试了试,从头到尾,没有一道菜让银簪子变色。就连汤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唯独银簪子放在酒杯里,瞬间就变成了黑色,足见是酒被人动了手脚。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春宁气的浑身发抖:“奴婢这就去告诉皇上,让皇上杀了她以儆效尤。” “站住。”腾玥唤住了她:“你说了皇上就会信吗?别说是你去说了,就算皇上现在在这里,亲眼所见这酒里有毒,也绝对不会怀疑是那个贱人做的。” “这我就不懂了。”腾芽疑惑不已:“她下毒,为何只把毒下在酒里。怎么不在饭菜中花心思呢?” 腾芽的话音还没落,春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咬着唇瓣,径直跪在了腾芽面前,呜咽道:“求三公主为我家娘娘做主。皇后娘娘她这些日子,实在是挨的太苦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芽一脸的疑惑。 “皇上冷落皇后娘娘多时了,娘娘日日等,夜夜盼,好几回等到皇上来,还没进寝殿呢,却又被她想法设法的给勾走了。为此,娘娘闷闷不乐,沾染了酗酒的陋习。成日里饭菜可以不吃,可酒却不能不碰。后来,皇后娘娘喝醉了,显不出端庄,她又设计让皇上过来,看娘娘出丑……” “别说了。”腾玥绷着脸,眉心紧紧的揪在一起。“我技不如人,是我自己笨。若是我连她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坐稳这样的后宫。” 看得出,腾玥的身子是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虽然她一直都很清瘦,但现在的她,看上去很是虚弱无力。如果不是胭脂打的好,脸色根本就没有此刻这般容光焕发。腾芽有一丝心疼,但更多的则是怨怼。“你怎么可以任由别人这样欺负到你头上?你是盛世的大公主,你的母亲是盛世的皇后,你有这样荣耀的身份,注定了你之后的前程。可是,再好的前程,也要有好的手腕去经营,长姐,别再让人这样欺负你了。” 听了这番话,腾玥嚎啕大哭。 那哭声震耳欲聋,极尽辛酸,腾芽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你现在和我说说,那位宠妃到底是什么来头?”腾芽沉眸,目光里透出些许的凉意。 “她是鲜钦宁王的小女儿,吕衾。宁王曾经追随先帝驰骋沙场。当年先帝被困在嵩蒿泊,弹尽粮绝,几乎送命。宁王为救先帝硬是领着人,突破重围,撕出一条血口子,让先帝能得以全身而退。宁王自己却因此而断了一只手臂。先帝感念他的忠心和骁勇,册封他为宁王,世袭罔替。是鲜钦所有异姓王里最位高权重的。”腾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入宫一年多点,还不如我侍奉在皇上身边久。可是她一入宫,宫里那些原本就不满我的人,迅速的被她笼络去。这些人,成日里针尖麦芒的针对我就算了,但凡是有算计,我必然会被卷入其中。不瞒你说,芽儿,我是拼尽了全力,才能保住我这条命。喝酒出丑,是,皇后的尊严都没有了,可若不如此,我怎么能苟延残喘至今呢?恐怕,我也见不到了你。纵然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说不定,这回见了面,就难再有下回……” “姐姐。”腾芽打断了她:“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咱们姐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都说同人不同命,我从前不信,但我现在信了。”腾玥抹着泪,笑笑的看着腾芽:“你什么都有了,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居然还为了自己的恩宠,拿你做人质……” “你不是也在这里陪我了么。”腾芽有想过,她来了这云霄阁,云霄阁里就只有她自己。腾玥只是找个理由引她来,完全不会自己涉险。可实际上,她也在这里。“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不怪你。只是姐姐,从现在开始,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第一个告诉我真相,我愿意帮你,竭尽所能的帮你。” “妹妹。”腾玥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算是白费力气,这下她哭的更厉害了。 “春宁,你马上传话出去,让他们请太医,说皇后娘娘中毒了,性命垂危。”腾芽打定了主意,便决定要彻底的为姐姐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冰玉,你也去,说我快死了哭的厉害些。” “是。”冰玉立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妹妹,你这是……”腾玥不解的看着她。 “姐姐,这酒虽然会致命,可是我有解药,能让你体内的毒素延缓着慢些发作。你敢不敢为了自己的前程,冒险一回?”腾芽的脸色,十分的严肃,看上去有些吓人。 “敢!”腾玥毫不犹豫的点头:“别说你有解药,就算你没有,只要你让我喝,我就是死也不怕。” “傻姐姐。”腾芽幽幽叹气:“咱们姐妹本就不多,我怎么舍得你再出事。只是你若不喝毒酒,事情不好解决。我也只能让你受点苦。” “好。”腾玥冲她微微一笑:“老天待我不薄。真的。” 第163章 联手行动 >> “大人不好了!”暗士急火火的奔进宫来,离得老远,看见鹰眼就忍不住吆喝起来。“出事了,云霄阁出事了。” “云霄阁出什么事了?”鹰眼刚从天牢里出来,脑子还有些懵。忽然听了这么一句,顿时一个激灵。“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么?怎么还会出事?” “鲜钦的皇后娘娘和咱们的滕婕妤都中了毒。”暗士吓得脸都白了。“不知道是谁在酒里面下的毒。” “什么?”鹰眼饶是一愣:“中毒?” 他心里掂量着这件事,不由得诧异。滕婕妤的医术,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能让她中毒,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明知道自己是送上门去做人质的,滕婕妤应该也不会这么疏忽大意吧。再说,鲜钦的皇后要下毒毒自己的亲妹,这说不过去吧。就算能说过去,有什么理由把自己也给毒倒了?这不是玩命么!“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可是……”那人担忧的问:“要不要请御医?” “自然要。”鹰眼凛眸:“有多少御医能用的,都请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这么大的事情,必然得精心着去办。鹰眼加速了步伐,整个人看上去急火火的。 颂昌见他来的着急,少不得将他堵在宫门外:“大人,皇上现正在会客,吩咐了不许打扰。您有什么事情,不妨晚一些再来面圣可好?” “有要紧事,不能耽搁。”鹰眼冷着脸道:“我自己进去,你放心,有任何事情由我承担。” 颂昌还想拦一句,可是鹰眼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殿。 “皇上。”刚进殿,鹰眼就赶紧行礼。 凌烨辰和薛赟正在说话,忽然看见他进来,都显得格外诧异。 “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这时候进来?”凌烨辰显出了责备之色。“不知道朕正在与贵客说话吗?” 凌烨辰就这么当着薛翀的面,和鹰眼交换了眼色。 “回皇上的话,鲜钦的皇后娘娘与滕婕妤在云霄阁共进午膳,却被人在酒中下毒,以至于双双中毒。”鹰眼十分的惶恐:“属下刚得到消息就马上派御医过去了,只是这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属下不敢擅自做主,才来冒犯。” “你说什么?”薛赟顿时就愣住:“有人对皇后和滕婕妤下毒?” “是。”鹰眼拱手道:“消息属实。” 薛赟心里十分奇怪,按说在邻国的底盘,即便皇帝有什么心思也不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这若是传出去了,有损的是皇家声誉。更何况,一个皇后而已,就算真的被毒死了,也损伤不料鲜钦的半点基业。何苦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人若是在邻国出事,邻国也脱不了干系,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赶紧摆驾云霄阁。”凌烨辰却没有薛赟那么沉默。“将云霄阁内内外外都给朕封锁起来。一个人都不可以擅自离开。另外,请大理寺接受此事,朕必须给远道而来的贵客一个交代。” “是。”鹰眼迅速的退了下去。 薛赟即便是想要阻拦都来不及。这下可坏事了,人还没救出来,人质这边就出事了。凌烨辰一旦接管这件事,马上就会发现云霄阁内外重兵几重,目的恐怕就显而易见。“皇上不必如此担忧,这件事情的真相,必然能查出来。” “是啊。”凌烨辰颔首:“只是下毒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朕是必须得把真相找出来的,决不能纵容!请!” 薛赟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道离开了正殿。 一路上,凌烨辰心里都比较踏实。凭他对腾芽的了解,这件事情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计划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一步,她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薛赟却一点都不踏实。凌烨辰分明就是一只狡猾的老虎。这件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一行人匆匆的赶到云霄阁的时候,场面让人有些害怕。 房间里的菜基本没怎么动,酒却洒了不少。 腾芽虚弱的坐在地上,被冰玉含泪扶着。春宁则跪在躺在两把凳子上的腾玥身边,俨然哭成了泪人。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腾芽边哭边说:“姐姐说要喝酒,我便笑着答应。她说这酒极好,自己就喝起来。一小壶下了肚,臣妾才发现这酒有不妥。” 薛赟赶紧走过去看腾玥,只见她唇瓣乌黑,一张脸却惨白的吓人。“玥儿……玥儿……” “我叫了姐姐半天,却也没有叫醒。”腾芽撑着身子,吃力的站起来:“这种毒十分厉害。我只是喝了一口,整个身子都酥软,且胃里面烧的厉害。也是冰玉帮我,将喝下去的酒吐出来,可仍然没有解除掉身上的毒。御医看过,已经去开方子了。等下熬好药,先给姐姐服用。” “是什么人在酒里下毒?”凌烨辰扶着腾芽,心疼的说:“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若被朕知晓,必然要灭他九族!” “皇上息怒。”腾芽吃力的说:“这种毒,好似不是……不是常见……”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眼皮一翻,整个人倏然往后仰。 凌烨辰一把将她勾在了怀中,蹙紧眉头扶稳:“芽儿,芽儿你怎么了?” “皇上,您快看啊。”冰玉战战兢兢的握住了腾芽的手,双手递给凌烨辰看:“婕妤的指甲都变成了黑色。” “怕是不好。”薛赟的心一揪一揪的:“恐怕是毒性起了变化。皇上,这里人多手杂的,又是个人来人往的酒馆。是不是先将她们送回皇宫,再让人仔细看顾?” “你说的对。”凌烨辰点头:“这里的确不适宜疗伤。鹰眼,赶紧先挪回去。只是这里的事情查的如何?” “回皇上的话。”鹰眼拱手道:“这里例外都是邻国的戍卫,足足有几十人在暗中保护皇后娘娘与婕妤的安全。其余的人,也都是云霄阁原本的人,并未有脸生的外人。” “这就怪了。”凌烨辰疑惑的望了望薛赟:“既然皇上如此在意皇后娘娘的安危,又怎么可能有人趁机作怪还不被察觉?” 薛赟知道他想要暗示什么,却只作不觉。“此番出宫,朕择选的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即便是在邻国,朕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皇后身边,更是强悍的侍卫。此番皇后与亲妹聚首,也是难得的一件喜事。谁知道朕百般部署,却仍然没有防住使这样手段的无赖。” 凌烨辰看着薛赟气鼓鼓的样子,少不得蹙眉:“朕的母后,其实是贵国皇后娘娘的亲姨母。这一层关系不晓得皇上你是知晓?” “听玥儿提起过。”薛赟如实道。 “若论血缘,贵国皇后娘娘乃是朕的妹妹。妹妹在哥哥的地方出事,无论如何,都是朕的过失。”凌烨辰眼眸一紧:“皇上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你放心的交给朕来打点。这几日,就让玥儿妹妹在宫里好好调养,过几日朕一定会还你个健健康康的皇后。” “那便劳烦了。”薛赟没闹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作怪,心里有些没底。 “云霄阁所有的人,带回宫去,朕要亲自审问。”凌烨辰目光锋利的瞪了鹰眼。 “是。”鹰眼立马应下。 “此外,给朕追查清楚,这坛子酒的来历。所有经手的人必须详细的提供与这坛酒有关的种种信息。所有知情的,先留下,一概不知道送去刑房严加惩治。提供的消息让大理寺马上去彻查,朕偏不信了,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朕眼皮子底下作怪。”凌烨辰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帮腾芽做好这一出戏。 也是难得帮她一回,自然要尽心竭力。 薛赟拱手:“多谢了。” “客气。”凌烨辰还礼。“一旦事情有所眉目,朕便让人去驿馆相告。” 见凌烨辰要走,薛赟少不得追问一句:“皇上,那天牢里的……” “那件事情容后再说便是。”凌烨辰沉眸道:“总之朕不会伤及他们。只是因为这些事情生出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朕不想让人误以为先前追杀你鲜钦三皇子的事情,朕也参与其中。” 把他的嘴堵上了,薛赟的表情还真是有点难看。凌烨辰拂袖而去,一脸的焦虑。 那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在意下毒的这件事情。 薛赟也不好坚持说点什么,一个人一脸无奈的回了驿馆。 这时候,吕衾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 皇上一大早就入宫,她一等,便是半日的功夫。 “皇上,您回来了。”吕衾看见皇帝走进来的一瞬间,焦急的面容倏然变得温润柔媚:“臣妾才用过午膳,不知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人撤了。皇上可用过午膳吗?” “还没。”薛赟轻轻摇头。 “快去准备些可口的饭菜来。”吕衾对身边的婢子吩咐了一句,殷勤的替薛赟脱下了披风。“皇上也累了,先和一盏茶润润喉吧。” 薛赟接过了茶盏,才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你有孕在身,不必如此操劳。” “皇上,臣妾和您的孩子最知道心疼人。臣妾眼看着就满六个月了,他却在肚子里特别的乖,除了白日里会踢会动,夜里从来不闹。臣妾休息的好,自然不会觉得疲倦。”吕衾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将手抚在她的腹部,薛赟心情大好:“这就好。” “皇上,娘娘,膳食准备好了。”婢子乖巧的行礼,便退去了一旁。 薛赟携吕衾的手慢慢的走到桌边:“你用过了也罢,就坐着陪朕一会可好。” “好。”吕衾笑着点头:“臣妾为皇上布菜。” “嗯。”薛赟点了头就慢慢的吃起来。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已经遣走了内室的御医,只剩下鹰眼和冰玉,以及睡卧在床上的腾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皱眉扫了鹰眼和冰玉一眼。 “皇上,属下察觉那云霄阁内外都是鲜钦的人。属下赶到的时候,鲜钦的人其实早就已经将云霄阁控制起来。就和咱们意料之中的一样,他们的目的就是用盛世大公主做诱饵,引来婕妤为人质。以此来交换牢中的那些人。属下也已经查出那个人的身份,并且按照皇上的吩咐,从他的身上搜出来一张地图。这张图,就是临西的军事设防图。请皇上过目。” “戊子国的要塞!看来鲜钦真的要吞并戊子国,拉近和咱们的距离。”凌烨辰虚了虚眼眸,道:“这张图朕要好好看看。” “皇上,那么那个人是杀还是留?”鹰眼沉静的看着皇帝的脸色。 “留着吧。”凌烨辰冷冷道:“留着的用处比较大。” 话刚说到这里,腾芽就发出了一声轻哼。 冰玉连忙上前去瞧她:“公主,您可算是醒了,奴婢担心极了。” 腾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漓乐宫的内寝之中,遂温和的笑了下:“不过是一些掩人耳目的伎俩,又不是真的有事,不必担心。” “可是是药三分毒啊。”冰玉心疼的不行:“要不现在奴婢就去给您熬解毒的汤药来?” “你且去熬点粥吧,我饿了。”腾芽定了定神,才发现凌烨辰和鹰眼都在房里。“皇上过来了。” 凌烨辰走到床边,捏了捏她的鼻尖:“朕若不来,你这戏要怎么唱下去?” “要不怎么说皇上最知道臣妾呢。”腾芽笑的合不拢嘴。 鹰眼明显一怔,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滕婕妤对皇帝笑的这么柔美亲切,就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冰玉退下去熬粥了,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他刚要退出去,腾芽就唤了他一声。 “鹰眼且慢。” “婕妤有什么吩咐?”鹰眼楞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腾芽略微一想道:“今日的那种酒,我用小瓶子装了一些回来。这里面的毒很普通,酒也很普通,都不是很难弄到的。所以很难查出来处。但是这酒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说话的功夫,腾芽摸出了那个小瓶子,递给了凌烨辰。 凌烨辰打开闻了一下,唇角就浮现了笑容。“是梅花的味道。” “不错。”腾芽点头:“若果我没有猜错,酿酒的人花了点心思,酿酒的时候撒了些梅花花瓣。只是花瓣撒的并不多,所以味道不是很重。但现在已经是春日了,这酒肯定是几个月前就做好的。云霄阁的生意特别的好,这种寻常的酒水一般不会一直存放着不喝,等几个月之后再给客人享用。所以我猜,这些酒应该不是云霄阁原本的那一些。最近什么人送过这样的酒过去,恐怕就是关键了。”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查。”鹰眼走过来,从凌烨辰手里接过了小瓶子,在鼻子前轻轻的嗅了嗅。“属下告退。” “还真是难得。”凌烨辰望着鹰眼离开的背影,满脸的疑惑。 “什么难得?”腾芽不明所以。 “鹰眼何时变得这么听你的话了。当初朕让他离开皇宫,就是因为他对你……”凌烨辰垂首看着腾芽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忽然就豁然开朗了。“知道你的人,必然知道是为什么了。” 腾芽饶是一笑:“皇上,其实臣妾没有这么好,这回的事情,臣妾便是要好好的做一点事情了。” “你打算怎么做?”凌烨辰凝眸,捏了捏她的鼻尖。 “揪出下毒的人。”腾芽的脸色有些冷:“可是结局如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如果你能呢?”凌烨辰凑近她的脸庞,有些担忧的问。 腾芽陷入了沉思。其实如果那位宠妃没有身怀有孕,她会毫不迟疑的下手。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下手太狠了,一尸两命,也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皇上以为呢?”她有些拿不准,双眼充满期望的看着凌烨辰。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凌烨辰捏了捏她的下颌。“从来强者的观念里,都只有斩草除根。”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的心颤了一下。“强者的杀伐决断,不是我们这些小女子可能理解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凌烨辰抚了抚她有些冰凉的唇瓣。“野火烧不尽,会如何?” 腾芽低下了头,脸色微微转冷。“皇上的话很有道理。” “只是下一回,别再用自己作为这一步棋里面的筹码,无论是苦肉计,还是别的什么。”凌烨辰凑近她的耳畔:“朕会心疼的。” “嗯。”腾芽点头。 没多久,冰玉就领着婢子们鱼贯而入,端了好些吃的进来。腾芽和凌烨辰吃了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凉了。 这时候,鹰眼也返了回来,将查清楚的事情都如实禀告。 腾芽拿过绢子擦了擦嘴,问:“我姐姐在哪里?” “就在隔壁的厢房里。”冰玉蹙眉道:“只是大公主还没有醒,看样子似乎有些严重。”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腾芽往旁边的软榻上望了一眼:“等下把姐姐挪过来吧。再请鲜钦的皇帝和宠妃入宫,就说姐姐不大好了。” 冰玉有些担忧的看了皇帝一眼。 “去办吧。”凌烨辰握着腾芽的手,温和的点了下头。 “是。”冰玉这才转身退出去。 凌烨辰对鹰眼使了个眼色。 主仆之间的默契非常好,这一眼,鹰眼就明白,皇上是打定主意要帮滕婕妤这个忙了。 薛赟领着吕衾入宫的时候,漓乐宫里异常的热闹。 五六位御医都在这里,大理寺的人也都聚齐在这里。不仅如此,前庭的院子里面,云霄阁被带回来的那些草民,也都跪在这里。 薛赟明显的觉出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吕衾的心也跳的很快,脸上维系着小心翼翼的担忧。“皇上,皇后娘娘她是怎么了?早起的时候,臣妾请安时,娘娘不是还好好的么?为何邻国的人会说她快要不行了?”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薛赟沉眸说了这么一句。 “拜见皇上、皇后。”鹰眼的表情相当严肃,兀自走过来对薛赟行礼:“皇上,这些人都有经手皇后娘娘的酒。奴才已经逐一查问过,且也根据他们的话找到了相关的证人,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 薛赟微微颔首:“邻国行事作风果然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鹰眼继续道:“现下大理寺少卿正在内室之中等着向皇上讲明其余的事情。” “好。”薛赟沉眸颔首。 吕衾饶是诧异:“皇上,咱们不是来瞧皇后的么……” “吕妃娘娘所言正是,皇后娘娘现下也在内室之中,由御医看顾。”鹰眼微微垂首。 “哦。”吕衾叹一口气:“好好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就跟着鹰眼走了进来。 凌烨辰的脸色少许不好:“玥儿她不太好,皇上去看看吧。” 薛赟拱手:“好。” 吕衾微微有些诧异,心想为何邻国的皇帝会直呼皇后的闺名,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吕妃娘娘也来了。”腾芽就着冰玉的手,有些吃力的站起来。 “这位一定是皇后娘娘的三妹,盛世的三公主,邻国的滕婕妤吧。”吕衾的笑里透着些苦涩,用以显示她的担忧。 “是呢。”腾芽笑的有些清冷。 “三公主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也是生病了吗?”吕衾不解的问。“瞧着像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呢。你快坐。” “多谢关心。”腾芽从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别的内容,所以言辞也算是温和。 薛赟在腾玥的床边站了许久,看着一脸黑气,奄奄一息的腾玥,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和玥儿成亲,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怎么居然就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朕愧对了她。” “皇上姐夫不必恼。”腾芽就着冰玉的手,慢慢的走过去。她的每一步都那么的轻飘,显然是身子虚弱所致。“姐姐虽然不一定能熬得过这一关,可是若能还她一个公道,又得知皇上姐夫您这样关爱她,多少都是安慰的。” “自然,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查个清楚。”薛赟的眼神很坚定:“你大可以放心。” “那便好。”腾芽转身望了鹰眼。 “事不宜迟!”鹰眼的声音苍劲有力,满面严肃:“那就请大理寺少卿将所查事实公之于众。” 第164章 宠妃出丑 >> “微臣大理寺少卿向两位皇上请安。” 凌烨辰微微颔首,便与薛赟分别落座。 吕衾则娴熟的依偎在薛赟身边如同一枝娇嫩的花,安静的坐好。 “经过微臣查证,这种酒乃是皇城一户姓鲁的酒坊所制作。因为酒坊的老板娘名字里有个梅字,所以他夫君每年冬天的时候,会亲自采摘一些优选的梅花,谨慎保存,以便酿酒的时候随时可用。所以即便是做同样的酒,也比旁人所做的酒里多了一缕梅香。而这种酒的源头之所以能找到,也正是基于这点不同。” 大理寺少卿看着两位皇帝都蹙着眉,于是直截了当:“微臣等经过逐一排查,发现能接近这些酒,并且做手脚的,正是送酒过来的鲁氏酒庄的伙计。起因是日前他给云霄阁送酒,因为摆放的位置不妥,以至于酒碎了两坛子。云霄阁的老板将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让他赔偿,而鲁氏的老板不肯替他出头。也觉得是他的失职……” “好了好了。”凌烨辰听的不耐烦,蹙眉问:“有确凿的证据没有?” “回皇上,有确凿的证据,那奴才自己也招供了。”大理寺少卿连忙道。 “如此甚好。不管此人基于什么原因谋害皇后与其妹,都该死。”薛赟冷着脸道:“这件事情也算是了结。朕现在只希望皇后能平安无事。” 吕衾连忙点头:“是啊,皇后娘娘一向福泽惠及后宫诸位姐妹,臣妾也希望皇后娘娘能逢凶化吉,早占勿药。” 看她如此的担忧,腾芽禁不住暖心一笑:“姐姐在鲜钦,得陛下和吕妃娘娘的关怀,实在是她的福气。做妹妹的,却没能在邻国保护好姐姐的安危,实在心中有愧。” 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去,格外的悲伤。 “你也要保重身子。”薛翀关怀的说:“你姐姐若是知晓,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多谢皇上姐夫。”腾芽收拾了脸色,冲一旁的冰玉道:“去把我吩咐熬的热汤端上来,给在座各位品尝。” “热汤?”薛翀有些诧异:“邻国奉客不是热茶吗?” “这汤,是我让人特意调配的,恢复体力是最好不过的。当然,这汤是温补的效用,吕妃娘娘也可以享有,对腹中的胎儿只有好处。”腾芽温婉的冲吕衾点了下头。 吕衾礼貌性的回以微笑,心里才不认为会有什么好处。她可是皇后的亲妹,她的心思理当是为皇后着想。万一汤里面有什么伤胎的东西,这时候感觉不出来,但是事后会要她孩子的命,找谁说理去? 这时候,汤已经端了上来。 大理寺少卿一行人也撤了出去。 房里只留下两名太医在一旁看顾还没苏醒的皇后。 冰玉和黄桃则在为众人成汤。 说来也是奇怪,这汤装在一个被掏空了芯的南瓜里面。汤已经染上了南瓜的颜色。 盛汤用的并不是寻常的汤勺,而是专门从坛子里舀酒用的酒斗。 “三妹真是巧思,这样的汤我还是头一回见。就连盛汤酒斗也十分别致。”薛赟少不得说两句奉承的话,用来套近乎也好。 只是在腾芽听来,这男人也未免太过绝情了。自己的妻子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思和别人谈笑风生。当然,她是不会表现出来心底的嫌恶,只是温和道:“原本是用勺子从这南瓜里舀汤出来,可是不那么利索,还容易洒出来。这酒斗说来也是凑巧,是我昨日在云霄阁里问老板要的。看着这东西倒是很般配我这种汤,就叫人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啊。”薛翀微微点头,便将汤送到了唇边。只是还没送到口中,身边的吕妃就是一颤。 “哎呀。”吕衾忽然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汤碗一下子掉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凌烨辰随即问道。 “有些烫手了。”吕衾一脸娇怯的说。“都是我自己不当心。” “不关吕妃的事。”腾芽一脸的愧疚:“都是臣妾不好。不知道吕妃怕烫的。让人拿了个瓷碗过来盛汤。冰玉,你还不赶紧换个白玉碗过来。” “不必麻烦了。”吕衾笑的有些尴尬:“我自有孕以来,胃口就不怎么好。素日里吃的也不多,这时候真的是什么喝不下。” 说到这里,她惋惜又愧疚的望着腾芽:“可惜婕妤的手艺这样好,我却是没有这么好的口福。就不必让近婢为我忙活了。” “那好。”腾芽笑着点了下头:“那吕妃姐姐随意就好。” 薛赟也没多想,第二次把汤送到了唇边。“闻着就不错,还带着南瓜的香甜味。” 吕衾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尽量不让自己显出担忧来,却不知道额头上已经一层的冷汗。 “哎呀,皇上!” 眼瞅着那汤就要被他送进嘴里,吕衾一把拽住了薛赟的手:“皇上,臣妾的肚子痛,臣妾肚子痛……” “好好的怎么肚子会痛了?”腾芽赶紧让冰玉唤御医过来。“正好这有现成的御医,让他们给吕妃娘娘把个脉,也好知道究竟。” “不必了吧。”吕衾皱着眉头道:“臣妾可能是累得。皇上不如咱们回驿馆歇息吧?” 薛赟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朕还有事,不如先让御医给你瞧一瞧,如若只是累得,就让人送你回驿站歇息。” “可不是么。”腾芽点头道:“即便是现下回驿站,也要传太医过去。倒不如现在就看看。” 凌烨辰凝眸道:“那就让御医赶紧过来看看。” 吕衾有些心慌,但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出柔婉:“这时候自然是照顾皇后娘娘要紧。臣妾这点事不碍的。” 然而她的话却是说的没有任何分量,因为邻国的两位御医,已经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吕衾实在没有办法再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任由御医把脉。 两位御医先后把脉的时候,薛赟一直在旁边扶着吕衾,那样子看上去格外的紧张她这一胎。当宠妃就是好啊,腾芽禁不住心里有些凉。宠妃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能引起皇帝在意。从前韦逸霜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吕衾也是这个样子。这些皇帝,到底也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如何?”薛赟的话打断了腾芽的思绪。 “回皇上,吕妃娘娘只是有些心慌,并未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多食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便可。凑巧今日的南瓜汤的作用,就有凝神和缓解疲劳之效,微臣以为,比开方子服药对腹中胎儿更有好处。不如请吕妃娘娘少用一些,也能缓解眼下的不适。”御医如实的回禀。 “这便是了。”薛赟顺势端起方才两次都没送到嘴里的那碗汤,递给吕衾:“你呀,就当是水,这么喝一点吧。现在已经不烫了呢。总比喝那些苦的吐酸水的药来得好。” “多谢皇上。”吕衾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是想借着不舒服赶紧走,没想到居然没躲开,还是得喝一碗。她端着汤碗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连后脊梁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爱妃是有什么不适吗?”薛翀看她这个样子,都跟着难受起来。“可是御医不是说没有大碍,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臣妾自己是无碍,可是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凤体。”吕衾这么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臣妾有孕以来,多得皇后娘娘的关怀和照顾,眼下皇后娘娘还没能逃过这一劫,臣妾心里实在着急的不行,就跟有只猫在抓挠一样。怎么都是不安心的。” 腾芽听她这么说,十分动容。 起身走过去,从冰玉手里拿了个小玉勺,接过她手里的碗,轻轻的搅动。“吕妃待我姐姐这样好,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是心存感激的。姐姐虽然中毒,九死一生,但我相信,只要有一丝希望,上天会垂怜,能听见外面的祈祷。” 说话的同时,她舀了一勺汤,轻轻吹凉,慢慢的送到吕妃唇边。 吕衾实在是躲不过去,只有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 她的本意,是借着害喜的机会,再吐出来。谁知道这一口刚咽下去,就听见谁喊了一声什么。 “皇后娘娘醒了。” “皇后醒了?”薛赟登时一喜,做样子做全套,他赶紧起身,飞快的走到腾玥的床边。“皇后,你醒了?是朕,朕在这里。” 凌烨辰连忙吩咐御医过去看腾玥,便也扶着腾芽一道走去了那边。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架若隐若无的屏风给挡住,吕衾就趁机想要把方才的汤给呕出来。 可惜,就这么干呕是不太可能,她将心一横,索性用自己的手指去抠喉咙。这一招见效,果然她就吐了出来。 只是这滋味未免太难受,而且手上也弄脏了。 正用另一只手,往自己的身上去摸绢子的时候,有人在她脸庞,抖了抖绢子。 “多谢。”吕衾说完这声多谢,才发觉,递绢子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滕婕妤。“怎么是你啊,不是说皇后娘娘醒了吗?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别动。”腾芽凝眸看着她,表情有些严肃。 “怎么了?”吕衾不解的问。 “吕妃你有孕在身,诸多不便,千万别乱动。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腾芽的话音落,那遮挡在两部分之间的屏风已经被撤了下来。 “皇上。”吕衾的手里攥着那个绢子,擦去手上污渍,脸上还只有明晃晃的笑容。“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姐姐恐怕是醒不过来了。”腾芽冷着脸,有些忧伤的说。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吕衾连忙道:“方才不是还说皇后已经醒过来了,怎么这时候又说不会醒过来。臣妾以为,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不如还是让臣妾去陪姐姐说说话吧。” “如果你真的想说,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手抠喉咙让自己吐出来?”腾芽一双眼睛,完全注意着她的表情。那样子,就跟遇到猎物的老鹰一般。 “我是觉得吃了那汤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如此。”吕衾故作尴尬:“妹妹可别忘心里去,我并不是嫌弃你的手艺。只是头回有孕,特别容易恶心,又怕干呕不出来自己难受,所以才这么做的。在诸位面前失仪,还请恕罪。” “你是怕我在这汤里下毒吧?”腾芽直接了当的问。 “不会。”薛赟少不得过来打圆场:“小衾不是这样的性子,三妹你可别误会。更何况,你的汤里能有什么问题。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呢。你可不要多心才好。” “如果不是怕我下毒,怎么会有喝下去马上抠喉咙吐出来的道理?”腾芽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除非姐夫您把这一碗汤都喝了,我就向吕妃姐姐赔罪。” “这有何难。”薛赟笑着走过来:“我喝,但是你不必道歉。毕竟小衾也并没有怀疑你啊。” 薛赟说着笑着的同时,那碗汤就那么给喝下去了。 吕衾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她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惶恐的看着薛赟:“皇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薛赟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何吕衾会这么害怕,为什么腾芽又有点咄咄逼人。可是他刚要摇头,说没事的时候,忽然心口剧烈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他想要站稳,却碰的一声倒了下去。 “皇上。”吕衾吓坏了,顾不得身子重迅速的奔过来将他扶住。“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太医,太医呢,快过来为我夫君解毒!” 凌烨辰拧着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解毒?”腾芽诧异的瞪着吕衾:“吕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觉得我下毒?这汤端上来,盛了好几碗,难道我要毒你们,连我们自己人也要跟着中毒。你凭什么这样红口白牙的冤枉人?” “我没时间和你多费唇舌,你懂什么啊你!”吕衾红着眼睛,使劲的揉薛赟的人中穴,可是并没有任何用处,薛赟根本就没有醒转的意思。“来人,快点拿解药来。” 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个时刻。腾芽的心无比的镇定。 待吕衾的人,风风火火的将解药呈上来,一早就准备好的鹰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解药夺了下来。 “你干什么!”吕衾急的像是要吃人:“耽误了我救皇上,你付得起责任?” “这是不是解药,是不是对症下药,总得让御医看了再吃才稳妥。”凌烨辰沉冷的眸子,划过吕妃的脸。 “皇上不必多虑,这是不是解药,臣妾清楚得很。”吕衾急不可耐的瞪着鹰眼:“你赶紧给我解药,晚了,皇上就会和皇后一样再醒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腾芽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晚了,皇上姐夫,就会和我姐姐一样,醒不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你手里的解药不光能救皇上姐夫,就连我姐姐也可以吃对吗?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中了同一种毒。那我就不懂了,我的汤里,怎么会云霄阁酒里的毒药?吕妃,你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可招的!”吕衾发觉自己言多必失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一致的怀疑着她。而唯一能帮他的男人,已经中毒倒在了当下。“我要救皇上,我要救我的夫君,难道你们希望他出事吗?我们可是贵客,你们邻国就是这样当东道主的么?若我们国君在你们这里出事,你们别想能逃避得了责任!” “我们就在这里,不会逃避的。邻国也在这里,不可能不负责任。但是有一件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吧。”腾芽幽幽一笑:“邻国的太后,是你们鲜钦皇后娘娘的姨母。其实邻国说白了,也和盛世一样是我长姐的母家。女儿在母家出事,难道我们会坐视不理?” 她的话音刚落,薛赟就已经醒转过来。 腾芽与他相视一眼,皱眉道:“我记得皇上姐夫您说过,若查出下毒之人,你必然不会放过。眼下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可以问我。” 说话的同时,腾芽朝鹰眼使了个眼色:“去把解药给我长姐服下。若长姐一命呜呼,那便是我错怪了吕妃娘娘。可若是长姐苏醒,毒害长姐的毒药从何而来,想必不用再多说了。” “你……”吕衾这时候才惊觉自己原来是上当了。“你居然……” “告诉你吧,吕妃娘娘。在我夫君还不是皇上的时候,我们贪玩,曾经去过市集的小馆子里吃饭。”腾芽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温柔的落在凌烨辰的脸上。“那时候心存歹意的恶人,在筷子里面下毒,让我们试过饭菜和酒水安全,再因为用了有毒的筷子而中毒。所以你的伎俩,根本就是雕虫小技,我早就看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赟怒气冲冲的瞪着吕衾。 “皇上,您不要信这个女人的话,她是联合皇后娘娘来诬陷臣妾。”吕衾呜呜的哭起来。 “诬陷你?”腾芽冷蔑道:“在盛酒的酒斗里做手脚,让人误以为是酒被下了毒。刚好鲁氏酒庄的伙计和云霄阁的老板有过节,这点小小的细节都被你用力去嫁祸于人,足见你的心机有多深。我长姐,若非被你逼的走投无路,一个从来都不沾酒的公主,也不会一朝一夕变成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你知道她戒除不掉这个酒瘾,你就过意用这样的方式来了断她。她原本是想和我大醉一场,甚至陪我在那里小住几日。你凑巧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来,不在你们鲜钦,你以为自己可以藏匿的很深不漏痕迹。二来,即便是我们有所怀疑,也不敢对一个身怀有孕,又获宠至深的宠妃做什么。所以,你仰仗着皇上姐夫的庇护,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我说的对不对?” 在众人前,就这么被腾芽揭穿了**,这种滋味当真是不怎么好。吕衾气的脸色特别难堪,就跟烧火烤过的锅底一样。“你没有证据!” “皇后娘娘醒了。”鹰眼适时的一句话,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姐姐醒了,就是最好的证据。”腾芽凝眸往那边望了一眼。冰玉和春宁吃力的将腾玥扶了起来。 “皇上……”腾玥有气无力的说:“你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其实并不想多喝的……可她居然用这个来算计臣妾……” “皇上,您别信皇后娘娘和滕婕妤,她们是亲姐妹,她们是故意冤枉臣妾……”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吕衾的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接连又是两巴掌。 薛赟怒气未减,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威严:“若不是你下毒,你的解药怎么可能救醒皇后。连太医都说她危在旦夕。这世上的毒药何止千百种,怎么偏偏是你的就有效果,你真的当朕是傻子吗?给你喝汤,前两次你都故意不肯,第三次喝下去了,居然抠喉咙,你真的以为朕还算计不过来这笔账吗?” “皇上息怒。”吕衾挺着肚子跪了下去,刚跪在地上,就显出了难受的样子。“臣妾……臣妾是一时糊涂,皇上饶恕了臣妾吧。” 她终于承认了,腾玥心里当真是舒畅。虽然方才一直昏昏沉沉的,但这里的说话,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腾芽可真是她的好妹妹,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她。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就这样饶了吕衾。“皇上,臣妾当真是心痛的不行。妹妹身怀有孕,又是皇上最看重的,居然连她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足见臣妾素日里管治后宫无方,请皇上将臣妾一同治罪。” “姐姐何错之有。”腾芽不喜欢这种说法:“后宫是归皇后管治,可是修行在个人。她走了错路,难不成还要你来受责么?想来皇上姐夫也不会宽纵了这种争风吃醋就下狠手要人命的恶风陋风,对吗?” 第165章 如此严惩 >> “三妹说的自然是对的。”薛赟的脸上挂着笑意,心里不期而然的想起一些往事。如果当初娶回开乐的皇后是她该有多好。她这么聪明美貌,必然能将后宫管治的井井有条,协助他完成前朝的政事。也许眼下的烦恼也早就迎刃而解了。 “还请皇上姐夫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多事。”腾芽微微叹气,道:“我们姐妹几个本来就不多,四妹又在小时候去了。我与姐姐最亲,也就最见不得姐姐受委屈。按说,这原本是皇上姐夫后宫的事情,我不该多嘴。” “三妹切莫这样说。”薛赟暂时将心思收回,凝神瞟了一眼吕衾。“朕一向厚待你。你入宫一年多,朕从未对你说过什么重话。一向所需,皇后也是拣选最好的给你送去,从来不曾薄待你。你却恃宠而骄,僭越皇后,朕都看在眼底。想着你入宫时日不长,顾念着你才十五,多次宽宥你的过失。可你倒好,非但不感念朕与皇后待你的恩情,却居然还生出如此歹毒的狠心。当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皇上,你以为皇后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温顺得体,委曲求全?”吕衾很是不服气。“皇后歹毒的手段,难道皇上就可以视而不见,只是抓住了臣妾这一回,就非要把臣妾赶尽杀绝吗?” “你这叫什么话?”腾芽冷蔑道:“皇上姐夫一向宽厚,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后宫赶尽杀绝。更何况你还怀有身孕。你这么说话,足见心中充满了怨怼与戾气。白白辜负了皇恩。” “你闭嘴。”吕衾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鲜钦的事情,几时轮到你在这里播弄是非。若不是你,你姐姐的手段早就被我清清楚楚的展现在皇上的面前了。” 腾玥一听这话,低下头,眼泪就掉了下来。“你是皇上的宠妃,自从你入宫以来,皇上就对你百般的呵护,本宫虽然贵为皇后,可是成日里做什么说什么都要看你的脸色。这些,原本都是后宫的事情,不足在外人面前道出,污损皇室的声誉。可是邻国的国君是我兄长,腾芽又是我亲妹子,在自己至亲的人面前,我也不怕丢脸,我恐怕是盛世最丢脸的公主了。活的这样卑贱卑微就罢了,就连卑躬屈膝还要被别人说是用手段。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才中毒,虽然毒已经解除,可腾玥的身子还虚弱的厉害。这番话,她用尽全力去说,说完当下就跌坐在了地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冒出来,顺着她冰凉的额头往下落。眼泪也涌出了眼眶。 “姐姐,你没事吧?”腾芽看着心疼不已。“这个时候,这些话就不必说了。皇上姐夫想必心里有数。” 房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薛赟沉默片刻,最终打破了僵局。“来人,剥去吕衾的妃子服制,贬为常在。先将她遣送回鲜钦,于原有寝宫之中待产。待生下皇嗣之后,再另行责罚。” “皇上……”吕衾自然是不服气的。“臣妾即便有错,可皇后不是仍然活生生的站在您眼前么!臣妾根本就不曾得手,不过是未遂罢了。您真的要如此的狠心,将臣妾弃之如履?” “看样子吕妃还是不知错。”薛赟冷厉的眸子,凝神看着她:“难不成非要皇后殒在你手里,朕才能治你的罪?” 腾芽松开扶着腾玥的手,走到吕衾面前:“吕姐姐一向慧智,怎么会不明白,不是你做成了你才是这样的人,而是你心存如此,你已经是这样歹毒的人。只是今日的事情,皇上姐夫既然已经有所明示,那就一切按姐夫的心思来办就是。 “别耽搁了。”薛赟有些烦不胜烦:“着人送吕常在回宫。” “是。”应声的侍卫进来两人,还算恭敬的朝吕衾行礼:“常在,请吧。” 吕衾含着泪,咬着嘴唇,无可奈何的行礼:“谢主隆恩。” 她心里的恨,当真是一下子就从眼睛里涌出来了。在看向腾玥和腾芽的一瞬间,恨不得一股脑的刺进这姐妹俩的眼睛里。 “皇上姐夫,皇上。”朝凌烨辰和薛赟行了个礼,腾芽忧心忡忡的说:“臣妾想要让姐姐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等伤养好了再回鲜钦不知可否?” 薛赟扫了一眼凌烨辰,含笑道:“邻国就是玥儿的母家,她留在这里等身子复原再回去,也是应当的。只是又要给皇上和三妹添麻烦了。” “无妨。”凌烨辰温眸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如此见外的话。” “既然是一家人……”薛赟顺势道:“皇上妹夫是否愿意网开一面啊?” 终于还是扯回正题了。 腾玥一听这话,不由得紧张起来。“烨辰哥……” “你安心的留在宫里养伤就是。”凌烨辰温和的对她点了下头。“说了这许多话,想必她们姐妹俩也都累了。既然是政事,不如去书房谈。” 明显的能感觉到凌烨辰的态度有所放松,薛赟沉眸道:“好,请。” “朕得空过来看你。”凌烨辰握了握腾芽的手指。 “恭送皇上。”腾芽端庄的行礼,目送二人出去。 腾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姐姐没事吧?可觉得身上难受的厉害吗?” “有些乏力。”腾玥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感觉呼吸不顺畅似的,稍微动一动,就全身都是冷汗。” “姐姐放心,这只是中毒的后遗症。我已经让冰玉准备好了清毒的汤药,喝了睡一晚,明天就没事了。”腾芽使了个眼色,冰玉赶紧让人端着药送过来。 腾芽自己先喝了一口,觉得没问题,才递给腾玥:“正好,姐姐快喝了。” 腾玥连忙喝了下去,唇角带着笑意。“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真是一点都没错。芽儿,你如今的医术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不但能瞒过御医,还能让我在昏迷中也听见这房里的动静。当真是太神奇了。” “都是徐丽仪教得好。”腾芽温婉道:“也亏得是长姐不知道我的医术如此精通,才没有对人提及过。所以那位吕妃才不知情。” 腾玥不由得一惊,看着腾芽的脸,心跳加速。“你的意思是,我身边有细作……” “自然。”腾芽不加隐瞒的说:“不光是你身边有,我身边也有,这世上没有鬼,是不会死人的。所以你的一举一动,一定在某些人的眼睛里瞪着。这也是我为何让姐姐留在这里一段日子,再回鲜钦的原因。” “妹妹,我若是有你的一半的聪慧就好了。也不至于给人欺负到这份上。”腾玥笑的很是苦涩:“那位宠妃虽然眼下沦为常在了。可是她一旦生下儿子,又有吕家在她背后支撑着,想必早晚能攀爬上来。而我能做的,只不过是在她攀爬上来之前,尽可能的为自己赢得一处安身之所,使将来活的不要那么难堪就是了。” “长姐这是什么话。”腾芽凛眸,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了一些锋芒。“放虎归山,恐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了。如果一定要放了这只虎,还不如当初就不要下手。” “你的意思是……”腾玥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赶尽杀绝?”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腾芽笑眯眯的说勾起了唇角:“只是姐姐,你最好置身事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可是她怀着孩子,如果皇上知道是咱们……” “为何是咱们呢?”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不是咱们还有谁?”腾玥一脸的懵懂。 “她虽然现在是常在,可一入宫就是吕妃啊。”腾芽握着腾玥的手,在她的手掌中间,画了个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了什么孽,就得遭什么罪。吕妃这几年为了自己恩宠,一双手也没少沾染鲜血。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看着这一路上,有多少冤死的亡魂向她索命罢了。” 看这腾芽温柔沉静的眸子,腾玥心里不免舒畅一些。“是啊,妹妹你说得对。她自己做的孽,自己去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在泽丽安安静静的养伤罢了。” “是呢。”腾玥温和的说:“皇上姐夫想必明日就要回鲜钦了,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想必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自然顾不上路上的那一位。他自己都顾不得,那就怨不得别人下手。” “是啊!”腾玥的唇角微微卷翘,心也算是真的平静下来了。“有你在可真好,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么姐姐,你想不想做个像我一样的人?”腾芽凛眉问。 “自然是想。”腾玥先是说了这么一句,可随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来简单,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我准备留你在邻国一个月。”腾芽认真的说:“这一个月里,我会竭尽所能的替你分析鲜钦后宫的局势,以及前朝的种种。就算是逐国之间的交往,姐姐也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能确保今后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妹妹,让我说什么好。你这样处处为我着想,我真是无以为报。”腾玥又是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 “既然是两姐妹,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腾芽轻轻的抚了抚她的手背。“你现在可觉得舒服一些了吗?” “好多了。”腾玥用力的点头:“妹妹的药果然管用。” “冰玉。”腾芽饶是一笑:“去准备一些姐姐喜欢的吃食,等下我和姐姐一起用晚膳。你再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香汤,给姐姐消除疲劳。” “好妹妹,你事事为我设想周到。”腾玥沉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要说:“其实我有件事情隐瞒了你。也不是存心隐瞒,只是我不敢说,咱们姐妹之间,好不容易才能相处的这样融洽,我怕我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故意挑拨离间……” “那么,姐姐现在能说给我听吗?”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我……”腾玥望了一眼旁边的宫人。 “你们都先下去。”腾芽明白她的心思,便屏退了宫人。 “好妹妹,其实这件事情,困扰了我良久。”腾玥沉下心来,这时候才道:“就在你母妃苏贵妃薨逝之前,大约十来日吧。我在御花园放风筝,却不幸扭伤了脚。那是御花园比较偏僻的一处亭子附近,我等着春宁去找人过来。我记得我看的很清楚,是皇祖母和韦妃在那边说着什么。皇祖母给了韦妃一个香囊,香囊里大约是一张字条。” 说到这里,腾玥轻轻叹气:“我当时如果聪明一些就好了。” “怎么?”腾玥不解的问。 “韦妃看了那字条之后,就扔在了水面上。然后朝皇祖母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腾玥皱眉:“紧跟着,皇祖母也离开了。我因为好奇,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可是等我走过去的时候,那飘在水面上的字条墨迹已经划开了。隐约能看见的两个字,其中一个是杀,一个是贵……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想来,一定是皇祖母让韦妃杀了你母妃苏贵妃!” 她说完这番话,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腾芽。她以为她会震惊,她会怀疑,她甚至会对自己破口大骂,骂她怎么能随便怀疑皇祖母,还冠上如此严重的罪名。然而,腾玥再怎么仔细的去看,腾芽的脸上居然只有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方才她说的话,她一个也没有听进去一样。 “芽儿你……你怎么不惊讶,莫非你早就……你早就怀疑是皇祖母?” “是啊。”腾芽饶是点头:“其实我早就应该怀疑,母妃当时,可是宫里位分最高,最得宠的苏贵妃。她怀着身孕眼看着就要生产了,父皇却出了宫,且还因为一些事情留在宫外迟迟不归。一个并不算多么得宠的韦逸霜韦妃,就在这时候闯进青鸾宫,活剖了我母妃,取出她腹中活着的我的幼弟,折断他的脖子……这么严重的罪名,居然被扣在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也就是我身上。想起来,如此的荒诞不经,父皇怎么会信?想必是皇祖母在其中,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替韦妃遮掩。父皇虽然与皇祖母不睦,可皇祖母毕竟是太后,只手遮天,又与前朝相互勾结多年,想来当日有不少臣子建议诛杀了我,也是皇祖母的授意。” “芽儿,对不起,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的。”腾玥不停的锤自己的头:“我居然那么笨,都不知道把那张纸捞起来拿给你看。后来,还因为妒忌,而一直不肯把真相告诉你,险些害了你。” “那时候事情突然,你又怎么能联想到是冲着我母妃来的。即便那纸上的字没有化开,你真的来告诉我了,恐怕也不能力挽狂澜。毕竟离宫是父皇的决定。而就死,也是我母妃的决定。她那么拼劲全力的想要保住她的两个孩子,可最终也只有我一个活下来了。母妃太不容易了。” “对不起啊妹妹,是我让你伤心了。”腾玥含着泪:“其实当初去望宫看你,也是出自我真心。我知道苏贵妃一走,你成了阶下囚,日子一定不好过。我虽然有我的私心,可我真的是想对你好一点,给你送些东西。起码让望宫里的那些婢子,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变了就欺负你。好歹让她们知道,你还有我。” “是啊。多亏了长姐送来的衣裳和被子,我才能安稳的睡一觉。”腾芽抹去了自己的眼泪,也替她擦了擦脸。“索性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眼下,只要姐姐能怀上皇上姐夫的孩子,能诞下个皇子,稳固自己的后位,再通晓一些后宫的局势。有盛世这座靠山,姐姐的日子不会再难过了。” “是啊。”腾玥点头,似乎很期待来日。“妹妹,那你的近况如何?我瞧着,烨辰哥是很在意你的。你说的话他都肯听,他的眼神,看你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温热。只是恩宠加身,恐怕这后宫里的皇后和妃子,目光都会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腾芽温婉点头:“我还好了,做不过在盛世是什么样子,现在仍然是什么样子。” 腾芽压低嗓音,往窗外瞟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悄默声说:“你可见过薛翀吗?” 不等腾芽开口,她又马上道:“你不必回答我,见没见过你自己知道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皇上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杀了薛翀的。如果薛翀在邻国亦或者是你和他走的太近,都无疑会被卷进这场风波里。薛翀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果当时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他,没能让他及时赶回鲜钦,恐怕现在的鲜钦已经是他的天下。这个庶母生下的孩子,倒是成了皇上最大的威胁。即便事到如今,他仍然有翻云覆雨的本事……” 听了这些话,腾芽心里有些难受。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薛翀已经是鲜钦的君主了。他为她做的太多了。可即便到了现在,她仍然不能为他做任何事。“姐姐,我以后不会见到这个人,也不会见这个人。无论他是谁,要做什么,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也好吧。”腾玥点头:“你比我聪明多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有数。” “好了。”腾芽拍了拍她的手:“不说了,咱们吃东西去。吃完了好好沐浴一下,然后早些休息。明天,皇上姐夫离开邻国,姐姐还要相送呢。” “嗯。”腾玥热络的握住她的手:“有妹妹你陪我,做什么都好。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们回到了小时候。” “是啊。”腾芽点头:“那时候,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们的母亲是最要好的姐妹。所以咱们总是在一起的。” “一晃,我的妹妹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腾玥看着她,不禁感慨。“时光荏苒啊……” 望了一眼窗外,宛心收回了目光:“这个时候,滕婕妤姊妹俩应该正在笑逐颜开的畅聊心事吧。” 丁贵仪微微颔首:“皇上允准那位大公主在咱们宫里住些日子,想必这段日子,滕婕妤都会时常相伴她左右。” “有自己的姐姐可真好。”宛心连连叹气:“还是嫁的都这般好的姐妹俩。” “那也不及皇后娘娘与皇上自幼的情分。”丁贵仪殷勤的将剥好皮的枇杷放在皇后手边的玉碟子里。 “哪里有什么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宛心倒吸一口凉气,极为隐忍的说:“本宫只不过是年幼的时候,在鲜钦的皇宫里面,见过年幼的烨辰哥哥。见过那么几回,他就去了盛世。再后来,他的每一日,就是在主意盛世皇宫里的那位公主了。” “可是那位公主没有皇后娘娘这么好的福气,皇上登基,就册封了您为皇后。”丁贵仪擦去了手指上的果渍。“那位公主看上去,也并非专情之人。臣妾总是听说她和鲜钦三殿下薛翀的一些事情。想来这些风声,皇上若是听见了,也必然会觉得生气。” “呵呵。”宛心笑的有些无力。“你以为皇上没听见吗?皇上只不过是听见就忘了。” “这怎么会。”丁贵仪转了转眼眸:“都说三人成虎,想来是皇上听见的太少了。如果皇上能切实的碰见那么一回,想必那位公主就真的要遭殃了。” “唉。”宛心无力的摇头:“你是不知道,皇上对她的情深义重。那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珍之如命。把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就算她心里有别人又如何。只要她人还留在这宫里,皇上能日日看见他,那就足够了。” “这……”丁贵仪有些不敢相信:“皇上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容忍自己心仪的女人心里有别人?” “所以啊!”宛心有些哭笑不得:“这才叫情深义重呢。你我哪里能明白皇上的这一份自苦!若是能明白,也就能和皇上交心了。可惜,皇上已经不知道有许久,没对本宫说过一句脉脉含情的话了。” “娘娘别这样说。”丁贵仪忽然觉得皇后像是纸糊的,一捅就破。当然,她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讨好的笑道:“皇上不过是一时被美色迷惑,早晚能发现唯有皇后娘娘才是一心一意待她的人。一旦皇上感知,必然会回到娘娘身边,惩治那些使手段获宠的。” “承你贵言吧。”宛心仰着头,不让自己掉下泪来:“你记得传令下去,鲜钦皇后在宫里的这段日子,谁都别去给滕婕妤添乱。让她们姐妹,好好的相处吧。” “是。”丁贵仪沉眸应下。 “你也回去吧。”宛心关怀道:“本宫才得了一对极好的山参。一支给子墨,一支给佳音,你带回去给她补身子。” “多谢皇后娘娘如此关怀佳音,臣妾谢皇后娘娘。”丁贵仪高兴的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她一走,宛心眼底的泪就涌了出来:“凌烨辰,你负我一次又一次,难不成还想负我一生吗?” 第166章 忙中有乱 >> 腾玥看着腾芽的唇瓣一张一翕,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这样清明。 鲜钦的盘根错节,人事相关,在她温和的声音里被阐述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腾玥看明白。 “所以只要弄清楚这些人的心思,就不难掌控住后宫的局势。”腾芽用手中的毛笔,轻轻在几个名字下面打了圆点。“而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性,什么样的脾气,姐姐却要多下功夫去琢磨了。” “妹妹所言甚是。”腾玥沉着脸,认真道:“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儿我算是领教了。妹妹,你替我这么一捋,当真是什么都顺了。” “能有些用处,就是最好的了。”腾芽笑着说:“但其实,我知道的也就只是这些皮毛。这世上,千算万算,唯独人心最难计算。何况,鲜钦的后宫也不断的会添新人,姐姐凡事只能自己当心。”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腾玥认真的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是怎么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嗯。”腾芽点头:“我们不存害人的心思,却也不能凭白被人害了。” 说到这里,腾玥起身走到了窗边。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窗棂,外面的春色正浓。看尽眼底的,是姹紫嫣红,也是绿意昂新。“算算日子,皇上离开邻国也有十来日了。” “是啊。”腾芽点头:“这里到鲜钦实在太远了。十来日,也不过是刚开始。” 腾芽的话音刚落,黄桃就疾步走了进来。“婕妤、娘娘,外头刚传来消息,说吕常在在回鲜钦的路上遇刺身亡。” “什么?”腾玥猛的转过身,一脸的诧异。虽然她知道鲜钦的那些毒妇不会这么放过吕衾,却也没想到她们的手段不禁快,而且狠。吕衾被废的消息,想来才传回鲜钦不久,她们就已经找到了如此妥当的处置方法,当真是不可小觑。 “皇后娘娘请节哀,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吩咐人去追查了。而鲜钦的陛下应当也已经知晓此事。”黄桃如实的说。 “她毕竟还怀着皇上的孩子……”腾玥禁不住长叹一声:“即便是有错,孩子也是无辜!” “是啊。”腾芽点头:“人人都以为出声在皇室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其实,宫里的孩子比宫外的孩子难将养得多。往往当知道有她的时候,也是步步为营的开始。” “妹妹说的是,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福气。”腾玥其实是很羡慕吕衾的。一入宫,就深得恩宠。伺候了一年多,也有了孩子。虽然到死,也没能生出来,可是好歹风光过。该有的都有了,该体验的也都体验了。 “姐姐也累了吧,咱们去吃点水果喝点茶,歇一歇再继续捋顺这些。”腾芽起身走过来,牵着腾玥的手:“吕常在的事情,实在是太遗憾了。她虽然有错,但是人死了事情也就过去了。回头姐姐替我带一些祭品,烧给她,只当是一场认识。” “好。”腾玥点头:“容后我会修书一封,寄给皇上。” “婕妤。”冰玉端着果子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绿水宫的樱桃过来了,还送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说是左妃娘娘想请您过去品茗说话,不知道这时候您是否得空。” “左妃?”腾玥有些不解的看了腾芽一眼。 “大公主您有所不知。”冰玉皱眉道:“左妃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妃子了,眼下也怀着身孕。” 腾玥听到怀孕两个字,就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怀着身孕呢,请你去品茶,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大公主所言不错。”冰玉气鼓鼓的说:“左妃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不管是谁,用脚趾也能想出来,她的目的是什么。之前在皇上面前,逼着我家公主给她调配药膳什么的,公主费了好大的力气呢,东西给她送去了,还差点被人冤枉是往里面做了手脚,可是左妃居然没吃过那些东西。” “不吃就不吃吧。”腾玥嫌弃的说:“她不吃反而对芽儿好。若是真的吃了那些东西出了事,即便与芽儿无关,也指不定旁人怎么诟病。” “是。”冰玉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可是这些日子,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左妃胎动不适,亦或者是龙胎怀的不安稳,御医成日里往她宫里去就算了,她自己更是一改往日的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猜不到是她的胎有事呢。这时候又想起我们公主来了,哼,哪里有那么美的事,什么便宜都要让她占了。她说喝就得给她准备药膳?也未免太……” “好了。”腾芽皱眉看着冰玉:“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公主,奴婢也是为您叫屈。左妃根本就没把您当自己人,却故意拉拢。就是不希望后宫的妃嫔再有拉拢您的机会。她这根本就是故意要将您至于孤立无援之地。别人以为你们是一伙,可关键的时候,她只会抛开你去顾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咱们凭什么帮她?”冰玉越说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愤愤不平。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累得自己直喘气。 腾芽皱着眉,连连摇头:“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婢子,活脱脱的怨妇。人家还没开口,你就巴巴的说出这么许多来。未免也太小家子气。” “公主教训的是。”冰玉垂首应下,却有些担忧的问:“公主不会真的想要帮她吧?” “我不是帮她,我是帮她腹中,皇上的孩子。”腾芽微微敛眸,道:“就算她不直接来找我,而是去找了皇上。皇上也会来像我开口。到那个时候,皇上就会想,为什么左妃不直接来找我帮忙,而这件事情一定要经过皇上的嘴,我才肯点头。若然如此,就算我有功劳,也成了没功劳,不如我直接点头,还能让左妃念着我的好。” “妹妹说的也对。”腾玥忧心忡忡的拉着她的手,低声问:“可如实左妃不但没有念着你的好,反而倒打一耙,那又当如何?妹妹帮人是对的,却也不能不顾着自己。” “姐姐放心。”腾芽幽幽一笑:”她的孩子才几个月而已,她就算要算计我,也不得不等一等。而我,也可以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想清楚之后该怎么走。“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最好的。“腾芽反握住她的手:“毕竟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姐姐别这么说,你能在我身边这些日子,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宫里的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设变能有些说话的人,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婕妤。”小川子在外头扬声道:“左妃娘娘让小卓子抬着肩舆来接您了。说绿水宫里准备了极好的糖果,请您过去一同品尝呢。” “左妃催的这么急,可能是……”腾玥忧心的瞟了腾芽一眼。 “那我就不陪姐姐说话了,这就过去。”腾芽望了一眼冰玉,道:“你留下照顾大公主吧。黄桃,你陪我去。” “是。”冰玉心里明白,肯定是三公主怕自己嘴快,乱说话,不如黄桃沉稳,才把自己留在宫里。不过也好,去看宠妃的嘴脸,说实在的,也的确是一件很苦的差事呢。 肩舆到了绿水宫,樱桃和杨桃就赶紧将腾芽迎进宫去。 才进了内殿的门,门便被人从外面赶紧关上,就好像里面不能有一丝风吹进来一样。 腾芽沉了沉心,就着黄桃的手绕过了牡丹屏风,看见了正歪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左妃。 “左妃娘娘,您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腾芽很是惊讶:“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如若不是本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也不会明知道婕妤你在陪伴长姐,还要硬将你请过来。”左清清苦涩的笑了笑:“原本,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身子硬朗,这点事,咬着牙也就支撑过来了。可是……” 腾芽示意黄桃拿了软丝巾过来,走过去搭在了左妃的手腕上,沉眸替她诊脉。 “左妃娘娘宫寒,能怀上孩子,想必是用了极为强劲的助孕药方吧。” “是。”左清清也不避讳了,直言道:“那是我母家的母亲替我求来的方子,这方子当真是有效,我不过用了三次,就有身孕。且刚有孕的时候,我自己觉得我身子很硬朗,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可是这才几个月啊,我就吃不消了。孩子一天天的长大,我的身子就越来越虚弱,总有一种我支撑不住他的感觉。宫里的御医,我也只是请了两位一直信任的御医,想尽法子替我保全龙胎。可仍然不行……” 说到这里,左清清泪眼婆娑的看着腾芽:“妹妹,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我?” 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凝眸道:“左妃娘娘,并非是我不愿意尽力而为。而是……先天不足,对这一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你现下的身孕,也差多四个月了。就算请宫里所有的御医来,日日不离人的在您身边照顾,也至多能撑到六个月七个月的样子。若勉强撑到七个月,可能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可若是六个月……”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愿意尝试。”左清清咬着唇瓣,认真的说:“只求婕妤能为我和这孩子费心。自然,婕妤若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只要本宫能做到,绝对不会推辞。” “这些倒是小事,可以忽略不提。”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凝眸道:“有件要紧的事情,臣妾却不得不在这时候明说。” “你尽管说。”左清清干笑了一声:“本宫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瓜熟蒂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若是强行催生,保全娘娘和孩子的性命,过程会异常痛苦。且……娘娘原本就宫寒,身子不适宜有孕,经过这么折腾一回,很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并且,不足月的孩子,可能会不如足月的孩子那么聪明,甚至他的身子会非常的虚弱,经常生病,很难照料。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便臣妾用心照料,宫里的御医尽全力的伺候,而娘娘您自己也是竭尽所能的呵护,这个孩子能不能长大成人,也是个未知之数。娘娘现在要做的,是拿万分之一的可能去拼劲全力。当然是有可能会成功,失败的可能却更大。”腾芽看着左清清的眼睛,声音沉冷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显得简单得多。” “你的意思是说……”左清清有些不敢往下说。 “不错。”腾芽沉眸道:“服下一晚落胎药,将这个孩子除去。随后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待身子养好后,再行有孕。娘娘便可以如同旁人一样,顺利的怀孕产育,不至于如此的提心吊胆,危及性命。” “不要!”左清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好不容易才撑过了前三个月,我不想就这么放弃。这个孩子,他在我肚子里这些日子,我能感觉到他从一丁点,慢慢的长大。都说母子连心,我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他?腾妹妹,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帮帮我的孩子好不好?再多的苦楚我也愿意承受,只要你肯帮我就行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我今天的决定。我也一样不会怪责于你。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里左清清凛眸望了一眼樱桃:“你去拿笔墨来,我要当着滕婕妤的面,写下免责书。来日,无论是我不能再度有孕,亦或者我的孩子未能抚养成人,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自行承担后果。绝对不牵累旁人,不问责于人。”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腾芽少不得多劝一句:“毕竟您还年轻,侍奉皇上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皇上驾到——” 这一声突兀,左清清吓了一跳。 还没顾得上收拾起脸上的忧色,皇帝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左清清作势就要下床,却被三步并作两步来的凌烨辰一把扶住了。 “你别乱动了。”凌烨辰垂眸看着她:“今天可觉得好一些了吗?” “回皇上的话,臣妾无妨,只是头次有孕,容易疲倦。加上总是害喜,没有什么胃口,所以这些日子才没能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还请皇上恕罪。”左清清仍然想要掩饰自己的情况。 然而凌烨辰却根本不信:“你还打算瞒着朕到什么时候?” “皇上,您何以这么说?”左清清少不得与腾芽对视一眼。 腾芽眼中一片清澈,似乎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会来。 “朕今日去太医院,看过你安胎的方子。”凌烨辰很是担忧:“虽然朕不懂医术,可是保胎药还是能看明白的。你才有孕四个月,御医就已经开始用这么重的方子,想来你的胎一定不是很稳,朕是担心你的身子有事。凑巧要过来的时候,得知你去了漓乐宫请了滕婕妤过来,怎么?你这是想让滕婕妤为你做决定?” “并不是。”左清清连忙摇头:“臣妾自己的事情,不敢劳烦别人帮我决定。而是,臣妾已经有了打算,这才请腾妹妹过来相帮。却没料到,皇上也会这时候过来……”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凌烨辰这么急着过来,就是怕腾芽一时心软,答应了左妃任何事。将来无论是何种结局,就算左妃不去追究,左家的那些人,哪个又是好惹的了。腾芽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左清清红了眼睛:“皇上天纵英明,臣妾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您。臣妾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要拼劲全力,生下这个孩子。不管过程有多艰难,结果如何,臣妾都不会后悔,这是臣妾自己的决定,也绝对不会迁怒旁人。还请皇上成全!” 凌烨辰陷入了沉默。 见状,左清清落泪,伸手握住了腾芽的手:“好妹妹,我求求你,你帮我劝劝皇上,让皇上答应了吧。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臣妾此生唯一的骨肉,臣妾不能让他才刚刚来,就这么走了。” “这样吧。”凌烨辰叹了口气:“朕等下就让颂昌出宫,明日一早请你的母亲入宫探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坚持剩下这孩子,也要问过你的母亲是否答应。多一个人在你身边替你思量,也总归是好的。待到明日傍晚,朕再过来问你。到时候,这个孩子是留还是走,你都要给朕一个答案。” “皇上,不要。”左清清摇头:“臣妾不想母亲为这件事情担忧,就让臣妾自己决定吧。” “不可!”凌烨辰动容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清清,你入宫侍奉朕身边这一年多,朕看重你自然多过你腹中的胎儿。朕的确很想你能为朕诞下麟儿。可若是用你的性命去交换,朕情愿你安然无恙的留在朕身边。” “皇上。”左清清感动的稀里哗啦,扑进凌烨辰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个时候,腾芽自然不能自讨没趣,于是乖乖的从内室退了出去。 黄桃扶着她,慢慢的走到庭院里。 腾芽忽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这绿水宫。即便是凌烨辰对她有真心,可对左清清也是很在意的。 这后宫里,这么多女人,一个分走他的一点心,分来分去的,最终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忽然觉得心好累,心里空荡荡的。 “婕妤,您是不是觉得左妃这一胎当真是凶险?”黄桃看她闷闷不乐,还以为是龙胎的事情很棘手呢。“其实若是您不愿意参与其中,皇上也一定不会勉强您的。倒不如咱们找个借口……” “我知道你的心思。”腾芽温眸道:“虽然我对左清清并不是很了解,但是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是个心智坚硬的人。这样的人,她想要做什么,应该会做得成。这个孩子,若她拼劲全力,想来是可以生出来的。只是以后的事情,就没有人能预料。我是躲避这件事,亦或者是尽力相帮,都不是要紧。其实左家想要帮她,再怎么医术精湛的御医也能请过来。根本就不必咱们操心。” “婕妤说的也是。”黄桃饶是一笑:“左家,自然是什么御医都能请来的。” “是啊。”腾芽就着黄桃的手慢慢的走出了绿水宫。她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今天能好好歇着了。 却不料刚上肩舆没走两步,就听见嘎吱一声。 “落下。”黄桃眼明心亮,一下就觉出了不对劲。 奴才们赶紧放下了肩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婕妤,这里,您快看。”黄桃指着肩舆一根很要紧的支撑木皱眉:“这里居然快要断了。再若走两步,指定您会从这上面摔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腾芽凝眸扫了一眼抬肩舆的奴才。 “婕妤恕罪,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奴才一脸的惶恐:“这是卓公公让奴才去接您用的肩舆。平日里,都是左妃娘娘会用。只是近来,娘娘有孕,不怎么爱出门了,所以才没用上。” “左妃娘娘会用的东西,你们也这么不经心?”黄桃疑惑的看着滕婕妤,意思是并不怎么相信这些奴才的话。 可是左妃是有求于婕妤才会让人用肩舆将婕妤请过来。若婕妤真的跌下来,摔坏了,必然要怨怼左妃。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帮忙了…… “娘娘,您先下来。左右这里离漓乐宫不远。让宫人送您回去。奴婢这就去请人过来查验一下,看看这肩舆是自己坏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黄桃目光冷厉道:“无论是冲着您,还是冲着左妃娘娘,这件事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谁敢在暗处使坏,谁就准备好提着脑袋应劫。” “说的好。”腾芽满意点头:“就按你说办。” “诺。”黄桃使了个眼色,边有人陪着婕妤速速离开。 第167章 安城旧遇 >> 黄桃返回漓乐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怎么样?”腾芽正在和腾玥下棋,举手落下一枚白子。 “哎呀呀,妹妹这一步走的真是妙。”腾玥捻着一枚黑子,皱着眉头道:“看来我是又输了。” 说完话,她才转过身,和腾芽一道看着黄桃。 黄桃皱眉道:“那肩舆是用醉人的竹子扎成的。奴婢发现断裂的地方切口并不整齐,但是竹子像是在什么水里面浸泡过,且就是关键的那几根被浸泡,变得很脆,容易折断。如果不是因为婕妤原本就清瘦,身子单薄,这么上去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跌下来。” “禀明皇上和左妃了吗?”腾芽凝眸问。 “是。”黄桃凝重道:“奴婢查明白究竟,就去禀明了皇上和左妃。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奴婢就不敢多管,所以先回来了。” “能在左妃宫里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左妃身边的人。”腾玥幽幽道:“只是这手法也太不高明了,还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 “是啊。”嘴上这么说,腾芽心里却不这么想,总觉得是哪里有些奇怪。“左妃这些日子,一直鲜少出门。把肩舆弄坏了,来陷害左妃,这个方法不怎么高明,很容易留下破绽。且如果左妃为求安稳,出门只是乘坐马车,那不就是白费功夫了吗?” “妹妹的意思是?”腾玥不禁皱眉。“这事情是冲着你去的,要陷害的根本就不是左妃,而是你?”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黄桃少不得垂下头去。 “可是谁会这么做?”腾玥有些戚戚然。 “还说不好是谁。”腾芽温眸道:“不过这个人看的准,一早就知道左妃的孩子怀的不安慰。也算准了左妃最后,还是会求我帮忙,所以用她的东西来害我,就显得顺理成章。我只是有些纳闷,即便是我真的从那肩舆上摔下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要歇上一些日子,而这些日子,她又能做什么?” “是啊。”黄桃也想不明白。“后宫里的女人们,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咱们眼下,只是没看清楚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腾芽勾起了唇角:“我倒是愿意帮一帮她。” “妹妹想怎么帮?”腾玥不免担忧。 “这两日天气反复,总有春雨。若是我在这个时候病倒了,也就没功夫去理会左妃的事情。”腾芽望了黄桃一眼:“明一早,你就去回皇后,说我偶感风寒,不能去给她请安了。” “是。”黄桃颔首应下。 “看来妹妹可以好好的陪陪我了。”腾玥笑的合不拢嘴。 “姐姐不想念皇上姐夫吗?”腾芽含笑问了一句。 “刚嫁给他的时候,特别的想。一会儿不见,都觉得如隔三秋。可是这一年多,除了伤心就是担心,担心自己污损了盛世公主的名誉,担心自己撑不住这样的皇后宝座……被这些情绪困扰,哪里还能去惦记****之事。何况,****,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从来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腾玥原来说这些的时候,会觉得满心苦涩,可是现在,居然说的很坦然。 腾芽听了,也替她难过。 ”对了,父皇是不是已经好久没有来信了?”腾玥忧心的问:“也不知道盛世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啊,也有段时间没有家里的消息了。”腾芽垂下了眼眸。 小川子笑眯眯的走进来,满脸喜色道:“两位娘娘,这好消息不就来了么!” “什么好消息?”腾芽不由的纳闷。 “这是外头刚送来的喜帖。”小川子双手递给腾芽:“是裕王殿下的喜帖。” “裕王?”腾玥饶是一愣,凑过去和腾芽一起看。“皇叔要成亲了。” “是啊。”腾芽凝眸道:“迎娶英府千金,英乔。居然就是三日之后……” “在安城啊?”腾玥不由得惊讶:“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应该回盛世吗?毕竟皇叔是父皇最在意的兄弟。这种事,不是应该由父皇赐婚,让皇祖母主持?” 怕腾芽还忌讳之前的事情,腾玥说完皇祖母三个字,有些尴尬的笑了下。 腾芽都是平静温和,没显出什么心思来。“谁知道,但既然邀请了咱们去,咱们就去瞧瞧也好。” “冰玉呢,让她去库房里寻些宝贝,分成两份,一份是长姐的,一份是我的。”腾芽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快:“不管怎么样,既然英乔姐点了头,那我祝福他们就是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勉强?”腾玥不由得纳闷:“而且礼品我随行的也好有不少……” “你那些就自己留着吧。”腾芽微微一笑:“鲜钦离得远,送过来也不及时。你回去的路上也还要用。咱们姐妹俩就不必客气了。” 腾玥心里当真是感动:“妹妹,你事事都为别人设想周到,当真是太难得了。我却没有你这么一份善心。” 腾芽微微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翌日,黄桃一大早,就去了碧波宫。 彼时,宛心正在梳妆,得知她来,便让人领进了内室。 “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宛心疑惑的看着她。 “回皇后娘娘的话,婕妤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爽快,未免冲撞了您,就让奴婢来禀告,今日不能过来请安了。”黄桃端正的行礼,如实的回禀。 宛心自然是点头:“既然芽妹妹身子不爽,那这几日就让他好好歇着吧。这几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婕妤的。”黄桃再次行礼,预备告退。却听见皇后吩咐了碧桃:“把门关上。” 黄桃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皇后有要紧的话要说。“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听闻昨日,滕婕妤从绿水宫出来,险些从肩舆上跌下来?”宛心有些不信的问:“这是真的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左妃宫里为婕妤准备的肩舆断了一根要紧的竹子。以至于婕妤险些从肩舆上掉下来。”黄桃垂首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肩舆为何会断?”宛心忧心忡忡的问。 黄桃敛眸道:“奴婢只是查出来,肩舆的竹子被一种药水泡过,变得酥软,经不住重量。其余的事情,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哦。”宛心微微颔首。“瞧着现在的样子,滕婕妤应该很信任你吧。” 黄桃没有抬头,只是温和说:“奴婢粗笨,是婕妤不嫌弃罢了。” “你哪里会粗笨,本宫调教的那么多婢子里面,你是最聪明的。”宛心明显不满意黄桃,言辞难免锋利。 “奴婢承蒙皇后娘娘厚爱,才能在婕妤身边伺候。娘娘恩泽后宫,得蒙娘娘调教,奴婢受用不尽。”黄桃屈膝行礼,算是向皇后道谢。 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的必要。宛心微微挑眉,道:“那你就回去好好侍奉滕婕妤吧。” “是,奴婢告退。”黄桃依足礼数,从皇后的内室走出来。 门被重新关上,碧桃才厌烦的说:“这黄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之前皇后娘娘没能拔出她,她就以为自己羽翼丰满,能够在这后宫里安身立命了。娘娘,咱们要不要赶紧把她解决了,省的碍眼!” “不必。”宛心冷蔑道:“本宫当日调教了那么多婢子。樱桃和杨桃根本就是左妃的人,你和雪桃是本宫的人,其余的都在后宫要紧的位置办事,也就是这个黄桃……罢了,由着她去。等滕婕妤落难的那一日,看她还能怎么得意!” 看得出皇后心情不好,碧桃连忙转移了话头:“娘娘,眼下滕婕妤被那位大公主和伤寒绊着,怕是伺候不了皇上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抽出空来,安插咱们的人接近皇上了?” “也差不多了。”宛心点头:“左妃自顾不暇,尤昭仪还在禁足,丁贵仪和溪夫人、杨嫔又不是皇上一惯宠爱的。也是时候让她来填补这空缺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碧桃试探的说。 “去吧。”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早晚要行此举,那就赶紧吧。” “是。”碧桃给雪桃使了个眼色,提醒她小心伺候。自己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刚下朝,凌烨辰就想着去漓乐宫,把喜帖送给腾芽。 “皇上,不必去了。”颂昌少不得提醒一句:“滕婕妤已经收到了喜帖。并且滕婕妤身边的黄桃来过咱们这里,说是婕妤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爽,这时候正在宫里静养。有鲜钦的皇后娘娘照顾,请皇上放心就是。” “也好吧。”凌烨辰凝眉道:“那左妃的母亲这时候可入宫了?” “回皇上,已经入宫了。”颂昌如实的回答。 “那就去绿水宫吧。”凌烨辰也想见见左家的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是。”颂昌连忙吩咐人备辇。 “对了。”凌烨辰少不得提醒一句:“你让人寻些好东西,作为贺礼,给裕王送去。便说这是朕和滕婕妤的一点心意。” “是。”颂昌连忙应了下来。 “也去问问滕婕妤,是不是要送点什么过去,一起送去也好。”凌烨辰其实是想去见腾芽的。但是她这个时候说风寒,必然是有缘故的。左右腾玥也在,让她们姊妹俩说书画也是好的。心里这么想,他才没有坚持马上去看她。 接下来的日子,腾芽过得轻松不少,只等第三日天还没亮,她就和腾玥一起出发,前往安城参加裕王的婚礼。 当然,为了保证她俩的安全,凌烨辰派了羽林卫护送,确保安然无恙。 一路上,腾玥感慨的不行。 “你说说,时间过得多快,转眼间,连小皇叔也成婚了。”腾玥啧啧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虽然比你大一岁,可是还没有你高呢。你俩成日里手牵着手的,跟着我跑。感情不知道有多好。这样的情景,好像就是昨天一样。可是现在,咱们这位皇叔,玉树临风也就罢了,还颇有威严,骁勇善战,当真是盛世的英雄。” “是啊。”腾芽不住的点头。 “英乔妹妹也是如此。”腾玥不禁一笑:“英家的女儿,温婉可人的多,如她这般满身武艺的却少。但她和皇叔能结成连理,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是啊。”腾芽依然只是点头,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腾玥不免关心。“怎么瞧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可能是没睡好吧。”腾芽揉了揉眼睛。 腾玥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是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不知道那个从前在我身边的婢子,现在如何了。”腾芽上一次过去,她就已经有了身孕。这又个把月的功夫,想必孩子也怀稳了。英乔姐心气那么高,一进门就成了嫡母,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哪个婢子啊?”腾玥一脸的疑惑。“你怎么会忽然想到哪里去?” “其实姐姐有所不知,我身边那个叫静夜的婢子,其实是皇祖母的人。她身手不凡,一身的武艺。那时候,我让皇叔和英勋将她擒获,逼问出关于皇祖母的事情。起初进行的相当顺利,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皇叔就和她好上了……还有了孩子。” “什么!”腾玥心头一紧:“还有了孩子,那……” “唉。”腾芽摇了摇头:“还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那英乔可知情吗?”腾玥不免担忧。 “知晓。”腾芽少不得轻叹一声:“原本英乔姐是不接受这件事情的,她自己走了。却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她。可是她没有回。” “女子的宿命,大抵都是如此。”腾玥苦涩的笑了下:“夫君有几个姬妾,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女子却要从一而终。连嫉妒都不可以。” “说的是呢。”腾芽也是无奈:“只要皇叔能好好待她也就是了。别的,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天就亮了。 “快到安城了吧?”腾玥掀开了车帘,远远就看见了一行人扎着红色的缎子,煞是喜庆。“妹妹,你看远处。” 腾芽顺势望了过去。“应该是皇叔的人前来相迎。” “可不是么。”腾玥笑的合不拢嘴:“他这真是迎的早,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说话的功夫,就有人迎了上来,恭敬的为腾芽的马车开路。 等到安城的时候,城里去裕王府的路上,也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到处都是红色的碎泡纸。 裕王一身新郎红衫,快步迎了出来。“玥儿,芽儿,你们可来了。” “恭喜皇叔成就一段佳偶天成的好姻缘。”腾玥喜上眉梢:“这次来邻国,不想还赶上了这么好的事情,当真是让人高兴。我婶婶呢!” “在里面。”裕王的脸上,笑意盎然。只是望向腾芽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担忧:“芽儿。” “恭喜皇叔。”腾芽收拾起了脸色,只喜声道:“皇叔成婚是大喜事,芽儿自然得早早过来。” “贺礼三日前就送来了。”裕王有些尴尬的说:“还以为你们会早点过来呢。” “哦,芽儿这两日风寒才好,所以我们才过来。”腾玥默契的与腾芽对视一眼。 “皇上怎么没有一起过来?”裕王凝眸问。 “皇上还有些政事,脱不开身。皇叔莫要介怀。”腾芽朝门里望了一眼:“就不耽误皇叔在这里迎客,我们姊妹自己进去和婶婶说话。” 裕王点了下头,刚想再说什么,腾芽已经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腾玥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腾芽和裕王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从来都是无话不说,没想到如今居然也这般的陌生了。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捉摸不透。 “拜见三公主,给大公主请安。”静夜挺着肚子,有些吃力的给腾芽行了礼,才发现腾玥在她身后。 腾芽看见她的时候,多少有些诧异,尤其是她高高挺着的肚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腾玥倒是没客气,直接了当的问。“今儿不是我皇叔迎娶正妃的好日子吗?你这身子,在这里转悠什么?” 静夜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妾身是……” “妾身?”腾玥顿时就挑起了眉头:“据我所知,你只是芽儿的婢女,是奴籍,应当自称奴婢才对?芽儿,莫不是你什么时候给了她自由身?” “并不曾。”腾芽也没给静夜好脸色:“她做我奴婢的时候也不止我一个主子。这自由身是否应该让我来给,亦或者是她真正的主子给,还两说呢。” 静夜只觉得难堪,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一言不发的听着别人的数落。 “两位公主来了。”英乔的声音那么熟悉,带着一丝喜悦。 “英乔姐。”腾芽看见她就觉得特别开心:“不,我要改口叫你王妃婶婶了。” “是啊。王妃婶婶。”腾玥笑吟吟的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我们也有好多年没见过面了。” “是啊。”英乔点头:“还真是好多年了。” “婶婶怎么自己出来了,不是还没带拜堂的时辰?”腾芽不喜欢静夜在侧,故而道:“走,咱们去婶婶房里说话。” “好。”英乔也没过多的理会静夜,只是拉着两位公主,热络的往屋里去。 春宁和黄桃也跟着往里走,唯独是冰玉站在门口好半天,直到人都走进去了,她才慢慢的过来。 ”静夜……“ 静夜听出是她的声音,不由得一颤:“冰玉,你也来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冰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你还好吗?” 咽下心里的苦涩,静夜连连点头:“还好。” “那就好。”冰玉也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总之心里特别的酸涩。她继续往前走,不想再说了。 “冰玉。”静夜却叫住了她。“你若是得空,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你我给为其主,早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冰玉不想多听,皱眉要走。 “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何况我只是将所知禀告太后,我从来就不曾做过伤害三公主的事情……” “闭嘴。”冰玉一下子就恼了:“期初三公主只是告诉我,你遇上了危险,不幸去了。我当时哭的眼睛都肿了。后来才知道,你竟然是别人的细作。我那些眼泪真的是流的一点都不值得。你说你从来不曾做过伤害三公主的事情,可是你却将她的一举一动告诉别人,面上是笑脸,背后捅刀子,这还不是无赖的行径吗?你非要三公主因你而受伤才叫做了?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些吗?” 动了动唇,静夜掉下泪来。 “你哭什么哭!”冰玉嫌弃的不行:“我只是个奴婢,哪里敢欺负裕王殿下的女人。罢了,我可不敢再和你多说了,以免让人把我扭去打一顿。” “其实太后还有联络过我。她希望我能帮着劝裕王回盛世。”静夜含着泪,压低嗓音拉住冰玉的手,凑近她耳畔说了这番话。“我知道太后仍然有所图谋,可这些话,我说出来三公主也不会信。冰玉,念在我们一场姐妹,你替我转告公主。其实如果能选,我情愿自己一开始就是公主的人,从来不曾有别的主子。可是宿命如此,我怨不了旁人,只能怪我自己命运不济。” “呵呵。”冰玉冷笑了一声,甩开她的手:“都怀上了孩子,还有什么命运不济的。瞧你这身衣裳和饰物,裕王殿下应当对你很好不是么?那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话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静夜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真的知错了,求你们原谅我吧……” “受不起。”冰玉没有再回头,只是觉得以前那么好的情分,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168章 好事多磨 >> 内室里,挂满了红绸。能看见的地方,也多摆放金漆器,满眼的喜庆。 只是这喜庆也太过于喧嚣,却唯独欠缺了一缕温馨。 腾芽和腾玥伴着英乔坐在了梳妆镜前,三个人笑靥成花。 “你别说,这凤冠霞帔穿在身上,当真是好看。哪怕英乔妹妹鲜少会穿裙褂,看着也是娇嫩秀美的。”腾玥羡慕不已:“我嫁去鲜钦的时候,因为鲜钦的皇帝重病一切从简,且鲜钦的服侍与我们盛世的不同,所以也没有机会穿成这样子。” “玥姐姐生的如花似玉,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英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望了一眼腾芽,腾玥有些自责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腾芽饶是一笑:“我也很羡慕英乔姐。这一身衣裳的确衬得她柔美动人。” “嗨。”英乔笑容里透着苦涩:“其实不过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这世上的女子,又哪里有真的称心如意的时候呢。不过是各自品味着自己的苦涩,笑对人生罢了。”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那个静夜给你气受?”腾玥直截了当的问。 “即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何况我不是受气的性子,她又能奈我何?”英乔拨弄着耳朵上这对耳环,微微蹙眉。“罢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我可能会在安城住上一段日子。只是不知道你俩有没有空多来走动?咱们三个能穿上便服,多去街上走走也是好的。” “我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芽妹妹得空不。”腾玥笑吟吟的说:“左右我还有半个月才会离开邻国。在你这里逗留几日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新婚燕尔的,不陪着夫君,拉上我们到处游玩算怎么回事呢。” “这里是裕王殿下的封地。他成日里要处理许多军务,哪里有时间出去玩。”英乔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们,我来安城成婚之前,已经向皇上辞去了所有的职务。我现在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了。除了能和你们耍耍,也没有别的消遣。” 腾玥笑眯眯的望了她肚子一眼:“你是不知道呢。许多人都是才成婚就有了身孕。若你也如此,就不怕没有消遣了。” 英乔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去你的,青天白日的,怎么说这个。” “都是新娘子了,还怕听这些吗?”腾玥喜滋滋的说:“若你真的一索得男就好了。英家也许久没有添丁之喜了……” 腾芽听着她俩说话,静默的笑着。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安静,惬意,十分的舒适。 这种感觉,才是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听着,也是高兴的。 “你怎么不说话?”腾玥看着腾芽一直笑着,不免纳闷。 “没什么,听你们说就很高兴。”腾芽刚勾起了唇角,就看见冰玉气鼓鼓的进来。 可能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得体,冰玉连忙转了笑脸:“奴婢端了些热茶和糕点过来,请皇后娘娘、王妃和公主品尝。” “你是怎么了?”腾芽关心的问:“身子觉得不爽快吗?” “奴婢无碍。”冰玉笑的有点苦涩。 “那就是静夜和你说了什么吧?”腾芽也不避讳。 “她说……她说太后一直想方设法的拉拢裕王殿下,是有什么目的。”说起这个冰玉就更生气了:“她也是奇怪的不行。给公主当奴婢的时候听太后的话,现在不给太后当奴婢了,又跑来说太后的坏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奴婢失言了。人家现在身份不同了,哪里是奴婢能多嘴的。” 英乔沉默的转过头去,并不多说一句话。 腾玥也是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其实不外乎是选择不同罢了。”腾芽倒是看得开:“她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就是太后的奴婢。太后吩咐她做什么,她必然要做什么,哪里有婉拒的道理。所以即便是以后遇到了我,也终究已经有主了。她对自己的主子尽忠,没有错。我恼她,乃是因为她对我的背叛。可从太后的角度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过错。” “奴婢不懂这些。”冰玉的双眼微微泛起红意:“只是知道,公主待她那么好,她却这样子回报公主,着实不应该。” “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英乔转过头,与冰玉对视一眼:“只是你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气,那就不值当了。今儿后厨准备了不好喜饼和糕点,你呀,去挑些好的,拿来给大家品尝。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好。” “是,王妃。”冰玉乖巧的点头:“奴婢这就去。” 只是刚推开门,就看见静夜站在门外,一脸的慌张。 “你在这里做设么?偷听?”冰玉顿时就涨红了脸,很恼火的瞪着门外的静夜。 “什么事?”英乔往这边看了一眼,皱眉道:“既然来了,便是有事情吧。进来说。” “是,王妃。”静夜走进来,行了个礼。 “你去吧。”腾芽怕冰玉控制不住脾气,弄得气氛尴尬,便对她点头示意。 “是。”冰玉这才走出门去,将门关好。 腾玥这时候,才顾得上仔细的再端详一番这冰玉。那时候,她去腾芽身边伺候,也就是个水灵灵的丫头。如今这么看着,到底也是个心机深的女人。 “什么时候要站在门外听着不进来啊?”腾玥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给她点脸色看。 静夜倏然就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腾玥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怎么欺负了你一样。有话说话,何必动不动就跪呢。” 静夜红着眼眶,十分担忧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哽咽道:“求三公主救救我的孩子!” 腾芽有些纳闷的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我虽然不曾给你请脉,可是从你的起色和举止来看,你这一胎怀的极稳,你身子也硬朗,又是习武之人。顺利的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也轮不到我来帮你什么。” “太后……”静夜惶恐的压低嗓音,皱眉道:“太后下了最后通牒,若我在一个月之内,还不能说服裕王殿下回盛世,就要取我的人头。” 说话的同时,静夜将藏在袖子里的蜜蜡丸递给了腾芽:“信笺就在这蜡丸之中,三公主若不信,只管看就知道。” “你是说,皇祖母到现在还想要控制你?”腾玥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 “三公主,奴婢真的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才说这番话,实际上,奴婢也从来都未曾拜托太后的掌控。除了……之前被裕王殿下救下,藏匿在驻地的那段日子。” 听到这句话,英乔的眉心不自觉的蹙了一下。 就是那段日子,让裕王殿下的心里倏然多了一个人……她真的很想仔细回忆,那段日子她自己在忙什么。怎么就顾不上去陪一陪裕王,又怎么可以凭白的让人钻空子? “你是说,你来到安城之后,皇祖母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命令你?”腾玥的目光,如同鹰隼一样,希望尽可能的将她的心思都捕捉进眼底。 “是。”静夜含着泪点头:“我是太后花重金培育的死士。太后随时可以要我的命,只是因为我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裕王殿下的身边,才能苟延残喘至今。若不是还有这么一点点价值,我的命恐怕早就被太后收了去。死,我不怕,可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跟着我一起死。三公主,奴婢曾经背叛过你,可从来就没有存害你的你的心思。求你,念在这个孩子是裕王殿下的请骨肉,帮一帮奴婢吧。哪怕只能撑到将这个孩子生下,让奴婢就死,奴婢也不会犹豫。” “这件事,你去求裕王不是更好吗?”腾芽微微凛眸:“太后想要他回盛世,只要他肯点头,那事情不就解决了么!到底也不用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要向我求情。” “那是因为裕王殿下不可能答应回盛世去。”静夜仰起头,一脸的惶恐:“太后是让裕王殿下……谋朝篡位,取代皇帝成为新帝。” “你说什么?”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奴婢不敢说谎。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宿怨已深,根本就到了难以化解的程度。而皇上一直都在架空太后的势力,一旦发觉太后的死士,就会斩草除根,还不留情。而太后也看出了皇上的决绝,知道如果皇上一直在位,她便是永远也不可能独掌后宫的凤权。所以,算来算去,也唯有这一个办法,那就找一个听话的人,取而代之……”静夜一口气把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仰起头,看着腾芽的眼眸,沉重道:“这件事,从奴婢的嘴里说出来,一旦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奴婢会生不如死。可纵然如此,奴婢也要说,奴婢后悔从前的种种所为,不愿意再错下去……三公主,您是太后最看重的公主,兴许你能有办法改变太后的心意。奴婢只求您,救救奴婢的孩子吧!” 腾芽其实一点都想不明白,为何皇祖母都到了这个年岁,还是那么沉迷权势。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为了自己能执掌凤权,甚至是掌控皇权,她居然可以狠心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 “你先起来吧。”腾芽伸手扶了静夜一把。 静夜的身子沉,跪了这一回,膝盖就有些吃不消了。 “三公主,我知道是我错,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弥补我的过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红着眼睛,一脸的凄婉,看上去特别可怜。 英乔转过脸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可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无辜,难道她就不无辜吗…… “腾玥腾芽……”裕王忽然推开门,急火火的进来。 “怎么了?”英乔下意识的迎了上去,才发觉方才裕王似乎没有喊她的名字。旁人如何觉得,她不清楚,可是她自己看来,这时候的气氛也未免有些尴尬。 “英勋在来安城的路上被人拦截在城外。”裕王忧心忡忡的说:“刚接到他的求助信号,我恐怕是要出城接应了。” “不行。”腾芽当即表示反对:“你是新郎,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你的婚宴,这个时候你不能走。” “那怎么行。”裕王急切道:“我若不去英勋岂不是有危险。” “安城以外,都是邻国的地方。英勋将军是来参加你的婚宴,被拦截在城外,离这里并没有多远。”腾芽凝眸道:“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倘若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当新郎,好好的完成你和英乔姐的婚礼。别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那怎么行!”英乔也不同意:“你一个人这么过去,太冒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过去。我还有随行的羽林卫。”腾芽勾唇道:“放心吧,在邻国境内,什么兵都没有羽林卫好用。” 裕王凝神看着腾芽,好半天才略微点了下头:“这样吧,时辰尚早,我和你一道去。你带着羽林卫,说不定这件事情马上就能解决,也不影响我回来行婚礼仪式。” “不。”腾芽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皇叔,我们等着这天都等了好久好久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和英乔姐的好日子。今天说什么都不能有差池。长姐,你就在这里替我盯着皇叔和王妃婶婶,总之我速速就回,应该还赶得及看这对璧人拜天地呢!” 说话的功夫,腾芽就一个人走出了厢房。“羽林卫首领呢?小川子,让他来见我。” “是。”小川子连忙应声。 裕王则跟了出来:“芽儿,这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怕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 “你呀,就别为我担心了。什么样的风浪我没见过,你宽心就是。”腾芽倒是没觉得这么去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她隐约的感觉到,裕王对英乔似乎没有从前那股热乎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他们成婚之后感情反而不如从前,那才是真正的没有意思……” 腾芽带着羽林卫迅速的出了城。 很快,就按照求救的信号,找到了大概的方位。然而赶过去的时候,她有点傻眼。这一片空地,如平时一样宁静,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未见英勋人影。 “婕妤,属下已经让人去不同的方向查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羽林卫的首领汤伟恭敬的说。 “好。”腾芽定了定神,道:“那姑且就在这里等一等好了。”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人声。腾芽心想,如果真的是在这里中了埋伏,那周围应该会留下打斗的痕迹。可是这里一片宁静,什么都没有发现。英勋又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了,他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只是让人空等,这也不符合他缜密的心性。 “这边有痕迹。” 不远处,有探子扬声呐喊。 “婕妤,我先过去瞧瞧。”汤伟未免有什么不妥,执意先去看看。 “一起去。”腾芽凝神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们走到前面那片林地,果然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是将重东西在地上拖行时留下的痕迹,且不在少数,像是有人故意打扫过这里。腾芽下了马,仔细的贴着草叶搜寻线索,找着找着,忽然发现一截没点完的草绳。她拿着绢子,将草绳捏起来,那股刺鼻的味道一下子就让她心里一惊。 “怪不得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是迷烟。方才有人用大量的迷烟,在这里迷倒了敌人。并且将这些人拖走。相信再往前面走,会发现马车的痕迹,你们几个赶紧上马,去追。” “是,婕妤。” 腾芽心里有些惊讶,到底是什么人,将前来观礼的英勋给擒获了?英勋前来观礼,不应该只是单枪匹马而来,总要有送呈贺礼的马车吧! “婕妤,前面果然有马车留下的痕迹。”汤伟亲自去看过,才谨慎来报。“看样子,马车一路往别处去,似乎是故意远离安城。” “相信他们还没走多远呢,咱们骑马,一定能追上。”腾芽扬起马鞭,迅速的追往前头去追。 原本也是相安无事,可到了一条路的分岔路口,她有些犯了难。 “婕妤,要不咱们兵分两路去追?”汤伟皱眉道:“这一次来安城,皇上在意婕妤的安危,随行的羽林卫不在少数。即便是分开追,也不会减损咱们的兵力。” “这里有一个路口,就分开,若是前面再有两个路口又当如何?”腾芽总觉得这么做不妥当。“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才能更快的救出英勋。” “英勋将军……”汤伟沉思了片刻,皱眉问道:“婕妤,英勋将军是不是早年随盛世皇帝攻向开乐的那位少年将军?” “是啊。”腾芽略微点头。“你知道什么吗?” “这就对了。紧挨着安城的叶城,那位戍守驻地的将军曾经是开乐的将军。开乐被盛世吞并之后,他便投靠了邻国。原本是向凌玄宗父子投诚,但皇上器重他是个带兵的将领,所以就册封他为将军,戍守叶城。这一回,一定是他知道英勋将军要过来,所以才会来安城附近埋伏。” “那好,咱们就去叶城。”腾芽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且事关开乐,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又和宛心扯得上关系。 一路奔驰到了叶城,腾芽却被人拦阻在城门之外。 汤伟顿时就黑了脸,摸出了身上的令牌。“我们乃是皇上的羽林卫,所到之处官员一应以礼相待,绝不可以阻拦。你们难道是想违拗圣旨不成?” 守门的将领一看见羽林卫的令牌,顿时就害怕了。连忙以禀告将军为理由,迅速的退下。可他这一退,却是将城门直接锁闭了,那意思就是要公然抗旨。 “岂有此理。”汤伟气的不行:“这叶城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管怎样,都的进去。”腾芽冷着脸:“汤伟,让人去叫门。告诉里面的奴才,若是英勋将军有半点损伤,本婕妤一定会亲自禀告皇上,将整个叶城的将领撤去更换。” “是,婕妤。”汤伟也不想第一次跟婕妤出来办事,就办的灰头土脸。这样为面太丢羽林卫的面子。他找了两个精壮之人,狠狠的去拍门叫门。然而门里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腾芽急的不行,如果是有旧仇,那他们一定不会饶了英勋。如果英勋出事了,那英乔的婚事的这一日,恐怕是要添许多遗憾了。这么想着,腾芽来了劲头,对汤伟道:“放火,把这城门烧了。” “什么?”汤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放火,把这城门给烧了。”腾芽又重复了一遍,目光里充满了坚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汤伟担忧的说:“从来没有人是这样叫开城门的。这若是传出去……” “你放心,这是我的意思。”腾芽昂首道:“如果皇上要追究,我一个人承担。” “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汤伟还在犹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婕妤让你烧,赶紧烧就是。”鹰眼微微勾唇:“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负责。” “是。”汤伟不再犹豫,立即吩咐人照办。 “你也来了?”腾芽看到鹰眼,心情大好。“你来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我知道他们不敢做的,你都敢。” “婕妤太看得起我了。”鹰眼饶是一笑:“等下门开了,婕妤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进去向这位将军要人了。”腾芽皱眉道:“这位将军叫什么?” “狄少伦。”鹰眼笑着道:“听说可是软硬不吃的茬。且还不同于旁人,旁人当将军,那是一身正气,可他却是满身的匪气。婕妤能不能收服他,且要看你的本事了!” 第169章 匪气将军 >>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火烧叶城城门!是活腻歪了么!” 这男人的嗓音果然带着一股匪气的粗犷。 腾芽沉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是本婕妤放的火。” “婕妤?”狄少伦清冷一笑,满眼的疑惑:“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是吃了老虎胆子么!” 说话的同时,他刺啦一声从身边的戍卫身上,拔出了长刀,直挺挺的冲着腾芽举刀过来。 鹰眼瞬间就警惕起来,袖子里的暗器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对方已出手。 然而腾芽丝毫不为所动,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一股光亮。 “小丫头片子,我的刀可不长眼睛。”狄少伦说话的时候,到就朝着腾芽的脸挥过来。 倒吸了一口凉气,鹰眼毫不犹豫的放出了飞镖。 狄少伦用刀面挡住了飞来的暗器,嘴角带着一缕邪魅的耻笑:“这算什么?暗箭伤人?身为羽林卫,原来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 “岂有此理。”鹰眼横眉竖目的走上前来:“对皇上的滕婕妤如此不敬,这时候又来重伤羽林卫,狄少伦,你是真心来投诚的吗?” “闭嘴!”狄少伦冷蔑的瞪着他:“你没资格在我面前叫唤。” 他冷着脸走上近前,看着腾芽饶有兴致的说:“倒是你,居然敢放火烧我驻守的城门,怎么?想试试我的厉害?” “你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放了盛世来的将军会比较好。”腾芽迎着他的目光,无所畏惧的浅浅一笑。“不然,恐怕你是要吃些苦头了。” “就凭你?还是就凭你身后这些蠢材?”狄少伦冷蔑道:“英勋可是杀害我开乐为数不少将士的奸贼,我要留着他祭旗,怎么可能你放一把火,随便说两句话,我就饶了他?” “你现在想不放人恐怕也不行了。”腾芽沉眸看着他。 狄少伦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底气:“你真以为我会怕你?”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头朝着腾芽的额头戳了一下。 “大胆!”鹰眼登时就恼了:“你敢冒犯皇上的婕妤,我看你是活腻了。” “你不用这么生气。”腾芽转过脸,示意鹰眼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刚落,狄少伦就明显的感觉戳到腾芽的那根手指,火辣辣的疼。“你这贱丫头,你敢下毒!” “我早说了,现在你不得不放人了。”腾芽冲他得意的卷起唇角。 “岂有此理,我杀了你!”狄少伦刚举起刀,整个手臂就开始痛。他很明显的感觉到,那种痛从手指传到手臂,跟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腾芽饶是一笑:“首先我不是羽林卫,其次我也不是江湖中人。你得罪我,冒犯我,所以我就让你吃点苦头。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且不用你看成君子。是小人也好,是你口中的贱人也罢,总之疼的不是我就好。半个时辰之内,你没有解药,就会毒气攻心,七孔流血而死。我再让人进去把英勋接出来,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 “你……”狄少伦还从来没试过活的这么糗。居然被一个身量纤纤的小姑娘给算计了去。 “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旁边的随从压低嗓音道:“那英勋,您能抓住他一回,就能抓住第二回。凡事,当以您自己的安危为紧要……” “闭嘴!”狄少伦冷蔑道:“纵然是死,本将军也不会向敌人摇尾乞怜……” “是么,那你很有英雄气概!”腾芽凝眸对着他微微一笑。 狄少伦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猛烈的收缩,那不是痛的感觉,而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心跳随时都会停一样。“你……你卑鄙……” 他摇摇晃晃的就倒了下去。 “鹰眼,你带着他们去把英勋带出来。”腾芽说话的时候拔出了自己鬓边的银簪子。 “你干什么!”狄少伦身边的随从冷厉的瞪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废话。”鹰眼皱眉道:“婕妤做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滚开!” 那随从被他瞪的心慌,自然是皱眉闭了嘴。 腾芽走过去拨开了狄少伦的衣裳,露出他结实的胸膛。银簪子锋利的一端,朝着心口一个位置狠狠的刺下去。 “住手你疯了吗?”随从吓得面无人色,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你还嫌害他害的不够吗?” “其实我没下毒,他之所以会觉得指甲发麻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腾芽冷着脸道:“他这种病,最忌讳的便是生气,我故意激怒他,赶上了这个发病的时机。他自顾不暇,当然不能阻止我救英勋。只不过,顺手救了他,也就互不相欠了。” 说完这番话,腾芽对那随从道:“你赶紧让人把他扶进房里。我随你过去,给他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按时给他服用,戒骄戒躁,还要戒酒,慢慢的调养三个月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鹰眼一头黑线,这个狄少伦狂妄的都不把皇上放在眼底了。何故这滕婕妤还这么好心,居然又救了他。 “鹰眼,麻烦你在这里接应英勋。” “好。”鹰眼点头,却有些不放心狄少伦的人:“我让汤伟陪公主进去。” “不必了。”腾芽饶是一笑:“一个自顾不暇的人,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那随从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出什么来,不过心里还是很钦佩这位滕婕妤的。看着年纪很轻,不但医术了得,还如此的有胆量,果然是不简单。 用银簪子在他胸口放了血,狄少伦不一会的功夫就醒转过来。 这个时候,腾芽正在给他写药方,他的随从在一旁看的很仔细。 “你这丫头……”狄少伦才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说话居然有些吃力。 “你的病比较罕见,但在我看来,应该不是头一回发作了。既然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为什么不好好的根治,好好的调养,倒是还这么大的火气。真的不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吗?”腾芽一边开方子,一边抓着他数落个没完。“且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要跑去抓人,用什么迷烟,你的手段也不见得就光明么!” “我那是兵不厌诈。”狄少伦吃力的坐起来:“而且,我最该算账的应该是你。” “这话怎么说?”腾芽冷着脸,皱眉看着他。 “是你引高世渊杀气,除掉了焸公主。这两夫妇都死在你手上,等同于开乐的江山因为你坍塌了一半。你说说,我是不是最应该收拾了你。”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狄少伦咳嗽个不停。 “自己没气就少说两句话。”腾芽冷冷一笑:“我这个方子你不喜欢就不用。反正受罪的不是我。” 说完,她把方子交给了那位随从:“本来我今天是高高兴兴来参加英乔姐和我皇叔的婚礼,这时候赶回去,他们也拜完天地了。都是你害的,我没能好好观礼。狄少伦,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个人情,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你讨还回来。” “好哇,随时奉陪。”狄少伦看着她一脸从容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丫头,还真是有点不同。 腾芽从内室出来,就看见英勋一脸急切的过来。“不是让你和鹰眼在外面等着吗?” “你有没有事?”英勋急的脸都涨红了:“我是发求助信号,可是裕王怎么能让你过来?狄少伦根本就是个穿着铠甲的土匪。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故意要破坏裕王殿下的婚礼。说白了,他就是记恨盛世吞了开乐。”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没有心思理会我们。”腾芽看着英勋似乎精壮了不少,少不得勾唇:“才多久不见,那个翩翩少年如今也成了真正的将军。英勋哥,走吧,咱们赶紧回安城去。裕皇叔和英乔姐还在等着咱们呢。” 看她真的没事,英勋才放心。 只是返回安城的时候,酒席都已经散了。 前来道和的宾客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英乔换下了喜服,换上了日常的装扮,和腾玥她们几个一直在府里等着消息。 “看样子,都是因为我让你错过了一场婚宴。”英勋有些愧疚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脑子一热,就中了狄少伦的埋伏。万幸的是你没被连累,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说这些了,你从前也帮我不少。”腾芽柔柔一笑:“对了,近来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戍守?” “在宫里。”英勋饶是一笑:“还是在宫里安心些,我不愿去驻地。” 想起那时候,他宁可入宫的原因,腾芽心里有些不好受。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她舍命相救,也是为了感激他从前对她种种的好。互不亏欠,心里也就踏实了。 “太好了,你们终于平安的回来了。”腾玥看见他们进来,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那个叶城的将军,有没有为难你们?你们走后,我听皇叔说那个人可真的是不好惹。” “他倒是想为难我们,只可惜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腾芽温和的看着英乔:“英乔姐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房里等着洞房么?怎么还换了衣裳,坐在这里?” “自然是你们的安危更要紧。”英乔笑容明媚:“现在看见你们都平安无事,我心里也松乏不少。” “对了,皇叔呢?”腾芽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皇叔那么担心英勋的安危,怎么这时候去不见人。 “哦,他可能在书房吧。”英乔温和道:“毕竟每日都有好多军务……” “我去见皇叔。”腾芽打断了她的说话,执意过去找裕王。 “别了还是。”英乔连忙阻拦:“你刚回来也累了。我让人给你流了好多好吃的呢。刚好你也我哥趁热吃一些吧。” “饭当然要吃,只不过要等一下。”腾芽坚持去见裕王:“英勋回来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马上告诉皇叔才好。” 英乔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尴尬之色。 “好了好了,芽儿那么聪明,你也遮掩不住,何必再隐瞒。”腾玥长叹了一声,才道:“那一位说肚子不舒服,裕王自然就过去陪着了。” “这大喜的日子……”腾芽心里不舒坦。 英勋听着不免觉得尴尬:“其实裕王这么做也是有缘故的,我听说静夜已经有了身孕……” “你们男人当然向着男人说话。”腾玥揶揄道:“有身孕怎么了,就能丢下新婚的妻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硬性尴尬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能我自己没有成婚,所以不太懂这些。罢了罢了,多说多错,我还是闭嘴的好。” 腾芽拉着英乔的手,走到一旁,避开腾玥和英勋,压低嗓音问道:“你怎么想?” “为了孩子,他去也是应当的。”英乔苦涩一笑:“我虽然希望他在我身边,可是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难免会在意些。并且,如果是为了孩子好,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可真是万用万灵的一招。”腾芽凝眸笑道:“当初宛心有了凌烨辰的骨肉,凌烨辰就迎娶她为妻。如今你倒是比我幸运一点,你才是裕王的正妻。” “对不起芽儿,又勾起你的伤心事……”英乔很是自责。“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就算没有静夜,也迟早会有别人。喜欢上皇家的男子,大抵结局都是这样。自然,也不光是皇家才如此,富庶的门第不也都是这个样子么!这世道,就是这般风气,哪里容得咱们女人委屈。习惯了也就是了。” “你想得开就好。”腾芽饶是一笑:“既然那一位说身子不爽,那我就去看看她。” “芽儿,还是别……” “我去看她,是我自己的意思。”腾芽朝英勋和腾玥颔首示意,便出了房间。 “芽儿她会不会……” “不会的。”腾玥打断了英乔:“她是最有分寸的。你们兄妹俩也有好久没见了吧?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耽误你了。听说这安城很是富庶,我让人陪我出去转转去。” “那你自己当心点。”英乔少不得关心:“我让人陪着你去。” 这个时候腾芽已经走到静夜的房门外。她举起手腕往门上撞了两下。 “谁?” 门里果然是裕王的声音。 “腾芽。” “芽儿,你回来了?”裕王一听是腾芽,三两步奔来开门。“这可太好了,你有没有事?英勋如何?” “怎么皇叔你还会关心这些事情么!”腾芽不满的问。 “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会不关心呢。”裕王看她脸色不好,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连忙辩解道:“方才静夜的身子有些不爽快,我就陪她回来。孕期嘛,也是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舒坦。” “皇叔,你忘了我和徐丽仪学的是什么本事了?”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既然她不舒服,那我就进去替她请脉好了。” “那也好。”裕王连忙点头:“你瞧过,我也能安心些。” 腾芽快步走了进去,静夜连忙要从床上起来。 “你别动。”腾芽眼眸有些冷:“你这样慌忙的起来,若是身子更不舒坦,我可吃罪不起。” “三公主说笑了。”静夜赔着小心的垂下头去:“方才只是觉得腰膝酸软,有些撑不住,本来是想一个人回来的,可是……” “可是裕王殿下心疼你嘛!”腾芽的唇角卷的有些好看。“他哪里舍得你一个人回来,所以宁可丢下新婚的妻子,也要陪着你。这样的情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你在我身边侍奉的时候,也没有和裕王走的很近。反而在宫外那么短的日子,你倒是能俘虏裕王的心。” “芽儿……”裕王略带着讨好的口吻道:“都是之前的事情了,说来也是没意思,倒不如你快看看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似是心浮气躁使得胎气震动。”腾芽凝眸看着静夜:“你自从来到裕王的身边,就备受恩宠,你有什么可烦躁的?” “三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静夜灰着脸,低下了头。 “静夜都和我说了。”裕王长叹连连:“我也不知母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可是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回盛世了。我在这里很好。何况是皇兄让我在安城驻守,我没有道理不听皇兄的安排。” “那么,如果太后用静夜做人质呢?”腾芽直接了当的问。“静夜原本就是太后的人,太后操控她的生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若是不点头,她的命也许就没了。” “你说这话,便是试探我了!”裕王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皇兄待我如兄如父,我绝对不可能背叛他。至于静夜,她已经是我的人,我就有把握能保护她周全。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她伤到静夜和我的孩子。” “你现在有静夜,有英桥姐,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你从前对英乔姐也是非卿不娶,可还不是对别人有了心思。往后也是一样,你身边永远不会缺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你这时候漂亮话说的极好,可以后有了别人,忘了静夜呢!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你也不可能保全她一辈子。”腾芽话说的直接,丝毫不介意静夜和裕王会不会因此而怨怼。“我觉得你不如带着英乔姐和静夜一道回盛世,一方面给皇祖母请安,一方面弄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的也对。”裕王赞同的点了下头:“可是静夜的身子,越发的重了。我是怕她在路上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 “对哦!”腾芽自嘲的笑了下:“我居然忘了,她现在是你的宝贝。开罪旁人如何,只要不让自己的宝贝受伤害,那就是最好的。” “芽儿。”裕王过来,与她面对面:“你呀,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你放心,我还是会对英乔很好的,她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忘记。”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腾芽沉冷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的缘分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怎么想,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若真的有心,对英乔姐好,比对我说这些管用。” “你放心。”裕王轻轻伸手,搭在腾芽的肩上:“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好,我永远都是你的好皇叔。”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腾芽早就不觉得,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好皇叔了。 “多让她休息,少来她这里惹她动心。”腾芽皱眉道:“她身子重了,怕是不能侍奉你。” 裕王的脸刷的一下红起来:“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大夫不是丫头。”腾芽摊了摊手:“自然,信不信由你们。” 她转身出了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天啊,说黑就要黑了。这一日的折腾,当真是累的不行。腾芽有点走不动,看来今晚是不能折腾着回皇城了。“冰玉,你去让人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我累了,想睡了。” “这么早?”冰玉疑惑的不行:“可是公主,您还没用晚膳呢。” “不吃了,没胃口。”腾芽眉心微蹙:“我也不想见人,就想好好的睡一觉。” “好,奴婢这就去办。”冰玉心疼的不行,在想三公主是不是也被静夜气坏了,才会这么疲倦。 “对了。”冰玉忽然想起一件事:“奴婢方才见过宫里来送信的人,说是皇上从外面请了个游医,说是来为左妃娘娘安胎的。还说左妃娘娘那边的事情,就不用您费心了。” “也好。”腾芽轻哂:“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愿左妃能得偿所愿。” “只是左家明知道左妃的身子不济,还坚持要保全这个孩子……”冰玉言止于此,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一个孩子,对皇室来说,当真是极为重要的。母凭子贵,是千百年不变的话题了。”腾芽想了想也觉得累。 “奴婢只盼着公主您也早些有自己的孩子。那样,咱们也就可以守着他照顾他,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冰玉笑的合不拢嘴。腾芽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自从她和凌烨辰成婚,一直都是有名无实。想要冒出个孩子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好了,我累了,赶紧去收拾客房吧。” 想起了凌烨辰,腾芽仰头望着夜幕低垂的天空,这个时候,他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正凝视着将黑的天,想着她的样子? 第170章 夺子风波 >> 盛世。皇宫。 韦倚媃静默的坐在秋千上,看着不远处腾威和几个内侍监玩的正欢,唇角微微卷翘。 这个孩子,是盛世唯一的皇子,这几年来,皇帝后宫的新欢不断,却没有人再生下皇子…… “太后驾到——” 突入起来的声音,惊得人心跳加快。韦倚媃连忙起身,恭敬的行礼:“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太后的凤眸里沁着些许的冷意,纵然唇边的笑容看上去温和,却也难以掩饰她心底的厌恶。 静默的看着韦倚媃拘着礼好一顿功夫,她才开口:“平身。” 看着太后沉冷却又故作和蔼的样子,韦倚媃心里也很难受。只是眼下,她总是要顾全些自己的身份,并不敢有任何冒犯。“今日天气极好,太后这时候过来御花园里走走,赏花也好。皇上才让花房往御花园里添了不少应季的鲜花,不如臣妾陪太后去瞧一瞧?” “再好的花又如何?”太后冷蔑道:“花无百日红,终究是要凋谢的。” 这话说的,韦倚媃都没法接。她垂首,静默不语。 这时候,远处的宫人已经带着威殿下过来,恭迎的朝太后行礼。 “孙儿拜见皇祖母。”威殿下拱手朝太后行礼。 太后顿时露出了笑脸:“威儿,快过来,让皇祖母瞧一瞧。” “是。”威殿下连跑带跳的过来,一副欢喜的模样。“皇祖母。”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没有点庄重的样子,怎么能行呢。你可是皇上的长子,这后宫里唯一的殿下。”太后这话不是说给才几岁的孩子听,而是说给韦倚媃听。 “皇祖母抱抱!”威殿下朝他张开了双臂:“皇祖母抱抱!” 太后俯下身,双手将他抱了起来。“好几日不见,似是又沉了一些。看来在你身边的宫人伺候的极好。” “宫人们尽心侍奉,威儿的身子一直都很硬朗。”韦倚媃少不得附和一句。 “岑妙。”太后对身边的婢子道:“在威儿身边伺候的宫人,每人赏个百两的银元宝。” “是。”岑妙连忙使眼色让身后的婢子去办。 这算什么,韦倚媃心口一紧。她的宫人照顾她的孩子,为什么要太后来赏赐。这是笑话她母家不济了,连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吗?“太后恩赐恪荣宫,就是恩赐臣妾与威儿。臣妾多谢太后关怀。” “哀家是谢他们尽心侍奉哀家的孙儿,与你无关。”太后丝毫不肯给韦倚媃这个面子。 韦倚媃尽管尴尬,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即便太后是这么说,可臣妾的确得沐太后恩泽,必当铭记于心。” “随便你。”太后怀里抱着腾威,脸上的颜色稍稍的沉冷:“转眼威儿也快四岁了,还真是挺快的。宫里的规矩,皇子三岁便可以不必跟着母亲住,哀家的意思是,接威儿去哀家的福寿宫抚育。你以为如何?” “太后……”韦倚媃顿时一惊,可她知道,太后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威儿能得太后这样的爱重,是臣妾母子的福气。只是……” “你知道是福气便好了。”太后打断了她的说话,对身边的岑妙道:“你先回宫去安排一下。” 说话的同时,她将怀里的腾威递给了岑妙。 这哪里是什么安排一下,而是让岑妙把威儿给抱走。韦倚媃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些日子,她竭尽所能的装乖扮蠢,只要是太后不喜欢的,她宁可自己难受,都不会碰一下。比如说见皇上,比如说在这宫里扬眉吐气的过日子。可就算是她隐忍到贴着地面生活,更甚于卑躬屈膝,太后终究还是要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孩子,这太不公平了。 “太后明鉴,威儿现在能跑能跳,会说会闹的,正是最顽皮的时候。臣妾是怕威儿送去您宫里抚育,会坏了您的清静。”韦倚媃尽量笑的温柔,不显出怨气来。“太后若是喜欢威儿,臣妾可以每一日带着威儿去福寿宫给您请安。” “母妃……”腾威不肯让岑妙抱着走,在岑妙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就哭了起来。 他这么一哭,韦倚媃更为揪心了。“太后您瞧,威儿到底是个孩子,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的,若是太后礼佛的时候,他也这般哭闹,只怕真的要惹您生气了。不如还是让臣妾……” “孩子么,哪里有不哭不闹的。”太后不想听她废话,侧首给岑妙使了个眼色。 韦倚媃心急的不行,一下子就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臣妾身边也就只有威儿作伴了,太后……”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太后冷蔑的瞪着她:“好好的男孩子,让你带的这么喜欢哭闹,活脱脱的像个女娃。我们腾家的皇族血脉,怎么可以如此的软弱,如此的没有担当。哀家就是要亲自管教这个孩子,把他调教成未来储君的样子。韦嫔,你生下这个儿子是你的福气,否则你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上。但是福气这回事,还是自求多福比较好,否则总有用完耗尽的一日。” “多谢太后指点。”韦倚媃双手撑在地上,泪落如雨,却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她忍着,熬着,盼着威儿快些长大,也盼着太后早点驾鹤西去,可惜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隐忍就能结束的。 太后再不愿意多看韦倚媃一眼,心想若不是皇帝阻拦,她早就把腾威夺去了。忍到今日才动手,也算是给了韦氏天大的面子。 “韦嫔娘娘,这可怎么办?”太后才走,纯好就赶紧过来扶她。“看这样子,太后是不会轻易把威殿下送回来的。咱们得想个法子啊。” “我能有什么法子?”韦倚媃哭的伤心:“太后说这是我们母子的福气。” 纯好拿出绢子,递给她擦掉眼泪。“娘娘别怪奴婢多嘴,若是韦妃还在,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让太后这样欺负的。这些年来,难道您隐忍的还不够吗?小孩子的心性,便是和谁走得近,就会和谁越来越亲。太后这么做,就是想要从你身边把威殿下夺走,让这个孩子彻彻底底和韦氏一族没有关系。将来,威殿下登基,人们只会说,那是太后抚育出的新帝。娘娘,您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且太后如此的怨怼您,说不定会时常在威殿下耳畔说您的坏话,倘若将来威殿下登基了,就如同咱们的皇上怨恨太后一样的怨怼您,那……” “够了,别说了。”韦倚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奴婢该死。”纯好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奴婢失言了,还请韦嫔娘娘恕罪。” “你不是失言,你是敢说实话。可是你这些实话,在我听来就根刺一样的尖利。”韦倚媃闭上眼睛:“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我巧用心智,凭借这个孩子,成为盛世最得宠的妃子,就如同昔日的苏贵妃和我姐姐那样。我也曾经无数次的憧憬,我执掌着后宫,所有的人听从我的吩咐,那将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可是纯好,皇上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的母家已经倒了。将来,我下酒泉,不知道要用什么颜面去面对我的族人,我的至亲。眼下,我也根本就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保护自己和威儿。所以我隐忍,我卑躬屈膝,我连自己的颜面都不要了,只要能活着,只要能看着威儿平安的长大,就算是让我做着盛世皇宫里一只卑贱的蝼蚁,又有什么不可以?纯好,我想争,我想斗,可是我更想活着。” “奴婢该死。”纯好没想到,她如此的隐忍才是为了她的孩子着想。“是奴婢自己为是,以为在这后宫生存,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娘娘当年从韦妃身边留下奴婢,救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便下定决心要在您身边侍奉至死。可这几年,奴婢却是白费了,居然一点都不明白娘娘您的苦心。” “别这么说。”韦倚媃露出了艰难的笑脸:“若不是你帮着我,我又如何能苟延残喘至今?说白了,我也很讨厌我的懦弱,我也不想这样活着,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纯好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娘娘,其实奴婢觉得,这件事情也并非没有办法。皇上与太后不睦,就是咱们最好的办法。恐怕这宫里要克制太后的,远远不止咱们。” 韦倚媃的眼睛因为她这句提醒而亮起来。“你说的对。只是眼下,太后忽然夺走了威儿,我反而不能轻举妄动。” “是。”纯好点头:“太后就是想看看您是不是真的有心敢反。若然您的心思被她察觉,说不定太后真会下毒手。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得让别人先动。一旦别人有所举动,让太后转移了注意力,咱们在积极配合,暗中动手,一定能让太后吃亏。” “是啊。”韦倚媃沉下了心:“还是要等机会。” “对了,眼下就有个机会。”纯好皱眉道:“裕王在封地成婚的事情,可能就是咱们的机会。” “裕王?”韦倚媃稍微有些犹豫:“我这么想着,太后是想拉拢裕王的。只是裕王和皇上感情深厚,太后几次拉拢都没有成事。咱们又能怎么利用这件事?” 纯好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嗓音道:“有件事情,娘娘可能还不知道。昔年在三公主身边伺候的那个静夜,其实就是太后的人。当时韦妃娘娘已经得知此事,只是着实太讨厌三公主,才没有揭穿太后的心机。奴婢偶然得知,这个静夜并没有死,且还成了裕王的妾室。这件事情,恐怕皇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情……”韦倚媃想了想,不禁苦笑:“我也是够傻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容忍,怎么才能让太后不那么讨厌我。到头来,这一切却只是徒劳。” “娘娘别恼,只要您想,这时候开始也不迟。”纯好望了一眼这御花园里的春色,皱眉道:“娘娘也累了,咱们回宫再说不迟。” “是啊。”韦倚媃是真的觉得累:“回去吧。” 稍晚些时候,太后将腾威带去福寿宫抚养的事情,就传遍了六宫。 徐丽仪才放下手里的医术,就看见秦婉仪满头大汗的走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热?” “嗨,我能做什么去啊,不就是躲那些妃嫔么!”秦婉仪不住的拿绢子擦自己的额头:“你是不知道,太后将威殿下带去抚养,弄得后宫里的妃嫔们个个都躁动起来。这两年多,太后弹压妃嫔,独掌后宫,弄得后宫叫苦连天。这个时候,大家自然想借此良机,向皇上禀明这件事。我和褚淑华就成了她们最担心的绊脚石。所以这些人,自然围追堵截,急着让我们表态。” “说的也是。”徐丽仪的笑容里透着担忧:“太后的手腕是越来越硬了。虽然说皇上素来与她不睦,可这些年,皇上忙于朝政上的事情,对后宫也越发的冷淡,一个月来后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太后趁机夺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皇上也不曾真的与太后撕破脸皮。” “是啊。”秦婉仪连连点头:“所以这一次,她们都想借题发挥,为自己讨个公道。” “可惜韦嫔未必会配合。”徐丽仪饶是一笑:“她蛰伏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忍得住么!也没有必要在这个可能成也可能死的时候,把自己就这么付出去。她是想要她的儿子,可是她更想她和她的儿子都活着。” “是啊。”秦婉仪点头:“咱们当初都没看出来,太后连腾芽都防着。若是早看出来,那时候就不该让太后康复……” “你呀,什么话都敢说了。”徐丽仪拧着眉头:“隔墙有耳。你多难的才能讨太后欢心,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有什么可怕的。”秦婉仪冷笑连连:“这皇宫啊,皇上不像皇上,太后也不像太后。你和我虽然没有什么恩宠,但日子过得去。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日子才沉闷无趣。可比起望宫里的那些日子,咱们现在已经是很幸福的了。” “谁说不是呢。”徐丽仪轻轻叹气:“我现在就是惦记芽儿,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芽儿那么聪明,又生的那么美。你呀,又把你徐家的本事倾囊以授,她怎么会过得不好呢!”秦婉仪也惦记腾芽,惦记的心都疼。“想见她,又怕见她。咱们在宫里的这些年,什么没看明白,好不容易她都走出这深宫了,还有什么道理再回来。咱们除了寄去书信,送些东西,怕是也难再和她见面了。” “是啊。”徐丽仪连连点头:“是想见一面都好难。”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禁想起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光。 “丽仪娘娘,太后身边的婢子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请您赶紧去一趟福寿宫。”婢子彤蔓快步走进来,一脸的焦急:“说是让您现在就去,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这是有什么急事啊?”秦婉仪不禁纳闷。“再说,太后鲜少会让你过去,怎么今日……” “去看看就知道了。”徐丽仪饶是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婉仪听她这么说,更加不放心了。“那可不行,还是我陪你去吧。” 彤蔓连忙摇头:“不可啊婉仪,来人说请徐丽仪一人过去,就连随行的婢子都不必带着。” 这话听得秦婉仪心口直发颤:“不让人跟着,这是何意?” 彤蔓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是内侍监的声音。“丽仪,太后身边的曲儿请您即刻去福寿宫,马车正在外头候着呢。” “你别去。”秦婉仪懒着徐丽仪:“我去见太后,就说你身子不适,这时候下不了床。” “不可。”徐丽仪皱眉:“一来太后请我过去是什么事情,咱们还不得而知。二来,我并没有事。太后这个时候让人请我过去,想必是心知肚明。咱们两个合起火来说谎,让太后知道,更是罪加一等。你放心,我会随机应变的。毕竟这些日子,我又不曾得罪太后,大抵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秦婉仪拗不过她,也只好点头:“你可还记得,当年太后做手脚,让咱们险些反目。太后的心机有多深,你我心里都有数,千万要顺着她,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事才好。” “是,我记住了。”徐丽仪冲她微微勾唇,便皱眉走出了内室。 曲儿等了半天,正心急呢,看见徐丽仪走出厢房,脸上的颜色才稍微好看一些。“奴婢给徐丽仪请安。太后让奴婢接您去福寿宫,咱们这就走吧。” “好。”徐丽仪就着她的手,慢慢的上了马车。 因为知晓太后的脾气,徐丽仪什么都没有问,安安静静的上了车。 曲儿领着马车,很快就返回了福寿宫。 而这个时候,太后已经急的满头冷汗了。“复春殿到哀家这里才多远,怎么磨蹭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岑妙,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哀家的懿旨莫非徐丽仪敢不遵从!” “太后稍安勿躁,保重凤体要紧。”岑妙的声音听上去柔婉动人,能稍稍缓解心情的浮躁。“徐丽仪一向在后宫里不出挑,不会争宠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最擅长的不过就是医术罢了。她怎么敢违拗太后您的懿旨。可能是为显示尊重,又收拾了衣饰罢了。” 太后还没开口,外头的奴才便扬声通传,说徐丽仪到了。 “传她进来。”太后连忙走到自己的位置,沉了口气坐定,凝神看着徐丽仪走进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徐丽仪行了礼,垂首道:“太后传召臣妾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没有事情,就不能传你吗?”太后的声音听着有些恼怒。 “臣妾很愿意时常来福寿宫,相伴太后身侧。只是怕自己愚钝,入不得太后您的凤目。”徐丽仪一直垂着头,并不多看太后一眼。这样子让她显得谦卑也安静,与世无争。 “抬起头来。”太后却很想看清楚她的眼眸,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徐丽仪扬起脸来,目光却依然低垂,并不和太后接触。 “你入宫许久,正是得宠的时候得罪了当时的宠妃,才会被罚去了望宫。哀家以为,你的性子,如今谦和不少。若然当初就是这样温婉安静,想必际遇会全然不同。”太后话里有话,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太后教训的是,当初都是臣妾不懂事,才会被罚在望宫反省。如今臣妾受益良多,自然不敢再造次。也是皇恩浩荡,太后恩泽,臣妾才能有今日。”徐丽仪谨慎的应对。 太后听她这么说,才稍微安心一些。“既如此,那哀家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太后尽管吩咐,臣妾必当竭尽所能。”徐丽仪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太后能让她一个人单独过来,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办得好这件事,就把她送回去,办不好这件事,就别想活着离开福寿宫。反正这时候没有别人在场,究竟出什么事情了,谁也不会清楚,只消太后自己,随意的编造个理由,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成了。 话音落,岑妙便示意徐丽仪过去。 徐丽仪朝太后行礼,跟在岑妙身后,穿过三层暗赭色的凤凰牡丹凤尾香罗,才看见偌大的凤床上,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心不禁有些慌,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这是……” 岑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这么惊慌。“徐丽仪过去瞧瞧便是。” 徐丽仪略微点头,快速走到床边,将那个身影翻了过来。心里的恨意顿时就如同沾了油火焰,迅速的蹿腾起来。“幸亏太后让臣妾这时候过来了,臣妾以为,并不会有大碍。不过臣妾需要一套精致的银针,还请太后成全。” “你要什么,哀家这里都有。”太后走过来对岑妙点了下头,语气阴沉道:“只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让他安好如初?” “臣妾尽管一试。”徐丽仪咬着唇瓣:“但愿可以安好如初。” “你试试看吧。”太后的声音沉冷不已:“却不是但愿,而是必须。” 这语气里已经透出了杀意,徐丽仪听着便明白了。“是。” 第171章 后宫惊变 >> 等到夜幕降临,秦婉仪在复春殿早就坐不住了。可是仍然不见徐丽仪的身影。 让去皇极宫禀告皇帝的宫人来回好几趟,都没能见到皇帝一面。 “前朝不知道又出什么事情了。”秦婉仪忐忑不安:“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点翠,你去找英勋的随从过来,那个叫什么雷子的。” “是,奴婢这就去。”点翠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你等等。”秦婉仪把她喊住:“你不必让他来,以免惹人注意。” 边说话,秦婉仪边从自己的身上摸索什么:“对,这个镯子,你把它给雷子,让他一定要亲手转交给三公主。但是对外,只能说是有军务要禀告英勋。” “奴婢明白了。”点翠只觉得心头一紧,宫里的阴云似乎一下就笼罩在这复春殿上头了。 三日后。 盛世的消息抵达了邻国的皇宫。 彼时,凌烨辰正在九銮宫里,陪腾芽和腾玥共进午膳。 “这几日在安城玩的尽兴吗?”凌烨辰语气温柔,眸子里也是笑意。 “自然是不错的。”腾玥点头:“安城很富庶,有皇叔驻守,也是安宁的。现在皇叔在安城有了家,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越过越滋润。” 腾芽听着她的话,只是微笑,并没有任何想要补充的。 “倒是你,怎么回来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凌烨辰说话的同时,给腾芽夹了一筷子鸡丝菜心。“朕怎么觉得,你似乎又清瘦一些?” “多谢皇上。”腾芽吃了菜心,浅浅笑着,别的话却一句也不愿意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春日里的冰湖面上,稍微不注意,很可能就掉下去了。但是为什么她明知道这湖面的冰层已经不结实了还要走下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凌烨辰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有心事,且这心事,似乎不愿意对任何人说。“朕特意让人做了这汤。极好的乌骨鸡,配以各种珍贵的药材,滋补再好不过了。你俩都要多喝一点。” “多谢皇上关怀。”腾玥笑的合不拢嘴。 “谢皇上。”腾芽的笑容却是淡淡的。 腾玥也发现她不对劲,于是亲自拿了汤匙为她盛了一碗汤:“别光是谢,还是多喝一碗要紧。” “谢谢姐姐。”腾芽接过来,用小汤勺搅了搅,慢慢舀起一勺喝了下去。“果然有滋味,却又尝不出药气。” “皇上……”颂昌站在门外,低声唤了一声。 “何事?”凌烨辰这么说,便是让他进来。 “盛世有个叫雷子的人,说是英勋将军的属下,送来一样东西,说要亲手交给滕婕妤。”颂昌进来行礼的同时,便将事情说了清楚。 腾芽一听这话,脸色就更不怎么好了。“皇上,英勋这几日一直在安城,他的属下却送东西来皇宫,想必是盛世有要紧的事情,臣妾想去见一见他。” “好。”凌烨辰点头的同时,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吩咐颂昌道:“让他进来便是。” “是。”颂昌照办。 不一会,雷子就快步走了进来。“拜见邻国国君,给大公主、三公主请安。” “平身。”凌烨辰微微沉眸。“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亲手交给婕妤?” “回皇上的话,是这样东西。”雷子双手将那镯子呈上。 颂昌接过来,直接递给了腾芽。 “这是……”腾芽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秦婉仪的镯子。在望宫的时候,她就戴着。虽然并不名贵,但是就算她复宠之后,也成日里戴着。” “妹妹,秦婉仪让人送这东西给你,是不是她出什么事情了?”腾玥也觉得不大对劲。 “出了这镯子,她可有传什么口信?”腾芽看着雷子,很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并没有任何口信,秦婉仪的婢子只说一定要让奴才亲自交给三公主。”雷子恭敬的说。 “那宫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腾玥忍不住问。“比方说秦婉仪遇到什么难事了之类的?” “这……”雷子连连摇头:“奴才当真不知。奴才离开皇宫的时候,宫里是一切太平,并没有什么事情。亦或者是奴才身份卑微,并不能洞悉发生了什么事……” “这……”腾玥不禁担忧:“芽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腾芽心口一震,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皇上,我想回盛世一趟。” 凌烨辰凝眸,心里略过了一丝寒意:“也不是不可,只不过……” “皇上放心,长姐可以同我一道过去。”腾芽看向腾玥,似是在恳求她帮忙。 “自然。”腾玥爽快点头:“也离开盛世良久了,我也正好有这个打算。这么回去,我和芽儿一路上也可以互相照应。皇上哥哥大可以放心。” 凌烨辰自然还是担心的,但却没有再劝阻:“这样吧,我让鹰眼陪你一道回去。若是有事,他可以保护你们周全。” 听他这么说,腾芽心里暖暖的。“那事不宜迟……” “自然不行。”凌烨辰看她巴不得现在就走,心里有些吃味。“朕让人给你们做了这么多佳肴,饭都没吃完,就要走么?” 腾芽饶是一笑:“是,那臣妾多喝一碗汤。” “你呀。”凌烨辰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仁。忽然感觉,她就像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鹰,轻灵敏锐,最要紧的却是不容易被豢养起来。好像随时她都会飞走一样。“答应朕,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 “自然。”腾芽故作轻松的笑了下:“我是回家去,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这两日,裕王也要携王妃回盛世拜见皇祖母和父皇,说不定还能赶巧一路回去。” 凌烨辰略点了下头:“你现在回去也好。” 左妃那边,还一直在打腾芽的主意。凌烨辰心里有数,却不希望腾芽涉险。既然左家的意思,是一定要这个孩子,那么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卷进这样的漩涡之中。 腾芽和腾玥一并又用了一些东西,同时颂昌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准备好了出行的一切。从邻国回盛世,羽林卫足足添了三倍不止。此外,陪同前往盛世的暗士也不在少数。这些暗士,是皇上一直吩咐在暗中保护滕婕妤的人。 颂昌心里明白,满后宫这么多的人,皇上心里真正在意的,却也就只有滕婕妤而已。 “遇到事情及时的告诉朕。”凌烨辰有些依依不舍的替她整理了鬓边的碎发。 “是。”腾芽点头,浅浅一笑:“臣妾记住了。” “在盛世也好,在邻国也好,朕会一直支持你。”凌烨辰将她抱在怀里,微微用力。 腾芽有些尴尬的想要避开,却没来得及就已经紧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嗯。” 腾玥侧过脸去,微微的笑着。这么多姐妹里面,终究还是腾芽最幸福。也许这就是宿命吧。从前她妒忌过,可是现在,她真心的替腾芽高兴。只要她幸福就好。 “姐姐可觉得累吗?”马车走了几个时辰,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下来。腾芽收回了心神,望了一眼看着车窗外的腾玥,少不得关心的问一句。 “这才多远啊,怎么会累呢。”腾玥幽幽一笑:“你是不知道我当年嫁去鲜钦,那一段路,山高水长的,才真叫远。我当时就在想,若我想你们了,想传一封信笺回去。送信的鸽子得飞多久才能回到我的家啊。会不会半道上就活活的累死了……” “姐姐这不是和我一道回来了么!”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 “说真的,芽儿,你觉得秦婉仪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腾玥有些想不通:“她从来就不是父皇宠爱的,看着又是娇柔温软的样子,即便是再如何,也应该不会和皇祖母正面冲突。再者,她们在望宫里都能熬得住,有什么困难是非得你回去才能解决的?” “我也不知道。”腾芽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心累极了。 “公主,前面是裕王殿下的车马。”跟随马车的雷子在车外扬声道。 “知道了。”腾芽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望了一眼。 “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腾玥饶是一笑:“看来咱们这位皇叔,还是很心疼新婶婶的。” “但愿如此。”腾芽忧心忡忡的说:“女子一旦嫁人,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夫君。若是与夫君不睦,累及母家,那才是不好的际遇。” 裕王已经走了过来:“芽儿、玥儿,你们也回盛世,这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几个都离开那里,能一起回去,实在是难得。” “是啊。”腾玥笑着点头:“新婶婶呢?” “在马车上。”裕王笑着说:“她有些累了,正在睡呢。” “累了?”腾玥不解道:“新婶婶的身子一向很好,这从安城到这里才多远啊,怎么就累了?” 裕王饶是一笑:“其实她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子。难免容易疲倦。” “天啊!”腾玥不禁惊讶:“这么大的事情,难为你们夫妻俩隐瞒的这样好。我们在安城的时候,居然都没瞧出来。” “果然是呢。”腾芽也觉得稀奇:“连我都没看出来。” “可真是要恭喜皇叔了。”腾玥连连拱手:“皇叔这是双喜临门啊。皇祖母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好的福气。”裕王笑的合不拢嘴,却转头望了一眼腾芽。 腾芽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走神。 “芽儿,你是还在气我?”裕王不禁皱起眉头:“我知道我过去的所为让你失望了,但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英乔的。” “呃?”腾芽愣愣的看着他:“哦,是啊,我相信你会的。” “你没事吧?”腾玥看她的心事似乎更严重了,脸色也跟着不好。“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你长姐,裕王是你皇叔,我们都是你的至亲。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不如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出什么事了?”裕王也不禁担忧。“你俩忽然要回盛世,看样子也不是为了我。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芽儿才会着急。”腾玥皱眉道:“秦婉仪让人送了镯子过来,似乎是有事相求。但具体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却不得而知。对了,那个雷子呢?” “是啊,雷子呢?”腾芽猛地一下也没想起来。 “雷子来了?”裕王一头雾水:“他为什么会来盛世?他不是英勋留在皇宫的随从?” “是他来给芽儿送的东西。”腾玥连忙解释道。 “对,我想起来了。”腾芽拍了拍脑门:“临走的时候,他说要去安城禀告英勋此事。我同意了。” “英勋早一日前就回了盛世。”裕王拧着眉头道:“他怕宫里有事,就先回去,并没有和我同路。这时候也不再安城。” “没事的,雷子找不到他,自然就会追上咱们了。”腾玥拍了拍腾芽的肩膀:“别担心,盛世和邻国这么近,咱们回去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有办法。”裕王冲腾芽微微颔首:“你别担心,我马上让人先回去打探一番。一得到消息,就返回来告诉咱们。” “多谢皇叔。”腾芽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谢什么。”裕王凝神道:“你放宽心就是,这次咱们既然一起回去,再难的事情咱们也能一起办。” “那就别耽误时辰了。”腾玥看了一眼天色:“天黑之前,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好。”裕王点头:“放心,我自有安排。” ———— 夜色深重,福寿宫里一片死寂。 太后虚着眼睛,凝神看着那张床上,奄奄一息的腾威,脸色异常的沉冷。 一旁,一个无力的身影,绵软的瘫倒在地。 “啊……”腾威难受的不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五官皱在一起,张着嘴却难发出声音,更是挤不出眼泪。 绵软的身子忽然就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哀家瞧着,你真是不知死活。”太后的声音苍劲有力。“徐丽仪,既然你不肯听哀家的话,那么,你就在这里慢慢的熬死吧。” “太后……”徐丽仪听了这样的声音,只觉得好笑:“您要了结臣妾无妨,可威殿下是您的亲皇孙……” “那又如何?”太后冷蔑道:“这世道如此,皇权至上。有多少人,是踩着自己至亲的尸骨,才能走上皇权的巅峰,才能被举世瞩目,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莫说只是个孩子,即便是要手刃亲子,亦或者是亲生父亲又有什么不可?” “太后……”徐丽仪听了这样的话,特别想笑,可是她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脸上的皮肉,僵硬的让她吃力。“你得到天下爱又如何?众叛亲离,至亲反目,史册上也不会夸您一句好!” “闭嘴。”太后猛然站起来:“你真的以为哀家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徐丽仪轻轻道:“太后您趁着皇上无力照顾后宫的时候,让臣妾背这个黑锅,就已经想到万全之策,又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你知道就好。”太后沉冷的目光,锋利的戳过去:“哀家要谁死,谁就得死。且还得死成哀家满意的样子。” 徐丽仪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心寒。一个深宫的太后,居然如此狠毒。盛世这里,究竟还有什么仁慈可言。“求您赐陈臣妾一个痛快……” “怕也是难。”太后冷冷的看着她:“你再犹豫,哀家就让人把野猫塞进你的裤管,再用扎紧裤腿和腰,用棍子击打,让那些畜生活活咬死你。” “呵呵!”徐丽仪笑的很是难看,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臣妾想要死,何须太后动手。” “你敢!”太后沉冷的嗓音,如同剑戟戳进她的心口:“你敢死,哀家就杀光你的族人。” “皇祖母……疼……”床上的腾威,艰难的发出这样的声音,听着叫人惊心。 徐丽仪咬着唇瓣,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支撑身子爬过去。 太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一脚踩在她的背上:“你敢违拗哀家的意思!你敢!” “哀家?”徐丽仪吃痛,被她踩的贴在地面上,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你配为太后吗?你对先帝不忠,被自己的儿子撞见,才会这么多年来母子不睦。你为了能执掌凤权,弹压妃嫔还是轻的,那苏贵妃折损谁手?那韦妃又是怎么死的?皇上睿智,未必看不明白。可是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后宫权势,却变本加厉的还要觊觎皇权,你根本就是已经疯了!你哪里有资格做太后!皇上就该一早废了你!” “住口!”太后猛的抬起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徐丽仪的后背狠狠的踩下去。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徐丽仪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笑的更狂了。“太后礼佛,必然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臣妾即便是死,也一定会魂魄驻足,留在您三尺以内的地方,看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这个贱人!”太后气的浑身哆嗦:“你以为哀家会敬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险恶?活着的人哀家都不怕,难道会怕你这个贱人的冤魂不成?” “皇祖母……难受……”床上的腾威,声音越发的柔弱。他伸着小手,艰难的想要去抓皇祖母。 这么小的他,可能还不明白,为何至亲的人,会要他的命。 徐丽仪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很像用力的去握住那只小小的手,她很想抱着他,让他没有那么难受。可是太后的踩着她,力气丝毫不减,而她早就被折腾的快要灵魂出窍了。“宁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宁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世上是多么的人心险恶,哪怕是至亲骨肉。 这个时候,徐丽仪特别的想腾芽,想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可是腾芽在哪里呢? “太后。”岑妙快步走了进来。“皇上回宫了。” “什么?”太后饶是一愣:“不是说还要几日才能回来吗?” “是裕王。”岑妙压低嗓音道:“裕王带着王妃回盛世了,皇上得到消息,于是就回宫了。” “哼!”太后不免生气:“早就让他回来,他不肯。却偏偏非要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当真是只会给哀家添麻烦。” “那太后,这里……”岑妙看着病床上的腾威,不免担心。 “收拾了这个贱人,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她身上便是。”太后抬起踩着徐丽仪的脚,虚了虚眼睛,她沉冷道:“暂且让他多活几天。哀家倒是要看看,有谁能逃出哀家的手腕。” “是。”岑妙恭敬的行礼:“奴婢明白了。” 皇帝的御驾才进皇极宫,就被跪着的妃嫔们给挡住了。 “什么事?”他掀起了车帘,凝眸看着她们。 “皇上,皇上求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皇上求求您。”韦倚媃的脸,比写字的宣纸还要白,她颤抖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又肿又红,眼下很深的青黑色,哪怕是在宫灯昏黄的光下,也看的格外清晰。 “威儿出什么事了?”皇帝一个激灵。 “太后……”韦倚媃不敢再往下说,嘤嘤的哭起来。 秦婉仪听得着急,整个人都不好了。“皇上,太后几日前接了威殿下去福寿宫抚育。当日就传了徐丽仪前往福寿宫。可是直到现在,徐丽仪都没从福寿宫里出来,太后不许任何人前往请安,更是不准任何人提及此事。臣妾恳求皇上,能不能帮帮徐丽仪,能不能让她先回来……” “摆驾福寿宫。”皇帝不想再耽搁,直接吩咐一旁的德奂。 “诺。”德奂立马扬声道:“皇上摆驾福寿宫!” “别哭了,别哭了。”秦婉仪扶起了韦倚媃:“皇上回来了,咱们就有希望了。走,去福寿宫。” “好!好!”韦倚媃强忍着眼泪,利落的起身跟着秦婉仪往福寿宫去。 一行人才走到福寿宫门外,宫门忽然就敞开了。 御辇都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看见福寿宫里的宫人披着白绫奔了出来。 只看了这一眼,韦倚媃咕咚一下就倒在地上。 “完了!”秦婉仪只觉得腿软,登时跌坐在地:“迟了!” 第172章 祖孙过招 >> “裕王殿下携王妃入宫觐见——大公主、三公主入宫觐见——” 嘹亮的嗓音从宫门一声接着一声传到皇极宫。 腾芽和腾玥走在一双璧人身后,沉静的望着这宫里熟悉的每一处。 “都已经这么久了,这里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腾玥微微蹙眉:“熟悉的就好像咱们从来没离开一样。” “是啊。”腾芽走进这里,就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情。往事一幕一幕在脑子里盘旋,心口沉重的厉害。 直到进来皇极宫,腾芽才算是收回了心神。 “给皇上请安。” “拜见父皇。” 四人一并行了礼。 偌大的金殿之上,皇帝满面温润。“平身。” “谢皇上。” “谢父皇。” 裕王恭敬道:“臣弟携新婚妻子英乔来拜见皇上,祝吾皇万岁安康。” 英乔也十分配合的行礼。 皇帝唇角含笑,神态宁和:“转眼你也成婚了,朕当真是安慰。” “父皇有所不知呢,新婶婶已经有喜。皇叔不仅仅是成婚,还马上要做爹爹了。”腾玥笑意盎然。 “当真!”皇帝不禁高兴:“那可真是双喜临门。” 英乔脸上一热,温婉的垂下头去。那小女子模样看的腾芽心里也是暖暖的。 “朕也许久不曾见你和芽儿了。你们可都好吗?” “一切都好,谢父皇关怀。”腾玥恭敬的行礼,才发现腾芽居然没有反应。“芽儿……” 皇帝的目光落在腾芽脸上,稍稍蹙眉:“芽儿,你这是有什么心事?” “哦,让父皇见笑了。”腾芽稍稍收回了心神,笑吟吟的说:“女儿没有心事,只是瞧惯了新婶婶一身戎装,驰骋沙场的英气,却没想到她如此温婉可人的样子,更是女儿情怀。”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乔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三公主笑话我呢。”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皇帝温然道:“朕已经让人把你们昔日的寝殿都收拾出来。裕王你就领着王妃去崇明殿安歇吧。难得回来一次,就在宫里好好住些日子。” “是。”裕王拱手应下:“多谢皇兄一番美意。只是,不知近来母后的身子如何了?臣弟等下想去福寿宫请安。” “自是应当的。”皇帝温和点头:“母后也时常惦记你们,既是难得回来,便去问安吧。” “是。”裕王应下。 腾玥温和朝腾芽点了下头:“那咱们也去给皇祖母请安可好?” “好。”腾芽也许久没见太后了,她想知道,当过去所有的伪装都被揭穿,太后是否还是依然会对她慈祥和蔼,如同旧日。 “你们且去便是。一路而来也都辛苦,晚上朕会在皇极宫设宴,为你们接风。”皇帝似是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摆手。 “臣弟告退。” 几人一并行了礼,慢慢的走出了皇极宫。 待到人走远了,殿上恢复了宁静,秦婉仪才从皇帝身后的屏风后面,慢慢的走出来。 “皇上。”她低着头,脸色清冷,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 “难得芽儿回来,你这样子,她会难受的。”皇帝扫了她一眼,神情凝重的说。 “都是臣妾不好。”秦婉仪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罢了。”皇帝摆一摆手:“你且去吧。” “是。”秦婉仪点了下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福寿宫外。 前来迎驾的,正是岑妙。 “奴婢给裕王殿下、裕王妃请安,给大公主、三公主请安。” “你是谁?”腾玥看着她眼生,不由好奇。 “奴婢岑妙,是太后身边的婢子。” “岑妙?”腾玥饶是一愣:“我记得皇祖母身边的婢子,不是妙嫦吗?她怎么不来迎驾?” “奴婢来太后边侍奉已经有一年多了。从未见过什么妙嫦,所以并不知道此人去向,还请大公主恕罪。”岑妙恭敬的欠了欠身:“此处风口,不宜久留,诸位里面请。” 腾玥这才点了下头,走到腾芽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轻轻道:“看样子,皇祖母的日子过得风光得紧。” “是啊。”腾芽微微点头的功夫,就已经走进了福寿宫。 福寿宫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从前的花园里,添了个偌大的水池子。池子里的荷叶长得极好,看样子到了盛夏,赏荷是最好不过的。 太后并没有在正殿见他们,反而是让岑妙把他们领来了内室。 这时候,阳光正好透过卍字的窗棂透进来,撒在太后身上,入宫镀了一层金一般,华贵的不可言喻。 “儿臣拜见母后。” “英乔给太后请安。” “给皇祖母请安。” 端正的行了礼,腾芽便抬起头去看太后的脸。记忆里,那是一张温和慈祥的脸,可现在看来,却只有威严和庄重。 “平身吧。”太后饶是一笑:“哀家也有许久不曾见到裕儿。这些日子,你在安城过的可好吗?” “多谢母后关怀。”裕王上前一步,道:“安城富庶,离盛世也不远,一切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儿臣不能如从前在宫里那样,时时过来向母后请安,亦不能随时侍奉在母后身侧,当真是儿臣不孝。” “唉……”太后幽幽叹气,眸子里却没有旁人。“虽然男儿志在四方,可哀家还是希望能时常见到你。裕儿,安城再好,也终究是在旁人的地方,哀家始终还是希望你能回盛世。其实朝堂上,你能效力的地方颇多,至于战功,你已经有了,实在无需更多。” “皇祖母怕是记错了呢。”腾芽一开口就说太后有错,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惊讶。 “哦?”太后微微虚目,疑惑的看着腾芽:“哀家********?” “方才皇祖母说安城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腾芽勾唇道:“安城怎么会是别人的地方,安城是邻国国君迎娶孙女的聘礼。早就是父皇的城池了。既然是盛世的城池,那皇叔戍守也是合情合理的。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以及脸上柔美的笑容,太后不禁舒展了唇:“是啊,芽儿说的是,哀家是老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些。” “皇祖母可一点都不见老呢。”腾玥笑意盎然的说:“与孙女离开皇宫的时候相比,皇祖母非但没有显老,反而气色更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雅与华贵,看上去格外的神采风扬。” “我玥儿的嘴可是真甜呢。”太后禁不住笑起来:“听的哀家像喝了蜜糖水一样。” “皇祖母若是喜欢,那玥儿可要经常说给您听。看见您笑了,玥儿这心里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腾玥见太后笑了,心才舒服一些。真怕太后会被腾芽的话惹恼,发脾气。她也是想为腾芽解围。 “哀家许久不见你们,当真是思念得紧。”太后示意她们两个人上前。 腾玥便和腾芽一左一右的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分别握住她俩的手:“玥儿倒是尚可,怎么哀家觉得芽儿似乎又瘦了一些呢?莫不是邻国的膳食不合胃口?要不要哀家让人拨几个御厨,给你带去邻国,专职伺候你的饮食。” “多谢皇祖母厚爱。”腾芽笑的合不拢嘴:“孙女消瘦,乃是因为思念皇祖母与父皇的缘故。朝思暮想,自然就没有食欲。恐怕再好的御厨也不顶用。倒是现在见了皇祖母,芽儿就开始怀念您这里的糕点了。记得小时候,每每过来,皇祖母总会为芽儿准备满桌子的美味。” “你这丫头啊,都已经嫁人了,还这般的会撒娇。”太后朝岑妙吩咐道:“还不快去把后厨的糕点都端上来。” “是。”岑妙含笑退了下去。 这时候,太后的目光才落在英乔的脸上。“哀家听闻,你的祖母身子一直不好,如今你嫁去了安城,府中可有人好好侍奉吗?” “回太后的话,府中请了族中的姐妹轮流侍奉在祖母身侧,一直尽心尽力。臣女得空,也会回府侍奉,不敢疏忽。”英乔总觉得太后对她有些疏离,甚至是厌恶。否则也不会一直顾着和旁人说话,却不搭理她。 “嗯。”太后略微点了下头:“那便好。”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内室门外窸窸窣窣的有些响动。 像是有人在外面发生了争执,可是具体在说什么,又听不清楚。 腾玥疑惑的转过头,往门外瞟了一眼,却又没发现什么。 “外头怎么了?”太后瞟了一眼身边的曲儿。 “奴婢这就去瞧一瞧。”曲儿会意,连忙快步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随后,太后便又说了些别的,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曲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要往里闯的韦倚媃正被宫人拦住。她快步走上前去,沉了嗓音道:“韦嫔娘娘何苦要为难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太后吩咐了不见您,您就是再来几趟,也没有用处啊。奴婢还是劝您不要惹太后不痛快,您还是先回宫吧。” “事情是发生在福寿宫,再不济,太后也总要给臣妾一个明白!”韦倚媃竖着眉头,执拗的说:“若太后不见臣妾,臣妾就日日都来。总归一定要弄清楚此事。” 听她这么说,曲儿不禁轻叹一声:“韦嫔娘娘,奴婢劝您还是不要如此。有时候’明白’算个什么啊?难不成能比命更重要吗?若是连命都丢了,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处?左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搭上了自己的命。” 韦倚媃含着泪道:“命既然是自己的,搭进去与否也是自己说的算。烦请你再去禀告太后一声,就说恪荣宫韦氏,求见太后。” “闹什么闹!”岑妙返回来的时候,发现韦嫔还没有被打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韦嫔,你可别忘了你是罪臣之女,你们韦氏一族,都是盛世的罪人。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还是擅自惜福会比较好,否则,韦氏还残存的那些人,那些因你而存活下来的,恐怕也都要送命。” “你区区一个贱婢,居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韦倚媃恨的咬牙切齿。 “不错,奴婢是卑贱,不及宫里的贵人金贵。可是韦嫔您似乎也比奴婢强不到哪里去。”岑妙对一旁的曲儿道:“领着那些婢子,先把糕点送进去。这里交给我处理。” “是。”曲儿连忙照办。 岑妙这才走上近前,对韦倚媃道:“奴婢若是您,就立马回宫去好好待着。太后仁慈,才没有怪咎到你身上。你该好好惜福才是,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没脸呢!再者,奴婢也不得不多提醒您一句……即便是皇上回宫了,韦嫔也不要以为自己就有靠山了。太后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这么浅显的道理,韦嫔看不明白么?” 韦倚媃被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她的脑子无比的清楚。这贱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似乎近来,皇上有什么把柄被太后拿住,亦或者是对太后有所求,所以太后再怎么过分,皇上也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过去。 她含着泪,一双眼眸死死瞪着岑妙:“那本宫该谢你的提醒。” “韦嫔娘娘明白就好。”岑妙对拦阻韦嫔的宫人道:“你们几个,好好的把韦嫔送回恪荣宫去。” “是。”宫人应下,便一股脑的将韦嫔往外推。“快走吧韦嫔娘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岑妙走进来的时候,内室的气氛极好。 太后伴着四人说着话,品着糕点,好不热闹。 太后凝神与她对视一眼,便知道韦嫔已经被打发了。于是唇角的笑容又明和几分,她淡淡道:“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想来皇上今晚会在皇极宫设宴为你们接风吧。” “是。”裕王颔首道:“皇兄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嗯。”太后微微点头:“也该热闹热闹了。哀家老了,不中用,也不能去安城观礼。倒是你们能回来看望,让哀家心里暖和极了。” “我们理当来给母后请安。”裕王凝眸道:“且皇兄允准儿臣继续住崇明宫,这段日子,儿臣会时常过来陪伴母后。” “那便是很好。”太后闻言一笑。“对了,裕王妃怎么不喝茶?是这宫里的茶不合口味吗?” 英乔一直在赔笑,并没有多做声。且她也有吃太后吩咐人呈上来的糕点,却居然太后有发现她没喝茶。“回禀太后,太后这里的茶清香宜人,是妾身才有孕不足三月,御医提醒过要少饮茶。” “哦?”太后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禁不住笑起来:“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裕儿,看来你的确很有福气。” 腾芽禁不住在心底暗想,若是太后不让静夜去给裕王找麻烦,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可是如今看来,太后就是要拿静夜当棋子,一步一步的拉拢裕王站在她这一边,一同对抗父皇。 “太后,服药的时辰到了。”曲儿恭敬的行礼,从身后的婢子手上接过一碗药。 “不喝。”太后有些不高兴:“没瞧见哀家正高兴吗?非要端一碗药来让哀家扫兴,还不撤下去。” “可是……”曲儿连忙跪下:“太医说这药一日也不能停,须得要按时服用才可保凤体安康。扫了太后的兴致,奴婢甘愿受罚,可是太后的凤体安康是顶要紧的事情,奴婢不敢不遵从御医的指示。” “皇祖母的身子是有什么不妥吗?”腾玥显出了担忧的样子。“为何要成日服药呢?” “不过是老毛病了。”太后拧着眉头道:“人老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病痛。那些御医,个个都是不温不火的,成日里若是不请脉开方子,逼着人喝药,那么还有什么价值。罢了,撤下去吧。” 腾芽走到曲儿面前,将那药碗端起来,只是轻轻一嗅,便道:“想来是皇祖母时常会觉得头痛,晨起亦或者是傍晚,恐怕还有头晕目眩的不适。” “你居然知道?”太后禁不住对她另眼相看:“果然我芽儿是盛世最聪明的公主,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皇祖母过奖了。”腾芽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既然太医开了药,不如就让芽儿喂皇祖母服用可好?芽儿和姐姐都已经出嫁,不能陪伴在皇祖母身边尽孝,今日,权当是让芽儿补过,还望皇祖母成全。” 说话的同时,她端着药走了过来。 腾玥连忙走上近前,帮她端着药。 腾芽一手拿着绢子,一手用小银勺在汤药里慢慢的搅动。“皇祖母,您一定要喝啊。不然芽儿会担忧的睡不着。” “你这孩子啊!”太后禁不住她这般殷勤,便唯有点头。 裕王则在一旁温眸瞧着,只觉得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腾芽就是这么喜欢陪伴在太后身边,如此刻一样。 说这话,逗着乐,腾玥端着碗,腾芽喂药,转眼的功夫,一碗药太后就喝完了。 腾芽拿着绢子,小心翼翼的为太后拭去唇角的药渍。随后岑妙端了漱口的茶,曲儿捧着接水的罐子,太后漱了口,腾芽又为其拭了唇角,才算是伺候完。 “对亏有大公主和三公主在旁侍奉。”岑妙一脸的喜悦:“成日里,太后是最不喜喝药的。” “多嘴。”太后斜着眼睛,扫了岑妙一眼。 “是奴婢的错。”岑妙垂下头去。 “皇祖母别怪她了。”腾芽一脸温和的说:“想来是您不肯好好的服药,才让您身边的姑姑如此担忧。” “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太后笑意温然:“倒是你和玥儿,你俩也出嫁良久了。是适合给哀家生几个重孙。哀家也没有别的盼头,就盼着你们夫妻和睦,有子可依,如你们的皇叔、婶子这般幸福和睦。哀家就是死也瞑目了。” “皇祖母可别这么说。”腾玥担忧道:“您千岁千福,才是孙女们的福气。”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太后微微笑道:“好了,你们来陪哀家这么许久,又是风尘仆仆的才回来,想必也累了。这时候赶紧回宫去歇一歇吧,容后哀家再和你们好好说话。岑妙,你赶紧送他们出去。” “是。”几人一并起身,端正的行礼。 岑妙依照太后的吩咐,将几人一直送出了福寿宫,才返回内室。 “都走了?”太后凝神问。 “是。”岑妙道:“只是韦嫔恐怕要尽早收拾好,否则让裕王撞见了,怕要坏事。” “撞见了如何。”太后不屑道:“哀家若说她忆子成狂,得了失心疯,那裕王也只能相信。” “是。”岑妙点头:“裕王待太后一直敬重孝顺,自然是会听从太后的吩咐。奴婢只是担心,这件事情不解决彻底,会留下什么祸患。” “不必担心。”太后冷淡一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一些才好。否则,他们心里怎么会有忌惮,知道该怎么对待哀家。” “别人倒也罢了,奴婢只是觉得三公主叫人看不透。”岑妙仔细的观察了腾芽,她的言行举止,温婉柔顺,体贴细致,甚至还像从前一样,显出了与太后格外的热络,那是旁人不可比拟的。可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人觉得可怖。“静夜的事情,三公主明明已经一清二楚,却只字不提,在太后面前也没表现出半点不满……究竟是她真的不在意,亦或者是她存了别的心思……” “若你知道你的弑母仇人是谁,你能做到不在意吗?”太后阴冷的看着岑妙。 “奴婢做不到。”岑妙如实的说:“即便是表面上能掩饰过去,可心里的恨还是会促使奴婢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痕迹。可是三公主她……” “她当年只有九岁,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人开膛破肚,却能隐忍着活下来,最终手刃仇人……”太后说的自己后脊梁有些发冷:“若她是男儿身,哀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扶持她走上帝位。可惜啊,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不会再乖乖听话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太后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岑妙不敢说话,静默的陪在一边。 良久,太后才勉强睁开眼睛:“找个适当的时机,让她知道。” “奴婢明白了。”岑妙恭敬的应下:“奴婢一定会办好此事。” 第173章 阴损招数 >> 腾芽心里隐隐不安,父皇在皇极宫设宴,居然只有一位褚淑华相陪。她想见的徐丽仪和秦婉仪居然都没有来。 面前的菜肴倒是不错,很多都是她喜欢的。只是强烈的不安,让她觉得食之无味,就连脸上的笑容也看着很不自在。 “歌舞怡情,美酒宜人,臣弟夫妻多谢皇兄盛情款待,再敬皇兄一杯。”裕王喝的很是尽兴。 英乔却因为有孕,杯子里只是梅子水。 腾芽感觉坐不住,手一滑,一杯佳酿倒在桌上,酒洒了一身,她连忙起身道:“芽儿失仪了,还请父皇恕罪。女儿许久不饮酒,有些不胜酒力。想先回宫去换件衣裳。” “也好。”皇帝温和点头:“原本就是家宴,你若累了就早点回去歇着。” “多谢父皇。”腾芽起身朝皇帝行礼,笑吟吟的退了出去。 腾玥原本是想和她一道走的,却是褚淑华拦住了她说起了客套话。 “许久不见大公主,大公主如今已经贵为鲜钦的皇后,当真是好福气。” “淑华谬赞了。”腾玥还想说什么,发现腾芽已经走远了。她只好无奈的端起了酒杯:“玥儿也敬父皇与褚淑华一杯。” “婕妤,咱们这是去哪?”黄桃和冰玉急急的跟着她走出皇极宫。 腾芽一眼就看见跪在皇极宫门外的小毛蛋。“小毛蛋,你过来。” 小毛蛋听见是她的声音,几乎连滚带爬的奔到她脚边:“三公主,您可回来了,三公主……” “你这是……”冰玉被小毛蛋这样子吓得心砰砰跳。“有话好好说,别惊了公主。” “公主,您赶紧去复春殿看看吧!”小毛蛋红着眼睛,最终也没有再说下去。 好像那种不安一下子被证实了,腾芽的心猛得紧缩,疼得厉害。 “公主,您慢着点……” “公主……” “婕妤……” 小毛蛋和冰玉、黄桃都懵了,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腾芽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于是三个人之后跟在身后,拼命的追。 复春殿的大门虽然关着,可腾芽猛的一推,居然就推开了。 她提着裙摆,迈过了门槛,才刚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 “公主,您可来了。”双眼肿的像桃子一样的藤蔓就跪在院子里头焚烧黄纸。听见身后有动静,她转过来就看见了腾芽。当年,她还只是复春殿里,一个默默无名的粗使婢子,也许三公主根本就不记得她的样子。可是她知道,徐丽仪是最心疼三公主的。临死前,还惦记着三公主…… “徐丽仪呢?”腾芽的声音在颤抖,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害怕。 “丽仪娘娘在里面呢。”藤蔓红着眼睛,哀婉道:“奴婢领您进去。” 院子里,满地的纸灰,还有没烧完的铜钱纸,腾芽走在上面,每一步,就好像踩在自己心上。她越走越快,很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可是眼看着就要进殿了,她却忽然停下来,不敢再往里面走了。 “公主……”藤蔓哭着说:“丽仪一直在等着您,可是……” “怎么回事?”腾芽绷着脸,用尽力气不让自己掉下泪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惊得藤蔓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 “公主,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丽仪她……好好的就生了重病。”藤蔓哭的喘气:“公主,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腾芽抬起右腿,却不敢迈过门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胆小怯懦,她竟然不知道,原来她真的这么没用。 “就算你不进来,这事情也不会因为你不敢面对而更改。已经枉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秦婉仪的声音,渐渐清晰。 腾芽抬起头,看见她从里面走来。 “婉仪……” “芽儿。”秦婉仪将手伸向了她。“事已至此,再不是咱们能逃避的时候了。” 腾芽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再没有那种心中忐忑的感觉。所有不好的预感都应验了。“你说的对,不是我不进去,不面对,事实就会改变。去邻国的这段日子,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只当不觉,现在,是我该去面对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三公主进了复春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岑妙端着一盏热茶,送到太后的手边,一副担心的样子:“太后,三公主见了徐丽仪,必然能察觉到徐丽仪的死因。她会不会这时候就闹过来?” “查明死因如何?闹过来又如何?”太后沉冷的看着岑妙:“哀家是这后宫的凤主,处置一个不顶用的妃嫔,且犯不着向她一个已经遣嫁的公主交代。更何况,她不过就是邻国的一个区区婕妤,连腾玥都不如。她能奈哀家如何?” “太后所言极是。”岑妙勾唇,却笑的并不好看。 太后觉出了她有顾虑,少不得蹙眉:“你在担心什么?” “奴婢总是觉得三公主这次回来,并非只是凑裕王殿下夫妇的热闹。”岑妙皱眉道:“皇上会不会听三公主的唆使……” “哼。”太后冷蔑道:“哀家要做的事情,皇帝也拦不住。否则这几年,皇帝怎么会隐忍不发。你下去吧,让人好好盯着复春殿的动静。” 蓄着眼睛,太后对岑妙摆一摆手。她依靠在松软的榻上,闭目养神。如果腾芽还是和从前那么聪明,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的。只是她究竟能有多聪明呢,姑且拭目以待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腾芽掀开了盖着徐丽仪尸首的锦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这下面都是石灰粉。”秦婉仪含着泪道:“这房里也都是从地窖里启出来的冰。她说她想等着你回来。” 在此之前,秦婉仪哭的肝肠寸断,她一直以为,看见腾芽的时候,会和她抱头痛哭。却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见了腾芽,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兴许是因为她知道,有比哭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芽儿,你的医术,是她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她想这样等着你,也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 腾芽红着一直不肯落泪的眼睛,凝神看着徐丽仪,沉静道:“徐丽仪聪明睿智,在望宫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也是韦逸霜的人,我肯定活不下来。谁知道上苍垂怜,刚好相反,她对我处处关照,视如己出,疼惜的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现在,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我一定会替她找出原因,讨回公道。” 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腾芽这才卷起了袖子:“冰玉黄桃你们在外面候着,不许人进来。这里有我和秦婉仪就可以了。” “是。”两人恭敬的应下,把留在这的宫人一并带了出去。 腾芽用手轻轻的触及徐丽仪的脸颊,那冰冷的感觉,从她的指尖一股脑传递到她心里,让人难受的不行。 秦婉仪静默的在旁看着,不时的搭把手,两个人都在竭力的压抑心里的悲愤与怨恨。 “徐丽仪并不没有中毒,头面也没有伤。”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酥软,完全不能动。”秦婉仪说完这句话,就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直到尝到鲜血的滋味,她才忍住了泪意。“那样子,根本不可能是生了重病所以……” “一定是有人在她的脊柱上动手脚。”腾芽皱眉道:“只需要用银针就能办到。而且就算她没有死,也会瘫痪,成为废人,再不可能复原。” “好狠的手段。”秦婉仪懊悔不已:“当日我就说,我要和她一起去。可是她偏不让……如果我和她一起去,我一定会拼命保护她……” “她不让你一起去,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你。”腾芽皱眉:“当年我离宫之前,我就已经觉出,皇祖母急需一个聪慧的人,帮她打理后宫的事情,盯着那些未必能听从她吩咐的妃嫔。众人都觉得褚婕妤也就是如今的褚淑华最为合适。但其实并不然,你才是太后心里属意的人选。所以这几年,你能平安无事的度过。徐丽仪却是被我连累的。” “这话从何说起?”秦婉仪不解的看着腾芽:“你为何说她是被你连累?” “可能就是因为我要回宫了,皇祖母才按耐不住的对她下毒手。亦或者说,是皇祖母用这件事情来逼我出手。”腾芽让秦婉仪帮把手,两个人将徐丽仪翻了过来,背朝上。在徐丽仪的背部,腾芽果然找到了脊椎受伤的痕迹。“徐丽仪被冠以医术不精,误伤威殿下的罪名,那么威殿下现在如何了?” “说是送回韦嫔那就没醒过。靠嘴里含着人参片续命。”秦婉仪少不得叹气。“那么小的孩子,那是皇上唯一的皇子。” “就因为是唯一的,所以太后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腾芽攥了攥拳头。“徐丽仪,你千万不要怪我。” 话音落,腾芽急火火的奔出去。 “芽儿你……”秦婉仪知道她是要去救腾威,可是这条路也未必能行得通。 腾芽走了,她的眼泪才掉下来:“丽仪,我真的好后悔,我应该陪着你去。你可知,你这么走了,我简直生不如死。哪怕当日是和你死在一起,也比现在这样与你阴阳相隔好受。芽儿她回来了,可是这宫里危机四伏,我真的没有本事能帮她,能保住她,我该怎么办?” 她的话音还没落,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猛然转过头去,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站在她身后。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秦婉仪只以为是太后的人,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嘘!”那男人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温和道:“属下鹰眼奉邻国国君之命,奉旨保护滕婕妤。属下并无恶意。” “当真?”秦婉仪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那你方才为何不出现,反而要偷偷摸摸……” “属下自然有属下的打算。”鹰眼从怀里摸出了令牌:“请婉仪娘娘过目。” 那令牌果然是邻国的东西,秦婉仪还是对他的来意有所怀疑。“你既然是奉命保护滕婕妤,那你该跟着她去恪荣宫,你来这里做什么?” “滕婕妤伤心过度,恐怕会疏忽很多细节。鹰眼只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帮婕妤仔细的处理此事。” “你说什么你要……”秦婉仪对他这个大胆的想法充满了顾虑:“不行,不行,徐丽仪再不济都是皇上的妃嫔,你一个男儿……” “婉仪的担心属下明白。”鹰眼却执意如此:“就请婉仪将属下当做一名仵作即可。属下不敢有任何不恭敬的想法,不敢有半分冒犯,只是想查清楚这件事。还请秦婉仪成全。”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秦婉仪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好,那你就尽力而为吧。” “多谢。”鹰眼拱手:“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这时候,腾芽已经赶到了恪荣宫。 恪荣宫的宫门外,重兵把守,看样子这是太后的主意。 “我难得回来一次,自然是要见一见我幼弟威儿。”腾芽刚要进去,就被戍卫拦阻。她尽量显得温和一些,明眸含笑:“难不成我不能进去吗?” “三公主有所不知,这几日威殿下身子不爽。韦嫔为了照顾他也累病了。所以暂时不见任何人。还请公主恕罪。”侍卫首领也算是客客气气的回话。 “那正好。”腾芽自信满满的笑道:“本公主没有别的本事,唯一就是通晓医术。既然威儿与韦嫔都不舒坦,我正好进去瞧一瞧。” “公主医术了得自然是好。可是里面已经有御医在伺候了。”首领拱手道:“既然韦嫔娘娘吩咐不见人,那奴才只能斗胆请三公主改日再来了。” “三公主,求求您救救威殿下和韦嫔娘娘。”门里,是侍婢纯好的声音:“他们根本就不是恪荣宫的侍卫。” 此言一出,那侍卫首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哪来的疯子敢在这里叫嚣,你们两个,还不进去给我撕烂她的嘴。当心惊着三公主了。” “是。” 腾芽默不作声,只等着宫门敞开的一瞬间,她迅速的摸出了袖子里的绢子,用力的甩了甩。 “三公主,还是请您先回去,改日再……”那侍卫首领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话才说了一半,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哎呀,这是怎么了?”另外的侍卫赶紧来看。 腾芽顺势在去扶首领的奴才肩上用力刺了一下。 那人惊叫了一声,紧跟着也倒了下去。 其余的人紧忙聚拢过来,警惕的瞪着他。 “谁拦着我,谁死。”腾芽绷着脸,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严。 “这样子就不好了,三公主,这里可是后宫。”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看这架势,纷纷的把刀拔了出来。 “正因为这里是后宫,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腾芽敛眸:“既然你们非要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顺手摔了个小玉瓶。 小玉瓶落地就碎了,却没有半点反应。 那些侍卫见此情景,显示一愣,随即纷纷大笑。更有人出言不逊,冲着腾芽嚷道:“三公主啊,您若是发公主脾气,就只管来。可惜咱们都在当职,不能像那些太监一样,追着哄您个高兴。” 腾芽沉眸不语,皱眉退后一步,用手捂住了口鼻。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碎掉的瓶子,忽然冒出了一缕青色的烟。烟腾起来,在风中被吹散,在场的人都闻到一股酸味。还没顾得上捂鼻子,就个个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腾芽趾高气昂的从他们中间走过,径直入了宫。这些人,是太后的爪牙,是她通知后宫的威严。那么此时此刻,她就是踩着太后的威严进了恪荣宫。 “三公主,也只有您能救威殿下了。求求您,救救他吧。若是威殿下有什么不测,那韦嫔娘娘也就活不下去了。” 当年韦逸霜谋害她母妃的时候,韦倚媃还没入宫。所以即便是腾芽恨韦逸霜入骨,却没有迁怒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跟着纯好,快步走进厢房,就看见韦倚媃一脸痴呆相的跌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拨浪鼓来回的摇晃。 “她怎么了?”腾芽颦眉问。 “可能是因为威殿下这样,受了刺激。”纯好红着眼睛:“韦嫔去求过太后好几回,想问清楚当日福寿宫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可是太后都避而不见。时至今日,也不肯说出究竟。” “她不是受刺激这么简单。”腾芽凛眸,道:“你赶紧去弄些清水,给她灌进去。让她喝到吐干净胃里面的东西为止。除此之外,不许给她吃任何东西。” “公主的的意思是……” “韦嫔显然是中毒。被某种药迷惑了心智。看她这样子,那药应该吃了不止一两日。”腾芽顾不得那么多。“宫里的御医不可靠,你记住我说的话。” “是。”纯好连忙召唤了两个婢子过来,驾着韦嫔出去。 “让冰玉和黄桃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腾芽不放心这里的人,她只相信她自己身边的人。 “是,奴婢明白了。”纯好见三公主这样上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年韦妃谋害苏贵妃,她也没少参与。 腾芽仔细的替腾威检查了身子,那孩子也是可怜,已经气若游丝了。 她实在不明,这么小的孩子,能妨碍太后什么。将来他长大成人,太后是否还活着都不得而知。又为什么偏要对他痛下杀手。身上的银针,腾芽在火上燎了燎,下针的时候十分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然而腾威却不见好转。 她站在床边,终于忍不住眼泪。 “婕妤。” 熟悉的男声把腾芽吓了一跳,转过脸才发现是鹰眼站在身后。“我不是让你在城内看着那些羽林卫么?你怎么入宫了?”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主的安全。不跟着公主,怎么能算尽职尽责。您放心,汤伟在城内管制着那些羽林卫,他们是不敢胡乱生事的。”鹰眼走过来,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威殿下,皱眉道:“徐丽仪在腿上刺下几个字,后以花生害威。” “花生?”腾芽顿时一惊:“我知道了。” 她忽然想到了用什么办法来救腾威:“鹰眼,你快来帮我!我需要一些药材,我写下来,你让小毛蛋带你去太医院取药。拿着我的令牌,你记住,药材一定要你亲手选取,不得假手于人。拿回来之后,交给冰玉煎药。告诉她,也不许让别人动。” “好。”鹰眼点头,接过令牌,看着滕婕妤寥寥数笔,将药方写好。“您放心,一定不会有闪失。” 他走了之后,腾芽又几次下针,腾威的气息居然顺畅了一些。 也是这个时候,腾芽才猛然回过神:“他怎么知道徐丽仪在腿上刺字?” 不多时,岑妙又来敲太后的门。 听见这动静,太后不禁一愣:“怎么?” 岑妙快不进来,皱眉道:“三公主她……” “她真的来了?”太后坐直了身子,一脸的鄙夷:“这还像是哀家调教出来的孙女吗?怎么这么不顶用!” “并不是的,太后,三公主是去了恪荣宫。”岑妙脸色发青,很是担心的说:“不光是去了恪荣宫,还把您安排在那的戍卫都给解决了。”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一沉,猛的下了床。“她是怎么解决的?”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方才有人来回话,说那些侍卫个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岂有此理,她居然学会用毒了。”太后满脸的愤怒:“她这是在向哀家挑衅!不!她这是已经做好准备和哀家硬碰硬了。” “太后,奴婢只是不懂,威殿下身上是韦氏血脉,韦妃可是三公主的弑母仇人。她为什么药救那个孩子!”岑妙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局面,她以为三公主要么是上门来闹事,要么就龟缩在青鸾宫等待时机。可居然,三公主竟去了恪荣宫。“她要与太后您最对奴婢能理解,可是她为了和您作对冒险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奴婢着实是费解。” “哼。”太后阴冷的眼眸,划过岑妙的脸:“她和她那个该死的娘一个样,都对哀家不满的人有怜悯之心。说到底,滥用善心,害人害己,哀家早就该解决了她才是。岑妙,你现在带人过去,她既然喜欢恪荣宫,那腾威咽气之前,不许她踏出恪荣宫半步。” “可是三公主去了,皇上必然会……” “还要哀家再说一遍吗?”太后打断了岑妙的话。 “奴婢有罪,奴婢遵命。”岑妙连忙垂首应下:“奴婢这就去办。只是怕三公主若然救了威殿下那……” “那个野种,若不肯咽气,让人帮他就是。”太后虚了虚眼睛:“哀家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尽早扶持裕王登基。这宫里碍眼的人,一个都不许活着!” 沉冷的嗓音赔上阴戾的表情,太后的样子,吓得岑妙后脊梁发冷。“遵……尊旨……” 她颤抖着倒退着出了厢房,额头上的冷汗才冒出来。盛世是不是要变天了? 第174章 较量时刻 >> “父皇怎么还没过来?”腾芽走到门口,隔着门,问站在门外的冰玉和黄桃。 “回公主的话,奴婢已经让小毛蛋去请了皇上好几回。可是皇上和裕王见面,颇为高兴,有些喝多了。”冰玉担忧的不行:“这时候怕是不能过来了。” 腾芽心想也明白,父皇这时候一定喝的酩酊大醉,可是这一晚是腾威很关键的一晚。他不顾来看一眼,就镇不住皇祖母。更何况,万一她能力有限,救不了腾威,那这一面,可能就是永别。 “这样吧,你让人去拿醒酒的汤药,送给父皇,请他尽量来一趟……”腾芽伤心,是因为将她往绝路上逼的,并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至亲。“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人在皇极宫等着,只要父皇醒转,就请他移动大驾尽快过来看一眼。” “是,奴婢知道了。”冰玉连忙答应下来。 在鹰眼的帮助下,腾威的病情渐渐得到了控制。 腾芽观察了一下,腾威的脉象渐渐的强劲一些。“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吃过东西,即便是现在有所好转,那些汤药也只能用蒸的方式被身体吸收,这样会比较慢。可若是想要喝下去,直接缓解病情,恐怕是难。” “威殿下还年幼,食物多半是乳汁和粥,药是否能添加到这些食物里面去,让他一起吃下?”鹰眼皱眉问。 “恐怕是不能,除非让乳母吃。”腾芽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是最好的。“乳母吃下去之后,会有一部分的药化作乳汁,再让腾威吃进去,或许有用。可是我无法准确的计算出有多少药被他吸收,在用药方面,是应该和从前一样,还是加重药量……” “那就和从前一样先试试看。”鹰眼说了句大实话:“恐怕威殿下已经不能等了。” “是啊。”腾芽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让冰玉把乳母领进来。” 冰玉领进来三位乳母,是纯好带来的人,说都是素日里照顾威殿下的。 腾芽点一点头,便道:“等下你们把这房里小炉子上熬的汤药分别喝下去,然后喂威殿下乳汁。让他通过你们的乳汁汲取汤药的作用。所以,你们尽可能把这里的药多喝一些。” “是。”几位乳母恭敬的应下。 腾芽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看着她们分别从几个炉子上取药,倒进碗里,眉心微微蹙紧。“但愿这个方法有效,只要这方法幼小,那威儿就有救了。” 第一位喝完了汤药的乳母,在房里待了半个多时辰。 腾芽才勉强冲她点了下头:“你可以喂威儿乳汁了。” 其余的两名乳母便被请了出去。 “你们明天一早再过来。”腾芽格外叮嘱了一句。 “是。”两位乳母一并退了出去。 鹰眼这时候凝重的看了腾芽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钦佩。期初他觉得这位盛世的三公主,仅仅是容貌出众罢了,可是经过这长时间的相处,他是真的打从心底对她充满敬佩。这样姿容出众,又聪明无双的女子,怪不得会夺走皇上的心。 “你看什么呢?”腾芽侧首,发现鹰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禁纳闷。“我脸上有什么?” “属下一时走神。”鹰眼收回了目光,侧首躲开了乳母喂腾威乳汁的情形,背对着床帏道:“婕妤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属下先出去了。” “嗯。”腾芽略微点了下头:“夜深了,看样子父皇是不会过来了。只能等明天一早,再请父皇过来陪威儿。” 鹰眼没有接话,走了出去,迅速的关上了门。 “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威殿下。”腾芽对那乳母温和的说:“本公主会让人把食物和水送进来给你。” “是。”乳母点头,心里却十分焦急:“公主,奴婢瞧着威殿下吮吸的并不是很好……” “没事。”腾芽凝眸道:“那就慢慢的让他吃。” 说话的同时,她走过来,用银针在腾威的头上几个重要的穴位下针。 乳母怀里的腾威居然有了反应,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鹰眼从内室出来,便直接上了房顶。 他身量轻盈的犹如一只黑色的燕,警惕而又谨慎的跟着方才离开的两位乳母。 而这个时候,恪荣宫门外,已经聚满了太后的人。先前的那些侍卫不顶用,这回派来的,都是太后在宫里安插的高手。绝不是腾芽三两下能打发的。 夜晚静谧的几乎听不见什么动静,腾芽微微挑眉,凝视着怀抱着腾威的乳母,却一刻也不肯移开双目。 然而恪荣宫里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福寿宫。 岑妙快步走进来,皱眉道:“太后,三公主似乎已经找到办法救威殿下了。” “什么?”太后微微蹙眉:“怎么可能!连徐丽仪都没有办法,她居然可以?” “太后,咱们要不要动手?”岑妙皱眉问。“奴婢只恐怕天一亮,皇上醒了酒,就会被三公主的人请过去。到那个时候,咱们就不好掌控局面了。” “你去授意,让她动手就是。”太后凛眸:“天亮,皇上过去之前,哀家要听到那个杂种咽气的消息。” “奴婢明白。”岑妙快步退了出去。 这一晚,总算是要熬过去了。 腾芽几乎困的睁不开眼睛,却还硬生生的挺着。 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略过树枝。腾芽看着紧闭的窗户,映出的树影,心里也是松动的不行。她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乳母怀里,腾威的额头。 “公主放心,威殿下的烧已经退了。奴婢瞧着他的呼吸也均匀,想来是睡的很好。” 腾芽的脸上总算浮现了一缕笑容:“能撑过这一晚,威儿兴许就有救了。” “那可太好了。”乳母高兴不已。 “你叫什么?”腾芽看她年纪不大的样子,有些好奇:“你伺候威儿多久了?” “回公主的话,奴婢小清,威殿下还没出生的时候,奴婢就已经在恪荣宫伺候了。”小清恭敬的说。 “怪不得,本公主说那药可以化作乳汁,你就第一个先喝完了。看样子,你很关心威儿呢。”腾芽语气温和的说。 小清眼眶一热,泪珠子就在里面打转:“奴婢实在担心威殿下的安危,若是自己能帮得上忙,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腾芽微微点头:“我有些累了,去旁边歇一会儿。你搂着威儿也睡一会吧。等下天大亮了,父皇就会过来看威儿了。” “是。”小清点头:“那公主好好歇一会儿。” 腾芽转过身,皱眉走开。 小清赶紧把腾威放在床上,抱了一整晚,她的手早就酸了。 如今三公主吩咐她可以搂着威殿下睡一会儿,她当然求之不得。这可是极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的扯下了床边系好的帷帐。 腾芽转过来,静默的看着那被放下来的帷帐,苦涩一笑。转过身,她静静的择了一处,缓缓闭上眼睛。 天大亮的时候,皇帝的御驾果然赶来了恪荣宫。 宫门外,太后的戍卫并不敢阻拦皇上,他们只是奉命不让里面的人轻易出来而已。 “德奂。”皇帝迈进门槛,才凝神问道:“外头的戍卫是哪来的?朕怎么瞧着不像是恪荣宫的人?” 德奂不敢隐瞒,直接了当的禀告:“回皇上的话,那些是太后的人,说是来保护威殿下的安危。 “皇上救命……” 皇帝还没回过神,就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什么人,大胆!”德奂也给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拦住。 “皇上,救命,救救臣妾的孩子,救救臣妾。” 定睛一看,皇帝菜认出她是韦嫔,不禁有些生气:“倚媃,你怎么弄成这样子?” 韦倚媃听皇上喊出她的名字,顿时就放声哭起来。 皇帝心口一紧,便对身边的德奂道:“传御医过来看看韦嫔。” “是。”德奂赶紧召唤人去。 就这么点功夫,德奂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走出去好远,赶紧追了两步。 “皇上,您可算来了。”冰玉和黄桃看见皇帝的时候,都激动不已。 两个丫头赶紧一左一右的将房门推开。 皇帝正要进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推开。他皱眉刚要发怒,就看见韦倚媃疯了似的跑进去。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腾芽被韦倚媃吵醒了,揉了揉眼睛:“不是在床榻上吗?” “威儿,母妃来了。”她快步奔向了床,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只有一声惊叫。“啊……” 皇帝赶紧走过去,床上倒着个七孔流血的婢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还没落,韦嫔已经到在了地上。 纯好赶紧慌慌张张的来扶她:“韦嫔娘娘,韦嫔娘娘您醒醒啊……” “芽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威儿呢?”皇帝狐疑的看着腾芽,一脸疑惑的样子。 腾芽没有做声,走上前用银针在韦嫔的几处穴位上扎下去。 韦嫔转眼就醒了。 “纯好,看你的了。”腾芽凝神看着她。 “奴婢明白。”纯好谨慎的点头,扶着醒转的韦嫔出了这间厢房。 “你这是……”皇帝一副不解的样子。 “父皇别担心,芽儿只是希望您看些东西。”腾芽朝他恭敬的行了礼:“还请父皇给芽儿一点时间,安心的稍后片刻。” 皇帝微微沉眸:“也好。” 这时候,纯好已经扶着疯疯癫癫的韦嫔奔了出去。韦嫔哭天喊地的叫着威儿,那样子好不惨烈。 凑巧裕王夫妻和腾玥也赶了过来。还没走进恪荣宫的门,就已经听见这震耳欲聋的哭声了。 “我看还是别让婶婶进去了。”腾玥拦住了英乔:“你有身子,不能见这些。你不如回崇明宫候着。” “不。”英乔摇头:“我自是没有什么忌讳的。这时候,我还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她这么说,裕王便点头:“也好。你留在我身边,我能看见你,才觉得安心。” 腾玥有些想笑,可是听见韦嫔的哭喊声,又根本就笑不出来。“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们的事了,我得赶紧进去看看芽儿。” “走吧,一起进去。”三个人迈进宫门之后,都变得严肃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要上战场一样,谁都不敢松懈。 岑妙快步走进太后的寝宫时,曲儿已经为太后梳妆完毕。 “怎么样了?”太后凝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勾起唇角。这么多年了,岁月并没有厚待她,她眼角的皱纹加深了许多,可是这双眼睛却是历练出来了,看什么都那么透彻。 “回太后的话,皇上进了恪荣宫就没有出来。里面异常安静,只能听见韦嫔哭天抹泪的声音。咱们的人也没从里面出来,想必是……被拿住,亦或者已经咽气。”岑妙如实的回答。 “可惜了哀家这么唯一的一个孙儿。”太后凝神起身,唇边的笑容却煞是好看。 岑妙走过近前,托起了太后的手,恭敬道:“奴婢倒是觉得,这都是命。宿命如此,太后也不必惋惜。”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备辇吧。”太后沉冷的眸子里映出了笑容:“摆驾恪荣宫。” 恪荣宫门外,仍然是太后的人。 看见自己的人留在这里,太后稍稍放心了些。 “里面可太平吗?”岑妙望了一眼那侍卫首领,有些不放心的问。 “回太后的话,里面一切都好,只是韦嫔闹腾的厉害……” “威……” “进去吧。”太后瞪了岑妙一眼,让她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岑妙自知失言,连忙低着头,扶着太后走了进去。 偌大的恪荣宫,此时此刻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庭院里空无一人,就连疯疯癫癫的韦嫔都没看见。 太后虚了虚眼,心里明白这是腾芽要和她算账了,不过也没关系。这笔账早晚要算清楚。 “太后驾到——” 内侍监宏亮的声音,惊动了整座恪荣宫。 内室里,皇帝一脸沉寂的坐着,并未有什么反应。 门敞开的一瞬间,腾玥极不自然起身的看了腾芽一眼。 随后其余的人也才纷纷起身,凝神看着门的方向。 “给母后请安。”皇帝自然是站在人前,给太后行礼。 随后,其余人也都跟着行礼,问安。 太后的表情看着很是凝重,眼眸也不似往日透亮,反而是朦胧着一层担忧的雾气。“哀家孙儿如何了?” 皇帝没有做声,并不是他想要故弄玄虚,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腾芽往前走了一步,恭敬道:“皇祖母,威儿在床上。您去瞧瞧他吧。” “威儿他……”太后的心里有些犯嘀咕,目光游移不定的打量着在场的人。可惜谁都没有给她半点回应,不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就是转过脸去不往这里多看一眼。似乎都在故意回避这件事。 沉了口气,太后拧着眉头,就着岑妙的手,继续往里走。 岑妙原本想替太后掀开那床上的帷帐,却被太后阻止。 “哀家自己来。” “是。”岑妙只好退到一旁。 掀开帷帐的一瞬间,太后的心猛的一颤。床上是小清七窍流血的脸。她瞪着眼睛,嘴巴歪斜,临死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狰狞,应该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岑妙往这边看了一眼,登时一惊。死的是小清,那威殿下呢? 太后与她眼神相对,两个人都是心有戚戚。 “皇祖母不必惊慌,死的这个乳母,叫小清。”腾芽走过来,亲手系上了帷帐。“她是中毒死的。” “好好的,她怎么会中毒?”太后疑惑的问:“看她衣衫半解,显然是哺乳的样子,那威儿如何了?” “不知。”腾芽显出了担忧之色:“发现这个婢子暴死的时候,腾威已经不见了。” “那还不赶紧让人去找!”太后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皇祖母稍安勿躁,您坐着歇歇。芽儿以为,这恪荣宫内外都有人看守,威儿一定不会被带走。显然是还在这宫里。只是这个婢子,也未免死的太奇怪了。倒是不能疏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有些不解:“她的表情如此狰狞,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而死,有什么奇怪?” “父皇,皇祖母。”腾芽走到那婢子面前,道:“她喝了芽儿为威儿准备的汤药,半个时辰之后无碍,芽儿才让她喂威儿。那时候,威儿正好醒转,也吃了不少的乳汁。明明威儿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我才敢安心的小睡片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睡就是父皇来了,我才醒过来。” 皇帝想起来,他来的时候,腾芽的确是还在睡。 “妹妹你怎么会睡的这么沉?”腾玥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不免担心。 “是啊,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腾芽饶是一笑,指了指那床下。 冰玉眼尖,赶紧过来检查。“回禀公主,这床下有一截熄灭了香灰。” 裕王快步走过来,蹲在那床边仔细的检查,才道:“是迷香。” “怪不得呢。”腾玥顿时就生了气:“区区一个贱婢,居然敢对三公主用迷香。就这么死了,当真是便宜她了。” “姐姐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腾芽少不得勾唇,快步走到床边的时候,她皱眉道:“这个婢子还真是自己下毒,自己受。” “你的意思是……”腾玥有些不明白:“莫非迷香有毒?” “迷香原本是没有毒的。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让她搂着威儿睡一会,也方便喂奶的时候,怕她有什么不妥,就在她身上用了些迷药。没想到,她也对我下药,而偏偏是这两种迷药互相抵触。她就死了。” “什么迷药能致人于死?”太后有些不信:“芽儿,你用这样的东西,就不怕伤到威儿吗?” “皇祖母教训的是。”腾芽也很是担心的垂下了头去:“正因为我担心威儿的安全,才不得不防着这个小清。当我说给威儿的药,需要乳母喝下去,化作乳汁喂威儿的时候,她第一个喝完小炉子上熬的药汤。” “那又怎么了?”腾玥不解。“这不是说明她心急着想要救威儿吗?” “是啊,要这么说起来,的确是这么个意思。”腾芽笑的有些腼腆,却忽然挑眉看着太后。“可若是自己一想,小炉子上的药那么汤,还滚着呢。其余的乳母都是先找绢子亦或者是打湿了绵巾,才能把汤药倒出来,放在往里凉着。可是她居然徒手拿着带把的药罐,直接倒进碗里。还是很烫的时候,就能那么咽下去。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乳母就能办到的吧?芽儿记得,那时候在自己身边伺候的静夜也有这样的本事,或许习武的人都不怕烫吧。” 此言一出,太后的脸色已经很是不好了。 裕王拧着眉头道:“确有其事。前些日子,我病着的时候,就见过徒手倒热药的那一幕。” 说完这话,他沉默的看着太后。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却不解了:“芽儿,你既然已经说了,就不如说个明明白白。” “是,父皇。”腾芽颔首道:“女儿是说,经过皇祖母培育的婢子,个个都身手不凡。正因为有这样不凡的本事,芽儿才必须得防着她们。” “芽儿,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太后敛眸道:“恪荣宫的婢子也好,乳母也好,是你父皇亲自挑选,与哀家何干。何况一个粗使的乳母,哀家犯得着去培育吗?” “皇祖母被着急。”腾芽笑着道:“只看她的手心便可知深浅。” 裕王走上前去,将那婢子的手掌翻过来:“有些老茧,是练武使用兵器而留下来的。” “那也不能说明,她是哀家的人。”太后板着脸:“哀家何苦在恪荣宫这么做?那可是哀家的亲皇孙。” “这也是芽儿最看不懂的地方了。”腾芽疑惑的走到太后面前,朝她欠身:“威儿对花生敏感的事,恐怕就是这个乳母告诉皇祖母的吧?否则,皇祖母也不会让人掩饰威儿的病情,让徐丽仪以为,他是出疹子得了天花而误诊。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花生的缘故。可徐丽仪却因此送命!” “你到底在说什么?”太后有些不耐烦的瞪着她。 “我儿对花生敏感这个秘密,就只有我与纯好,和这个乳母知晓。”韦倚媃快步走进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梳妆过。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平安无虞的腾威。“太后,她若不是您的人,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当着皇上的面,咱们不如来好好的说清楚这件事!” 第175章 亲近之人 >> “哀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太后一脸的沉静,丝毫没有半点慌张的感觉。“何况徐丽仪误诊才害的哀家的皇孙昏迷不醒,是整个太医院皆可验证。何况现在徐丽仪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又何来的花生害威儿一说?即便威儿真的对花生敏感,和哀家又有什么关系?皇上,难不成你就由着你这疯疯癫癫的宠妃在哀家面前胡闹吗?还是你也觉得事情就像她所言?” 皇帝微微扬起头,目光里透着一丝戏谑:“若只是韦嫔所言,朕自然不会信。可既然太后提及太医院,那朕倒是想传召那些御医过来,好好的查问清楚。另外,这宫里任何一人诋毁皇太后,朕都不会信。如今站在母后您面前,将此事细致说明的,却是您向来疼爱的孙女,朕的三公主。若此,这事情就必然得更仔细的斟酌了,母后您认为呢?” 腾芽温眸一笑,恭谨的走到皇帝身边:“多谢父皇信任。芽儿一定好好的解释清楚这件事,保管让皇祖母以及在场诸位都能听明白整件事。” 说到这里,秦婉仪迈进了门槛:“臣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她近前说话。 “秦婉仪来的正是时候。”腾芽总觉得鹰眼出来作证大为不便,不如请秦婉仪过来说明。于是方才偷偷的让小毛蛋去办,这时候秦婉仪过来也正合适。“就请您替芽儿禀告皇祖母,是如何发现了花生的奥秘。” “好。”秦婉仪走上前去,脸色十分的凝重。“皇上、太后,臣妾奉命在复春殿为徐丽仪主持丧仪之事,在替她装殓更衣的时候,发现她的大腿上有字迹。字迹是用银针刺破皮肉写下的,内容是’后以花生害威’,也是因为刺字的位置衣衫上沾有血迹,所以臣妾可以判断,这是在徐丽仪生前形成的伤痕。且那个位置,正好是徐丽仪自己可以触及,刺字最方便的位置。”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韦倚媃愤怒的瞪着太后,声音陡然提高:“你硬将威儿夺去你的福寿宫,才不过半日,就说他忽然生了疾病。生了疾病也就罢了,你不请御医过去,反而是先请了徐丽仪。随后,你宫里传出消息,说威儿重病,恐危及性命。这时候,太医院的御医才被请去你宫里诊症。而徐丽仪却一直都没有出来。臣妾一直跪在您的福寿宫门外,求您开恩,让臣妾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可是您却怎么都不许,还说臣妾疯癫,让人将臣妾困在恪荣宫里严家看管。这也罢了,你居然让人给臣妾灌药,喝的臣妾疯疯癫癫,大失常态,让人觉得臣妾是忆子成狂,其实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你就是想害死臣妾的孩子,再害死臣妾对不对!可是这些年,难道臣妾对您还不够恭敬有加吗?您不喜欢臣妾接近皇上,觉得臣妾是韦氏的罪妾,那臣妾就听您的,若非皇上传召,臣妾绝对不敢擅自前往皇极宫半步。就算皇上亲自过来,臣妾也总是以各种理由躲避皇恩,不敢再有半点奢望。后宫之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从来不敢顶撞,更不敢违背。臣妾图什么?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安的长大么!” “你说的这般好听,哀家怎么觉得这么假呢?”太后冷蔑道:“你的孩子对花生敏感,甚至致命。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你不向皇上禀告?” 韦倚媃被她问的有些哑口无言,怔怔的看着太后一双狭长的凤目,戚戚然垂下头。 “不就是因为后继之君绝不能身患恶疾么!”太后冷笑了一声:“你怕你的孩子有这样的病,会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皇上正当盛年,将来会有更多的皇子,你的孩子一旦失去这样的资格,那你这些年的隐忍和蛰伏不就白费了么?与其说你是忌惮哀家的威严,不敢妩媚圣上,倒不如说你是在处心积虑的隐瞒对你不利的内容,想法设法的谋求皇位。韦嫔,韦逸霜虽然聪明,却也不如你这柔里带钢,绵里藏针的狠毒管用。你可比她要聪明得多!” “是,臣妾的确是有这样的私心。可是臣妾没有害任何人。再说臣妾的孩子还那么小,这病也未必就治不好。”韦倚媃红着眼睛道:“更何况,皇嗣储君之事,历来都是凭皇上做主。臣妾来恩宠都没有,何来的能力左右皇上圣意。眼下……眼下臣妾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周全,太后说的那些事,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啊。”腾芽敛眸,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皇祖母,芽儿也以为,找出谋害腾威和徐丽仪的真凶,比责怪韦嫔觊觎皇位更要紧。” 太后猛的扭过脸来,神色不悦的看着腾芽:“你可是哀家身边长大的孙女,这些年来,哀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要忘记,你在望宫几次活不下来的时候,你身陷险境几乎送命的时候,是谁的庇护让你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又是谁不遗余力的帮衬着你,让你化险为夷绝处逢生。芽儿,你该不会也和这个没心肝的东西一样,怨怼哀家害了你们吧?” “自然不会。”腾芽笑看着太后,一双眸子尽显温柔:“皇祖母待芽儿的好,芽儿就算是死也不敢忘怀。正因为如此,芽儿才必须将这件事情查明,不许任何人诋毁皇祖母的名誉。牝鸡司晨,这是多么难听的字眼啊!芽儿一直以为,皇祖母是这世上最慈祥最和蔼的人,是断断不能被人用这样的词去形容,甚至盖棺定论。所以皇祖母大可以放心,今日的事情,一定会有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这也是芽儿唯一能报答皇祖母的方式。” 好伶俐的一张嘴啊,太后看着她,笑的冷蔑。“你可真是苏贵妃调教出来的好女儿。” “多谢皇祖母赞誉。”提及母妃,腾芽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那种滋味,着实让她难受。她只是攥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听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而这个时候,皇上传召的太医院一众御医,已经在恪荣宫的正殿上聚齐。为首的正副院判则被领进了这间厢房。 “朕希望能从你们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如若不然,一旦你们的谎言被揭穿,朕不打也不杀,直接将你们流放充军,永世不许再回宫。而你们的亲人,全部变卖为奴,朕也绝对不姑息。” 正副院判素来知道皇帝与太后不睦,这个时候,唯恐自己站错了位置。两人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帝前面,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祸及满门。 “两位院判大人,芽儿有些事情想向你们请教。”腾芽见他们不做声,便先开口。“请问两位院判大人诊断,腾威到底是患了什么病?而徐丽仪的诊断,到底造成了什么危害?” 正院判与三公主对视一眼,连忙道:“回公主的话,我等赶来的时候,徐丽仪已经为威殿下施过针,而她的诊断乃是威殿下出了天花。以至于浑身起疹子,危及性命。但实际上,威殿下的症状在我等看来,并非是天花,而徐丽仪下针的却将威殿下身上几处要紧的穴位封住,以至于威殿下的病况更为严重,我等见状不妙,已经设法不救,奈何威殿下的身子虚弱至极,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转迹象。” “那么在你们看来,威殿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浑身起疹子?”腾芽凝神瞪着那院判,眼生十分的锋利。“你说徐丽仪将腾威几处要紧的穴位封住,只是情况不妙,那到底是为何不妙……” 副院判忙不迭的拱手道:“公主有所不知,微臣瞧着,威殿下似是对什么东西敏感。至少服下后会浑身起疹子,呼吸困难,昏迷不醒,再若严重一些,便会随时送命。这种病况,应当是先让患者将腹中的东西吐出来,再行针排毒,使患者醒转。但徐丽仪用的法子的确不妥,才会加剧威殿下的病情。” “芽儿,你现在听明白了吧?”太后长叹了一声:“哀家的话你不信,御医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那徐丽仪根本就是满腹草包,几乎害死哀家的皇孙,哀家对她小惩大诫,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自己不济送命,乃是她的寿数到了。若不是她就这么死了,哀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这样不顶用的人。” 腾芽冷笑了一声,那声音在这个时候难免显得突兀。 太后被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连我都能看出这其中有问题,徐丽仪可是我师父,难道她真的看不出端倪吗?”腾芽望着紧紧抱着腾威的韦倚媃,语气森然:“将腾威抱过来,退去他身上的衣裳,请两位正副院判仔细检查他身上的针孔。” “好。”韦倚媃连忙答应,和纯好、冰玉一起,按照腾芽的话来办。 两位院判依照三公主的指点,先后检查了腾威身上几个位置。这几个位置,无论是徐丽仪还是腾芽,亦或者是宫中伺候的其余几位御医,应该都不会轻易下针。毕竟这几个位置,并不会改变病情,却可以轻易改变脉象。 “微臣明白了。”正院判恭敬的朝皇帝叩拜:“这几处下针,是有人改变了威殿下的脉象,才会让徐丽仪造成误会。看这几处针孔,应当是早于徐丽仪的针,颜色要淡一些,恢复的也比别处快。” “除非没有做过,否则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腾芽拧着眉头,声音清冷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幸成为权势之争的棋子,伤害他的,还是骨肉相连的至亲。皇祖母,芽儿真的很不明白,这些年,你跟父皇争斗,你弹压后宫的妃嫔,你谋害皇孙铲除异己,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你是糊涂了吗?”太后冷冷道:“指不定是那徐丽仪为了自己脱罪,才在腾威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你凭什么凭几个针眼,就来指责这一切乃是哀家所为,你不会觉得这样子很可笑吗?” “皇祖母您怕是糊涂了才对。”腾芽凝神与她对视,道:“方才御医的话难道您都没听见吗?御医说了,那是最早在腾威身上留下的痕迹,那些针眼都快要愈合了。也难怪皇祖母不懂这些,以为几个针眼坏不了什么事对么?但其实,这些东西在医家眼里都是最清晰的痕迹。” “即便是早先留下的,和哀家有什么关系?”太后不以为然:“怎么见得就不是在恪荣宫留下的?” “你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的显贵,怎么居然敢做不敢当,满嘴的阴险狡诈。”韦倚媃气的浑身哆嗦。“我是威儿的娘亲,我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么?再说,威儿从我这里被你夺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些针眼若是在恪荣宫造成的,恐怕你早就从你的内应嘴里得到消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巴不得从我手里把威儿夺走,你难道不会加以利用么?” “皇祖母。”腾芽挡在了韦嫔面前:“其实您一向谨慎,办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次的事情,却做得漏洞百出,让芽儿百思不得其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后依然没有丝毫心慌,她沉稳淡然,无惧一切。 “其实您害腾威,有数之不尽的法子。叫那个小清的乳母给腾威下毒,亦或者是让你的暗士把他抱走,都是一了百了的法子。可您偏偏选了一个最麻烦,最不聪明的。若是芽儿没有猜错,你是得知裕王成婚,必然要回宫探亲,而芽儿一向与裕王亲厚,必然会凑这个热闹,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徐丽仪动手。你的目的,就是要逼得芽儿失去理智,与您为敌,一旦撕破脸,亦或者是芽儿不敌,你就有机会将我赶出盛世,又或者下毒手除掉我。说到底,徐丽仪只不过是为了逼着我就范才会枉死的替死鬼,而您的最终目标,就是自幼和您亲密,一直被您视作珍宝的我,您的芽儿!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咄咄相逼,我只不过是个已经遣嫁的公主。还是,皇祖母觉得,若我不死,就一定有将来让你为难的理由,所以我不得不被您视作眼中钉?” 皇帝敛眸不语,凝神听着这些话,似乎这些事早在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 “你说的这些,哀家从来就不知情。你既然已经遣嫁,盛世的事情就与你无关。哀家又何必在你身上下功夫。”太后阴冷的目光,早已经没有往日的温度:“芽儿,既然是和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你又何苦非要如此呢!” “在我九岁那年,母妃惨死在我面前。当时我就在想,为何我的话父皇不肯相信。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年龄小的缘故么?还是说父皇厌恶母妃至极,哪怕她怀着孩子惨死,也不愿意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后来,我发现静夜原来是皇祖母安插在我身边的人时,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您能在我身边安插这样的人,也一定能将后宫的事情掌控在您的掌心。你想让父皇知道的,自然他会知道,您想让他看见的,自然他也会看见。就如同您说,是您在困境之中救了我一样。谁又能预料,这困境不是您制造的?直到韦逸霜死,我和父皇的这个心结,总算是坦坦荡荡的解开了。我也总算明白,母妃临终前的话,最亲近的人指的不是父皇,而是您。母妃虽然离开了我,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为我殚精竭虑,她仍然在为我尽心,为我筹谋,她想让我明白,那个最可怕的,潜伏在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幼一直最疼我的皇祖母。而您必须要杀我的理由,就是因为您会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我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的母妃是死在您的手里,我会不顾一切的向您复仇。而您一心想要扶持登基的裕王殿下,自幼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情分会让您觉得心慌,害怕,所以只有我彻底的从您的眼前消失,您才能安心。是这个样子吗?皇祖母,真的是这样吗?” 太后没想到,这个丫头最终还是把她担心的事情都揭露出来了。可是明明她胜券在握,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么裕王,你怎么看?”太后猛然转过脸去,狭长的凤目充满戾气的盯着裕王。“哀家的心愿,你是否愿意替哀家达成?” “母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帝径直走上前来:“这些年,你做过什么,你以为朕当真不知吗?”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太后冷漠的与他对视一眼,嫌弃的侧过脸去:“当初你毁了哀家的全部,如今,你还指望哀家顾念母子情分,保住你的帝位吗?”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冷静的环视着房里所有的人:“你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哀家绝不会姑息养奸,让你们再有反叛的一日。裕王,现在就是你选择的时候,你究竟是要登上这皇帝的宝座,还是死守着臣下的礼仪,效忠这个没有用的皇帝。” “母后。”裕王眉头紧锁,一脸的难以置信:“儿臣怎么也想不到,您这两年的关怀与呵护,竟然是为了今日。若儿臣不肯答应呢?难道您也要让儿臣死于今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太后微微挑眉:“打从你们回来的那一日,我就已经密调皇城守卫,将整个皇宫都掌控在手心。你们进来容易,可是想要出去,怕也是难。你若不肯点头,那哀家便将你一道除去。皇帝不是还有个垂死的皇子么?若他不济,哀家便从族中再择选年龄适中的孩子,扶持他登基。一个年龄合适,又不懂朝政的孩子,比你好控制得多。带头来,哀家还是太皇太后,还是这盛世最显贵之人。” “别做梦了。”腾芽这四个字说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怒目相向,她甚至没有显出愤怒和仇恨。她很平静,平静的如同自己是个局外人。 “你说什么!”太后愤怒的朝她吼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皇祖母,我劝您还是早点醒悟吧。”腾芽微微蹙眉,语气稍微快了一些:“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不成你想要见到盛世政变,血染皇宫,臣民不安,国将不国吗?你的一己之私,毁掉的是盛世百年基业。如若连盛世都没有了,那您的太后之位,太皇太后之位,又从何谈起?” “你住口!”太后猛然唤了一声:“岑妙!” 岑妙当即就从怀里摸出了烟哨,迅速的窜到窗边扔了出去。 那烟哨落地,炸出一声巨响。 太后听了这样的声音,仰天而笑:“裕王,你再若不做决断,就别怪哀家不给你机会了。” “儿臣只会誓死效忠皇上,请母后勿要见怪。”裕王紧紧的攥住英乔的手:“哪怕血溅当场,我们夫妇也绝对不会做佞臣贼子。否则黄泉之下,愧对列祖列宗。” “好!”太后凛眉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只有成全你们了。” 腾芽笑着从腰间摸出了绢子,轻轻的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漫不经心的将那绢子晃了晃,绢子随风,从太后面前瞟过,最终落地。“皇祖母,您可还记得芽儿回宫后,去您那里请安的情景?” 她忽然提及此事,太后有些诧异。“记得又如何?” “若您记得,您就该好好回忆回忆,当时芽儿用的那条为您擦拭唇角的绢子,和这一条有什么不一样!”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说了别做梦了,皇祖母莫不是没听进去。很多事情,若当时不明白,事后再想,也没有多大的意思。皇祖母,你说是不是?” 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溅了许多人一身。太后只觉得心口剧烈的痛几乎要侵蚀她的意志:“你居然敢对哀家下毒,你这个忤逆不孝的贱丫头!你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 “也好。”腾芽与她相视一笑:“若有天谴,我愿意承受。” 第176章 盛世句点 >> “芽儿你……”裕王有些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很好奇,我对皇祖母做过什么。”腾芽微微勾唇:“那一日皇祖母凤体违和,我在她服用的药里面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那药吓的分量很重,根本就不适合长期服用。我相信皇祖母只是怕我觉出她根本无碍,对她产生戒心。所以,她才会故意如此。而我对皇祖母下的药,则是一种慢性的药。这种毒,会蚀骨,从体内慢慢的蔓延吞噬全身的骨。” “你这个狠毒的贱丫头……”太后气的浑身发抖,且被腾芽这么一说,她只觉得浑身都疼的难受。 “太后……”岑妙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满脸的惊慌。“太后,您怎么了……” 太后浑身酥软,身子根本就支撑不住站立。 岑妙红着眼睛,扶着站不稳的太后跌坐在地,而这个时候,皇宫已经被太后的暗士包围,形势一触即发。 “皇祖母,您也该看清楚形势了,即便是您的人夺下皇宫,您也没有本事再掌控你想要的权势。这里的一切,人与事,权力与富贵,对您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即便是他们冲进来,逼宫成事,您也是再不能看到了。在您这一生,最后的一段时刻里,你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痛楚和求而不得的不甘。大抵如此,再无其他。” “你好狠的心……”太后连话都快要没有力气说了,她身上的痛楚,入骨入心。 腾芽看着她难受成这个样子,鼻子微微发酸:“母妃走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韦逸霜的人,剖开肚子。我的幼弟,从母妃肚子里被拿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他的哭声很嘹亮,虎头虎脑的。若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一定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孩子,可是他的脖子,被韦逸霜的人折断,再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皇祖母,在此之前,我连人家杀鸡都没瞧见过,我从来不知道肚里的肠子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血腥气味竟然那么刺鼻难闻,我更不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竟然比死还难受。这些,都是拜您所赐。” “不错!”太后咬着唇,眉头一凛,凝聚着全身的力气冲她嚷道:“那是他们该死!” “该死?”皇帝冷笑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太后面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恶狠狠吼道:“该死的是你!你杀了朕的苏贵妃,你杀了朕的皇儿,你几乎害了朕的芽儿。朕也是个糊涂的,居然被你的障眼法蒙蔽,险些做出让自己懊悔终生的事情,最该死的是你!” 皇帝拼命的摇晃着那垂垂老矣的太后。 岑妙急的直掉眼泪:“皇上,不能啊,皇上,不能啊,太后经不住这个,皇上……” 皇帝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将岑妙扇倒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当年,朕撞破你们的那一日,就该狠下心,将你关去庵堂。此生都不该再让你踏足后宫半步。你想得到的,用远都是奢望!” 皇帝挑眉,朝德奂沉沉望了一眼。 德奂一声银哨,外头便陡然出现了好多人。 “你这个逆子……”太后唇角溢出血水:“若不是你……” “怪只怪朕太过纵容你。”皇帝紧紧的攥着她的领口不肯撒手,那恨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怨念。 “到头来,哀家得不到的,你又如何能得到。你身边的那些,也只不过是你不想见到的。你和哀家又有什么不同?”太后一席话说完,整个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吃力的大口的喘着气,那样子任是谁看见都会觉得揪心。 皇帝冷眸与她对视,末了才从冷冰冰问了一句:“你既然不喜欢父皇,为何要入宫?你既然如此怨恨朕,又为何要生下朕?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太后不好吗?何苦要做这么多孽?如今,朕与你母子情分断绝,却还是会将你风光大葬。只不过,这些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九泉之下,你要如何面对父皇,面对滕氏的列祖列宗,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松开手,太后一股脑的跌坐在地:“只恨哀家终究不能……” “太后,您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吧……”岑妙已经哭成了泪人。“三公主,奴婢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太后吧……”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腾芽沉冷的看着她,蹲下来:“皇祖母,若您还顾及这些年的祖孙情分,在您大去之前,芽儿想问问,到底为什么,您非要置我母妃于死地不可?她活着,又能碍着您什么?” “哀家不会让她的孩子登基,哀家更不会让她得到皇帝的恩宠……”太后冷厉的目光,瞪着腾芽:“哀家得不到的,这世上谁也别想得到。她稳稳的操持着后宫诸事,哀家却只能在宫外常伴青灯!凭什么!” “还是因为权势。”腾芽只觉得好笑:“若然母妃知道您的心思从来就是这样子,她一定会韬光养晦,她不会再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得罪您。因为我知道,母妃的心思从来就不是恩宠和荣华富贵,更不是你口中的那些权势。她不过是想夫妻和睦,子女安康。到头来,她被你所害,而你照样不能得偿所愿。” “都是你害的。”太后气的颤抖,一双眼睛瞪的血红。“你会遭报应的。” “一报还一报吧。”腾芽垂下头:“你害死母妃,我毒死你,两清。可是你别忘了,我一步一步,从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公主,变成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如此歹毒的女子,都是你一手安排和促成的。我想要活着,就得这么一路的走过来,不稀奇。” 太后瞪圆了眼睛,还想要说什么,可剧烈的痛楚让她连呼吸都格外的艰难,她张着嘴,手举在半空,好半天,才咽气。 “太后……”岑妙的哭声,在这样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刺耳。 却抵不过外头那些兵戎相见的声音。 太后的人,最终被皇帝和裕王的人里应外合,拔出干净。所有伺候太后的人,除了岑妙和曲儿,亲者杖毙,疏远者一律赶出皇宫,变卖为奴。 皇帝用了整整三日,才将整个皇宫里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 这三日,所有的人都安分的待在自己的寝宫里,谁都没有去灵宫再看太后一眼。 第三日的傍晚,腾芽才前往皇极宫面见皇上。 皇帝看着她纤弱的身子,不由叹气:“朕自以为能看清楚后宫的局势,却不想朕居然从未看清过。当日你母妃的事,是朕愧对于你。若朕不是因为一时的嫌隙,与她产生误会,也不可能轻易就被耽搁在宫外,害得她惨死,还让你受了那么多折磨。朕不是个好夫君,也不是个好父亲。” “可您是个好皇帝。”腾芽恭敬道:“这些年来,芽儿都看在眼里。盛世日益强大,国泰民安,这些都是父皇您的功劳。” 皇帝轻哂而笑:“听你说这样的话,朕心头很暖。若非朕还有这点用处,当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倒是你,在邻国过的可还好吗?朕听闻,邻国的国君许你的位分似乎并不高。若你不愿意留在那,朕或许可以寻个由头,让你留在盛世。” “多谢父皇美意。”腾芽勾唇:“既然已经出阁,女儿的前程和未来,就应该让女儿自己去争取。父皇不必为我担心。这次过来,我是想问问父皇,她的近况。”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凌夫人。 皇帝眼眸微微一热:“她一切都好,只是不肯与朕留在宫中。朕已经择了一处秘密之所,让她与孩子能安心的生活。芽儿,你又多了个弟弟。” “这真是太好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是最好的结局。” “是啊。”皇帝微微颔首。“朕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日。” 高兴的事情说完了,腾芽禁不住皱眉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芽儿想问过父皇的心意。” “什么?”皇帝与她对视一眼,表示愿意听她细说。 “其实那天,在皇祖母的绢子里下的药,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会让人痛不欲生,却能骗过众人的归西药。这种药,道今晚,是最好一晚。如若不用解药,便是真的不能再活了,可只要再明日之前,用下解药,皇祖母是可以苏醒的。解药就在芽儿手里,可芽儿却犯了难。皇祖母罪恶滔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若芽儿真的忍心对她痛下毒手,那芽儿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眼眶一热,禁不住感叹:“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和你母妃一样,都有一颗善良的心。若你是男儿身,朕一定会将盛世的天下通通交给你来打理。你有这样的宽厚与仁慈,是治理国家,为百姓谋福祉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父皇谬赞了,芽儿承受不起。”腾芽轻轻欠身,行礼道:“芽儿只是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就好像母妃还在的时候。芽儿学琴练舞,又或者赏花描红。那么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芽儿最向往,却或许余生都求之不得的。” 皇帝微微颔首,语气之中透着无奈:“是朕对不住你。外头的人都以为,生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婢仆成群,锦衣玉食,才是最美满的事。却唯独朕清楚,生为朕的皇子与公主,还不如农户家的孩子,他们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却可以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呵护。而你们,往往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被身边的人和事算计着,活的那么胆战心惊。” “父皇,您最终也相信了女儿。”腾芽微微一笑,再没有半点怨恨。 “芽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会尊重你的选择。”皇帝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腾芽再次行了礼,才慢慢的退出了正殿。 外头是等候多时的腾玥,这几天她看出了腾芽有心事,怕她难受才陪着她过来。 “芽儿。”腾玥快步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你就别多想了。父皇是不会怪你的。” “长姐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腾芽皱眉问。 “你想去见皇祖母吗?”腾玥最知道她的心思。 “是。”腾芽点头。 “也好吧。”腾玥点了下头:“皇祖母已经去了,生前的事情到此为止。咱们送一送她也是应该的。” 两个丫头说着话,往灵宫慢慢的走。 很快到了灵宫,腾芽穿过灵堂,径直走到了棺椁前。 “你还来做什么?你觉得自己害太后还不够深吗?是不是连太后死了你还想她不得安宁?”岑妙特别的气愤,语气也特别的凶。 “好大的胆子。”腾玥没给她好脸色:“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着三公主大呼小叫的。嫌自己的命长吗?” “大不了奴婢就下去追随太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三公主连太后都敢毒死,还会在乎奴婢这条贱命吗?三公主,您动手就是。”岑妙边说边抹泪,那样子特别的凄惨,叫看见的人都忍不住伤心。 曲儿却只跪在前头给太后烧纸,哭的厉害,却不做声。 腾芽从怀里摸出了那瓶解药,皱眉道:“皇祖母还没死呢。” “你说什么?”腾玥颇为震惊:“你说皇祖母还没死?” 岑妙也是一脸的狐疑:“三公主,您又想玩什么把戏?” “你瞧着不就得了。”腾芽走过去,掰开了太后的嘴,把解药倒了进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岑妙想要过去阻止的时候,居然发现太后的眼皮动了一下。好似是眼珠子动了,才让眼皮也跟着动。“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腾芽没有搭理她,拔出银针在太后的头上几处位置下了针。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太后的脸色居然好转。 “你去倒一杯热水来。不要茶,只要热水即可。” “是。”岑妙再不顶撞她,很乖巧的转身去倒了水。 水端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烫,放在一旁片刻,温度正好能入口,太后就醒了过来。 “先给她喝点水吧。”腾芽望了岑妙一眼。 岑妙连忙点头照办。 喝了足足一杯水,太后才能勉强开口说话:“你杀不了哀家,就不怕哀家杀了你吗?” “皇祖母,您真是死不改悔!”腾玥被她气的有些口不择言,可她的道理却没有错。“若不是芽儿救了你,你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力气在这里吓唬人。” “谁稀罕她救!”太后冷蔑道:“她是怕自己将来下地狱,才不敢下毒手。” “下地狱还是去西方极乐,都是死后的事情。我既然还活着,就得把人世间的事情好好的解决好。”腾芽凝眉道:“之所以让皇祖母您诈死,就是为了除去您这些年来,苦心筹谋和经营的势力。让那些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您已经驾鹤西去,再不能与他们勾结,筹谋夺储之事。也好让他们能安分守己,好好的效忠父皇。别再痴心妄想,能掌控权势,一步登天了。何况,这些年来,您身边培养了不少暗士,这些人不在明处,唯独你死了,他们才会自乱阵脚,曝光身份。这几日,父皇已经细细的调查清楚,该收拾该发落的,都已经尽数拔出。宫里再不会有这些不干净的人在,自然太平。” “你……你这丫头……你这是要摧毁哀家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太后被她气的胸口又隐隐作痛。 “皇祖母所言不错。”腾芽勾起唇角:“唯有釜底抽薪,才能彻底的解决祸患,皇祖母您拥有的可是盘根错节的势力。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您若不死,这些势力还真是不好解决。” “你夺走哀家的权势,让哀家一无所有,如此歹毒的心机,还不如让哀家死了干净。”太后含恨瞪着腾芽,当真是被她气的快要窒息了。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腾玥嫌恶的看着太后,道:“您作恶多端,您死了倒是干净了。只怕再世轮回,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我想父皇与芽儿网开一面,留下您这条命,就是要让您自己恕罪,替自己多积阴德,兴许再世为人,能少吃些苦头。” “长姐所言不错。”腾芽点头:“芽儿就是这么想的。” 腾芽微微勾唇,道:“芽儿已经替皇祖母择了一处安稳的地方,那与世无争,虽然偏僻些,可是耕种容易,自给自足,日子也能过下去。芽儿还特意选了一些忠心耿耿的奴才,会陪着皇祖母同去,保护您的安全。只是,余生,您都不能再回这座皇宫了,也再没有锦衣玉食,只能青菜豆腐,常伴青灯,算是为死在您手里那些可怜的人赎罪。” “你若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哀家一了百了。”太后气的脸色发青,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腾芽笑的有些腼腆:“皇祖母,其实芽儿这么做,比杀了你更解气。今后的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您都要在那个地方安静的度过余生。芽儿很想知道,你穷尽大半生力气,终究与权势擦肩而过的滋味,会不会比我之前口述的毒更厉害,一分一分,一寸一寸蚀骨灼心。” “你……”太后气极反笑:“你可真是哀家最心爱的孙女!你的狠毒,远比哀家更甚。” “皇祖母过誉了。”腾芽微微沉眸,目光忽然扫过岑妙的脸。“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没少跟着皇祖母做坏事吧。不过念在你对皇祖母还有些在忠心,本公主不会赶尽杀绝,会容留你们活着,继续在皇祖母身边效力。只是你们想要作怪怕也是不能。” 腾芽的话还没说完,就从身后窜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不由分说的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岑妙的嘴巴。 “唔……干什么你……”岑妙挣扎的同时,药丸已经被她吞咽下去。那人影一闪身,便朝着外头的曲儿去了。 “这是极好的哑药。坏话说的太多,坏事做的太多,若不是念在你们还要动手伺候皇祖母,我一定会剁了你的双手。”腾芽沉眸道:“往后再想要给皇祖母出坏主意的时候,就想想你们是怎么哑的。待到皇祖母宾天之日,本公主一定会让你们去陪葬。好好的过完余下的日子吧。” 岑妙只觉得喉咙特别疼,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烫进去一样。她满脸是泪,却发不出声音。 腾玥都有些看傻了,怔怔的看着一旁的腾芽不敢出声。此时此刻,身边的妹妹气势竟然如此骇人,让她感觉到十分的陌生,也禁不住有些害怕。 “你滚,哀家不想再看见你!”太后冲腾芽怒吼道:“滚出去,哀家不想再看见你。” “很好。”腾芽点头:“就如同芽儿再也不想看见皇祖母您一样,有了您这句话,芽儿也算是解脱了。从此以后,只当您是真的宾天,再不远多想与您的仇恨,除此心结,也算是芽儿的福气。” 她说完这番话,轻轻的抖了抖自己的绢子。 太后瞪着眼睛还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来人。”腾芽声音沉冷,面无表情:“小心去办。” “是。” 那些人将太后、岑妙和曲儿纷纷抬走,随后将棺椁盖上。 腾芽没有心思看完这些事,先一步走出了灵宫。 腾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芽儿……” “对不住了长姐,让您受惊了。”腾芽不是没发现她的错愕,有些愧疚的笑了一下。 “并不是你的错。只不过是我,还当你是那个可爱的小妹,却忘记你早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盛世三公主了。”腾玥心里的滋味有些说不出来。 “环境所迫,我亦不是小白兔。谁害我,我必然加倍偿还。这才是深宫之中学会的道理。我与姐姐,大抵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下来的公主。”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也要这般用心的呵护自己的安危。有时候,男人和权势都靠不住。” “妹妹说得对。”腾玥忧心忡忡的点了下头:“妹妹你今日,却是给我上了宝贵一课。” “姐姐若不反对,我想明日一早回邻国。”腾芽不愿意在继续留在这里。 “好。”腾玥点头:“我随你一道回去。再启程返回鲜钦。” “嗯。”腾芽点头:“走吧,先回宫,容后我要去和秦婉仪道别。” 第177章 后宫不宁 >> “芽儿,那我们姊妹俩就在这里分别吧。”腾玥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刚收到了鲜钦的书信,我得回去了。” “也好。”腾芽握着她的手,轻缓笑道:“姐姐离开鲜钦也好些日子了,自然是该早些回去。只是鲜钦路途遥远,姐姐这一路回去,要谨慎当心些。” “放心吧。”腾玥勾唇:“父皇惦念咱们姐妹,也派出了羽林卫随行护送,不会有事。” “是啊,如此,咱们姐妹也能安心些。”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姐妹再见面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 “芽儿你也是。”腾玥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咱们都仍然如现在一样,好好的。” “嗯。”腾芽微微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姐姐上车吧。” “好。”腾玥就着春宁的手上了车,依依不舍的朝腾芽挥了挥手。 目送了腾玥的车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腾芽忽然转过头,望着盛世的方向,微微叹气。“从一个漩涡走到另一个漩涡,周而复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婕妤不必为此而忧虑。”黄桃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无论是在争斗之中,亦或者是争斗之外,日子总是要这么过下去。” “是啊。”腾芽略微颔首:“好在盛世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公主,咱们也启程吧。再有半日就到皇宫了。”冰玉将水囊递给她:“您先喝口水润一润喉。” 腾芽喝了口有些凉的水,觉得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气。“走吧,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邻国,皇宫。 凌烨辰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沉眸看着不远处的窗外。 树枝摇曳,花瓣飘落,不知不觉春日已经耗尽。想着心里的那个人,便觉得日子更加乏味。 “皇上。”颂昌快步进来,眉开眼笑的说:“外头刚送来的消息,滕婕妤的车马,还有半日路程就能进宫了。” “当真?”凌烨辰有些意外:“为何之前朕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颂昌笑里透着殷勤:“一定是婕妤想给皇上您一个惊喜。” “说的也是。”凌烨辰蹙着的眉宇一瞬就舒展,他起身,满脸的笑意:“走,咱们去迎婕妤回宫。” “是。”颂昌高兴的不得了。“奴才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牵一匹马过来便是。”凌烨辰欢喜的像个孩子,其实若不是俗务缠身,他也很想陪她去盛世走一走。 “臣妾给皇上请安!” 才走进皇极宫,宛心就看见皇帝和颂昌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皇上这么急,是要去哪?”她身后领着的宫人手里,还提着她精心准备的糕点和补品。“臣妾准备了一些差点,皇上要用一些吗?” “不必了。”凌烨辰都没有停下来,从她身边快步走去。“朕有事要出宫,你自己带回去享用吧。” “可是皇上……”宛心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已经出了宫骑上了御马,随后一溜烟的消息在她眼前。 宛心有些生气,却小心翼翼的将这样的表情藏在心底。“什么事情让皇上走的这么急?碧桃,你可听说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方才听颂昌身边的小太监说,滕婕妤回来了。”碧桃咬了下唇瓣,语气微微有些不好:“说是还有半日路程,就要进宫了。” “半日路程?”宛心冷笑了一声:“半日路程她就要回宫了,于是皇上如此迫不及待的去迎她回来是吗?也就是说,她离开邻国的这些日子,当真是让皇上望穿秋水。” “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吧。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碧桃是不想皇后在这里多说什么,这些话落在别人耳朵里,难免会觉得皇后心生妒忌,倒不如还是回去些好。 “不回去,咱们去见见尤昭仪。”宛心看着身后宫人提的那些食篮就觉得头疼。“这些东西叫他们赶紧拿走,本宫看着就头疼。” “是。”碧桃连忙摆一摆手,吩咐宫人先行退下。 这个时候,溪夫人正在尤昭仪宫里。 “之前你我打赌,你可是输了。”溪夫人语气里透着一股鄙夷,虽然只是淡淡的,可是她知道尤昭仪一向心高气傲,听见了肯定会浑身不舒坦。“一个月为期,你也救不了你自己。还是我在御花园里遇见皇上,替你说了好话,皇上这才答允将你放出来。妹妹,我说什么来着,这件事情就只有我能帮你。” 尤昭仪感觉到来自她的鄙夷,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那我该谢谢你这一番好意喽。” “你谢我有什么用?”溪夫人淡淡道:“你说这一声谢,我又不会多长一块肉。” “那你想怎么样,来这里羞辱我一番,以此满足你的虚荣心?证明你比我强很多!”尤昭仪气的心跳加速,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我是得罪了那位滕婕妤,触目了皇上,那又如何?这宫里现在谁有她得宠啊,就算是怀着身孕的左妃,不是也不能和她相较么。你在这里奚落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妹妹,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多心了!”溪夫人收拾了脸色,沉眸道:“我若只是为了奚落你,何必费这么多力气呢。就算不把你救出来,我不是一样可以奚落你么?再者,我若是真的有害你的心思,何必救你,只管在你的饭菜里加点好东西,再说上一句你是自己想不开才服药,谁又会费心思再去仔细调查。说到底,这后宫里没有了谁,大家都不会在意。反正恩宠此消彼长,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呵呵。”尤昭仪干笑了一声,随后便没有了力气和她继续都下去。反而是极其无奈的说道:“溪姐姐啊,你这可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这后宫里没了你,亦或者没有了我,根本就无关紧要。其余的妃嫔该是怎么笑就还是怎么笑。说到底,恩宠此消彼长,她们巴不得咱们都死了干净。” “是呢。”皱了皱眉,溪夫人起身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认真的说:“好妹妹,人活一世,争的不就是一口气么。咱们在这后宫里,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不就是比别人多一点点的恩宠么。既然上天让咱们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也给了咱们这样的锦绣前程,咱们为什么不好好的拼一回。” “溪姐姐的意思是……”尤昭仪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皇后和左妃斗的厉害,都想拉拢滕婕妤。无论滕婕妤是站在皇后这边,亦或者是追随左妃,都会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但是妹妹,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第三种可能。”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与尤昭仪对视一眼,才缓缓的说道:“万一滕婕妤凭借皇上恩宠,和自身的聪慧,脱颖而出,一举将皇后和左妃斗倒,又或者是随便斗垮其中的一方,那这后宫的局面就又不同了。左右,后宫都要面临着一场血雨腥风的角逐,那咱们为什么不趁机也从中获利。三足鼎立如何?” “姐姐的意思是你想要和她们一争高下?”尤昭仪禁不住有些害怕:“这些年来,咱们不都是看着皇后的脸色做人么。虽说母家都有点成就,可是皇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有个皇子在身侧,皇上就不会废了她。只要皇上不忍心对她下手,那咱们做什么不都白搭么。况且现下,左妃怀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万一将来要是生下个皇子,那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咱们一早就和她们都撕破脸,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妹妹。”溪夫人凝眸道:“自古以来,富贵权势都是险中求。皇后的地位稳固,宠妃的恩宠优渥,如若这样下去,十年八年,咱们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何况现下多了个婕妤,那可是皇上的新宠,心头至宝。只怕皇上眼底再不会有咱们的存在了。将来,源源不断的新人入宫,而咱们年华易逝,又没有子嗣绕膝,除了每天看别人的脸色活着,如履薄冰的度日,又还能剩下什么?这样的日子,你真的甘心吗?” “我不甘心!”尤昭仪的眼眶瞬间就红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别说新人源源不断的进来了,就打从滕婕妤入宫开始,皇上就已经没有再多来我这里。即便是来,也不过喝杯茶说句话,转头就走了。咱们才伺候皇上不过两年。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溪夫人将她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略微一想,便用自己的指头,认真的在她的掌心上写了一个“升”字。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尤昭仪显然不明白。 “皇上之下,还有侧后,侧后之下,还有皇贵妃。”溪夫人凛眸道:“咱们在宫里的地位升的越高,能撼动咱们的人就越少。若将来,你我姐妹成了地位仅此于皇后的妃子,那即便是有再多的新人入宫,也不是她们可以企及的。即便是她们有恩宠,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咱们也可以凭借自身的权势,将她们拦腰截断,以绝后患。且,只要你我联手,就如同那一双筷子,皇后想要掰断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帮着我,我帮着你,互为攻守,又可以相互依靠,这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么。” 从前总觉得溪夫人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皇后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皇后若是不说,她便是个闷葫芦,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可如今的溪夫人,将后宫的情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她说提出的应对的方法也叫人难以反驳。更何况,她就是在御花园里,随随便便的见了皇上一面,顺口说了一句什么话,皇上便点头允准,解了自己的禁足……这可是父亲母亲花了好些功夫都没能办成的事情啊! 尤昭仪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赞同溪夫人的想法。“姐姐若是要我点头结成同盟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那是应当的。”溪夫人爽快的点了下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就是。你我既然要结成同盟,我自然会满足你任何我力所能及的要求。” “好。姐姐当真是痛快人。”尤昭仪笑弯眉眼,语气也比方才亲昵些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到底姐姐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为何那么轻易就将我放了出来!这件事我心里一直好奇,又怕去问姐姐,姐姐你不愿意透露其中的奥秘。如今,咱们既然要同心同德的在这后宫里安然度日,我才敢开口问。我想姐姐你应该不会揣着这个秘密,让妹妹我好奇的惦念着这件事,夜里睡不安宁吧?” “那一日在御花园里见到皇上,我便折了一枝快要凋落的杏花。”溪夫人幽幽叹气,一脸的惋惜,如同那一日与皇上见面时一模一样:“我将那树枝敬献给皇上,语气柔婉的吟诗’雨洗杏花红欲尽,日烘杨柳绿初深’,皇上问我为何要折一枝这样的杏花献上,我如实的说,想起了与妹妹在御花园里赏初春绽放时的杏花是何等的开心,如今却只有这些残花了。” 尤昭仪有些不懂:“姐姐这么说,皇上便将我的禁足给解了?这是何故?”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不懂呢。”溪夫人饶是一笑:“你忘了你与皇上结缘,不就是在这春日的杏花烂漫的御花园里么。如今这杏花被雨水洗尽红色,若皇上还怜惜你,那你便是初深的杨柳,若皇上不再怜惜,你就只是这枝头残落的败花,皇上一向重情重义,又怎么会看着你凋零而弃之不理呢。自然是要尽快解了你的禁足。” “就这么简单?”尤昭仪仍然不肯相信。“可是我父母想尽办法,皇上仍然不肯垂怜。怎么姐姐念了两句诗,皇上反而就肯了?” “这便是咱们的皇上了。威逼利诱,他都会分毫不退。唯独以情动人,皇上念及与你昔日的情分,自然不忍心再让你受苦。何况,皇上一向不喜欢后宫争斗,尔虞我诈的。我这样动之以情的替你求恩典,自然是皇上最希望看见的和睦融洽,他又怎么会不成全我这点拙心。”溪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妹妹,所以说只要你我齐心协力,就没有咱们办不到的事情。来日,若真的有飞升高位的好时候,我愿意居你之下,仍然和现在一样,同心同德的侍奉皇上身侧。” “姐姐这么说,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尤昭仪自然是很想在她之上。只不过该伪装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的伪装一下。“姐姐聪明睿智,两句诗便解除妹妹的困境。自然是姐姐该在妹妹之上。” “不,妹妹,你比姐姐更讨皇上欢心,往后的日子,自然是恩宠更深……” “皇后娘娘驾到——”颂丰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溪夫人的说话。 两个人互睨一眼,便连忙走到房门口迎驾。 门敞开的一瞬间,宛心微微有些诧异:“溪夫人也在啊?”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溪夫人与尤昭仪一同行礼过后,才道:“臣妾闲来无事,想起尤昭仪宫里有几棵柳树。这时候,御花园里的花都谢了,唯独柳树吐出嫩芽,正是好看的时候,所以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宛心微微颔首,自顾自的择了一处落座,才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两人又是一同应声。 “本宫瞧着尤昭仪似乎是清减了不少呢,看着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宽松了。”宛心上下打量了尤昭仪一番,蹙眉道:“这衣裳似乎还是去年的款式,怎的?都入夏了,内务局没有送来应季的料子让你去裁制新衣吗?” 尤昭仪心想,皇后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才被解禁足没多久,宫里什么都却什么都少,庭院也乱七八糟的不像样。天天指挥宫人打扫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内务局要新贡的料子。何况她才从困境里爬出来,往后是得宠亦或者是不得宠,现在还说不清楚呢。内务局那帮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保不齐会给她什么脸色瞧,何必为了一点料子,就让那帮子东西作践自己。 想到这里,尤昭仪不由得绷了脸:“臣妾自知有错,哪里还还意思去领新料子。其实这样的衣裳穿着也不错,虽然不如新的那么好,左右皇上也不来了,旧的穿着舒坦。” “你这叫什么话。”溪夫人少不得凑趣:“皇上来与不来,妹妹都在昭仪的位分。虽然说后宫简素是应当的,可是昭仪位分该有的体面,妹妹总归是要有的。” “不错。”宛心轻微颔首:“本宫就是这么个意思。来你宫里之前,已经让人去了内务局,让他们按照你素日喜欢的样子挑选些料子送过来。再不济,你也是皇上的昭仪,就算之前有什么事,也都翻过去这一页了。本宫也不想你再继续吃苦头。” 听皇后这么说,尤昭仪自然是有些感动的:“多谢皇后娘娘还这么惦记臣妾,谢娘娘一番厚爱。” “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宛心饶是一笑,却又紧绷了唇角:“这后宫里的事情么,总是有因才有果。本宫是和你们一起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能明白你们心里的苦处。只不过……” “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若臣妾在这里不方便,就先行告退了。”溪夫人见皇后欲言又止,故意说要走。但其实,她知道皇后这样子并不是做给她看的,想必是要在尤昭仪身上下功夫。 “不必。”宛心轻轻摇头:“本宫只是在想该怎么说。也罢了,都是自己姐妹,本宫就不藏着掖着了。滕婕妤再有半日就回宫了,皇上现下已经骑马出宫去迎她了。尤昭仪,你毕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两年,且年岁也比那滕婕妤稍长些。本宫是希望她回宫之后,你能像翻书一样,把之前的不愉快翻过去,忘掉它,好好的跟滕婕妤相处。毕竟她是盛世的三公主,又是皇上的知心人。后宫和睦一直都是皇上的心愿。本宫也不想看到你们之间再有什么不愉快,惹皇上心烦。” 尤昭仪这时候才算是明白皇后的来意,给她一颗甜枣吃,就意味着要给她点警告了。“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听明白了。既然滕婕妤是能与皇上交心的人,臣妾又怎么敢和她不睦,难道就不怕再被皇上禁足么!” 这话里,酸味明显。 宛心饶是轻笑:“你能这么想,本宫也能安心。那滕婕妤毕竟还年轻,若有什么事情处理的不妥当,让你不舒服,你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会提点她,开导她,也让你能舒心些过日子。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要争吵不断,是非不断,弄得彼此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福泽后宫,是臣妾等的福气。”溪夫人禁不住在想,皇后只怕是来煽风点火的吧。当然她既然听出了深意,也就不能不顺着皇后说一句:“娘娘方才说,滕婕妤还有半日才回宫,皇上就骑马去迎她了?” 这话,犹如一根针扎进了尤昭仪的心口。“皇上果然疼爱滕婕妤,滕婕妤虽然入宫的日子不长,可到底是与皇上相识在微时的人。只是那时候,她才不过九岁十岁吧?” “是啊。”宛心点头:“本宫记得,第一回看见芽妹妹的时候,她还不足十岁呢。却是个水灵灵的丫头。” “那么小,就那么有本事,能让皇上对她倾心。”尤昭仪禁不住啧啧:“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臣妾对她可谓羡慕至极呢。” “是啊。”溪夫人也不住点头:“滕婕妤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皇后娘娘与皇上相识幼时,情分至深,这才是真正让咱们姐妹羡慕的。” 宛心饶是一笑,心里却苦涩不已。这溪夫人的马屁拍的极好,可惜事实却不是这个样子。“罢了,本宫要先回去打点一下,让人好好的收拾漓乐宫。你们继续赏柳吧。”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两人端正的朝皇后行礼。 “弦外之音妹妹可听出来了?”溪夫人待皇后走后,凝神问了尤昭仪一句。 “听出来了。”尤昭仪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这是自己嫉妒还不算,非得要你我跟着嫉妒。她不便出手,便要你我出手!哼,这世上最爽,便是借刀杀人之策。动动嘴皮子,坐着看热闹就是了。咱们凭什么成全她呢。” “妹妹。”溪夫人忽然严肃起来,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听我说,兹事体大,这一回咱们还真的成全了皇后!” 第178章 那夜月圆 >> 见到凌烨辰的那一刻,腾芽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看着她骑着马,迎着风,衣袂飘飘的站在对面凝神望着自己。腾芽欢喜的从马车上下来,快步朝他走过去。 凌烨辰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背,拥入怀中,调转马头往回走。 “朕先带你回宫。” 腾芽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被他从身后抱住。她闭着眼睛迎着风,好像期待了很久。 午后出宫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见到她,接上她回宫,又走了两个多时辰。这一来一去,凌烨辰丝毫不感觉疲倦,反而心里愈发高兴。 一路将她带回了漓乐宫,凌烨辰一早就吩咐人准备了香汤,和满桌的佳肴。整个漓乐宫里,都透着喜悦。 “皇上怎么还让人点了火红的灯笼?”腾芽微微蹙眉,勾唇道:“这样子会不会太过隆重了。” “这不是朕的主意。”凌烨辰微微凝眸:“看样子应该是皇后的心思。” “皇后娘娘一向待臣妾犹如姐妹。”腾芽温和的说:“自然是什么事情都会为臣妾设想。只是在臣妾不过是小小婕妤,又怎么敢事事劳烦皇后费心。” 他没有做声,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腾芽看着他沉静的面庞,盈盈一笑:“皇上不是最喜欢这样先回的皇后娘娘了么!” “你呀。”凌烨辰把她揉进怀里,温和的吻在她的唇瓣上。“先去沐浴,让身上暖起来。再来用些晚膳。” 这时候,冰玉和黄桃都还没有返回来,漓乐宫里的婢子,都是些脸生的。 腾芽温和点头:“那皇上稍后,臣妾去去就来。” “好。”凌烨辰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喉结微动:“朕在这里等着你。” 浴室里的香汤味道的确好闻,那是许多珍奇的花瓣和香料调制而成。但其实,腾芽更喜欢简单的花瓣浴。只撒些白菊花的细瓣,亦或者是月季鲜红的嫩瓣。 “婕妤,请沐浴。” 年轻的婢子个个都是水嫩嫩的。看样子,皇后没少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下功夫。说不定还不止皇后,左妃虽然有身孕,却也未必就没动心思。一想到今后又要在这样那样的漩涡里,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腾芽走进了木桶,舒适的坐好,浴水在她胸口的为止,露出雪白的香肩。婢子一左一右的为她淋上温暖的水,那香味瞬间就驱散了她的疲倦,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啊,那是什么!”一旁离着的婢子忽然惊叫了一声。 腾芽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窗棂外头有个奇怪的影子。“去看看。” 胆大的婢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连忙将窗子打开。一个身量矮小却十分灵活的东西忽然窜进来。那婢子吓得跌坐在地,捂着脸不敢看。 腾芽疑惑的不行,正要站起来,却是身边为她淋水的丫头咯咯的笑起来。“婕妤莫怕,那是只小猴。” “小猴?”腾芽疑惑的不行,话音还没落,果然有一只小猴三两步爬上了挡着她的屏风,坐在上面探着头往下看。灵巧的候爪子还不住的挠着头。 腾芽乍一看他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便吓了一跳。“真的是只小猴?皇宫里怎么会有小猴?” 身边的婢子连忙道:“兴许是前些日子佳音公主两周岁芳诞,进宫来表演的杂耍班子丢的那只。” “哦。”腾芽微微点头。 “婕妤,那奴婢等下让人把她赶出去就是。您不必担心。” “也不必,既然来了,就养着吧。”腾芽看着那小侯子还是蛮可爱的,便对身边的婢子说:“回头你去问问,咱们宫里有没有谁懂得饲养小猴,让他抓回去喂着就是了。等下给它拿点吃的。” “是。”那婢子往上看了一眼,小猴子居然眼珠不错的看着腾芽,那样子格外的认真。“婕妤您看,这小猴似乎很喜欢您呢。它就这么一直看着您也不吵闹,当真可爱。” “是啊。”腾芽微微点头:“是挺有趣的。” 正说着话,那小猴自己跳了下去,一眨眼又从窗子里跑了。 “小川子,猴子跑了,你快去追啊。”那婢子笑嘻嘻的冲外头嚷了一句。 “好嘞。”小川子在外头应了声。 腾芽忽然想起在盛世的小毛蛋他们。自己兴许是不会回盛世了,那些奴才的命数就是无休止的等下去。想到这里又不禁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好了,就这样吧。”腾芽没有兴趣再泡一会,皱眉道:“替我更衣。” 她穿着简单的衣裳,披着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想先回房去收拾好,再去用晚膳。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凌烨辰居然还在她房里。这就有些尴尬了。“臣妾失仪了。” “哪有。”凌烨辰温眸看着她,轻微摆手。 跟在她身后的婢子便退了下去,门也被关上。 “方才沐浴的时候,有只小猴闯了进来,陈琦着实吓了一跳呢。”腾芽想要说点有趣的事情,以免两个人这样面对着面尴尬不已。“听婢子说,是佳音公主生日时杂耍班子留下的。看倒是聪明可爱呢。” “你喜欢?”凌烨辰皱眉道。 “还好吧。”腾芽温和一笑,拿着干爽的绵巾轻轻的擦着发丝上的水珠。 “那下回朕再让他们入宫表演给你看。”他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接过那绵巾,缓缓的帮她擦拭着发丝。 “不必劳动皇上。”腾芽有些害羞:“臣妾自己来就可以。” “你来朕身边也好几个月了。”凌烨辰有些吃味的说:“朕还不曾替你拔下鬓边的簪子,更没有在清晨十分为你上妆。” 这话听的腾芽的脸不禁烧起来:“皇上自然是公事繁忙,实在不必费心为臣妾做这样的小事。更何况臣妾一向有婢子服侍……” “滕婕妤。”凌烨辰微微蹙眉,一双眼睛透着幽幽的光亮:“你一向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朕在说什么呢。” “皇上……”腾芽有些紧张,身子都不免僵硬。“臣妾……臣妾有些累了。” “不打紧。”凌烨辰从身后将她拥在怀里。香汤残留在她身上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朕不累。你亦无需做什么。只管让朕来!” “……”腾芽尴尬的笑了下。“皇上骑马去接臣妾,又带臣妾回来,奔波了半个下午,就不觉得累吗?” “守着你,自然是不会觉得累。”凌烨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轻软的料子贴在他的螳臂十分的舒适。就好像此刻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眸,红扑扑的脸颊,都是无比的温柔。“朕会好好陪着你的。你也给朕生个孩子可好?” 腾芽凝神看着他温热的眼眸,心怦怦跳的厉害。“可是臣妾饿了……” “无碍,等下让她们把晚膳端到床边来。”凌烨辰抱着她,轻轻的放在宽大又松软的床榻上。那床上铺的是极好的蚕丝铺盖,轻又软,柔柔的拖着她纤软的身子。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压下来。 “皇上……”腾芽本能的要将他推开,却不料被她钳住了双手。“唔……皇上别……” “其实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朕就知道,你早晚都是朕的人。”凌烨辰自信满满的看着她,眼神里透着热烈。“芽儿,朕不想再等了。盛世的事情,朕知道你都已经解决了。从今晚开始,安安心心的做朕身边的女人可好?朕会把心放在你那里。有你陪伴在朕身边,陪朕守着邻国这一片天下,朕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这个时候腾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从前她很在意的事情,居然此时此刻都能想起来。她听着他的描述,以及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到他的心跳和炙热,不禁憧憬以后的日子。 真的能陪着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收住邻国的天下?不再有纷争,不再有掠夺,过平静简单的日子,和他以及将来他们的孩子…… 痛楚往往会让人清醒过来。腾芽认真的看着他,说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怀疑多,还是根本就没有相信过。 “芽儿,别离开朕好不好。”凌烨辰轻轻的凑近她的耳畔,吴侬软语:“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夜色撩人。 冰玉和腾芽赶回来的时候,被颂昌拦在了后箱的拱门前头。 “颂昌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冰玉一头雾水:“奴婢和黄桃是做辇车回宫的,自然比不上皇上的御马快。总不能因为我们回来迟了,就不许我们近前伺候吧。” 颂昌嘿嘿一笑,眼底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倒不是你们回来迟了,而是……婕妤有皇上陪着,不用你们伺候。” “公公这话是何意?”黄桃有些不解,但是与德奂对视的一瞬间,她似乎就明白过来。“如此,那就让奴婢去准备一些明日婕妤要用的东西吧。” “公主明日要用什么?”冰玉一头雾水:“不就是素日里那些吗?怎么还要特别准备呢!” “我说冰玉啊……”颂昌有些尴尬的笑了下:“你这丫头见识少,就别在这里添乱了。总之咱家说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呀就赶紧歇着去。指不定咱们滕婕妤福气好,这头一回呀就能撞上好运。往后漓乐宫里有你们忙的。趁着现在得空,赶紧躲懒好好歇着去吧!” “公公您这是说什么呢?”冰玉仍然没有明白。 “承您贵言。”黄桃却笑得合不拢嘴:“若真是被公公说中了,婕妤一定会有厚赏的。奴婢就先替婕妤谢过公公了。” “好好好。”颂昌摆一摆手:“去吧。” “是。”黄桃拉着一脸懵懂的冰玉,快步退了下去。 “黄桃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冰玉一边跟着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公主为何就不要咱们伺候了呢?这不是太奇怪了么!还有那颂昌公公,怎么说话那么有玄机……” “你这丫头。”黄桃红了脸,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皇上今晚肯定是和咱们婕妤……行周公之礼。那有专门的姑姑伺候,咱们凑什么热闹啊。” 冰玉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她赶紧捂着脸飞快的跑了下去。 “到底是年轻丫头,脸皮薄。”黄桃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好笑。“哎,冰玉,你慢点,等等我。” 墙角,那黑影听见了这番对话,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是个极好的晴天。 天刚亮没多久,阳光就把整个皇宫晒的暖起来。 丁贵仪早早的就来了皇后宫里,这时候皇后差不多快梳妆好了,只对着各式各样的饰物发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的饰物样样精致,当真是叫臣妾大开眼界。” 听着她的语声,宛心才慢慢转过头:“你来了。” “是。”丁贵仪笑着走过来:“娘娘这一身紫色的凤袍格外好看,紫色寓意着紫气东来,是大吉之兆。上面的凤凰绣的活灵活现,尊贵又不失端庄,柔和之中带着与众不同的仙格,如同皇后娘娘高贵典雅,举世无双。” “你的嘴越发的甜了。”宛心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丁贵仪觉她有心事,便走上前去恭敬道:“不如让臣妾为娘娘挑选配饰。” “也好。”宛心点了点头。 丁贵仪仔细的择了一枝九重宝塔的金步摇,转身替皇后别在鬓边。“这后宫里,什么样的妃嫔都有。可皇后娘娘您是唯一的主子。臣妾等正是在您福泽庇护之下,才能安稳度日。也正因为有娘娘您在,这后宫才和睦,皇上才能专心处理政事。所以臣妾以为,无论是什么烦心事,都不该成为娘娘您的困扰。” 听她这么说,宛心轻轻的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宫有两句话要单独和贵仪聊聊。” “是,娘娘。”碧桃连忙领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宛心这时候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鬓边的簪子摘了下来。“这九重宝塔的金步摇,寓意能镇住这后宫的妃嫔,意头是极好的,可是本宫戴在头上当真是沉的厉害。” 丁贵仪自责行礼,道:“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没有顾虑周全。” “不。”宛心示意她坐下。“这里没有别人在,本宫才会这样毫不遮掩的和你说这番话。在别人面前,本宫无时无刻都要保持着端庄贤惠的模样。且永远都不能显出疲倦,显出不耐烦,甚至不能流露出丝毫的妒恨。可是本宫也是人,**凡胎的,怎么可能没有心事,怎么可能永远斗志昂扬。本宫真心觉得累,无力支撑现在的局面。可是本宫没有办法……一旦让人察觉,她们就只会趁虚而入。妃嫔斗败了,被降位被禁足,却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本宫若是败了,就只有被废,被赶出皇宫的结局。历朝历代,没听说哪个皇后被降位之后,还能再被册封为皇后……这牵涉到皇室的尊严,所以,若本宫真的犯了错,死,便是最好的解脱。” “娘娘。”丁贵仪颇为意外:“好好的,您怎么说起这样的丧气话呢。不就是那滕婕妤回来了么!即便是她回来了,后宫是皇后娘娘您的后宫,皇上是咱们诸位姐妹一同侍奉的皇上。她滕婕妤就算是再怎么聪慧,再如何会用手段,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持整个后宫,收拢皇上的心啊。” “她如何会不能。她太能了。”宛心闭上眼睛,不想让丁贵仪看见自己眼底的泪。 “娘娘,臣妾虽然卑微,可是愿意尽力为娘娘分忧。”丁贵仪认真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臣妾就算不敌滕婕妤的聪慧,却也能让她在臣妾这里吃点苦头。” “有件事,你恐怕一直都不知道。”宛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滕婕妤入宫侍奉了这么久,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样子。只要不去招惹她,她就不会主动下手于人恶斗。但经过昨晚,这种局面恐怕要不同了。” “为何?”丁贵仪认真的想了想:“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臣妾不知道的?” “她昨晚和皇上圆房了。”宛心说出这句话,声音很轻。轻的就好像根本不愿意让她自己听见,她也确实不想再听见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先前滕婕妤一直没有和皇上……”丁贵仪颇为震惊。“她还没有和皇上,皇上就已经对她……” 丁贵仪不由得沉默了。 宛心看着她的脸色渐渐的冷起来,心里才稍微舒坦。只要这后宫里面,所有的人都会嫉妒腾芽,所有的人都觉得腾芽是个威胁,那她皇后的位置就会越安稳。 “皇后娘娘。”外头是碧桃的声音:“妃嫔们都来齐了,请安的时辰到了。” “知道了。”宛心长叹了一声,将那九重宝塔的金步摇递给丁贵仪。“你再帮本宫簪在鬓边吧。” “是。”丁贵仪收拾了脸色,恭敬的替皇后将金步摇簪好。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宛心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走吧,咱们去见见。” “是。”丁贵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为皇上与疼几月早在宫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关系。若非如此,皇上怎么会对她念念不忘,非要将她娶回邻国。然而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样。皇上对她的疼惜,远比她们想象中更甚。皇上在意她,在意到几乎不敢触及她,就那么谨慎小心的呵护在掌中。 快要进正殿的时候,丁贵仪忽然唤了一声:“皇后娘娘请留步。” 宛心自然是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她:“怎么?” “臣妾有句话想要问过娘娘的意思。”丁贵仪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问:“娘娘可还顾念与滕婕妤昔年的姐妹之情么?臣妾是想说,斩草除根是最好的办法,若不如此,只怕野火烧不尽……” “本宫自然希望高枕无忧。”宛心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她猛然握住了丁贵仪的手:“然而本宫却不希望你因为这样儿出事。贵仪,这么多年,本宫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替本宫分担。若你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冒险。本宫不希望你有事。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丁贵仪知道,皇后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脸上却暖了起来。“臣妾一定会谨慎去办。不会让自己有事,娘娘宽心就是。”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妃嫔整齐的声音和优雅的动作一如往昔。 只是今日来请安的多了腾芽和左妃,让宛心看着那么刺眼。 “免礼。”宛心显出担忧的脸色,意味深长的看着左清清:“妹妹如今的身子越发沉了,瞧着肚子都高起来,实在是不必过来请安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左清清饶是一笑:“御医说成日里在宫中闷着也是不好。多走动走动,有助生产。何况早起时,腹中的胎儿总是动,来了皇后娘娘您宫里,便觉得好些了。想是腹中孩儿思念娘娘,特意让臣妾带她来给您请安。” 宛心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别扭,却还是勾唇笑道:“看来左妃怀的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可当真是好福气。” “只是不知道左妃娘娘怀的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呢?”丁贵仪满面温柔的说:“若是个皇子,就能和墨殿下作伴了。若是个公主,那臣妾的佳音就有小妹妹了。” “不知道呢。”左清清凝眸与她对视一眼:“是公主是皇子都好。皇上一样都会喜欢。” “那是自然。”丁贵仪笑着点头:“宫里有孩子出生,皇上自然是高兴至极。臣妾以为,早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就能早准备衣裳了,切莫像臣妾那时候那样手忙脚乱的。对了,腾妹妹不是今天也正好过来了么。腾妹妹的医术了得,想必一看就能分辨男女。倒不如让腾妹妹费神,替左妃娘娘瞧一瞧也好哇。诸位姐妹觉得这样可好吗?” 第179章 子墨闯祸 >> 腾芽沉静的坐着,凝眸道:“左妃娘娘方才不是说了么,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她和皇上都是一样的喜欢。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也没有什么区别。等到分娩的那天,不就清楚了。” 左清清默不作声,只是微微勾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丁贵仪掩住口鼻道:“其实也是咱们姐妹好奇罢了。何况滕妹妹呀,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你这么看看,心里不也就有数了。不妨说一说也让咱们姐妹们都跟着乐一乐。” “丁贵仪似乎很关心本宫这一胎似的。”左清清温眸与她对视一眼,不解道:“本宫不过才有孕几个月而已,就连皇上也没有这般心急,倒是你这么急火火的想知道本宫的孩子是男是女,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有些心慌,丁贵仪只顾着对腾芽出手,却忘了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左妃。她轻轻一笑,有些腼腆的说:“臣妾没有别的本事,只是给佳音做惯了小衣裳什么的,唯独女红还拿得出手。若是左妃娘娘不嫌弃,臣妾想着能为左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做几件衣裳,所以才想腾妹妹点拨一下,是做皇子的衣裳合适,亦或者是公主的。” “原来如此啊。”左清清笑的特别温柔:“那还真是难为你这一番好意。” 她侧首扫了一眼其余的妃嫔,目光最终落在腾芽脸上:“腾妹妹,既然丁贵仪这般好奇,你就替本宫瞧一瞧这肚里怀的到底是男是女,也省的诸位姐妹多番猜测,再累着了。” 宛心自然少不得帮丁贵仪打圆场:“其实后宫这一年多都没有孩子出生,如今左妃有孕,自然是喜事。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当然也都替你高兴了。” “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怎么敢当。”左清清再次将目光投向腾芽,语气软而柔:“那就辛苦腾妹妹了。” “也好。”腾芽起身走过来,一脸的温柔:“只是妹妹学艺不精,只能凭自己的判断,说了也未必准确。如若说的不对,还请左妃娘娘海涵。” “无碍。”左清清娇笑一声:“只不过是咱们姐妹在这里聊聊家常,哪里还有什么对错之分。妹妹只管说就是。” 腾芽微微颔首,双眸里满是笑意:“只看左妃娘娘的身形,臣妾判断娘娘腹中是个皇子。” 溪夫人狐疑的不行:“都说滕婕妤医术高超,可是只是看左妃的身形,就能判断是个皇子吗?不用请脉什么的?本宫是以为,左妃才有孕几个月,这肚子还不是特别明显呢,会不会看走眼?” 笑而不语,腾芽只是勾唇看着溪夫人。 左清清也不说什么,笑容里荡漾着得意。 “也罢,就当本宫没有说过便是。”溪夫人心想,别等下又觉得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既然是个皇子,那丁贵仪便可以为左妃的皇子做几套好看的小衣裳了。” “溪夫人说的是。”丁贵仪颔首应下:“臣妾一定择最好的料子,好好给小皇子做几身衣裳。” 左清清唇角微微卷翘:“那就辛苦你了。” 言罢,她欲起身,婢子杨桃、樱桃一左一右的谨慎来扶。“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宫了。” 宛心见她根本就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便道:“清清你就不必多礼,好好回去歇着。” “那臣妾谢过皇后娘娘了。”左清清唇边的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戏谑。她不掩饰自己对皇后的敌意,也不觉得她息事宁人,皇后就能让她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左右都是如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时候也不早了,那臣妾也先告退了。”溪夫人起身,特意比平时更恭敬的朝皇后行了礼。 宛心略点了下头:“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乌泱泱的一宫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都散了。偌大的正殿里,唯独宛心还怔怔的坐着。 碧桃端了一盏茶送过来,语声温和:“皇后娘娘不必担忧。奴婢瞧着,丁贵仪倒是很在意娘娘的吩咐,应该会好好办事的。何况还有尤昭仪呢。” “丁贵仪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宛心冷蔑道:“她想要针对滕婕妤,忽然就做的那么明显,还让左妃捉住了空隙。这到底是真心想帮本宫,还是只想给本宫看她的忠心,谁又能说的清楚呢。眼下,皇上真的宠幸了腾芽,本宫往后要怎么继续统领后宫都是个未知之数。” “娘娘不必忧心。”雪桃端着了一盅绿豆莲子过来,恭敬的说:“就算丁贵仪有私信,奴婢也觉得滕婕妤八成是要倒霉了。入夏天有些燥热,娘娘喝点这羹解解暑。”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宛心疑惑的看着雪桃。 “奴婢听闻,昨晚上滕婕妤沐浴的时候,有只小猴闯进了滕婕妤的浴室。”雪桃转了转眼眸,压低了嗓音:“听说那只小猴是上回佳音公主生日,戏耍班子遗忘在宫里的那一只。” “哦?”宛心微微蹙眉:“这倒是有趣了。” 碧桃有些不明白,戏耍班子的猴子和滕婕妤要倒霉能有什么联系。且听皇后和雪桃的对话,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难道说上回急功近利的想帮皇后办事失策,就让皇后对她没了信任?所以现在有事,皇后只会让雪桃去办? 她这么想着,心里就不安宁了。“皇后娘娘,咱们现在要不要做什么?” “不必。”宛心喝了一口雪桃盛好的羹:“味道不错。” “娘娘喜欢,奴婢会多准备一些的。”雪桃欣喜不已。 “唔。”宛心略微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碧桃面上没显出什么来,只是乖巧答应。两个丫头一并退了出去。 “你慢着。”眼看着要拐出庑廊,碧桃喊住了雪桃。 “什么事情啊碧桃姐姐?”雪桃歪着头看着她笑。 “戏耍班子的猴子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他们留下了一只小猴呢?”碧桃直接了当的问。当然,她更想知道的是皇后娘娘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吩咐。然而这个却不能问的那么明白了。 “我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这事。”雪桃笑着说:“听说那只猴子很聪明呢。早起的时候,还在漓乐宫的院子里翻跟头来着。皇上去上朝之前看见了,让人拿了好些果子给它吃。弄得漓乐宫的宫人都跑出来看,很是热闹。” “我又不是问这个。”碧桃有些不高兴,眉头禁不住锁紧。“我是说,你方才说滕婕妤要有好看的了,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和这猴子有关?” “这个就说不好了。”雪桃笑眯眯的说:“不过呀,也不用奴婢多说什么,姐姐只管等着看也就是了。” “你这丫头,你这是故意瞒着我。”碧桃看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自然是生了气。“我问你什么,你说就是,和我兜什么圈子啊!真是讨厌。” 看她生气了,雪桃一脸的纳闷:“我说碧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真的说不好,所以就不说了。你怎么还生气了呢。你想想看,那猴子无缘无故的被留在宫里,难道只是戏班的人遗忘了?就算他们是丢了猴子不敢找,这猴子怎么还去了漓乐宫呢。后宫又不是只有漓乐宫才有果子。我是觉得看似小事,又或者是巧合的事情,总是藏着一些说不好的由头。所以啊,姐姐只管等着看,这事情既然在漓乐宫,那就一定和滕婕妤脱不了干系!” “你……”碧桃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丫头素日里也不见有这么精明,可这时候想从她嘴里得到点消息,怎么这么难呢。她倒像是怕自己知道什么,故意在防着自己一样。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碧桃越想越是生气,语气充满了责备:“你就不能和我说点有用的!” “碧桃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雪桃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 “不好了,不好了!”颂丰慌慌张张的奔进来,脸色绷的很紧。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原本就在起头上的碧桃,被他这样子气的不行:“你就不能稳重一点?” “墨殿下闯祸了。”颂丰急的脸都白了:“两位姐姐就别挡着奴才了,奴才得赶紧去禀告皇后娘娘。若是迟了,这事情还不知道要坏到什么地步。” “走,赶紧去禀告皇后娘娘。”雪桃机灵一把抓住颂丰的手腕子,就领着他疾步往正殿去。 碧桃看的都懵了。俩人走出好远,她才回过神来:“等等我啊。” 这雪桃,好似越来越机灵了。 “你说什么!”宛心猛的站起来,只觉得有些头晕。 雪桃一把扶住了皇后,声音镇定的说:“娘娘别急,先听颂丰把话说完。” “是啊。”宛心点了下头,镇定了一下自己,才问颂丰:“你快说,子墨到底闯了什么祸?他可有什么闪失?” 颂丰连连摇头:“墨殿下好好的,只是不知道谁对墨殿下说起,说那漓乐宫里居然进了一只猴子,墨殿下不知道怎么摆脱了看着他的宫人,自己跑去了漓乐宫看猴。追赶猴子的时候,不凑巧的撞到了左妃娘娘。现下左妃娘娘恐怕动了胎气,御医们都赶去了漓乐宫,前来报信的奴才说皇上已经知晓此事,也正往漓乐宫去呢。”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宛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的,子墨怎么可能进漓乐宫,那左妃又是怎么会在漓乐宫被子墨撞倒?这猴子居然是冲着子墨来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边说边大步往外走,宛心脑子里嗡嗡的:“左清清的孩子是该死,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落在子墨头上。难道要皇上每次见到子墨,都会想起左妃那个还未出世就被子墨害死的皇子吗?如果是这样,子墨的前程要怎么办?皇上才登基不足三年,往后只会有数之不尽的妃嫔和皇子,本宫说什么都要查清楚这件事,谁在害本宫的子墨,谁就得死!” “娘娘,您别担心,这件事情一定能彻底查清楚。”碧桃适时的迎了上去,将扶着皇后的雪桃挤到了一边去。那意思便是警告她,既然说不准后宫会出什么事情,就少在皇后面前争宠献媚的。“还不去准备马车。” 雪桃被她说的有些愣,马车?漓乐宫不就在附近吗?用得着马车吗? 当然,她也不敢反驳,利落的吩咐了人去办。 漓乐宫中,气氛有些不好。 凌烨辰和腾芽都在侧殿的偏房里陪着,谁都不做声。 几个御医替左妃请过脉,都觉得这胎恐怕是悬了。只是左妃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而皇上又看重这一胎,自然是没有人敢如实的禀告。 “怎么样?”左清清脸色苍白,语气十分轻。她不敢乱动,直直的躺在床榻上,生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会损伤腹中的孩儿。“御医,本宫的龙胎到底如何?” “娘娘可觉得腹部胀痛么?”御医有些严肃的问。 “腹部?”左妃想要点头,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没有,并不痛。” 几位御医互相递了眼色,谁都不敢再开口了。他们知道,左妃是不想让皇上知道龙胎有事,才故意说不痛。但其实,她此刻腰膝酸软,脉象滑缓,恐怕是难以稳固龙胎。 凌烨辰伸手握住了腾芽的手,微微用力。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的动作,让腾芽觉出他很担心。 “皇上,臣妾去看看。”腾芽不想他担心,唯有自告奋勇。 凌烨辰抬起头,眉心紧蹙,那意思是不要她多管闲事。左妃的龙胎可以不保,但是一定不能在她手里丢。这是他身为夫君,必须做到的,也是对她最基本的保护。否则左家那些老顽固,必然会不依不饶的和她过不去。 ”臣妾去瞧一瞧吧。“腾芽坚持这么做,便挣脱了他的手。“皇上姑且再等一下。” 看见腾芽过来,左妃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虽然难受着,紧张着,也害怕着。可是她并非糊涂的什么都看不明白,御医的反应,已经让她知道自己这一胎恐怕是保不住了。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千辛万苦忍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而面前的滕婕妤,则像是一道曙光,在这样的时候给了她一线希望。 “腾妹妹,救救我的孩子。”左清清蹙紧眉头,虚弱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 腾芽走到床边,那些御医自然就散到了两旁。她掀开了被子,却没发现左妃见红。没见红,便是个好兆头。 “冰玉,黄桃,准备银针。”腾芽皱眉道:“几位御医麻烦你们在旁指点。” 几位御医早就吓得面无血色,谁敢在这个时候对滕婕妤指手画脚? 用火燎过银针,腾芽转向左妃:“会有些许的痛楚,还请左妃娘娘稍作隐忍。” 左清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对本宫说实话,你有没有办法保住本宫的孩子?” “可能可以,也可能不行。”腾芽如实的说:“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左清清没有松开手,眼睛里充满了雾气:“你若不试,这孩子是生是死都与你没有关系。你已经置身事外,何必自找麻烦?可你若要试……” 腾芽有些意外,都这个时候了,左清清居然是在为她考虑。她以为她是在提防自己故意让她失去孩子,却不料左妃是在为她的安危着想。“我若不试,虽然平安,可心中有愧。我若尝试,我力不能及,即便左妃娘娘要责怪,我也没本事赔你一个孩子。但最起码,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左清清松开了手。“无论孩子能不能保住,我只会谢你,绝不怪罪。” “娘娘放松。”腾芽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酸涩。她知道身为母亲,不能救自己的孩子,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就好像母妃眼睁睁的看着韦逸霜的人,折断幼弟脖子的一刹那。“臣妾要下针了。” 御医们大气都不敢出,更加不敢看。生怕有闪失会怪咎在他们头上。 凌烨辰轻声绕过屏风,站在众人身后,凝神看着腾芽。她是那么的认真,那么善良,当真是可爱至极。 “皇后娘娘驾到——”颂丰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特别的突兀。 凌烨辰顿时蹙紧了眉头,对颂昌使了个眼色。 颂昌会意,连忙奔了出去。 “皇上也在里面?”宛心看见颂昌连忙问:“子墨呢?他现在在哪里?”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里面陪伴滕婕妤为左妃娘娘施针。这时候您不便进去。墨殿下……墨殿下……” “好好回话,你结巴什么?”宛心看他不便直接了当的说,心里更为担忧了。该不会是皇上一气之下,把子墨给打了一顿吧?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吃这样的苦头?“你倒是说话啊。”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让人将子墨殿下暂且看管。因为殿下伤及左妃娘娘的身子,这事情尚且未曾查明,所以皇上说等下要亲自问过墨殿下才能坐实。且,皇上吩咐,在事情没能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许见墨殿下。” 这个任何人,显然就是针对自己说的。宛心心里气不过,这一后宫的人都巴不得子墨出事,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见他。出了她这个亲生的母亲。“本宫去看左妃。” “皇后娘娘请留步。”颂昌一脸的为难。“皇上的意思是……婕妤施针需要安宁,您不如先回碧波宫吧。” 宛心轻“嗬”一声,当即跪了下去:“自古以来,父债子偿,若孩子做错了什么,自然也是由当母亲的来承担。本宫便跪在这里,请皇上处罚。无论事情有多严重,皇上要怎么责罚,臣妾都甘之如饴,绝无半点怨言。” “娘娘,您这是何苦……”颂昌想要规劝一句,却又不敢多说,让房中的人听见心烦。“您还是回去吧。” “别说了。”宛心执意如此:“你退下。” “是。”颂昌连忙返回了房中。 这个时候,腾芽已经施针完毕。 左清清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看着也比方才精神一点。“你为我施针,好似身上有了力气。” “去取参片来,让左妃娘娘含在口中。”腾芽吩咐了黄桃,转身才对左清清道:“娘娘现在这里休息一下,等身子好些了,再回宫安歇就是。这些日子,一定要少走动,多卧床。切记心浮气躁,一定要精心休养。切记激动生气,甚至是高兴都不可以。一定要心如止水,方能保全腹中的龙胎。” “多谢你,腾妹妹。”左清清含着泪冲她微笑:“你又救了我一回。” 凌烨辰走过来,替左清清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你也累了,好好歇一会。” “皇上。”左清清自责不已:“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原本是想过来和腾妹妹说说话。她离开皇宫这些日子,我惦记着她。可是我并不知道子墨也在这里。更不知道怎么会有只小猴,臣妾一时图乐,那石子去吓那猴子。子墨追不到小猴,怨我吓走了它,才会推倒臣妾。可是子墨还小,求皇上不要关着他了,别吓着他……” “朕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凌烨辰的语气十分的温和:“好好睡一会儿。等睡醒了,朕陪你回宫。” “多谢皇上。”左清清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凌烨辰替她把被子盖好,才转身牵起腾芽的手往外走。“不许任何人打扰左妃。” “是。”颂昌轻声应下。 才出来门,凌烨辰就看见皇后跪在那里。连同她身边的宫人,也个个低着头,跪的笔直。 “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宛心声音艰涩的问:“敢问皇上一句,左妃妹妹如何了?” 凌烨辰看了腾芽一眼。 “皇后娘娘可以放心,左妃娘娘平安无事,腹中的胎儿也安好。”腾芽唯有开口。 “那皇上可以让臣妾先把子墨接回宫去吗?”宛心一心惦记自己的孩子,难免焦虑:“子墨闯了祸,恐怕自己也吓着了,陈琦想先接他回去,再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你的孩子是孩子,别的人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凌烨辰很不高兴的说:“他闯了祸,你这个当娘的就来承担,那他自己如何知错?”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可是子墨只是个孩子啊。”宛心哽咽道:“他哪里知道自己会犯这样大的错。都是臣妾教子无方,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好了。臣妾求您,宽恕了子墨吧!” 第180章 被迫夺子 >> 腾芽知道,凌烨辰现在触及的,是宛心的心中最痛。 这样一来,她倒是有点看不明白了。到底是谁躲在背后,对皇后和左妃下手,连带着她也被卷了进来受牵连。 “芽妹妹,求你替子墨求个恩典吧。上回他有性命之忧,是你出手他才平安无事。这一回,也请你念在他才大病初愈没多久,就替姐姐向皇上求个恩典吧。”宛心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腾芽那张明艳的面庞,心里的恨意一点一点滋长。为何即便她是皇后,今时今日,却不是腾芽这么跪在地上哀求她呢? “皇上……”腾芽自然得有这么个态度。 “你别说了。”凌烨辰却打断了她。“朕就这么一个皇子,必然是要好好的教一教。” “可是皇上……”宛心担心的不行:“臣妾只怕子墨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自己也吓着了……” “朕心里有数。”凌烨辰淡淡道:“皇后还是先回宫吧。” 宛心动了动唇,两行热泪顺着冰冷的脸颊滚下来:“臣妾遵旨。” 碧桃和雪桃连忙将她扶起来,一行人慢慢的退出了漓乐宫。 “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吓唬皇后?”腾芽疑惑的看着凌烨辰:“其实您并没有惩罚墨殿下的心思,为何不直接让皇后带他回去呢?” 凌烨辰为诶挑眉,道:“你还真是朕肚里的蛔虫。朕想什么你都知道。” “哪有。”腾芽转过身去。 凌烨辰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有些用力的往自己身上揉。“这次的事情蹊跷,你们都在被人算计。朕就好奇了,后宫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杰出的心思,朕居然没看出来。但无论是谁,朕都不会让她伤你分毫。芽儿,以前朕有许多的不得已,以后,朕一定会好好的守着你。” 腾芽心里暖暖的,他的气息让她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温柔。“皇上,这么多人看着……” “好了,朕会送左妃回宫,留在这里毕竟不方便。”凌烨辰的有些舍不得松开她:“你记住,往后不要再让自己置身险地。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管就管。明白吗?” “嗯。”腾芽微微点头。 凌烨辰这才松开她:“晚点朕来陪你。” 腾芽脸颊一热,有些害羞的垂首:“好。” 容后,皇帝送了左清清回绿水宫。 左清清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更不敢乱动,就那么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凌烨辰的怀里。“皇上,臣妾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臣妾好害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你别胡思乱想了。”凌烨辰的语气稍稍有些敷衍。只因为他根本就知道左妃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撑到瓜熟蒂落的时候。“朕已经让人去煎安胎的汤药了。等下服用之后,好好歇着。” “多谢皇上。”左清清微微勾唇。 “皇上。”颂昌走上近前,弓着身子道:“几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里恭候着,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向皇上禀告。” “嗯。”凌烨辰握了握左清清的手:“你好好歇着,朕先回去。得空再来陪你。” 虽然左清清不舍得,却还是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好了,你别动。”凌烨辰凝眸道:“别胡思乱想,好好歇着。” 这样的叮咛让左清清躁动的心得到一丝安宁。哪怕她知道自己未必能留住这个男人,可是只要他对自己还有这样的好,也就值得了。 “娘娘,你可觉得好些了吗?”樱桃一脸惶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可吓坏奴婢了,墨殿下正是顽皮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他又是皇后唯一的皇子,这件事情,无论皇上怎么解决,皇后娘娘都不会善罢甘休……” 话一股脑的说到这里,樱桃才连忙垂下头去:“奴婢多嘴了,眼下娘娘安歇比什么都要紧。奴婢先去看看安胎的汤药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两日,挑个安静的时候,请滕婕妤过来一趟吧。”左清清没说别的,只是这么吩咐了一句。 “是。”樱桃应声慢慢退下。 入夜皇帝就来了。 腾芽还在看书,连他走进来都没察觉。 “什么书看的这样有兴致?”凌烨辰吃味的走过来,从身后环住她。脸颊贴着她粉光若腻的脸庞,陶醉的说:“可仔细你的眼睛。若是看书熬坏了,朕可是要心疼。” “多谢皇上关怀。”腾芽放下了手里的书,皱眉道:“都这么晚了,皇上还过来!” “答应你了晚上过来,自然是不能食言的。”凌烨辰牵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落座。“朕已经问过子墨了,他说是藏在马车上进的漓乐宫。朕让颂昌去查问过,那马车是内务局给你宫里送料子用的。至于推倒左妃,是因为左妃朝那小猴扔了一块石头。子墨追着小猴好半天,眼见着左妃将它赶走,便不乐意了。才有的这回的事情。” 腾芽默默的听着,不置一词。这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呢。内务局送料子的马车就很奇怪,怎么可能连墨殿下上了车都没察觉。更何况,墨殿下身边的人呢?皇后一向紧张这个儿子,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到处跑。 只是凌烨辰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多做辩驳。反正自己该小心就小心一些。总是得一直提防着才行。 “你想什么呢?”凌烨辰看着她愣愣的不说话,便知道她有自己的心思。 “没什么。”腾芽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只要左妃娘娘没事便好。” “唉!”凌烨辰禁不住叹了口气。 “皇上好好的,怎么叹起气来?”腾芽奇怪的看着他。 “你有什么心事都不肯对朕说。”凌烨辰侧过脸去:“朕如今的身份变了,你待朕的态度也变了。你自己没发觉吗?” “怎么会。”腾芽微微一笑:“只不过是臣妾觉得,皇上既然有了圣断,那这件事情这么翻过去也好。总归只要左妃娘娘没事,也就不必再追究了。” “左妃没事就不必追究了吗?”凌烨辰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腾芽待他不如从前在盛世的时候那么亲近。她变得喜欢把心事藏起来,变得不愿意和他推心置腹。其实仔细想想,宛心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有这么一次伤害,想必她今后都很难再相信他。 忖眉片刻,凌烨辰这才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芽儿,表面上这件事情的确是这么简单。可是朕问过当时看见这一幕你宫里的宫人,说是那只小猴不知何故,发出凶狠的声音警告左妃。左妃看着害怕,才会顺手拿了什么丢过去。如果不是子墨也掺合进来,你说忽然跑进你宫里的猴子,会不会攻击左妃?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要承担责任的人会是谁?” 听他这么说,腾芽笑的有些腼腆:“在臣妾宫里出事,该负责的自然是臣妾了。” “是啊。”凌烨辰微微颔首,道:“朕也是这么以为。子墨的事情,或许是个巧合,亦或者不是巧合。但是左妃险些被猴子所伤,就不见得只是个巧合。朕已经让人,将那小猴赶出宫去。扔的远远的。它不会再回来。往后你想玩什么,朕让人去搜罗,去找些好的来就是。” “让皇上费心了。”腾芽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如常温和的说。 “朕愿意为你费心。”凌烨辰抚摸她光滑的脸颊:“你也是总能叫朕为你费心。” “臣妾只是希望后宫和睦,皇上能专心朝政上的事情。”腾芽目光清澈,心态平和:“盛世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臣妾忽然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先前放不下的人和事,这时候都渐渐的放下。这种感觉就好像冰封已久的湖面,那厚厚的冰层都融化了。温暖和煦的阳光又能重新照进臣妾的心里。万物恢复了生机,想来用不了多久,嫩芽长成绿叶,臣妾的心田繁花似锦,感受到的都是融融的暖意。” “你能这么想,朕也替你高兴。”凌烨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嘴上说着高兴,可是他心里却变得不安。可能是因为先前的仇恨都放下了,才会让她觉得这世上宁静了许多。怕就怕这种感觉会一直持续下去。这种轻松和愉悦,会让她忘掉面前的危机。有那么一瞬间,凌烨辰甚至会感觉到害怕。若真的因为她的宁和与疏忽,让那些伺机下手的人有了可乘之机,那可怎么是好。 “芽儿……”凌烨辰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然而才叫出她的名字,与她四目相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什么。朕只是在想,若是你也能给朕生个孩子就好了。” 腾芽的脸不禁微微发烫:“皇上那么多妃嫔,想要几个孩子还不容易么!你多来后宫几次,一定能得偿心愿。” “胡诌。”凌烨辰捏了捏她的鼻尖。“朕说的是朕和你的孩子,不是她们的。若非朕是天子,后宫一定要人多,朕何尝想纳这些妃嫔入宫呢。你不知道朕的苦处。许多妃嫔都是母家显贵,那些朝臣硬塞给朕的。而她们入宫的目的并非是服侍朕,而是保住她满门的荣华。朕与她们,不过是互相交换,互惠互利罢了。” “好了,皇上实在不必说这些给臣妾听。”腾芽深吸了一口气:“臣妾早就见惯了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不听也罢。” “你说得对。”凌烨辰严肃的点头:“朕倒是忘了。” “皇上忘了什么?”腾芽疑惑不已。 “**一刻值千金!”凌烨辰猛然将她推倒:“朕怎么能在这时候浪费时间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而辜负了这样好的夜晚呢。” “皇上……”腾芽越是挣扎,就越是被他更紧的抱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觉得很安心。好像有他在身边,别的事情真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若是没有别的,该多好。 一连几日,凌烨辰都在漓乐宫就寝。 腾芽日日去碧波宫请安,都不曾懈怠。却仍然招致了妃嫔们许多酸话。 这一日,请过安之后,宛心特意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腾芽随她走到内室之中,疑惑的问:“皇后娘娘这时候让臣妾来内室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是要紧的事情,但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宛心无奈的笑了下:“可对本宫来说,再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腾芽不解,与宛心近距离对视的时候,才发觉她眼下敷了好厚的一层茉莉****,笑起来,那粉都有些裂开了。想来这几****都没能安睡,疲惫不堪。 “皇上仍然不许我去见子墨。子墨眼下还留在皇极宫中。”宛心心疼的厉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样也就罢了,皇上连素日里照顾在子墨身边的人都发落出宫了。硬是连一个乳母都没留下。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照顾子墨,他又吃些什么,用些什么。有没有也这般的思念本宫……” 说到这里,宛心禁不住锤了锤自己的心口:“本宫是想他想的心都疼了。可是无论本宫怎么去求皇上,皇上都不许本宫觐见。更不让本宫去探望子墨。芽妹妹,思来想去,这些日子也就只有你时时陪着皇上,也只有你能替本宫为子墨求情。就算皇上要亲自照顾子墨,也别不让本宫与他相见啊。说到底左妃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子墨不懂事,那孩子没有那么狠毒的,不过是无心之失。” 看见过宛心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也熟悉她虚以委蛇,矫揉造作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她着急、难受,几乎要崩溃的样子。腾芽凝神听着,没有急着开口。 “好妹妹,求求你了。”宛心握着她的手,一脸的酸涩:“你就当时为了子墨好不好?那么小的孩子,就不在母后身边,若是有个什么不舒坦的,谁能像本宫这样尽心的照顾他呢。” “皇后娘娘别急。臣妾以为,皇上和娘娘一样的疼爱墨殿下。只不过是父皇和母后的方式不同罢了。”腾芽饶是一笑,语气轻缓道:“皇上可能是想让墨殿下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往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亦或者是皇上想要亲自教导墨殿下,墨殿下能在皇上身边成长,父子之间的感情一定会极好。臣妾以为,这倒是一件好事。” 宛心心里明白,腾芽根本就不愿意帮她。可是这个时候,也就唯有腾芽还能在凌烨辰面前说得上话。这时候不求她,就更没有别的指望了。 “妹妹说的没错。本宫也觉得能留在皇极宫,是子墨的福分。”宛心红了眼睛:“可那孩子自从上回病过,身子就一直不好。就算皇上不让臣妾带他回来,至少也让臣妾去见他一面吧。亦或者……” 宛心灵机一动,双手紧紧攥住了腾芽的双腕:“妹妹可有去过皇极宫吗?能不能替本宫去瞧一瞧子墨?妹妹懂医术,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身子是否硬朗。若是妹妹替本宫瞧过,本宫也能安心一些。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帮本宫这个忙?” “臣妾这两日没去过皇极宫,也不曾见到墨殿下。若皇后娘娘希望臣妾去,那等下臣妾去皇极宫便是。”腾芽顺势敷衍了一句。 “这可太好了。”宛心高兴不已:“碧桃,赶紧将今春新贡的龙井茶端来,妹妹说了这么多话,肯定也口渴了。快端来给妹妹润润喉。” “是,娘娘。”碧桃连忙应下。 转眼的功夫,茶就端来了。 宛心看着碧桃将茶送到腾芽手里,才动容道:“妹妹这样帮本宫,本宫真是感动不已。往后妹妹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尽力帮妹妹一把。对了,外头刚进贡了一尊送子观音,寓意也好。本宫就赠予妹妹,妹妹服侍皇上也这好几个月了,希望观音能保佑妹妹一索得男,早些为皇上添个皇子。” 腾芽赧红了脸,连忙垂下头去。“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 她的羞赧落在宛心眼里,格外的刺眼。看样子漓乐宫里的内应回报的消息一点不假,她真的和皇上圆房了。也为着这一层亲近,宛心得更努力的去讨好她才可。不然她真的和左清清成为一党,往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妹妹快尝尝这茶如何!” “沁人心脾。”腾芽喝了一口,幽幽一笑:“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雪桃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脸色特别的不好。 宛心扫了她一眼,心弦就绷紧了。“出什么事了吗?” 雪桃行了礼,皱着眉头不肯开口。 腾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故而起身道:“皇后娘娘宫里既然有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不,妹妹别走。”宛心连忙阻拦,转而对雪桃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 “是。”雪桃垂着头,艰难的开口:“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颂昌公公方才送来皇上的口谕。说娘娘您这些日子,心浮气躁的以至旧疾发作,不便好好照顾墨殿下。所以叫人将墨殿下送去了茵浮宫,让溪夫人代为照顾,直至娘娘您凤体安康。” “哐啷”一声,宛心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稀碎。热茶溅起,弄脏了她的凤裙。“你说什么?” 腾芽也颇为意外,凝神看着雪桃。 雪桃连忙跪下,小声道:“皇上把墨殿下送去了茵浮宫,让溪夫人代为照顾,直至皇后娘娘您凤体安康。” 第一遍宛心就听清楚了,第二遍她更加听得明白。想哭,却不愿意被腾芽看见,想笑,脸皮却犹如结冰,又凉又硬的根本就笑不动。“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圣意,那芽妹妹就不必为本宫奔走了。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本宫自己没有处理好,才会让皇上这么生气。那一日,也怪本宫护子心切,去你宫里查问情况的时候,都不曾先关心左妃的龙胎。也难怪皇上生气。” 腾芽温和点了下头:“皇上这么做,想必是有皇上的打算。臣妾以为,溪夫人温厚细心,一定能照顾好墨殿下的。” “说的是。”宛心极不情愿的点了下头:“也耽误妹妹这好一会功夫了。”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腾芽起身朝皇后行了个礼,步子从容的走了出去。 宛心估摸着她走远了,才起身走到她方才的位置,抓起那只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摔的时候不留神,热茶烫在了她的手背,疼的不行,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我就只有子墨这么一个指望,皇上他为何就这么无情。那贱人的孩子不是好好的么!凭什么把我的孩子交给别人去抚育。” “娘娘别生气,这不是暂时的么!”碧桃连忙来劝:“何况溪夫人一向都不是得宠的,她怎么敢违拗娘娘您的心意。您若是授意她将墨殿下送还咱们这里,她难道敢忤逆您的懿旨?左右不就是走个过场的事么!” 宛心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可是泪水还是不断的往下落。“我只恨我这一生痴心错付,怎么就选了个这样待我薄情的人。” “公主,这话可不能说……”碧桃急的不行,连连摇头:“隔墙有耳。” “本宫还怕什么隔墙有耳?若是子墨真的被人夺走,本宫就算是得罪皇上,也要把他夺回来。”宛心激动的不行,身子颤抖的厉害。“只是本宫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有这样的打算,就是为了警告本宫不要去触及他在意的人?” “那奴婢就不懂了。”雪桃若有所思的说:“皇上到底是在意左妃,还是滕婕妤。若是在意左妃,将墨殿下带走,便是要解左妃的气,堵住左妃的嘴。可若是在意滕婕妤,那把墨殿下交给溪夫人是为什么?怎么不直接交给滕婕妤?” 第181章 宫中奇事 >> 刚从皇极宫出来,腾芽就看见左妃身边的樱桃领着两个婢子提着食篮匆匆而来。 不等她开口,樱桃已经恭敬的行了礼:“给滕婕妤请安。奴婢正预备再去一趟漓乐宫,请腾婕妤前往绿水宫做客。外头才进宫了一些极好的果子。左妃娘娘畏寒,不怎么敢用,惦记着让婕妤去尝尝鲜。” 其实这几日,腾芽都故意多开绿水宫的人。她知道那天来漓乐宫就是左妃有事情要说,只是难得的平静,她不愿意再随意卷进风波。但是有些事情她恐怕是躲不开。 “婕妤……”樱桃看她有些发呆,少不得再说两句:“我们娘娘也想谢谢您出手相助,保全了娘娘腹中的龙胎。” “好,左右这时候也没别的事情,我这就过去。”腾芽饶是一笑。 “把东西给我。”樱桃从一个婢子手里接过食篮,随后笑眯眯的说:“那就让她为婕妤带路吧。” 绿水宫也不是头一回去,怎么可能不认路。腾芽知道这是樱桃怕她借故离开,才会这样“贴心”故而柔柔一笑:“那好。” 那婢子来到肩舆前为腾芽领路,倒是话不多,一路上谨慎小心的。 直到肩舆进了绿水宫,她才恭敬的说:“这时候左妃娘娘正在后花园里晒阳赏花,奴婢领婕妤过去。” “好。”腾芽对一旁的黄桃使了个眼色。 黄桃便候在了一旁,没有跟着进去。 “妹妹你可算是来了。”左清清热络的冲她一笑,便吩咐身边的人都退下。只余杨桃在这里伺候。“我原本是想让她们找个不起眼的时候请你过来,也省的惊动后宫里的那些人。可妹妹这些日子一直都忙于陪伴圣驾,也不得空来本宫这里,所以本宫只能让人直接请妹妹过来了。” 看左妃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想必是这几日调养的差不多。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臣妾倒是觉得左妃娘娘精气神不错,想来这几日身子好多了。” “是呢。”左清清温眸道:“家中在外头替我找了一位神医,那一日从你宫里回来,他正好入宫。没想到他的医术的确精湛,这两日身上有了不少力气。也没有那么腰酸背痛了。” “那可是极好的事情。”腾芽笑着说。 “妹妹若是有兴致,得空让你们见见面,切磋切磋。不过今天请妹妹过来,却是要说另外一件事。”左清清转了话题,脸色严肃:“其实我想找妹妹过来,并非是让妹妹继续为我的事情费心。而是想给你提个醒。” “左妃娘娘的意思是?”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唉!”左清清少不得叹了口气:“都说这女人一旦有了****滋润,脑子就不如从前灵光。我见妹妹如今陶醉的样子,才知道这话不假。” 腾芽不禁尴尬的笑了下:“妹妹愚钝,还请姐姐示意。” “我险些小产,保不住这孩子。而那只奇怪的小猴却是妹妹留在宫里的。最要命的则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推倒了我。这件事,照这么看,后宫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被困在了这一件事情里面。”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这个人的手段干净利落,即便是皇后都没能查出什么端倪。由此可见,这个人平日里一定是隐藏了锋芒的。她没有急着出手,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找到个合适的时机。” “我听娘娘的意思,是您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腾芽也相信有这么一个人。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除了皇后受了重创,她和左妃都安然无恙。所以即便是急着复仇,也不该是她。所以她根本就没认真的思量这件事。而左妃却已经洞若观火,得出了结论。这个女人的心思也不简单。 “是啊。”左清清毫不掩饰的说:“这件事情谁受惠,那么背后下手的人就是谁。” 不等腾芽开口,她微微叹气,道:“原本我也没想出这个人是谁。但是皇上有了口谕,事情就明朗了。她一直不得宠,也不是最漂亮的。却仰仗着不俗的家世一句成为夫人。看起来她这两年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蠢,但往往这样的人总会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喜。” “可是臣妾实在看不出,她这时候脱颖而出,是聪明还是愚笨。”腾芽微微低眉:“听说他的父亲是官位不低。但皇族给的家世,皇上一句话也就要回来了,怎么就她的位分这样高呢?”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左清清端起了茶盏,闻了闻那馥郁的茶香便搁在一边。“她的父亲官运亨通,哪怕是凌玄宗闹事的时候,也能屹立不倒。这并非是他父亲一人的功劳,你可知溪夫人的母亲是什么来头?她母亲是瀛族人,确切的说是瀛族最有钱的人。瀛族虽然被灭了,但是金子却烧不掉。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足为过。咱们都能看出来,皇上雄才大略,一定不会甘于邻国的疆域只有现在的样子。将来要打仗,要作战,筹集军饷的时候,溪府的银子就能派上用场。说句不好听的,溪家养着皇上的羽林卫,养着邻国的将士,家境殷实的溪夫人,又怎么会没有这样高的位分呢?” “原来如此,若是左妃娘娘不说,臣妾压根就不会知道还有这一层。”腾芽的确是没从黄桃嘴里听说这些事。甚至也没从宫里任何一个奴才的嘴里听说这些事。且那溪夫人,平日里穿戴的和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根本没格外的显出富贵来。确实无法让人联想到这些。 “溪家的人低调,连同溪夫人也比较含蓄,从来不在人前提及这些。”左清清凝眸道:“就算是皇后也未必知晓此事。而本宫若非母家的缘故,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透彻。想来这后宫之中,除了你与本宫,也就只有溪夫人自己知道。当然,咱们的皇上心里一定有数。” 腾芽连连点头:“多谢娘娘提点。” “你呀,总是这样见外。”左清清拿了一碟切好的果子,送到腾芽手边:“这是外头才贡来的蜜瓜。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一路上都在冰格子里用棉被包裹安放。才不会腐烂也不会冻坏。何其金贵。只是神医说我身子畏寒,不能用。你尝尝味道怎样。” 腾芽拿一旁放着的银签子戳了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吃着。“的确很甜,果香味十足。” “那就好。”左清清微微一笑:“等下我让人都送去你宫里。你自己留着吃也好,送人也好,你自己拿主意。” “多谢娘娘。”腾芽并没有拒绝。“娘娘如今的身子好多了,瞧这样子,龙胎也安稳。只是即便如此,娘娘也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太过费神,终究是静心养胎比较要紧。” “妹妹说的是,我会注意的。”左清清和婉一笑:“只是妹妹你可千万要小心。这一次,是皇上故意将墨殿下送去溪夫人身边抚育,想来是皇上护着你的缘故,才迫不及待的揭穿溪夫人的伪装,让皇后把矛头指向茵浮宫。但溪夫人能一步一步的算计到这里,足见她也是部署了许久。你可千万要当心。” 腾芽少不得轻叹一声:“不过是杂耍班子遗落了一只小猴。小猴不知道怎么跑到我房里来。就那么一时心软,给留下来饲养,就惹出了这样的是非,娘娘说得对,臣妾是得当心了。” “唉!”左清清也是连连叹气:“你呀,总是叫我娘娘,自称臣妾的。你都帮了我好几次了,难道叫我一声姐姐你会吃亏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做你姐姐?” “芽儿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腾芽勾唇道:“只是身份悬殊……” “若论身份,你还是盛世的三公主呢。而我不过是臣子的女儿罢了。”左清清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看的出来,你是个罕见的善良的好姑娘。你放心,我左清清最看重的就是情意,你这么帮我,若有你需要我出手,我一定会帮你。姐妹之间,何必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总之你宽心就是。” 腾芽看见她妩媚的眸子里都是真诚,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多谢姐姐。” “这就对了。”左清清不由得高兴:“妹妹,你现在恩宠优渥,最要紧的就是防着后宫的妒恨。后宫可是个千人千面的地方,想知道谁是人,谁是鬼,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得要费些功夫呢。慢慢来吧。” “姐姐说的是。”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左清清忽然就绷了脸:“谁让你进来了?” 腾芽顺势望了过去,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穿一件灰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一对大雁,大雁相依相伴,看上去缠绵有情韵。可是仔细看一眼,又似乎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正恍惚,就看见那人快步走上前来,沉眉道:“左妃娘娘放心就是,在下一介郎中,不该听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听进去。且既然您请了在下入宫,便是要听从在下的吩咐配合诊治。若因为你的疏忽而导致在下的医治效果欠佳该如何是好?知道的是您不听郎中的话,不知道的还当是在下医术不精。若是因此而毁了在下的名誉该如何是好?倒不如娘娘现在就下恩旨,让在下出宫便罢!” 腾芽以为自己幻听呢,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郎中。 然而左清清却温眸一笑,满怀歉意的说:“本宫怎么舍得毁了神医的名誉呢。何况本宫也并没有不听从你的吩咐。不过是今日没有那么热,后花园又舒适,便让人请了妹妹过来闲话两句。神医不必担忧。” “这就是左妃口中的神医啊。”腾芽禁不住啧啧。 那人侧了脸,有些不满的与腾芽对视一眼:“这位小主有礼,在下宁申。并非什么神医,不过是游走于江湖的郎中而已。是左妃娘娘抬举。” “宁神医还真是与众不同。”腾芽没想到这位神医这么年轻,原本是想问问他能用什么法子,替左妃安胎。可他这样子,便觉得不可深交,索性也免了这个念头。“左妃娘娘好好歇着,臣妾告退了。” “好,改日得空,妹妹多来坐坐。”左清清连忙吩咐身边的杨桃:“去把蜜瓜给滕婕妤送漓乐宫去。” “是。”杨桃恭敬的应下。 腾芽朝宁申略点了下头,便走出了后花园。 “娘娘,服药的时间到了。”宁申从袖子里取出了药瓶,取了一颗倒在左妃的掌心。 左清清毫不犹豫的放进口中,皱眉咽了下去。“神医总是喜欢把药汤制成药丸,这样免除了不少的麻烦,本宫吃着也没有那么苦。” “熬药需要时间,那就索性一次制好。等要服用的时候直接吞下药丸即可。若是吃一次,煎一次,也格外麻烦。”宁申看她脸色不错,便道:“娘娘的身子渐渐好起来,胎也安稳。只是在下不得不提醒娘娘一句,这胎最多也只能保到六个月到七个月的样子。到时候,一定要催生,才能母子平安。否则……” “本宫都记住了,你不必再说。”左清清微微蹙眉:“本宫舍不得这个孩子,母家也不会让本宫舍下这个孩子。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花费那么多力气,将神医请来宫里为我安胎。即便将来……本宫再不能有孕,也是本宫的宿命。本宫不会因此怪咎于你。你大可以放心。” “娘娘要怪在下,在下也没有办法。”宁申蹙了蹙眉:“只是静心养胎是正途。既然娘娘决计要这个孩子,别的事情就暂且放下吧。您总是这样费心费神的,实在是有碍护胎。” “知道了。”左清清被他说的头疼:“本宫一定小心就是。对了,方才忘了说,那位滕婕妤也颇通医术,你若是得空,指点她一二也是好的。” 宁申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院门:“倒是没看出来。” “呵呵。”左清清不禁一笑:“哪里有那么容易让你看出来呢。” 宁申没在说下去,皱眉道:“娘娘,让在下替您把脉看看。” “也好。”左清清点头。 刚回了漓乐宫,左妃宫里的人就把蜜瓜送了过来。 还真是不少,好大的一筐呢。 “这些是什么啊?”冰玉快步走出来,看见这些蜜瓜不由好奇。“这样的瓜,看上去很特别呢。这瓜皮上坑坑洼洼的,竟然不如西瓜光滑。能好吃吗?” “你去切一个来吃不就知道了。”腾芽笑着说:“不过这些瓜运来的时候用冰封过一段时间,怕是防放不住。咱们宫里留几个自己吃,其余的都送去皇极宫,让皇上分配吧。对了,让小川子跟颂昌说一声,那是左妃娘娘宫里送来的。” “是。”冰玉笑着点头,召唤宫人们过来搬瓜。 倒是黄桃一直在旁边站着,有些走神,完全没注意这边在说什么。 “黄桃。”腾芽喊了她一声。 “婕妤有什么吩咐?”黄桃回过神,凝眸看着腾芽。 “你没事吧?”腾芽关心的问:“是不是身子不爽快?怎么看着你好像没精神的样子。” 黄桃摇了摇头:“多谢婕妤关心,奴婢没事。只不过方才奴婢和左妃娘娘说话的时候,奴婢听见了些奇怪的动静……” 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宫人在,黄桃连忙道:“可能是奴婢昨晚上没睡好,耳朵里总是嗡嗡的响。等下奴婢去找个御医瞧瞧就好了。婕妤不必担心。” “哪里还用去找御医,咱能公主不就是最好的御医嘛!”冰玉笑眯眯的说:“让公主给你瞧瞧就是,我去切蜜瓜,等下端来吃。” “那你就多切几个。”腾芽饶是一笑:“咱们宫里人人都要尝一尝。” “是,公主。”冰玉笑着点头,极有眼色的让房里的人都跟着退出去了。 这时候,腾芽才皱眉问了黄桃:“你在左妃宫里听见了什么?” “我隐约听见好似是一男一女在偏殿后面……”黄桃不由得红了脸。“可是左妃娘娘宫里的规矩一直很严,不可能有男人在她宫里随便进出啊。就算是侍卫什么的,也都是左妃娘娘的亲信,怎么敢光天化日和她宫里的侍婢苟且!” 说到这里,黄桃不免担心:“奴婢本来是想过去看看清楚的,又怕自己暴露了闯祸。现在想来,倒不如冒险去看清楚,这事情说来奇怪,保不齐背后蕴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左妃宫里真的有婢子不检点,那么这个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就一定会闹得绿水宫不得安宁。说白了,左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静心养胎,如果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问题是,你没拿住证据,而我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说出去,保不齐变成一件捕风捉影的事,倒成了咱们坏了左妃的名誉。” “是。”黄桃连忙点头:“正是因为这个,奴婢才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静观其变吧。”腾芽略微一想,道:“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左妃怀的是个皇子。哪个人不眼馋心热的,巴不得左妃这一胎有闪失。咱们还是不要蹚浑水比较好。左右你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没有这回事。指不定那些人就是故意要引起你的注意,好在你没看到什么。” 黄桃心里稍微松快了些:“婕妤这么说,奴婢也觉得自己是躲过一劫。只是,奴婢实在好奇,什么人能在左妃宫里为所欲为,进出自如就算了,居然还能……罢了罢了,奴婢也去帮冰玉挑些蜜瓜,再沏一壶热茶给婕妤润喉。” “好。”腾芽微微颔首,脑子里却不禁闪过那道颀长的身影。“难道是哪个宁申?” 他是个江湖郎中,纵然有点本事,但为人未必正派。如果真的是他为绿水宫引来祸事,弄不好整个左家都要倒霉了。腾芽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面却又忍不住猜测这人的来意。当真是让她头疼不已。 而这个时候,同样头疼不已的还有宛心。 她带着人前往茵浮宫,想要看自己的儿子,却被人拦在了宫门之外。 午时,日头越发的毒了,她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被晃得睁不开眼。 “岂有此理,还要让皇后娘娘等多久?”碧桃气鼓鼓的问那守门的侍卫:“溪夫人不过也只是夫人的位分,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肯纡尊降贵来茵浮宫探望,她怎么可以这样无理。” “够了。”宛心示意碧桃不要再说了。“既然溪夫人有所不便,那本宫等着就是了。” “可是娘娘……”碧桃心里难受的不行:“这日头太大了,咱们让他们敞开宫门,去正殿候着也成啊。哪里有皇后被拒之茵浮宫门外的道理。她这么做,不就是存心想要下您的面子么?” “皇上很可能在里面。”宛心的一句话,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碧桃登时就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了。 若不是皇上在里面,溪夫人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自己吃这个闭门羹。 宛心这么想,便沉着脸硬撑着身子站直,静默的等着门敞开的那一刻。 “娘娘,擦擦汗。”碧桃如同霜打的茄子,这回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宛心接过了绢子攥在手里,并没有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她沉默不语,尽量不去想此时此刻的难受。她真的很惦记子墨,哪怕是能在茵浮宫陪伴片刻也是好的。她希望凌烨辰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只是等了这么许久,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皇上。”溪夫人把才熬好的莲子羹送到他手里:“墨殿下方才玩的累了,这时候睡的好香。臣妾也给他留了一份莲子羹解暑。” “唔。”凌烨辰点头:“你细心,你照顾子墨,朕也放心。” “臣妾虽则细心,但到底不如皇后娘娘一直照顾子墨。”溪夫人抬眼扫了窗外一眼,皱眉道:“入了夏,这日头就特别的毒,皇上要不要传皇后娘娘觐见,臣妾怕娘娘在外面等的久了,晒的不舒服。” 凌烨辰没有做声。 溪夫人便转移了话头:“这晒干的莲子不如新鲜的香甜,皇上吃着可好?” “还不错。”凌烨辰刚放下勺子,就看见颂昌急急进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茵浮宫门外晕了过去,许是晒的。”颂昌有些为难的问:“奴才是将娘娘先送回碧波宫,还是让人将娘娘扶进来?” 第182章 欲盖弥彰 >> 尤昭仪一脸喜气的走进来,笑的合不拢嘴。“我说溪姐姐啊,你这宫里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呢。处处都精致不说,皇上还日日都过来。哎呦呦,你们瞧瞧。” 尤昭仪对身边的婢子们笑道:“瞧瞧溪夫人如今的气色,那可是真的好哇。堪比牡丹那么雍容华贵。” 溪夫人看她笑的这么灿烂,心里便舒畅:“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快进来坐。正好有皇上才赏的蜜瓜,妹妹来尝尝鲜。” “多谢姐姐。”尤昭仪笑的合不拢嘴,刚坐稳就从身边的婢子手里接过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姐姐是见惯好东西的,妹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这样东西,是妹妹亲手做的,还望姐姐不要嫌弃。祝贺姐姐心想事成。” “妹妹怎么这样客气。”溪夫人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了锦盒。“呀,妹妹的手好巧啊。” 锦盒里,是用一种精美的线编织的如意结,结上一块和田玉雕刻的宝葫芦。隐隐约约能看见葫芦里面有些精致雕刻的葫芦籽。轻轻的摇晃,还能听见窸窣的响动。 “这可真是极好的葫芦雕刻,赔上这样巧妙用心的如意结。精致的让我爱不释手呢。”溪夫人啧啧道:“妹妹的手真巧。” “姐姐喜欢就好。”尤昭仪轻轻舒唇:“其实这东西倒在其次,主要是寓意好。如意结寓意着事事顺心如意。而葫芦多子,寓意着姐姐能一索得男,为皇上诞下皇子。” “妹妹这份心思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溪夫人满意的将礼物放回了锦盒,眼眸里都是笑意:“这回的事情,若不是多亏了妹妹帮忙,也不会这样顺利。只是……” 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身边的婢子,溪夫人皱眉道:“等下墨殿下醒了,你们就陪着去御花园玩玩。本宫和尤妹妹说说话。” “是。”苁心将锦盒放好,领着房里的宫人们退了喜爱去。 “姐姐怎么似有愁态?”尤昭仪不解的问。 “咱们原本的计划,只是让左妃的孩子折损在滕婕妤宫里那只小猴身上。可是居然让皇后的独子也卷了进来,这不是很意外么?”溪夫人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后怕:“你说皇后虽然现在被困在这样的局面里不能自救。一旦她回过神,反应过来这事情有蹊跷……会不会查出点什么来?” “噗嗤!”尤昭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借机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想到皇后的惨样,那可是真惨啊。人都晕在了你宫门外,皇上也没让她进来,只叫人又把她给抬了回去。你说说皇上登基以来,皇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真是想想都觉得痛快。” “唉。”溪夫人倒是笑不出来。 尤昭仪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少不得宽慰:“姐姐放心,这件事皇后一定会查。不管有没有蹊跷,她都必然要弄清楚。谁叫她唯一的儿子被皇上送到了您这里抚育。我这么瞧着,不管皇后是不是真的能查到什么,这矛头最后都会指向您的茵浮宫。她的性子,咱们如何不知道了。事不关己,就一味的装贤惠,可若是事情真的到了她头上,那可就是另外一张嘴脸了。” “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惴惴不安。”溪夫人轻轻的叹了气:“妹妹,咱们才刚刚动手,皇上就让把墨殿下送来我宫里抚育了……自古以来,都是让地位低的妃嫔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地位高的妃嫔处抚育。何曾有过让皇后把孩子送去妃子处抚育的道理。你说皇上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看出了什么?” “那么这几日,皇上总过来,可有给姐姐脸色瞧?”尤昭仪歪着头问。 “那倒没有。”溪夫人也仔细的留心过皇上的举动,他确实没有什么脸色挂在脸上。“皇上来的时候,样子温和,陪子墨玩耍也是高兴。只是那一日皇后在宫门外晕厥,我请求扶皇后入宫,再着人去传御医,皇上却一口回绝。那样子,显得有些……冷漠。” “冷漠?”尤昭仪不禁纳闷。“不是说皇上与皇后是自幼就相识的了么?还说皇上对皇后的情分,早于滕婕妤许多年。即便皇后有什么地方让皇上不满意,即便墨殿下伤及了左妃的龙胎,可这些事皇上生气也罢,不是也惩罚了么。又怎么会对皇后冷漠。” “是啊,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溪夫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尤昭仪看她沉默不语,心下也是难安。难道说墨殿下被送来茵浮宫,真的不是溪夫人背着她的谋算吗?还是说,溪夫人仅仅是做做样子,不想让她看出这些心思来。 “对了,妹妹。”溪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不禁亮了起来。“你说我要不要把墨殿下送回皇后身边去?” “什么?”尤昭仪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是皇上让你照顾墨殿下的,你若擅自将他送回,不是等同于抗旨么!再说,皇上虽然不怎么愿意理会后宫的事情,可他心里都明白,就算你想故意做点什么把墨殿下送回去,也未能逃过皇上的眼睛。若只是怕得罪皇后,就冒险得罪皇上,姐姐,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吗?” “你说的也对,可是……”溪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宁。“我如今是夺了皇后的孩子,等同于公然与皇后对抗。如若皇后再查出那猴子的事情,岂不是要坏事。到时候,左妃和滕婕妤也会把我当成眼中钉,腹背受敌也就罢了,还是夹在这些宠妃和有权势的皇后之间,简直生不如死。” “姐姐快别这么说。依照妹妹来看,你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其余的事情不必担心。”尤昭仪自信满满的说:“何况妹妹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这点小事情还是办得好的。妹妹敢担保这事情不会有差池。纵然真的有什么不妥,姐姐也不是一个人腹背受敌,我们既然在同一条船上,妹妹当然会追随姐姐一同对抗,又怎么敢撇下姐姐一个人先走开呢。” 溪夫人脸上一热,眼眶就泛起了红意:“多谢妹妹这样帮衬。” “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尤昭仪笑眯眯的说:“我是帮姐姐,也是帮我自己。” 她这么一说,溪夫人变懂了。这尤昭仪是想让自己兑现之前的承诺。如果真的能除掉这些碍事的对手,她要把宝座让给尤昭仪。“妹妹放心,一旦拜托眼前的困境,妹妹一定是这后宫里最显贵的。” “姐姐这么说叫妹妹如何是好呢。”尤昭仪咯咯一笑:“是姐姐的,便是妹妹的。姐姐放心,我自会去皇后宫里,将姐姐的烦恼禀告皇后。也请皇后娘娘不要怨怼姐姐。” “多谢妹妹肯为我奔走。”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对了,我听说妹妹有个远方的堂哥想要在皇城置办些产业,却因为一些缘故未能如愿,可有这样事情吗?” “姐姐好灵通的消息啊。”尤昭仪故作惊讶,实际上,就是她刻意让人把消息送到溪夫人耳朵里的。“堂哥看上了一座老宅,那宅子什么都好,就是……主人坐地起价,说什么都不肯卖了。无奈堂哥一家老小都已经搬进了皇城,这么短的时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宅子了,总不能叫他们都回去。” “妹妹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溪夫人明白尤昭仪是在向她要东西。宫里的事情,本来就是利益相关。“你呀,就会去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尤昭仪欢喜的不行,连忙起身道谢:“姐姐如此美意,妹妹这厢谢过了。” “好说好说。”溪夫人扶了她一把:“妹妹尝尝这蜜瓜吧。滋味不错。” “好。”尤昭仪随意的吃了两口,笑着点头:“皇上赏赐的蜜瓜,自然是可口。多谢姐姐宽待。只是这个时候了,妹妹还得去一趟碧波宫。” “好,妹妹先去。”溪夫人笑着陪她起身:“我这里还有好的蜜瓜,我让人送去你宫里。妹妹从皇后处回来,再慢慢享用不迟。” “那就多谢姐姐费心了。”尤昭仪回以热络的笑容。 光是表面上这么看,两个人真是关系亲昵。可彼此心里都十分的明白,这样的友好,不过是以相互利用为目的的。一旦对方的存在危及自身的利益,那翻脸肯定比翻书还要快。 腾芽端了一盏热茶送到凌烨辰的手边。这时候,鹰眼正好走进来。 “皇上有事,那臣妾就先回宫了。” “不碍的。”凌烨辰接过了茶盏,有滋味的喝起来。“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这话是说给鹰眼听的,他却没有反应。 凌烨辰疑惑的望了鹰眼一眼:“是有什么事情吗?” “呃?哦!没!”鹰眼这才晃了晃头:“皇上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了眉目。那杂耍班子虽然离开了邻国也出了盛世的国界,却并没有走太远,还是让人给找着了。他们的确是丢了一只猴子,但并不是皇宫里的这一只。那只猴子,是只红面猕猴,而宫里的这一只是猕猴却是短尾猴。显然是有人故意弄了这么一只猴子过来。按照皇上您的吩咐,属下也让人试过,这猴子有个奇怪的特点,那就是喜欢攻击人。至于在什么情况下会攻击人,又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属下正让人详细的研究,稍后就会有消息送进宫来。” “嗯。”凌烨辰微微颔首:“也就是左妃说那猴子要攻击她,才会拿石头吓唬也是事实。” “应该没错。”鹰眼又道:“此外,属下已经问过了那一日送墨殿下过去漓乐宫的马车,似乎没有一个人看见墨殿下是怎么上的马车。而那些没能看好墨殿下而被拘押起来的宫人也表示,墨殿下是在御花园里不见了。说是要玩捉迷藏,可是宫人们怎么找也不见踪影。” 腾芽心里有个疑问,头便不自然的垂了下去。 凌烨辰到底是了解她的,见状便直接问道:“芽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臣妾以为,墨殿下是在御花园不见了踪影,未必表示他是在御花园偷偷上了那辆马车。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将他带走,在内务局装车的时候,就把他放在了马车上?墨殿下毕竟还小,很多事情未必记得清楚或者表达的清楚,而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利用这一点成事。奇怪就在于,她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在漓乐宫对左妃下手,而安排了这样的计策呢?难道她就是安排了猴子的同一个人?” “这样,鹰眼,你去内务局好好查一查。但凡是经过人手的事情,一定会有纰漏。只是别问的那么明显,让人发现痕迹。朕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是,皇上。”鹰眼连连点头:“属下这就去查。” “皇上为何要让臣妾听这件事?”鹰眼出去之后,腾芽便敛眸问了一句。“其实臣妾更想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好。” “前朝的事情,已经让朕卸去了大半的精神。其余还要应酬这后宫里的人与事,着实厌烦。朕是想着,若你能承担起后宫这些事,那朕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陪着你,岂不是好。你的聪明才智,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甚至就连前朝的事情,你也能很好的为朕分忧。你想偷懒,却不容易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妾来当着后宫里的恶人?”腾芽轻轻摇头:”臣妾可不愿意。“ “朕的意思是,你也在朕身边伺候了这好几个月了,是时候该晋一晋位分。”凌烨辰握了握她的手:“朕不想让朝中的那些老顽固,在这个时候指责朕是因为偏疼你才会偏宠,而是要让他们看见你的本事,自己闭嘴。所以,这个恶人还非得你来当不可。” “皇上明知道臣妾在意的不是位分。”腾芽说的是实话。 “可是位分是朕的心结。”凌烨辰幽幽叹气:“亦或者说,是朕亏欠你却不能补偿,这是朕的心结。”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腾芽抿唇一笑:“不过臣妾有另外一件事,想对皇上说。” “你说来听听。”凌烨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腾芽微微一笑,道:“左妃娘娘好心传臣妾去她宫里坐坐,将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告知臣妾。提醒臣妾提防皇上也在提防的那一位。” “左妃提醒你……”凌烨辰凝眸听着:“兴许她是想还你之前的情分。” “臣妾要说的,是侍婢黄桃在左妃宫里的见闻。”腾芽眉心蹙紧,与凌烨辰对视的时候,却不期然勾起了唇角。“她说她隐约听见了一男一女疑似欢好的声音,且是在白天的时候,她本来是想一看究竟的。又怕闯祸惹麻烦,才没敢看个仔细。但这声音的确突兀,又是在左妃宫里,臣妾实在想不到这到底只是底下的奴才不懂事,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想在这个时候让左妃心绪不宁,动了胎气。” 腾芽略微一想,随即又道:“本来这件事臣妾的意思是缄口不言,只作不觉。可是左妃有孕,肚子里又是位皇子。如果这事情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谋害皇嗣的罪名,足以让他人头落地。臣妾遇见了,却不做声,也实在对不起左妃娘娘。放眼邻国,让臣妾能把这事情当心事讲出来的,也就只有皇上。皇上要如何彻查却不必告诉臣妾,只要心中有数便好。” 听她说完,凌烨辰微微颔首。 “皇后原本就不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且因开乐国破的缘故,她变得特别不自信,对这后宫里的妃嫔也多半是仁慈的。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她更是不会理会。但,若真的有什么风声传出来,想必她便会揪住风头,与左妃对抗。并不是朕想要的样子。” “也就是说……”腾芽撇了撇嘴:“皇上又要把得罪人的事情交给臣妾了!” “是啊。”凌烨辰捏了捏她的鼻尖:“朕会让人仔细盯着绿水宫里的动静,一旦发现了什么端倪,就马上告诉你。而你就在这个时候出手,借这件事把后宫撕开一条口子。事后,朕会册封你为德妃,左清清诞下皇子后为惠妃。除了皇后和她,你便是后宫的第三人。待到来日,你有孕,朕便会册封你为贵妃。这样一步一步的,让你走到朕的身边,终有一日能与朕并肩……” 腾芽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凌烨辰的唇上。“皇上别说了。” “为何?”凌烨辰顺势握住她的手指:“你难道不想吗?” “最终的那个位置,从来就只有一人。眼下位置上已经有人了,皇上这么说,岂不是要陷臣妾于不义。”腾芽凝眸道:“皇上您雄才大略,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做,这些会动摇根基的事情,就不要在想了。” “的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凌烨辰沉眸看着她,表情严肃的说:“正因为如此,越早处理越好。时间拖延的更久了,朕的皇子更多了,再想要这么做,恐怕真的要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其实臣妾真的不在意这些事。”腾芽凝眸与他对视:“怪只怪臣妾当初有眼无珠。” “这叫什么话!”凌烨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你与朕相爱,难道是有眼无珠的缘故?” “臣妾的意思是,若一早就看出您是真龙天子,那臣妾肯定要躲得远远的。嫁给皇帝,对很多女人来说,都是无比体面幸福的事情,可对臣妾来说,那才是苦不堪言呢。” “好哇。”凌烨辰一把将她抱住:“朕偏要看看你究竟有多苦不堪言,是不是从心里苦出来。” “皇上,大白天的。”腾芽害羞的红了脸。 “怕什么,大白天的又怎么了!”凌烨辰用力的在她脸上落吻:“朕就是要让她们都知道,朕喜欢的人是你。” “她们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知道就好了。”腾芽的脸庞贴在他的脸颊上,那种感觉很温暖也很安心。 凌烨辰吮吸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语气变得有些沉:“芽儿,什么时候给朕生个皇子?” “还没想好呢。”腾芽别过脸去:“皇上总让我当恶人,后宫里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我可没有分身术。” “你呀!”凌烨辰用力再用力的把她往自己身上揉:“永远是这么牙尖嘴利的。” “那可不。要不是我说话伶俐,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死在皇上手里了。”腾芽有些吃味的说:“可说话再伶俐又怎样,还不是得瞧皇上的脸色。” “朕怎么敢给你脸色瞧。不怕你又不理朕么!”凌烨辰抚摸着她鬓边的发丝,认真道:“那两年,朕拼命的理政,拼命的看折子,就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朕的心就跟被千重万蚁啃噬着一样,疼的不能呼吸。还好,老天有眼,最终还是可怜朕一片痴心,把你送了过来!现在,朕才觉得这个皇帝当的有意思,日子过得有滋味。再难的事情,只要有你在身边,都能迎刃而解。你是朕的心头至宝。” 腾芽不说话,听着他絮絮的说了这些,只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尤昭仪来到碧波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居然一片凌乱。到处都是打碎的瓷器,满地狼藉。 “尤昭仪,您来了?”碧桃看见她进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尤昭仪看她慌慌张张的,也不禁心慌起来:“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外头怎么连个奴才都没看见?” “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快,宫人们正在照顾。奴婢也是出来吩咐人去请御医的。”碧桃说话有些遮掩,自然是为了顾全皇后的颜面。 “我是……我才从茵浮宫过来,想着把墨殿下的情形告诉娘娘。”尤昭仪微微一笑:“烦请你去通传一声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肯见我。” “昭仪娘娘见过墨殿下?”碧桃眼睛都亮了:“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想必娘娘您带来的消息,比任何御医的良药都管用。还请您在这里稍后片刻。” 尤昭仪看她如此兴奋,便知道皇后忆子成狂是真的,硬是连身份都不顾了。也好,这次来讨好皇后,那往后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于是她欣欣然笑道:“好,你去便是,我在这里候着。” 第183章 顷刻风波 >> “皇后娘娘请您进去。”碧桃一脸喜气的走出来,恭敬的行礼:“昭仪娘娘,里面请。” “好。”尤昭仪温和点头。 “给皇后娘娘请安。”进了皇后的内室刚行礼,就发现滕婕妤居然在皇后宫里,尤昭仪顿时就绷住了脸。“滕婕妤也在嗬。” 腾芽起身朝尤昭仪行了个礼:“昭仪娘娘安好。” “你快近前说话。”宛心斜依在软榻上,由着几个婢子给她捏着身上各处。 其中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跪在地上,小心的轻轻为皇后捶脑仁,那动作轻柔而有节奏,倒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舒适。 尤昭仪蹙眉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就想要过来看。可是那一日娘娘在宫中静养,不愿让臣妾等叨扰,所以臣妾今日才过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是本宫身子不痛快不乐意见人罢了。难为你这样有心。”宛心轻轻抬手。身后的婢子连忙起身,扶着她坐好。 “你们都先下去吧。”宛心摆一摆手,凝眸道:“本宫有几句话要对两位妹妹说。” “是。”碧桃领着婢子们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尤昭仪的目光来回在腾芽身上扫过,心里透着不满:“滕婕妤倒是侍奉皇后殷勤,比本宫来的还早呢。” 腾芽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遂轻柔的笑了下:“昭仪这么说,臣妾怕是汗颜了。其实是皇后娘娘传召臣妾过来的。臣妾只比昭仪早到一点点。” “是啊。”宛心点头道:“本宫是有点事情要对芽妹妹说……咳咳……” 才开了个头,皇后就咳嗽起来。 腾芽和尤昭仪一同起身,近前去侍奉。 尤昭仪故意用肩膀顶开了腾芽,冷蔑的白她一眼,才扭过脸,笑吟吟的对着皇后:“娘娘身子不舒坦,不如让御医过来可好?” “无碍了。”宛心好一会才喘匀了气息,平和道:“只是有些中暑,又热伤风。对了,你方才说你去了茵浮宫,见过子墨?子墨现在好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墨殿下一切都好。虽然起初有点不适应,在音符宫里见不到皇后娘娘,也哭鼻子来着。可溪夫人细心,又体贴。照顾的十分殷勤。墨殿下现在已经能适应了。早起会读书写字,午膳后小睡片刻,醒来会在院子里走动玩耍。到了晚上,溪夫人会哄着他入睡再让乳母送回厢房。皇上也会经常过去陪伴,皇后娘娘大可以放心。” 听她这么说,宛心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子墨能逐渐适应茵浮宫的生活,也不会过的太难受。难过的则是,那么小的孩子离开了母亲,却在别人的怀里也能入睡。难不成皇上真的想让溪夫人取代自己的位置么?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心慌、害怕的。就连开乐被灭,父母惨死,她仍然觉得只要还活着,就能把失去的一切化作仇恨,向心里怨恨的仇人讨回来。可如今,她的危机感来自于凌烨辰。这个让她曾经深爱,如今却无比怨恨的男人。他怎么可以,轻易就让人取代她身为母亲的位置。难道就因为溪夫人的父亲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溪夫人的母家有着深不可测的势力,所以她这个亡国公主,就再没有半点价值了?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尤昭仪看她心神恍惚,少不得宽慰:“其实溪夫人是这后宫里最细心的了。即便是从来没有生育过,但她对墨殿下的确是极好的。但凡是墨殿下吃进嘴里的东西,她都会亲尝一口,确保没有问题,才会让墨殿下入口。墨殿下睡午觉的时候,她总要亲自在旁边守着,还不许宫人们擅自出入,生怕旁人吵醒了墨殿下。这些都是臣妾亲眼所见。此外,对于那一日皇后娘娘您在茵浮宫门外晕倒的事情,溪夫人一直惴惴不安。她是想着亲自去扶您进宫,可是皇上似乎……娘娘恕罪,臣妾没有别的意思。” 宛心幽幽一笑:“你说的本宫都明白。是本宫自己教子无方惹恼了皇上,也难怪皇上对本宫有心结,不愿意让本宫接近子墨。也多亏了是溪夫人在照顾子墨,否则交给旁人,本宫也不放心。” “皇后娘娘切莫多思,待您身子养好了,皇上一定会让您接墨殿下回碧波宫的。”尤昭仪当然明白皇后的心思,只是她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对了,臣妾说了这么多话,怕是耽误娘娘和滕婕妤说话了。不若臣妾就先回宫吧。”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眸里的冷光,依然凌厉的望着腾芽。 “不必。”宛心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呢,故而温和的说:“你好不容易来一回,便多坐一下吧。本宫之所以传召滕婕妤过来,是想问问滕婕妤,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 腾芽有些纳闷,不解道:“皇后娘娘为何这样问?臣妾的意思是,内务局素日里送去的料子也足够臣妾所用了,这些小事,实在无需皇后娘娘费心。何况娘娘身子不适,该好好歇着。” “这怎么一样呢。”宛心笑容里透着明媚,明显是替腾芽高兴的样子。“妹妹有所不知,皇上特意交代了本宫,要给妹妹做易套华贵的吉服。下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皇上要册封妹妹为妃。” 尤昭仪手里的绢子忽然就掉在了地上。她绷着的脸瞬间就发青了。“皇后娘娘是说,皇上下个月十八,要册封滕婕妤为妃?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后宫里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啊?皇上何时有这样的旨意?” 看她这么着急,皇后不免勾起了唇角:“昭仪可真是急性子。这事情皇上才交代本宫,所以本宫也就赶紧传召芽妹妹过来。事情还没有晓谕后宫,自然后宫里不会有风吹草动。” “原是如此啊。”尤昭仪的笑容有些僵硬:“如此说来,皇上还真是心疼妹妹呢。” “可不是么!”宛心饶是笑着:“芽妹妹与皇上的情分,自然不是谁都可堪比的。如此,倒也是好极了。妹妹册封为妃,便是能更好的为本宫分忧了。本宫的身子不济,有妹妹在身边帮衬,也是本宫的福气。” 腾芽这时候才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只怕自己没有这个本事为皇后娘娘分忧。”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呢。”尤昭仪少不得冷嘲热讽:“皇上觉得你有,你肯定就有。能得皇上如此看重,不就是妹妹你的本事么。” 腾芽懒得和她多做口舌之争,便笑道:“昭仪说的是,臣妾得多谢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厚爱。” 尤昭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揶揄她,硬是瞪着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么吉服和首饰,妹妹喜欢什么样的?”宛心又问了一遍。“妃子也就是后宫的紧要的主子了,身份贵重,自然是马虎不得。本宫想现在就定下来,吩咐内务局去做,也省的他们忙慌慌的,办不好事情。” “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即可。”腾芽温和的说:“臣妾自己没有任何要求。” “你总是这么懂事,这么宽厚。”宛心笑着点头:“那好,那本宫容后亲自挑选,保管让妹妹满意。” “劳烦娘娘费心,是腾芽的罪过。”腾芽凝眸与宛心对视。这个女人,说到底也是可怜的。且她父母的死,也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当年的莽撞。想到这里,她便认真点头:“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 “好了。”宛心冲她温和一笑:“本宫乏力,就不留妹妹多坐了。” “腾芽告退。”她起身,轻盈的朝皇后行礼,步子婀娜的走出了内室。 尤昭仪的目光,随着她的步子看去,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 “尤妹妹是不是挺意外的?”宛心这时候,才收拾了脸上的笑容。“其实本宫也挺意外的。总以为皇上会等她有孕,才册封那么高的位分给她。却不料皇上根本就不想等,从婕妤的位置,一举将她送上妃主的宝座。足见皇上对她格外的深情。” “皇后娘娘说的是。”尤昭仪是真的没料到,皇上居然会册封她为妃。“她先前不是得罪了皇上么,为何皇上就那么不计前嫌。这若是换做旁人,就算能保住命,恩宠也别想了。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这个问题,本宫早就想知道了。”宛心的笑容让人看着特别的心酸。“好了,不说这个了。尤妹妹是否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对本宫说?” “溪夫人其实是想把墨殿下送回碧波宫的。毕竟墨殿下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您亲自抚育。她说即便自己照顾的再如何谨慎细致,也终究不如皇后娘娘您的照顾。可溪夫人惯常是胆子小的,她并不敢直接向皇上开口。所以,托臣妾过来,想问问娘娘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亦或者是,她故意犯点什么错,让皇上改变主意……” “不要。”宛心连忙拒绝。“切莫让她故意犯错。” “娘娘是否担心被皇上察觉?”尤昭仪凝眸问。 “不错。”宛心点头,神情不豫。“本宫做错事,皇上责罚本宫是应当的。皇上既然看重她,那就让她替本宫好好照顾子墨。若这时候,再多生事端,一旦被皇上察觉,只会引来皇上的暴怒。到那个时候,后宫里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你和溪夫人,都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与本宫也最亲厚。本宫不能让你们一同犯险。左右溪夫人细致体贴,本宫也放心,这事情就暂且这样子吧。” 其实宛心不敢在这个时候莽撞,毕竟是谁把子墨送去漓乐宫的,她还没有查出来。这边自己身子不痛快,那边还有暗中的狠手在盯梢,她是疲于分身的。且,一旦真的要溪夫人把子墨交出来,无疑是得罪了溪夫人。她如今有腾芽、左清清两个劲敌,已经很头疼了,再不能随便树敌。 “皇后娘娘当真这么想?”尤昭仪有些不信:“可墨殿下毕竟是您的亲骨肉……” “其实历朝历代,自己的亲骨肉交给别人去抚育的例子都有。所以本宫也很开的开这件事。”宛心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何况这些日子,本宫的身子是真的不太好。溪夫人能为本宫分忧,也是本宫的福气。倒不如就先这样吧。” “是。”尤昭仪点头:“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说了,那臣妾一定会如实转告溪夫人。” 宛心冲她勾唇一笑:“也好。” 尤昭仪心里不是滋味,脸色自然不如从前好看。话说到这里,她不禁愣神。 “本宫怎么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宛心语重心长的说:“本宫知道你和滕婕妤有过节。皇上禁足你的这段日子,你肯定也没少吃苦头。但是尤昭仪,本宫还是要劝你一句,这后宫之中,与人交善比与人交恶要好。你即便再讨厌谁,也不能那么轻易就写在脸上啊。你在昭仪的位分,也是后宫里举足轻重的主子,你身后,不是一样有许多人的嫉妒嘛!” “臣妾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她伤了皇上,皇上却为她故作谎言。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反而还要被禁足严惩。”尤昭仪想到那些事,就觉得心里难过。“凭什么她可以这样混淆黑白,就因为她是盛世的公主,臣妾就非得看她脸色活着?” “你这话就说错了。”宛心沉眸与她对视一眼,似乎是要从她的眼睛里挖出她的真心。“并不是你看滕婕妤的脸色活着,而是这后宫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皇上的脸色活着。稍后,她被册封为妃的旨意晓谕后宫,你且看着吧,无论是宫人还是妃嫔,再见了她,都是谄媚的谄媚,殷勤的殷勤。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皇上的面子么。后宫上至本宫下至宫人,哪一个不是看着皇上的脸色活下来的?尤妹妹你还年轻,本宫能提点的就这么多,以后的路你要怎么走,且看你自己的心思了。” 尤昭仪脸色讪讪有些不自在,但她明白,皇后说的都对。略微一想,她便凝神站了起来。“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这番金玉良言,臣妾性格耿直,又鲁莽,若不是得娘娘提点,早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来。臣妾回宫之后,一定仔细反省,再不会冲动行事。” “好。”宛心连连点头:“不过你别急着走,本宫想再听你说些关于子墨的事情。” “是。”尤昭仪笑眯眯的坐到皇后近旁去:“那臣妾就好好给娘娘说说。” 腾芽刚回漓乐宫,就查一步就要迈进宫门了,却被人给叫住。 “鹰眼?是你啊,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娘娘上回跟皇上提及的事情,现在有动静了。”鹰眼敛眸道:“娘娘这时候赶紧带人去左妃娘娘宫里,必有收获。” “什么娘娘?”腾芽听他这么叫自己,不免别扭。 “皇上不是已经下了圣旨,要册封娘娘为妃么!”鹰眼以为她还不知道呢,连忙道:“可能稍后旨意就会送到漓乐宫了。不过不打紧,左右都是妃主了,属下早些称呼也没什么不妥。娘娘赶紧去绿水宫要紧。” “好,我这就去。”腾芽唤了黄桃、冰玉,又带上几名内侍监。 鹰眼连忙道:“属下先过去盯着,娘娘来的时候,属下自然会暗中配合。” “好。”腾芽点头,心想着后宫就没一刻能安静的。这边才应付完皇后,那边却要小心应对左妃宫里的事情,真是马不停蹄的累。 “皇上待公主这样好。”冰玉美滋滋的坐在腾芽身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才说了晋封的事情,马上就下了圣旨。当真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呢。” “你以为这是好事啊?”腾芽苦不堪言:“那是你方才没跟着我进去皇后的内室,你若是看见尤昭仪看我的眼神,保管你后脊梁都发冷。” “尤昭仪还想要对付公主呢!”冰玉气鼓鼓的说:“她可真是恬不知耻。明明就已经输了,还非要不自量力。” “这不是自不量力的问题。”黄桃凝重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实际上,一旦和后宫里这些女人结了梁子,那可真就是解不开了。说句不中听的……恐怕是至死方休。” “那怎么办?”冰玉撇嘴道:“就由着她闹腾,几次三番的来折腾咱们公主!若然如此,还不如直接……” 后面的话冰玉没敢说出口,她有这样的心思,自己也把自己吓着了。 腾芽睨了她一眼,沉眸道:“尽量别卷进是非之中,若真的避免不了,为了保命,你这么想也并不是错。” 冰玉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左妃的绿水宫门外。 “滕婕妤来了?”樱桃正好从内务局拿了些东西回来,正巧遇上。 “是啊,惦记着娘娘,所以过来瞧瞧。”腾芽凝眸一笑。 “那正好,奴婢领娘娘进去。”樱桃笑吟吟的在旁带路,只是有些纳闷,滕婕妤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平时过来,也就是两个婢子跟着而已。 腾芽一路进去,看似从容平静,实际上却在用余光打量着绿水宫里的情形。 到底皇上发现了什么?鹰眼又在暗中配合什么?什么事情让他这样着急? 正想着,忽然有一颗石子打在了黄桃的肩膀上。黄桃顺势转过脸去,见一人影在宫殿的飞檐上。 她镇定了一下,才道:“婕妤且慢,您的裙子上似乎有点东西。” 腾芽连忙停了下来,由着黄桃为她整理。 “樱桃你捧着东西,便先去吧。正好回禀左妃娘娘一声。我在这里候着。” “是,婕妤。”樱桃也没多想,便快步走了进去。 这时候,黄桃才指给腾芽看鹰眼的位置。 腾芽扫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 “黄桃你去,领着人去看看房里是怎么回事。”腾芽把预先准备好的谜粉交给她。“小心点,别惊动了左妃宫里的人。” “是。”黄桃领着几个内侍监,快步走到了鹰眼所在的宫殿一侧,那里有间茶室挨着奇怪的那间房,正好可以藏身。 冰玉则陪着腾芽继续往里走。 没走多久,就看见樱桃去而复返:“左妃娘娘知道婕妤过来很是高兴呢,请婕妤这就进去品茗说话。” “好。”腾芽笑着点头。 樱桃发觉滕婕妤的人没跟着进来,也并没有什么疑心。兴许是婕妤不想太多人打搅左妃。 “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左清清的脸色很好,看样子心情也不错。 腾芽刚要行礼,却被樱桃给扶住了。 “妹妹别客气了,赶紧坐下。往后你来我这里,也不必行礼了。” “那怎么行,不合规矩啊。”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左清清示意她近前说话:“圣旨已经送到我宫里来了,皇上册封妹妹为妃,往后妹妹同我平起平坐,哪里还用得上这些虚礼。更何况我本就当你是妹妹,姐妹之间,也实在无需这般客套。” “姐姐既如此说了,那妹妹也不好违背。”腾芽走到她身边,笑着道:“姐姐的起色看着好多了,想来那位神医的医术当真是精湛极了。” “是啊。”左清清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腹部:“这几日感觉身上有力气了。说话也好,看书也罢,都有精神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动静。 一眨眼的功夫,杨桃就跑了进来:“左妃娘娘,皇后娘娘和溪夫人、尤昭仪、丁贵仪一并过来了。说是要见娘娘。” “皇后来了你紧张什么?”左清清纳闷不已:“皇后又不是第一回来咱们宫里!” “皇后娘娘带着羽林卫过来的,说是有人检举咱们宫里有……”杨桃一时心急,也忘了皇后是怎么说的了。 “咱们宫里有什么?”左清清疑惑的问。 “自然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宛心冷着脸进来:“左妃难不成还不知道吗?” 第184章 尴尬落败 >> 左清清扶着肚子,慢慢的站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皇后娘娘莫不是来臣妾宫里说笑的吧?臣妾宫里可从来都没有什么狐鬼神仙的传闻。更何况臣妾也不信这些。怎么可能青天白日的在臣妾宫里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尤昭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左妃娘娘可真是会说笑,此不干净,并非你口中那种不干净。而是……” 她的话音刚落,就瞧见宫人带这个哭哭啼啼的婢子走进来。 “这不是春晚吗?”樱桃疑惑不已:“好好的你哭什么?” 宛心凝眸与左清清对视一眼:“若不是这个婢子哭哭啼啼的跑到本宫那里去告状,本宫还不知道居然有人趁着左妃你有孕,在你宫里做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当然,你不必担心,本宫自然会好好的处理这件事,你只管好好安胎就是。” 看皇后这架势,想必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左青青的后脊梁有些冷,面容却十分的平和:“那就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妾只管瞧着就是。” “你坐着瞧着就是。”宛心扫了一眼樱桃,道:“还不快搬把椅子过来,让左妃好好坐着。” “是。”樱桃紧忙照办,扶了左妃落座。 宛心这才自己则一处落座,其余的妃嫔们也都随着皇后安坐。 “滕婕妤也在这里啊?”尤昭仪这时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的腾芽身上。“还真是巧呢,这一日,能遇见你好几回。” 腾芽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 “给本宫仔细搜查绿水宫,绝对不能让那不干不净的东西逃了。”宛心一声冷喝,震的人耳疼。那架势,像是要将整个绿水宫翻过来一样。 “遵旨。”宫人们应声而动,连同宫外的戍卫。 而这时候,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妃嫔们顿时就愣住了。 “宁申你来的正好。”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皱眉道:“还不快拜见皇后娘娘与后宫诸位主子。” “宁申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各位小主。” 溪夫人凝眸看了宁申一眼,蹙眉道:“这人脸生,怎么会出现在左妃宫里?是做什么的?” 左清清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喝着面前的梅子汤。 宁申唯有自己开口,道:“在下乃是游走江湖的郎中一名。日前承蒙皇上的恩典,才能入宫为左妃娘娘安胎。” “皇上找你来给左妃安胎?”溪夫人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还是个江湖郎中……” 宛心也听出来这话里的线外之音了。但是既然是皇上的恩典,她当然不能在妃嫔们面前,显示出对皇上恩旨的不满。“既然是皇上的恩典,你便好好为左妃安胎就是。只不过本宫有要紧事情处理,你容后再过来不迟。”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在下是来给左妃娘娘送药的。能否允准在下先送了药再告退……”宁申看似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坚决。 腾芽不知道宛心有没有听出来,但是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种坚决。 “自然。”宛心略微颔首。 “娘娘,这是今天的药。”宁申将药递给左妃。“请娘娘现在就服用。” 左妃将药丸倒在掌心,接过樱桃端着的温水,皱眉喝了下去。“这样子你是否满意?” “很好。”宁申恭敬的垂首:“在下告退。” “这郎中看起来还真是奇怪。”尤昭仪禁不住有些纳闷。 左清清也没理会她说什么,对腾芽笑道:“妹妹过来坐,正打算让你尝尝这梅子汤呢。” 能明显的感觉皇后的脸色变了,左清清这才笑道:“对了,让杨桃多准备一些,也给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尝尝鲜。这可是今年夏天的第一批梅子做成的汤,味道酸甜可口,最适合夏日里解暑了。” “不必。”宛心很难得显出端惠来:“你慢慢喝就是,本宫没有那个心情。” “天干物燥,心情也容易焦躁。”左清清少不得笑道:“皇后娘娘切莫急躁,既然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肯定能找出来。臣妾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娘娘的身子更要紧。” “怎么在左妃眼里,这样的事情还是小事吗?”宛心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颂丰已经返了回来,脸色却不怎么好。 宛心的心口登时一揪,难不成是有什么意外吗? “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将整个绿水宫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颂丰小心的瞟了皇后的脸色,连忙垂下头去。 “怎么可能?”尤昭仪自然是不信:“春晚,你说,到底你看见了什么?” 春晚听颂丰说什么也没搜到,就已经害怕的不行了。尤昭仪这么一问,她连忙叩首:“奴婢不敢说谎,奴婢真的看见了。看见了一个……一个男人在一间厢房里和婢子……” “胡嚼!”左清清顿时就冷了脸:“原来不干净的东西说的是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啊。皇后娘娘,您觉得臣妾宫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臣妾虽然不才,不懂得如何驭下,可是当初臣妾的婢子是交给皇后娘娘您亲自调教的。有了您的栽培,她们优秀,提点那些粗婢和宫里的内侍也似模似样,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真的找仔细了吗?”溪夫人有些不信的问了颂丰一句。因为春晚告状的时候,连是哪间厢房也说清楚了,不可能这一转眼就什么都搜不到了! “回夫人,奴才真的已经着人仔仔细细的搜查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颂丰也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罢了。”宛心登时就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了腾芽脸上:“兴许是这个婢子说谎。”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没有说谎,奴婢真的看见了……”春晚只觉得头顶着乌云,噩运似乎马上就要降临到她身上了。“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 “这件事情的确蹊跷。”左清清皱眉看着春晚,疑惑的问:“你既然看见了,为何不来禀告本宫,反而是跑去了皇后娘娘的碧波宫叨扰?且这么大的事情,本宫何以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见?你说有男人和宫中的宫婢厮混,那男人是谁?宫婢又是谁?你在本宫这里伺候,难道连自己宫里的婢子都不认得吗?” 春晚涨红了脸,哽咽道:“左妃娘娘恕罪,奴婢知道您在静心安胎,所以这样的事情奴婢不敢对您说。至于那男人和那婢子……他们连衣裳都没有穿,奴婢实在不敢多看,也根本就没看到脸……” “是么?”腾芽自然是不信的。“你说你看见一男一女做这样的事情,就去皇后娘娘宫里告状了,可有耽误么?” “奴婢吓坏了,以为这样的事情,后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管制。”春晚瑟缩着身子,为难的说:“奴婢当然不敢耽搁,紧着就去了碧波宫。” “那这么短的时间,皇后娘娘来了就搜不出什么,不奇怪吗?”腾芽拧着眉头问。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找不到了……”春晚红着眼睛:“可是奴婢真的看见了,否则,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去欺骗皇后娘娘啊。” “说的也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婢子,怎么敢去皇后宫里胡言乱语来诋毁左妃!”丁贵仪少不补充一句:“想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疏忽了。不如这样吧,让臣妾再去那间厢房里细细搜查一遍,兴许能看见些侍卫们粗心遗漏的痕迹呢。当然,如果什么都没有,解开这个误会,也是好事。省的让这些胡言乱语的东西,污损了左妃娘娘的清誉。” “丁贵仪这话说的!”左清清唇角微微勾起,显然是不满意的样子。“你要去查,怎么查,本宫都不拦着。但是这件事情尚且不知道真假,怎的就污损了本宫的名誉?即便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本宫唆使的,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娘娘别生气,臣妾只是觉得这事情发生在绿水宫,对娘娘的清誉会有些不好。”丁贵仪起身朝她行礼,道:“自然,若只是个误会,那咱们大家也都安心了。” “那你去吧。”宛心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丁贵仪是有用的,能真的帮到她这个忙,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丁贵仪这么退出去,房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说什么,只是听着瓷勺子碰到玉碗发出的声音。 左清清亲手替腾芽盛了梅子汤:“妹妹再喝一点,这汤真的不错呢。” “多谢姐姐。”腾芽柔和的笑着。 这个时候,左清清已经明白了,腾芽忽然过来,肯定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她不明白,腾芽怎么会知道皇后有这样的打算,且还能先一步截胡,让皇后这般尴尬的下不来台。 但是稍微一想,左清清就有些明白了。腾芽在这后宫里算是无依无靠,妃嫔们大多将她当做眼中钉,而皇上却格外爱重她。也就说,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有人帮她,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皇帝。 想到这里,左清清心里渐渐温暖起来。不管皇上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腾芽,只要肯用心在这绿水宫,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这么一等,腾芽第二碗梅子汤都喝完了,丁贵仪才返回来。 她还没开口,皇后就从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臣妾并未从那间房里找出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也没发现一丁点端倪。”丁贵仪尴尬的笑了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何来的罪过,更何况,什么事情都没有是好事。”宛心也只能这样来缓解尴尬的气氛。“既然是个误会,那就把这个没事胡吣的奴婢乱棍赶出宫去便罢了。” “这怎么行?”左清清自然是不乐意:“按照丁贵仪的说法,这奴婢险些毁了本宫的清誉,就这么赶出宫去,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春晚吓得脸色发青,连忙朝左妃叩头:“左妃娘娘饶命,左妃娘娘饶命,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胡说了……” “姐姐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腾芽少不得劝上一句:“姐姐现在怀着孩子,也见不得血淋淋的。这婢子既然不适合在您宫里侍奉,赶出去也好,省心了。咱们又何必为了个不值得的婢子动气费精神呢。” 左清清微微一笑,明眸妩媚:“妹妹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就听皇后娘娘的好了。赶紧轰出去吧,本宫听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就心烦。” 宛心心里怨怼不已,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左清清对腾芽的好,她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看来这两个人真的凑到一块去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轰出去。” “是。”颂丰应声照办。 宛心少不得愧笑道:“本宫这几日病着,倒是病糊涂了。随随便便听个婢子胡言乱语,就跑到左妃这里来搜宫。亏得是没惊扰妹妹养胎,否则本宫岂不是成了罪人。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妹妹你就好好歇着,本宫先走。” “别呀。”左清清连忙阻拦道:“皇后娘娘可不能救这么走了。回头若是臣妾宫里再传出什么闲话可怎么得了。既然也来了这一趟,不若臣妾将宫里所有的宫人都聚齐在正殿外,劳烦皇后娘娘逐一查问,看看到底是谁和男人私会,又是从何而来的男人。毕竟这话好说不好听的,万一要是传到外头去,可真是要污损了臣妾的名誉。” “不必了。”宛心听得出来,这是左清清故意给她难堪,语气难免有些生硬。“既然是个误会,何来的谣传。一个婢子说的胡话,也不至于坏了妹妹的名誉。” “如此,臣妾也就真的宽心了。”左清清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那臣妾就不起身送娘娘了。” 腾芽站起来朝皇后一行人行礼,目送她们离开,唇角才露出了笑意。 “幸亏妹妹来的及时。”左清清这时候,额头上的冷汗才冒出来。“否则坐实了这件事,本宫又有无尽的烦恼了。” “姐姐这时候安胎比什么都要紧。这些事情,不该成为你的烦恼。”腾芽微微一笑。 “我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皇后却如此尽心竭力的替我盯着,还当真是劳烦她了。”左清清不满的撇了撇嘴。眼眸一转,她疑惑的看着腾芽:”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婢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确有其事。”腾芽朝黄桃点了下头。 “是。”黄桃连忙退了下去。不多时,领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婢子走了进来。 “就是你?”左清清记得她是个养花的粗婢,负责照顾庭院里的花草。她甚至连这个婢子的名字叫什么都说不上来。“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在本宫宫里与人厮混。那个人是谁?” 左清清的话音还没落,宁申就走了进来。 “难不成是你!”左清清大为震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好哇,你跟本宫安胎,居然还顺带手的勾搭本宫宫里的婢子!有你这样的么?” 宁申一脸的愧疚,拱手道:“都是在下管教不严之过。还请左妃娘娘恕罪。” “什么管教不严?”左清清有些听不懂。 “并不是在下,而是在下随行的小徒弟。”宁申满脸郁闷的说:“那孩子才不过十四!” “什么乱七八糟的。”左清清只觉得心浮气躁:“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被皇后捏在了手里,不光是本宫要倒霉,就连你和你那个小徒弟也不会有好下场。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人事相关,不是说你犯错了,就只是你犯错了这么简单。” “在下对不住左妃娘娘,容后就会将那小徒弟送出宫去。”宁申满脸严肃的说:“在下以人格担保,再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娘娘为着自己的身子着想,切莫动怒为好。” 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既然如此,本宫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宁申,本宫知道你进宫的时候,未免自己的秘方外泄,随行了三五人为你制药。本宫只希望在本宫顺利生产之前,你管好你的人。还有就是,你那个小徒弟,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送出宫去,他之前怎么制药,现在就还怎么制药。不能有分毫的改变。等本宫顺利产下皇子,自然会送你们离开。而这个婢子,本宫也会成全她和你那徒弟一起走。眼下,你只管好好盯着他们,别再有任何错处。” 宁申听得出左妃很在意这件事,沉着点头:“在下明白,请娘娘宽心。” “樱桃,你带这个婢子去下院做活。”左清清对樱桃使了个眼色。 “是,娘娘。”樱桃会意,什么都没显出来,就将人带了下去。 “那娘娘您好好休息,在下也先告退了。”宁申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属于防范,办的特别不光彩,耷拉着脑袋就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左清清才又对腾芽笑了出来:“妹妹呀,你看见了吧。如我这般的家世和位分,还是有孕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受这么多苦。这后宫,真的就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每个人在这里面,都要历经劫难,这些磨砺。很多时候,都是打落牙齿自己吞下。” “姐姐别感慨了。咱们的命运大抵如此,怕也是难以改变。”腾芽饶是一笑:“只是这梅子汤酸甜可口,真的不错呢。” “你若喜欢,我让人做了送你宫里去。”左清清饶是一笑:“或是让樱桃把酸梅汤的配方写下来,给你带回去自己做。” “那就写下来吧。”腾芽笑着说:“其实我从前很喜欢跟着母妃学做膳食,煲汤什么的。可时候来母妃薨逝,我就只能跟着徐丽仪学针灸学熬药了。现在连徐丽仪也离开了,往后怕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做酸梅汤了。” “妹妹别难过了。”左清清叹气:“若这些离开的人在天有灵,都是希望你能越过越好。” “多谢姐姐开导。”腾芽对左清清已经没有那么提防了。相反,她觉得左清清非常的聪明,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进退得宜。和这样的人走得近,有好处也有坏处。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和宛心同流合污。 “对了。”左清清忽然响起了什么:“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妹妹,可是当时并不熟悉,所以没好意思开口。如今问了,妹妹若不想说,也可以不必回答。” “姐姐想问什么?”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为何我听来的传言,说妹妹是克死你母妃,害死你幼弟的凶手?“左清清这么问自己也有些尴尬:”其实我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我相信事情肯定与你无关。只是你才入宫的时候,这样的讹传在后宫里传的满天飞,却最终也没有相关的真相传出来。现在想想,当时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说出来,想要让大家都针对你。” “其实这事情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是宠妃嫁祸给我,父皇却因为我年纪小,并不相信我的话。”腾芽现在想起那个时候的日子,也觉得心里酸涩不已。“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虽然她的意图很明显。” “是皇后吗?”左清清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不想心事皇后做的。 “姐姐为何这么问?”腾芽疑惑的看着她。 “其实皇上对皇后一直都淡淡的。我是在想,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来,最清楚的就是皇后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与皇后是旧相识,而她一定格外熟悉这些事情……如此一来,她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且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自然也会认定是皇后所为。皇后虽然不见得是这宫里最聪慧的,却也不是最蠢钝的,她没有必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左清清微微凝眸,认真道:“我总是觉得,这后宫里一开始就在算计妹妹的,另有她人。当然,若我猜错,便是我多心,可若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妹妹你骤然别册封为妃,一定会激起这个人妒恨,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左清清微微一笑:“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 第185章 如人喝水 >> 腾芽回了漓乐宫,看见满院子进出的宫人,十分纳闷。 黄桃急忙唤了小川子过来,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进进出出的呐?” “给婕妤请安。”小川子笑的合不拢嘴:“这些人都是来送礼的。皇上册封婕妤为妃的圣旨已经晓谕后宫里。那些妃嫔们知道这件事,自然是争先恐后的送礼,都想着能讨好婕妤呢。” “可真是不少。”黄桃这么看着,微微蹙眉:“后宫里那些不入流的妃嫔也都送了东西过来吧?不然怎么看着这么多啊!” “可不是么!”小川子连连点头:“奴才让人把他们送来的东西都记录在册,许多妃嫔奴才都是第一次听说呢。若不是送礼过来,还真不知道后宫里竟然有这么多小主。” “后宫从来都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腾芽无奈道:“只是这些东西也未免太多了。我根本用不上。回头你让人都送去库房里好了。有机会再还回去,或者换个不同的当做回礼送回去就是了。” “主子心善,总惦记着她们的日子。”黄桃笑眯眯的说。 “主子?”腾芽听着总觉得别扭。 “皇上册封您为妃子,就是这后宫正经的主子了。”黄桃笑着说:“往后这后宫里的事情,主子您也需要为皇后分担一些。只是奴婢却猜不准,皇后会将什么事情交给主子来管。” “这都是后话了。”腾芽懒得去想这些。 “那奴婢替公主去看看都收了些什么礼物可好?”冰玉早就想去了。且不说这礼物有这么多,光是装礼物的锦盒都十分的精致。她看的眼花缭乱,想照着那锦盒上的花纹,描成绣样,回头也好绣在绢子上。 “去吧。”腾芽看她欢喜,便点了下头。 宫里的日子冗长无趣,难道让她们找到点乐子。 “等一下,这里面是什么啊?”冰玉才走到一处,就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那味道虽然是隐隐的飘出来,可仔细闻熏得人想吐。“别动,让我看看是哪飘出来的。” 听见她语气不好,黄桃连忙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黄桃姐,你闻,这里着呢觉着有股恶臭的味道呢。”冰玉看着一整车要送进库房里的贺礼,禁不住有些发懵。“这是要找出来也不容易,可不找出来心里面又膈应。” “还是仔细找找吧。”黄桃连忙道:“主子若是累了,就先回房里歇歇。这里有奴婢和冰玉就足够了。” 腾芽却来了兴致:“我也想看看这些都是什么稀奇的贺礼,你们只管找。小川子,你去搬把椅子过来,给我放在这里,我坐着看就是了。” “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应下。 黄桃拿着册子,冰玉让粗鄙打开盒子,按照记档一个一个的查看。 “公主,这几块极好的紫玉是丁贵仪送来的。奴婢瞧着倒是很润,您要不要瞧瞧?” 腾芽摇头:“难为丁贵仪这么有心。你们俩只要记住要紧的几位都送了什么来就是,将来还礼也方便。” “是。”黄桃笑着点头:“公主放心,奴婢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 腾芽点头:“你们办事我自然放心。” 小川子还殷勤的端了热茶,送到腾芽手里:“主子慢慢喝,这茶是皇上今晨才吩咐人送来的。说是金春放采摘的,奴才不懂这个,只觉得茶香四溢。” “是挺香的。”腾芽喝着茶,看着她俩忙碌的身影。好就好在这个时候,该送礼的都送完了,不用再看着外头的人进进出出。“小川子,你去把宫门关上。吩咐下去,若再有人来,只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不见客。” “是。”小川子利落的点头。 小川子刚下去,就听见冰玉一声惊叫:“啊!这是什么!” 黄桃则显得沉稳多了,她皱眉瞟了一眼那盒子,便道:“主子,找到了。” 腾芽刚要起身,黄桃又道:“主子不必过来看,以免您看了心里头不舒服。奴婢这就查查这锦盒是什么人送来的,请您稍后片刻。” 她这么一说,腾芽反而来了兴致。是什么东西把冰玉吓得五官都扭曲了?她放下了茶盏,走上近前来:“打开我看看。” “公主,您还是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冰玉带着哭腔说。“查到了是谁送来的,必然饶不了她!” “我看看。”腾芽饶是一笑:“什么东西能把你吓得脸都变色了。” 看她坚持,黄桃亲自打开了那个盒子。 满盒子的死老鼠瞪着红色的眼睛,歪歪倒倒的睡在盒子里。若不是有心里准备,忽然打开这样的盒子,腾芽也会吓得尖叫。但现在这么看着,倒是挺有趣的。 “看样子我在这后宫里树敌不少啊!”腾芽撇嘴道:“方才左妃才提醒过我,说这后宫想要妒害我的,不止皇后一个。转眼的功夫就有人送这东西过来,当真是有趣极了。” “公主您还笑的出来!奴婢都要吓死了。”冰玉捂着心口,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望宫的时候,睡到半夜,经常会有这玩意爬到床上来。”腾芽勾起唇角笑了笑:“望宫里的食物少的不能再少了,这老鼠吃有病无力的妃嫔,有力气的妃嫔就捉老鼠来吃,做不过是为了活着,有什么了不得的。” 冰玉干呕了一声,捂着脸跑来了。 黄桃却十分的镇定:“主子说的是呢。有些人活着,还不如这些老鼠。只是这里这么多礼物,恐怕一时之间也无法核对。不如您先进去歇着。容奴婢慢慢来查。” “好。”腾芽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黄桃姐姐,我去给你准备晚膳……”冰玉捂着嘴,硬是不敢再往那锦盒里看一眼。“我就不陪你一起核对了。” “好,你去吧。”黄桃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笑道:“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没什么了不得的。” “嗯。”冰玉赶紧扶着腾芽往里走。 与其说是她扶着腾芽,倒不如说是腾芽扶着她:“你看看你啊,这么小的胆子。回头让粗婢给你煮一碗定惊茶,再磨碎两颗珍珠粉给你压压惊。” “多谢公主,奴婢不打紧。”冰玉深吸了一口气:“可是用这法子来谋害公主的人可真是歹毒!” “歹毒?”腾芽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歹毒。我看能想到这法子的人,恐怕是对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但凡是还有别的法子,她也不至于做这些事。” “可是放眼这后宫里,能与公主匹敌的也没有几人。这几人要么是有身份,要么是有家境……大抵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吧!” “你说对了。”腾芽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恐怕都不是我熟悉的。而我的存在,却伤及了她的利益。这样的一人,倒是不怎么好找。毕竟我在明,她在暗,要费上一番功夫。” “费工夫怕什么,奴婢就算不眠不休也要把这人找出来。”冰玉气鼓鼓的说:“她这样的人,现在是没有能力做更恶劣的事情,才会想出这么恶心的法子。来日,若真是有了些本事,指不定做出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呢。咱们就得趁早把她揪出来,以绝后患。” “不错,你说的有道理。”腾芽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只是你现在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别的事情自然是不必多言的。” “公主放心就是,奴婢不打紧。”深吸了一口气,冰玉道:“也用不上珍珠粉那么名贵的东西。等下奴婢去摘几片薄荷叶,含在嘴里就没事了。” “随你。”腾芽笑了笑:“不过我今天是真的累了,这时候有点乏,想睡一下。” “可是公主还没用膳呢。”冰玉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公主一直都这么瘦,膳食更得仔细着吃才好。” “无碍的。”腾芽乏力的说:“若饿醒了,再吃也行。若一直睡着,倒是比吃些东西舒坦。” “那好。”冰玉点头:“那奴婢伺候公主卸妆更衣。” “好。”腾芽满意点头:“你和黄桃真是贴心。对了,我给黄桃开的药,她有坚持在喝吗?” “有。”冰玉点头:“她说这时候好多了,夜里看东西没有从前那么清晰了。” “嗯。”腾芽进了房,看着那松软的铺盖,只觉得满心舒畅:“我真要好好的睡一觉了。” 这时候,宛心正愁眉不展的坐在房里发呆。 碧桃一把推开房门,急火火的走进来,看着皇后吓了一跳才觉得失态:“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好。” “什么事情这么急三火四的啊?”宛心的语气带着埋怨。 听她这么问,碧桃却乐开了花:“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方才打发颂昌过来,说要和娘娘您共进晚膳。” “真的吗?”宛心不禁喜上眉梢:“皇上真的说了要和本宫共进晚膳?” “是。”碧桃连忙点头:“奴婢已经吩咐他们赶紧准备。约莫半个时辰,皇上就要过来了。” “好。”宛心欣喜不已:“见面三分情,只要是皇上肯来看本宫,那就是说皇上的心里还惦记着本宫。只要皇上还惦记着本宫,那本宫就是还有胜算。” “正是呢。”碧桃喜不自胜:“皇上怎么会不惦记娘娘。娘娘到底是墨殿下的母亲,是邻国的皇后,更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又怎么能真的放下和娘娘您昔年的情分。再说,墨殿下一天天的长大,母亲带来的荣耀对他来说也是格外要紧的事情。奴婢觉得,皇上只是一时被人蒙上了眼睛,早晚他会记住娘娘您的好,与娘娘携手白头,恩爱逾常。” 这些话,有那么一段时间,宛心是很反感的。她把凌烨辰当做是仇人之一。她自欺欺人的以为,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复仇。可现在,同样的话她听来怎么那么悦耳。比起向他复仇,她更想和他执手白头。 “别说这么多了,你赶紧去拿套鲜亮的衣裳过来,再替我好好梳妆。” “是,娘娘。”碧桃连忙照办。 不多时,凌烨辰的御驾果然停在了碧波宫门外。 宛心亲自迎了出去,她脸上甜美的笑容,当真是好看。 凌烨辰看见这样的宛心,禁不住想起她以前的模样。那时候的她,单纯可爱,刁蛮任性,却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心思。“外头风凉,皇后何必出来迎朕?” “臣妾自知闯了祸,还以为皇上不会再来碧波宫了。”宛心刚一开口,不免有些哽咽。“皇上肯来,是臣妾的福分。臣妾怎么能不来相迎。” “好了。别说这个了。”凌烨辰虚扶她一把,便自顾自的走进去。“朕有些饿了。”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许多都是皇上喜欢的菜肴,还有一些是臣妾才让人做出来的新花样,给皇上尝尝鲜。”宛心这话不虚,皇上纵然是不来,她也会让人尝试一些新的菜肴,自己吃一些,也叫宫人们品尝。大多数人都觉得好,她便会让人留下这道菜,下回等皇上过来,做给皇上试试。 “不错。”凌烨辰只是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便满意点头:“难为你这样用心。” “身为皇后,照顾皇上的起居饮食乃是本分。”宛心为皇上布菜,屏退了左右,才继续说道:“即便皇上不当臣妾是妻子,臣妾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这话说的相当辛酸,可她脸上却只有笑容。 凌烨辰并非不知道她的委屈,可是对于她,他心里真的没有把她当做过妻子,甚至觉得她是一块极其讨厌的绊脚石。“别这么说,是朕对不住你。” “皇上,烨辰哥哥。”宛心替他盛饭舀汤,样子十分的温柔。“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之前,是我一时糊涂,才会不满你的旨意。现在想想,是我自己不好,我不会管教子墨,溪夫人一向细心体贴,子墨让她来照顾,我应该放心才是。” “子墨朕会让他回来的,过些日子吧。”凌烨辰只是想给宛心一个忌惮,让她明白就算是皇后,没有夫妻之实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子可依靠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他不希望皇后得陇望蜀,太过贪心。更不希望她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一直与芽儿为敌。适当的警告,也能让她明白她如今的身份。 “多谢皇上。”宛心好半天,才开口说出这四个字。“臣妾一定好好反省自己,不会再让皇上失望了。” “罢了,不说这些,好好用膳。”凌烨辰不想多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让她很不爽。那就是皇后耳根子也太软了。旁人跑来告状,她便大张旗鼓的去左妃宫里搜宫,即便是她对左妃不满,怨怼,这么做,也只能显得她很蠢。 只是,左妃并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所以他也不想追究。 “皇上尝尝这道菜,这是用老火熬煮的鸡汤烧制的菜心,有滋味又不会燥补,最适合夏日里享用。”宛心体贴的为他布菜。 凌烨辰满意点头:“果然不错。” “皇上喜欢就好。”宛心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她已经不记得,上一回和皇上一起用晚膳是什么时候。皇上多半是午膳过来,这样子就不用和她一起就寝。也避免了许多尴尬。 只是皇上今天为何会来,她仍然不清楚,但他能来就好。 “皇上、皇后。”碧桃有些为难的走进来,脸上写着不情愿。 凌烨辰看她进来,并未出声,只是吃着碗里的东西。 “什么事?”宛心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扰,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 “太医院的副院判大人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禀告皇上。”碧桃皱着眉头回话。 凌烨辰微微颔首。 宛心便道:“传他进来。” 其实宛心心里也很奇怪,好好的,副院判过来回禀什么。她以为是皇上问了什么事情。 那副院判一进来,宛心就觉出了不对劲。看样子,恐怕是有什么她不想听见的事情。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副院判面带笑意,恭敬道:“叨扰皇上皇后共进晚膳,实在是微臣思虑不周之过。” “无碍,有什么事情吗?”凌烨辰放下了筷子,沉眸问。 “回禀皇上,微臣入宫为溪夫人请平安脉,返回太医院的半道上,遇见了一位小主在御花园里险些晕倒。经过微臣仔细诊脉,发觉这位小主是有了喜脉所致。所以微臣特意来向皇上道喜。”副院判并不敢太显露喜色,也是怕皇后有所不悦。 “是哪位妹妹有这么好的福气?”宛心立刻装出贤惠的样子,眉眼里尽是笑意。 “回皇后娘娘,是还没有册封位分的秀女,名曰毛凝。”副院判恭敬道。“毛小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宛心整个人都呆住了。先前腾芽回盛世探亲的时候,她安排这个毛凝侍奉了皇上一回。那一回,皇上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所以根本就没有提及册封的事情。谁知道她居然已经有了身孕。 “原来是毛凝妹妹啊。”宛心笑得合不拢嘴:“她可真是好福气呢。头一回侍奉皇上,就有了好消息。当真是要让后宫诸位姐妹羡慕不已了。” 凌烨辰只觉得脑子里想不起这么个人。“谁是毛凝?” “皇上怎么忘了。”宛心连忙解释道:“就是上回您赐春宴,在御花园里赏杏花的那一晚。有个擅长舞蹈的姑娘为您跳了一曲霓裳舞。” “哦。原来是她啊”凌烨辰略微点头,只因为他记得霓裳舞。那是他小的时候,他母亲经常会给父皇跳的舞。每次看见母亲舞动那长长的瞟绸,衣袂随风的样子,他就会觉得很高兴。 “皇上,臣妾以为,毛妹妹既然有了皇嗣,就不适宜再和其余的秀女同住了。不如请皇上另择一处给毛妹妹安胎,再给她个名分可好?”宛心当时的确有心扶持毛凝获宠,让她替自己分走腾芽的恩宠。谁料毛凝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不过是皇上酒后贪欢,才会宠幸她罢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又道:“后宫里难得有这样喜事。毛妹妹和左妃都怀了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也好吧。”凌烨辰略微一想:“她是谁的女儿?” 宛心连忙道:“臣妾择选她为皇上献舞时曾经查问过,毛凝是吏部尚书毛友勋的嫡女。” “毛友勋。”凌烨辰微微颔首,道:“那就给她个正九品的贵人便罢。” “是。”宛心这么一听,心里就舒服了不少。即便毛凝有孕,皇上还是不在意她。那么她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将来也能为自己所用!“那么,让她挪去哪里住会比较好?还请您皇上示下。” “丁贵仪宫里不是还有地方么。”凌烨辰漫不经心的说。 “皇上说的是,丁贵仪宫里的确还有地方。只是佳音正是有趣的时候,成日里总喜欢跳舞什么的。可才有孕,毛妹妹只怕要好好静养,怕是不惯吵闹。” “那皇后觉得哪里妥当?”凌烨辰少不得蹙眉。 “不如倾波宫吧!”宛心笑着说:“当日芽妹妹入宫,臣妾不知道选哪一处比较好,就连倾波宫也打扫出来了。这时候搬进去,一点也不费事。且离皇上您那里也近,皇上可以多去陪陪她和腹中的皇嗣。” “也好吧。”凌烨辰懒得多思:“后宫的事情,有皇后打点十分妥当,朕也能宽心些。” “臣妾虽力有不逮,可后宫诸位姐妹都会尽心帮衬,臣妾才不至于错漏百出。”宛心笑着道:“对了,毛妹妹的胎就劳烦副院判好好照顾着。皇上以为如何?” “自然是好。”凌烨辰颔首。 “遵旨。”副院判再度行礼:“那微臣告退了。” 宛心点了点头,又盛了碗汤:“皇上再喝一些吧。” 她垂下眼眸,看着碗里的汤幽幽的想,后宫何尝不是砂锅里的汤呢,各种滋味,只有喝进自己嘴里才知道。 第186章 左妃闹戏 >> 腾芽这一睡,竟然一觉到天亮。 黄桃和静夜看她睡得沉,都没忍心喊她起来用晚膳。 醒来的时候,她嗅到房间里一股淡淡的香味,便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那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冰玉这才发觉她醒了,连忙走过来:“是花房才送来的茉莉花。奴婢觉得这味道好闻,就挪了两盆进来放在房里。奴婢这就让人进来,伺候公主梳洗。” “好。”腾芽看着那一朵朵娇丽的白茉莉,只觉得心情舒畅。可能是睡的特别好的缘故,格外神清气爽。 侍婢们鱼贯而入,捧着各色的用具和饰品。 腾芽细细一看,进来伺候的人比往日足足添了一倍。“何以这么多人进来伺候?” “公主忘了么,皇上已经册封公主为妃了。虽然还没行册封礼,但是既然是妃主了,便要按照妃主该有的规制安排宫人伺候。”说到这里,冰玉特意使了个眼色让腾芽放心。这些人都是她盯着挑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唔。”腾芽点了下头,心想其实这样满多余的。从前只有几个人也怪好,一下子这么多人在眼前晃悠,反而让人觉得不习惯。“对了,昨天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黄桃等下回来禀告公主的。”冰玉笑笑的说:“公主还是先梳妆好比较好。午膳之后,皇后娘娘邀请各宫的妃嫔去碧波宫听戏。” “听戏?”腾芽不由得诧异:“这么热的天,那么多人聚齐听戏,恐怕不太舒畅吧。” 黄桃笑眯眯的进来,忙不迭道:“主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碧波宫有一处听戏极好的场所。就是碧波阁。碧波阁四周被清凉的湖水围绕,夏日里荷花盛开,朵朵娟秀,时不时有蜻蜓落在那荷花上,好看极了。亭子四周种植了几株垂柳,柳枝随风摇曳,长长的垂进水面,随风动而扬起些许的波澜,煞是好看,这也是碧波宫得名的缘故。整个碧波阁,恐怕是皇宫里最清凉的所在了。” “原来如此。”腾芽微微一笑:“倒是我孤陋寡闻。” “是奴婢没来得及将各宫的来由禀明主子,还请主子恕罪。”黄桃笑着低下头去。 “罢了。”腾芽温和的说:“宫里那么多事情要你们费心操持,能面面俱到已经不容易了。些许小事,无伤大雅。” “主子宽容,是奴婢们的福气。”黄桃将昨天整理好的礼品册子呈于腾芽面前,恭敬的说:“经过奴婢等人连夜的彻查,将所得礼物逐一瞧过,却没有发现那个锦盒是什么人送来的。” “哦?”腾芽不免疑惑:“也就说每个人送来的礼物都记录在册子上,却唯独那一个锦盒没有主人?” “是。”黄桃恭敬道:“锦盒也只是普通的锦盒,宫里有许多那种锦盒,没什么特别的。奴婢也仔细的查过盒子里的痕迹,仍然一无所获。” “如此说来,送礼物的人并不像咱们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腾芽不禁勾唇:“起码她会小心的抹去自己的痕迹,还懂得用这种随处可见的锦盒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是啊。”黄桃少不得点头:“看样子此人的地位虽然不高,但仍然有一点小聪明在。不过也没什么了不得,多做多错,她总会留下什么把柄被咱们攥在手里。” “黄桃姐姐的意思是,这个人还会有所行动?”冰玉很是不放心。 “不错,她一定会再做什么!”黄桃笃定不已:“且奴婢在想,她现在保不齐正在暗处得意呢。以为那几只不干净的东西,能把主子您吓坏。” “且让她乐去吧。”腾芽不以为然的说:“看她能乐到什么时候。” 人多了也未必见得就是快,梳洗打扮,涂脂抹粉,更衣选配饰的,好一通折腾,腾芽觉得更饿了。“差不多就得了,午膳准备了么?我饿着呢。” “都准备好了。”冰玉笑吟吟的说:“公主这就可以过去用膳了。” “太好了。”腾芽凝眸道:“平时还是你俩在旁边伺候就行了。让这些心灵手巧的婢子去做点有用的活,不必时时刻刻跟着我伺候。人多,反而显得拘束。” “知道了,主子。”黄桃笑着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奴婢告退。”宫人们整齐的行礼,随后退出了宫去。 “这些人里面,保不齐各宫的探子都有。用着也得防着好没趣。”腾芽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别管那么多了,去用午膳要紧。” 午膳过后,皇后宫里的颂丰就过来了。 腾芽正喝着茶,闻着茶香,就见小川子领着他进来。 “奴才给腾妃娘娘请安。”颂丰高兴的说:“皇后娘娘让奴才准备了软轿,接娘娘您过去听戏呢。” “皇后娘娘真是太关怀臣妾了。”腾芽心想,漓乐宫离碧波宫最近了,还用得着软轿吗?皇后就是喜欢做这样的门面功夫,让人知道,皇上都在意的人,她自然要好好的对待。那些妃嫔也只会因为帝后的地特殊对待,而更加讨厌她。 “那奴才在外头稍后片刻。”颂丰恭敬的说。 “好,我这就去。”腾芽目送他出去,才微微蹙眉:“皇后今天心情不错呢,为何要让妃嫔们去看戏?” “奴婢不知。”黄桃有些尴尬的说:“奴婢从昨晚到今日上午,都在查那锦盒的事情。倒是没听说皇后为何这般高兴。” 冰玉摇头道:“可能是想觉得自己的碧波阁特别清凉,也好让妃嫔们感受一下。” “呵呵。”腾芽不禁乐了。“你这想法倒是不错。” 说话的功夫,几个人就走了出去。皇后让人准备的软轿的确舒服,腾芽坐在上面,轻摇慢晃就到了碧波宫。皇后的恩遇,软轿一直停在了碧波阁没多远的湖对面。 “请娘娘下轿,乘船到阁中听戏。”颂丰恭敬的扶着腾芽下来。 “皇后娘娘这里,的确是最清凉舒服的。”腾芽才到这湖边,就已经感觉到丝丝的凉爽,十分舒心。 “腾妃娘娘喜欢就好。”颂丰安排了小船,送主仆三人过去。 这时候的碧波阁,已经非常热闹了。 让腾芽有些意外的则是,妃嫔们簇拥着一个脸生的女子,如同众星拱月一般。那女子却安然的坐在众人之中,满面春风。 “呦,这是腾妃娘娘来了。”尤昭仪最先开了口。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刚走上阁中的腾芽。 “咱们得给腾妃娘娘请安才是。”尤昭仪走上近前,含着笑:“腾妃娘娘万福。” 腾芽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她更喜欢与她针尖麦芒的尤昭仪,而不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其余的妃嫔自然也起身朝腾芽行礼。就连那个被簇拥着的妃嫔也不例外。 “册封的日子不是还没到么,你们着什么急?”溪夫人微微卷起唇角,凝眸道:“我想腾妹妹也不会急在这一时三刻。” “给溪夫人请安。”腾芽微微一笑,欠身行礼。还没见皇后的踪影,这溪夫人,就是这里位分最高的妃嫔了。 “妹妹不必客气。”溪夫人饶是一笑:“咱们都是皇后娘娘请来听戏的,同为姐妹,实在无需多礼。” 腾芽心想,无须多礼,方才何必一见面就说教训人的话。不过她也懒得计较。后宫本来就是如此,不必把这些人太当回事。“只是我瞧着,这位妹妹有些眼生,从前好似没见过。” “臣妾毛凝,给腾妃娘娘请安。”那女子再度起身,一脸柔婉的样子:“娘娘贵人多忘事,其实臣妾是有拜见过娘娘的,只是娘娘不记得了。” “抱歉。”腾芽微微勾唇。 “可不就是贵人多忘事么。”尤昭仪笑眯眯的说:“腾妹妹这些日子,都在皇上身边侍奉。连出来逛逛御花园,和咱们这些姐妹走动走动说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又怎么会记得从前谁去拜见过。不过毛妹妹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现在挪去倾波宫住着。离漓乐宫没有多远。往后走动的机会还多着呢。” 这就更让腾芽奇怪了,好好的,一个不入流的妃嫔,怎么会搬去了倾波宫。倾波宫可是离凌烨辰的九銮宫最近的宫苑了。她正狐疑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颂丰的声音说皇后驾到。 这时候,妃嫔们整齐的起身,朝走来的皇后行礼。 她也连忙转身,微微欠身。 宛心笑着走过来,进入阁中落座,才道:“诸位姐妹无需多礼,都坐吧。” 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她笑的明媚:“戏船马上就要驶过来了,咱们在这阁中听戏,戏声从湖上传来,最是凉爽惬意不过。希望诸位妹妹都能喜欢。” “谢皇后娘娘关怀。”妃嫔们异口同声的说。 “碧桃,让他们准备开始吧。”宛心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毛凝的脸上,语声格外的温柔:“你若是有什么不舒坦,就来告诉本宫。左右听戏也是为了让你能舒心些,这里乘凉又好,若觉得累,只管回去歇着。”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也觉得此处十分舒畅。”毛凝笑的合不拢嘴。 这时候,腾芽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皇后安排听戏,让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给毛凝做消遣的。这姑娘有什么本事,一夜之间挪进了倾波宫,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又能得皇后如此看中呢? 正想得入神,湖上已经传来了锣鼓声,好不热闹。 妃嫔们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便再没有人多说什么了。 这倒是让腾芽更奇怪了。似乎每个人都知道答案,却唯独瞒着她。看样子,这就是她们之间的默契了。 黄桃却捏了一把汗,由此可见,后宫的妃嫔们,不管有没有矛盾的,不管从前是怎么样的利益相关,如今她们难得同心同德,甚至说同仇敌忾的将腾妃杯葛。往后腾妃要应对的恐怕更多了。 众人听戏听的正起劲,颂丰忽然步子有些急的走到皇后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什么。 宛心的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和。“左妃怎么有兴致过来?她从前不是最不喜欢听戏么?” “左妃娘娘来了?”丁贵仪微微诧异,心想左妃的胎一直怀的不好,素日里人多的地方她都不会去。今天却径直来了皇后宫里,该不会要出事吧? “不如让臣妾去迎左妃娘娘进来……”丁贵仪朝皇后点了下头。 “也好。”宛心凝眸道:“那你就过去接左妃过来吧。” “是。”丁贵仪笑着点了下头,便起身走到了碧波阁下的小船上:“去对岸接左妃过来。” 左清清凝神等了片刻,就看见有人乘船过来,唇角的笑容禁不住有些凉。“来一艘船接本宫去听戏不就得了,怎么丁贵仪还亲自过来了?” “给左妃娘娘请安。”丁贵仪笑着行礼:“娘娘如今身子贵重,臣妾亲自过来相迎,才觉得心安。” “是么。”左清清凛眸道:“你这么替皇后着想,皇后给了你什么恩惠了?还不是急不可耐的扶植新人获宠?你说,来日那毛凝若是生下皇子,博得皇上的欢心,皇后还会不会让你凑在身边,仰仗大树好乘凉?” 丁贵仪被左妃说的有些抬不起头,脸庞微微发热。“娘娘当心些。” “本宫自己的身子,本宫心里有数。可是你的前程,你心里有数吗?”左清清看出自己戳进了她的痛楚,便继续道:“皇后若真的在乎你,贵仪这个位分也早该进一进了。那轻狂成性的尤昭仪,还没有一儿半女,位分却在你之上。倒是难为你这般殷勤的讨好她,处处为她着想,她可有心疼过你一回?还不是更看重旁人一些!” “是臣妾自己愚笨,没有本事罢了。怨不得旁人。”丁贵仪低着头,很是不自在。 “你是笨,否则就该明白怎么为自己的将来筹谋。”左清清微微敛眸:“话不必本宫多说,你若是长着眼睛,就该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谨慎去办吧。” 丁贵仪不敢再吱声,只是尴尬的笑了下。 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沉眸看着那热闹非凡的碧波阁,心里荡漾着各种的不满。好一个皇后,想甩开她在这里滋事,还真当她怀孕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么! “皇后娘娘请了后宫所有的妃嫔来听戏,唯独没有邀请臣妾。臣妾不请自来,不知道娘娘会不会不高兴呢?”左清清挺着略高的肚子,轻摇慢晃的走到皇后面前,才欲意行礼。 “免了吧。”宛心虽然不高兴,但是丝毫没显露出来:“妹妹能来,自然是好。本宫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过如今看你气色极好,又精神奕奕的样子,便知道是本宫自己多虑了。碧桃,扶左妃坐着看戏。” “给左妃娘娘请安。”妃嫔们自然还是要行礼的。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你们也都坐吧。”左清清自顾自的走到腾芽身旁的位置落座。“如今腾妹妹被册封为妃,与本宫比肩,自然是极好的。从前臣妾为皇后娘娘分忧的事情,如今尽管可以让腾妹妹继续为皇后分忧了。” 宛心一听这话,不禁有些诧异:“左妃的意思莫不是要将你的分内事交给腾妃?” “臣妾正是此意。”左清清笑着勾唇,道:“臣妾如今有孕,自然是力有不逮。又见不得皇后娘娘辛苦,所以让腾妹妹替臣妾为皇后分忧,是最好的打算。皇后娘娘想必不会有异议吧?” “自然。”宛心只觉得憋气,正想找机会收回左妃手里的权势,她管着的可是后宫的银钱和戍卫调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方,把权力交给了腾芽。这两个人怎么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搭的这么火热了。 “妹妹该不会有异议吧?”左清清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问腾芽。 “妹妹只怕未必能做好。”腾芽温和的笑着。 “无碍。”左清清微微勾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我。再者,皇后娘娘最有耐心,妹妹不懂的地方,皇后娘娘也会细细提点。” “那臣妾就谢过皇后娘娘、左妃娘娘了。”腾芽知道她是好意,虽然不知道她在替皇后分什么忧,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对了,哪一位是倾波宫的贵人?”左清清忽然开口,让妃嫔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她身上。 毛凝连忙起身,恭敬的朝左妃行礼:“臣妾毛凝,给左妃娘娘请安。” “哎呦呦。”左清清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呀。” 毛凝顿时就尴尬了,她不知道左妃这是什么意思。“娘娘的意思是……”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样忽然就站起来行礼的,万一有什么闪失,本宫可担待不起。”左清清说这话的时候,与腾芽对视了一眼。她猜到皇后这些人肯定不会让腾芽知道这毛凝骤然得宠的真相,所以才必须要来戳穿这件事。否则,万一有什么闪失,就成了腾芽的罪过了。 果然腾芽心里一阵,这时候才总算明白了缘故。要不说呢,也怪自己学艺不精,连毛凝有孕都没发觉。可真是活该被人算计。 “哪里就这么娇弱了。”毛凝不自在的低下头去,她知道这宫里最不好热的就是左妃,即便有皇后护着,也未必能安然无恙。“臣妾粗生粗养的,不打紧。谢左妃娘娘关怀。” “粗生粗养?”左清清咯咯一笑:“怎么会呢。你父亲好歹也是吏部尚书,虽然因为一些缘故被投闲置散,可你到底出身官宦之家,不是外头那些贫民百姓。何来的粗养。” 毛凝被她说的脸上发烫,低着头讪讪道:“臣妾不会讲话,还请左妃娘娘恕罪。” “你这是怎么啦?”左清清疑惑的看着她:“本宫不过是问了你两句,你瞧瞧你,这头垂的跟本宫在数落你一样。怎么就这么委屈了呢?皇后娘娘,您可要给臣妾当证明人,臣妾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可完全没有欺负这位新贵人的意思。别回头她回宫里哭一鼻子,明儿一早皇上就来找臣妾算账了。哎呦呦,那臣妾可真是要委屈的哭一场呢。” “左妃就是爱说笑。”宛心只能把心里的不满都压抑在胸口:“毛贵人年轻,又才获宠,还有了身孕。许是成日里少见妹妹的缘故,不熟悉妹妹的性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哪里就委屈了呢。” “那就好。”左清清笑吟吟的说:“毛贵人快坐吧。别站着了,回头看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好了。” “谢娘娘。”毛凝不敢再多说话,只能顺势落座。 左清清依然冲着毛凝笑笑。心想,皇后不就是要给腾芽难堪么,那好,她偏要看看她闹过这一场,谁更难堪。“你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是。”毛凝少不得抬起头,只是看着左妃这样看着自己,当真是别扭极了。 “哎呦喂,长得真是标志啊。”左清清禁不住啧啧。“这毛贵人水汪汪的,就像皇后娘娘宫里湖面上的荷花一样。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韵味,在这样的烈日下看着都叫人觉得清爽。皇后娘娘可真是慧眼识人,挑了这么好的妹妹送给皇上。当真是贤惠的让臣妾佩服呢。” 这一句话,贬损了两个人。 宛心几乎嘴角抽搐的抑制不住。“是她与皇上有缘罢了。” “照我看,有缘倒是其次。”左清清笑弯了眉眼:“最打紧的是有福气。能得皇后相中进献给皇上是她的福气,能一次就有了孩子,更是她的福气。如此福泽深厚,说不定来日一索得男,那可真是咱们后宫姐妹的福气了。” 毛凝心里像有只猫在抓挠一样,火辣辣的疼,可是她不敢反驳,更不敢显出半点不愉快。她知道,即便是有孕,她也不可能跟左妃抗衡。既然没有抗衡的本事,那就只能忍着! “还是好好听戏吧。”宛心少不得道:“正唱到最精彩的地方。” “皇后娘娘好好听戏就是。”左清清饶是一笑,起身道:“臣妾乏了,就不陪娘娘听戏了。” 妃嫔们无奈的起身相送,心里对左妃这一番闹腾都有些戚戚然。 腾芽知道左妃的来意完全是为她好,遂笑的格外甜美。毛凝,是皇后送给皇帝的人啊! 第187章 讨好本事 >> 左清清这么一走,碧波阁中听戏也变得索然无味。 原本是要某些人好看的,她这么一折腾,倒是扫了大家的兴致。 “阿嚏。”溪夫人赶紧拿绢子捂住了口鼻,皱眉道:“臣妾失仪了。只是这会儿了,湖上的风有些凉了。” 宛心忙不迭的点头:“你说的是呢,本宫也觉得这时候风有些凉。毛贵人。” 毛凝连忙乖巧的垂下头去:“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湖上风凉,你有孕最忌扑风。本宫就让人先送你回宫吧。”宛心一副体恤的模样。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毛凝自然是要领受皇后这番好意的。“臣妾就先告退了。” “雪桃,你送毛贵人回宫。”宛心凝眸含笑,看着那么和婉动人。 “是,娘娘。”雪桃恭敬的应下,殷勤的去扶毛凝:“贵人,咱们走吧。” 目送了毛凝离开,其余的妃嫔也没了什么兴致。但是她们都明白,皇后看重有身孕的毛凝,自然是要她先安全的回宫,再送其余的宫嫔回宫会比较稳妥。 “皇后娘娘,那臣妾也先回宫了。”溪夫人起身行礼。 其余的妃嫔也跟着行礼。 宛心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腾芽脸上:“芽妹妹若是没事,可否陪本宫喝一盏茶?” 腾芽知道她的心思,自然是点头:“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极好,臣妾自然乐意。” 冲碧桃颔首,宛心道:“戏唱的不错,赏吧。” “是。”碧桃站在碧波阁这边冲那湖上的戏船挥一挥手:“皇后娘娘恩典,赐赏。” 对面的锣鼓声自然听了,只听见异口同声的谢恩声。 随后,碧波阁安静了下来,略过的也只有风声而已。 “妹妹坐到本宫身边吧。”这里的阳光晃眼,宛心都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了。“本宫其实正想和你说说毛贵人的事情。其实后宫的人看似很多,但能与皇上知心的却不多。本宫一向不是皇上的知心人,这芽妹妹也清楚。左妃如今有孕,侍奉皇上也不便,那段日子,你又不在宫中……本宫瞧着皇上成日里事忙,也是不得清闲。本宫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其实皇后一张口,腾芽就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之所以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完全是为了尊重她这位皇后的身份。 “芽妹妹,你可千万别怨本宫啊。”宛心满面愁容,语气带着柔婉。 “怎么会呢。”腾芽笑吟吟的说:“皇后娘娘日日所思,夜夜所想,无不是关于皇上。足见娘娘对皇上情深义重。臣妾只有钦佩之情,并无半点怨怼之意。莫不是皇后娘娘觉得臣妾会这般小家子气,见不得娘娘对皇上好吗!” “本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宛心看她依旧伶牙俐齿的模样,便知道今天的事情并没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妹妹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自然。”腾芽温然点头:“皇后娘娘慧眼识人,最是能看透这后宫里什么样的人侍奉皇上最得宜。那毛贵人才头一次侍奉,就有了身孕,足见皇后娘娘是多么的眼光独到。想来皇上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后宫能再为皇上开枝散叶,诞育皇嗣,臣妾也觉得心中欣喜。” “妹妹果然懂事,知所进退。”宛心心想,今天的戏是白唱了。非但白唱了,反而还让腾芽得了便宜。“对了,左妃说要将后宫银钱之事,以及戍卫布置交给妹妹来管,不知道妹妹对这事可有什么看法?” “臣妾不懂这些,但很乐意为皇后分忧。”腾芽心想,皇后想必是想趁着左妃有孕,收回权力。却不想左妃居然当众将这事情交给自己。皇后只怕现在心里难受的不行,想让她松口呢。“左妃娘娘孕中还愿意教授臣妾相关的事宜,臣妾一定会好好的学,尽快上手,才不辜负皇后娘娘、左妃娘娘的信任。” 就知道她不会愿意交出权势。宛心也没有别的办法。“既如此,那便这样吧。只是妹妹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好好的为你解决。” “多谢娘娘。”腾芽明眸含笑,正要走,却听见颂昌的声音,皇上驾到了。 宛心才往那边瞟了一眼,就见皇帝已经从船上下来,预备上阁。 她赶紧起身,快步走上前去迎驾:“不知皇上过来,臣妾有失远迎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失落不已。本来,如果不是左妃捣乱,皇上这时候过来,兴许正好能看见腾芽发脾气的模样。没想到事情都说完了,皇上这时候才过来,还有什么益处? “怎么这就不唱了?”凌烨辰疑惑不已,还当这里会有多么热闹。谁知道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宛心和腾芽。 “回皇上的话,碧波阁过于凉爽,毛贵人怀有身孕,不适宜久留。一出戏唱完,妃嫔们也都各自散了。臣妾正好有话对芽妹妹说,便留了妹妹一同品茗。皇上来的正是时候,不若尝尝才做好的茶点吧。” “也好吧。”凌烨辰择了一处落座,宛心便体贴的走上近前,从碧桃手里端过热茶奉上。“皇上,请用茶。” 凌烨辰接过来抿了一口,问道:“今儿的戏可好么?朕听说是于庆班子入宫了。” “正是呢。”宛心笑吟吟的点头:“于庆班的戏一直很好,今儿也不错。臣妾和诸位姐妹听得尽兴,自然是免不了厚赏的。” “唔。”凌烨辰点头,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皇上若是早些过来,就能一同听戏了。”宛心饶是有些不自然:“只是臣妾也知道皇上政事繁忙,才不敢让人去打扰。” “无妨。”凌烨辰边吃边说:“得空了再让他们入宫唱一回就是。” “是。”宛心微微勾唇。 这个时候,凌烨辰才将目光移去腾芽脸上。原本册封毛凝的事情,他该亲自对她说一声。昨晚上去漓乐宫,却是听说她早早就睡下了。原本想着今晚再去告诉她,谁知道皇后动作到快,下午就邀了妃嫔们来听戏。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皇上,这茶点您觉得怎么样?”宛心殷勤的问。 “不错,吃着挺有滋味的。”凌烨辰也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宛心却高兴的不得了:“皇上喜欢,就是毛贵人的福气了。这差点是毛贵人亲手做的。臣妾也叮嘱了她,有孕是不可以这么操劳的。可她却说习惯做些事情,到底是个勤快的丫头。” 凌烨辰这时候再吃这糕点,便觉得如同嚼蜡。目光落在一直不吭气的腾芽脸上,语气多了些温柔。“你怎么不说话?是戏不好看吗?” 腾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精心挑选的戏班子,又煞费苦心的请诸位姐妹来这样凉爽的地方听戏,岂会不好听!臣妾只不过是陶醉在这样沁人心脾的茶香之中,一时有些走神。” “是么。”凌烨辰心想,朕又不曾亏待你。什么好东西是你宫里没有的。别说这样的茶了,就是再好一百倍的,也没少给你送去。 “对了,皇上,臣妾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皇上。”宛心为了能显出自己的贤惠来,少不得先向皇上开口。她知道这件事情怕是难以改变,所以由她说出来,才能让皇上更高兴。“左妃今天也过来听了会儿戏,还向臣妾建议,让芽妹妹来代替她协助臣妾管理后宫银钱和戍卫部署的差事。臣妾觉得她有孕,需要静养,而芽妹妹又聪明伶俐一定可以做好,于是就答应了。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请皇上定夺。” “后宫的事情交给皇后打点,你既然觉得可行,那朕也没有异议。”凌烨辰自然是高兴的。腾芽才被册封为妃,正需要一些有利的事情来巩固她在后宫的位置。皇后能这么贤惠,也省的他费工夫。 “是。”宛心乖巧的颔首:“若此真是极好。左妃妹妹可以安心养胎,而芽妹妹也能替臣妾分忧。到底是臣妾有福气。” “后宫和睦,是朕的福气。”凌烨辰微微勾唇,眉目里是朗晴:“皇后为朕分忧,同样是朕的福气。” 听他这么一说,宛心不禁眼眶一热:“皇上不怪臣妾没有好好教导子墨,臣妾已经感激不已了。臣妾不懂得讨皇上欢心也罢,只盼着自己不要总是惹皇上生气就好。” 这样娇怯的宛心,如同当年那个刁蛮的宛心公主,总喜欢在凌烨辰面前撒娇的宛心公主一模一样。腾芽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便笑着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宫里还有些事情,就不耽误皇上与皇后娘娘说话了。” 她行了礼,毫不犹豫的走出了碧波阁。这里的确是最清凉的地方。 黄桃扶着腾芽上了船,随后又乘坐软轿回了宫。 冰玉则在一旁默不作声,想着今天的种种见闻,也想着那盒脏东西到底是什么人送来的。 就这样,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即便不是毛贵人,还有别的人。”回宫之后,这是冰玉说的第一句话。“公主实在不必为此难受。皇家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呃?”腾芽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我并不是在想这个。” “那公主在烦什么?”冰玉有些不懂。 “我在想,我是怎么把这后宫里的妃嫔们都得罪了个干净。“腾芽扬了扬眉,有些疑惑的说:“她们怎么就如此同心期盼着我会对那毛贵人做点什么?” “主子不必得罪,她们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期望。”黄桃笑的有些沉冷:“谁让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也许吧。”腾芽接过冰玉沏好的茶,微微蹙眉。“你这是放了多少茶叶啊,这么香。” “才不是奴婢放的茶叶多,而是皇上把最好的送来了咱们宫里。哪怕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也不能比。公主若不信,只管尝尝就知道了。”冰玉一脸的自信。 腾芽少不得摇头:“你这丫头啊,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攀比的。” “这哪里是小事。在奴婢看来,这是顶要紧的事。正因为皇上厚待公主,才会引来那些人的嫉妒。不过公主不用担心,只要皇上的心在您这里,就不会纵容那些人欺负您的。今天的事情,奴婢也看明白了。皇后根本就是蓄意挑起您对毛贵人的不满,巴不得因为她的身孕,让您和皇上生出误会。一旦您因为这事情怪罪皇上,那便是毁了自己的前程。皇后正可以坐在一旁看热闹,顺势再扶持毛贵人上位,继续分您的宠。”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凌烨辰快步走进来之前,冰玉的话他都听见了。 “给皇上请安。”冰玉看见他忽然进来,吓得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 “皇上怎么过来了?”腾芽倒是一脸平和的样子。“臣妾还以为您会在皇后娘娘宫里用晚膳呢。” “朕若是不来,怎么能听见这么清楚的话。”凌烨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冰玉,唇角上扬。 “奴婢多嘴,还请皇上恕罪。”冰玉只恨自己嘴快,被皇上责罚倒是无所谓。可万一皇上生气,埋怨公主管教不严可怎么好?“是奴婢不好,请皇上责罚。” 凌烨辰示意她起来:“不过是主仆间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聊,朕为何要治罪于你。罢了,朕有些饿了,让人去准备晚膳吧。” 冰玉心底一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是。” 黄桃也一并退了下去。 这时候,凌烨辰才走过去,端起了腾芽手边的茶盏:“嗯,这茶才香呢。” “这就是皇上的不对了。”腾芽微微一笑:“明明皇后娘娘位分更为尊贵,这么好的茶,怎么送到臣妾宫里来了?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要吃心。” “皇后是什么性子,朕怎么会不知道呢。”凌烨辰抿了一口热茶,皱眉道:“左右让溪夫人代为照顾子墨,已经让皇后有所忌惮了。朕也不愿意把她必得太紧。她若是真的能放宽心,好好管理后宫的事情,朕也不会……” “皇上。”腾芽打断了他的话,凝眸道:“皇上心里的话,心知即可。说出来,就好像是碍于臣妾的缘故,才不得已非得如此……臣妾已经是这后宫里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皇上就当心疼臣妾,您的心里话便不要再说出来了。” “怎么?”凌烨辰听她话里有话,不免担心:“她们给你脸色瞧了?” “皇上疼爱臣妾,谁敢给臣妾脸色瞧?”腾芽与她对视一眼,看见他眼底的温柔,禁不住一笑。 “过来。”凌烨辰握着她柔软的手,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许瞒着朕。” “也没有什么。”腾芽也说不出来有什么瞒不瞒的:“做不过后宫里来来回回都是这样的事情罢了。从前在盛世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看着后宫的妃嫔斗过来的。现在轮到我自己,才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还是不说?”凌烨辰猛的把她压在身下:“那朕可要惩罚你了。” 腾芽看着他俊逸的面庞,听着他温和的语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皇上别闹了。” “你不是最怕痒么!”凌烨辰做好的搔痒的准备,手才伸出去,见看见她的身子抖成一团。“有这么怕啊?” “别,皇上,不能这样。”腾芽瑟缩着身子,看着他的指尖,边笑边抖。“皇上……” “你说不说。”凌烨辰故意逗她:“再若不说,那朕就真的不客气了!” “皇上是真心要听吗?”腾芽回以凌厉的眼神:“可别臣妾说出来了,你又觉得是臣妾多疑。” “说。”凌烨辰握着她的手,扶着她坐好。“只要是你说的,朕都相信。” “皇上册封臣妾为妃,昨个后宫里的诸位姐妹都送来了贺礼,就连皇后娘娘也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可这些贺礼之中,偏偏有个锦盒对不上号,黄桃和冰玉几乎查了一整夜,都没从记录册上找到送东西过来的人是谁。” “那锦盒里放了什么?”凌烨辰蹙眉问。 腾芽耸了耸肩,道:“一整盒的死老鼠。” “嗬!”凌烨辰有些哭笑不得:“要送也送点真的有害的东西过来,一盒死老鼠能管什么用。” “臣妾也是这么说。”腾芽鄙夷不已:“若是一盒子毒虫,又或者是一条毒蛇什么的。兴许还能让臣妾忌惮几分。死老鼠,从前在望宫的时候,活的都没少看见。死了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那段日子,你没少吃苦。”凌烨辰想起从前的事情,不免心疼:“也是那个时候,朕连自己的未必能护得住,对你真是有心中有愧的。” “皇上别这么说。”腾芽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眸如同春日里的阳光,璀璨充满朝气。“若不是那段日子,臣妾也学不会那么多本事。现在想来,多亏了当时的磨砺和遭遇,才能让臣妾更明白如何活成今天的样子。所以,臣妾不忌讳提及那些事,更不觉得有什么辛酸,反而充满感激。” “你能这么想,朕也替你高兴。”凌烨辰话锋一转:“这锦盒的来历能查到吗?” “是很普通的锦盒,宫里很多地方都有。有时候内务局也会用这样的锦盒送东西给宫中的妃嫔。所以没有什么指向性。”腾芽饶是一笑:“臣妾有件事想问皇上。” “你问。” “还没入宫的时候,宫里就是关于臣妾克死母妃,害死幼弟的传言。臣妾是想问,皇上当时可有听说么?”腾芽的意思,是问凌烨辰,他觉得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做的。 虽然话没明说,可是凌烨辰还是听明白了。 “你是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放出这样讹传的人,或许不是咱们心里疑惑的那个人?” “不错。”腾芽点头:“本来臣妾也没多想。只是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倒是不得不多想了。” “好,那朕就让人去查一查。都说空穴来风必有因,既然有因,就一定能查到。”凌烨辰抚摸着她鬓边的发丝:“朕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不。”腾芽摇头:“这件事情,还是让臣妾自己去查吧。” “为什么?”凌烨辰不解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信不过朕吧?” “当然喽。”腾芽吃味的说:“现在后宫里又多了个有孕的妃子,皇上除了去皇后与左妃宫里,还要时不时的去陪伴一二。不过胜在倾波宫离您的寝宫特别近,一日三两趟的过去,也不费事。臣妾这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又怎么好意思麻烦皇上呢。回头皇上少去陪了新贵人,若有什么不妥,那臣妾可吃罪不起。” “你这是……”凌烨辰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吃醋吗?” “臣妾才不吃呢。”腾芽撇嘴:“御厨房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臣妾干嘛非要吃醋呢!” “说的也是。”凌烨辰不禁一笑:“既然朕的爱妃这么体贴,那朕就去多陪陪新贵,你若查,就自己查吧。” 腾芽听他这么说,扭过脸去。 “真的生气了?”从身后把她环住,凌烨辰闭上眼睛:“那一晚她跳的是母妃最擅长的舞,朕喝多了几杯酒,不禁想起了昔年和母妃在一起的时候。酒喝多了,皇后便让她随驾伺候。可能是因为那份亲切感吧,朕没拒绝。就有了那个孩子。” “皇上何必说的这么细致?”腾芽无奈道:“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原来朕的腾妃这么善解人意啊。那你方才还生气!”凌烨辰勾了她的鼻尖。 “那一盒子老鼠也好,那诋毁臣妾又暗中撅害皇后的传言也好,臣妾想自己着手去查。皇上能帮臣妾一时,却未必能事事周到的呵护一辈子。臣妾还得自己救自己的命。不然皇上又得新欢,臣妾却要丢了小命,得不偿失。”腾芽撇嘴道:“只是皇上不是才在皇后处吃了毛贵人做的糕点吗?怎的这么快就饿了,又来臣妾宫里用晚膳?” “就属你小家子气。”凌烨辰捏着她的脸颊,稍微用力:“朕偏要来你宫里用晚膳,还要用宵夜,还要用明早的早膳!你呀,非得笑吟吟的陪着朕不可,不然朕就要惩罚你。” 他的手刚举起来,腾芽就咯咯的笑起来。 冰玉和黄桃在门外听见里面的热乎劲,相视而笑。 她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皇上的恩宠在,谁也别想动漓乐宫一根毫毛! 第188章 突如其来 >> 翌日,天还没亮,腾芽就被外头的声音吵醒。 不知道是谁,就在那门外头窃窃私语,一说就是好半天的样子。 身边的男人,呼吸均匀,睡的正香。房里有些暗,看着他侧脸的轮廓,腾芽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头才没有了声音。 可是腾芽已经睡不着了,她侧过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凌烨辰的脸,在想什么,好像又没有想什么。 “皇上……”颂昌的声音有些轻。 腾芽沉了口气,用手指轻轻的触摸他浓浓的眉毛。 凌烨辰的眉毛抖了抖,有些慵懒的睁开眼睛。 凑巧这时候德昌又喊了一声,他忙不迭的坐了起来。“什么事?” 颂昌奓着胆子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皇上,外头出事了。” “什么事?”凌烨辰拧着眉头问。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前,外头回报,说好几个地方出现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他们骑着马,趁着夜色靠近各处的城门附近。遇到盘查的戍卫,只说是跑马帮的。可是似乎又不像。大概半个时辰之前,就连皇城外也发现了这样形迹可疑的人。但是仍然没有查出这些人的身份与来历。戍守城门的戍卫一时间难以分辨他们的来意,还请皇上着人前往查问。” “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情,怎么才禀告?”凌烨辰只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腾芽拿过了龙袍,动作麻利的替他更衣。 颂昌低着头不敢往帷帐里面看,但他能从皇上的声音听出来,皇上是十分生气的。“并非是奴才不想来禀告皇上,而是那些人的身份并未查明,若果然是跑马帮的,奴才岂不是罪过。” “但凡是有突如其来的迹象,都是某些事开端的征兆。”凌烨辰的语气有些严肃,但还不至于苛责:“朕宁愿防患于未然,也不想错失先机。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只管来回禀就是。” “是。”颂昌连忙应下。 “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凌烨辰不忘握住了腾芽的手:“得空再来陪你。” “政事要紧,臣妾恭送皇上。”腾芽听着颂昌的话,隐隐觉得不对劲。 邻国的地势特别,所以凌烨辰特别在意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断然不可能忽然冒出一些陌生的人,出现在几个城门,只为跑马。这不是太奇怪了。 不过算了,朝政上的事情,让皇上自己去想就是。 天还没亮就被吵醒,这时候已经没有睡意,腾芽索性喊了冰玉进来。“不睡了,替我更衣吧。” “是。公主。”冰玉点头,眼睛却不时往门口瞟,确定外头没有人,她才压低嗓音道:“公主,方才有好些人陆续过来,和颂昌说了许多话。本来我是不该多事的,可是既然听见了,还是想告诉您一声。” “你都听见什么了?”腾芽看她绷着脸,心里奇怪。 “忽然有陌生人靠近的几座城池,除了皇城之外,其余的都是皇上当年皇上迎娶您的聘礼。那些人怀疑那些陌生人,都是盛世的人。”冰玉压低嗓音道:“他们之所以不敢明说,就是怕得罪了您。可是奴婢听的真真的儿,他们都想让颂昌公公把他们的猜疑禀告皇上。” “不会是盛世的。”腾芽笃定道:“上回回宫,父皇将盛世治理的极好。而这些年,日益强大的别国也对盛世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最要紧就是操练兵将,筹备军饷置办军粮,以备不时之需。父皇是不可能先和邻近的国家交恶,让那些人有机可乘。若真的有战事,也应当是团结邻国,一致对外。”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冰玉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这些事情,奴婢从来都不懂。公主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如此,奴婢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吧。父皇不会莽撞而行,皇上也不会偏听偏信,这件事情一定能很快查清楚的。”想到这里,腾芽又少不得多问一句。“裕皇叔可有返回安城?” “并没有啊。”冰玉如实的说:“奴婢听上回送来礼物的奴才提过一嘴,说裕皇叔想让王妃在盛世安胎产子,所以短期之内,是不会过来的。安城如今是裕王的亲信在打点。” “哦。”腾芽点了下头:“裕皇叔能处理好这些事也好。” “主子。”小川子在门外扬声:“外头有人求见。” “这么早?是谁啊?”冰玉的心突突的跳。 “是左妃娘娘宫里的杨桃,说是给主子送后宫的账册以及侍卫轮值的班次记档。”小川子如实的回答。 “那就让她放下东西,你们收着就是。”冰玉不自觉多一句嘴。 “别。”腾芽连忙拦住小川子。“这么早,左妃就让她的近婢亲自送来,还要求见,想必是有话说。小川子,你领她去侧殿稍后,本宫等下就过去。” “是。”小川子退了下去。 “赶紧替我梳妆吧。”腾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气:“看样子是有得忙了。” “给腾妃娘娘请安。”杨桃领着几个宫人,恭敬的候在偏殿里。 “免礼。”腾芽沉眸走进去,看着那些宫人捧的册子,不禁一笑:“本该我自己过去取的,还要劳烦左妃娘娘吩咐你们送过来。” “左妃娘娘说起再过几日,就是后宫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了。原本该早些把账册送来。可是毕竟是昨日皇后娘娘才允准,所以今儿一早就让奴婢赶紧送来,才不耽误娘娘您过目。”杨桃恭敬的说。 “左妃娘娘待我就是这样好,事事都替我思虑周全。”腾芽笑吟吟的说:“还劳烦姑娘回去替我谢谢娘娘厚爱。” “腾妃娘娘客气了。”杨桃让宫人把东西交给了冰玉领来的人,便示意他们先行退下。“奴婢还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腾妃娘娘细说,不知道是否方便?” “当然。”腾芽微微点头。 冰玉会意的将其余的宫人也领了出去。 “你说吧。”腾芽与杨桃对视一眼。 “昨个翻查后宫账册的时候,左妃娘娘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溪夫人宫里的开销一向不多,但是这一个月足足比之前多了几倍。虽然说墨殿下送去了茵浮宫抚育,可是墨殿下的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局精心安排的。且轮不到溪夫人耗费如此之多的银钱。自然,溪夫人可以心疼墨殿下,乐意为他添置东西,但墨殿下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这么多银钱呢?这是左妃娘娘心中最好奇的地方。” 说到这里杨桃压低了嗓音:“娘娘实在不放心,便让人偷偷去打听。只是粗略的计算,溪夫人宫里这个月的花销就不止账册上这些。且不论银子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并不是年节亦或者大的节庆,可是这些银子总要有去处。左妃娘娘是想请您留心着些。” “多谢娘娘提点。”腾芽微微点头:“臣妾一定会谨慎对待。”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杨桃再度行礼。 “好。”腾芽目送她出去,才微微叹气。左妃这时候还在注意着宫里的风吹草动,倒是难为她了。可偏偏自己完全没有留心后宫里的人都在忙碌什么。也亏得是左妃提醒,她也该放点心思在这其中。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后宫里好像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用银子的地方。除非是收买人心。但是如此大手笔的收买人心,也未免太明显了。且看溪夫人不动声色,就能把皇后的孩子夺过去抚育,就知道她不是个不谨慎的人。 “主子。”黄桃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不好。“外头有个人求见,说是从安城来的。但是他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只说要见您。奴婢是怕有什么不妥之处,您可要见一见吗?” “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腾芽心想早起还和冰玉提及裕皇叔,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人来,还真是心有灵犀。 正疑惑是什么事,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带着斗篷的人,跟在戍卫后面走进来。 他这身装扮,想让戍卫不提防着也难。那斗篷低的,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 “公主。”黑衣人一开口,便道明了他是盛世的人。 腾芽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便对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不必在这里伺候。” “可是……”那戍卫有些为难。 “放心吧。”黄桃饶是一笑:“有什么事情腾妃娘娘自然会吩咐你们的。” “是。”戍卫们这才退了出去。 “干嘛穿成这样子来见我?”腾芽疑惑的不行:“你不是该留在安城么?” “我这样穿戴,还是逃不出腾妃娘娘的眼睛。”说话的人将斗篷摘下来,一脸的无奈:“奴婢给公主请安。” “是你。”冰玉看见静夜的时候,一脸惊讶:“你不是该在安城好好的养胎么……你的肚子……” 冰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裕王带着新妃回盛世省亲,独独留我和孩子在安城。可是安城岂是好待的地方。我产下男婴的当晚,他就被人抢走了。” “你说什么?”腾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产下男婴,却被人抢走了?” “是。”静夜红着眼睛,眉心紧蹙:“我是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手掌心逃出来的。思来想去,除了求见公主,只怕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活命了。” “哼!”冰玉自然是没给她好脸色:“既然是要求公主,你当初就没想过会有今日吗?即便你是太后的人,你为何不能如实对公主说明?别的道理奴婢不懂,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谁知道你又在这里耍什么心机,谁又能知道你不是再设陷阱让公主犯险。更何况,你背叛了公主,你有什么颜面来求公主帮衬你?天下间哪里有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去的道理?” “好了。”腾芽看着冰玉气鼓鼓的样子,势必不能好好听敬业说话了。“你去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有,我肚子饿了。” “是。”冰玉应了声,经过静夜身边的时候禁不住轻啐一声。 静夜红着眼睛跪了下去:“我自知身份卑微,只盼着能为裕王生下孩子,日后能在他身边有那么个位置就好了。从来不敢奢望别的。可是裕王走后,安城忽然就被一股不知由来的力量所控制。他们逼着我日日信笺,向裕王殿下报平安。可是信笺的内容,是他们一字一句口述,再由我写。我执意不肯,也想过在信笺上做些暗记。可是每次都被他们察觉,他们打我不要紧,就怕伤了我腹中的孩子。眼见着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笨重,我没有办法,只能妥协。可是,他们居然连我的孩子都抢走了,公主,我不过是贱命一条,我的孩子是因为有裕王的血统才会被他们看中。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冲着我来,一定是冲着裕王去的。” 最后一句话,说中了要害。带走那个孩子,亦或者是控制安城,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要让裕王妥协嘛。腾芽与她四目相对,唇角微微卷起:“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像谁的手笔?” “当然是太后,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别人。”静夜笃定的说:“只有她才有控制裕王的理由。用我的孩子,不是正可以要挟裕王就范。” “不可能。”腾芽也是相当的肯定。“太后已经薨逝了。” “公主,奴婢不是第一天侍奉在您身侧,您的心思何曾如此的狠毒过。若说旁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您一定不会。”静夜绷着脸道:“奴婢不求荣华富贵,哪怕裕王不再愿意留奴婢在身边都好。只要知道自己的孩子平安,能让他顺利的回到裕王殿下的身边,那奴婢再没有别的奢求。求求您,帮帮奴婢。” 腾芽闭上眼睛,语气难免坚硬。“一定不会是皇祖母。我说了,她已经薨逝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根本再无法涉足阳间的事情。这一点,我敢担保。” 静夜却像是红了眼睛的斗鸡一样,怎么都不肯信:“若不是她,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掌控安城,若不是她,还有谁如此怨恨臣妾,孩子才生下来就把他抱走,硬是连奴婢的一口乳汁都没能喝到。若不是她,还有谁有这样的野心,非逼着裕王殿下造反不可。公主,您说什么奴婢都不会信的,如若您不肯帮奴婢,难就算是粉身碎骨,奴婢也要找到太后问清楚。” “如果你能顺利的离开邻国,你也不会来找我了,对不对?”腾芽看她说话的时候,声嘶竭力的后,却没有底气,便知道她的身子发虚,还受了伤。“正因为你没办法离开邻国,你才不得不来求助于我,既然你是想我求助,我的话,你还是应该好好听一听。能掌控安城,能夺走你孩子,并且将你困在邻国的,并非只有太后。有如此野心的,也并非只有太后。太后已经薨逝,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不是太后,那会是谁……”静夜怎么都不肯相信她的话,只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公主,凭您的聪慧,莫非您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难不成……难不成是这邻国的皇帝?他想要保全邻国,就要利用奴婢的孩子么!” “住口!”黄桃都听不下去了。“亏腾妃娘娘还肯见你,给你说话的机会,你居然见缝插针,无所不用其极的挑拨离间。你可当真是好样的。” 静夜泪眼婆娑的看着腾芽:“求求你,三公主,你帮帮奴婢吧。” “我只是知道一件事。”腾芽微微敛眸,语气平和:“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带走你的儿子,都不会让他有危险。毕竟他是真的能要挟到裕皇叔的筹码,既然这筹码如此重要,谁都不会轻易让他出事。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调养身子,让自己好起来。到时候,凭你的身手,你想要离开邻国根本不是问题。” “但愿如此。”静夜就像眉头的苍蝇,出了乱撞,早就六神无主了。 “这样吧,黄桃,你去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让她住下。请个御医过来给她看看。”腾芽拧着眉头道:“对外就说是裕皇叔的侧妃来宫中做客。把她的身份公布出去。” “是,公主。”黄桃应声退下。 静夜却很不理解:“三公主为何要让人知道奴婢在这里?那些人巴不得找到奴婢,何况如此一来,恐怕是要给公主您招来祸事啊!” “本公主不惧。”腾芽冷着脸道:“不过就是他们要找你,那我就只有等着他们来。” 说到这里,腾芽忽然在想,早起发现的那些人,莫非是搜查静夜的?可是裕王的孩子已经被他们带走,只是个静夜,至于让他们如此的焦虑,大费周章的四处搜寻吗? “去吧。”腾芽见黄桃去而复返,便想着她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好好歇着,别再胡思乱想了。” “多谢三公主。”静夜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她的孩子,还那么小,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腾芽有些不安宁,她在问静夜的时候,自己也禁不住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裕王的掌控下悄无声息的截断安城与裕王的联络。还能如此从容的带走那个孩子……真的会是凌烨辰吗? 不,不会!腾芽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皇上什么时候下朝?”腾芽凛眉问黄桃。 “早起的事情有些严重,皇上这时候还在清光殿与朝臣们商议国事。”黄桃幽幽一笑,宽心道:“皇上对主子极好,是断然不会瞒着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奴婢以为,这裕王侧妃想必是一时心急,冲昏了头。” “她就没看明白过。”腾芽长叹了一声,随后才道:“我只是有点担心,早起说的那些人,其实是为了搜寻她的踪迹才会出现在各处。所以想禀告皇上一声。” 黄桃尴尬的笑了下:“是奴婢多心了,还请主子恕罪。” “无妨。”腾芽认真的说:“你若不是为我思量,也不会多想。” “那不如让奴婢着人去盯着些,等皇上下朝了,再来禀告主子。”黄桃温和的说。 “也好。”腾芽正点头,就看见小川子快步进来。 “什么事?” “回主子的话,倾波宫的毛贵人求见。”小川子如实的说。 “她来做什么?”腾芽疑惑不已:“这个时候,应该是去皇后宫里问安才对,怎么来了咱们这?” “对了。”黄桃连忙道:“早起忙着,奴婢倒是忘记了。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说是不必后宫前去请安。” “哦。”腾芽略点了一下头,心想宛心不舒坦,必然是因为凌烨辰昨晚来了漓乐宫的缘故。也难怪,皇上都去了碧波阁听戏,和她品茶,她仍然没能把他留下。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主子见不见她呢?”黄桃看小川子不敢问,一个劲的使眼色,才替他问了一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腾芽微微一笑:“这后宫的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让她进来。” “是。”小川子连忙退下。 不多时,两名侍婢便陪着毛贵人走进了偏殿。 “臣妾拜见腾妃娘娘。”毛凝走上近前,端庄的行礼,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看着很舒服。 “你有身孕,不必多礼。”腾芽对黄桃示意:“赐座。” “是。”黄桃召唤了婢子赐座,便退去奉茶。 “毛贵人怎么得空来我宫里?”腾芽也不想听虚以委蛇的话,更没有心情和她寒暄闲聊,所以一上来就直截了当的问。 她这么一问,原本落座的毛凝又站了起来:“臣妾是来向腾妃娘娘请罪的,还请娘娘宽宥臣妾。” 这话把腾芽说的都愣住了。“请罪?从何说起?毛贵人与本宫也不过才几面之缘,根本就不熟悉。何来的请罪一说?” 看着她一脸柔婉,天真无害的样子,腾芽不免更醒神几分,言辞微微锋利:“更何况,你如今有孕在身,是咱们后宫里最金贵的人之一。且不说你没罪,就算有罪,本宫又怎么敢追究,何来的宽宥一说?” 第189章 歹心婢子 >> 毛凝听出她的语气不好,脸色有些凄然:“臣妾这次过来实在唐突,但是臣妾知道一件事情,只是觉得娘娘应该知道。才会这样冒昧的过来。” 腾芽这么一听,发觉她是来“献殷勤的”,便道:“毛贵人坐吧。坐着慢慢说。” “多谢娘娘。”毛凝这才就座。 黄桃端了两盏不一样的茶上来。将其中一盏茶送到腾芽手边,才又将另一盏送去毛贵人手边。 “多谢。”毛凝很是客气的冲她点头一笑。 黄桃走到腾芽身边,默默的垂下头去。 见腾妃没有要屏退她的意思,毛凝便知道此人是腾妃的亲信。“臣妾身份卑微,之前一直在帮内务局做一批宫中常用的锦盒。那锦盒并非经过臣妾一人的手所做,但臣妾认得自己做出的锦盒与旁人手法的不同。” 她忽然提到锦盒,腾芽与黄桃禁不住对视一眼。 “毛贵人的消息很灵通嘛!”腾芽禁不住一笑:“连本宫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你都清楚。” “其实臣妾早该来。”毛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倒不是臣妾知晓娘娘宫里的事,而是亲眼所见,有人用那个锦盒装了些不该装的东西。就在臣妾为内务局制作锦盒的时候。” “你看见了有人往里面放不干净的东西?”腾芽很是奇怪。 “是。”毛凝连忙点头:“是几只被内侍监用棍子打死的灰鼠。那一晚,已经很晚了。可是因为臣妾手脚慢,锦盒没做完。却听见院子里,内侍监们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臣妾一时好奇,就多看了几眼。却不想最后这只锦盒居然送来了左妃娘娘宫里。” “如果说你亲自看见了有人将老鼠放在锦盒里,本宫相信。可是……”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也是臣妾一时爱凑热闹。”毛凝笑的很不自然:“娘娘忘了,臣妾在去倾波宫之前,是和宫里好多没有晋封的秀女一起住的。那些秀女也和臣妾一样,素日里都会经由内务局安排着做活。您宫里的事情其实早就传到各宫了。并不需要特别留意,只要多往做活的地方走走,就能听到这样那样的传言。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臣妾就该过来说一声才是,可那一日臣妾凑巧晕倒在御花园……才延误至今。” “还真是劳烦你了。”腾芽心想,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是真的。更何况她这宫里,又新安插了好些人进来,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还要慢慢去查。 “其实臣妾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来……”毛凝垂下头去,有些担忧的说:“毕竟事不关己。且这件事情也未必会给娘娘您带来些许困扰,可若是不说,臣妾总觉得心里不安宁。那些内侍监,是听从一个婢子的吩咐才去做的。凑巧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的时候,见到那婢子,她是……杨嫔身边的优蓝。” “杨嫔?”腾芽隐约记得,那个挺安静的女子。且后宫里那些事情,她鲜少参与。 “是。”毛凝略微点头:“那婢子是杨嫔身边的不假,但臣妾只能确定当晚宫灯下照出的人影只有优蓝,并无其他人。” “你说得对。”腾芽温眸道:“看见的是谁,与她背后是谁未必有直接联系。” 毛凝连连点头:“宫里的人都说腾妃娘娘聪明睿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臣妾打扰多时了,就先告退了。” 她起身,轻轻的朝腾芽行礼。 “黄桃,替本宫送一送。”腾芽凝眸看着她。 黄桃笑着应声,温和的送了毛凝出去。转身回来,就是一脸的狐疑:“主子,奴婢实在有点看不明白。” “什么?”腾芽抿了口茶,笑看着她。 “皇后娘娘举荐了毛贵人侍奉皇上,且还将倾波宫那么好的住处也给了她。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都是在为她思量,打算扶持她获宠。可是这毛贵人何必舍近求远,明知道您与皇后不睦,还要来向您靠拢……这不是很奇怪吗?”黄桃望了一眼她端给毛贵人的茶,那盏茶丝毫没动,足见毛贵人的小心。“奴婢总觉得这毛贵人是很聪明的。聪明人却故意要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来向主子您投诚,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她这么一说,腾芽便笑了。“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这宫里最容不下她身孕的就是我了。所以与其提防着我,倒不如来讨好。” “主子说的是。”黄桃笑着勾唇:“那是她不了解您的缘故。只是眼下这事,您觉得真的会和杨嫔有关吗?” “见见就知道了。”腾芽想要扭转在后宫的局面,并不是为了恩宠,而是她不想再有身陷囹圄的一日。她想要陪在他身边。可是这宫里的局面早已经不许她置身事外了。 “主子要去见杨嫔?”黄桃凝眸道:“若这件事情,毛贵人别有用心,那岂不是……” “你让人去问问,杨嫔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凑巧遇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得先去见皇上一面。”腾芽不放心静夜的事情,总觉得和凌烨辰通下气会比较好。 “是,主子去见皇上的时候,奴婢会把杨嫔的事情打探清楚。”黄桃微微笑了下:“只是怕冰玉会对咱们宫里那一位有所不满……” “没事的。”腾芽温和道:“她们从前感情很好。何况与皇祖母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愿在想着过去的事。冰玉会明白的。” “奴婢这就去准备肩舆。”黄桃退了下去。 凌烨辰刚回九銮宫,就听颂昌通传,说腾妃娘娘驾到。 “你倒是殷勤,才这么一会功夫不见朕,就惦记的自己过来了?”凌烨辰看着她进来,开口便是打趣。“看来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真的。” “皇上只管笑话臣妾就是。”腾芽自顾自的走到他面前,才行礼。 “好了,免礼。”凌烨辰将他扶起来:“这时候过来,有事?” “裕王侧妃来了。”腾芽凝眸道:“就是静夜。她说她产下男婴当晚,孩子就被人抱走了。这些日子,还被禁锢在安城,连消息都送不出。总觉得这件事或许和早起城门附近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有关。他们可能是在追查静夜的行踪。” “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凌烨辰有一瞬间的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腾芽也不多说话,走到香炉旁往里面加了些香料进去。 “晨起朕让人出去再追查那些人的行踪时,人已经不见了。”凌烨辰皱眉:“若是冲着裕王侧妃来的,有一点很奇怪。” “皇上是在想,什么人能将安城看顾的连一封书信都寄不出来么?”腾芽与他目光相触。 “不错。”凌烨辰从她清亮而温润的眼眸里,没看到一丝怀疑。“其实能做到的人不是没有,且也不多。朕可以,裕王同样可以。亦或者还有别人。” “不错。”腾芽点头:“若论权势,皇上自然可以。裕王也能不费力气的做到。但是裕王不会抱走自己的孩子,将侧妃看押。她若是不喜欢静夜,一句话说明,静夜会很识趣。” “你不怀疑朕吗?”凌烨辰捏住了她的下颌,微微抬起。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明和一笑:“皇上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若真的要收回安城,皇上会真当真枪的作战,不会拿一个才出生的孩子作为筹码,来要挟裕王。这世上有比地盘更要紧的,就是名誉和尊严。臣妾熟识的皇上,绝不可能用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换走自己的名誉和尊严,所以没什么可怀疑的。” 这个答案,自然是让他很满意的。凌烨辰笑着将她抱在怀中:“所以,有你在朕身边,无论是多么棘手的事情,都能心意相通,你为朕纾解。不过,这件事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是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做如此无耻的事?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静夜自己怀疑皇太后。但是太后已经薨逝,她不知道罢了。”腾芽微微蹙眉:“皇叔虽则年轻,可这几年来,他为盛世出征,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没少树敌。照这么看,极有可能是为寻仇而来。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臣妾想恳求皇上能帮我送一封信件会盛世,将此事告知皇叔,也好让他能早点挽回局面,找到那个可怜的孩子。” “好。”凌烨辰点头:“朕也正有此意。能在邻国藏匿这样势力的人,也一定不简单。不管是冲着谁来的,朕也不得不防。早朝和那些大臣们商议此事,他们还诸多猜测……” 说到这里,凌烨辰的脸上流露出不满:“芽儿,朕一定会好好当皇帝,好好守护邻国的江山,好好保护你。” 他这么说,便是间接的告诉他,朝臣的那些酸话,一定是和她有关的。指不定又是什么盛世的探子,和她里应外合之类。是让人烦不胜烦。“皇上不必烦恼。无论多棘手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不足以成为您的烦恼。” “说的对。”凌烨辰温和一笑:“有你在,多烦恼的事情朕都有信心解决。” 腾芽回头看了一眼案上的折子:”皇上还有要紧的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你不打算陪朕一起看折子吗?”凌烨辰拉着她的手,温柔道:“朕看折子,你研磨,不是很好吗?” “臣妾只怕在这里的话,皇上就要分心了。”腾芽微微舒展唇瓣:“何况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想过去瞧一瞧。” “是么?”凌烨辰随意的问了一句。 “可不是么。”腾芽故意酸道:“皇上好不容易去了,又走了。臣妾若是皇后娘娘,也必然心口窒闷。” “你呀!”凌烨辰握了握她的手:“去吧。晚些时候朕再去陪你。” “好。”腾芽行礼,举止轻柔的退了出来。 黄桃已经查清楚了事情,快步迎上前来:“杨嫔现在正在御花园后湖采摘。主子要过去看看嘛?” “后湖?”腾芽微微点头:“也好,那边人少。” “是啊。”黄桃温和的说:“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船,主子这就可以过去了。” “这时候的后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虽然也是个赏荷花的地方,可并不像皇后的碧波阁那么清凉。所以妃嫔们一向不爱来这里,总觉得又远又不舒服。”在船上,黄桃细心的讲解了这里的情况。 腾芽听着,是觉得有些热。湖面被阳光晒的波光粼粼,看哪里都是热的。 “杨嫔的船在前头。”黄桃对小川子道:“慢慢把船划过去。” “是。”小川子划船和在行,水性也好。三两下,船就划过去了。 “娘娘,您快看,那是腾妃娘娘来了。”优蓝看见腾芽过来,不禁吓了一跳。“腾妃娘娘怎么会来这里?” 杨嫔倒是神情自若:“御花园的后湖,本来就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 话音落,她边走到船边上,朝腾芽行礼:“臣妾见过腾妃娘娘。” “原来是杨嫔啊。”腾芽见她就主仆二人领着个内侍监来采花,船上已经摘了不少荷花。便知道她是自己动手,亲力亲为。“杨嫔怎么这么有兴致,这时候来采花?” “回娘娘的话,臣妾一向喜欢荷花,夏日或者天不亮来搜集荷花、荷叶上的晨露。或是上午的时候,采摘一些鲜嫩的荷花回去观赏,或是傍晚的时候,取一些荷叶回去做叫花鸡来吃。总之得空便会过来这里。也因为臣妾的宝清殿离这里很近。”杨嫔笑着说:“只是难得见腾妃娘娘过来。” “哦。”腾芽温婉一笑:“我也是闲来无事,听说御花园里后湖的荷花极好。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盛放的紫薇,御花园里倒是鲜少有别的花能看。荷花反倒开的舒心,让人看着就觉得惬意。” “腾妃娘娘也喜欢荷花,那可真是好。”杨嫔笑的合不拢嘴:“只是臣妾今日的荷花采的差不多了。这花要趁早送回去才好,晒久了怕是会蔫。不知道娘娘可否愿意移驾宝清殿,去尝尝臣妾宫里的茶。” “也好。”腾芽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身边的侍婢脸上,察觉了些许异样。 “腾妃娘娘您请。”杨嫔很是客气的目送她的船先走,才吩咐身边的内侍监回宫。 “娘娘,您何苦招惹她……”优蓝压低了嗓音道:“她若是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吃罪不起。” “这叫什么话。”杨嫔疑惑的扫了她一眼:“只是去咱们宫里坐一坐,喝一盏茶,能有什么闪失?” “可是……”优蓝又道:“她与皇后娘娘不睦,宫中人尽皆知。可是皇后娘娘一直关照着娘娘您,若是这事情传到皇后耳中,只怕会误会您有靠拢腾妃的意思,到时候她无所谓,可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呀。” “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才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多心。”杨嫔拧着眉头,淡淡道:“别说了,没的坏了宫里的规矩。” “是。”优蓝有些不甘心,胆怯的望着腾妃的背影。这样的盛暑天气,那腾妃一身清亮的绿色裙褂,配以翡翠饰物,看着冰肌玉骨,肌肤胜雪,确实好看。怪不得能让皇上这么动心。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杨嫔,成日里往后湖来,晒的肌肤都黑了不说,且看着就像田间的农妇一样,头发乱了也不知道好好梳梳,掰掰手指头算算,皇上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来宝清殿了。 “你住的这里,果然是去后湖很方便的。”腾芽禁不住发觉,从后湖划船到她的宝清殿,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且不用换乘肩舆,船直接就在宝清殿的后门前停下。下了船就能直接回宫。 “只是要委屈娘娘同嫔妾一道走着后宫门。还请娘娘不要见怪。”杨嫔依然是温和的。其实她自己记得,腾妃刚入宫的时候,她也和这后宫的妃嫔一样,很不喜欢她,甚至在背后诋毁过,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她渐渐的发现,腾妃之所以得皇上的喜欢,绝不是传言中使尽了妩媚手段,而是独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怪不得能让皇上倾心。 “优蓝,去奉茶。”杨嫔冲优蓝点了下头。 “是,娘娘。”优蓝心里不情愿,还是凝眸退了下去。 这时候,杨嫔领着腾芽走进了内殿:“娘娘不要嫌臣妾这里粗陋,还请您宽座,茶一会儿就来。” “你这里收拾的精细,处处点缀着荷花,倒是独具匠心。”腾芽笑着说:“看得出你很喜欢荷花。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嫔妾的母亲,名字里有个荷字。每次看见荷花盛放,就会情不自禁想起和母亲在一起的情景。摘些荷花摆在宫里,就好像母亲陪伴在身边一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还请娘娘不要见笑。”杨嫔说着,便让人捧了今天摘下的荷花插好。 “这倒是巧了。”腾芽禁不住低下头:“本宫的母亲,名字里也有个荷字。” 杨嫔有些尴尬:“臣妾无心提及娘娘的伤心事,还请娘娘恕罪。” “罢了。”腾芽与她对视一眼:“你倒是清楚本宫的事。” “您来宫里的时候,后宫就传遍了。嫔妾不想知道也是难。”杨嫔微微叹气:“那时候,还偏听偏信,真的以为娘娘您和传言一般,那时候您入宫,恐怕嫔妾也没少给您脸色瞧。如今想来,当真是嫔妾愚蠢,还望您多多包涵。”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腾芽微微一笑:“只是,后宫里的姐妹八成都嘲笑过本宫。唯独你敢当着本宫的面说这件事。” “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做了,便认,不会隐瞒。”杨嫔抚了抚自己的脸:“正因为不会讨好,也不会奉承,更不多顺着那些人说话,才落得孤孤单单的样子,也唯独只有这些荷花作伴罢了。” “一年四季,唯有盛夏荷花开的最好。那其余的时候,杨嫔喜欢什么?”腾芽没从她脸上察觉有什么不对劲。要不是这个女人太会做戏,就是她真的不知情,只是被身边的婢子出卖。 “腾妃娘娘请用茶。”优蓝端着热茶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腾芽接过茶盏,发觉茶盏上也有一朵好看的荷花。她轻轻的揭开盖子,还没来得及吹散滚热的茶气,又有一位婢子走了进来。 “腾妃娘娘恕罪。”那婢子浅笑吟吟:“这盏茶用的水太热,将茶香都冲散了。娘娘不若尝尝奴婢奉上的这一盏。” 优蓝瞬间就瞪圆了眼睛,有些生气的看着她。 可这婢子犹如不觉,眉眼之间都是喜气。 黄桃将那茶盏重新奉上。 腾芽便放下了手里的那一盏。 “你叫什么?”她揭开茶盏,轻轻吮吸:“果然是比方才那一盏茶用了心思。” “奴婢清琉,多谢腾妃娘娘喜欢。” “杨嫔调教出来的婢子,果然不同。”腾芽微微一笑。 “娘娘不嫌臣妾愚钝就好。”杨嫔有些腼腆的说:“优蓝和清琉都是奴婢的家生婢子,不如宫里的婢子懂规矩。” “怎么会。”腾芽往那茶盏里细细看了,笑道:“这是用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水冲泡的茶。茶里还放了去了莲心的莲子。看着就别有一番滋味。” 杨嫔点头:“这茶是嫔妾闲来无事,自己调制的。娘娘若喜欢,不如常来坐坐。” “好。”腾芽温眸一笑:“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还要去探望皇后。” 杨嫔连忙起身:“嫔妾恭送腾妃娘娘。清琉,你去领路。” “是。”清琉恭敬的点头:“腾妃娘娘这边请。” 黄桃随着腾妃从正门出去,这时候小川子他们已经抬着肩舆在外等候。 “那两盏茶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婢子怎么怪怪的?” “不知道。”腾芽只是一笑:“但很快就会知道的。” 内室,杨嫔也同样奇怪的检查了两盏茶。“优蓝,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奴婢是瞧不过去她这样欺负你。”优蓝气鼓鼓的说:“何况又不是下毒,让堂堂的腾妃娘娘尝尝奴婢的口水怎么了?” “你还敢说!”杨嫔气的脸都变色了。“若是腾妃察觉,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可不是么。”清琉快步走进来,生气的不行:“要不是我替换了那盏茶,你现在可能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死不要紧,你别连累咱们娘娘。” “哪里有那么严重了?”优蓝一脸的不屑:“都说腾妃是医术精湛,又没说她鼻子最灵。奴婢就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的样子罢了。” 杨嫔长叹了一声,才道:“你若再如此,本宫也未必能保全你。好自为之吧。” 第190章 账册被烧 >> 宛心斜依在床榻上,脸色隐隐不好。 碧桃端了药汤送到她的唇边:“皇后娘娘,药汤正好温着,喝了就能舒坦一些!” 宛心接过药碗,手还带着颤,仰头皱眉咽了下去。“拿走吧。” 碗里都喝干净了,碧桃才稍微松了口气:“是,娘娘。” 这时候,宛心才将目光落在腾芽脸上:“真是对不住了,让妹妹见笑了。” 腾芽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不免担心:“好好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发了高热,还着了风寒。这可是夏日里不易得的病。” “许是本宫身子弱些,昨日听戏又吹了风。”宛心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已经退热了,芽妹妹不必担心。” “那就好。”腾芽原本以为她是心里别扭,才故意装病惹凌烨辰心疼。却不想还真是病的挺严重的。 “对了,过几日就要发放宫中俸禄。不光是妃嫔们的月例,还有宫人们的月俸。左妃想必已经将账册交给你过目了吧?”宛心边说边不时轻咳一两声,看样子也是难受得慌。 “劳皇后娘娘记挂着,左妃娘娘已经将账册交给了臣妾。”腾芽温和的说:“臣妾会仔细看的。” “那就好。”宛心连连点头:“妹妹一向细心,这些事情交给妹妹你来打点,本宫也放心。” “臣妾原本是来探望娘娘的,却劳娘娘这样费心提点,到底也不利于静养。”腾芽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不必。”宛心捂着口鼻,皱眉了一会儿,忍住咳嗽才道:“我这几日乏力,又怕病气传染给你们。想好好的歇一歇。已经让人传下去,这几日就不必你们过来请安了。” “那……也好。”腾芽看她憔悴的模样,少不得点头:“臣妾告退。” “去吧。”宛心目送她离开,才忍不住咳嗽起来。 碧桃连忙替她抚背:“雪桃,快,端一盏温水过来。” 待到腾芽一行人走远了,碧桃才让房里的宫人都退了下去。“皇后娘娘这样自损身子,真是叫奴婢心疼。” “若不如此,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宛心幽幽一笑,满心温暖:“左妃要抬举她,那本宫就送这个顺水人情给她。只是腾芽能不能给她长脸,亦或者是给皇上长脸,那就不关本宫的事了。” “娘娘说的是。”碧桃仍然担心:“服了药,娘娘就早点睡下吧。” “不急。”宛心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禀告皇上一声,说本宫风寒入体,这几日后宫的事情就交给溪夫人暂时打点。” “是。”碧桃恭敬的点头。 “咱们就只管躲懒养病,什么时候都不要过问。这后宫自然有后宫的趣事。”宛心深吸了一口气:“乏了,睡会。” 雪桃连忙过来扶皇后躺下。 腾芽从碧波宫返回漓乐宫之后,便让黄桃陪她去看账册。 黄桃在旁边陪着一并看起了账册,倒是冰玉体贴,端了一盘刚切好的西瓜。 “你这西瓜切的倒是别致。”黄桃抬眼看见那喜人的红色,禁不住笑起来:“旁人要么切成一块块的,要么是四四方方的小块,你这确实圆圆的。” “我只是切了一刀,然后用勺子挖成这样的形状。不大不小的,正好入口。”冰玉笑眯眯的说:“主子尝尝甜不甜。” 腾芽略微点头,却没顾得上看一眼:“没想到后宫的银钱账册这么麻烦,哪一宫的宫人做错了事情,被主子罚俸要记下来扣除,又是谁得了皇上的嘉许,赏赐了银子,也要记录下来。妃嫔们从内务府的支出超过每月的份额,还要记下来。后宫这许多人,每人一笔,都是个不小的问题。的确千头万绪,一笔笔的核查,也确实需要时间。” “也不差这会功夫了。”冰玉心疼的说:“主子在外面奔走了一整日呢,吃口西瓜解解暑也好哇。” “我等下吃,先看完这两页。”腾芽笑着对冰玉道:“你弄得这样好看,我等下是要多吃一点。” “嗯。”冰玉满意的点点头:“那奴婢去准备晚膳,公主慢慢看。” “好。”腾芽仔细的核对每一笔银钱的进出,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还有几日发月例?” “就后天了。”黄桃也陪着看。“奴婢瞧着,这些账目一笔一笔的,左妃娘娘都捋顺了。想必就是怕主子头一回理账,有什么不顺手的。” “是啊。”腾芽不由得叹气:“也多亏了左妃记录详细,我才能直接核对金额。不然从头开始,又要调内务府的记档,可真是焦头烂额。” “主子放心,从月例发放之后那日起,奴婢会仔细留心这些事,每日记录下来。到月末理账就不会乱了。”黄桃体贴的说。 “好。”腾芽点头:“那就辛苦你了。不过这两晚我还是要自己看一看,毕竟是头一回,总是不能辜负左妃的一番好意。” “主子说的是。等下用过晚膳奴婢再陪您看。”黄桃温柔体贴,语声听了就让人很舒服。 腾芽点了点头,吃了点西瓜,又继续低下头。 本来想去漓乐宫用晚膳的。可凌烨辰刚出宫门,就遇见了毛凝一行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毛凝温和的行礼,眉目间透着一些晴朗。“皇上这是要出宫么?实在不凑巧,臣妾做了些小菜,正想送给皇上品尝。” “你做的?”凌烨辰有些诧异。 “是。”毛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是臣妾再母家的时候,和母亲学的一些小菜。皇上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宫人送进去,晚些时候再品尝。” 凌烨辰略微一想,道:“你用过晚膳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还没用晚膳。”毛凝甜美一笑。 “那便去你宫里用吧。”凌烨辰只是不想看她怀着身孕,做了这些吃的,还要遭人冷待。 “多谢皇上。”毛凝脸上一喜,便紧着吩咐了两个婢子先回去准备。“臣妾宫里还有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人送来的西瓜。不如冰镇了请皇上品尝。” “皇后不是身子不爽快吗?”凌烨辰记得,是皇后身边的碧桃特意过来禀告的。 “正因如此,臣妾才更觉得不安。皇后娘娘病着身子不痛快,却还惦记着臣妾,着人特意送了些过来。”毛凝的脸上透着些许担忧:“臣妾却不能为皇后侍疾,实在是愧对娘娘一番厚爱。” 毛凝与皇帝一并走着,肩却比他靠后许多。这便是宫里的规矩,她不敢有半分僭越。后宫之中,能与皇上并肩而行的,终究只有皇后。 凌烨辰发觉,毛凝乖巧安静,话也不多,稍微松了口气。那一晚的按耐不住,这后宫便多了一个要他分心去照顾的女人。有时候想想,身为君主,坐拥天下,却唯独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不受委屈。他忽然在想,当他册封毛凝为贵人,赐居倾波宫的旨意传到后宫的时候,芽儿是什么心情? 入夜了,腾芽看折子看的有些累,于是闭上眼睛仰着头让冰玉给她揉揉太阳穴。 “公主不如早点睡吧。反正还有一日呢。”冰玉看她满脸的疲惫,少不得心疼的说:“再何况,左妃娘娘那么用心的做好账册才给您送来,想必不会出岔子的。” “说的是呢。”腾芽微微一笑:“古人说春乏秋困夏打盹,还真是不假。入夏之后白天太热了就不好睡,一入夜,风凉,就特别想睡。” “那主子去睡吧。奴婢把这里整理好。”黄桃恭敬的说。 “也好。”腾芽就着冰玉的手起身,慢慢的走出了书房。“对了,皇上不是说要过来用膳么?怎么没见来呢?” “奴婢听说皇上才出了九銮宫,就遇见了前去送膳的毛贵人。随后皇上就跟着毛贵人去了倾波宫。”冰玉怕她不高兴,少不得笑道:“兴许是那毛贵人手艺不错的缘故吧。也是难为她了,有孕还要下厨做膳。想来皇上是不想拂她面子。” “她才有孕,皇上去陪陪也是应该。”腾芽走到后院的庑廊,看见那房中的灯亮着不免皱眉:“她还没睡吗?” “还没。”冰玉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何必当初呢。” “罢了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别再多提。她现在也是可怜。”腾芽将心比心,若自己的孩子才出生就被人夺走,那该是多了辛酸的滋味。“她为了裕皇叔,也付出了不少。” 又走了几步,腾芽对冰玉道:“我去陪她说两句话,你先回房整理床铺吧。” “是。”冰玉懒得看静夜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自然是愿意先走一步。 腾芽拍了拍门,里面的人便很快走过来敞开了门。“公主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腾芽走了进去,皱眉道:“听说你午膳就没怎么动,晚膳又还摆在桌子上,不觉得饿吗?” “没有胃口,吃不吃也无妨。” “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即便是有了孩子的下落,你又怎么能把她接回来好好照顾?”腾芽看她消瘦的脸庞,不免担忧:“你得先顾好自己。” “敢问公主一句,您已经送了信笺回盛世吗?”静夜蹙眉,一脸担忧。 “未免有什么差池,我请皇上替我送信笺回盛世。想来最迟明日,就能收到盛世的回信了。”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放心就是,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力查清楚。” “多谢公主还肯帮我。”静夜含着泪,一脸感激的样子。“昨日我因为担忧而说了些不应当的话,还请公主不要介意。” “无妨。”腾芽皱眉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着。” 静夜稍微一想,道:“即便我可以安枕,公主只怕也不能安寝。” “为何这么说?”腾芽与她对视一眼。 静夜微微蹙眉:“越是这样的夜晚,就越容易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愿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吧,最好别应验。” 她话里有话,听得人有些不安。腾芽没多问,只是转身走了出来。 万籁俱寂的夜晚,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蛙趣。腾芽有些辗转难眠,不知道心里在烦什么。 开着的窗,不时的送了夜风进来,穿过薄薄的帷帐,驱散了暑热。 腾芽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索性坐起来抱着双膝,静静的聆听风声。 “公主,不好了,书房着火了。”冰玉急火火的跑进来,担忧的不行:“公主,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腾芽顺手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撩开帷帐光着脚下了床。“书房着火了?怎么回事?” “好像是书桌上的烛台倒了,蜡油滴在了书册上,就这么烧起来。”冰玉心慌的不行:“还是守夜的内侍监发现的。可是发现的时候,似乎已经烧了一会。公主还是先穿上鞋吧,地上湿气重。这时候,宫人已经在救火了。” “黄桃呢?”腾芽凝眸道:“她不是收拾好东西才离开书房,怎么会没有熄灯?” “这……”冰玉心头一紧:“奴婢没看见黄桃姐姐啊。” “糟了。”腾芽赶紧穿上鞋子,夺门而出。 “公主,您等等奴婢啊。”冰玉赶紧追了出去。 “主子,幸亏是这小太监守夜尽职,走到后院巡视的时候就发觉书房烧起来。这时候火已经扑灭了。”小川子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跪了下去:“都是奴才当差不谨慎,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请主子责罚。” “罢了,先别说这些。有没有看见黄桃?”腾芽担忧不已,表情凝重:“她人在哪里?” “回主子的话,没看见黄桃。” “确定着火的时候,她不再书房里吗?”腾芽忧心忡忡的问。 “确定。”小川子连忙点头:“着火的时候,书房里并没有人。” “那就好。”腾芽松了口气,她害怕是那些人为祸,连黄桃都遭遇毒手了。“掌灯,本宫要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被烧了。” 冰玉提着灯进去,小川子也将房里其余的几处宫灯都点上了。 说来也是好笑,所有的东西都没事,偏偏是她辛辛苦苦看了一晚上的账册都被烧毁了。腾芽禁不住蹙眉:“冰玉,你清点一下,看看账册烧了多少。” 冰玉这时候,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根本就是有心人故意所为。明知道眼下这件事对公主您很重要,却过意放火……” “好了。”腾芽虽然着急,但是总算还冷静:“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是还有一日吗?实在不行,咱们只能再做一份。” “是。”冰玉点头:“奴婢这就去清点。天一亮,再让人去内务局拿记档册过来,重新做账册。” “嗯。”腾芽饶是叹气:“小川子,你们也别闲着,四处去找找有什么可疑的人。本宫得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究竟是有人推倒了烛台,还是只是一场意外。” “是。”小川子应声,却不放心的留了两名内侍监在这里看着。 “主子,您先去睡吧。”冰玉关心的说:“都到这个时候了,着急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养足精神,明天再仔细的做好这些账册。” “好。”腾芽点头。“我自己回去就是,别跟着我。” “是。”冰玉心里也会生气。皇后斗不过公主,就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害人,还当真是好笑。对外,她病着,与世隔绝一般的静养在自己宫里,什么事情都能撇的清清楚楚。 经过静夜的厢房时,腾芽特意驻足。没想到漆黑的房间里忽然有人将房门给打开,猝不及防的把她拽了进去。 腾芽似乎是有心理准备的,并没意外。 静夜却有点担心的说:“我都已经提醒你了,晚上很可能会出事,让你别睡醒着神,怎么样,账册还是被烧了吧。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及时把黄桃给救出来,她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烟呛死。” “黄桃在哪?”腾芽紧张的问。 “还昏着呢。”静夜往床上望了一眼。“她呀,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厉害。否则不可能有人在她身后,她都没察觉。这一下子,就把她给打晕了。我就趁着那人离开,赶紧把她救醒。你快看看,她现在没事了吧?” 腾芽走过去,借着微弱的外头透进来的光,使劲按了按黄桃的人中穴。 劲儿用的狠,黄桃一下子就疼醒了。 “哎呦……” “嘘!”腾芽示意她别出声。“你没事吧?” 黄桃连忙摇了摇头:“有人从身后打晕了奴婢。主子,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账册被烧了。”腾芽如实的说。 “真是卑鄙。”黄桃气的不行:“她们这是实在拿主子您没办法,才会想出这样的毒计。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你也别顾着生气了。”腾芽微微勾唇,道:“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应对眼前的困境。” “是。”黄桃略点了下头:“但凭主子吩咐。” 翌日清早,腾芽宫里走水,烧毁账册的事情就传的后宫人尽皆知。 就连凌烨辰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人没事吧?”他皱眉问了一旁的颂昌。 “回皇上的话,腾妃娘娘安然无恙,漓乐宫也不曾有人因此受伤。索性是巡查的内侍监发现的及时。”颂昌忙不迭的回答。 “那就好。”凌烨辰轻哂道:“回头赏那内侍监两锭银子。奖赏他差事当得好。” “是。”颂昌却担心的不行:“皇上是否传内务府的人,帮着腾妃娘娘将账册重新做好?毕竟明日就是后宫发放俸禄的日子了!” “她没来找朕,便是自己能解决。”凌烨辰根本不担心她应对不了。“若朕偏要这时候帮她,反而不好。她会觉得朕不信任她,小瞧了她。” “这……”颂昌挠了挠头:“奴才不懂这个。” “不懂,那你就慢慢学着。”凌烨辰饶是一笑:“走,上朝去。” “是。”颂昌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皇上移驾清光殿。” 而这个时候,尤昭仪已经到了溪夫人寝宫的内殿之中,笑吟吟的说:“姐姐听说了没有,这一大早起,腾妃就让人去了内务府呢。可是皇后娘娘病着,没有人点头,内务府的人也不敢轻易就把其余的账册送去漓乐宫。万一又被腾妃给烧了可怎么是好?” 溪夫人看她这般高兴,心里便生出鄙夷之意。都说后宫的女人,喜怒不形于色才活的长久。这尤昭仪就是肤浅。“妹妹说的是呢。皇后娘娘不点头,内务局的人当然不敢随便把记档册送去漓乐宫。也是那腾妃入宫的时间短,懂不得这许多内情。左妃倒是想帮她,可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左妃还是先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罢。旁人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这么操心。更何况,左妃就真的那么喜欢这位腾妃?腾妃可是才入宫几个月而已,就把她的恩宠给抢走了。这样的人,用着难道就不防着?臣妾才不信左妃有如此的胸襟。”尤昭仪笑的合不拢嘴,咱们只管明日一早,看热闹就是。 “说的是呢。”溪夫人幽幽叹气:“这位腾妃也是的,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依臣妾看,她不是大意,而是蠢。”尤昭仪咯咯的笑个不停:“只看毛凝被册封的那件事吧,整个后宫都知道,唯独她不知情。你说皇上看重她,可是却并没有告知此事是为什么。不就是觉得她知道了一准闹起来。这样的女子啊,连皇上都会怕,咱们哪里能不谨慎的提防着。” “你说的也对。”溪夫人微微一笑:“妹妹来得早,想必还没用早膳吧。正好我宫里才做好,不如在我这里用些?” “不必了。”尤昭仪笑着摆摆手:“姐姐还是陪墨殿下用膳吧。臣妾等下还要去一趟内务局。这么好的热闹,自然是得就近看了。回头看完了,再来和姐姐细说。” “行。那你去吧。”溪夫人才不愿意搅合这件事:“我是得陪墨殿下用早膳了。” “姐姐莫怪妹妹说句实话。”尤昭仪轻轻叹气:“这别人的孩子,可不好伺候吧。姐姐不如早点有自己的孩子,把这个棘手的送回去。” “多谢妹妹提醒。”溪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怕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第191章 双雕之策 >> 溪夫人才走进正殿,就看见殿上乌泱泱一片。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她吓了一跳,赶紧近婢苁心把墨殿下带了下去。这么多人,别说闹起来,就是一个不小心推搡了一把,碰到墨殿下她也吃罪不起。这么想着,她不禁皱眉:“你们这一大清早的都来本宫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夫人还没听说么?腾妃宫里出事了,说是把账册给烧了,这时候各种的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都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咱们可不比腾妃宫里富裕,什么都是足够的。有些姐妹就指望着这笔钱过日子呢。入夏了,什么都要准备,要不然连换季的衣裳都做不成呢。” 说话的是个不怎么入流的宫嫔,溪夫人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这样的人这时候都冒出来,想来是犯了众怒。 溪夫人忙不迭道:“即便是腾妃有什么不利,皇后娘娘也一定会多多提点。何况成日里都是午时过后才会发放例银,这才清早,你们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些?” 这么说着,溪夫人皱眉望了一眼默不吭声的丁贵仪:“时候还早,本宫还要和丁贵仪一道去皇后宫里请安。其余的事情,不如等到午后,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再说。” “臣妾等当然愿意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可是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凤体违和,一直卧床静养,只怕这件事情,娘娘现下还不知情呢。” 溪夫人淡然一笑,微微扬眉:“所以本宫这就去禀告皇后娘娘,你们还是散了吧。” “是啊。”丁贵仪少不得随声附和:“后宫的事情,总是要问过皇后娘娘才能清楚。诸位姐妹就先回宫吧。这件事情,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宫婢和内侍监们帮着一道请了殿上的人出去,这里才算是恢复了安静。 “这些人也真是的,素日里连后宫都不常见到,名字都喊不出,根本就没几个月例钱,一听说账册烧了,就个个冒出来叫唤。说句不好听的,宫中吃穿到底还是不用自己掏腰包,这若是要往里贴钱,她们不得砸锅卖铁了么!怎么就过得这么穷空潦倒的?”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吓着本宫了。亏的是本宫机敏,不过,咱们还是得去一趟皇后宫里。到底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还是得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丁贵仪点头:“是啊。腾妃现在也是妃主了。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和溪夫人您,其余的妃嫔谁又能钳制的了她。和她有关的事情,自然还是谨慎些好。” “妹妹这么说,着实是抬举我了。”溪夫人幽幽叹气:“我哪里能钳制得住腾妃,只盼着她不会把我当做眼中钉就已经很好了。” 两人说着话,就赶到了皇后的碧波宫。 这时候,宛心正在宫里幽然赏花呢。花房才送来了不少夏季盛放的鲜花,倒是不比春日里逊色,看着也叫人舒心。 碧桃快步走进来,一脸喜气的说:“皇后娘娘,如您所料,妃嫔们都去溪夫人宫里闹了。溪夫人这时候已经和丁贵仪一道过来了。你可要见见她们?”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宛心这些日子躲着不见人,也觉得烦闷。这时候正好来看看她俩有什么话说。更何况,腾妃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她身为皇后的能平息风波。等,就是等这个好时机。她必须要在腾芽册封之前,好好给她点颜色瞧。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一道行礼问安。 “免礼,赐座。”宛心有些慵懒的靠在软垫上,眉心锁紧:“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溪夫人笑盈盈的坐下,温和的说:“臣妾原本也不想一大早来叨扰娘娘的清静。可是后宫那些妃嫔小主们,领着各自的奴才婢子,都快要把臣妾茵浮宫的门槛给踏平了。臣妾实在不敢做主,也就只能前来叨扰娘娘。”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一脸疑惑的问。 “回娘娘的话,是腾妃。臣妾听闻腾妃宫里着火了,把账册烧了个精光。若是要重新做,恐怕会耽误这一回的月例发放。臣妾原本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那些不常见到的宫嫔,却说必须要个说法。臣妾怕那么多人在茵浮宫里闹事,会吓着墨殿下,才不得已来叨扰娘娘。希望娘娘能那个主意。” “腾妃宫里的账册被烧了?”宛心一脸狐疑:“这是怎么回事?腾妃如何?有没有受伤?” “回娘娘的话。“丁贵仪温然道:“腾妃并无事,她宫里也没有任何一人受伤。是巡夜的内侍监发现的及时,便喊来人将火扑灭了。说是一盏宫灯倒在了账册上,就烧了起来。臣妾还听说,腾妃也着人仔细查过,没发现有人蓄意纵火。兴许只是个意外吧。但这意外也未免太不凑巧,最要紧的便是账册,账册却烧了。所以宫里的那些人才会闹起来,生怕月例银子延迟,发放,又或者腾妃算错了她们的银钱。” “腾妃是左妃举荐的人,想来也不会如此不中用。”宛心心里叫好,面上却也露出了担忧之色:“这样吧,容后本宫会去询问一番,看看腾妃可有补做账册。其余的事情,就慢慢再说吧。” “是。”溪夫人和丁贵仪异口同声的应下。 宛心斜靠在床上,脸色隐隐透着不好。 “皇后娘娘还是要多休息,避免操劳。”溪夫人关心的说:“这几日,墨殿下十分惦记娘娘。总说想要回来陪伴娘娘。可是因为娘娘凤体违和,臣妾不敢贸然带墨殿下过来。即便要来,也要先问过娘娘的意思,不知道娘娘是否……” “本宫也很惦记子墨。”宛心微微叹气:“但本宫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谨慎些好。容后再说吧。” “是。”溪夫人禁不住在想,皇后还真是忍得住啊。这么久不见自己的儿子也无妨。当真是让人佩服。 “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溪夫人来皇后这里,就是为了走个过场。这个过场走完了,事情就与她无关了。无论是谁再为了月例银子的事情烦她,都不关她的事。“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将养,早占勿药。” “去吧。”宛心目送她离开。 丁贵仪却殷勤的从碧桃手里接过药碗:“让臣妾来侍奉娘娘用药吧。” “嗯。”宛心点头,对碧桃和雪桃道:“你们先下去。” “是。”两个丫头微微点头,双双退下。 这时候,宛心的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看样子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足以让那位新妃陷入困境。后宫里这么多声音,一人一句,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皇后娘娘所言不错。”丁贵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只是臣妾觉得,这件事未必能让皇上收回旨意,不册封她为妃。恐怕还要在别的事情上下点功夫。” “这件事情,不可能让皇上收回旨意。但只要腾妃不能被众人信服,那皇上也不会放心的将权势交给她。咱们自然可以慢慢筹谋。那溪夫人又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溪夫人不敢擅自做主,看见那么多人闹事,第一时间就是来皇后娘娘这里禀告。但是臣妾总是觉得,溪夫人也有点想要推脱责任的私心。腾妃她吃罪不起也就罢了,她更不敢让皇后娘娘您对她不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难题送到娘娘您面前来,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子,安安心心的回宫了……” “你觉得她有没有别的心思?”宛心蹙眉,声音沉冷的问:“比如说,想要坐山观虎斗!”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丁贵仪不禁打了个寒颤:“溪夫人对娘娘有异心?” “你不觉得吗?”宛心饶是一笑。 “臣妾愚钝,还以为溪夫人根本就没有争斗的心思……如今看来,也是臣妾太糊涂了。”丁贵仪只觉得后脊梁发冷。 “你是糊涂。”宛心长叹了一声:“可本宫也糊涂。” “这话从何说起……”丁贵仪不解的与皇后对视:“娘娘一向洞若观火,后宫的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那是从前。”宛心垂下头,心里很不舒坦:“本宫早就摸不透后宫里的人心了。那溪夫人,素日里不争不斗的,就和杨嫔似的,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可是怎么弹指之间,就把本宫的子墨给夺走了?你若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后宫里这么多妃嫔,皇上怎么不把子墨交给别人,却唯独是她呢!且这些日子,本宫暗中观察。溪夫人对子墨甚好,好的如同己出,却唯独鲜少在子墨面前提及碧波宫,提及本宫。那样子,俨然是要把她自己看做事子墨的生母了,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皇后越说越生气,丁贵仪拧着眉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宛心唇角微微勾起,眸子里映出了冷意:“本宫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账册的是收拾不了腾妃,就收拾溪夫人。你且往下看就是。” 第192章 煞风儆尤 >> 刚到晌午,腾芽就领着婢子到了宛心的碧波宫。这时候,她摸准了皇后正在用午膳,所以特意提了食篮子,里面是黄桃亲手做的几道小菜。 “腾妃怎么这时候过来?”宛心见了她,微微诧异:“这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啊。” “几日不见,皇后娘娘待臣妾生分了。”腾芽微微一笑,明朗的眼睛清澈见底。“从前都是唤芽妹妹,怎么今日娘娘称臣妾腾妃?” “倒不是生分,正是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宛心笑着说:“既然碰上了,就和本宫一道用午膳吧。咱们姐妹俩,也有好久没能一起坐着吃点东西说说话了。” “那正好。”腾芽笑眯眯的看了黄桃一眼。“臣妾让黄桃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自然是不能跟皇后娘娘宫里的御厨相比,但也别有滋味,就请娘娘赏脸品尝一下吧。” 黄桃把才从食篮里端出来,摆在皇后面前,恭敬道:“请皇后娘娘品尝。” 宛心自然是不会吃腾芽宫里的做的东西,只是浅浅一笑:“这些小菜看着果然有滋味,不过本宫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倒是芽妹妹看着一脸急色,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既然皇后娘娘问起,那臣妾就如实禀告了。”腾芽知道,看见这些小菜,皇后就不会有胃口了。她就是要皇后没有胃口,才能好好的和她说道说道。“臣妾宫里的书房前一晚着火了。昨日臣妾努力的追查,终于查到了纵火之人。这件事情到底是后宫的事情,所以臣妾查清楚就马上来向皇后娘娘禀告了。” “哦?”宛心不由得纳闷:“本宫一病这几日,宫里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左右现在瞧着你安然无恙,本宫才稍微舒心。到底是什么人纵火?” “带进来,给皇后娘娘看看。”腾芽对黄桃使了个眼色。 黄桃即刻出去,吩咐人将那婢子给带了进来。 “抬起头来。”腾芽拧着眉头道:“皇后娘娘问话,问什么你便说什么,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那婢子红着眼眶,十分委屈的样子。“奴婢遵命。” “是你放的火?”宛心一脸的狐疑,闹不明白腾芽这是闹哪一出。奇怪的就是,那婢子连忙点头,丝毫不敢耽误。“你为何要放火?”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本来奴婢是想把账册收好,方便腾妃娘娘下次再用。可是奴婢不小心把烛火碰倒了,账册就烧了起来,奴婢害怕腾妃娘娘追究,就赶紧跑出了书房。” “胡言乱语。”宛心自然是不信的:“宫里的宫灯,都有精致的灯罩套住,即便是撞倒了,也不可能马上就烧起来。就算你是摘了灯罩,剪过烛心才烧的,刚起火,随便用什么也能拍灭。账册只是烧毁了一点点,腾妃宽容,断然不会苛责你,犯得着跑出去吗?本宫面前若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本宫将你发落去刑房,让那些奴才们好好审审你。”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不说实话。”那婢子委屈的不行,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皇后:“奴婢……奴婢是故意放火烧账册的。” “为何?”宛心与她四目相对。 看着皇后这样迫人的架势,那婢子哭的更大声了:“奴婢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做的。奴婢的母亲生了重病,奴婢急需一笔银子。那一晚奴婢跪在祈福殿外哭诉的时候,不知是谁听见,让人来告诉奴婢,只要烧了账册,就会给奴婢一笔银子,事成之后,还有翻倍。当晚,奴婢的枕头下面就放了十几个银元宝。于是奴婢一时贪念,就做了对不住腾妃娘娘的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岂有此理。”宛心一听这话,顿时就生了气:“为了一点点银子,居然敢在宫中纵火,败坏主子的名誉,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娘娘息怒,凤体要紧。”腾芽温眸一笑:“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不若就按照宫规,将这个婢子发落了也就是了。不值得您动怒。” “后宫里风波频起,都是本宫没有尽心驭下之过。”宛心幽幽道:“既然腾妃宽容,那这件事情就按照腾妃的意思去办。至于这个婢子,要怎么发落也随便你。”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微微勾唇:“那就剁了这婢子的手,以儆效尤。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宛心有些诧异,看腾芽的眼神微微发寒。“本宫已经说了,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饶是一笑:“只不过臣妾还有一个请求。” 宛心吃不准她什么心思,唯有先点头:“你且说就是。” “剁这个鼻子的手可不能白剁。她还得臣妾几乎得罪了整个后宫里的上上下下的人。臣妾恳求皇后娘娘开恩,让臣妾能在御花园里择一个位置剁她的手,以便后宫经过的人都能来凑个热闹。”腾芽说的毫不费力,一脸认真的样子。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匪夷所思呢。宛心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确定你要在御花园里做这件事?还要经过的人都来凑热闹?” “是。”腾芽认真点头。 “可是芽妹妹,这么做未免太过……惹眼。想必也会很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只怕……”宛心自然要提醒一句,否则到时候皇上怪罪起来,她也有能为自己分辩的话说。 “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这么做合适。这样的刁奴必须得好好处置,否则后宫里总有这样的歪风邪气,根本就止不住,岂不是每每都要劳您费心嘛!何况有她做例子,再想要伸手拿别人银钱来做昧着良心的事,就得想想这个前车之鉴。” 跪在地上的婢子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敢哭出声音,看着特别可怜。 宛心一方面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方面又有些担心腾芽别有所图,正犹豫要不要点头,就看见腾芽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臣妾这把匕首,削铁如泥,还是皇上赏赐臣妾把玩所用。说不定削去手臂也毫不费力气呢。陈琦还真想试一试。”腾芽的眼底依然清澈,语气也如常。 可她这个样子落在宛心眼底,简直比鬼还可怕。 “也罢。既然芽妹妹执意如此,那本宫也唯有答允。只是这件事……要不就交给刑房去做。你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御花园毕竟是妃嫔们游玩的地方,若是在那行刑,只怕要引来旁人的不适,令后宫不安呐。”宛心知道,她越是阻挠,腾芽就越会和她对着干。这么一想,她少不得再劝两句。“芽妹妹还是不要弄得后宫血雨腥风罢,只送去刑房也就罢了。” “别呀。”腾芽不满道:“皇后娘娘只将她送去刑房,那些人看不见血,也听不见声的,怎么会害怕呢。臣妾自入宫以来,吃了太多这些人的暗亏。这一次,臣妾说什么也不能再这么吃亏了。娘娘就依臣妾一回如何?” “唉!”宛心唯有点头:“既如此,那本宫就答应了。” “多谢皇后娘娘。”腾芽凝眸道:“只是娘娘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些日子还是静养为宜。” “自然。”宛心温和的与她对视一眼,心里还是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臣妾告退。”腾芽满意而笑,快步离开。 黄桃又吩咐人将那吓得面无人色的婢子给拖了出去。 “腾妃这是怎么回事,想要做这么莽撞的事情,还不听劝。”宛心纳闷的不行:“不像是她平日里的风格。” “人都会有毛躁的时候。何况这段日子,腾妃是被后宫里这些不满的声音给气坏了,以为用些手段,才能叫人信服,才会出此下策。殊不知,她做什么,在皇后娘娘您眼中看来,都是如此蠢钝。” “这一回,还真是蠢钝了。”宛心不禁莞尔:“她以为血腥就能镇得住后宫这群妖魔鬼怪,一只胳膊而已,哪里有这么大的功效,不过就是她自以为是。碧桃,本宫不方便出面,你着人谨慎盯着,别让她闹出祸事。当然,只要不至于惹得阖宫不宁,由着她去闹就是。反正本宫该劝的也都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她能不能听懂,完全是她的事情。将来,皇上也别想来找本宫的麻烦就是。对了,你让她们都谨慎点,消息别那么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最好等手剁了,再去给皇上送个信儿也不迟。” “奴婢明白。”碧桃微微一笑。“覆水难收,手砍了,皇上想不生气也难。娘娘您就?好吧。” 出了碧波宫,腾芽就直接让人把那婢子捆到御花园。 “你们都去嚷几声,把人都聚齐过来。”腾芽瞧着这时候御花园人并不多,没多大意思。“记得,溪夫人一定要请过来。” “是。”黄桃点头:“主子放心就是,奴婢明白该怎么做。” 腾芽温和的点了点头,对小川子道:“去搬把椅子过来,我要坐在这里等着人聚齐,再唱大戏。” 第193章 搬石砸脚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尤昭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圆了眼睛,诧异的看着近婢铃铛。 铃铛连忙道:“奴婢不敢胡说,是真的。腾妃娘娘说要在御花园剁了在她宫里纵火的婢子的胳膊。” “在御花园里!”尤昭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可真做的出来。她这是当了妃主就以为自己是这后宫里翻云覆雨的人物了。把后宫当做她漓乐宫的后花园了!” “管她怎么想,只要这件事触怒了皇上,那就有她好看的了。”铃铛笑的格外阴险:“到时候,只要昭仪您再点拨两句,加上咱们尤府的势力,还不马上把她击垮。这可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你说得对。”尤其笑着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只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动静?”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极力阻止来着,可是腾妃并不领情。后来因为皇后身子不济,也拦不住,就只有由着腾妃自己去解决了。” “哼!”尤昭仪鄙夷道:“皇后自然不会出来阻止。咱们认定的好机会,何尝不是她以为的好机会。后宫都想收拾这腾妃,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啊。”铃铛点头:“皇后娘娘比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想要收拾了腾妃。毕竟只有腾妃和她,与皇上相识微时。皇上待腾妃可比待她要好得多。” “是啊。”尤昭仪不禁陷入了沉思。 铃铛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告罪:“是奴婢多嘴了,还请昭仪恕罪。” “不关你的事。”尤昭仪走到梳妆镜前,仔细看自己的面庞:“铃铛你说本宫虽然不是绝色的美人,可这样子也不算难看吧?腾妃就算美,那美人看久了,也是会看腻的。为什么皇上却那么偏宠她,对本宫这样冷漠?这后宫里也不乏别的美人啊,为什么她们都不如腾妃,能走进皇上的心?” “奴婢觉得,兴许不是容貌的缘故。”铃铛小声的说:“可能是腾妃有别的手段。” “要是本宫也知道这个手段就好了。”尤昭仪长长叹气:“可是就是怎么样,都不能让皇上注意到本宫。哪怕比别人多一些也好哇,自从上回本宫安插人在腾妃身边的事情被揭穿,皇上就不进咱们这轻浪宫了。成日里本宫也是送去不少的补品和糕点,可多半是进了九銮宫那些内侍监的嘴,皇上连尝一口都不愿意……” “昭仪别为这些事情生气了,皇上即便不吃,只要知道昭仪的心意,早晚会感动的。”铃铛怕她一难过起来,就要乱发脾气,便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御花园看热闹吧!万一错过了这处好戏,那可是不值呢。” “说的也是。”尤昭仪果然显出了喜色:“看腾妃发飙,保管比皇后娘娘宫里的戏过瘾。走吧。” “是。”铃铛赶紧扶着尤昭仪出门。 这时候,好事的妃嫔们也差不多都聚齐在这御花园中了。许多人都是为了看腾妃飞扬跋扈为的样子才来了。至于那婢子的胳膊会不会被剁掉,她们一点都不在意。 “主子,人来的差不多了。”黄桃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的意思是在告诉腾芽,要等的那一位还没到。 “不急。”腾芽微微扬起下颌,凭着自己对飞扬跋扈的宠妃的理解,眼神里攒着些许得意些许阴戾,得意道:“再等等。来的人越多越好,本宫就是要让这宫里上上下下都看看,敢背叛本宫,在背后为祸,是个什么样子的下场。往后,谁若是敢再犯,本宫就剁掉她两只手两天退,让他泡在要缸里等死。” “是。”黄桃也读懂了那种眼神,脸上露出骄傲的颜色。就好像是再说,谁得罪了我们主子,谁就得死一样。 看着这主仆二人目中无人的样子,妃嫔们心都在颤。并不是怕,而是怨怼,是嫉妒,她们很讨厌被皇上娇惯出来的宠妃的样子。而眼前的腾妃,把这种宠妃高人一等的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怎么可能不让她们恨到骨子里去。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要等的人还没有来。许多人有些站不住,禁不住窃窃私语。 腾芽则稳稳的坐着,对身边的冰玉道:“本宫的茶都亮了,再去换一盏来。” “是。”冰玉温和一笑。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但是公主的决定,她都会不遗余力的执行。 很快,尤昭仪就到了。看着情形,有些纳闷的问一旁看了许久的丁贵仪:“腾妃怎么还不动手?这是在等什么?” 丁贵仪见她也来了,便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想显露自己的威势吧。” “就她事情多。”尤昭仪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而这个时候,溪夫人总算是来了。 溪夫人一来,气氛就不同了。谁都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溪夫人的位分最高。且皇后病倒的这些日子,后宫的事情多半是由溪夫人做主的。腾妃即便再怎么傲,也不能僭越身份。 于是大家像看戏一样,都来了精神,就是要看看腾妃会怎么对付溪夫人。 “主子,溪夫人来了。”黄桃给腾芽递了个眼神。 腾芽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不紧不慢的起身,略带些慵懒的朝人群让开的位置,姗姗而来的溪夫人行了个礼。“溪夫人也来了。” 溪夫人看着腾妃轻飘飘的动作,心里便不满:“腾妃这是闹什么?好好的,为何要搅得后宫不安宁?”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腾芽一点不解:“臣妾不过是想处置自己宫里的叛徒,怎么就搅得后宫不宁了?何况这件事情,臣妾已经禀明皇后娘娘,连娘娘都没有异议,溪夫人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和臣妾说吗?” “宫女做错了事情,你只管罚亦或者是赶出宫去就是。何必要弄得这么残酷。更何况御花园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家园林,是妃嫔们闲暇时游玩的场所,彰显的是皇家的气派和威严。你要惩治一个婢子,再不济也可以送去刑房,为什么一定要众目睽睽之下,在这里徒惹是非?这些事情,若是传到前朝去指不定要引起怎样的纷争,何苦?” “奴婢嘛,做对了赏做错了罚,这才是应当的道理。何况我里约宫里,也不是头一遭出现这样的婢子了,若是轻描淡写就这么过去了,岂不是纵容她们?”腾芽据理力争,语气很是强硬。 见溪夫人一脸的不服气,她笑吟吟的说:“何况连皇后娘娘点了头的事情,溪夫人是不是就不必再多说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溪夫人果然就生了气:“你的意思是本宫就不能过问了对吗?别说本宫替皇后娘娘协理后宫的事情,就算本宫只是夫人,也有权管理本宫座下其余的妃嫔。本宫觉得这件事情欠妥,就是欠妥,这婢子纵火,焚毁你宫里的账册,让你保不住脸面,只管将她打发出去便是,何必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很光彩吗?” 这番话说的真是够狠,丁贵仪和尤昭仪互睨一眼,都觉得特别解气。 “哎呦呦,溪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是对。”尤昭仪忍不住出声:“臣妾就说么,一向温和的腾妃娘娘,怎的这一次一定要如此严酷的收拾一个小婢子,却原来,她是伤了腾妃的面子啊。其实不就是账册没了,腾妃算不出宫中各人的月例银子么?你只管好好说就是,臣妾与诸位姐妹都会带上自己的宫人,好好核算之后给腾妃送去各宫开支,这就是比剁掉人家的胳膊管用?再说,胳膊剁了,腾妃还不是要重新算账,费这个事呢!” 她嗤嗤的笑着,眉眼里显出了鄙夷之色。只是很巧妙的用同情给掩饰下去,看着当真是气人。 腾芽微微勾唇,笑着说:“原来尤昭仪这么喜欢算账啊,那很好,下个月起,后宫的账册不如就交给你先核算,然后再送来本宫这里,如何?” “下个月?”尤昭仪疑惑的不行,唇边的笑容却出卖了她的真心:“不是这个月吗?” “好了,天气又热,妃嫔们聚在这里也难受。仔细中了暑期。”溪夫人冷冷道:“各自散了便是。” 在场的人谁都没急着动,目光如出一辙的落在腾妃脸上。 果然,她是不肯的。“来人。”腾芽冷着脸吩咐道:“既然人都来齐了,又不便久候,那就动手吧。” “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戍卫得令,猛然过来三人,一左一右的将那瑟瑟发抖,几乎晕倒的婢子按住。其中一人,抓住了她的右臂伸直。 第三个戍卫当即举起了刀。 “腾妃娘娘饶命,腾妃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做过对不起腾妃娘娘的事。”那婢子忽然就改了口:“奴婢根本就没有焚烧账册,奴婢是冤枉的。” “满口胡言。”腾芽冷蔑的看着她,蹙眉道:“银子是从你枕头下面搜出来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过。怎么?现在想反悔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解决了她!” “慢着。”溪夫人听了这婢子的话,眼前一亮。“腾妃,你没听见她喊冤么?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何必急在一时。不如让本宫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溪夫人要替皇后娘娘抚育墨殿下,又要协理后宫的事情已经很辛苦。臣妾宫里这点小事完全可以自己处理。”腾芽凝神看着溪夫人,目光透着一股坚决:“就不劳烦溪夫人了。” “怎么腾妃以为这是劳烦么?”溪夫人绷着脸:“既然事情是在后宫发生的,于情于理,本宫都该过问一句。现在这奴婢喊冤,本宫就不能置之不理。” “夫人当真执意如此?”腾芽并不是介意她管的宽,而是想给她提个醒,不要自己往圈套里钻。 可是溪夫人就跟着了魔一样,坚决一步不退。“这里这么多人,想来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把尺子。倒不如让这个婢子好好述说到底有什么冤屈。” 溪夫人逼近了一步,希望能让腾妃退步。“腾妃,众目睽睽之下,这事情若是就这么遮掩过去,恐怕也难堵住悠悠之口。倒不如就让本宫替你查清楚整件事。” “既然溪夫人主意已定,那臣妾说什么也是徒劳。你喜欢问,问便是。”腾芽唇角微微上扬,眉目之间的冷意却骤然增加。 觉出她是在挑衅,溪夫人自然不高兴。“松开她。” 戍卫们看了腾妃的脸色,才松开手退去一旁。 溪夫人这时候才对近婢苁心使了个眼色。苁心伶俐,快步上去把那吓得去了半条命婢子扶起来。 “不必害怕,你有什么远去,只管好好说就是。” 那婢子红了眼睛,哽咽道:“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没有纵火,奴婢只是去打扫腾妃娘娘的书房,奴婢去的时候,就已经起火了。奴婢害怕,所以躲在一旁不敢吭声,只因为房里有个纵火的人在……” 这话一出口,溪夫人的脸色禁不住有些不自然。“你是说你看见了纵火的人?” “是。”那婢子点头:“正因为看见了,所以奴婢不敢说。纵火的人也发现了奴婢,才将那些银子给了奴婢。奴婢本想着为母亲治病正好需要银子,一时贪念,才答应替他隐瞒。奴婢实在是没想到,隐瞒了实情,居然要被剁掉手臂,溪夫人开恩,奴婢若是没有了手臂,就不能在宫里伺候了,那奴婢也就没有银子给母亲治病了,求溪夫人开恩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 “是么?”腾芽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那你为何跟本宫说……是你拿了人家的银子才会纵火?” 婢子哭的可怜,一汪眼泪让人看着特别的心疼。“实在是奴婢答应了他,不会说出来的。奴婢原以为娘娘您会将奴婢赶出宫去,那样子奴婢正好能回去照顾母亲。可是没想到……” 这个时候,溪夫人已经不开口说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本宫才不信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腾芽冷傲道:“后宫里原本就很多见不得人的乌烟瘴气。本宫不追究你的银子是从谁手里得到的已经是保全你背后之人的脸面了。你却反咬一口,说你是冤枉的。难不成这些银子都是本宫栽赃你?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狡辩了。溪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溪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愿意说出银子的出处,求娘娘您开恩,就宽恕了奴婢吧。” 溪夫人有些愣愣的看着那婢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偏偏是尤昭仪不开眼,一心记挂着怎么叫腾妃难堪,根本没留心溪夫人的脸色。“既然这婢子说看见了纵火的人,不如就查下去好了。反正都是漓乐宫的人,查到底不就知道该是谁认罪了。说不定也能洗清腾妃的清白。省的诸位姐妹把什么责任都归咎在腾妃身上。这样子对腾妃多不公平啊!” “好哇,既然尤昭仪这么觉得,那就让着婢子说出收买她的人便是。”腾芽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正溪夫人要替臣妾做主,那臣妾就只好静静等着。” “夫人。”那婢子红着眼睛,动容的说:“纵火的人就是小川子,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 “小川子?”溪夫人有些不信:“他怎么会……” “小川子?”腾芽也是一脸的愕然:“不可能,小川子怎么会背叛本宫?她可是皇上亲自挑来本宫宫里伺候的人。” “腾妃娘娘,奴才冤枉啊。”小川子从戍卫里挤出来,愁眉苦脸的说:“奴才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奴才一向是忠心主子您的。” “是啊。”腾芽点头:“你一向是忠心本宫的。但凡是本宫宫里有事,你都格外殷勤上心。办事又一向勤力,本宫怀疑谁,也不可能会怀疑你,一定是这婢子胡嚼。” “可不是么!”小川子一脸委屈的说:“我月例银子就那么几个钱,我哪有本事给你十几个银元宝收买你。你少在主子面前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明明就是你。你打晕了娘娘身边的黄桃,被奴婢看见,你就赶紧丢下黄桃出来追奴婢。奴婢当时还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吓得几乎惊叫,你捂着奴婢的嘴,说给奴婢银子拿回家给母亲治病,还说你只是要焚烧账册,绝对不会伤了黄桃,奴婢信以为真,才答应的。” “你胡扯。”小川子咬牙切齿的说:“腾妃娘娘一向待奴才好,奴才有什么道理背叛娘娘。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若不是你给我的银子,你怎么知道我有十几个银元宝?”那婢子忽然反问一句:“银元宝的事情,奴婢只有方才在皇后娘娘和腾妃娘娘面前提及过一次。” 此言一出,局势顺利被扭转。 腾芽微微蹙眉,一脸愕然:“天啊,这么说除了本宫和皇后,也就只有小川子你知道银元宝的数量。若不是你给的,你怎么知道她有多少?” “腾妃娘娘……奴才冤枉啊。”小川子急的脸都红了:“奴才真的不知道这个奴婢在胡说什么。” “溪夫人,您怎么看?”腾芽这时候显出柔弱的样子来:“臣妾觉得是小川子,可是他自己不承认。这件事情既然溪夫人要替臣妾担待,那不如就帮臣妾断一断这冤假错案。也省的真的把这婢子的手剁了,回头六月飞雪什么的。” “既然小川子能说出那银子的数量……”溪夫人沉眉,看着小川子,话一时只说了一半。 “也许未必能完全证明是小川子,只是……”丁贵仪却看出了溪夫人的脸色不好,想打圆场,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黄桃走到众人之前,朝溪夫人行礼:“奴婢当晚在书房里整理账册,的确是有人忽然进来,趁着奴婢不注意,从身后给了奴婢一棍子。当时奴婢倒下的时候,隐约看见了那人双足穿着的布鞋。宫里奴才的鞋子一般都是一样的,宫中统一发放,可是打晕奴婢的人叫上穿的却是一双自己做的布鞋,和宫里的完全不同。而那双鞋,奴婢认得,就是小川子曾经穿过的蓝布鞋。”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腾芽略带些埋怨:“害的本宫差点就冤枉了这个婢子。” “回娘娘的话,当时是晚上,奴婢有没打了一棍子,实在是怕自己看错了。”黄桃有些愧疚的说:“直到这会,奴婢看见小川子脚上这双鞋,才猛然想起来这一点。当时奴婢手里还握着毛笔,毛笔掉下了小川子的鞋子上,留下了一块黑色印记。”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去看小川子脚上这双鞋。 腾芽则温柔的勾起了唇角,不经意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条绢子。 那绢子灰扑扑的,很是普通,她拭了拭鼻尖上的汗珠,便对小川子道:“这事情是溪夫人在查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只管对溪夫人说明就是。本宫既然已经不管这件事了,也不便亲自责罚你。你是去是流,是生是死,都是溪夫人说的算。接下来,要怎么喊冤,本宫也管不了了。” 小川子整个人都懵了,诧异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腾芽轻咳了一声,拿绢子捂住了口鼻。 溪夫人微微镇定,道:“既如此,你还是承认了吧。也省的本宫多费唇舌。” 小川子抬起头与溪夫人对视一眼,瞬间又垂下头去。 这时候,他凑巧看见腾妃的绢子轻轻的飘落在地上,且还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腾妃娘娘恕罪,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旁人的话就在漓乐宫做出这样的事情。”小川子连连叩首,满腔的委屈:“可奴才也是受人指使,而这个指使奴才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94章 愚蠢至极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尤昭仪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小川子,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地道呢。腾妃能指使婢子为自己的失误开罪,有什么必要指使你跟她自己过不去啊?你想要推卸罪责,也不该学那婢子说胡话吧?” 丁贵仪微微蹙眉,伸手拉了拉尤昭仪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了。 尤昭仪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丁贵仪一向比较稳妥,她这么拦着,想必是有缘故的。于是,她微微挑眉,道:“就看着奴才怎么说了。” “是啊。”腾芽接过话头,沉眸看着小川子:“本宫待你不薄,自你来本宫身边伺候,也曾亏待。只是今日你犯下这样的错,害的本宫几乎被人冤枉。这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要不要说出这个人身份,你自己决定。” “腾妃娘娘,奴才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小川子急的眼睛都红了。 “罢了。”溪夫人饶是叹了一声,才道:“既然这件事情如此复杂,不如让本宫去请示皇后娘娘。在皇后娘娘有明示之前,暂且先把这两个宫人交给刑房管制。” “别呀。”腾芽当然不乐意了:“话都说到现在了,这层窗户纸只差一下就捅破了。这时候反而停滞不前,溪夫人就不怕夜长梦多么?” “臣妾也以为,还是直接在这里问清楚为好。”杨嫔忽然开口,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溪夫人,用一种特别不满的眼神看着她。“溪夫人、腾妃娘娘,臣妾多嘴了。只是这件事情马上就有了答案,还是溪夫人说得对,众目睽睽之下解决此事,才最能堵住众人之口。否则在御花园里有这么一出事情,却没有答案,恐怕会让皇上与皇后娘娘忧心。臣妾也是守着月例银子度日的,所以最明白等月例的心情,想来在场的诸位姐妹以及各宫的宫人,也想马上就弄清楚,到底是谁害的我们大家不能准时发放月例。” “不错,就是的,决不能姑息。” “杨嫔说的对,我们必须得知道是谁!” 杨嫔这一番话,像是豆子倒进了热油里,一下子就炸开了花。 妃嫔们都不禁激动起来,个个面红耳赤的要求小川子说出真相。这架势,任是谁也拦不住。 腾芽的目光,落在那块粗布的绢子上,久久不语。 小川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皮道:“求腾妃娘娘饶了奴才,奴才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才会……收了溪夫人给的银子。” 他开口的时候,妃嫔们还叽叽喳喳的没完,可当他忽然说出了“溪夫人”三个字,御花园里骤然寂静,犹如空无一人。 尤昭仪这时候才算是明白,为何丁贵仪阻止她刁难小川子。原不是为了腾妃的面子,而是为了不伤害溪夫人的面子。沉下心来,她硬是没想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溪夫人露怯了,却被丁贵仪给看在眼里,而自己傻傻的竟然丝毫没察觉…… “胡说什么呢你!”腾芽在鸦雀无声许久,才开口。“溪夫人是来帮本宫查明真相的,怎么会收买你?难不成溪夫人是故意来揭自己的短,让宫里的诸位姐妹看笑话吗?” 溪夫人这时候才回过神,一脸的愤怒:“本宫的确是好心来帮腾妃查清楚这件事,以免御花园里上演血肉模糊的戏码。这叫什么事?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胆敢冤枉本宫,简直岂有此理。” “奴才怎么敢冤枉溪夫人,这一切根本就是溪夫人您主使。”小川子见话已经说开了,如果不继续说下去,很可能得罪了溪夫人,还会得罪腾妃,那就是真的活不成了。也许,他帮着腾妃,说出真相,腾妃一时心软,兴许会留下他想要保护的人。“这几个月,溪夫人每个月都会给奴才银子,就是要奴才留在腾妃身边,伺机行事,为溪夫人效力。” “天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妃嫔们再度沸腾了。 “溪夫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夫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就是妒忌人家的恩宠,眼红呗!” 溪夫人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她们再拿板子抽打她的脸。这种滋味还真是叫人不好受。“岂有此理,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本宫几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就是的。”腾芽也冷了脸,顺着溪夫人的话往下说:“溪夫人位高权重的,又是一早入宫侍奉皇上的妃嫔。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以及皇上的喜好。怎么可能指使你在我身边作乱?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在这里心口开合,那本宫绝对不会姑息纵容,必然要你付出代价。” “腾妃娘娘恕罪。”小川子连连叩首,忙不迭道:“您对奴才这么好,奴才怎么敢再欺瞒。奴才这里有证据。” 说话的功夫,小川子就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一个坠子。坠子是个银制的小竹节,尾指粗细,竟然内有乾坤。“这是头一回,溪夫人给奴才的银票。还请腾妃娘娘过目。” 被卷的特别小的银票略有些皱,黄桃接过来递给了腾妃。也连带着妃嫔们都往腾妃身边凑,想要看清楚那银票上到底有什么。 “三百两。”腾芽禁不住啧啧。“一个宫人,就算在宫里伺候一百年,不吃不喝,加上主子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未必能有一百两。更何况是三百两。溪夫人真是大手笔。” “腾妃胡说什么呢,这事情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溪夫人强忍着心慌,抵死不承认。“他诋毁本宫,原本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怎么腾妃不处置他,反而还要相信他的胡话?” “臣妾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胡话。但是臣妾相信这白纸黑字上写的什么。”腾芽举起那张银票,皱眉道:“溪夫人母家的金银,难道还会有人仿冒不成?” 溪夫人看见那枚印章,顿时就懵了。她居然为了收买小川子,一时大意,用了母家给的银票。“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腾芽皱眉:“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那婢子的胳膊自然不用砍。不过她被小川子收买,也隐瞒了真相。到底不是忠诚的人。本宫宫里容不下这样的人,黄桃,你着人将她赶出宫去。” “是。”黄桃利落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再说说小川子吧。”腾芽冷眸道:“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溪夫人,臣妾实在没有胆子亲自责罚。来人,将小川子押送去九銮宫,请皇上鉴别这张银票的真伪,其余的事情,全凭皇上做主。” “你……”溪夫人顿时就怒上心头:“你这是要对本宫赶尽杀绝吗?” “这话从何说起?”腾芽一脸的疑惑:“本来剁个婢子的手,这件事就过去了。是溪夫人您自己不肯,不依不饶的非要彻查。现在彻查出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怎的反而成了臣妾对您赶尽杀绝?” “噗嗤。”冰玉没忍住笑出了声:“公主,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奴婢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说完这话,便转身吩咐身后的戍卫:“还不赶紧将小川子送去九銮宫,若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是。”戍卫们将小川子拧住,挤出人群,直接往九銮宫去。 “回禀皇上,兹事体大,本宫容后就去。”腾芽温眸对冰玉点了下头。 “是。”冰玉这才跟着戍卫急匆匆的离开。 腾芽这时候才勾起了唇角:“诸位姐妹请容本宫多说一句。账册被焚毁是确有其事,但幸亏本宫宫里的婢子聪明,有誊抄一份。所以月例银子这时候已经和从前一样,分文不少的送去各宫。你们不妨回去电算一下,若有短缺,再来漓乐宫找我不迟。” “多谢腾妃娘娘。”这倒是难为她们异口同声的道谢。 看着喜滋滋离开的妃嫔、宫人们,溪夫人的胸口简直被愤怒烧起来。“好一个腾妃,看样子是本宫小觑你了。” “溪夫人言重了。”腾芽平和的看着她:“若不是今日你非要咄咄逼人,臣妾砍了那婢子的手,也就相安无事了。” “你……你根本就没打算砍她的手,从一开始,你要砍得就是本宫。你设局让本宫不得不出面,逼着本宫大义凛然的在人前揭你的短处,你甚至不惜触怒皇上闹的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本宫登高跌重,重重的摔在人前。腾妃啊腾妃,你小小的年纪,居然满腹诡计,当真是可怕。” 这恐怕是腾芽听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溪夫人,你说什么呢?你又出银子,又装清高,在背地里安插人在我身边,而我不过是见招拆招,请君入瓮而已。你这都不叫满腹诡计,我用正确的手段保护自己怎么就成了诡计?只不过,若论可怕,我或许略胜一筹。当众揭穿你,还是用你自己的大义凛然,的确是你不曾想到的。只是,这才是我的性子。你敢出招,我就敢还击,谁能赢,只看谁更有本事。” “只不过是一个奴才的事情罢了,你以为皇上会因此迁怒于我?”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你不过就是盛世的三公主罢了,邻国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从来没想过要在邻国做主。”腾芽沉冷的目光,如同一股冰凉的清泉,看向溪夫人的时候,略带一些鄙夷。“是你自己心之所向罢了,你便觉得其余的人也同你这般,其实不然,我不过是想好好的过日子罢了。对了,我忘了告诉溪夫人一件事,我从来不怕什么老鼠,活的不怕,死的就更不怕了。” 说完这番话,腾芽转身而去。随行的宫人与戍卫缀在身后,十分有排场。 而溪夫人匆匆而来,就只带着纸枫一人。 纸枫早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这时候僵硬的站在溪夫人身后,一动不敢动。 “输了?”溪夫人看着腾芽的背影,气不带一出来。“本宫就这么输了?怎么可能!本宫蛰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输给她?不可能的!纸枫,你说本宫是不是就这么输给腾妃了,你说!” “夫人怎么会输呢。这不过是一时的。那腾妃也未免太刁钻了些。”纸枫气鼓鼓的说:“腾妃太阴险了。” “是啊。”溪夫人连连点头:“她居然能让小川子反口来咬本宫,简直不可思议。小川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轻易就把本宫给出卖了!” “夫人别生气,那种腌臜东西眼里就只有银子,他自然是不可信的。”纸枫怎么可能知道腾妃用了什么手段,也只好随便的敷衍两句。 “是啊……”溪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行,本宫不能就这么认输。不是要去九銮宫吗?那好,本宫也去。看看皇上到底相信谁!” “不可啊夫人。”纸枫连忙阻拦:“您这时候过去,皇上见了您保管生气。倒不如先回宫,等皇上消了气,传召您了再去。那腾妃纵然牙尖嘴利,可您和皇上是多年的情分,皇上怎么可能只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咱们还是回宫想想对策要紧。”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溪夫人:“不错,这件事得赶紧让家里知道。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个对策来。若此,也好让本宫能不那么被动。最起码,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溪夫人望着腾妃离去的方向攥紧了拳头:”好个腾妃,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时候,腾芽一行人已经到了九銮宫。 只是皇上正在见大臣,没功夫理会这一茬。 小川子被戍卫押着,见了腾妃来,他拼命的挣扎。“腾妃娘娘,奴才还有话说,腾妃娘娘……” 腾芽就知道他不会甘心。“让他过来。” 这时候,侍卫已经将小川子的手别到背后,捆了起来。 他咬着牙,勉强走到腾妃面前,压低嗓音道:“是奴才鬼迷心窍,还请腾妃娘娘恕罪。只是那粗布的绢子……还请娘娘放过他们。” “你入宫之前,父母为你娶了一房媳妇,还生了个孩子。”腾芽微微沉眸:“只是天灾**,如今你的家中,就只剩那可怜的媳妇领着你的孩子度日。也难怪你为了银子,能昧着良心来撅害本宫。” “奴才知错,这条命赔给主子也应该,可是他们……” “哼。”腾芽冷蔑道:“你自己说说,究竟都干了什么?” “奴才真的没有干什么,只是听从溪夫人的吩咐,烧毁账册。还有……上回的死老鼠,也是奴才里应外合。再没有别的了……”小川子急的满头大汗。“主子,您就相信奴才一回吧。” “原本本宫是可以饶了你的。可是……”腾芽的眼眸忽然锋利起来:“你烧毁账册便罢,居然还想要黄桃的命。若不是有人暗中出手,救了黄桃,她现在已经在书房里被你活活烧死。为着这一点,本宫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 小川子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奴才自知犯了错,求主子不要牵累奴才的家人……” “可以。”腾芽点头:“不过要看你怎么在皇上面前如实坦白,胆敢有一个字不真实,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奴才不敢,奴才必然知无不言,再也不敢做对不住主子的事情了。”小川子磕头,磕的头都破了。 腾芽微微扬起下颌,对戍卫使了个眼色。 忙有戍卫将他带走。 不多时,朝臣们接连步出九銮宫。一个个依礼向腾芽请安后才离开。 腾芽这才带着小川子进了九銮宫。 期间,小川子说话的时候,她一言不发的听着。直到事情都讲清楚了,她才微微蹙眉:“皇上,小川子毕竟是臣妾宫里的人,怎么处置他,能否让臣妾做主?” “也好吧。”凌烨辰点头。 “黄桃,把他带下去吧。”腾芽一早就已经对黄桃说过她的打算,这时候黄桃自然明白。 人都退了下去,凌烨辰才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你在御花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知道朕不会去过问。若朕去了,为阻止你犯错而打断了你的好戏,你可要怎么办?” “皇上不会去的。”腾芽坚信不疑:“一则是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二则是皇上虽然用着溪夫人的母家,但也必须设防。溪夫人一入宫便是夫人的位分,且如今还抚育了皇后娘娘的墨殿下,一日比一日威风,皇上也不得不挫一挫他的锐气。” “你呀。”凌烨辰皱眉,却轻轻的用手指抚摸她用心描过的眉:“恐怕这第一条只是为了哄朕高兴才说的。第二条却是你的心思。即便是朕不愿意你对付溪夫人,你难道就能为了朕罢手?” “这倒是真的不能。”腾芽幽幽一笑,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吧,臣妾一直觉得,潜伏在臣妾身边的人,一定是皇后安插的。可是没想到事情查清楚了,才发现皇后并无这样的安排。倒是臣妾小人之心了。” “你还真是用心的把自己的宫里的人都梳理了一遍?”凌烨辰有些不信:“否则,你怎么知道你身边没有皇后的人?” “这是臣妾的秘密。”腾芽凝眸道:“可不能随便说给皇上听。” “不能吗?”凌烨辰做好的搔痒的准备。 腾芽身子一缩,笑的特别不自然:“好了,好了,臣妾说就是。其实皇后娘娘那么在意皇上,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让皇上不痛快呢。” 其实腾芽的真心话是,宛心虽然蠢,但不至于蠢到极致。明知道她一定能查出身边不干净的人,又何必费心思去安排一个,回头被揭穿,惹一身骚就罢了,还连带着得罪皇上。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蠢到极致的皇后当然不会干了。 当然这些话,放在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了,还是别说的那么明白。 “你呀。”凌烨辰拨弄着她的发丝,凝眸道:“朕喜欢看你梳飞仙髻。看着灵动又高雅。” “皇上忘了,臣妾还没正式册封。”腾芽知道,飞仙髻只有妃主才可以梳。 “有什么关系。“凌烨辰凝眸看着她:“在朕心里,只有你才是朕的妻子。别人都不是。” “唉!”腾芽叹气。 “怎么?”凌烨辰不解的看着她:“你不相信朕的话?” “信!”腾芽撇嘴道:“臣妾只是为其余的姐妹不甘罢了。陪伴侍奉在皇上身边,又要生儿育女,又要讨皇上欢心,到头来,都不是妻子,怎么会不觉得委屈!” “呵呵。”凌烨辰捏住了她的下颌:“你就是故意笑话朕是不是!” “没有。”腾芽与他对视一眼:“我只是在想,若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皇上就好了。” “怎么个好法?”凌烨辰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轻柔问。 “天涯海角,四海为家,又或者男耕女织,儿女绕膝。”腾芽微微勾起唇角:“像狼或者大雁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凌烨辰略微用力的把她揉进怀里:“你想要的,恐怕朕此生都难以给予。” “所以臣妾也只是想想罢了。” “芽儿……”凌烨辰闭上眼睛,轻轻的吮吸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朕都会尽量满足你。” “那得好好想想。”腾芽虽然是故作轻松的语调,可是心里却很沉。毕竟除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想要的。 “好。那你慢慢想!”凌烨辰落吻在她的额头上。“溪夫人的事,你想朕怎么处置?” “这件事皇上拿主意就好。”腾芽没什么意见。“臣妾可不想当恶人。回头传出去了,说是臣妾的意思,皇上才如此这般的收拾了溪夫人。那臣妾岂不是又成了箭靶子。” “那么,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把账册复原的?” “那是黄桃的功劳,她过目不忘。”腾芽摸了摸凌烨辰的耳垂,他的耳垂又大又厚,摸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好吧,朕替你实现另一个愿望。”凌烨辰忽然把她抱起来,直接往走出了殿。 “皇上,去哪儿啊?什么另一个冤枉?”腾芽挣扎起来:“我自己走。” “生儿育女去!”凌烨辰凑近她的耳畔:“你不是想儿女绕膝么!这个朕一定满足你!” 第195章 来自报复 >> “尤昭仪安、丁贵仪安。” 经过的戍卫,声音宏亮的请安,看着气势就比素日里好些。 尤昭仪禁不住啧啧:“这可真是腾妃的功劳啊。自从腾妃接管了左妃那摊子事情,这月例银子发放也及时了,后宫轮值的戍卫班次也多起来,当值的时间却短,养的这些侍卫个个神清气爽的,还真就是不一样了。” “可不是么!”丁贵仪禁不住道:“这短短的日子,腾妃就收服了人心,连皇上也屡次嘉许,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溪夫人还不可理你吗?” 说到这个,尤昭仪就不免生气。“你说这溪夫人也是的,心胸就不能宽阔一点。她和腾妃置气关我什么事。她自己没看出腾妃的真实目的,又不是我的错,怎么一股邪气都撒到我身上了。这些日子,屡次去她宫里都吃了闭门羹。好像我做的多少对不住她的事情一样。但其实你说说,我是不是也冤枉。那腾妃如此狡猾,和我有什么关系!” “尤姐姐也别生气了。溪夫人只是一时难以想通,等想通了就好了。”丁贵仪就是想知道她和溪夫人和好了没有,才故意问了一句。 看着前头那棵早已经枝叶繁茂的玉兰树,尤昭仪的眉头就蹙起来。“她能想通,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何况等她想通了,我还未必乐意打理她呢。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些日子,她还要钻牛角尖能怪谁。更何况,那一日,腾妃要剁婢子的手,让她去剁不就得了么!何必多管闲事。本来咱们就是看好戏去的,巴不得腾妃闯了祸,让皇上生了气,连她的妃位都不包住。倒是稀里糊涂的把溪夫人给折进去。皇上让她日日抄经,好好的反省反省就已经网开一面了。动皇上心爱的女人,连我都被禁足,她却只是抄经就无事,还不足以说明母家显赫的重要性?” “姐姐说的是。”丁贵仪不禁垂下头去。 “咳,我可没别的意思。”尤昭仪看她有些吃心的样子,少不得宽慰两句。“你的母家是不如她,但是你为皇上诞下了皇长女,这可是我们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何况佳音还那么懂事美丽,皇上每每见了,都十分高兴。只凭这一点,往后是她风光,还是妹妹你更受宠还说不清呢。” “我哪里有受宠的福气,只盼着皇上能多垂怜佳音几分,我就满足了。”丁贵仪笑的有些腼腆。 尤昭仪看着她温婉的样子,小家碧玉一般,禁不住陷入了沉思。到底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后宫里的女人,千人千面,根本就没有两个相同的样子,可是谁不是在期盼比别人多一点点的恩宠。然而,恩宠又在哪里呢? “走吧,姐姐,咱们还得去给皇后请安呢。”丁贵仪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碧波宫。“转眼就要入秋了,还真是快呢。” “可不是么!”尤昭仪微微叹气:“又要添置换季的衣裳了。” 殿上,妃嫔们到的差不多了。 尤昭仪进去就看见溪夫人在一旁坐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行过礼之后,宛心便道一声赐座。环视了正殿之上,她微微蹙眉:“怎么不见左妃呢?” 碧桃笑着应道:“左妃娘娘身边的杨桃方才来过,说左妃娘娘早起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唔。”宛心略微颔首:“请安是小事,只要她身子无碍也便罢了。本宫之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让你们心里有数。” “是有什么要紧的是事情吗?臣妾怎么瞧着娘娘您的脸色有些不好?”尤昭仪关切的问。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件事,她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要众人都看明白,如今溪夫人已经不行了,而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事关朝政,本宫也不好多言,只是外头有些不太平,皇上的意思,是让后宫撙节用度。”宛心微微蹙眉,道:“左妃宫里正是需要东西的时候,自然是不可以缩减。还有毛贵人宫里,也是不能省的。除此之外,本宫希望各宫都能为皇上着想,体谅本宫的苦心,撙节各宫的用度。就拿入秋来说吧。原本各宫置办三到四套新衣,本宫以为缩减为一套即可。” “皇后娘娘,这恐怕……”尤昭仪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刚开口,就对上了皇后有些威严的目光,只有悻悻闭嘴。 “本宫知道,这样子是为难了你们。可宫中每年添置的新衣也不少,这紧要关头,你们也要体谅一下本宫的难处。何况,素日的衣裳也不见得旧了。你们个个心灵手巧的,在衣裳上随意的增添些饰物,不也就成了极好的样子。皇上知道你们的用心,自然比一套新衣裳有价值。”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尤昭仪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到嘴边的话来了个大转弯。“臣妾等很乐意为皇上分忧,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便是好。”宛心温和的点了头:“此外,其余的方面也需要谨慎调整。具体事宜,就交给腾妃去办吧。这些日子,腾妃打理后宫的账册十分尽心,事无巨细都做的尽善尽美的。本宫觉得这次的事情,腾妃也一定能想到办法,为皇上筹集更多的银子,用在刀刃上。至于从哪些方面缩减用度,你自己看着办。” 腾芽一直沉默不语,就是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也得牵扯进她。不然皇后才真的是要坐立难安了。“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吩咐,必然会用心办好这件事。” “嗯。”宛心满意点头:“有腾妃这句话,本宫就安心了。” “可不是么!”尤昭仪掩住口鼻,幽幽的笑了笑:“腾妃娘娘一向懂得如何为皇上皇后分忧,有腾妃娘娘亲自打点这件事,在座的诸位姐妹都能安心。” “尤昭仪太过抬举本宫了。”腾芽温眸看着她灿灿的笑脸,表情平和。 回敬了她一个白眼,尤昭仪毫不在意的转过头去:“对了,臣妾这里还有一件怪事要禀告皇后娘娘。” “什么事?”宛心疑惑的看着她。 “昨晚上在四执馆当差的奴才锁门时,发现了两个人影。当时天黑,奴才们还以为是偷儿,就赶紧连夜将四执馆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可是并未发现缺少什么。倒是多了点什么出来。”说话的同时,尤昭仪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婢子铃铛。 铃铛双手呈上了一样东西。 碧桃接过来,递给了皇后。 “这是……香囊?”宛心看着这香囊,禁不住诧异。“这东西倒是特别。却不像是宫里所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也着人去查问了。”尤昭仪的目光里透出了得意,为彰显她办事周到,语调也不免高了一些。“这个所谓的香囊,里头是青铜,可以镂空做出图样。外头裹着一层银子,银子比较软,又能雕刻出细腻的花纹来,却不会使用的时候,让青铜在肌肤上留下绿色的痕迹,到底也是费了心思做的。而这香囊镂空处做的格外巧妙,一看就是出自老练的工匠之手。而内里的花瓣香料也搭配的恰到好处,用小巧的阴钩子勾在腰间,行动时就能闻到那股驱散疲劳的香气,当真是让人舒适不已。臣妾已经让人去皇城里查问,什么样的地方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想必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臣妾听的有些糊涂。”丁贵仪不免奇怪:“尤昭仪的意思是,这东西是那夜里的黑影,不小心掉在四执馆的?” “正是。”尤昭仪笑眯眯的说:“本宫就是奇怪,什么人,天那么黑,会在四执馆里待着,还不小心掉了随身的东西被巡查的奴才发现……” “这东西是银子做的,做工又精致。看样子不是寻常奴才会有的东西。”丁贵仪纳闷的不行:“可若不是奴才掉的,三更半夜的,谁会去那里瞎晃悠。” “是啊。”尤昭仪连连点头:“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了。” 宛心听着她俩说话,心里存了个疑影:“那便叫人好好查查,这东西的来历。” “不必查了。”杨嫔忽然起身,朝皇后行了个礼。“启禀皇后娘娘,这东西是臣妾所有。” “哦?”宛心不解的看着她。 “那香囊里面,有桂花、薄荷、白檀和其余的几位香料。”杨嫔凝眸道:“这些是臣妾亲手调制的。”杨嫔笃定的说。 宛心仔细嗅了嗅,不禁点头:“是,的确如你所言。只是你的香囊怎么会掉在四执馆?” 杨嫔连连摇头:“皇后娘娘恕罪,这香囊是怎么掉在四执馆的,臣妾也不清楚。臣妾喜欢这样的香囊,入宫之后先后在皇城一家叫做银满楼的银楼做过五六个。兴许是一时不小心丢失了也说不定。不过这几个香囊里面的香料都是如出一辙。只因为臣妾喜欢这个味道。” “那兴许就是你掉了,谁不小心捡到了吧。”宛心也没多心,只将香囊递给了碧桃。“物归原主。” “多谢皇后娘娘。”杨嫔从碧桃手里接过香囊,笑着谢过。 “好了。”宛心看了一眼妃嫔们的面庞,便道:“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是。”妃嫔们起身行礼,才纷纷散去。 杨嫔走的比较慢,出了正殿就发觉腾妃站在不远处,由着婢子给她整理衣饰。那样子,像是在故意等着她出来一样。 “人都说腾妃娘娘聪慧,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嫔不是一向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么?怎么如今也对本宫说起这些奉承的话来了?”腾芽与她对视一眼,道:“至于聪慧,本宫瞧你也不弱。” 两人相视一笑,杨嫔转身对清琉道:“晚夏早晨的御花园也是好看的,我陪腾妃娘娘走一走,你且先去一趟花房,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好看的花,再来御花园告诉我。” “是。”清琉乖巧的点头退下。 腾芽不禁皱眉:“杨嫔也未免太小心了吧?” “臣妾处处小心,日子还过得如履薄冰。若不小心,岂不是早就没命。”杨嫔长叹了一声,道:“今儿的事情,旁人看不明白,难道臣妾自己还看不明白么?好好的一个香囊,怎么会出现在四执馆?那可是皇上存放要紧物品的地方。寻常的妃嫔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这四执馆又是尤昭仪在盯着,虽然素日里几乎没什么要紧事,然而一旦出事,却是顶要紧的。” “你能明白就好。”腾芽看她如此聪明伶俐,便知道她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但是说到底,你之所以会得罪了溪夫人,被人这样算计,也是因为当日在御花园里,你帮本宫说话的缘故。要知道,溪夫人看着温婉贤良,实际上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怕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你或许能避开,可是下次却未必。” “多谢腾妃娘娘关怀。语气说臣妾是帮您,倒不如说臣妾是在自救。”杨嫔幽幽一笑:“过去,几乎只有一把声音,所有的妃嫔都在讨好皇后。后来是左妃入宫,局势才渐渐的扭转。臣妾因为巴结过皇后,就成了皇后这边的人。所以受到排挤也是常有的事情。好不容易,腾妃娘娘您来了,这局势又不同了。臣妾也想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那就好好收拾干净自己身边的人。”腾芽给了她一个忠告。 “是。”杨嫔禁不住在心里掂量,这腾妃果然是聪明人。“臣妾一定会好好做到。”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腾芽望了一眼御花园里的景致,不禁皱眉:“秋来菊花绽放,白花杀尽,不是什么好景致。还不如回宫看看书。” “娘娘说的是。”杨嫔微微动唇:“臣妾就不喜欢草木凋零的时候,总觉得心也跟着凄凉起来。” 朝腾妃行了礼,杨嫔转身而去。不远处,清琉正走过来,主仆两人轻声说着什么。 “主子是否觉得这杨嫔可用?”黄桃轻声问。 “算是个聪明的。”腾芽凝神道:“只是不见了一个香囊,她就知道有人要对付她,还及时的购进了另外几个。确实有心。接下来,就要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身边的婢子了。心太善或者心太狠的人,都不适合在咱们身边。要么是跟着她遭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撒同情。要么,什么时候被她给害了都还不知道呢。” “主子是越来越有风范了。”黄桃抿唇一笑:“似乎和当初奴婢才来伺候您的时候不一样了。” “环境所迫吧。”腾芽低下头,看着自己用金丝银线绣成的裙摆。“从前我是最不喜欢披金戴银的,总觉得那些东西是累赘。还不如清清爽爽的过日子。可是现在……” 要成为凌烨辰身边,那个可以相扶相持,携手白头的女人,光是清清爽爽的可不够。 “不管怎么都好,只要主子能想通,奴婢和冰玉也就放心了。”黄桃笑眯眯的说。 “你的眼睛好多了吧?”腾芽关心的问。 “主子给奴婢的药,奴婢每日都会服用,眼睛确实好多了。”黄桃回头望了一眼缀在身后的宫人,又道:“外头传来消息,说裕王殿下已经回了安城,就是前两日的事。可是裕王殿下丢失的孩子却仍然没有找到。现下,那一位还在咱们宫里住着,该不该把这事情告诉她?” “纸包不住火。”腾芽想着静夜也是可怜。这些日子,她想方设法的帮静夜找孩子,多番打听,却没有一点线索。“告诉她吧。如果她要回安城,你就让人护送她回去。” “知道了。”黄桃点头。 “新来的宫人们都还好么?”腾芽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主子放心,那些宫人都是皇上亲自挑选指派内务局送过来的,冰玉又亲自盯着,教授规矩,肯定不会有错的。”黄桃笃定的说:“咱们宫里,再不会出第二个小川子了。” “那就好。”腾芽凝神道:“小川子没能保住,但是本宫答应了他会照顾他的妻儿,银子务必要按时送去。” “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说到银子,黄桃少不得担心:“今早皇后娘娘的话让奴婢有些不安。主子才收服后宫的人心,局面好不容易才扭转一些,皇后娘娘便又……撙节用度可是得罪人的事情。若做不好,却又得罪皇上。主子准备怎么办?” “倒也不难。”腾芽微微一笑:“位分低的妃嫔原本就没有什么油水,只是减去了皇后口中的衣裳,也就差不多了。位分高的妃嫔则有很多地方可以动脑筋。反正我都已经得罪她们了,从她们身上想点花样省银子还不容易么!少做两套金饰、银饰的也就够了。至于皇上那里,若有不够,只管用我的嫁妆就是。” “可是嫁妆是主子从盛世带来的……”黄桃低声说:“主子眼下虽然顺风顺水,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后宫里看似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可万一……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说的都对。”腾芽舒展唇瓣:“可若是邻国有难,我的夫君有难,守着那些银子有什么用。你放心,我会给自己留一些的。” “是。”黄桃笑着点头。 “腾妃娘娘。” 身后的男声,有些急切。 腾芽转过身,看见宁申站在那里,表情略微慌张。“怎么?” “左妃娘娘怕是要生了。”宁申稍微环顾了周围,接着道:“已经见红了。” “那你还不去准备?”腾芽不禁皱起眉头:“这时候怕是得近前盯着才行。” “是。”宁申颔首:“可是……即便是我,也难保万全。左妃娘娘这一胎是什么情况,想来腾妃您心里有数。”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腾芽蹙眉看着她。 “万不得已,是保全左妃还是她的孩子?”宁申居然这么问了一句。 “这话你应该去禀告皇上而不是跑来问本宫。”腾芽有些生气:“万不得已,左家能请你入宫,就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万不得已。你现在说的这句话,若本宫真的回答,那就是万劫不复。宁申,你不是神医吗?神医不是只管治病救人就好了,宫里的事,本宫劝你还是不要牵涉太多。” 宁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一下就烧起来。“在下告退。” 腾芽没有做声,看着他离开,才叹了口气。 “主子,奴婢愚钝,没看出来,这宁神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就算是未必完全,他何苦跑来问你?”黄桃很是纳闷。 “恐怕是左家的意思。”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左家明知道左妃这孩子是什么情况,却要她拼命一搏。足见左家没有左妃可以,没有皇上的骨血却不行。宁申不知道为何受制于左家,不得已才来问我这话。若我有私心,自然会有我的图谋,恐怕他就是带替左家指控我的人。” “好好的神医不当,当走狗。”黄桃鄙夷的不行,却也是叹息连连:“左妃娘娘看似风光,可就连自己的母家也这般无情,万一这个孩子真的……或者是她自己真的不好,岂不是冤枉!” “所以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好,深宫之中的荣华也好,都不及身边有真情实意的人在,过朴素简单的日子。”腾芽抬起头,望着四方的天,心情有些沉重:“若我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该有多好。” “主子有所不知,寻常人家的女儿,有寻常人家女儿的烦恼。这世上的事,哪里有那么多顺心顺遂呢。不过是努力的让自己过的无憾罢了。”黄桃扶着腾芽,慢慢的往漓乐宫去。 “罢了。”腾芽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去绿水宫吧。左妃分娩,多一个人帮衬也好。” “主子不怕左家找麻烦吗?”黄桃还是担心她的。 “他们要怎么样是她们的事,我只求无愧于心。”腾芽扶着黄桃的手:“但愿上苍垂怜,母子均安!” 第196章 万中之幸 >> 产房里,腾芽看着疼的死去活来的左妃,心急如焚。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仍然不见吉祥。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是真的不好了。“宁申,你可是神医啊,你躲在屏风后面算是怎么回事?快想办法呀!” “左妃娘娘……左妃娘娘胎位不正,恐怕是会比较难生。”宁申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边结结巴巴的说:“娘娘已经服下了催产的汤药,现在就得稳婆配合,其余的忙我帮不上。” “那你赶紧过来教稳婆怎么配合。”腾芽急的都想打人了:“你光喊配合有什么用。” “男女授受不亲……”宁申皱眉:“我是郎中不假,可我不是接生婆啊!” 左妃疼的几乎要断气了,能用的力气都被肚子里这个孩子耗尽。她咬着已经出血的唇瓣,痛苦的皱着眉头。如果这个孩子真的生不下来,胎死腹中,连带着她也跟着一起死,如果现在就是她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她禁不住在想,这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娘娘,喝口参汤提提气。”腾芽从樱桃手里接过刚熬好的参汤,红着眼睛给左妃送去:“这时候,坚持最要紧。等稳婆把肚里的孩子顺过来,就能生了。” 左清清拼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咽下碗里的参汤,好半天,她才开口:“若本宫死了,这个孩子却活着,腾妃……” 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腾芽的手腕,用力的说:“你替本宫抚育这个孩子好不好?” “不是臣妾不想答应,只是臣妾从来未生育过,哪里会养孩子。”腾芽冲她微笑:“娘娘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养在身边才好。谁也替代不了他的亲娘啊。” “本宫……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左清清红着眼眶:“母亲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皇上的心迟早不在本宫这里。可是……就算有这个孩子,皇上的心就能留在本宫身上么?母亲说,这是父亲的意思……他们眼里,就只有这个孩子,我算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中充满了绝望。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流下来,混着眼中的热泪,低落在柔软的蚕丝锦枕上。一滩滩的圆痕。 “有宁申在,娘娘不会有事的。皇子也会平平安安。”腾芽回握住左妃的手腕:“娘娘再喝一口参汤提提气,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咱们再试一次可好?” “好。”左清清点头,泪珠便掉下来。 这个时候,偏偏凌烨辰不见踪影。 腾芽看了一旁帮着拧绵巾的黄桃,从她的眼神里得到这个消息。皇上没有来,左妃只是一个人辛苦的支撑。这就是皇家,生死关头,人情却还比纸薄。 起身走到屏风后面,腾芽一把攥住宁申的领口。 “腾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宁申一脸的惶恐。 “你去告诉稳婆,怎么揉肚子能把孩子顺过来。孩子横在肚子里,怎么可能生的出来。紧要关头,人命关天,你把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狗屁不通的道理都个我扔到一边去。你是左家请来保全皇子和左妃的神医,如果左妃有什么不测,你只会死的更难看!” 腾芽的力气大的惊人,用力一搡,宁申撞在屏风上,连屏风都倒了。 看着她要吃人的样子,宁申根本就不敢再啰嗦,硬着头皮走到床边,闭着眼睛对稳婆说:“你们注意看我是手法,先摸到孩子的头,然后用这样的手法轻轻推抚,让孩子自己动。” 腾芽趁着这个功夫,给杨桃使了个眼色。 杨桃急忙走过来:“腾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不是让你们去请皇上过来么?怎么这么久,皇上的御驾还没到?”腾芽特意压低了嗓音,就是怕腾妃听见了心里不痛快。 杨桃红着眼睛摇头:“并不是奴婢不去,只是前朝发生了一些事情,皇上现下根本就不在宫里。” 皇上不在宫里?腾芽不禁有些诧异,早朝的时候皇后说宫里有事,她没多想,难道是和撙节用度的银子去处有关? “皇后娘娘驾到!” 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好,皇后居然来了。 “宁申你出去。”左清清费力的嚷了一句:“皇后看见你,本宫的清白就算是毁了。” “赶紧。”腾芽使了个眼色。 “是。”黄桃和冰玉连同杨桃赶紧过来帮忙,将方才撞倒的屏风扶起来。 “宁申,你在屏风后面站着。我去应付皇后。”腾芽皱着眉头走出了厢房。 这时候,宛心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本宫忽然听闻,说左妃要生了?是真的么?”宛心狐疑不已:“算算日子,也不过就六七个月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 腾芽并不作声,后宫都知道左妃的胎怀的不是很好,所以深居简出的保胎,难道宛心会不知道?故意这么问,不就是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么!这后宫里的女人心眼也忒多了。 “本宫进去看看左妃。”宛心见她不吱声,便要往里走。 “皇后娘娘恕罪。”腾芽朝她行礼道:“房中血腥气重,怕是会冲撞娘娘的凤体。娘娘不若去正殿稍作,等左妃这里吉祥了,房中清理干净,臣妾再着人去请娘娘您过来。” “不要紧。”宛心饶是一笑:“本宫毕竟是生育过的,芽妹妹你不曾生育都不害怕,本宫怎么会觉得冲撞。” “皇后娘娘忘了,臣妾是跟着徐丽仪学过医术的。徐丽仪最擅长的就是千金一科。臣妾自然不怕。”腾芽也不知道宛心是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进去,但她坚持要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故而笑道:“只是左妃娘娘害羞,说是不敢让皇后娘娘看她现在蓬头垢面的样子。怕娘娘看了,就记在心里,往后再看见她的时候难免会想起那样子来……左妃娘娘是最爱美了,生怕会把自己不好看的一面留在皇后娘娘心里,这才让臣妾来请娘娘过去正殿品茗,稍坐片刻。。”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关系呢。”宛心微微转了转眼眸,道:“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左妃妩媚动人,倾倒众生呢。” 腾芽笑着看着宛心,并没显出半点急切的样子。 宛心与她对视一眼,便道:“罢了,毕竟是左妃生产,她不喜欢本宫看,本宫去正殿候着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腾芽笑着冲一旁的宫婢点头:“给皇后娘娘带路,奉茶。” “是。”那婢子乖巧的点头。 目送宛心一行人往正殿去,好半天,腾芽才回过神,急匆匆的进了厢房。 “怎么样?”她满脸焦急的看着宁申。 “皇子就快要顺过来了,可是左妃娘娘疼的晕过去,瞧这样子,怕是没力气生。”宁申的脸色很不好:“且左妃出血过多,产后会不会大出血,谁也说不准……” “你就不要有这么多顾虑了。先过好眼前这一关比什么都要紧。”腾芽皱眉道:“你施针,让左妃娘娘恢复力气,再灌下一碗参汤,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别的。否则拖延的时间越久,对左妃娘娘来说就越危险。” “是。”宁申点头:“腾妃娘娘说得对。” “总之你不要有包袱,尽力而为。”腾芽微微颔首,望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左妃:“尽人事听天命。” “好。”宁申又是沉着点头。 “冰玉,杨桃你们去烧热水,在顺便多熬一些参汤。左妃娘娘挺过这一关,参汤也不能停。”腾芽未免落人话柄,会让自己的婢子和左妃的婢子一道办事。这不是为了防着左妃,而是为了防着对左妃性命都不顾的左家。 夕阳西下的时候,左妃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 孩子有些虚弱的啼哭声,让左妃觉得就算是掉进了鬼门关也值得了。 “腾妃,给我看看孩子……”她咬着牙,虚弱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吃力的想要坐起来。 “别动。”腾芽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我抱着你看,你还虚弱,别乱动。” 左清清看了一眼孩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是男是女?” “是个皇子。”腾芽微微勾唇:“娘娘忘了,我不是早就当着皇后的面说过,你肚里怀的是个皇子。” “是啊。”左清清才勾起唇角,想要微笑,便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昏睡过去。 “左妃……”腾芽赶紧把孩子交给乳母,握着左妃的手替她把脉。 “放心吧,总算还是顺利的。”宁申纵然是这么说,表情却还是有点遗憾:“只是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在下恐怕左妃娘娘以后都……” “别说了。”腾芽打断了他的话:“世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现在不能,以后就不能了。” 宁申尴尬的笑了下:“左妃娘娘说得对,是在下顾虑太多了。” “你且退下吧,本宫哟啊请皇后过来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唤了樱桃:“去请皇后娘娘移驾内室,就说左妃诞下了二皇子。” “是。”樱桃这时候才敢露出笑脸,这一日的折腾,总算是诞下了二皇子。 宛心得了喜讯,很快就就赶了过来。“左妃当真是好福气,母子均安。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当然,腾妃也功不可没。” “皇后娘娘抬举臣妾了,臣妾只是在这里陪伴左妃而已。”腾芽温眸一笑:“只是皇上怎么忽然出宫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朝政上的事情,本宫不便多问。皇上也没有明说的打算。”宛心轻轻叹气:“只是本宫听闻,最近外面很不太平。鲜钦四处征战,吞并附近的小国,说是最终目的便是朝着咱们和盛世来……也不知道真假。” “鲜钦离此地略远,即便是真的有这个目的,也不是三年两载就能做到的。似乎不足为惧。”腾芽总觉得皇后的话直说了一半,还有一些故意隐瞒的内容,恐怕才是重点。 “罢了,别说这个了。”宛心看左妃还睡着,便从稳婆手里抱过了二皇子。“这孩子看着虽然小些,但是额头圆润,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皇上回来,看到这个孩子,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对了。” 宛心稍微仰起头,眼神有些不明的问:“左妃可有挑选乳母入宫?孩子是忽然就生了,这些事情恐怕没准备妥当吧?凑巧前些日子,本宫为子墨挑了几个乳母,现下还留在宫里,倒不如就拨她们过来照料。” 一听这话,樱桃吓得心都在颤,皇后摆明了是故意安插眼线在左妃身边。想到这里,她连忙走上前去:“回禀皇后娘娘,左妃娘娘极为重视腹中这一胎,所以及早就对皇上提及过这件事。乳母早在一个半月前,就已经养在了宫中。这时候,也怕是应该到了。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是么?”宛心不怎么信,目光落在腾芽脸上。 这件事,腾芽是真的不知道。正想着怎么回话,就听见外头通传,说是乳母到了。 樱桃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连忙走过去敞开了房门。 四个身量丰腴,眉清目秀的女子走了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腾妃娘娘请安。” “你们就是左妃挑选来的乳母?”宛心扫了一眼,觉得倒是不错。足见左家是真的很重视这个孩子。想必,他们是把左妃的恩宠,以及左家的恩宠,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们是左夫人挑选来宫里,伺候左妃娘娘诞下的皇子的。” “哦。”宛心饶是一笑:“看来左夫人的眼光甚好。也罢,你们就好好留在宫里照顾二殿下吧。只是左妃的二殿下,乃是七星子,素日里的照料务必尽心。” “是。”四个人应下。 腾芽便道:“那就赶紧把二殿下抱下去好好照顾。” 其中一位乳母走到皇后面前,从皇后手里接过那个孩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不由得一凛。左妃娘娘的孩子可真轻啊,轻飘飘的就像是一个棉花团一样。 “左妃也乏了,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本宫想着她们母子平安便好。”宛心一脸喜色:“本宫就先回宫了。” “恭送皇后娘娘。”腾芽依足礼数,向皇后请安,目送她离开,才稍微叹气:“折腾了一白天的,也确实让人疲倦。黄桃、冰玉,咱们也回宫吧。樱桃杨桃,你们仔细照顾左妃,有什么事情就去叫宁申来。此外,吩咐人锁闭宫门,左妃现下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谢绝妃嫔们往来滋扰尤为重要。皇上回宫之前,谁来也别敞开宫门。” “是。”樱桃连忙点头:“也亏的是有腾妃娘娘在,不然奴婢们手忙脚乱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奴婢多谢腾妃娘娘。” “免了。”腾芽少不得叮嘱:“左妃若不想吃东西,参汤却一定要喝。” “是,奴婢记住了。” 从绿水宫出来,腾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皇上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出宫。“这时候,宫里还有谁会知道皇上的出宫的目的?走,咱们去一趟九銮宫。” “好。”冰玉点头:“只要公主不觉得累便好。” 哪知道这么过去,倒是没看见皇上,却遇见了溪夫人。 腾芽稍微有些诧异,疑惑的问:“夫人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在等皇上?” 溪夫人微微一笑,冷言冷语:“腾妃能来,本宫就不能来吗?”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腾芽听她说话带刺就不得劲,当然是要怼回去的。“是没想到夫人要抄经还有时间这时候过来走走。”果然这话让溪夫人脸色发青。 “本宫为何好好的会被皇上责罚抄经,腾妃最清楚不过了。”溪夫人冷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着那张精致的面庞:“腾妃真是好谋算,一面和皇后攀交情,一面又巴结着左妃,连接生婆都肯为左妃当,你这左右逢源的好戏一登台,就是满堂彩,本宫自然自愧不如。” “这后宫里,谁的嘴上没有两把刀子?”腾芽反唇相讥:“可光是嘴皮子利落有什么用?好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夫人这方面就棋差一招了。否则怎么会当着当着好人,就把自己给绕进去。” “你敢这样对本宫说话,焉知不是以下犯上!”溪夫人逼近一步:“腾妃,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妃主,还真当你自己是这后宫第一人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腾芽反而笑起来:“臣妾没有那个本事。后宫的事情,自然有皇上皇后做主。臣妾没有这个本事,溪夫人一样没有。” 溪夫人扬起右手,双眼直冒火:“你顶撞本宫,教训你也是本宫的分内之责。腾妃,这是你咎由自取。” 手还没落下去,就被鹰眼给挡住了。“溪夫人万安,腾妃娘娘安。” 鹰眼用自己的胳膊挡住溪夫人的手,嘴里却道请安的话,一双眸子沉冷的盯着溪夫人。“皇上这时候不在宫里。溪夫人还是请回吧。” “本宫自然知道皇上不在宫里。”溪夫人当然没有鹰眼有劲,实在撑不住,才勉强收回了手。“本宫是过来给皇上送晚膳的。既然皇上不在,那本宫便回去就是。” “夫人一番美意,属下一定禀告皇上。”鹰眼温和的朝她颔首:“恭送夫人。” 溪夫人再怎么气不过都好,毕竟鹰眼是皇上的亲信。可是看着腾芽趾高气昂,一脸不服的样子,她是真的生气。这两年苦心的筹谋,都被这个女人给搅和了。她有了皇上的恩宠还不够么?居然还想要后宫的权势!凭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发觉鹰眼和腾妃不知道在说什么, 溪夫人冷着脸对身边的苁心道:“去尤昭仪那,本宫必须好好和她算算账。” “是,夫人。” 腾芽一脸惶恐的看着鹰眼,尽量压低语气:“你是谁有人包围了安城,皇上出宫是为了营救我裕皇叔?” “不错。”鹰眼点头:“若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鲜钦的人。” “这怎么可能?”腾芽想起方才自己对皇后说的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烫。“鲜钦离盛世这么远,他们的手怎么可能伸这么长。且安城虽然隶属邻国,却早已经当做聘礼赠予盛世。鲜钦即便是有些国力,也不可能这样大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如果真的是鲜钦所为,我长姐也不可能不给我个信儿。” 鹰眼看她着急的样子,少不得宽慰一句:“腾妃娘娘不必忧心,皇上既然出宫了,就足以证明这件事情可以解决。至于其他的事,属下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没关系。”腾芽沉了口气:“皇上已经出宫了,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我只要在宫里安静的等着皇上回来就好。” “可是……”鹰眼不禁有些好奇:“事关裕王殿下,娘娘不会替他担心吗?” “担心。”腾芽认真的点头:“可是裕王自己也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似乎和平时的腾妃有点不一样。鹰眼的印象里,她是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解决的。“娘娘是不是玉体不适?”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左妃平安诞下二皇子,实在是一件喜事。等皇上回来,请皇上过去看看她们母子吧。” “是。”鹰眼点头。 腾芽转身回了漓乐宫。还没进宫门,就看见新来的内侍监小河子急匆匆的过来:“出什么事了?” “娘娘,您可回来了,裕王侧妃去您房里翻到了出宫门的令牌,自己出宫了。奴才怎么也没拦住……”小河子担忧的不行,才来漓乐宫伺候,就没办好这差事。恐怕是要惹腾妃不悦了。 “由着她去吧。”腾芽叹了口气:“她在我宫里住的这些日子,我也没能帮她什么。既然她已经听到了风声,要去见裕王,那谁也拦不住。” 小河子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主子,晚膳已经送来了。” “嗯。”腾芽慢慢的往里走:“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第197章 妙解难题 >> 从皇后的碧波殿出来,溪夫人笑吟吟的挽着尤昭仪的手:“你说绿水宫有好消息,怎么腾妃也跟着卧床不起了?这都快半个月了,也没见腾妃出门,难不成她和左妃好的连坐蓐也要帮忙?” “噗嗤!”尤昭仪笑的掩住了口鼻:“谁知道呢。这她连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连皇后去绿水宫陪伴左妃生产,都被挡在门外,左妃却偏偏要她相伴,可不是就得俩人一块坐月子么!” 溪夫人笑的有些阴戾:“还是说,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她根本就完不成,所以才随意找个由头躲起来。要不然一个不留神,脸面都丢尽了,还怎么在后宫混?” “溪姐姐说的是呢。”尤昭仪本来还生溪夫人的气,可看在溪夫人来她宫里赔罪的份儿上,她也就算了。 “要不怎么说腾妃聪明呢。连装病也装的和坐月子似的。” “可不是么!” 两个人笑的合不拢嘴,后头是丁贵仪追了上来。“两位姐姐慢走。” 溪夫人听见这声音,就停下了脚步:“丁贵仪不是陪皇后娘娘整理这个月内务局进料单子么?” “这个月内务局的进料单子上面空空如也,内务府居然什么东西都没进。就连以往每个月按时往宫里送的东西也都停了。皇后娘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让臣妾赶紧去内务局查问。不知两位姐姐是否能同行?” “什么?”溪夫人着实一惊:“内务局一个月那么多进料,怎么都停了?” “这可真是奇怪了。”尤昭仪也是一头雾水:“这内务局可是安排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怎么能说停就停。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清楚这件事,还真是稀奇了……” “所以,臣妾想请两位姐姐陪同走一趟……”丁贵仪有些讨好的笑道:“不知两位姐姐可有空么?” “这么大的事情,没空也得去。”溪夫人朝尤昭仪看了一眼。 “对,溪姐姐说的是,咱们得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喊了辇车过来,两位姐姐先请。”丁贵仪朝身后的婢子挥了挥手,便有两辆马车上前。 溪夫人和尤昭仪很自然的同乘第一辆马车。 丁贵仪目送她们上车,才幽幽一笑:“瞧见了没,她们这是和好了。” 婢子忞儿笑着点头:“一个是糊涂的看不清真假人,一个是病急了乱投医,总得要身边有人才好使。奴婢这么瞧着,倒是极合适的。” “是啊。”丁贵仪就着忞儿的手上了车,压低嗓音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无论这后宫里谁强大起来都好,只要能抗衡腾妃就能为她分担不少麻烦。咱们只管看着就是。” “是。”忞儿笑嘻嘻的点头。 “只是这次的事情着实奇怪,内务局怎么可能听了进料?”丁贵仪皱着眉头道:“马上要入秋了,要准备的东西特别的多。药材、衣料、饰品、甚至连入冬需要的火炭、粮食也都得准备。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主?” 忽然抬起头,丁贵仪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腾妃吧?” “不会吧。”忞儿连忙道:“这半个月,腾妃不是一直病着么,人人都说她是不想得罪后宫的妃嫔,又不好直接违背皇后的旨意,才会躲起来不见人。她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哪里能把手伸到内务局去。何况她这么做,弄不好宫里会乱套,到时候不是得罪了皇上么!” “你说的也对。”丁贵仪少不得点头,微微松了口气:“就算她有这样的胆子,也没有这样的权利。别的,她或许不在乎。可是恩宠优渥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宠。登高跌重的感觉,甚至比死还惨。她是不会仗着恩宠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忞儿也稍微松了口气:“主子您就别担心了。咱们这不是马上就到内务局了。” “嗯。”丁贵仪微微勾起唇角,笑吟吟的说:“溪夫人位高权重的,尤昭仪又喜欢多管闲事,有她俩在,无论这事情是谁做的,都不必本宫得罪人。咱们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内务局中,俨然一派忙碌的景象。 马车才停在宫门口,就已经听见里的动静了。 “这内务局是在做什么?”溪夫人疑惑不已,赶紧就着苁心的手下了马车。 尤昭仪也是一脸的狐疑:“今儿有不是进料的日子,也没有让妃嫔过来领取东西,怎的就这么热闹?” “看样子是有些不对劲。”溪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丁贵仪的马车离得还有些远。“罢了,不等她,咱们先进去看看。” “好。”尤昭仪也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两个人刚进内务局的门,就看见杨嫔站在前庭的院子里面,正指挥着那些宫人搬搬抬抬,一副内务局管事的派头。 “杨嫔?”尤昭仪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半:“她现在巴结着腾妃,想必她在这里,也是因为腾妃的缘故。看来,内务局乱成一团,是腾妃的杰作了。” “好一个腾妃。”溪夫人原本就在记恨杨嫔,没想到这杨嫔胆子不小,居然没有关起房门躲在里面避难,还敢帮着腾妃兴风作浪。“杨嫔你这是在做什么?” 溪夫人怀着恨,扬起下颌看着不远处的杨嫔。 她这一嗓子,附近的宫人都停下来,搁下手里的东西恭敬的行礼。 “溪夫人、尤昭仪、丁贵仪。”杨嫔走过去,朝三人行礼。 溪夫人和尤昭仪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丁贵仪也走进来了。 “本宫问你话呢,难道你听不见?”溪夫人看杨嫔只是请安,根本就不回答她的问话,心里难免不舒坦。“内务局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内务局的管事呢?怎么不见他过来禀明情由?” “回溪夫人的话,内务局的管事现正在刑房接受查问。”杨嫔如实道:“只是因为内务有许多比稀里糊涂的账目,让人看不清。” “你说什么?”尤昭仪大为惊讶:“内务局的管事被送去了刑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有人回禀皇后?早起去碧波宫请安,也不见你们提及?” “昭仪恕罪,臣妾一大早就来了内务局,还不曾去过碧波宫,所以这些事情,臣妾也没能及时的禀告皇后娘娘。”杨嫔温婉道:“臣妾正让人点算内务局的存货,想着都记录在册之后,再呈于皇后娘娘细看。” “是谁让你管这一摊子事的?”丁贵仪还在迷茫之中。“为什么是你留在这里指挥点算?” 杨嫔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是腾妃娘娘让臣妾来帮着点算,这些日子,腾妃娘娘身子不适,所以才没能亲自过来。只是臣妾愚钝,手脚慢了些,才没能及时的将点算后的册子送去内务局。还请诸位姐姐恕罪。” “等一下。”尤昭仪有些糊涂了:“皇后娘娘只是让腾妃管后宫的账册和侍卫班次,什么时候让腾妃接管内务局的事情了?若我没有记错,内务局的事情一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看着,这几年来从没出过差错。皇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情,腾妃怎么会交给你来做?倒是把外面后宫里的诸位姐妹都当成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了。” 听得出尤昭仪话里的责备之意,杨嫔却安然自若,轻轻一笑:“臣妾也不知道为何是腾妃娘娘来做这事,但腾妃娘娘吩咐了臣妾来打点,臣妾就不能推脱。虽然愚笨,却也要尽力完成。至于其他的事情,想来也只有腾妃娘娘才能为诸位姐姐解惑,倒不如晚些时候……” “你什么都不知道,腾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溪夫人冷蔑的看着她:“为了能跟着腾妃作威作福,你就不惜得罪后宫里其余的人吗?你真的以为腾妃会保全你的荣华富贵?还是你觉得,这后宫里除了腾妃,旁人都摆设?” “溪夫人的话,臣妾听不明白。”杨嫔含笑,轻轻的说:“只是臣妾还要继续清点这些东西,按照腾妃娘娘的吩咐,合理的摆放,以便用时好取。若几位姐姐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要先去忙了。” “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溪夫人被她这不软不硬的态度气个半死。“真以为腾妃是你的护身符吗?” “溪姐姐,这事情怕不是冲杨嫔来就能解决的。”尤昭仪微微挑眉:“咱们得去找腾妃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就由着一个地位低贱的杨嫔在这里兴风作浪吗?”溪夫人自然是气不过。 “她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丁贵仪望着杨嫔殷勤的样子,蹙眉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了腾妃的不是,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这话听得溪夫人很舒服。“不错,还是丁贵仪说的有理。走,咱们这就去漓乐宫!” “也好。”尤昭仪也是想看看,这病怏怏的腾妃,到底有什么盘算。 这时候,婢子清琉才敢凑过来:“娘娘,溪夫人她们说是要去漓乐宫了。” “你赶紧把鸽子撒出去。”杨嫔微微勾唇:“也好让腾妃娘娘有所防备。” “是。”清琉转身就把预先带来的鸽子给撒了出去。这时候,优蓝也赶了过来。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优蓝一脸惶恐的看着她:“怎么好好的,要来内务局搬东西?咱们宫里似乎也不缺什么……” 杨嫔见她进来,不免奇怪:“不是吩咐你帮着小厨房炖好补品,午后给左妃送去么?你怎么过来了?” “补品有厨娘看着火候,肯定错不了。奴婢是想着快到中午了,娘娘却还没说午膳想用点什么,所以就过来问问。”优蓝能明显的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杨嫔最什么都躲着她,故意不让她知道。这才这个时候过来瞧一瞧。 “本宫还没忙完呢,午膳就不必准备了。”杨嫔温和的看着她,沉眸叮嘱:“左妃还在坐蓐期,送过去的补品一定要精致可口,你在这方面一向细心,做的东西也好吃,想必左妃会喜欢。” “是,那奴婢就亲自盯着去。”优蓝笑眯眯的说。 “等下补品炖好了,你亲自送去绿水宫。”杨嫔凝眸道:“本宫这时候还不便回去。” “是。”优蓝乖巧的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的。” 看着优蓝的身影,杨嫔心口微微窒闷。她有些不忍心下死手,还想着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时候,黄桃已经看见了飞回来的信鸽,笑吟吟的对腾芽道:“主子,咱们可以去皇后娘娘宫里了。” 腾芽微微点头,就着冰玉的手起身:“那就过去吧。” 冰玉一脸的喜气:“皇后娘娘等下见了公主,怕是又要头疼好些日子了。” “没法子。”腾芽少不得叹气:“皇后不头疼,就该我头疼了。与其总有一个人要头疼,我自然希望是她。冰玉,你等下好好应付溪夫人她们,就算她们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当是一阵风刮过就算了。” “是,公主。”冰玉用力的点头。 腾芽微微一笑,这才和黄桃一并往碧波宫去。 这个时候,宛心还在等丁贵仪的消息,却不想腾芽居然来了。 “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叨扰皇后娘娘的清静。”腾芽跟着碧桃进来,笑着请安:“好些日子没向皇后娘娘请安了,还请娘娘恕罪。” “你看着气色不错,想必是身子好了。”宛心示意她起身,对碧桃道:“去沏茶。”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妾原本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入秋了,风又凉了些,不慎感染风寒,咳嗽了好几日。未免病气过给了后宫的妃嫔,臣妾才闭门不出,幽居养病,也是亏得皇后娘娘谅解。”腾芽说话的同时,从黄桃手里接过了几本册子:“臣妾病着,百无聊赖,于是认真的想了想皇后娘娘交代臣妾的任务,拟好成册,请娘娘过目。” “芽妹妹病中还在为后宫的事情操劳,当真是勤力。”宛心使了眼色,雪桃连忙接过册子递上来。 宛心才翻了两页,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妹妹这是……何意?” “臣妾病前去过内务府,领秋日料子的时候发觉,库房里居然有那么多陈年的衣料。有些已经被虫子蛀坏了,有些还发了霉。但更多的料子都是好好,虽然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式,却都是极好的料子,白白搁着等虫蛀,未免也太可惜。所以臣妾灵机一动,就想着把内务局每个库房都检查一遍。没想到什么都是有多的富余。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吩咐臣妾想的撙节用度的法子,便水到渠成了。只消将内务局的东西重新清点,能用的都不要浪费,便能节省一笔大开销。” 这个时候,宛心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内务局这个月居然没有进料。“也就是说,内务局之所以没有进料,是腾妃你的意思?即便是你的意思,可本宫之前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及一句,忽然就断了进料?” “都是臣妾不好,未能及时禀明皇后娘娘。”腾芽连忙起身,乖巧的垂下头去。“只是臣妾以为娘娘您早就知道这事,故而才没有让黄桃过来。” “哦?”宛心狐疑的看着她:“芽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日前皇上来臣妾宫里,臣妾便将这个想法禀明了皇上。皇上很是赞同,却怕臣妾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指了杨嫔来帮臣妾打点。这些日子,也多亏杨嫔勤勉,事事上心,才能完成的这么好。”腾芽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皇上回宫都不曾见过你,我有什么办法。 当然,这些话碍于身份,她不便明说,只让宛心自己体会就好。 果然宛心的脸色一阵一阵的红白交替,好半天都没说什么。 “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自己疏忽了。”腾芽过意道:“只想着如何能完成好娘娘您交代的任务,不辜负您的期望,却居然没有及时的禀明娘娘臣妾的打算,当真是臣妾是疏忽,还请您责罚。” 哼!宛心只在心里恨不得弄死她,表面上却显出大度来,轻轻摇头! “既然这事情,你已经禀告了皇上,皇上也允准了,那又何罪之有。本宫如何会责罚你!”宛心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攥着拳头,她都把皇上搬出来当挡箭牌了,任是谁敢责罚?若真的责罚,回头皇上回宫问起来,又要怎么交代。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呢! “多谢娘娘体恤。”腾芽与她四目相对,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给我出难题,那我也得好好的让你受教一回。 “臣妾发觉,内务局的管事手脚不干净,很多账目都有问题。臣妾已经着人将他扭送去刑房,由专人审问,再一笔一笔的坐实,之后会详细的记录下来,送到皇后娘娘您面前。”腾芽温言软语,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臣妾的愚见是,往后内务局设两名主管,进料也好,出银子也罢,哪怕是开仓核对物品,都由两人一起负责,互为监督,账册上也要有两人共同的印鉴,作为标记。如再有银钱短缺,账目不清,或者以好充次,两人一同治罪。如此一来,总比一人只手遮天,顶着内务局这么好的差事却不干人事要好。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宛心的脸,火辣辣的烧着。腾妃这是明摆着冲她来。嫌她管内务局不够好是么! 见宛心半天没说话,腾芽灿灿一笑:“这原本是皇后娘娘的事情,臣妾理当不该多事。可臣妾只是想多为娘娘分忧,以此报答皇后娘娘对臣妾的关照。还请娘娘不要嫌弃臣妾这点拙心。” “怪不得皇上喜欢芽妹妹你。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又聪明伶俐。”宛心生生的忍着怒火,对她道:“你说的法子的确不错,本宫容后一定会照你说的去做。有你来为本宫分忧,本宫确实轻松不少。也能多些时间陪着子墨读书习字。要不……” 宛心忽然抬起头,看尽她的眼底:“要不,内务局的事情,本宫也禀明皇上,都交给你来打点如何?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要辛苦你了。” “臣妾不敢。”腾芽连忙起身,朝皇后欠了欠身:“邻国的规矩,内务局的事情务必由皇后娘娘亲自过问。这一回,只是牵扯到撙节用度,臣妾才敢多嘴多事,如若不然,那就成了僭越。皇后娘娘一向待臣妾这么好,臣妾可不敢僭越身份。还请皇后娘娘切莫动这样的念头,臣妾着实没有这个胆子。” 看着她乖巧温良的样子,宛心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方面,她殷勤献策,处处展现出聪明才智,活生生的将自己比下去。另一方面,她又进退得宜,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便会推辞,还动不动就拿僭越说是,却是难以捉住她的把柄。可宛心是真的能感觉到来自腾妃的那种无孔不入的威胁。她根本就是冲着凤椅来的,她一定是想要坐皇后的位置。 沉默良久,宛心才最终点头:“既然妹妹如此说,那本宫也只得作罢。只盼着妹妹能继续这般帮衬本宫,后宫和睦,皇上在前朝才能更加安心。如今外头有战事,皇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宫一次,妹妹也要把握机会,早早的为皇上添个皇子才是。如左妃一般,那才是真正的福气。” “多谢娘娘指点。”腾芽幽幽一笑:“娘娘这里的茶极好。” “那就坐下多喝一点。”宛心巴不得马上让她从眼前消失,可是她居然还不肯走。这时候,心里就像猫抓一样的难受,却还得端着皇后宽惠贤良的架子,这种感觉,比直接给她一刀还叫她难受。 “皇后娘娘。”碧桃听了内侍监的回禀,脸色有些不好:“外头传来消息,说溪夫人、尤昭仪和丁贵仪在漓乐宫闹了起来。嚷嚷着要见腾妃……” “真是一刻也不能省心。”宛心微微蹙眉:“让她们过来本宫这里见腾妃便是。” 第198章 反将一军 >> 冰玉满面微笑,轻轻的朝溪夫人三位行礼,温和的说:“溪夫人、昭仪娘娘、贵仪娘娘,奴婢真的没有说谎,腾妃娘娘现在真的不在宫中。请几位娘娘往正殿里稍作,品茗解暑,待腾妃娘娘回来,奴婢一定马上请娘娘过来。” “少在这里阻拦本宫。”溪夫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宁和与自若。“腾妃足有半个月都不曾迈出宫门一步,今日何以会出宫?莫不是随意寻个由头,就让本宫与两位妹妹在这里消磨时光。赶紧带本宫去内室!” “回溪夫人的话,奴婢句句实情,真的没有欺骗娘娘。只是腾妃娘娘的内室,不许旁人擅入。除了近身伺候的宫人,也就只有皇上来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尤昭仪气鼓鼓的说。“是在拿皇上压我们不成?腾妃位分再怎么尊贵,也不过就是庶二品罢了。溪夫人乃从二品,且还为皇后娘娘分担后宫丝事务。漫说是腾妃的寝宫内室,这漓乐宫的哪个角落又不能去了?凭你一个贱婢也敢阻拦吗?” “奴婢自然不敢。可是腾妃娘娘真的不在宫里。”冰玉记着公主的话,让她无论如何不要发脾气。纵然心里生气,可表面上,她仍然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看着难免心疼。“奴婢不敢说谎,还请夫人与两位娘娘移步正殿品茗。” “简直岂有此理。”溪夫人恼火的不行,逼近一步似是要将这婢子搡开。 丁贵仪凝神,只等着溪夫人出手,她再拦阻,也好显出她的贤惠来。 然而溪夫人的手才伸出去,就看见皇后宫里的内侍监颂丰急火火的过来。心想着不能让皇后知道她在漓乐宫动手,便在自己脸前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暑热的样子。“这大热的天,和你在这里磨磨唧唧,可真是烦死人了。” “溪夫人、尤昭仪、丁贵仪。”颂丰依足礼数行礼,道:“皇后娘娘请您三位前往碧波宫,腾妃娘娘此刻正在碧波宫中。” “什么?”尤昭仪侧目狠狠瞪了冰玉一眼。 冰玉眨巴着眼睛,一脸委屈的说:“奴婢一早已经禀明,腾妃娘娘真的不在宫中啊。” “那你不会说清楚么?”溪夫人冷着脸道:“为何不说明腾妃是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回溪夫人的话,奴婢是在小厨房里准备午膳,只是知道腾妃娘娘出去了。可娘娘具体是去了哪里,并没有让奴婢知晓,故而才没能……” 冰玉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 “哼。”冰玉嗤鼻,蚊音道:“就只会剑拔弩张的吓唬谁啊?不长点脑子。” “姑娘。”小河子从外头回来,一脸急切:“听闻方才溪夫人她们来宫里闹了?你没事吧?” “没事。”冰玉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公主早就吩咐我如何应对,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只是你,怎么跑回来?不是该在刑房内边盯着吗?” “嗨!姑娘不知道,那内务局的管事就只得贪银子,根本就不堪用,几鞭子下去,就半死不活的了。刑房的奴才们下手又狠,往他身上泼了不少盐水,昏死过去又被疼醒,当真是遭罪的不行。可即便是这样,那奴才也只是交代了自己的贪的银子,和几笔烂账,从他房中搜出来的银票数目根本就对不上。后来他自己交代了宫外的一处宅子,还养了两个老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装的人模狗样的,银子还是对不上数目。” “天啊。”冰玉听到他形容的惨状,就禁不住忧心。“都弄成这个样子,他还不肯吐出全部来?” “可不是么。”小河子叹了口气,凑近冰玉的耳畔说:“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他说不说都得死,可说多了,家里人也活不成了。” “这倒是。”冰玉心里有些不舒坦:“他自己的错,自己担着也罢了。咱们却没能顺藤摸瓜,揪出他背后那个主使的人来,还真是不痛快。” “也是没办法的事。奴才这时候回来,也是想问问主子的意思。是继续审问,还是留活口,等着皇上回来再彻查此事?”小河子皱眉道:“只是主子现在不在宫里吗?” “公主在皇后娘娘那。还得好好应付那些人呢。”冰玉略微一想:“你还是去刑房盯着吧,回头公主有指示了我让人给你送消息。你且看住那管事,千万别被灭口了,不然这事情就又成了无头公案,咱们也白忙活了。” “知道了,我一定谨慎盯着。”小河子利落的跑了。 冰玉这时候抬起头,望着碧波宫的方向:“但愿公主这一仗能打的利落,只要赢了,想必好些日子都能安生的过了。” 这时候的碧波宫正殿,气氛微微有些严肃。 溪夫人和尤昭仪都绷着脸,那脸色黑的犹如锅底一般。 宛心不时的轻咳着,以显示自己的虚弱,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顾及的了了。 腾芽则一脸温和的品着茶,丝毫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 “皇后娘娘,当着您的面,臣妾必须的问清楚这件事。内务局的事情,向来都是由您费心,亲自打点。即便是臣妾,也只是偶尔为您分忧,过问一两件事。这一回,整个内务局被杨嫔指挥着,搬的乱七八糟就算了。居然还将整个内务局的进料都给停了,眼看着入秋,进补的药膳、秋冬的衣料都是正需要的时候,怎么能说停就停。后宫的事情,从来都是按照规矩行事,怎么可以由着位分地位的妃嫔擅自做主,居然连皇后娘娘您都越过了。就算是杨嫔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这样的僭越,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臣妾是非得要问腾妃个明白,到底杨嫔的胆大妄为,是否腾妃你的杰作啊?”溪夫人皱着眉头,说话像倒了一盘豆子在地上,噼里啪啦的那叫一个快。 宛心微微蹙眉,道:“溪夫人莫急,这事情方才腾妃已经向本宫解释过了。非但解释过了,腾妃还提出了整改内务局的措施,本宫觉得甚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不如就看看腾妃的建议。” 溪夫人瞧着皇后如此淡然,心里便有数了。皇后越是佯装无妨,就越是对腾妃束手无策,否则她也不可能只用平静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了。“腾妃当真是有主意啊。若是不嫌麻烦,本宫想听腾妃你亲口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腾芽微微颔首:“回溪夫人的话,皇上日前回宫看望左妃以及二殿下的时候,来过臣妾宫里片刻。臣妾便将皇后娘娘吩咐撙节用度的事情禀明了皇上。内务局点算库房里的存货是皇上首肯,臣妾才让杨嫔去做的。只是臣妾这些日子一直病着,疏忽了将此事禀明皇后娘娘,也惹得诸位姐姐迷惑,到底是臣妾的不是。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是臣妾一点愚见,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愚钝罢了,登不得台面。臣妾倒是觉得,眼下有件事情几位重要,还得皇后娘娘拿主意才是。” “哦?”宛心不解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妥当吗?” 言外之意,便是奚落腾妃不是事事周到么。 “是关于内务局管事贪污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发落。”腾芽并不多看溪夫人,眼神更不曾落在尤昭仪和丁贵仪脸上。她只是冲着宛心微笑,那样子,已经足以告诉在场的人,谁才能和她匹敌。 果然她这个举动,让溪夫人大为不满。“腾妃的意思,莫不是连刑房的事情你也要接管吧?” “臣妾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腾芽温和的说:“只是管事的内侍监几笔账目都不清不楚,臣妾也是没有办法,才将他送去了刑房。经过这一夜,刑房那边还是没有来回话,想必他没有说出什么来。所这件事,还是要请皇后娘娘费心。” “也罢。”宛心皱眉道:“碧桃,你去刑房问问,审问到什么程度了。那奴才又交代了什么?” “不必那么麻烦。”腾芽幽幽一笑,看着殿门的方向,看见冰玉已经候在殿门外,便笑道:“臣妾已经着人去问过,只等着向皇后娘娘回话了。” 尤昭仪啧啧道:“腾妃可真是不一样啊,什么事情都能想到咱们前头去。你这处事的作风,知道是你周全,要为皇后娘娘分忧,不知道还当是这后宫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办事,旁人都是摆设呢。” “尤昭仪教训的是。”腾芽微微侧首,与她对视一眼:“那往后臣妾就少做一些,只盼盼着昭仪来为皇后娘娘多多分忧。” “你这话是取笑我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尤昭仪登时就站了起来:“皇上有什么旨意,你只管自己知道,为何不禀告皇后娘娘,不知会这后宫的诸位姐妹?无非是你想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与皇上的过从亲密么!这个时候跑来咱们姐妹面前卖乖,也未免太可恶了吧。” “好了,都少说两句。”宛心烦不胜烦,皱眉道:“腾妃,先让人回禀刑房那边的情况吧。” “是。”腾芽根本就没打算和尤昭仪多说,这时候便对冰玉点头示意。 冰玉近前来,行了礼,就将小河子讲的那些话,又对皇后重复了一遍。 宛心只觉得脸上无光:“一个管着内务局的内侍监,居然在宫外有宅子,有妻子有儿女,挥霍着宫里的银子,而本宫一直掌管着内务局,居然无从发觉,还真是多亏了腾妃如此敏锐,将这个奴才给揪出来。否则,这样的蛀虫不知道要掏空多少银子,皇上这时候,正是最需要军饷的时候。腾妃,本宫该好好谢你。” 腾芽饶是一笑,轻轻摇头:“皇后娘娘如此说,便是言重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宫来彻查吧。至于内务局点算的事情,你和杨嫔就继续费心。到时候怎么样运用内务局的存货,分发给后宫的诸位姐妹,你是你去安排,皇上这样信任你,你又如此聪慧,着实是本宫的福气。” “是。”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 “好了。”宛心叹了口气:“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腾妃你就先去忙吧。内务局的事情不轻松,如若有什么需要,再来对本宫说便是。” “皇后娘娘,臣妾还真有个请求。”腾芽饶是一笑。 “你说。”宛心知道她不是好对付的,也只能赔着笑脸。 “内务局应该尽快安排两名管事,也好配合臣妾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腾芽认真的说:“只是什么人合适,还得请皇后娘娘做主。” 宛心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什么,总觉得她似乎不是真心让自己做主,便道:“不如这样吧,腾妃既然盯着内务局做事,内务局里面有什么人看着勤力,又能帮得上忙的,腾妃便尽管提拔。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你信得过,本宫也能放心的用。”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腾芽起身朝皇后行礼,恭敬道:“臣妾告退。” “皇后娘娘,您就这么让腾妃走了?”尤昭仪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腾妃分明就是故意让您难堪。内务局的事情,何时让妃子经手啊!她这明摆着就是故意要刁难您。娘娘,你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为什么要听从区区妃子的摆布,就连内务局用什么人,都要腾妃安排,这未免也太拂您的面子!难道您就这样认输了?” 第199章 心尖盘算 >> 溪夫人听着尤昭仪问皇后的话,只觉得心里想笑。到底她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的那么明呢。皇后听着也是刺耳的! 宛心心里生气,脸上却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本宫的身子不济,这一入秋,便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想要使劲也是难。既然腾妃这么乐意问本宫分忧,又是皇上的旨意,那本宫自然乐得自在。哪里谈得上什么输赢。” 说到这里,她微微坐直身子:“其实啊,这后宫之中,任何人,任何事,不都是要听从皇上的圣意么,哪里有什么输赢之分。即便是有,也是看看咱皇上的心里,咱们是输是赢!” 尤昭仪还想说什么,可是看溪夫人和丁贵仪都不做声,她也就低下了头去。在皇上心里,她从来都是输的。 “臣妾觉得,把内务局的事情交给腾妃处理也未尝不是好事。”溪夫人沉默了一会之后,总算是想到要说什么了。“一来,皇后娘娘您吩咐她设法撙节用度,她想到了动用内务局的存货,的确是解决了皇上的军饷,燃眉之急。二来,内务局的贪污脏事,也被她给发出来,总算是清除宫里的祸害,这事情办的干脆利落。三来,内务局的存货,说白了,也不光是皇上登基之后这两年里存下的。还有好些,怕是之前凌玄宗留下的。品质参差不齐也就算了,那逆贼购进的东西,让咱们这些侍奉皇上的妃嫔们来用……总归是有些不妥。前朝的大臣们没有异议也就罢了,可若是有……罪责也是腾妃担着。如此看来,腾妃是真的为皇后娘娘分忧,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溪姐姐说的对。”丁贵仪这时候才开口,也是不想盲目的说些没用的话。“这件事,即便是皇上允准,可皇后的分内事,也断然轮不到一个妃子擅自做主。尤其是内务局自从开国设立之日起,就没有不进料的先例,这若是传出去,朝野上下会怎么议论,难道我们邻国真的山穷水尽,连购进宫内所需的银子都没有了?臣妾以为,腾妃虽则是好意,但太过了。物极则反的道理。” 宛心沉默不语,心里却有了计较。果然溪夫人和丁贵仪还是聪明的。可那尤昭仪,就只会耍小聪明,坏事,确实不堪用。 这样不堪用的人,留在身边也是碍事。想着什么时候若有机会,推她出去挡祸也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想必是累了。”溪夫人见皇后不再说话,便道:“臣妾瞧着娘娘的脸色有些不好。若是畏寒,不若早晨喝些姜茶,有助于暖身。只是姜茶也上火,过了午时之后就不要再引用了。” “好。”宛心温和点头:“溪夫人果然体贴。”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皇后娘娘好生安歇。”溪夫人笑容温和,还有些讨好的样子。目的就是希望皇后不要太讨厌她。免得被腾妃这么一祸害,皇后就对她充满敌意了。那先前的种种便真的就白费了。 “好,你们也回去用午膳吧。”宛心摆一摆手,勉强的挤出笑容。 尤昭仪和丁贵仪双双起身行礼。 丁贵仪没多言,倒是尤昭仪仍然不死心:“怎么今天白累了这一上午,倒是便宜了腾妃,在这后宫里忙忙活活的显得能耐。还真是够气人的。” “就少说两句吧妹妹。”溪夫人叹了口气:“眼下皇上宠着腾妃,咱们再怎么眼热,也只能忍着。” “说的也是。”尤昭仪无奈的叹气:“姐姐,你瞧瞧皇后娘娘今天的样子,是真的被腾妃欺负坏了。硬是连一点皇后的架子都端不起来了,什么都由着腾妃去做。说好听一点,是碍于皇上的面子。可实际上怕是无力抗衡。倘若皇后连腾妃都斗不过,那等左妃坐蓐期过了之后,又要复出,后宫可真就热闹了。” “可不是么。”溪夫人淡淡的叹气。 “丁贵仪怎么好像满腹心事似的?”尤昭仪看了一眼静默跟在身后的丁贵仪,禁不住皱眉:“怎的寡言少语的,是怎么了?” 丁贵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多谢昭仪姐姐关怀,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晨起的时候,佳音咳嗽了几声,像是着凉了。臣妾担心她的身子,也不知道这时候御医瞧过了没有。” “原是如此啊。”尤昭仪不免一笑:“左右这时候也没事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是。”丁贵仪笑着点头:“那臣妾告退了。” 她走步子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走了好远。 “瞧见了吧,这就是有孩子的,和咱们这样没孩子的区别。人家是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心里都有所牵挂。可咱们倒好,什么事情都没有,走到哪里都孑然一身。除了皇上,只怕就只能牵挂家中的父母和亲人了。这后宫之内,哪还有什么别的牵挂!”尤昭仪羡慕不已。 “是啊。”溪夫人也是羡慕的不行:“如今左妃生了,不是还有个毛贵人么。咱们的皇上,算是少年天子,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是啊。”尤昭仪不禁生气:“自从腾妃的事情之后,皇上就没去过我宫里。更别说传召我相伴了。这回外头起了战事,皇上就更少能见到了。孩子,总不是凭空就有的。” “唉!”溪夫人幽幽道:“远的也不想了。眼下,只盼着皇后娘娘能快些好起来。” “是啊。”尤昭仪点头:“皇后娘娘能快些好起来。宫里才有能抗衡腾妃的人。不然一旦她和左妃联手,咱们别说见皇上了,能不能在这后宫里继续苟延残喘还是个问题呢。” 两个人说的伤心,便各自回宫了。 碧桃则从碧波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领了个裹着披风的婢子进来。 “皇后娘娘,人到了。” “嗯。”宛心点了下头,示意碧桃让人进来。 优蓝这才解开披风,走上近前给皇后行礼。“娘娘这时候传召奴婢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本宫是想问问,内务局管事的事情,你听到了多少?腾妃所谓的烂账,真的就只有这些账册上所写吗?”宛心看过了账册之后,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回娘娘的话,自从那一回奴婢故意针对腾妃,试探杨嫔对腾妃的心思被发现,杨嫔就已经不怎么信任奴婢了。内务局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让奴婢触及。成日里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清琉过去。” “那么……”宛心皱眉道:“你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奴婢也问过清琉,以及和杨嫔一同前往内务局的宫人,他们都没有提及到管事的事情。只是说内务局的东西足够后宫的妃嫔们用上一整年。此外,杨嫔这几日还总是吩咐奴婢准备各种补品,给左妃娘娘送去。这一点让奴婢很是意外。毕竟在此之间,杨嫔是从来没有和左妃娘娘打过交道的。” “是么!”宛心有些诧异:“杨嫔给左妃送补品,的确是让人意外。那么左妃都收下了?” “是。”优蓝点头:“左妃娘娘都收下了。有两回,还当着奴婢的面就吃了起来。” “很好。”宛心微微一笑:“你且继续盯着,什么时候让杨嫔开罪左妃,本宫会叫人给你信儿。” “是。”优蓝笑容可掬:“皇后娘娘看得起奴婢,才会给奴婢这么要紧的事情做。奴婢一定不会让娘娘您失望的。” 她离开之后,碧桃才皱眉:“杨嫔比咱们想象中聪明许多。可这个优蓝却是蠢。杨嫔已经不信任她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必然在杨嫔的防范之中。娘娘,这个人,咱们恐怕不能用。” “本宫就是要利用杨嫔防着她这一点,在她身上找间隙生事。”宛心皱眉:“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两个都打不到腾妃,莫不是连本宫都没了办法……这后宫就真成她的了。” “娘娘是已经有了好主意?”碧桃不禁一喜。 “溪夫人和丁贵仪的法子虽然好,可是见效太慢了。”宛心微微勾唇:“刚才优蓝不是说,内务局的存货,用一年都足够么。你说倘若在一个不恰当到时候,付之一炬,要花大笔银子才能购进所需,亦或者不赶趟让妃嫔们用上秋日的料子,这个罪责,谁来兜着?” “娘娘英明。”碧桃笑的合不拢嘴:“奴婢心里有数了。” 第200章 悬心难安 >> 睡意朦胧,好容易夏夜的风凉起来,吹着舒坦。腾芽忽然觉得身旁有人,猛的睁开了眼睛。 “朕吵醒你了?”凌烨辰有些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她光滑的脸庞:“本来这么晚回来,是不想吵你,又惦记你,还是直接过来了。” “皇上,外头的战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和咱们动手的人,真的是鲜钦的?”腾芽坐直了身子,皱眉问。 “是。”凌烨辰点头:“薛赟是为了报上次的囚禁之仇。但不知道为什么,朕反而觉得,他最终的目的是盛世。” “哦。”腾芽微点了下头。 “怎么?”凌烨辰握着她的手,稍微用力:“你怎么好像不担心似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腾芽饶是一笑:“父皇有威儿在膝下,还有裕王叔和几位皇叔帮衬,哪里用我操心。” “那你的心呢?”凌烨辰的手轻轻的戳了她的前胸:“这里可有惦记着朕?” “皇上感觉不到吗?”腾芽侧过脸去,推开了他的螳臂:“不是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看样子,皇上的心不在臣妾这里。” “怎么可能。”凌烨辰顺势把她抱在怀里:“若不是你已经是朕的腾妃,朕真相带着你一道去驰骋沙场。只要能看见你在身边,朕就安心。” “那臣妾就跟着皇上去不就是了。”腾芽也想出去看看外头的局势。 “不可。”凌烨辰皱眉:“朕不能让你犯险。等事情过去了,朕再带你出宫游玩,就像从前在盛世的时候一样。” “皇上是恣意沙场,何等的豪情壮志。却把臣妾留在宫里,得罪人。”腾芽有些吃味的说:“恐怕下次皇上再回来,臣妾就成了这宫里的罪人,到时候别说带臣妾出宫游玩了,能不能让臣妾安然无恙的住这漓乐宫还是个问题。” “怎么回事?”凌烨辰一边脱下自己的宽袍,一边将她搂紧。“你又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 “臣妾按皇上的吩咐彻查了内务局的库存和账册,果然发现了几笔烂账。可这烂账是什么人做的,臣妾没有证据。管事的太监死咬着不松口。臣妾擅自做主,停了内务局的进料,对外却说是皇上您的吩咐。”腾芽微微挑眉:“谎宣圣旨,恐怕也是不赦之罪吧。” “你这丫头!”凌烨辰也算是服了她:“无论做什么,都惊天动地的。内务局的进料你居然敢停了!” “内务局的库存,后宫的妃嫔即便有所增加,用上大半年还是足够的。有些东西,放久了就糟践了。药材什么的也不好保管。何况太医院每年也会进些新药材,倒是不会耽误宫里的行医诊症。眼下鲜钦骤然来犯,肯定是还有后续的,臣妾只是觉得银子是个好东西,得花在刀刃上。且臣妾也只是停了内务局的进料三个月而已。什么都有富余的。” 凌烨辰凝眸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动容:“朕身边这么多人,也唯有你能为朕分忧。皇后能想出来的,不过是撙节用度的法子,但更像是在难为你。也唯独你敢作敢为,想出如此的方式替朕攒银子。你说说,朕怎么舍得离开你。” “臣妾有用皇上才需要臣妾。那若是……将来有更聪慧的妹妹在,皇上岂不是就不需要臣妾了。”腾芽卷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柔的说。 “胡言乱语。”凌烨辰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你是朕的芽儿,是独一无二的芽儿。无论是现在、以后,还是将来,你都是朕最重要的女人。” “嗯。”腾芽轻轻的哼了一声,露出了温软的微笑。 “累了,睡吧。”凌烨辰宠溺的把她抱着,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嗯。”腾芽渐渐失去意识之前,忽然想到了长姐。鲜钦来犯邻国、盛世,她的近况一定不好。早知道是这样,当日就不该让她回去…… 天刚蒙蒙亮,腾芽就被冰玉给吵醒了。 “什么事情啊?”腾芽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冰玉:“天才亮,还早呢,干嘛这么早叫我起?” “公主,皇后娘娘和诸位妃嫔都在正殿上候着呢。”冰玉很担心的说:“您还是赶紧梳妆,过去瞧一瞧吧。” “皇后?”腾芽皱眉:“不是内务局昨晚出事了吧?” 腾芽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我知道皇后会动手,可是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这回可真是我部署的不妥,怎么能让她马上就钻空子!” “什么啊!”冰玉一脸嫌弃的说:“公主您是不是睡蒙了!” 腾芽揉了揉眼睛,又晃晃脑袋:“怎么?” “皇上昨晚上来了,您忘了?”冰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糊涂了?” “皇上?”腾芽一拍脑门:“对!是!皇上昨晚上是来了。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你这样猛的叫我起来,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冰玉嘴角抽搐:“奴婢错了,都是奴婢的错!” “罢了。”腾芽摆一摆手:“我又没怪你。对了,你还没说,皇后她们过来做什么?还有皇上这时候在哪?”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外头有消息送来。皇上便急匆匆的出宫了。但是碍于那时候还不是很方便,就没有晓谕后宫。所以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妃嫔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冰玉一边说话,一边为腾芽更衣:“公主还是想想要怎么应付皇后比较好。” “这事小事。”腾芽刚才被吓得一个机灵,眼下最要紧的是盯住了内务局:“你让小河子去请鹰眼过来。我必须见他。” “是。”冰玉点头。 这个时候,宛心在正殿上等的心慌,算算日子,好久没见到皇上了。 怎的皇上一回来就直接去了漓乐宫,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 “夫人。”苁心步子轻快的走到溪夫人身边,轻轻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溪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你确定?” 苁心立马点了下头。 “唉……”溪夫人摆一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尤昭仪觉出她的不对劲,少不得问:“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怎的姐姐的脸色这么差?” 宛心听见尤昭仪说话,也往溪夫人那边看过去。 溪夫人这才起身,朝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这时候已经不在漓乐宫了。实际上,皇上昨晚就已经离开。方才有奴才来禀告,说是好似四更天的时候离宫的。” “什么?”宛心不禁蹙眉:“皇上三更回来,四更就走了?” “难不成皇上就是专程回来看她的?”尤昭仪只觉得胸口醋意翻滚。 宛心顿时觉得这日子没有盼头了。好不容易皇上回来一趟,没去自己宫里看看孩子就罢了,居然只是为了回来见她。那么她守着这一宫的妃嫔,勾心斗角的过日子,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起身。 其余的妃嫔便也都跟着起身。 偏偏是这个时候,腾芽快步走进了殿。“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让娘娘在此等候多时,是臣妾不周,请皇后娘娘恕罪。” “腾妃侍奉皇上劳苦功高,难免疲倦。多睡一会也没什么的。”宛心看见她进来的那瞬间,就跟从前看见马车上的苏银簪子一样。一股锥心的痛,竟然那么熟悉。 “可不是么。”尤昭仪的眼眶微微发红,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显的难受,尖酸刻薄的说:“皇上驰骋沙场,如此的辛劳。回宫难免要腾妃多多服侍,腾妃服侍的好,后宫的诸位姐妹也就跟着安心了。累你一个人,自然是要多睡一会的。即便是你起不来,我们又能说什么。再者,皇后娘娘一向宽惠,肯定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腾妃自然是不必请罪,何苦多此一举呢!” “尤昭仪的话听来似乎有道理。”腾芽微微一笑,却倏然转了脸色:“可是后宫规矩严明,臣妾迟来累及皇后久候,本就是不足。皇后娘娘宽容不计较乃是皇后贤德。臣妾岂有不请罪的道理。就如同本宫身为妃主,是不必听你这些拈酸吃醋的刻薄之语,本宫不追究你冒犯,也是本宫效仿皇后娘娘贤德,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尤昭仪被她这一句揶揄,堵住了嘴,硬是气的瞪着两个眼睛说不出话来。 “罢了,你们就别为了一点事情争执了。”宛心微微叹气,道:“本宫这时候过来,以为皇上还在你宫里。不想原来皇上四更就离宫了。那么腾妃,皇上有何吩咐?且外头的战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昨晚回来,十分疲倦,并未多说什么就安睡了。”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皇上有问过臣妾内务局的事情,臣妾如实回禀。皇上请皇后娘娘多多费心,督促臣妾继续办好这事情。” “唔。”宛心略点了下头:“只是外头战事吃紧,皇上若有什么指示,只管吩咐奴才回宫传话便是,何苦如此奔波。腾妃你也是的,怎么不劝皇上天亮再走?连夜奔波,唉……” “是臣妾的不是。”腾芽自然不能跟皇后说,她睡得太香了,根本都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走的。“皇上也是突然接到了外头送来的消息,才四更出宫,原本是回宫处理些政事。” “怪不得呢。”宛心稍微松了口气,心想,只要皇上不是转呈回来看腾芽的就好。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就不耽误腾妃了。”宛心将所有的不满压制在心底,面上和婉明媚:“碧桃,回宫。” “咱们也走吧。”溪夫人对尤昭仪说了一句。 其余的几位妃嫔也都跟着皇后一并离开。 腾芽这时候才行礼相送,脑子里还有些恍惚。 “公主,这回您怕是把皇后给得罪的不轻。”冰玉皱眉道,奴婢瞧着皇后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不知道怎么攥着呢。虽然面上没显露什么,但心里的不满恐怕已经翻江倒海。这时候,咱们还是得小心点才是。” “是啊。”腾芽皱眉:“内务府的事情,皇后不会就这么算了。加上今天这事,皇后心里恐怕已经恨毒我了。鹰眼呢?” “鹰眼已经在外头候着了。”黄桃端着热茶进来:“只是未免让皇后娘娘和妃嫔们看见,只等着她们走了,才能进来。” “让他进来吧。”腾芽接过茶盏,小口抿了一下。没用早膳,这时候肚子还有点饿呢。“去准备点东西吃。” “是。”冰玉点头,对黄桃道:“让我去吧。” “好。”黄桃也轻轻点头。 鹰眼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且他穿着披风,看样子是才从外面回来。“腾妃娘娘。” “你昨晚也跟着皇上出宫了?”腾芽被他凝重的表情影响,心砰砰跳。“宫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个不好的消息,皇上让属下慢慢告诉腾妃。”鹰眼蹙眉道:“腾妃想听吗?” “你说吧。”腾芽又喝了一口茶,凝神看着他。 “皇上着人去鲜钦打探消息,只是因为路途远的缘故,派去的探子到现在才有回复。”鹰眼略微一想道:“盛世长公主在会鲜钦的当晚,就被废黜,打入冷宫。” “你说什么?”腾芽顿时就恼了:“薛赟那个小人!当初他为了谋夺帝位,不惜来盛世求亲,还说过会对长姐好!这才多久,她居然这样无情无义。亏得长姐还那么用心的分析鲜钦的局势,想要做好他的皇后,薛赟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鹰眼从来没见过腾妃这么生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被废黜,打入冷宫?”腾芽皱眉问:“有没有更不好的消息?” 鹰眼摇头:“目前还没有更坏的消息。” “是么,那就好。”腾芽怎么可能不明白,皇后一旦被废,会是怎么样的处境。只是她离得这么远,根本就帮不上忙。就算她现在不顾局势,披星戴月的兼程赶过去,长姐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后宫的妃嫔们,堪比猛虎毒蛇! “皇上已经吩咐人暗中保护大公主,这一点,腾妃娘娘可以放心。”鹰眼未免她难受,必然是要多说一句的。“再者,鲜钦与邻国、盛世为敌,大公主恐怕就是唯一的筹码。即便薛赟对她没有情意,也不会轻易就让她丧命……属下以为,大公主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或许是这样的。可即便没有性命之忧,日子也一定不好过。”腾芽闭上眼睛,只觉得揪心:“我们几个姐妹,居然没有一个好命。帝王之家的女儿,大抵都是这样的宿命吧。” 鹰眼本来想说,腾妃你自己不是挺好的么。但是看她这么难受,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对了,腾妃娘娘传召属下觐见,不知所谓何事?” 他这么一问,腾芽才总算是回过神来。“我接连得罪皇后,恐怕是要遭殃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内务局。内务局的库存,的确够我们开销大半年甚至一年,但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做手脚,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而这个方法,也是打击我的最好办法。后宫缺东少西,都是我的罪责。我是想请你帮忙,谨慎的盯着内务局,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这些东西。军饷粮饷,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后宫争斗不该用这些作为代价。” “属下明白,请娘娘放心,属下一定能好好的办好这件事。”鹰眼拱手道:“属下告退。” “多谢你。”腾芽忧心的道谢,脸上的笑容看着有点惨白。 鹰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皱着眉头退了下去。 这时候,小河子快不进来,恭敬道:“主子,左妃娘娘宫里的樱桃使软轿接您过去,说娘娘宫里新得了一些饰物不错,请您过去挑几样。” “好,我这就过去。”腾芽收拾了脸色,对黄桃点头:“走吧。” “娘娘不必担心,大公主必然会逢凶化吉的。”黄桃知道她的心思,少不得多劝一句:“皇上既然已经吩咐人去盯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昔年我在盛世的时候,有过一段特别晦暗的日子。那时候,长姐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带着干净的衣裳和铺盖……我们姐妹之间,有过误会,有过猜疑,可最终还是重归于好。现在知道她的处境一如我当年,而我却丝毫帮不上忙,心里还真是怪不舒坦的。” “皇上一定明白主子您的心情,所以才会让人去鲜钦打探消息。”黄桃幽幽一笑:“说到底,皇上也是希望主子您能好受些。更何况,鲜钦的皇帝如此野心勃勃,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筹码。” “但愿长姐心性能坚毅一些,一如我当年。只要活下来,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腾芽就着她的手上了软轿,便陷入了沉思。 “妹妹来了。”左清清晴朗一笑:“快进来坐。” “姐姐。”腾芽刚要行礼,就被樱桃扶住。 “腾妃娘娘不必拘礼。”樱桃笑吟吟的说:“左妃娘娘见了您就高兴,您赶紧里面坐。” “是啊。”左清清笑着点头:“都姐妹相称了,哪里还用的着这些虚的。来,过来坐。” 腾芽走到她的床边,慢慢坐下:“姐姐气色好了很多,宁申果然是神医,短短二十来日,就把姐姐调养的这般好。” 左清清抚了抚自己的脸:“是还不错,我自己也觉得身子好多了。这不,母家让人变着花样送东西过来,我一人,哪里用的了这么多。妹妹若是喜欢,就挑两样自己戴。” 左清清瞟了杨桃一眼。 杨桃连忙吩咐小婢子们,端上了各种精致的饰物。 琳琅满目的饰物,看的人眼花缭乱。 左清清却并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夏日里戴难免显得晃眼,好在要入秋了。妹妹你一向喜欢素雅的颜色,有这样的饰物点缀,也不显得累赘。”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腾芽没有往下说。 “你我之间,还用藏着掖着吗?”左清清饶是一笑:“本宫濒临生死,几乎活不下去的样子,你都瞧见了。你若有什么心事,可不能瞒着我。” “我只是觉得,姐姐或许不是不喜欢这些饰物,只是抵触送来这些饰物的人罢了。”腾芽笑的有点不自然:“这话,或许我不该说的。” “不。”左清清沉重点头:“你说的没错。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本宫看着这些东西就是觉得心里别扭。这样的东西,摆在面前都觉得碍眼,更别说戴在头上了。只是,好好的东西又有什么错,经过能工巧匠的手,精心雕琢才有如此的价值,白白搁着,自然也是浪费了。” “姐姐一番好意,只是我却用不上。”腾芽勾唇道:“更何况是这样名贵的东西。” “胡说。你是盛世的公主,这些东西若在你身上,才能衬托她们的价值。”左清清拉住她的手,认真的问:“外头的战事,让你担心大公主了对不对?” “姐姐耳聪目明,虽然还在坐蓐期,却依然洞若观火。”腾芽笑的有些无力。 “你呀。”左清清皱眉道:“有什么心事也不肯对我说,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帮大公主。” “真的么?”腾芽不由得眼前一亮。 “自然。”左清清凝神道:“我族中有个表哥,很早之前就被父亲调去了里鲜钦不远的一个地方驻守。那个地方是邻国早年征战赢得的一块孤地。我会设法让他这时候做点事,引开薛赟的主意。远近都有战事,薛赟一定难以分身。到时候,设法营救大公主就是。只是我们还缺一个对鲜钦皇宫了如指掌的人。” “鹰眼告诉我,皇上又让暗士盯着鲜钦的举动,或许他们会有办法。”腾芽凝神:“若是姐姐肯帮我,那长姐一定有救了。 “你放心,我有办法让父亲通知表哥动手。”左清清抚了抚自己还没完全平坦的腹部:“有这个孩子在,父亲不会不听我的。你大可以放心。” 腾芽感激不已,起身朝左妃行礼:“患难见真情,多谢姐姐肯帮我。” “傻丫头,你我之间,还用这样客气?”左清清微微一笑:“真想谢我,就赶紧把这些都端走,也省的我看着碍眼。” 第201章 悬崖勒马 >> 入夜了,偌大的皇宫再一次安静下来。偶尔有几盏宫灯亮着,灯光却那么的微弱。 “皇后娘娘,一切都准备好了。”碧桃一脸肃和的说:“只等您点头,就可以动手。” 宛心有些心神不宁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近旁的宫灯:“今晚的风有些大。” “是。”碧桃认真的说:“正因为风大,才会烧得更旺更快,一旦烧起来,想要扑救也是难的。只是看这风刮的架势,明天一定会有一场雷雨。雨水扑灭烧了一夜的火,正好省的咱们费事。” “若火势不受控制,殃及旁边的宫苑又怎么说?”宛心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罢了吧。” “公主,您的意思莫不是就这么算了?”碧桃一听这话有点着急:“那腾妃已经够得意了,难道还要由着她继续张牙舞爪吗?再说了,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公主,您怎么可以向腾妃低头认输,只有您才是邻国的皇后,是开乐的宛心公主啊!” “邻国的皇后未必只有一位,从前有许多,今后还有许多……”宛心窒闷叹气:“可开乐已经不复存在。连我母亲那样的能耐,也终究没能支撑起开乐的江山,我又有什么本事能光复开乐?” 心里面很不舒服,宛心说了这许多话之后,心情更为不好了。“雪桃,你怎么看这件事?” “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停止此事的想法是对的。”雪桃眉心里忖着赞同,认真道:“此时动手,后宫里所有的人都会怀疑是皇后娘娘您所为,自古以来,三人成虎,即便是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只要皇上起了疑心,那自然就不会对娘娘一如既往的好。所以,奴婢觉得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最好不要冒险。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不是睿智的抉择。” “不错。”宛心点头表示赞同。“本宫也觉得,既然这个法子不是十拿九稳,那不如缓一缓,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雪桃,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这个时候,公主的心不定,你应该……” “碧桃姐,你心太急了。”雪桃打断了碧桃的说话,拧着眉头道:“皇上这次驰骋沙场,亲自上阵御敌,却偏偏没有带着鹰眼前往。鹰眼是什么人,那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的功夫绝对不比皇上逊色。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要让他在宫里做些简单的事情,大材小用?依奴婢所见,皇上就是想要鹰眼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外头乱,宫中却不能更乱,这便是最要紧的一点。” “那又怎样?”碧桃很不服气的打断她:“就凭一个鹰眼,敢盯后宫就罢了,他敢盯着皇后吗?殊不知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凭他一个奴才,也敢盯着皇后娘娘么?”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雪桃有些生气的说:“鹰眼是皇上的心腹,这后宫之中,即便是皇后娘娘又如何,终究是要看皇上的心意行事。鹰眼是皇上的人,这一层关系你还理不清吗?更何况,奴婢着人去查过,鹰眼私下里见过腾妃几回,都是在皇上不在的期间。腾妃一定有什么事情吩咐鹰眼去做,亦或者,鹰眼早就被腾妃收买也未可知。咱们怎么可以不提防呢?” “腾妃凭什么能收买鹰眼?”碧桃仍然不服气:“腾妃有什么,是咱们碧波宫没有的?鹰眼若真的能收买,那她可以,咱们也一样可以。” “别嚷了!”宛心被她们俩吵的头痛:“大半夜的,你们这样叽叽喳喳,是不怕让这宫里的人都听见吗?” “奴婢知错。”雪桃连忙认错,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碧桃也是压低嗓音,不服气的说:“娘娘,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咱们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九成也总是有的。替死鬼已经找好了,这事情相关的人也都会被灭口。就算别人有所怀疑,也终究查不到咱们身上。您又何必这般担忧呢?” “你刚才不是问雪桃,腾妃收买的了,咱们宫里有什么没有的,怎么就收买不了,那本宫就来告诉你。”宛心垂下眼眸,显出难过的样子。“咱们宫里没有皇上的恩宠。腾妃仰仗皇恩,自然可以对鹰眼呼风唤雨。这后宫里的人,一向是跟红顶白,就怕把不准皇上的脉搏,鹰眼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腾妃用的动她,咱们真的用不动。” “娘娘,奴婢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深浅。”雪桃走近宛心面前,恭敬道:“若平安无事,那就只当奴婢没有说过。可若真的有什么不妥,咱们及时收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不知奴婢可否一试。” “也好。”宛心点头:“你且去做就是。” “是。”雪桃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碧桃看她出去关上了门,才对宛心道:“娘娘为何这么信雪桃的话?她分明就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不愿意冒险。可自古以来,权势也好,地位也好,什么不是刀光剑影,铤而走险的夺来的?只是息事宁人,落在旁人眼底,只会觉得娘娘您是胆怯了,这样子根本就不行……” “罢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宛心凛眉,眼中透着苛责之意:“碧桃,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本宫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一味的心急,就只能坏事。你还是学学雪桃这份沉稳吧。本宫现在的处境,已经如履薄冰,在不夹着尾巴做人,很可能就掉进冰窟窿里面去了。复仇要紧,恩宠要紧,皇上的信任更要紧,但这三样,都不及活着要紧。你看皇上现在宠爱腾妃的样子,是不是巴不得本宫做错事情,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本宫废黜,把本宫这个位置赐予腾妃?” 碧桃被宛心最后一句话吓着了,好半晌都没敢吭气。 宛心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是吧,连你都这么觉得了,那本宫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事情往往就是这个样子,你希望的未必能成,你不希望的却不经意间就被实现。为了子墨,本宫必须好好的活着,保全自己的位置,也保全她前程。所以从今晚后,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那样子的事情,本宫宁可不做。” “奴婢明白了。”碧桃红着眼眶,用力的点头:“奴婢一定会谨慎为公主办事,再不敢莽撞了。” “好。”宛心略微点了下头,又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去沏壶茶来,本宫还不想睡。” “是。”碧桃红着眼睛走出了内室,才出门,泪珠子就掉了下来。从前皇后总是更信她一些,可是渐渐的,皇后对雪桃居然比对她更好。这些日子,皇后一步一步走上巅峰,都是她在近畔出谋划策,现在皇后的胆子变小了,就成了她的不是,什么都是雪桃才对,什么都是她不顾后果,当真是好没意思。越想越觉得委屈,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碧桃很想知道。如果这次的事情是雪桃做成了,往后她在皇后面前,是不是连站着的位置都没有了。还是,皇后会让她和雪桃调换,成日里去管些下院后厨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一来,她可真是要丢尽了脸面。 好一会儿功夫,雪桃才返回来。 这时候,宛心正品着碧桃沏的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桃一脸霜色瞪着雪桃,那样子颇有不满。 可雪桃却是勾起唇角,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意思是事情已经办成了。而她哪里知道,这本来没有恶意的微笑,落在对方眼里,都成了得意的炫耀。 “娘娘,奴婢已经办妥了。”雪桃恭敬的走上前去,拱手道:“不出所料,鹰眼的人果然盯着内务局的动静,一旦咱们动手,马上就会被他的人拿住。” “哦?”碧桃不信:“你都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是鹰眼的人在埋伏?还有,你这样贸然动手,不会惹人怀疑吗?” “我办事,碧桃姐姐放心。”雪桃柔婉一笑,才收拾了脸色道:“日前皇后娘娘不是有一批首饰不喜欢了,预备处理掉么!奴婢心想,这正好是个由头,就自己端着送去了内务局。原本三更半夜的,内务局应当是没有什么人才对。可是奴婢一人才走进门,就听见窸窣的响动。于是奴婢故意装作怕被人发现的样子,想要钻进其种一间厢房,马上就有人出现,欲意拿住奴婢。” 宛心听她这么说,心都悬了起来:“然后呢?” “奴婢赶紧道,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漏夜来将这些首饰交给内务局的新总管。看看能不能改制成新的,供后宫的妃嫔们使用。且因为是皇后娘娘自己拿出来,贴补后宫用度,所以不想让后宫的妃嫔们知道。才让奴婢深夜过来。”雪桃温和笑道:“皇后娘娘慷慨解囊本来是好事,但若是弄得后宫人尽皆知了,反倒是不好了。最终那些人也没有怀疑,毕竟东西在奴婢手里,又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且他们说了要禀告一声,奴婢认得其中几个有些面熟的,都是成日里跟着鹰眼在宫里侍奉的带刀侍卫。” “嗯。”宛心点头:“你这么做很好。也不至于让本宫被动。” 不知道为什么,碧桃听见皇后说很好,就觉得是故意在说她不好一样。心里一阵阵的刺痛,让她抬不起头来。 “腾妃一定是让鹰眼谨慎盯着内务局的动静。”雪桃坚信不疑:“鹰眼办事,一向谨慎。只怕这时候的动手,绝对不是最佳选择。娘娘,奴婢以为,咱们是不是另外想个办法?” “不错。”宛心点头:“眼下本宫心里有些乱,这事情就到此为止。索**情还没办,那些人还不知道本宫的意图。你们两个打发些银子,好好的堵住他们的嘴巴也就是了。内务局的事情暂且不能动,那就看看左妃那边有没有可乘之机。在皇上回来之前,能解决一个麻烦也好哇。” “是。”雪桃应声利落,抢在了碧桃前头开口:“奴婢一定会仔细掂量,找个慎重的法子解决这件事。” “好。”宛心露出了疲倦之色:“你们下去吧,本宫乏了。” 两个婢子扶了皇后睡好,才退下。 出了门,碧桃就快步的走下庑廊,丝毫没有等雪桃的意思。 雪桃就是管个门的功夫,转眼就看不见碧桃的身影了。“真奇怪,走那么急做什么?” 第二日,鹰眼便来了漓乐宫,打算将昨晚的事情告诉腾妃。 只是这有时候,腾芽正想去御花园里走走。“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说去御花园里逛逛,你可有功夫同行吗?” “是。”鹰眼恭敬的点了下头,边走边将昨晚雪桃端着金簪子去内务局的事情告诉了她。 腾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现在办事越发稳妥了。” 鹰眼看她不生气,难免奇怪:“怎么腾妃似乎对这些事情都看的很淡?” “情理之中的事情,看不淡只能累着自己。”腾芽想到了一些事,少不得关心的问:“对了,这几日外头的战况如何?可有我长姐的消息吗?” “腾妃娘娘放心,外头的事情我一直都谨慎盯着。”鹰眼皱眉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是的。”腾芽点头:“只是左妃也答应我会替我想办法,说他有个表哥在离鲜钦不远的一处驻守,可以内外夹攻,让薛赟腹背受敌,顺道救出我长姐。” “腾妃娘娘的意思是说,左妃娘娘会让母家的表哥进攻鲜钦?”鹰眼听着这话,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怎么?”腾芽疑惑的与他对视一眼:“莫非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皇上从来都不曾下旨让左家的人参摄这件事情,如果左家的人听从左妃的吩咐,就贸然去做,无论后果如何,皇上都会觉得他们的初衷有问题。甚至是冒犯了天威。涉及到军政的事情,皇上从来不会让臣子们自己出谋划策,更别说进攻鲜钦这么大的事情了。”鹰眼未免腾妃尴尬,连忙道:“当然,这是咱们皇上登基之后才下令更改的军政,兴许腾妃娘娘才入宫不足一年,所以还不清楚。不然,腾妃娘娘可以去劝劝左妃,还是不要插手会比较好。” 腾芽的脸上虽然有担忧,但却并不严重。“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第202章 推心置腹 >> “来不及了?这是何意?”鹰眼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难不成左妃娘娘已经让左家的人动手了?” “若左妃极力促成此事……”腾芽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我入宫不过几个月,不知情的确情有可原。可是皇上的旨意,左妃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话让鹰眼更为疑惑了:“莫不是说左妃明知道这么做会惹恼皇上,却还是让左家的人这么做了……” “不错。”腾芽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左妃只怕是忍不下左家给她的气,才会在帮她的同时,打击左家一下。但这么做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御花园的景色也看过了,我这时候要去左妃宫里看看二殿下。” “好。”鹰眼连忙点头:“容后再有什么消息,属下会再来禀告腾妃。” “麻烦你了。”腾芽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属下的分内事。”鹰眼恭敬的朝腾妃行礼:“恭送娘娘。” 鹰眼目送腾芽离开好一会儿,才转身要走。哪知道险些与尤昭仪和溪夫人撞上。 “属下一时失神,险些冲撞了溪夫人、尤昭仪,还请恕罪。”鹰眼拱手行礼。 “入秋了,这御花园里有的是金风玉露的美景,也难免你会看的失神。”溪夫人温然一笑:“只是方才和你说话的人,似乎是腾妃,她怎么急火火就走了?” “腾妃娘娘去探望左妃娘娘以及二殿下了。”鹰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说起来,左妃的坐蓐期也满了。”尤昭仪笑着说:“只是她产育皇嗣之后,就一直闭门谢客。除了腾妃,咱们都还没见过二殿下的面呢。真不知道是怎么俊俏的一个孩子呢!” “可不是么。”溪夫人笑着附和:“皇上自然是俊逸不凡,左妃又貌若天下,二殿下自然生的俊俏。” “二位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先行告退了。”鹰眼拱手行礼,便匆匆退下。 溪夫人不禁一笑:“妹妹,你看出了点什么门道没有?” “鹰眼为人一向冷冰冰的,除了和皇上说话的时候,能看出表情来,再不就是跟腾妃了。”尤昭仪会心一笑:“咱们可是没有本事能让他多说几句的。” “是啊。”溪夫人眼底慢慢的腾起了狡猾的笑容:“腾妃还真是有魅力呢!” “说的是呢!”尤昭仪饶是一笑:“这可是个要紧的发现,咱们得马上去禀告皇后!皇后娘娘那么聪慧,必然能明白为何鹰眼除了效忠皇上,就只有效忠腾妃!” 腾芽这时候,已经坐在绿水宫的内寝之中。从乳母怀里接过了有些绵软的二殿下,她都不知道怎么用力。轻了怕孩子抱不稳,重了用怕弄疼这个孩子,当真是左右为难。“臣妾还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他长得可真好看。” “妹妹若是喜欢,就趁着年轻,早早为皇上添几个孩子。”左清清笑的有些勉强:“其实不一定是皇子,公主也很好。起码有她陪在身边不会那么无趣。再者,公主嘛,也不用参摄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你只看丁贵仪的佳音公主就是了。成日里不是学琴棋书画,就是跳舞扑蝶的,皇上喜欢佳音,即便是再怎么忙碌,只要丁贵仪抱着佳音去九銮宫,皇上总还是要见的。” “是呢。”腾芽笑着点头:“皇上舐犊情深,对宫里的几个孩子都很好。只是因为现在外头有战事,才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姐姐和二殿下身边。姐姐切莫多心才是。” “从前我觉得有皇上的恩宠,才能在这后宫里抬得起头,才能在母家抬得起头,可是现在想想,这些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始终不如我陪伴在我的孩儿身边。”左清清笑吟吟的说:“恩宠这回事,争也争过了,胜也胜过了,现下没有了,亦或者输了败了,都无妨。只要能保全我的孩子,什么都不打紧。” “所以……”腾芽忧心忡忡的说:“姐姐才为了帮我就长姐,不惜让左家犯险?” “你知道了?”左清清有些意外:“比我意料之中快一些。” “是鹰眼告诉我的。”腾芽很奇怪的问:“姐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咽不下一口气,想为自己讨个说法,那方法多得是,你何苦要……” “一点也不苦。”左清清打断了她的话:“我就是怕你絮叨,反复和我说这事情,我才故意不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来我这里絮叨。” 她轻轻一笑,拿起手边的茶果吃了一块:“我这么做,是为左家好。他们的野心太大了,若我设法加以阻拦,恐怕来日会栽更深的跟头。眼下这事情被皇上知晓,虽然表面上,左家或许立功,皇上不便明着罚。可是左家手眼通天是事实,擅自扰乱军政也是事实。皇上必然会想到克制之法,抵制左家种种出格的行径,他们才会懂得如何收敛锋芒。” 说到这里,左清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与其说是我帮妹妹你,倒不如说是结你这事情,让我好好的帮一帮左家。妹妹,从前我也曾经视你为威胁到我恩宠的敌人,我也利用过你谋算事情,可是到现在,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对吗?” “姐姐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姐姐为了二殿下,为了左家,真是费劲了心思。” “没法子。”左清清垂下了眼眸:“若不如此,只怕左家的下场会很惨。其实妹妹你不知道,左家一直对你入宫颇有微词。明着暗着,也没少鼓动朝臣给你使绊子。虽然最终,皇上还是迎娶你入宫,却只能以常在的身份安置你,这都是与左家有关。而当时,我并不知道妹妹如此善良,也曾经附庸,你可千万别怪我。” “如今我与姐姐能推心置腹的说话,已经是极好了。”腾芽幽幽一笑:“常在如何,婕妤又如何,即便是现在为妃,我依然是我。姐姐不必为了过往的事情困惑苦恼,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嗯。”左清清连连点头:“妹妹说得对,这些都过去了。” 看着腾芽的笑颜,她禁不住在心里暗想,往后的日子,一定要相扶相持的过下去。才不算辜负了这份姐妹情。 第203章 一石三鸟 >> 黄桃急匆匆的走进来,脸色绷的有点紧。 “怎么了这是?”冰玉只看了她一眼,心就突突的跳:“是不是后宫又出什么事情了?” “溪夫人方才让人来通知,明天是太后的生祭。宫中所有位分高的妃嫔,都要前往宝华寺为太后诵经祈福。”黄桃皱眉道:“兴许别的宫殿早就得知这一消息,可消息现在才送来……” “那也不打紧,我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婢子这就去准备些祭品。左右是明日才祈福,来得及。”冰玉笑眯眯的说。 “如果是这么简单我就不发愁了。”黄桃看着腾妃还在提笔写着什么,叹了口气才道:“宝华寺在宫外,要走一夜的路才能到。今晚上用过晚膳就得出行,明儿一早天不亮才能到。到了就得紧着开始祈福,这都快傍晚了,哪里还有工夫准备祭品,并且腾妃娘娘还得沐浴熏香呢。” “那就赶紧沐浴熏香吧。”腾芽皱眉道:“我记得内务局之前送了一套很素雅的衣裳,想必穿着去祈福应该没什么不妥。至于祭品,拿我之前先来无事抄写的经书过去就好。再有,马车上还有一夜的功夫,准备些金箔银箔纸,咱们辛苦一点,少睡会,天亮之前一定能叠好。” “也就只能如此了。那奴婢们分头行事。”黄桃恭敬道:“奴婢去准备金箔银箔,以及将主子之前抄写的经书整理成册。” “那我去准备沐浴熏香的东西,再吩咐婢子们把银杉找出来。只是这么去祈福,也不知道要去几日,还是随便两天换洗的衣裳一并带着才好。”冰玉温和的说:“小厨房里还有糕点,也可以当做祭品,总归是不会出岔子的。” “好。”腾芽点头:“就这么办吧。” 虽然是这么说了,可冰玉还是有点生气:“那溪夫人也是的,她怎么能如此有偏颇。早早的通知了旁人,却故意刁难咱们。她就不怕这事情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会不高兴吗?” “若真是顾及皇上的生意,溪夫人也就不会这么做了。”黄桃和冰玉一并走出去,才道:“左妃娘娘诞下了二殿下,眼下又和咱们主子最投缘。这宫里的人原本就忌惮左妃,忌惮咱们主子,现下可好,这两个最招人妒忌的却成了最好的姐妹,那些人还不得咬着牙跺着脚的想法子给咱们使绊子。也是怪我,没有早去打听一番,幸亏这次的事情还不是最坏,往后咱们得多长点心眼。” “可不是么!”冰玉连连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咱们是得多留神。得了,我赶紧去准备。” 腾芽这时候,才仔细的审视了自己画了一下午的成果。这画画的情意绵绵,却唯独少了一些磅礴,看着不怎么好呢。想着晚上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她便失了兴致,将还没晾干的画揉成一团。 入夜,妃嫔们按照位分,先后上了马车。 因着后宫的事情还需料理,又说皇后身子不适,所以这次的祈福,只是溪夫人起的头。左妃也因为才过坐蓐期,自称身上的血气还没怎么干净,而留在宫里陪伴二殿下。 腾芽在马车上,和黄桃冰玉一直叠这金箔银箔,索性马车还比较稳,宫灯的光足以看清楚自己手上的活计,不怎么费眼睛。只是如此一来,谁都没有得空小睡片刻。 而马车抵达宝华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诸位妹妹辛苦了。”溪夫人幽幽一笑,就着婢子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寺里为咱们安排的禅房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未免有什么疏漏,这里是每个人所住禅房的房牌,大家对号入座即可。等下稍微用点早膳,更衣梳妆,便可以开始祈福了。”溪夫人微微皱眉:“祈福一整日,晚膳的时候,咱们在寺里的正殿碰面,一道将各自的祭品焚于太后娘娘。” “是。”前来的妃嫔们齐声应下。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但让腾芽奇怪的是,毛贵人居然也来了,却不见杨嫔的身影。 按说毛贵人的位分比杨嫔低得多。她有着身孕都能来,溪夫人却为何不让杨嫔过来?就因为杨嫔帮自己说话,得罪了她?女人心海底针,这话还这是不假呢。 “腾妃,这是你的。”溪夫人亲手门牌交给腾芽。 “多谢溪夫人。”腾芽拿着门牌,看见上面写着两个字,菩提。 “好了,诸位妹妹各自散了吧。”溪夫人锤了锤自己的肩膀:“记住,更衣梳妆要一丝不苟,才能显出对太后的敬重。” 妃嫔们又是应声,才各自散去。 这时候,黄桃凑到腾芽的耳畔,小声说:“主子,杨嫔没来。” “是呢。”腾芽点头:“我也察觉到了。” “这溪夫人从前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提,在妃嫔们面前绝对可以说是个老好人,从来不会揪着旁人的错处借题发挥。可如今却是不同了。”黄桃有些遗憾的说:“她的狐狸尾巴,终究是没有藏好的。” “我看她这样子,是压根就没打算继续藏。”冰玉顺着僧人指的方向,走了好远,才看见一排整齐的禅房。“公主,歇着菩提的厢房在这边。” “总算是清静雅致。”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腾芽就喜欢了这里。虽然摆设简单,但是一尘不染,看着就觉得舒适。 “奴婢去整理一下。”黄桃把随行的东西拿进来,放进了禅房里的柜子。柜子也是干干净净的,里外都没有一丝灰尘。 “倒是真的应了那两句。”腾芽勾唇一笑。 “什么?”冰玉歪着头问。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腾芽这时候有些累,也困的很:“先梳妆更衣吧。早膳送来之前,咱们还能小憩片刻。” 话音还没落,边有人在外头敲门。 冰玉快步走上前去,发觉是个和尚站在外头:“小师傅有礼。” “诸位施主有礼,这是本寺为诸位施主准备的早膳。”小师傅恭敬的将篮子递过来:“午膳和晚膳会按时送来的。” “多谢你了。”冰玉接过篮子,目送他离开才关上门。“正好饿了,公主先用吧。” 打开食篮,才发觉送来的早膳不过三个馒头,一大碗粥和一碟青菜。 “天啊,这里怎么也是宝华寺,是邻国的皇家寺院,怎么膳食准备的这样寒碜?公主,要不奴婢去小厨房再问他们要点别的。” “别。”腾芽拦阻道:“出家人原本就清心寡欲,他们素日里也是吃这个。咱们既然是来祈福的,入乡随俗就好。” “是啊。”黄桃笑着说:“昨晚上赶路一夜,吃点清爽的也好。我来盛粥,主子,您淑装好了就可以过来用了。” 都以为祈福的这一日,会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毕竟和溪夫人的梁子结的深,大家都没有掉以轻心。哪知道,这一日居然无风无浪,就这么容易的过去了。 午后,三个丫头还轮流睡了一会,也不见有人来打扰。 在自己的禅房里为太后祈福,看样子不是个苦差事。 只是晚膳依然清汤寡水的不见油光。 晚膳之后,腾芽领着黄桃、冰玉与妃嫔们在正殿上聚首。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少祭品,倒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烧完。 “腾妃若不介意,能不能给诸位姐妹讲讲,你所认识的太后是个怎么样子的。毕竟在座的妃嫔都不曾见过太后……”溪夫人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看着就让人不忍心拒绝。 “太后为人谦和,耐心,端庄贤惠,姿容出众。因着她和我母妃是闺中姐妹的缘故,在我最低谷的那段日子,全是仰仗她的庇护才能走到如今。我嘴笨,难以形容出太后的万一,但若是一定要概括太后的品德,我觉得最难能可贵的一点,便是坚毅。之前凌玄宗父子作乱,让皇上年少就颠沛流离,那段日子,是太后用无比坚毅的意志支撑下来的。即便是在那种困境,太后也能将皇上培育成才,执掌邻国江山,才是臣妾最敬佩的地方。” 溪夫人禁不住啧啧:“要不怎么说还是妹妹有福气呢。你能和太后有这样的渊源,是咱们姐妹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缘分使然。”腾芽微微勾起唇角:“臣妾也很感激这样的缘分。只是美好的缘分总是那么的短暂,臣妾每每想起与太后相处的日子,总是内心难安。” “唉!”溪夫人连连点头:“想也是的。” 这时候的正殿,颇有些窒闷。加之焚香焚烧祭品,妃嫔们个个香汗淋漓。 溪夫人饶是叹了口气,便道:“看这样子,是有雷雨了。没想到入了秋,还会赶上这样一场雨……诸位姐妹只在自己的禅房里继续祈福便是,明日若有雨,便不必来这殿上说话了。” “是。”妃嫔们恭敬应下,行礼后各自散去。 几乎是前后脚,才进菩提禅房,骤雨便来了。 冰玉和黄桃手忙脚乱的将门窗关好,只听见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像豆子落在玉盘上。 “忽然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冷,不是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么!”黄桃担心的说:“只怕给主子拿的都是单薄的衣裳,回头可别沾染了风寒。” “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腾芽笑了笑:“我自觉得身子还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敲门的声音。 冰玉好奇不已:“这么大的雨,是谁会来?” 敞开门,才发现正是送饭的那位小师傅,他打着油纸伞,身上却还是淋湿了一半。“敢问师傅这么晚冒雨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贫僧冒犯了。”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贫僧请问诸位施主,这册子上的经文是出自哪位施主之手?” “是我。”腾芽凝眸看着他:“这经文莫非是有什么不妥么?” “请施主过目这一本。”小和尚从怀里拿出一本经书,用明黄的布料包裹着,看样子十分珍贵似的。 腾芽走过来仔细看了一眼,顿时眼眶就热了:“这是我母妃的字。” “原来如此啊。”小和尚禁不住点头:“怪不得两位施主的字会这么相似。原来是这样的缘故。这一本册子,是太后当年来我寺留下的,自从这本佛经供在本寺,本寺一直风调雨顺,香火鼎盛。出家人虽然不在意这些,但佛祖慈悲,若能普度众生岂不是好。所以,主持禅师让贫僧来问问施主,可否再替本寺抄写一卷?” 不等腾芽开口,那小和尚又道:“如有为难之处便算了,出家人不敢勉强。” “没有什么为难之处。”腾芽饶是一笑:“当年母妃抄写这卷经书赠予太后,机缘巧合,太后又将这卷经书供在贵寺,也是我有缘,今日才能见到母妃昔年的笔迹。只是这卷经书不少,看来我要抓紧抄写,尽量下山之前能写完。” “多谢施主。”小和尚感激行礼。“小僧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好。”腾芽微微点头。 这小和尚都跑远了,冰玉才回过神来:“这小和尚也是有意思,都不晓得让人睡一晚再抄么!这么急火火的就送来,真是有够心急的了。” “随他吧。”腾芽看着母妃的笔迹,心里是千般滋味。“小时候,母妃就是在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教我写字。宫灯下,她握着我握着笔的手,一笔一划,慢慢的写着。我跟着她写三遍,自己再写三遍,哪里不好,她会耐心的告诉我。每晚也不多写,就十个字。写完了,母妃就这么抱着我,给我讲趣事,讲史。若父皇来了,我们三个便坐在一起听。有时候是父皇讲给我和母妃。我听着听着,看着他们的笑脸,就慢慢睡去。” “公主是思念贵妃娘娘了。”冰玉不免红了眼眶。 “焉能不思念。”腾芽叹气:“这世上最痛,怕就是如此。我每每想起母妃在面前……离去的那一幕,我就恨自己当时那么年幼无知,居然没有办法救她。这心结,怕一搁在心里就是一辈子,终究也解不开了。” “可是公主已经为贵妃娘娘复仇了。”冰玉皱眉道:“贵妃娘娘泉下有知,也希望公主能放开这个包袱,好好的生活。眼下,皇上宠爱公主,之前的事情也都了结了,公主实在不必为了这些忧愁,伤了心也伤了身子。” “你说的是。”腾芽抹了一把眼泪,饶是一笑:“只是我怎么能忘的一干二净。心里大抵还是难过。” “都说精心,最好的便是读佛经。主子不如看看这经文的内容,写下这充满玄机的每一个字,兴许写着写着,心里就慢慢的平静了。” 腾芽略微点头:“说的是呢。很多事情,我们只能甘心于结局,束手无策。但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如今的我才会明白怎么让自己好好的生存下去,只有活着,才不算辜负母妃当日的苦心相救。” 不多时,小和尚真的取来了笔墨纸砚,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伺候着腾芽抄经。外头的雨声似乎没有停,惊雷不时响起,暴雨迭起。 这经书一抄就是一夜半日,午膳的时候,溪夫人亲自过来敲门。 腾芽放下了笔,走上前去迎接,身子一晃,却险些跌倒。 “呦,妹妹这是怎么了?”溪夫人不免吓了一跳:“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让姐姐见效了。”腾芽晃了晃脑袋:“可能是昨晚没睡的缘故。” “哎呀妹妹,你为太后祈福,还真是尽心啊。”溪夫人满意点头:“怪不得皇上皇后都喜欢你,妹妹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只不过有件事恐怕不乐观,我特意来说给妹妹听。” “什么事?”腾芽疑惑的问。 “昨夜暴雨倾盆,毁了咱们下山的一段路。怕是要多在这里留几日,等奴才们将路重新清通才可以。”溪夫人有些愧疚的说:“来时不知道会遇上这么大的雷雨,也没想着山坡上的石头还能滚下去。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妹妹多准备两套替换的衣裳。实在不行,便向寺中商借些僧袍暂且穿着。反正也是祈福,实在无需多礼。妹妹你看如何?” “多谢夫人费心,臣妾多带了两身衣裳,有替换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宫?” “应该用不了几日。”溪夫人饶是一笑:“你放心,我会叮嘱他们尽快处理。” “那好。劳烦夫人了。”腾芽温眸一笑。 黄桃和冰玉送了溪夫人出去,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腾芽不解的问。 “皇上再有两日就要回宫了。这个消息溪夫人却没有对公主您说。瞧她这样子,保不齐是皇后给她什么好处,她才故意将您困在此处。这时候皇上回宫,想必就只有皇后娘娘能亲近侍奉。她们为了恩宠,还真是无所不用呢。”冰玉听说皇上回宫的消息,心里十分生气。 “不管她们用什么心思,只要皇上的心在主子这里就好。”黄桃少不得宽慰一句。 “话是这么说,可是……”冰玉不想说的太明白,以免公主伤心。毕竟皇上有公主之后,还有了毛贵人,毛贵人还坏了孩子。男人么,三妻四妾太平常了,更别说君主了。整个邻国都女人,只要他喜欢,都是他的。 “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再起来抄经。既然不急着走,那我慢慢抄也就是了。”腾芽伸了个拦腰,走到床边倒下去:“你们两个也偷会懒,睡一会儿吧。左右这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好。”冰玉点头:“公主先睡,奴婢等下再睡。” 这一睡,便到了傍晚。 腾芽是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的。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禅房之中。“怎么外头又下雨了?” 黄桃已经关好了窗户,只是才睡醒,难免有点懵:“看样子还下的不小呢。这山上的天气也真是奇怪,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又是暴雨,且还接连两日。也不知道下山的路会不会又被石头给堵住。” “谁知道呢。”冰玉揉了揉眼睛,这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禅房的席子睡的正舒服呢,一下雨,就有些凉了。” “是啊。”腾芽也禁不住点头:“这么下去可不得了,我倒是有点想回宫了。” “公主是惦记皇上了吧?”冰玉笑的合不拢嘴。 “自然惦记。”腾芽凝神看着远处:“毕竟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说不惦记都是假的。” “公主放心就是。皇上回宫捡不到您,肯定会领着羽林卫过来疏通道路,迎公主回宫的。”冰玉笑眯眯的说:“奴婢睡了一觉,醒来就觉得豁然开朗,什么时候,皇上都是心疼公主的,自然不会抛下公主不理。” “你这丫头,睡前醒来说的话截然不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不许你睡呢。”腾芽望了一眼天色,饶是一笑:“罢了,先用晚膳,等下继续抄经。也是难得的这样凉爽,自然不能浪费。” “是。”两个丫头笑眯眯的点头。 这时候,尤昭仪推开了溪夫人的房门,悄默声的走进去。 “你来了。”溪夫人看她一个人过来,少不得勾起唇角。“怎么就你自己过来的?” “不是你说让我不要惊动人么。”尤昭仪撇了撇嘴:“要不我也不会淋雨打湿自己。” “是,可是妹妹你这样淋湿自己也值得。”溪夫人笑容明媚:“你不是也收到消息了。再有两日,皇上就回宫了。咱们只要撇下腾妃在这里,便可以先一步回宫,到时候,自然能先见到皇上。将她在这里做的好事,一五一十的禀明皇上。只要皇上信了咱们,那其余的都不打紧。” “是。”尤昭仪笑容可掬:“所以溪姐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自然不是今晚就是明晚。后天一早,咱们就要启程回宫了。”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那到底是今晚好,亦或者是明晚?”尤昭仪急的不行:“那鹰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你放心,我的人都盯着呢,只要鹰眼一现身,咱们就抓他个正着。”溪夫人得意的不行:“你就等着瞧好吧。” 第204章 一石三鸟 >> 佛经抄写了一整夜,腾芽有些头昏脑涨的。 听着窗外的语声,她心中难免不宁,这样的接连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宫。 心口有些着急,腾芽轻轻的咳嗽起来。 “刚煮好的热姜汤,公主赶紧喝一点驱驱寒。这山寺连续的下雨还真是有点冷呢。”冰玉体贴的把姜汤送到三公主的手边。“奴婢觉得这里做的清粥没有什么滋味,等下奴婢自己去看看,厨房里都有些什么,单独给公主准别点东西吃才好。只是公主,您也别太操劳的了,夜夜抄经,也未免太伤神了。” “好。”腾芽温和的笑了下,抿了口姜汤才道:“不过你也不必去刻意做些什么。我这时候,没有有什么胃口。” “主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黄桃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抄了一夜经书,奴婢瞧着主子的脸色是有些不好,不若洗把脸,吃点东西,再歇一会吧。” “嗯。”腾芽点头,放下笔站起来的一瞬间,觉得有些头晕,脚下好像踩了棉花一样。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冰玉赶紧和黄桃一起把她扶住,才没让她跌倒。“哎呀,公主您的头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发了高热?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寺里的和尚,让他们去请郎中。” 轻轻的咳嗽不止,腾芽摆手道:“这么大的雨,下山的路又不好走……咳咳……” 黄桃连忙接了话头,道:“公主说的是,这么大的雨,的确是不好下山的。但是说不定寺里有会医病的僧人呢。奴婢这就去问问。” “我自己就是会医病的。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喝了热姜汤,我睡一觉就好了。”腾芽笑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似的。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去微笑,可是脸皮却僵硬的扯不动一样。 “医者能医不自医。公主,来奴婢先给您擦把脸,再扶您去床上歇会儿。其余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奴婢和黄桃会办好的。”冰玉用黄桃端来的热水拧了绢子,赶紧给腾芽擦了擦脸。 黄桃冲她使了个眼色,就急火火的退了出去。 腾芽上床的时候还有意识,但很快,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么大的雨,溪夫人临窗而立,凉凉的雨水溅湿了她的脸颊和衣裳,可她却丝毫不介意。看着腾妃的两个婢子,着急的前后奔走,她心底的得意油然而生。 “夫人。”苁心快步走进来:“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溪夫人勾起了唇角:“腾妃一向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医术了,这一回,她却救不了自己的命,想来也是可惜。” “那是她自己活该,谁让她一定要和夫人作对。”苁心笑的阴冷:“等下腾妃用了那东西,便是再也好不了了。任凭她命有多硬,阎王要她三更去,还不是要乖乖的去么。” 听她这么说,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连老天都帮咱们。这暴雨一下就是多日,不会停。等雨一停,腾妃已经病入膏肓,在咱们正可以借着回宫给她请御医的由头,领着妃嫔们先回去。对了,让你撒出去的消息,撒出去了?”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办好了。”苁心笑的的合不拢嘴:“这回,就算腾妃有通天的本事,也最终是难以撑过去了。” “好。”溪夫人高兴的点头:“只等着鹰眼来就是。” “可不是么!”苁心饶是一笑:“奴婢真是佩服夫人的机智。这一回,一石三鸟,就只有夫人您得意,当真是极好的。” 溪夫人含着笑,扬起下颌,丝毫不惧狂风骤雨:“本宫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必然要得胜。腾妃凭一时的得意就像羞辱本夫人,还让皇上收回了抚育子墨的旨意,把那孩子重新送回皇后身边,这口气,顶在本宫心口多少日子,总算是要吐出来了。” “夫人别生气,腾妃没有几天好活了。”苁心与溪夫人对视一眼,眼底尽是笑意。 “怎么样?”黄桃看着冰玉把药汤灌进了腾芽的嘴里,皱眉问。 冰玉连连摇头:“不就是发了个高热吗?怎么药灌下去了,公主还不见醒转。” “可能要等一等吧,兴许是药效慢。”黄桃有些自责的说:“早就知道这寺院里的药不比宫中,出来的时候,我就该主子准备一些,居然给忘了。当真是我不够细心。” “也别这么说。”冰玉叹了口气:“溪夫人催的那么急,咱们应付了一样,应付不了第二样。” “说的也是。”黄桃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自从出宫开始,主子就没好好睡过一个晚上,能不累得生病么!算了,这时候也就不说这些了,我赶紧去熬药,这山里采摘的药材,兴许药性没有那么强,等会公主醒了,再喝一剂药保险。” “好。”冰玉点头:“我去给公主换个帕子敷额头降温。” 两个丫头忙活的不行,可是腾芽却一直都没有醒。 第二日一早,冰玉实在没有办法,就去禀告了溪夫人。 溪夫人自然是要过来看腾芽的。她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腾芽的额头,脸色大变:“天啊,腾妃怎么会烧的这么滚烫?你们怎么也不赶紧来知会本宫。” 虽然是句客套话,可是黄桃还是依足礼数回答:“回溪夫人的话,原本是想要告诉夫人的。只是主子以为自己的病不打紧,说睡一觉就好了。奴婢们熬了几服药给主子服用,可是夜里高热非但没有退,反而更加严重了。只是那时候太晚了,心想夫人和诸位娘娘都已经睡下,着实不必拿叨扰,便只能等到天亮。” “罢了,苁心,你赶紧飞鸽传书,往宫里送个信儿,让宫里的御医们赶紧过来一趟,给腾妃瞧病。”说到这里,溪夫人禁不住叹气:“左右是雨停了,本宫这就让人去挪开那些挡着路的石头,兴许不到晚上,御医就能赶来了。” “夫人,奴婢以为,要不要先从山下请个郎中来给夫人瞧一瞧?车马不便下山的话,奴婢可以步行下山。”黄桃认真的说。 “也行。”溪夫人很痛快的点头:“那你便去吧。多带些银子就是。” “是。”黄桃以为溪夫人会阻拦,可是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如此一来,黄桃反而更加担心了。溪夫人明明和主子不睦,这个时候却不加以刁难,难不成她是知道主子的病不是轻易就能治好的,所以才…… 只觉得后脊梁发冷,黄桃的心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下山,只有请来了郎中才能救主子的命。 溪夫人从腾妃房里出来,赶紧回到自己的厢房洗了几遍玉手。“去吧之前准别的药粉拿来,你和我都得服用一点。万一被她传染了,那才叫晦气。” “夫人也真是的方才为何还要抚摸她的额头,看的奴婢都提心吊胆的。”苁心担心的不行。 “她是皇上最在意的人,跟着本宫出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皇上肯定会事无巨细的查问,不管怎样都会怀疑到本宫身上的。所以本宫必须做足样子才可。”溪夫人饶是一笑:“越是不经意的细节,就越能引起深思,所以不要轻易露出破绽。” “是,夫人教导的对,奴婢这下就明白了。”苁心笑的说:“向宫里报信的鸽子,奴婢是不会撒出去的。反正那些东西也是没谱的,宫里没收到,鸽子就丢了,就算皇上查问起来,也不关咱们的事。” “是啊。”溪夫人微微抿唇:“等上山的路修好了,咱们就回宫,让腾妃在这里等死好了。只是到时候,一个不忠不贞的腾妃,我倒是要看看皇上还能有多在意她!” 这一晚特别的漫长,山下的郎中没能上来,就连黄桃也不见了踪影。 冰玉守着腾芽,边哭边喊着公主快醒,直到天亮。 “施主莫急,寺里已经让人下山去找寻黄桃施主的踪迹了。这是今天的早膳,您好歹用些,也给病榻上的腾妃娘娘用些。”那小和尚走进来将膳食放下,目光不经意的划过腾妃的脸,顿时一惊。“腾妃娘娘这是……” “怎么?”冰玉被他的表情吓到,连忙问:“你要说什么?快说啊,可别吓唬我。” “腾妃娘娘似乎是得了天花……”那小和尚吓得不轻:“这可是恶疾,会死人的。” “胡说。”冰玉脸色发青:“我家公主福大命大,才不会得这样的病,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 小和尚皱起眉头,认真的说:“贫僧没出家之前,村里就是因为这个病死了好多人。连贫僧的家人也是这么去的。那疹子,就是像腾妃脸侧的一个样。贫僧这就去禀告住持,让住持设法请来郎中,为腾妃娘娘治病。” “多谢你了。”冰玉浑身发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了,施主最好以粗布掩住口鼻,不要和病患离得太近,否则你也会被传染上的。”小和尚是好意提醒一句。 “多谢你。”冰玉抹了把眼泪,看着三公主烧的通红的脸颊,低声道:“若公主救不回来,奴婢自然生死相随。会不会被传染有什么可怕。现在只担心皇上不知道公主病成这样子,而黄桃亦或许已经遭了旁人的毒手……” “我哪里有那么笨。”黄桃走进来,眉头锁紧:“公主不会有事的。” “方才的小和尚说公主得了天花……”冰玉红着眼睛:“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办?” 黄桃赶紧走过来:“不会的。” 冰玉这时候才发觉她一瘸一拐的,连衣裳都破了。“出什么事了?莫不是真的有人暗算你?” 黄桃点了下头:“我抄小路好不容易甩掉那个人,但很可惜,我因为不熟路而滚下山坡。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下山去找郎中了。心里惦记主子和你,就赶紧回来。” “没事就好,你没事,公主也不会有事。”冰玉皱眉道:“咱们不能就这么认输。你留在这里照顾公主,我去找溪夫人。她就算要害公主,我也不能让她得逞,这事情,非要闹开不可。否则咱们公主,真的就命悬一线了。” 不等冰玉去,溪夫人和住持就已经急火火的赶了过来。 自然,有这样热闹可以凑的时候,其余的妃嫔们也不会闲着。 这些人堵在门外不敢进来,嘴巴却噼里啪啦个没完。都是说些怕被传染,亦或者治不好之类的话。 冰玉的心,一点点的被掏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救三公主。如果这个时候,老天能开眼,给她指一条明路该有多好……“腾妃娘娘的病,的确是天花不假。”那住持忽然开口,房里房外瞬间鸦雀无声。 “这可如何是好?”溪夫人显出了难以接受的样子:“放出去的信鸽也不知道到了宫里没有。若御医不能及时过来,腾妃高热不退,怕是真的不好。” 住持紧忙唤了小和尚过来:“堵在路上的石头清除的怎么样了?” “回师傅的话,只要不下雨,最迟明日一早,一定能清楚干净。” “溪夫人。”住持凝眉,面色沉重道:“天花乃是传染之症,夫人与诸位娘娘不宜继续留在本寺之中。明日一早,待山路恢复通畅,但请夫人与诸位娘娘先行回宫。至于腾妃娘娘病着,不宜舟车劳顿,更何况这恶疾,也断不能带回宫中。不若就留在此处继续诊治,请夫人派御医前来可否?” “那眼下怎么办?”冰玉急的不行:“现下别说御医了,就算是个郎中也没有。难道就让我家公主这么硬生生的挺着吗?” 尤昭仪在门外轻嗤一声,道:“腾妃自己不就精通医术么!等她醒过来,你告诉她,她的病是天花不就得了么。她那么聪明有本事,肯定会自己给自己开方子,到时候你再让人去抓药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你……”冰玉刚想要顶撞回去,却被黄桃拉住了她的衣袖。 “施主莫急,贫僧这里或许有些偏方可以用得上。”主持沉眸道:“容后贫僧会送药过来,暂且缓一缓也好。” “多谢主持。”黄桃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还请诸位施主速速离开这里。贫僧会让人在这房里房外熏一些草药,以免有人再染上这病。”主持少不得叮嘱:“还请诸位施主没事不要来这里走动。 “主持放心就是。”溪夫人忙不迭点头。 “谁愿意来这里走动,难道嫌自己命长?”尤昭仪身子一拧,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其余的妃嫔也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冰玉哭着说:“公主,你快醒醒吧,你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对待您的。容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她们好过。” 主持轻轻的摇了摇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黄桃将眼泪忍下,沉声道:“我去随主持取药,亲自煎给主子。你在这里给主子擦身,用冷水泡过的绵巾才可。额头上敷着的一热了,就要马上更换。” “你放心,我会仔细照看。”冰玉越是想忍住了不哭,就越忍不住。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公主这一病倒,她就完全没有了主心骨。 这个时候,宫里也不安宁。 鹰眼正吩咐人谨慎盯着内务局的事情,便有暗哨急火火的赶来。 “什么事情?”鹰眼蹙眉问。 “方才接到消息,说腾妃娘娘在宝华寺病倒了。”暗哨特意压低了嗓音,道:“是天花。” “什么?”鹰眼顿时一惊:“怎么可能!宝华寺是邻国皇寺,素日里根本就不让寻常的百姓过去。腾妃才去了几日,怎么会染上天花?难道寺里有僧侣患此恶疾?” “并没有。如果有,他们不敢不报。”暗哨皱眉:“听说病况十分凶险。这也罢了,连续几日下雨,寺院通往山下的道路,被山坡上滚路的大石和泥土堵上,这时候车马怕是都难以通行。恐怕寺里如今连个郎中也没有。” “天花有什么特效药?”鹰眼急的眼睛通红。 暗哨却一脸黑线:“属下不知。” “好了,这事情你别管了,我知道了。”鹰眼心急如焚的往左妃的宫里去。他知道,左妃宫里有位神医,才能保住左妃的孩子。太医院那些庸才就算了,问他们还不如问自己的膝盖骨。 想到这里,他便不能冷静,恨不得一下子就见到左妃。 左清清正好在让宁申给把平安脉,就听见樱桃说鹰眼求见,是关乎腾妃生死的大事。 一听这话,左清清的心跳加速,赶紧传召他进来了。“你快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好好的,腾妃怎么会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 “腾妃娘娘在宝华寺染上了天花。”鹰眼皱眉道:“现下没有郎中,更没有御医,我想求左妃娘娘恩典,能不能让属下带您宫里这位神医前去相救?” 宁申一听,便摇了头:“在下入宫是为了照顾左妃母子,腾妃娘娘的事,恐怕爱莫能助。若我出宫的时候,左妃与二殿下有所不适,又当如何?” “可是腾妃的事情更紧要,本宫无碍的。”左清清少不得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是赶紧随鹰眼去吧。” “不可。”宁申冷着脸道:“天花会传染,人尽皆知。若那病存与在下身上,而未曾发作。在下回宫后,接触左妃与二殿下,又将那恶疾传染于左妃,又当如何?” “你怎么这么多顾虑?”左清清被她弄得心烦。“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归一定要救腾妃。” “有没有什么能退高热,亦或者是对这病有效的药?”鹰眼急的不行:“神医,你想想法子。” “那好。”这回宁申没有推辞,思来想去,将自己身上的良药给了他。“这样清热解毒,是最好的退热药,但是天花属于恶疾,能不能治好只看腾妃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你这也未免太敷衍了……”左清清不满:“腾妃与本宫乃是姐妹,她若有事,等同于本宫有事。你怕对不住左家,就不怕对不住本宫吗?” “娘娘。”宁申冷着脸道:“腾妃自己也精通医术,能不能救命,只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在下的药,腾妃吃了一定会醒转。别的忙,在下真的帮不上……” 他的话音刚落,鹰眼已经一溜烟窜了出去。“多谢左妃娘娘帮衬,改日属下再来登门道谢。”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左清清隐隐觉出了什么。 宁申的手正要触及她的手腕继续请脉,左清清猛的站了起来。把宁申吓得差点跌倒。 “娘娘您这是……” “来人,快去拦住鹰眼。”左清清脸色大变:“连我都隐隐觉出了什么,旁人一定也能觉出来。腾妃到时候不病死,也得被这些人冠以不贞洁的恶名。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要坏事了。” 出去拦阻鹰眼的宫人不多时就返了回来:“启禀娘娘,鹰眼骑了千里马出宫,奴才根本就追不上。” 左清清沉了口气,跌坐在床上:“嗬,这老天是不长眼睛吗?宫里那么多毒如蛇蝎的人怎么就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芽儿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受这些苦?说到底还是她太仁慈惹的祸。当日,就该让溪夫人活着!” 宁申绷着脸道:“娘娘又忘了在下的嘱咐?您的身子,还是静心安养比较好。且除了二殿下的事情,其余的人和事,您根本就不必理会。” “哼。”左清清冷冷的看他一眼:“你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没有血肉么?本宫偏不是这样。她真心待我,我自然也要真心待她。若她身处险境,我却能无动于衷,那还叫什么姐妹?权势富贵如浮云,唯有神情暖人心。这些你又怎么会懂?” “或许在下不懂。但不难看出来,方才那人很是紧张腾妃,想来他一定会拼了命去救腾妃。娘娘又何必这般担心?” “我就是担心他会拼了命的去救腾妃!”左清清冷眸道:“病理你看的通透,可人心你却看不明白。他只是皇上自幼一起长大的亲信,他有什么资格为了皇上的妃子拼命?” 第205章 一石三鸟 >> 冰玉红着眼睛进来,一脸的委屈:“她们都在收拾行李了。” 黄桃替腾妃换了敷额头的汗巾,皱眉道:“你别哭啊,哭也没有用。这时候,咱们得靠自己了。” “嗯。”冰玉点头:“明日一早,妃嫔们都要离开宝华寺了。就咱俩陪着公主。这样也好,没有那么些难听的话,公主兴许能宽心,赶快好起来。” “是啊。主持的药兴许管用呢。咱们再试试就是了。”黄桃不信天这么不公,主子心善若就这么被害死了,那还真是老天无眼。 外头起风了,窸窸窣窣的风声,叫人听着就觉得闹心。 “我去把窗子关好,听见风声就头疼。”黄桃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就被冰玉拦住。 “还是我去好了。”冰玉走到窗前,发觉窗子是关好的,正要对黄桃说一声,谁知道窗外忽然有人生,吓得她险些尖叫。 “快开门,我是鹰眼。” “是鹰眼!”黄桃禁不住欣喜:“她是来就咱们主子的。” “太好了。”冰玉赶紧把窗子打开了。“你快进来……” 鹰眼顿时一头黑线,硬着头皮跳了进来。但其实他说的是开门! “腾妃娘娘如何了?”鹰眼定了定神,赶紧从怀里摸出了一瓶药。“这是左妃娘娘身边的神医宁申给我的。或许有用,赶紧给腾妃服下。” “太好了。”冰玉含着泪接过来,倒在手里才有些担忧:“这药丸也太大颗了,公主这时候肯定咽不下去。” “那就捣碎了,化成水。”黄桃皱眉道:“走,咱们去小厨房赶紧捣碎。” “好。”两个丫头一门心思的想要救腾芽,自然顾不得别的。 鹰眼蹙眉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却烧的脸颊发红的腾芽,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腾妃娘娘,你可千万要挺住。” 这时候,已经有人将消息送去了尤昭仪的房中。 而溪夫人的人,也将两个婢子盯得死死的,确保她们不会打扰这样精心安排的好戏。 “腾妃娘娘?”鹰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两个婢子回来,却隐约发觉腾妃好像醒了。“腾妃娘娘,属下鹰眼,您是不是醒了?” 腾芽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有些晕。看见鹰眼了,她还以为自己在宫里。“皇上回来了?” “皇上快回来了。”鹰眼看她这样子,不免难受:“等皇上回来了,会马上来见娘娘的。” “我要准备几道小菜,皇上喜欢吃的。”腾芽想要坐起来,身上却软的没有力气。 鹰眼扶着她慢慢的坐起来,刚一松手,她整个人就往一旁歪。他下意识的双手把住她的身子,将她扶好。哪知道她竟然直直的朝他靠过来,贴在了他的脸颊。 “腾妃娘娘,您没事吧?”鹰眼不由得身子一颤,接触到她的肌肤,那种温度当真是灼人。“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好哇!”尤昭仪的声音适时的想起,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尤为刺耳。“腾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借病私会男子。亏得皇上那么宠爱你,皇后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子对待皇上皇后的么?” 鹰眼赶紧将腾妃扶住,转过脸对尤昭仪道:“昭仪娘娘不要误会,腾妃不过是身子不适,无力支撑罢了。属下前来,是为了送药,并不是昭仪口中的那些污秽。” “鹰眼!”尤昭仪故意露出意外的神色:“好哇,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属下已经解释过了,还请昭仪娘娘不要多心。”鹰眼冷眸看着尤昭仪,那样子确实有些阴狠。 “怎么,是你本宫就会怕了。”尤昭仪带着两个婢子过来的,这时候心突突的跳也只是因为兴奋。“我们三个,六个眼珠子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鹰眼怕给腾妃带来更糟糕的影响,紧忙将腾妃放好在床上,径直朝着尤昭仪走过来:“娘娘,腾妃娘娘病的这样厉害,又怎么会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何况属下不过是为了皇上才过来救醒娘娘,根本就没有别的内容,还请您不要误会,更不要随意乱说。污损腾妃娘娘的名誉。” “你这叫什么话。”尤昭仪沉冷笑道:“你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都不怕污损名誉,还想堵住我的嘴么?我告诉你鹰眼,你别以为皇上器重你,你就可以在这后宫里为所欲为。动皇上的女人,你有几条命够砍的?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告皇上,看皇上怎么处置你。” “尤昭仪,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鹰眼倒不是为了自己,只是这个时候,腾妃都已经病的没有了半条命,若再生出别的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属下只是扶起腾妃娘娘,预备喂药罢了。您实在是多心了。” “本宫只相信眼见为实,才不会听你的胡言乱语。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欺瞒本宫?你休想。”尤昭仪越说嗓门越大,在这样的夜晚,自然是惊动了附近的妃嫔们。不一会儿,妃嫔们就聚齐在这里。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溪夫人姗姗来迟,就是为了出场的有些分量。“鹰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溪夫人您来的正好。臣妾因为惦记腾妃的身子,就过来看看。谁知道门开着,臣妾看见鹰眼在床边紧紧抱着腾妃。而腾妃的脸颊就贴在鹰眼的脸侧。当时臣妾还没有认出鹰眼来,谁知道他转过脸就一直在警告臣妾别乱说话。连身份僭越都顾不得了,若是您再不来,这后宫的诸位姐妹再不过来,恐怕鹰眼就要杀人灭口了。夫人,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尤昭仪特别大声的说完这番话,还觉得不够劲儿,便对溪夫人道:“哦,对了夫人,臣妾的两个婢子也看见他们抱在一起。若是您不信,大可以问问清楚。”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丁贵仪蹙眉道:”鹰眼乃是皇上的亲信,素来替皇上照顾着漓乐宫的事情。想来他也只是皇命在身罢了,未必就是有什么……“ “贵仪,若还是替皇上照顾腾妃,那鹰眼会抱着腾妃,相拥在一起吗?难道皇上会下这样的命令不成?”尤昭仪说的口沫横飞:“若真的只是这样,那腾妃的两个婢子呢?咱们可都是亲眼所见,那两个婢子对腾妃忠心耿耿,就算腾妃病了,出了天花,她俩也乐意寸步不离的守着。怎的这时候,身边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就这么由着腾妃和鹰眼单独私会?难道这里面还不是有玄机?何况这三更半夜的,要不是我悬心腾妃的身子,才这么过来看看,又有谁会这时候来打搅他们的好事?这才是天不藏奸呢!硬生生的被臣妾给发现了这样的脏事!” “尤昭仪,属下敬重您是皇上的昭仪,才多番忍耐。只是您怎么可以凭空的说这些腌臜的言辞?属下只是看着腾妃苏醒,才想要扶起她,等下让去捣药的两个婢子方便喂药。腾妃发了高热,浑身上下酸软无力,才会体力不支坐不直身子,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难道属下看着腾妃歪倒也不能去扶?” “男女授受不亲。”尤昭仪嗤鼻道:“更何况,去扶腾妃应该是婢子的事情吧?你怎的不去捣药呢?扶就扶了呗,扶人不是用手么?怎的鹰眼你连脸颊都用上了?若不是本宫来了,看见了,制止了你,你是不是预备连嘴唇也用上?到头来,居然还敢冤枉本宫胡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才对。” 妃嫔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都是信了尤昭仪的话,个个看鹰眼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样鹰眼又急又气,恨不得一拳挥过去打在尤昭仪嘴上。“什么是秀才遇到兵,属下今天总算是见识了。尤昭仪可以不信奴才的话,但是腾妃已经病成这个样子,属下怎么可能这时候对她动心思,误会而已,你若不信,属下也懒得解释。等回宫的时候,属下会亲自禀明皇上,为腾妃和自己讨回清白。” “随便你禀明不禀明。”尤昭仪冷蔑的白他一眼:“倒时候只看皇上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本宫便是。” 鹰眼气的双手攥拳,骨骼都发出了咯嘣的声音。 “怎么的?”尤昭仪往前一步,扬起下颌:“你这是想要打我,还是杀人灭口?” “尤昭仪这样好的本事,杀人灭口有用吗?”鹰眼气急败坏的说:“属下哪里敢僭越,这就去找两个婢子,拿了解药过来给腾妃服用。” “好了,都别吵了。”溪夫人这才道:“救腾妃要紧。” “是啊,咱们还是赶紧散了吧,别坏了人家救腾妃的好事。”尤昭仪身子一拧,便得意而去。 其余的妃嫔也都露出了各异的神色,迅速的消失在腾妃的房门外。 唯独门外两个灯笼,随着夜风摇晃,明暗难辨。 鹰眼禁不住自责,他这样就过来,的确是太冒失了。居然没有事先给皇上送信儿。别没能救了腾妃,反而还坏了腾妃的清誉。 “你怎么在门口站着?”冰玉和黄桃回来的时候,看见鹰眼怔怔的站在门口,心头隐隐不安。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黄桃连忙问。 “是公主不好了吗?”冰玉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往里面跑。 腾芽这时候,歪着身子依靠在床上,方才的事情她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可是因为身子虚弱,她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只能任凭这些人恶意诋毁。 她身上的冷汗一直不断的往外冒,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冷水里。 “公主,您没事吧?”冰玉发现腾芽醒了,表情却异常痛苦,禁不住心疼。“对不起啊公主,方才不知道怎么,小厨房的门被倒下来的树枝给顶住了,我和黄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药已经准备好了,你赶紧喝下去,喝下去就会好了。” 腾芽咬着牙,一股脑的将药喝了下去。 那药并不是很苦,带着一股草的香味。腾芽喝着温润的,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腾妃娘娘,属下对不住您。”鹰眼这时候才过来请罪:“方才的事情,是属下思虑不周,才会让尤昭仪有机会误会。属下这就回宫,以免她们再继续中伤您。” “不行。”黄桃一下子就明白方才的事情了:“鹰眼,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腾妃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姑娘何出此言?”鹰眼一脸的狐疑。 “只要主子活着,误会迟早都会解开,皇上也未必会信尤昭仪的话。可若是你走了,她们就有机会对主子下毒手。一个死了的人,还有谁会在意她的清白?指不定说她是畏罪自尽都有可能。你既然已经来了,也陷入这样的误会之中,你就不能擅自离开,明日一早,你也要带着主子和她们一起回宫。哪怕她们都反对,哪怕咱们连宫门都不能进,也必须回去。被困在宫门之外,总比别扔在这荒山上要好。” 冰玉真是气死了,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好一个尤昭仪,公主都病成这样子了,她居然还想着陷害。我真该一刀捅死这个贱妇,让她胡言乱语。” “别说了。”黄桃皱眉道:“隔墙有耳,咱们已经是麻烦重重了。这个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帮着主子应酬其余的麻烦事。” 说到这里,黄桃有些不放心的问了鹰眼一句:“方才我们不在的时候,到底尤昭仪看到了什么?鹰眼,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实话啊。自古以来,妃子最忌讳的就是被皇上怀疑清白,这可是永远没有翻身余地的事。” “腾妃醒了,我本事好意想扶起她等你们回来。但是我不知道腾妃这么虚弱,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她倒在我身上,靠的有些近……贴着脸了。尤昭仪就在这时候出声。” “这……”冰玉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是旁人看见这一幕,恐怕想不误会也难。“可是尤昭仪怎么会三更半夜过来这里?不就是故意要看见这样的一幕吗?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一早就已经被她们算计在内。对了,宫里的御医呢?你怎么没有带御医一起过来,为公主治病?” “宫里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啊。”鹰眼皱眉道:“是暗哨来禀告,我才知晓。” “你的意思是说,宫里还没有人知道公主得了天花?”冰玉只觉得后脊梁贴着寒冰,凉的锥心刺骨。“好一群毒妇啊!” “根本从这次来给太后祈福开始,公主就一直在她们的算计之中。”黄桃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咱们疏忽了,是咱们疏忽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咱们得先治好公主的病。”冰玉后悔不已:“都怪奴婢不好,成日里帮着公主整理医书,置办药材,却不知道自己也学一学这些有用的东西,这可怎么办?” 冰玉拉着腾芽的手,泪流满面:“公主,都是奴婢没有用。” 腾芽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喝了那凉凉的药,这时候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热了,冷汗也少些。“水……” “公主要喝水吗?”黄桃高兴的不行:“奴婢去拿。” 鹰眼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腾妃,所以站在离床有点远的地方。 喝了一些水,润了喉咙,腾芽似乎有了力气:“鹰眼,麻烦你陪冰玉去小厨房弄些吃的来。让黄桃陪着我。” “好。”鹰眼点头。 “从这时候开始,我们不要单独一个人……一定要有人陪着。”腾芽吃力的说:“事情,还没结束……” 腾芽虽然病着,但是她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事情还没结束。 而这个时候了,尤昭仪还处于兴奋之中。“玉锁、铃铛,你们今天和本宫一道看见的场面,都还记得吗?” 玉锁禁不住啧啧:“怎么会不记得呢娘娘。那鹰眼将腾妃抱的可紧了。还脸贴着脸,当时若不是咱们出声,指不定还有更脏的呢。” “可不是么。”铃铛连连点头:“这还是腾妃病着,要死不活的。换做平时,这两个人早就不知道在做什么了。那鹰眼也是胆子大的,连死都不怕。这要是传染上了,皇上也不用治罪,直接扔进牢里,让他俩一块等死得了。” 主仆三人笑的美滋滋的。 “折腾到现在,本宫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尤昭仪笑着问。 “都收拾好了。”两个丫头异口同声。 “那就去小厨房准备点吃的吧。本宫饿了。”尤昭仪不悦道:“来这里吃了几天的素,肉星都不见,总是特别容易饿。” “是。”两个丫头点着头,一并退了下去。 尤昭仪笑眯眯的抚摸着自己的脸,想到过了今晚,就再也不会有腾芽这个祸害的存在,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她转过脸往这边瞟了一眼,就看见溪夫人一个人走进来。“溪夫人?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溪夫人满脸的笑意,语气轻哂:“这件大事做成了,可都是妹妹你的功劳。我是怎么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就想着赶紧过来谢谢你。” “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尤昭仪清冷一笑:“只要姐姐别忘了你许诺我的事情,那就是最好的。你放心,等我成了皇后的那一日,我一定会让姐姐当邻国的贵妃。让姐姐你来协助我管理后宫的大小事务。到那个时候,皇上无论宠爱谁,后宫都是咱们说得算,咱们让她活,她就能活,不让她活,她就得死!” “不错。”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跟着妹妹,自然是心想事成。” “那也得是姐姐你有眼光才是。”尤昭仪笑着说:“那一日姐姐来我宫里致歉,我就明白姐姐你是聪明人。” 溪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却转瞬间恢复了平静:“那一日妹妹要我敬茶道歉,我便是敬了茶。妹妹知道为什么吗?” “姐姐是聪明人啊。”尤昭仪想起她斟茶倒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姐姐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你瞧着吧,姐姐往后的路,一定会一帆风顺的。” “是啊。”溪夫人笑的身子轻轻的晃,她走到尤昭仪面前,才停住。 尤昭仪抬起头看着她,有些吃力:“姐姐坐啊,站着做什么?” “妹妹,我有一件事,特意来告诉你。”溪夫人的脸色稍稍转冷了些。 “什么?”尤昭仪看着她的表情,禁不住有些心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办好?” “你的两个婢子,方才被杀了。”溪夫人直接了当的说。 “什么!”尤昭仪或的站起了身子:“谁干的?” 溪夫人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这件事,一定要有人死,皇上才会相信。所以,杀人灭口是必须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尤昭仪有些警惕的看着她。 “妹妹不是想当皇后么!姐姐有个办法,这件事不光能一石二鸟,还能一石三鸟!其一杀了腾妃让左妃忌惮,还能除掉皇上身边,其二,除掉一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心腹之患。还有一鸟,妹妹可要听么?” “姐姐说便是。”尤昭仪有些不习惯和她靠的这么近,想要往后退一步,却被自己的椅子挡住了。 “这第三鸟,就杀掉一个处处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意图越过本宫的贱人。”溪夫人话音没落,按住尤昭仪肩膀的手就开始用力。 尤昭仪疼的侧过脸去看那只手的瞬间,一把匕首毫不留情捅进了她的肚子。“啊……你……” “这个人,就是你。”溪夫人嘴角上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我能用你,是你的福气,你还妄图僭越我之上,做梦。既然你只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什么时候要你退场我说得算。尤昭仪,你放心,你的死会算在鹰眼和腾妃身上。你一定会死得其所!” 说话的同时,溪夫人将匕首连续三次拔出来,再捅进去。眼看着尤昭仪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庞最终没有再变,她才安心的松开了手。“妹妹,你一路走好。多谢你为姐姐的皇后之位,付出了性命。” 第206章 回宫风波 >> 天刚蒙蒙亮,外头就吵嚷起来。 溪夫人皱眉坐了起来,唤了一声纸枫。 纸枫急忙推门进来,一脸的不痛快:“夫人,那鹰眼居然说要带腾妃回宫,大家伙自然不答应。可是竟然拦不住他们。夫人,您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鹰眼那么好的功夫,要带腾妃回宫,自然没有人能拦得住。”溪夫人饶是一笑:“可若是半道上,腾妃就死了,他带着个死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夫人的意思是?”纸枫有些不解:“让他们先走,咱们晚一个时辰再回去。” “奴婢明白了。”纸枫这么一听,便是溪夫人早就有了打算,就快步出了厢房,将夫人的决定告诉了其余的妃嫔。 苁心满面笑容,心里欢喜:“这个不忠不贞的,又病入膏肓的****,回宫了等同于送死,夫人您真是妙计。这一回,碍眼的人都被您摘除的差不多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溪夫人心里也是得意的,但这时候,她警告自己必须理智一点。只要腾妃还没咽气,就不算赢。“等本宫成了皇后,你再来恭贺也不迟。咱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对了,皇上不是缺粮食和军饷么。这个好办,你送信回咱们家,让他们准备好银子。” “是,夫人。”苁心伶俐点头:“老爷和老夫人一向最听夫人您的。您开口,家中一定会置办的妥妥当当的。” “是啊。父亲和母亲对我寄以厚望,也是我最得利的后援,有他们在,我在宫里的这些努力才算是有意义。”溪夫人沉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纸枫走了进来:“夫人,鹰眼已经带着腾妃和那两个丫头下了山。” “好。”溪夫人微微抿唇:“去沏壶茶,咱们润润喉,再知会各位妃嫔下山。” “是。”纸枫点头退了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溪夫人才算是的等足了功夫:“行了,告诉她们准备出发了。” “是。”两个丫头高兴的点头,各自去通知住在禅房的各位妃嫔。 不多时,人就举起在了正殿之外。 主持禅师也领着僧侣们前来相送。 “这几日劳烦主持了。”溪夫人谦和一笑:“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稍后几日,本宫自然会让人送些善缘过来,礼敬佛祖。” “溪夫人与佛有缘,自然可心想事成。”主持还礼。 “夫人。”丁贵仪蹙眉走过来,有些担心的说:“妃嫔们都在这里了,只是不见尤昭仪。” “哦?”溪夫人疑惑的回头环视一眼,果然该在的人一个不少。“毛贵人,你有孕在身,先乘马车回宫吧。侍奉的人都要尽心才是,路上一点要谨慎。” “是。”毛凝以及身边的婢子一通应声。 “纸枫,你去找找,看看尤昭仪在房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溪夫人故意这么说。 “是。”纸枫笑着点头,心里却毛毛的。明知道那禅房里都是死人,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过去,当真是苦不堪言。不过一想到主子今后会有好日子过,那她们也会跟着享福,便也就硬着头皮去了。 妃嫔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说笑,想着要回宫了,不禁高兴。更何况这一次出宫,收获颇丰呢。 皇上的宠妃倒了,病了,快死了,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 “啊——” 听见意料之中的惊叫声,溪夫人还是身子一颤。“怎么回事?像是纸枫的声音。” “好像是从尤昭仪房里传来的,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丁贵仪隐隐觉得不好,整个人都在颤抖。 溪夫人点头,领着妃嫔们快速的赶到了尤昭仪的厢房。当然,主持也领着寺中的僧人一并赶来。 所有的人都看见纸枫站在跌坐在门外瑟瑟发抖,便不敢再上前了。还是主持领着僧人们走进去查看,才发现尤昭仪以及两名婢子均已经断气。 房里的血腥味有些重,主持吩咐将三人用麻布盖了起来。随后才转身出来,想在场的众人交代。“尤昭仪以及两位婢女,已经咽气了。看样子应该是被利刃夺命。且死了有一段时间。” “什么?”溪夫人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一定是鹰眼干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的人都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清明了。 “不错,肯定是鹰眼干的。”瑟瑟发抖的纸枫哭着说:“昨晚上,是尤昭仪发现了腾妃和鹰眼的事情,鹰眼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是要杀人的架势。偏偏尤昭仪还不依不饶的,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挤兑鹰眼。甚至不顾腾妃的颜面。想必,是那鹰眼怀恨在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住口!”溪夫人冷喝一声:“没有证据的事情,休得胡言乱语。” 纸枫抬起头,一脸惊慌的样子:“夫人,奴婢不是胡言乱语,明明昨晚就是尤昭仪坏了腾妃娘娘的好事,鹰眼杀人灭口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鹰眼也未免太凶狠了吧,三条人命,怎么可以……” 溪夫人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力道之大,自己的手都打麻了。 即便是在做戏,纸枫挨了这一下子,半边脸肿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夫人……” “没有证据的事情,本宫不许你胡嚼。”溪夫人皱眉,脸色清冷的看着宫嫔:“你们也是一样。没有证据的事情,本宫不许你们胡言乱语。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过是捕风捉影,谁也拿不出半点证据。如何裁决,要看皇上的圣意。倘若你们再在这里信口开河,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溪夫人说的是。”丁贵仪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总之这件事情还是等皇上的裁决吧。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宫。至于尤昭仪……尤昭仪的……要怎么办?” “还得劳烦主持。”溪夫人半是哀伤,半是愁的说:“妃嫔们自然是不便同尤昭仪一道上路。不知道是否可以请主持帮忙,将人送回皇宫去……” “也好。”主持点头:“只是恐怕会慢一些。” “好。”溪夫人抹去了眼角的泪:“没想到一同前来,却不能一道回去。只是这么一晚上,竟就阴阳永隔。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夫人节哀。”主持沉着道:“老衲这就去准备。” “劳烦了。”溪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才道:“回宫吧。” 妃嫔们神色各异的上了马车。 苁心这才去扶起了纸枫,低声问:“疼吗?” 纸枫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上车我给你敷药。”苁心轻柔的说。 抵达皇宫的时候,已经日偏西移。鹰眼驾着马车来到宫门前,摸出了自己身上的令牌。 没想到迎在宫门外的,是皇上身边的颂昌以及皇后身边的颂丰。颂昌心急一些,皱眉问道:“敢问大人,马车里可是腾妃娘娘?” “正是。”鹰眼面无表情的从马车上下来:“是皇上回宫了吗?” “皇上明日一早才会回宫。只是……”颂昌有些顾虑的问:“腾妃娘娘是不是真的如宫中传闻一样,得了天花?” “传闻?”鹰眼一听这两个字,不禁笑了:“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呢?腾妃不过是发了高热,生了一场病。这时候,属下接腾妃回宫,就是为了请御医诊治。御医都不曾把脉断症,谁也不能妄下结论。更何况还是宫里的无稽传言。” “可是……”颂丰为难的说:“皇后娘娘也听说了这个传言,让奴才特意过来看看。如果……如果腾妃娘娘真的是天花……那还是暂时不要入宫会比较好。毕竟宫里还有大殿下、二殿下、大公主,以及皇后娘娘与各位妃嫔,若真是将恶疾带回了宫中,那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大人,奴才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奴才看看腾妃娘娘?” “废话。”鹰眼不悦道:“我已经说过了,腾妃是发了高热,最忌讳的就是吹风。你偏要看什么看?万一再让腾妃扑了风,病情加重,你吃罪得起?” “是这样的。”颂昌少不得帮颂丰说句话:“奴才来的时候,已经请了御医过来。现下御医就在侧房候着传召。只消请他过来给腾妃娘娘诊脉,便知道病情如何。自然,腾妃娘娘是不必相见的。只要从马车的车窗,将玉手伸出来即可。不知这样行吗?” 鹰眼知道,只有让腾妃回到漓乐宫,才有可能得到更好的诊治。且若是在宫外,指不定还会有什么样的灾难。并且,明日一早,皇上就回宫了。见面三分情,他带给腾妃的误会,只有当着皇上的面,才能澄清。若腾妃连宫门都进不去,岂不是由着那些长舌妇胡言乱语。“我再说一次,腾妃发了高热,不便吹风。若太医非要诊治,也得等腾妃回了漓乐宫,依照宫规仔细诊症。哪里有站在马车上位主子诊脉的道理?” “若大人不允,那奴才便不能让马车入宫。”颂丰皱眉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还请鹰眼大人见谅。” “那就让御医来诊脉吧。”黄桃在马车里开了口。“腾妃娘娘允准了。” “好。”鹰眼随即就答应了。他知道,腾妃这么做,必然是有她的道理。 “太好了。”颂丰高兴的不行,连忙道:“快去,请御医过来为腾妃娘娘诊症。”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御医就赶了过来。因着是天花这种恶疾,御医也不敢怠慢,居然带着肠衣手套。“腾妃娘娘有礼,微臣这就给您诊脉。” 黄桃听见御医的声音,便道:“娘娘病着,不宜吹风。劳烦御医把手伸进车窗里,为腾妃娘娘请脉。” “是。”御医自然没有异议,只不过有些提心吊胆罢了。 他的手缓缓的从车窗里伸了进去,刚伸进去,就是锥心的疼。“哎呦。” “怎么了?”颂丰吓了一跳:“莫不是……” “我说御医,你怎么不长眼啊?”黄桃埋怨道:“腾妃娘娘头上的簪子,可是皇上御赐的信物。你若是给碰坏了,可别怪皇上责怪。” 御医正疑惑不已,忽然发现手指上那刺痛的一点流血了。且流血的地方居然发黑,俨然是有毒。“微臣有罪,实在是因为手伸进去看不清楚,才会冒犯了娘娘。” “外头是谁在伺候呢,还不赶紧把垫脚放下,让御医踩着给娘娘请脉,要不然手都不知道往哪里伸了。”黄桃皱眉道:“赶紧着的。别耽误娘娘回宫用晚膳。” “是。”颂丰赶紧把垫脚给放好了。 御医这一回,更是提心吊胆的把手伸了进去。 黄桃瞬间撩开了车帘一角,正好看见御医的脸:“劳烦御医近一些,望闻问切,赶紧诊断。” 御医乖乖的听话,往前站了一些。 “针有毒。”黄桃饶是一笑。 就着三个字,御医当即就明白了该怎么说。可是他若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将病患送进了宫中,那岂不是也得死? 看得出他在犹豫,黄桃少不得催促一声:“我说御医,你到底还要多久啊?耽误了时间,让腾妃娘娘病上加病,皇上回来若追究起来,你担当的起吗?” “腾妃娘娘的确是发了高热。”御医有些话不敢往下说。 “那到底是不是……”颂丰也不敢直接说出天花两个字来。 “似乎并不是。”御医违心的说:“高热不退也是十分凶险的,腾妃娘娘的确不宜在这里久候。” “那就请御医随行,前往漓乐宫继续为腾妃娘娘诊治。”黄桃轻咳了一声。 鹰眼顿时会意,一把将御医拽上了马车。“开门。” 颂昌没再多话,只是望了颂丰一眼。颂丰也无计可施,唯有对身后的戍卫点了下头。于是鹰眼赶紧驾车入宫,马不停蹄的将腾妃送回了漓乐宫。 “娘娘,腾妃娘娘回宫了。”杨桃急切的赶来想左妃禀明此事。 “皇后让她进宫了?”左清清有些不信,狐疑道:“这可不是皇后的作风。” “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御医说腾妃患的不是天花。反正已经让腾妃进宫了。”杨桃舒了口气:“只要腾妃能回宫,其余的事情就好办了。” “是啊。”左清清点头:“你去叫宁申过来。” “是。”杨桃立马退下,唤了宁申来。 “早起不是才给娘娘请过脉了?怎的娘娘这时候又唤在下过来?”宁申声音慵懒的说:“昨晚上读医术读的晚了些,刚准备睡下呢。” “你倒是有福气的。”左清清看他这慵懒的样子,少不得蹙眉:“本宫这里都火烧眉毛了。先别废话了,你赶紧陪我去一趟漓乐宫,好好给腾妃瞧一瞧。若是天花,设法相救,若不是天花,也先让她退烧。鹰眼急匆匆的驾车带她回来,就说明她的情况肯定不乐观。加之其余的妃嫔根本就没同行,一定是出了大事!” “娘娘。”宁申蹙眉:“我能帮腾妃的都已经帮了。其余的我帮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左清清很不高兴的说:“本宫用不起你了是吗?你若是不肯帮忙,也罢,你现在就出宫好了。既然本宫用不起你,那你也不必留在本宫身边碍眼。左右这世上也并非你一个神医,未必就没有比你医术出众的。” 看左妃是真的动气了,宁申才尴尬一笑:“左妃娘娘误会了,在下并非此意。” “哼。”左清清冷蔑道:“你救过本宫,也保全了本宫母子。按理说,本宫是该谢你。可是你既然是医者,好歹也有点父母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左家的人,从来都不讲人情冷暖,讲的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你可倒好,好好的医者,学了一身的铜臭气,怎的,打算弃医经商?” “左妃娘娘,你可知天花是会传染的恶疾。你这样贸然过去,万一带了病回来,染及二殿下又当如何?”宁申绷着脸,问了这个极为严肃的问题。“娘娘您是知道的,二殿下未足月而出生,身子原本就弱,若有半点闪失,别说是宁申了,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娘娘,您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一同侍奉皇上的外人冒险,而罔顾您自己和二殿下的性命?” 有那么一瞬间,左清清犹豫了。可仅仅是一瞬间,她忽然笑了。 “左家的人,是不会为了外人冒险,而罔顾自己的利益,更别说是性命了。”她舒展了唇瓣,轻轻的闭上眼睛。“兴许,我便是最不像左家人的那个了。我有困难的时候,腾妃也没想那么多就来帮我。她明知道左家一直都忌惮她的存在,怕她会威胁到我,甚至在前朝搬弄权势,就是为了压制她。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如果老天,一定要我用自己孩子的命,亦或者是我自己的命去换她活着,那也便是天意了。天意难为,非人力能改。本宫虽然从前不信命,可现在信了。顺应天命是我唯一能做的。” “好。”宁申沉了口气,随即点头:“既然左妃娘娘您这么说了。那好,腾妃我便是救定了。只是您不用去漓乐宫,这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 左清清被他这样的态度弄的愣住了,还没回过神,宁申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他这是什么毛病?” 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替腾芽诊脉,被毒针刺破的手指,越发的肿起来。“腾妃娘娘恕罪,微臣真的无力回天……还请腾妃娘娘可怜微臣,赐微臣解药吧……” “我赐你解药,你还不是会死。”腾芽冷冷一笑:“你可是放了恶疾入宫,你以为皇后会赦免你的死罪?” “娘娘,您……您可害苦了微臣。”御医红着眼睛,急的都快哭了。 “那你想不想活命?”腾芽又问。 “自然想。”御医重新燃起了希望:“莫不是腾妃娘娘知道自己的病如何医治?还请腾妃娘娘指点一二,也好让微臣能保住性命。” “对外,只说我是发了高热。”腾芽沉眸道:“你开的方子,一定只能是诊治高热之症的。对任何人,都不可以说本宫是天花。本宫自然会有办法医治好自己的病。你只要管住你自己的嘴便是。” 御医一头雾水的看着腾妃,他觉得腾妃一定是病糊涂了,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现在就去开方子吧。让冰玉去拿药。”腾芽沉眸扫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不许走。” 还想要说什么,可御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心一横,按腾妃说的去做。 而这时候,宁申来了。 黄桃看见鹰眼领他进来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娘娘,宁神医来了。” 冰玉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有希望了。“太好了,神医,您赶紧来看看我们娘娘。” 宁申看腾芽的脸色还不错,便道:“看来腾妃吃了在下预备的药,病情果然得到控制。” “是。”腾芽点头:“你的药效果不错,服用后我觉得头脑清醒多了。高热也慢慢在退。但似乎,这并不是能治好天花的良药。” “天花就像一条虫,你就好比一只苹果。虫子啃噬苹果,一定是会在苹果里面作怪,所以表面上看不出别的什么。至多只有一个洞罢了。”宁申沉眸一笑。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腾芽蹙眉问。 “腾妃的病,要从内脏开始医治,内里的病医好了,高热自然就会退了。”宁申侧目望了那御医一眼,皱眉道:“你的银针带了没,能否借在下用用?” “能。”御医赶紧往那药箱跑去,利落的取了银针过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施针了。”宁申卷起袖子就要开始干活。 可是房里的人谁都没有动。 “你们是信不过我?”宁申不满的撇了撇嘴:“要不是左妃心存仁善,在下才不要蹚宫里的浑水!怎么样,要不要我治?” “走吧。咱们出去。”黄桃连忙拉着冰玉,和那御医一道退了出去。而鹰眼一直都在房门外守着,并没敢进去。 “得罪了,腾妃娘娘。”宁申无奈道:“医者面前,只有病患,不分男女。我想腾妃娘娘您不会讳疾忌医吧?” 腾芽斜了他一眼:“你可是神医,穿着衣服找不到穴?” “自然找不到。”宁申不满道:“你见过华佗给穿了衣裳的稻草人扎针的?” “……”腾芽庆幸自己还有力气瞪他一眼。“快点吧,啰嗦什么啊你,早扎完早解脱!” 第207章 居然不是 >> 溪夫人携同诸位妃嫔回宫之后,便直接前往碧波宫请安。 在宫门外没看见腾妃与鹰眼的身影,便可知腾妃已经顺利的入宫了。那么眼下最要紧,便是将腾妃的“病情”以及“尤昭仪的死讯”禀告皇后。 宛心也正在担心腾妃出天花是真是假,得知其余人回宫,便赶紧让碧桃把人迎进来。 溪夫人脸色清冷的迈进皇后正殿的门,行礼的时候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下来。“皇后娘娘……” 一开口,她的声音就哽咽了。听着会让人觉得辛酸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宛心不由得诧异:“好好的,怎么哭了?” 再看向别的妃嫔,也是个个哀伤不已,还带着丝丝的畏惧。当真是一幅哀婉动人的画卷。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疑惑的就着雪桃的手站起来,慢慢的走到妃嫔们面前。心想,光是问怎么也不见嘴快的人答话。一想到嘴快的,自然就想起了尤昭仪。于是她皱眉问道:“怎么不见尤昭仪?” 丁贵仪身子一颤,就跪了下去:“回禀皇后娘娘,尤昭仪……尤昭仪怕是不能来给娘娘您请安了。” “莫不是前几日雨大,尤昭仪半道上遇着滚落的石头受伤了?”宛心饶是一笑:“不能来请安也就罢了,让她好好歇着便是。回头让御医过去瞧一瞧。” 她这么一说,丁贵仪也跟着哭了起来。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宛心不禁有点生气:“你们别光顾着哭,只管说就是。” “回皇后娘娘的话。”溪夫人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沉了口气才继续道:“尤昭仪并不是今晚不能来给皇后娘娘您请安了,而是往后都不能再给娘娘您请安……她已经在宝华寺香消玉殒。” “什么?”宛心大为震惊:“好好的,她怎么会……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溪夫人,你仔细说给本宫听。” 溪夫人便将宝华寺里的一切,添油加醋,尽可能的娓娓道来。自然,其余的妃嫔也少不得适时的插嘴,将罪魁祸首指向鹰眼和腾妃。 一番话说完,宛心陷入了沉思,好半天都没有吭气。 溪夫人见皇后沉默不言,想必是想等皇上回宫之后再处置此事。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是希望皇后出手的。最好是一出手就惹恼皇上。那这一石三鸟的计策,就变成了一箭四雕!这么一想,心潮澎湃,溪夫人含着泪,动容道:“臣妾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坐实,只是凭猜测、推测都是没有用的。可事实究竟如何,总得要问过当事人才能知晓。何况皇后娘娘您仁厚慈惠,已经不顾宫规,让患了天花的腾妃入宫,既然人已经在宫里,尤昭仪和妃嫔们所见的事情是真是假,也总得问过腾妃才能知晓。” “且慢。”宛心心头一紧,皱眉道:“你说腾妃真的患了天花?” “是啊。”溪夫人连连点头:“是宝华寺的住持亲口所言。” 一时之间,宛心心中恨意丛生,这个腾妃,真是好大的胆子。身患恶疾居然敢回宫,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明目张胆的要鹰眼护送着回来,还真的当她这个皇后只是个摆设! “腾妃身患恶疾,为何拦门的御医没有如实禀告?”宛心愤怒的看着颂丰。 颂丰吓得不轻,连忙辩解:“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和颂昌亲眼所见,御医说腾妃只是发了高热,根本就不是天花,所以奴才才会敞开宫门,让腾妃进宫。” “御医何在?”宛心不悦的问:“为何不来向本宫禀明此事?” “回娘娘的话,御医直接被拽上马车,去了漓乐宫为腾妃请脉。”颂丰有些害怕的说:“当时说腾妃娘娘高热不退,病的不轻,所以奴才根本就不敢阻拦御医前去。” “一看便知真与假。”丁贵仪沉眸道:“左右现下在宫里,这么多位御医皆在,臣妾斗胆恳求皇后娘娘,命御医前往漓乐宫为腾妃诊治。若腾妃真的不是天花,那皇后娘娘以及在座诸位姐妹就都能安心了。也好过咱们提心吊胆不知道要担忧到何时好。” “丁贵仪说的对。”溪夫人连连点头:“都是臣妾无能,带着诸位姐妹去宝华寺为太后祈福,却不能把尤昭仪平安的带回来。现下腾妃又病着,各种事情众说纷纭,还请皇后娘娘理一理这后宫的舌头,让这些迷雾团团的事情能露出本来的面目。求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溪夫人这么一跪,其余的妃嫔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宛心自然是点头:“来人,传本宫懿旨,急召御医入宫,前往漓乐宫,为腾妃诊治。” “是。”颂丰寻了个由头,就赶紧慌里慌张的从皇后面前退下。生怕皇后继续追究,再拿他开刀,引出后面的事情。 “你们颠簸了一整日,这才回宫,就先都散了吧。其余的事情,等御医诊过脉,在慢慢追查不迟。何况皇上明日就要回宫了,你们也都要好好的养足精神,等着皇上传召查问此事。”宛心也不傻,这件事情上,腾妃明显是被人算计。她可不愿意和腾妃一样。 皇后这么说,溪夫人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既然皇后不愿意往这个圈套里钻,她也就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是。” “都回去吧。”宛心摆一摆手,转身返回自己的位置落座。目送妃嫔们离开,她才露出冷冷的笑容。 “娘娘为何不去漓乐宫看一看?”碧桃有些不解:“且不说腾妃得了天花是真是假,就是那鹰眼,娘娘也得好好问一问。他总归没生病吧?他有没有谋害尤昭仪,总是能审问出来的。再者,鹰眼那么在意腾妃,还不辞劳苦前往宝华寺接腾妃回宫,加之尤昭仪看见的种种,娘娘就不怀疑鹰眼真的对腾妃有私吗?” 宛心没有急着和她说话,反而是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盏放回原处的事情,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稍微扬了扬头,睨了一眼身边的雪桃,问道:“你觉得本宫该当如何?” 雪桃轻柔一笑,轻声道:“奴婢倒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妃嫔们自己好奇也就罢了。可是皇后娘娘您原本就没去宝华寺,这事情说到底和您也没有什么关系。您又何苦往里面卷呢。” “可是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碧桃十分不满她这样的说法,顶撞道:“但凡是后宫的事情,就没有皇后娘娘不能知晓的。何况皇上明日就要回宫了,皇后娘娘总得做到洞若观火,才能对皇上禀明实情。这样,也显得咱们娘娘睿智,再难办的事情,也都会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复杂的谜团也能心中有数。” “正因为皇上明天就要回宫了,这事情本宫才不能过问。”宛心这段日子,一直在苦思自己的不足。为何这么多年,她从来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为何这后宫里的人与事,从来都不受她的掌控。为什么腾芽宁可选择靠拢左清清,也不愿意接受她的笼络……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须明白什么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该做,以及什么是她能做得到的。 “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碧桃的眸子里都是疑惑。 “谁都知道腾妃是本宫允准入宫的,倘若今晚就证实了她真的患了天花,本宫已经罪责难逃。唯有赶紧安排好宫里的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阻止恶疾蔓延,侵害妃嫔才是正途。若本宫舍弃这些不去做,反而因为听了妃嫔们子虚乌有的话,就在这样的节骨眼逼问皇上的亲信和宠妃,万一事情并非如此,本宫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宛心渐渐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碧桃,其实这后宫里的女人们说什么,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希望本宫怎么说,怎么想,你懂吗?” 碧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宛心叹了口气,又道:“此外,这回的事情颇为蹊跷。谁都知道尤昭仪与腾妃不睦,也不是一日两日。可是腾妃病了,病的去了半条命,自顾不暇,她怎么可能这时候去杀尤昭仪,加重她自己的嫌疑?再说鹰眼,即便是再不喜欢尤昭仪,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伙都看见了听见了,他再去杀尤昭仪,岂不是愚蠢?皇上的亲信,和皇上自幼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如此的没有脑子,如此叫人失望?这事情,倒像是有人设了个局,把这些人都绕进去。本宫若不在这个时候摘清自己,说不定就会成为这个局里最后一个套住的人。得不偿失。” 碧桃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很不自然。“还是皇后娘娘设想周道,是奴婢冒失了。” “为了妃嫔们的好奇,就让本宫去犯险,你何止是冒失,简直是愚蠢。”宛心不悦的说:“你近来办事是越发草率莽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遣嫁的年纪,心思全都不在本宫身上。罢了罢了,回头本宫为你择一户好人家,送你出宫就是。” “皇后娘娘,奴婢没有这样的心思,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公主您分忧。求您开恩,不要将奴婢遣嫁。”碧桃红着眼眶,直直的跪了下去:“公主,求您开恩啊。” “好了。”宛心被她弄得心烦:“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你且去准备些明日的早膳。明天皇上回宫,本宫还得打起精神来好好陪着皇上应酬这宫里的人与事。” “是。”碧桃红着眼睛点了下头,其实从前这些事都是皇后吩咐雪桃去做。如今,皇后对雪桃的信任,远远胜过她,往后的日子,恐怕真的要醒着神过了。 漓乐宫里,安静的有些吓人,虽然来了不少御医。可是听说左妃举荐的神医正在为腾妃诊治,便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左妃和腾妃皆是眼下最得宠的妃主,谁又敢轻易得罪。 冰玉和黄桃都心急的不行,想知道宁申在里面治的怎么样了。可又怕露怯,让外头等候的这些御医看出端倪,反倒是坏事。于是双双绷着脸,不苟言笑,一动不动的杵在门外。 而鹰眼也择了一处,静静的观察着这里的动静,对这样的宁静十分的不适应。 直到天蒙蒙亮了,外头的御医个个等的腰酸背痛,房门才被宁申从里面打开了。 “主子如何了?”黄桃虽然开口问了一句,但眼神却在告诉宁申,有些话千万别说。 “腾妃娘娘已经无碍了。只是这次抱恙损耗玉体,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静养才是。”宁申皱眉道:“等下我做好要,午膳之前劳烦姑娘去取。就在绿水宫东边的药炉那。” “是。”黄桃随腾芽出宫几日,竟不知宫里什么时候添了个药炉。不过宁申这么说,便肯定是有。 这时候,外头等着的御医之首,少不得开口相问:“请问宁神医,腾妃娘娘到底是什么病,能否将你的诊断明示我等?” “鲁班门前,在下可不敢班门弄斧。”宁申饶是一笑:“在下可不是什么神医,且既然诸位御医大人都已经来了,倒不如自行去为腾妃娘娘请脉,也好过在下说不清道不明,产生误会。” 他这样的话,吓得冰玉后脊梁都冒汗了。让御医进去,不就是等同于告诉他们腾妃得了天花嘛! “可是都这个时候,我们娘娘一定是累坏了,不如让娘娘多歇息一会。”冰玉一心想要拦阻这些御医,心里却害怕的不得了。皇后的吩咐,如此劳师动众,她怎么可能拦得住! “姑娘不如还是替我们去禀告一声吧。看看腾妃娘娘是否愿意……”御医沉眉道:“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特意传召我等漏夜前来,只怕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让他们进来。”房里,腾芽的声音听着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黄桃稍微舒心,便道:“人多也不便,不若就请三位御医一道进去请脉,其余人还是容后再议如何?” “好。”御医微微颔首。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宁申不便在这里多留,还得去给腾妃配药呢。 “奴婢送宁神医。”冰玉恭敬的行礼。 宁申冲她笑了下,快步离开。而这时候,黄桃则领着三位御医,进了厢房。 天亮了,宛心便自己掀开了被子,下了床。这个时候,雪桃还没有来伺候早起,不知道漓乐宫的事情有了结果没! “雪桃。”宛心轻轻的唤了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皇后娘娘,您醒了,你这就吩咐他们进来,伺候梳洗。”雪桃温和的声音,听上去像百灵鸟啼鸣,总是很动人的。 宛心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陪着本宫也有好些日子了,想念家人吗?” 雪桃的唇角微微抽搐,很快垂下头去:“公主忘了,奴婢的家人早就死在了盛世的刀下。” “是啊。”宛心叹了口气:“本宫的家人何尝不是死在了盛世的刀下,以及……” “公主别说了。”雪桃打断了她的话:“始作俑者才需要承担罪责,无关他人。”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份豁达。宛心微微蹙眉,道:“你这丫头,比碧桃聪明得多。从前是本宫没有好好的用你,只让你做些粗活琐碎事,可怪本宫么?” “只要能服侍在公主身边,就是奴婢最大的荣幸。无论做什么都好。”雪桃轻轻一笑。 “嗯。”宛心略点了下头,皱眉道:“漓乐宫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 “皇后娘娘。”外头是颂丰的声音。 “什么事,就在外面说便是。”得了皇后的眼色,雪桃嚷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御医方才来报,腾妃娘娘的高热已经退了,眼下没有大碍。”颂丰如实的回话:“只是御医说腾妃的身子比较虚弱,需要静养,约莫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复。” “腾妃没有得天花?”宛心将信将疑的问。 “回娘娘的话,御医并未提及天花两字,想来并不是此症状。”颂丰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既然腾妃没有得天花恶疾,那放腾妃的马车入宫,也就不是他办错的差事。 “不是就好。”宛心轻叹一声:“兴许是宝华寺的主持一时看走了眼。” 雪桃有些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颂丰,御医可否提到为何这时候才来禀告娘娘腾妃的病情?” “说是左妃娘娘身边的宁神医一直在替腾妃娘娘诊治,至于如何诊治,却没有提到。因为在诊治过程中不许人打扰,所以御医们才一直久候在门外。”颂丰想了想,又道:“还说是左妃举荐了宁神医给腾妃治病。” “知道了,你下去吧。”宛心吩咐雪桃:“伺候梳洗吧,看样子今天又有得闹了。对了,你让人去皇上回来的路上候着,先把宫里的事情禀告一声,也好让皇上有所准备。” “是。”雪桃起身走了出去。 茵浮宫中。 溪夫人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谁?” “夫人,是奴婢纸枫。” “这才什么时辰啊?”溪夫人不满道:“怎的这么早吵醒本宫?” 纸枫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的慌张:“启禀夫人,方才传来的消息,说御医会诊,腾妃患的根本就不是天花。且说腾妃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休息月余,便可康复。” “这怎么可能?”溪夫人自然是不信:“若不是天花,怎的宝华寺的主持一眼就看出了病征?若不是天花,她何以病的无法自救?再说了,本宫吩咐去弄的本来就是天花,怎么可能到了御医嘴里,就不是了。”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左妃举荐了身边的宁神医给腾妃诊治。御医们在门外候了一整晚,等着再去给腾妃请脉的时候,就说腾妃高热退了,身子好些,只是虚弱还需要静养。”苁心纳闷的不行:“总不能是那宁神医,一夜之间就让腾妃痊愈了吧?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医术?”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人痊愈。”溪夫人有些不安:“现在就怕是皇后授意了太医院,不许乱说话。所以才会得出这样的诊断。不行,太医院不是也有咱们的人么,让他去证实一下才好。左右这件事情不能救这么算了。” 纸枫想了下,道:“夫人恕罪,奴婢觉得眼下,这事情或许不是最要紧的。” “你想说什么?”溪夫人有些疑惑。 “奴婢是在想,万一腾妃真的像御医们所言,已经退了高热,安然无恙,那接下来的事情,腾妃势必会为自己和鹰眼辩解,甚至会帮着皇后查清楚尤昭仪的事。腾妃一向巧舌如簧,又最会耍贱卖乖的,皇上今日回宫,一见她那病歪歪的样子,恐怕更是要多几分心疼。加之左妃在旁添油加醋,皇后又不肯顶风冒险,这宫里还有谁能跟她们抗衡……奴婢怕皇上会因为腾妃的缘故,疑心夫人,到那个时候,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苁心越说越害怕,禁不住身子都在颤。 而这番话,也确实让溪夫人难以承受。“是啊,平日里皇上对腾妃就诸多宠爱,她这时候病了,难免皇上会更心疼几分……可即便如此,撞见她和鹰眼不清不楚的人是尤昭仪,与本宫何干。至于尤昭仪如何身亡,那是刑部的事情。他们若查不出真相,腾妃也只能百口莫辩,和咱们又能有什么关系。” 苁心不敢往深里说,怕溪夫人对她诸多不满。 但实际上,她比谁都看得明白。这后宫里面,有本事陷害腾妃和尤昭仪的还能有几个人?皇后算一个,左妃算一个,除此之外,还能有谁?可谁都看得出来,皇后对此事只抱着等的态度,而左妃对腾妃十分伤心。这么算下来,恐怕就只有溪夫人最碍眼了…… “你就别愣着了,赶紧更衣,本宫要去见皇后。”溪夫人有些心神不宁:“皇后也总得有个态度才可以。总不能叫本宫一个人承担风险。可别忘了,出宫为太后祈福,这个主意还是皇后提出来的!没有她的首肯,本宫如何敢擅自做主!” 第208章 温和手段 >> “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腾芽刚梳妆完毕,一口热茶还没喝,就听见黄桃近前说了这么一句。 她从容的端起了茶盏,该怎么抿就怎么抿,温润的茶水入口,才觉得香气馥郁。“这一生病,鼻子都不怎么好用了。居然没闻到茶香。” “公主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去打发了她。”冰玉才不管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这一次公主能大难不死,她只感谢上苍的垂怜,以及左妃、宁申、鹰眼的帮衬。 “这可不好。”腾芽搁下了茶盏,饶是一笑:“难得皇后娘娘肯来我这里,怎么可以不见呢。请皇后正殿宽座,说我这就过去。” “好。”黄桃含笑点头:“奴婢去给皇后带路。” 冰玉特意挑了一支金步摇给腾芽别在发髻上:“公主总是不喜欢这样的饰物,奴婢瞧着倒是极衬公主的。” 腾芽只是觉得金簪子太沉了,和寻常的玉簪都一样能别住秀发,那又何必多承担那一份沉重。“还是换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黄桃的声音:“皇后娘娘这边请。” “皇后怎么过来了,不是去正殿吗?”冰玉疑惑的扶起了腾芽,两人快步走到门口去迎。 “芽妹妹看着精神奕奕的,是大好了。”宛心笑吟吟的伸手扶她:“这里没有外人,这样的礼节也就免了。芽妹妹,你回宫的前一晚,宫里不知道怎的开始流传你得了天花恶疾,本宫才会在宫门口设下御医拦阻,以求验证是否真有其事。现下看见你安然无恙,讹传不攻自破,当真是觉得欣喜不已。” “臣妾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腾芽微微勾唇,有些苍白的脸庞虽然显出憔悴,却依旧动人。“只是臣妾当日在宝华寺中病倒,住持的确以为臣妾患了天花,且溪夫人也送了信回宫,希望宫里能指派御医过去为臣妾诊治。可是怎么居然成了宫里的讹传,臣妾却不得而知了。” “你是说溪夫人有送信回宫?”宛心一脸的迷茫:“可是从头到尾,本宫都不曾得到消息。若不是前一晚有那样的讹传,本宫甚至不知道你病了。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里,宛心转身吩咐门外的碧桃:“你去请溪夫人过来,本宫必须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是。”碧桃心里有些不情愿,从前这样子跑腿的事情,都是雪桃去。现下可好,皇后说什么要紧的话都不让她听。 哪知道碧桃才出漓乐宫的宫门,就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溪夫人。 “夫人来的正好,皇后娘娘正想请您进去呢。”碧桃笑的合不拢嘴,这样子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正好,本宫也正想求见皇后娘娘。”溪夫人饶是一笑。 “夫人这边请。”碧桃殷勤的为她领路。 “从前都是雪桃做这些事,怎的现在轮到碧桃了?”溪夫人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碧桃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想要掩饰都没能掩饰得住。“遵从皇后娘娘的吩咐本来就是奴婢的本分。” “说的也是。”溪夫人点了下头:“兴许是本宫多心了吧。” 可是碧桃仍然觉得抬不起头来,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特别的难受。 从她的表现,溪夫人也看出了端倪。看样子,是这丫头失去了皇后的宠爱,被雪桃给比了下去。如果能在皇后身边安插一根针,那也是极好的。且这根针,还是皇后自己一手一脚调教出来的针。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溪夫人迈进门,已经收拾了脸色。“臣妾听闻腾妃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你来的正好。”宛心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本宫听闻,在宝华寺主持以为腾妃患了天花,你便送信回宫,希望宫里可以派御医过去,是有此事么?” “确有此事。”溪夫人连连点头:“臣妾想着宝华寺缺医少药的,这样的病怕也是治不好的。就让婢子纸枫飞鸽传书,给宫里送信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得到宫里的回复,臣妾还当是宝华寺的山路被乱石堵住,所以御医不能上山呢。这么看着,应该是传信的信鸽出了事情。” 说话的时候,溪夫人忘了一眼留在门外的纸枫。 纸枫一脸惶恐的跪了下去,隔着老远,说道:“奴婢的确准备了信鸽,也将夫人的吩咐写下塞进了鸽子腿绑着的小竹筒里。可是尤昭仪那时候说她知道宫里哪位御医擅长这样的恶疾,所以要标注一下,奴婢便将鸽子交给了尤昭仪身边的铃铛。后来夫人有事情吩咐奴婢去做,是晚些时候,铃铛告诉奴婢鸽子已经撒出去了。” “尤昭仪……”溪夫人顿时就觉得尴尬了。“这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本宫?” “奴婢……奴婢当时见夫人为腾妃担忧的不行,便也跟着担心,便不记得说了……”纸枫红了眼睛,跪在门外显得特别委屈。“都是奴婢的错,奴婢险些耽误了大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明摆着是尤昭仪已经死了,所以这事情推到死人身上,也只能不了了之。 宛心默默道:“罢了,左右腾妃现在平安无事,本宫便不再追究。” “多谢皇后宽惠。”溪夫人少不得行礼,道:“都是臣妾的疏忽。只是尤昭仪与腾妃一直有心结,宫中的诸位姐妹都是知晓的。只是现在尤昭仪死的不明不白,也难免大家会把矛头指向腾妃。但臣妾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证据,根本就不能妄下判断。” “溪夫人这是在说什么?”腾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尤昭仪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又为何会怀疑到臣妾身上?” “腾妃莫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溪夫人同样狐疑的看着她:“宝华寺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莫非你不知道?” “宝华寺还发生了什么事?”腾芽故意和她装糊涂:“臣妾只记得答应了宝华寺的小和尚帮忙抄经。他送来的经书,是臣妾母妃昔年赠予太后的。因着是母妃的字迹,臣妾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前几个晚上一直都熬夜抄经,也是这样,臣妾就病倒了。但是,臣妾不记得尤昭仪死了啊……她怎么会死?” 宛心同样不解的看着溪夫人:“本宫也很好奇,到底尤昭仪是怎么死的。溪夫人,你就在把当时的事情,同本宫和腾妃重复一遍吧。” 溪夫人自然是无奈的不行。这腾妃装糊涂就罢了,在碧波宫的时候,她明明没讲的很清楚了,皇后居然也跟着装糊涂。这俩人虽然不是同一阵线,倒是挺合拍的。 “是。”溪夫人微微皱眉,缓缓道:“当时鹰眼在腾妃房里,不知道做什么被尤昭仪看见了,于是尤昭仪就和他起了争执。听见动静,臣妾和其余的妃嫔也先后赶了过去。就听见尤昭仪说鹰眼抱着腾妃什么的。鹰眼却一直辩解,他仅仅是想扶腾妃坐起来服药,并未有冒犯之意。指责尤昭仪无中生有。后来,臣妾就劝开了尤昭仪,让她先回房去静一静。毕竟翌日天明就要下山了。谁知道第二天天亮,所有的妃嫔们都齐了,鹰眼也护送腾妃先回宫了,臣妾迟迟不见尤昭仪的身影,就让纸枫去请。才发现主仆三人都……都在房里……身子都凉了。” 腾芽故意惊讶的捂住了口鼻,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实际上,尤昭仪的死讯,回宫当晚她就已经清楚了。 “那么芽妹妹,你可记得你当晚病着,鹰眼在你房里有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不敬之举吗?”宛心蹙眉,有些严肃的问腾芽。表面上是为了显出自己的公正,实际上她也想看看腾芽会有什反应。 “臣妾根本就不记得那一晚的事情。”腾芽有些无奈的说:“只记得天亮了之后,黄桃和冰玉扶着臣妾上了一辆马车,那时候才看见鹰眼。” 宛心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当时病着,很多事情都没印象了呢。如此,这事情容后再问问鹰眼就是了。至于尤昭仪的事,本宫已经着人去了法华寺,等他们看过尤昭仪的禅房之后再议。芽妹妹你就好好歇着,这几日不必过来请安。容后皇上就会回宫,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腾芽能明显的感觉到,宛心对她的态度友善了不少。且看情形,宛心也根本就不急着追查出这件事。只是溪夫人的脸色有些明暗难辨,倒是惹人怀疑。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腾芽行礼相送。 宛心温和点头才转身离开。 “那腾妃就好好歇着。”溪夫人只觉得没趣。 “溪夫人请留步。”腾芽看她也要走,便上前拦了一步。“臣妾心里有所疑惑,不知道能否请溪夫人解答?” 溪夫人饶是一笑,却有些不情愿的问:“腾妃有什么需要本宫解答的?” “那一晚,臣妾病着,昏迷不醒。到底尤昭仪看见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误会?”腾芽不解的问:“鹰眼在臣妾的厢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在房中,又怎么会被尤昭仪看见?不知道夫人赶来的时候,是否看见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腾芽疑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我听冰玉和黄桃说,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是因为她俩去准备药,才会让人留着房门外的灯笼没有吹灭。可是那么晚,尤昭仪怎么会过来臣妾这边?当时宝华寺的住持不是怀疑臣妾得的是天花么?那尤昭仪怎么还会过来?她就不怕会传染上恶疾?” 溪夫人看腾妃这架势,是在故意留难她,便道:“当晚听尤昭仪说,是鹰眼怀抱着你,脸颊贴着脸颊的坐着。所以她才会大惊失色,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具体如何,本宫和随后赶来的妃嫔都没有瞧见,而尤昭仪已经……恐怕也无从查问。但是清者自清,腾妃没有必要为这个懊恼。至于尤昭仪为什么会去你房里,本宫就不知道了。” “哦!”腾芽饶是一笑:“臣妾并不怎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所以入宫之后,没少得罪人。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和尤昭仪生出了嫌隙。她一直觉得在臣妾身边安插个人没什么不得了的,而臣妾却小题大做,害的她被皇上禁足。现在想想,当日的事情,若是臣妾解决的圆缓一些,兴许就不会害尤昭仪断送了性命。” “腾妃这话怎么说?”溪夫人不解的看着她。 “怕是有人要诬陷臣妾和鹰眼有什么不清楚,才会杀掉尤昭仪。只有尤昭仪死了,这件事才能坐实死无对证的说法。”腾芽不禁摇了摇头:“鹰眼是皇上的人,皇上最信任不过了。却也无端的被卷进这样的风波。臣妾还真是想不明白,到底这后宫之中,还有谁会这般怨怼臣妾,下这么重的手。溪夫人觉得,此人是谁呢?” 腾芽的目光,锋利而深邃戳进溪夫人的眼睛里。 溪夫人不由得身子一颤,随即笑了起来:“腾妃呀腾妃,你该不是在怀疑本宫吧?不错,御花园中,你坚持要剁掉婢子的手,的确是和本宫起了龃龉。可是你与本宫,不都是为了后宫能和睦么。其实什么事情,看远一点,其实结果都是一个样子。那就是咱们都是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人,若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在这皇上身边活下去,就只能心宽一点。若什么事情都要计较,睚眦必报,那即便不被自己的对手弄死,也会被自己的狭隘给累死。尤昭仪若不是和腾妃你有这样的矛盾,兴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的结局了。同样的事情,都已经是前车之鉴,本宫又岂会继续走这条路。” “臣妾并没有怀疑夫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腾芽转了转眼眸,陷入了深思。 “如何蹊跷?”溪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生病有些憔悴的腾妃,有一股冲动,就是想要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聪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皇后娘娘都不知道臣妾患了天花这件事,怎么鹰眼偏偏就知道了呢?”腾芽皱眉道:“这件事情,想必就只有在宝华寺的妃嫔们才会知晓,放出风声来。只是当时山路不通,除非飞鸽传书,不然恐怕也没有那么方便。夫人觉得是什么人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让鹰眼出宫相救?” “腾妃真是心思很细腻,想的很多呢。”溪夫人掩住口鼻,幽幽一笑,来掩饰心慌。“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本宫确实不知情。真是你也不必太担心了,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的很明白么,这件事情皇上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溪夫人说的是。”腾芽微微蹙眉:“当时病着,什么都不知道。为臣妾做主只是其一,更要紧的是要给鹰眼一个说法。他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更是自幼的情分,若这件事不清不楚,臣妾不过是不知者不罪,他却是平白无故的遭冤枉了。想来他也会为自己讨个说法。” 溪夫人笑着点点头:“理当如此。” “多谢夫人相告,冰玉,替我好好送送夫人。”腾芽就着黄桃的手,转身往房里走。 也就是转身的那么一个瞬间,她鬓边金步摇上镶嵌的红宝石,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晃了溪夫人的眼睛。 苁心扶着溪夫人从步出腾妃的内室,眉心蹙紧:“回头去看看咱们宫里还有些什么补品,挑几样好的,送来腾妃这里,给她补补身子。本宫瞧着别的都好,就是她的气色有些弱,何况入秋了,是可以滋补的时节。” “是。”苁心温和点头:“奴婢一定挑好的送来。” 冰玉领了路,听见这样的对话,只觉得虚伪。当然,她殷勤的笑道:“溪夫人这边请。” “主子怀疑是溪夫人所为?”黄桃有些忧心的问。 “不用怀疑,肯定是溪夫人没错。”腾芽仔细的梳理了一遍整件事情,皱眉道:“那一日在御花园中,得罪了溪夫人的不光是我和杨嫔,还有尤昭仪。尤昭仪是非不明,就开始胡乱搅和,弄得溪夫人下不来台。可是偏偏溪夫人同尤昭仪非但没有疏远,却比从前更好了。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是。”黄桃点头,看着冰玉进来,微笑了一下才道:“尤昭仪的性子,就是顺毛摸怎么都行。一定是溪夫人先把她给哄住了。她那样没脑子的人,自然就变成了溪夫人利用的棋子,溪夫人内敛阴险,想必是许下尤昭仪感兴趣的承诺,两个人就变得友好起来。而这次宝华寺的事情,溪夫人就是利用了您和尤昭仪的矛盾,才会让尤昭仪看见事情的经过。可是奴婢始终有一点想不通,鹰眼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被卷了进来。当时,鹰眼真的只是扶起了娘娘您,还是……还是这里面有别的什么事情?再者,溪夫人怎么能料到,去了宝华寺,您一定会生病?除非……” 说到这里,黄桃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也就好办了。” “不错。”冰玉也同意这么做:“溪夫人若是自食其果,那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咱们也不必去找什么证据,逼着她自己把秘密说出来就是。” 腾芽点头:“你们两个机灵丫头,什么都替我想好了。如此,我便是坐享其成就好。” “那还得要主子您一展身手才行。”黄桃笑眯眯的说。 这时候,门外是小河子的声音:“主子,鹰眼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腾芽温和的说。 “奴婢去斟茶来。”冰玉略微一想,就退了出去。 黄桃连忙道:“那奴婢去拿些茶点过来好了。” 说着话,她也跟着冰玉退了出去。 鹰眼还没进门呢,就看见两个丫头都退出去,有些尴尬。“两位姑娘。” “主子在里头呢。”黄桃冲他一笑,拉着冰玉的手快步走开。 这样子,鹰眼更加不自在了。走进去,他拱手向腾妃行礼:“腾妃娘娘。” “免礼,这一次,多亏你冒险救我,还连累你被卷进风波。”腾芽有愧疚的说:“是我连累你了。” “腾妃娘娘不怪罪属下,属下已经很欣慰了。”鹰眼低下头,内疚道:“这次的事情,是鹰眼太心急才会闯祸,其实属下应该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宫中的暗哨,也不乏女子,若当时鹰眼能让她们去送药,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你是知道我快要病死了,才会如此心急。这是人之常情。”腾芽皱眉道:“危急关头,理当如此。只是当日我救你,并没有指望你会报答我,这一回,你即便不来,我也不会怨你什么。” 腾芽是给了鹰眼一个理由,他之所以奋不顾身的去宝华寺,就是为了报答当日腾妃的救命之恩。 鹰眼自然是听明白了,于是拱手道:“先前属下对腾妃娘娘诸多猜测,才会不恭不敬。可娘娘以德报怨,冒险救了属下,这份恩情,属下永志不忘。得知娘娘深陷危急,自然是要赶紧送药过去才可,也不光是为了报恩,而是娘娘是皇上心中至宝,属下为报答皇恩,也必得如此。”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什么误会也都烟消云散了。 腾芽微微一笑:“也多亏你机智,去求了左妃,才能从宁申那里获得良药,救我一命。” 鹰眼皱眉道:“如此说来,娘娘真的是患了天花?” “是。”腾芽点头:“的确是天花。” “这宫里的人心……”鹰眼没有往下说。 “我有一事相求,不置可否?”腾芽面色凝重的问。 “但请腾妃娘娘吩咐。”鹰眼拱手。 “你附耳过来……”腾芽舒展了唇瓣,冲她微微一笑。 “是。”鹰眼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又听见外头是小河子的声音:“启禀娘娘,皇上的御驾朝着漓乐宫来了!” “皇上回宫了。”腾芽心头一喜:“这件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第209章 迫近石出 >> “皇上。” 这一别,几乎生死。腾芽只感觉特别的漫长难忍。 凌烨辰不等她行礼,就快步走进来将她抱在怀里:“果然是轻了许多,这些日子,苦了你。” “只要皇上信任臣妾,臣妾便不觉得辛苦。”腾芽微微一笑,深情的看着凌烨辰的眼睛。“皇上在外征战的这些日子,才是真正的辛苦。臣妾没能相伴左右,反而还让后宫乌烟瘴气的给皇上添麻烦,着实是臣妾不好。” “别说了,朕信你。”凌烨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鹰眼一直在旁边站着,行过礼,可皇上的目光没有往他这边看,他也确实不好插嘴。 “皇上……”颂昌有些尴尬的走进来。 凌烨辰身穿盔甲,还未来得及更换,事情就找上门,自然是不悦的。“朕才回宫,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暂时不见人。” “可是……”颂昌为难的说:“尤将军领着人堵在了宫门外,说是要接尤昭仪回宫。就连……棺椁也抬着,堵在妃嫔出宫的蓝宜门,实在是有碍观瞻。若皇上此时不能解决此事,奴才是担心外头会有不好听的风言风语!” “尤青松好大的胆子。”鹰眼顿时就恼了:“属下这就去让他把棺椁运走!” “哎呦,这可使不得。”颂昌急忙拦阻鹰眼:“尤将军就叫嚷着要向你和腾妃娘娘讨要个说法。你若是这么去了,还不得当场就动起手来。” “皇上,宝华寺中发生的事情,属下已经着人向皇上您细细禀明。从头到尾,属下没有半点冒犯腾妃娘娘之心,只是因为娘娘昔日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知晓皇上对娘娘的爱护之情,才会急不可耐的去做这件事。那些人添油加醋,恣意胡嚼,属下管不了,可尤青松乃镇国将军,怎么能不顾朝廷的脸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这么做,是故意要给皇上难堪。属下乃是皇上的奴才,因为属下的事情,有损皇上的脸面,属下怎么能不去讨回公道。”鹰眼气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看着居然没有半点往日的沉静与理智,活脱脱的像被激怒的斗鸡。 “不可。”凌烨辰只轻描淡写这两个字,握着腾芽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皇上。”鹰眼拱手道:“您就让属下去吧。属下必得要亲自跟尤将军说清楚这件事。哪怕是用拳头。” “你这不是一样么。”腾芽温和道:“他将棺椁停在蓝宜门是污损皇家名誉,以下犯上。你若是去和他在宫门外打起来,岂不是同样的道理。如此一来,这事情恐怕传的更远更快,到时候本宫与你,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说的是。”凌烨辰深邃的眸子,凝神看着腾芽有些苍白的脸庞:“宣他入宫。既然他要个明白,那朕便给他给明白。” “是。”颂昌连忙应下,却又问道:“那……镇国将军带来的棺椁,可要请他抬走?” “他那个脾气,自然是不会肯的。”凌烨辰早就想收拾这位镇国将军了。这一回,鲜钦闹事,他称病在府中只字不问。如今却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宫门口闹事。 想到这里,凌烨辰的心里聚了一团火。这一团火,竟要比对鲜钦的仇恨更深。“你告诉他,若这棺椁还在,出宫的时候兴许他自己用得上。挪不挪走,且看他的心思便罢。” 这么重的话,说的稀松平常。腾芽蹙眉看着他。这个时候的凌烨辰,周身散发着帝王之气,不怒而威,早已经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翩翩少年了。 “朕去换身衣裳。” “臣妾替皇上更衣。”腾芽温和的跟在他身侧。 “属下在外头候着。”鹰眼不敢走远,就怕事情闹出来了,他帮衬不上。这个尤青松,未免也太过分了,藐视皇威,决不能姑息。心里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如若他继续如此,就拧下他的脑袋。 “皇上还说臣妾轻了,臣妾瞧着,皇上这些日子也轻减不少。”腾芽替他更衣,整理好金冠,才道:“鲜钦的事情已经彻底摆平了吗?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患?” “薛赟为人奸诈、狡猾,事情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但这一次,他连续挫败,即便是想要生事,也需要休养生息。朕会妥善处理的,你尽管放心。”说到这里,凌烨辰禁不住问:“左妃帮你救腾玥,是她自己的主意?” “是。”腾芽点头:“左妃娘娘颇识大体,也心善。” “这倒是和她从前的种种不怎相似。”凌烨辰饶是一笑:“兴许是近朱者赤吧。” “皇上切莫这么想。”腾芽嗔眉:“左妃娘娘有她的不得已。从前的她,不过是用绫罗绸缎把自己禁锢在其中的傀儡,臣妾觉得,此时的她,才是她的真性情。何况如今有了二殿下,左妃娘娘的心思也多半都用在二殿下身上,自然是变得比从前更柔和慈惠了。” “嗯。”凌烨辰点头:“朕会晋封她为惠妃。算是嘉奖她产育皇嗣有功,也是给她一个宫中的稳固地位。” “多谢皇上。”腾芽笑着欠身行礼。 “朕是嘉奖她,为何你这般高兴。”凌烨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若不是左妃娘娘出手相助,请宁申为臣妾配药、诊治,兴许臣妾就见不到皇上了。”腾芽温眸道:“更何况,腾妃娘娘还帮臣妾救长姐,臣妾当她是姐妹一样的亲人,自然是真心实意的替她高兴。” 凌烨辰捏了捏她的鼻子:“朕还以为你会一直是朕身边的靶心。没想到居然也能有真心的姐妹。” “皇上这话说的。”腾芽撇嘴:“您就那么盼望臣妾一直是靶心?” “自然不了。”凌烨辰拖着她的下颌,轻轻的落吻在她朱丹红唇之上:“即便你是靶心,朕也会毫不犹豫的挡在你面前。别怕,一切有朕。” 这种感觉极好,暖暖的,腾芽只觉得格外的舒服。 然而,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皇上,镇国将军已经在九銮宫恭候圣驾了。”颂昌回来复命,脸色紧绷道:“棺椁虽然暂时运走,但尤将军执意要请溪夫人、腾妃娘娘以及鹰眼大人当面对质。此外,皇后娘娘现下正在漓乐宫门外恭候圣驾。” “去便去,属下没做过的事情,不怕与镇国将军对质。”鹰眼一脸严肃的说。 “鹰眼你随朕先去便是。”凌烨辰皱眉道:“芽儿,你留在宫里便好。你身子弱些,这些事情朕自会处理。” “是。”腾芽温和一笑。 凌烨辰这才松开握着她的手,旋即离开。 “主子,咱们真的不要去吗?”冰玉有些担心的问。 “自然是要去的。”腾芽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皱眉道:“替我取一件素雅些的衣裳换上。冰玉,去把母妃那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拿来。” “是。”冰玉先是应下,却又奇怪的问:“公主既然要打扮的素雅一些,为何又要佩戴那么名贵的簪子?” “素雅是因为我对尤昭仪的死感到难过。华贵的簪子是为了彰显我的身份。我不光是邻国的腾妃,我还是盛世的三公主。”腾芽蹙眉:“那么污浊的脏水也往我身上泼,这些人,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奴婢明白了。”冰玉用力的点了下头,转身取来了公主要的东西。 两个婢子手脚麻利的替她更换了衣裳,佩戴好饰品,吩咐了软轿,一路去往九銮宫。 这个时候,宛心站在九銮宫正殿,皇帝的龙椅一侧。看见尤青松愤怒的瞪着鹰眼,她的心跳的很快。一个几朝的老臣,真的能 “尤将军还是不要先急着讨要说法会比较好。”凌烨辰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且脸色也异常的肃和,看着很是沉重。 “皇上的意思是……”尤青松不解的仰着头与高高在上的皇帝对视。“莫不是想要包庇某人?” “大胆!”鹰眼剑拔弩张的嚷道:“事情还没有查问清楚,何来的包庇?即便镇国将军痛失爱女,情有可原,可也不该僭越了天威。” “你闭嘴。”尤青松凌厉的冲他嚷道:“鹰眼你一向是皇上的近卫,统领羽林军,在深宫内苑为皇上效力。可是这一回,妃嫔们前往宝华寺为太后祈福的事情,根本就与你无关,好好的,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更何况,这世上的人如此之多,这后宫的人如此之多,那宝华寺里的人也如此之多,怎么传言偏偏是你杀了本将军的爱女?为何传言不指向旁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鹰眼凛眉:“属下虽然绝非什么英雄豪杰,但总算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是属下所为,即便是掉脑袋,属下也绝对不会隐瞒。可并非属下所为,就算是砸断属下的骨头,属下也绝不会低头。” “好。”尤青松冷笑一声:“那你就把脑袋伸过来,让本将军一刀砍断。给我的爱女报仇!” “尤将军莫非是听不懂话?”鹰眼气急道:“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要认?” “你说你没有做,你有什么证据?”尤青松攥紧拳头:“本将军可是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蓄意所为。怪只怪爱女不谨慎,撞破了你与某人的好事,你才会恼羞成怒,将她杀害。你还如此的凶残,一连数刀捅死本将军的小琪,手段残忍的简直令人发指!皇上,您不能因为鹰眼与您是自幼的情分,就纵容他啊,求您开恩,给微臣的爱女尤琪,您的尤昭仪一个公道,也给微臣一个公道!” 宛心见皇帝沉默不语,叹了口气,才开口:“将军不必心急,事情发生之后,本宫就让人连夜前往宝华寺,查探寺中的一切。想来他们脚程快,很快就会把所探明之事回禀。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更重要的证据。” “皇后娘娘所言原本也不错。”尤青松才没有那个耐心。“可是微臣的女儿已经枉死,至今还没能追查出凶手的踪迹,微臣坐立不安,如遭雷击,只有看着凶手一步一步的落入法网,才能安心。还请皇后娘娘体谅微臣的心急。既然鹰眼就在当场,为何不让他说明当日的情形,也好让皇上能明白。” 尤青松攥着拳头拱手,道:“微臣恳请皇上传召溪夫人、以及涉案的那一位娘娘一同来御前对质。如此一来,微臣也才能安心!” 凌烨辰正要拒绝,就听见外头地颂昌的声音。 “溪夫人驾到、腾妃娘娘驾到!” 一听见腾妃两个字,尤青松的怒火就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攥着拳头的手咯嘣作响,真是恨不得扑上去把腾妃活活掐死。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两人齐声行礼。 “朕不是吩咐你好好歇着,怎么还是过来了?”凌烨辰才不理会尤青松是什么态度,当即就表现出自己对腾芽的关怀。 “臣妾已经没有大碍了。”腾芽温眸而笑:“就想着来弄清楚这件事。” “依本将军看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尤青松冷厉的目光,像是要剥掉腾芽的皮一样。“只不过有些人,仰仗皇上的恩宠,自以为天衣无缝,便胆敢隐瞒事实罢了。” “听上去,尤将军是在说本宫对么?”腾芽毫不避讳他凶狠的目光,以一种很冷静平和的眼神与他四目相对。 “正是。”尤青松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胆子还挺大。他可是出了名的鬼眼恶神,就是沙场上的敌人也不敢这样接住他的目光,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正了正神,尤青松道:“那么,腾妃娘娘这是要承认自己的罪责,换本将军小女一个公道么!” “没做过的事情,如何承认?”腾芽蹙眉,道:“皇上若是没有异议,那就请溪夫人再将当晚的事情细细说一遍,也好让尤将军心里有数,如何?” 凌烨辰颔首:“溪夫人,你便说吧。” “是。”溪夫人看见皇上的那个瞬间,就觉得皇上是瘦了不少。有好些日子,她都没能好好和皇上说说话了,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才见到皇上的面,却居然又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说句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 溪夫人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的小心谨慎,目的就是要让皇上相信她,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故意陷害腾妃的心思。 一番话说完,她恭敬的朝凌烨辰行礼:“皇上,臣妾所言,每个字都是事实,并未有半点不实之处。臣妾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 “皇上,微臣有几个不清楚的地方,还请皇上容许微臣向溪夫人问个明白。”尤青松铁青着脸,丝毫不愿意退步。 “你问便是。”凌烨辰淡然的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溪夫人说,第二日一早,便会领着妃嫔们下山,那么尤昭仪为何会三更半夜的去腾妃的禅房?”尤青松不解的看着溪夫人:“之前传言腾妃是得了天花,且因为先前的事情,她与腾妃多少有些旧怨,那为何会在腾妃患了恶疾,且还这么晚时候过去腾妃的房中?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话把溪夫人问的愣住了。她还以为尤青松会问山上的情况,以及腾妃和鹰眼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亦或者是鹰眼在什么时候动手杀了尤昭仪……诸如此类。却不想他一开口,就问了一个自己不易回答的问题。 “将军所言不错,这也正是本宫疑惑的地方。”溪夫人沉了沉心,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显出别的心思来。“臣妾也不知道尤昭仪为何会夜深了还去腾妃的禅房。兴许是因为第二日要先行回宫,她想确定一下腾妃的病情,也好回来禀明皇后娘娘。” “那么当晚,除了腾妃,就只有鹰眼一个人在禅房中吗?”尤青松锁眉看向鹰眼。 “不错。”鹰眼大大方方的承认:“当时属下从左妃娘娘宫里求来了能退高热的良药,但是药乃丸剂,有拇指甲大小。可腾妃娘娘因为在病中昏迷不醒,根本就无法吞咽。所以冰玉和黄桃两位姑娘,便赶紧去了寺院的小厨房将药捣碎,化成水,给娘娘服用。” 腾妃往身侧看了一眼。 冰玉和黄桃便一起走上殿中,跪地道:“正是如此。” 尤青松冷蔑的扫了两个婢子一眼,道:“你俩都是腾妃的婢子,自然是要向着腾妃说话。更何况,药丸化作水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得两个人一道去。怎么就能放心的将鹰眼一个男子,留在病怏怏的腾妃房中,莫不是你们就是故意离开的?” 黄桃听了这话很生气,朝皇上叩首道:“启禀皇上,当时已经是晚上了,对宝华寺,奴婢和冰玉都不是很熟悉,且那么真贵的药丸,奴婢也怕万一半路上不小心弄掉了,亦或者是出什么别的岔子,所以才两个人一块去比较保险。何况小厨房里并没有热水,奴婢捣碎药丸的时候,冰玉便在一旁准备热水,这样子会更快一些能让腾妃娘娘服药。至于鹰眼大人一个人留在禅房之中,虽然有不妥,可是奴婢和冰玉离开的时候,并不曾关上禅房的门。禅房门外,两个灯笼以及房中的几盏灯都亮着,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关上门,把灯吹灭?如此一来,别说尤昭仪是经过腾妃娘娘的房门外,就算是站在房门外敲门或者往里看,只要里面的人不吭声,总不至于看见什么。想来尤昭仪也不可能破门而入。” “好伶俐的丫头。”尤青松冷蔑道:“真不愧是腾妃娘娘调教出来的人。” 腾芽淡淡的笑了笑:“镇国将军过奖了。臣妾可不敢担这个功劳。黄桃,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婢子,所以才会这样聪慧伶俐。” 尤青松眼眸一紧道:“好,暂且不说房里的人与事有什么不妥,只说鹰眼与我女儿尤琪争执不下,甚至恶言相向又当如何解释。难道就不能是鹰眼心胸狭隘,因为被尤昭仪激怒而起了杀心?凭鹰眼的伸手,要对我女儿下毒手,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何况,当时看见这件事情的,还有两个婢子,这两个婢子为何也会惨遭毒手?这不是像极了杀人灭口的把戏么?” “属下与尤昭仪的确是吵了几句。那是因为尤昭仪看见属下扶起腾妃娘娘,预备吃药,产生了误会,说了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这些话,溪夫人以及后宫的妃嫔也都听见了,简直不堪入耳。所以属下为了腾妃娘娘的名誉,才不得不争执起来。但如果因为这样就要杀人,岂不是反而坏事,引来镇国将军的怀疑吗?”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派去宝华寺的提刑官回宫复命,此刻正在殿外恭候。”颂丰进来的正是时候。 凌烨辰微微颔首:“传。” 转眼的功夫,提刑官就被请了进来。 “启禀皇上皇后,据微臣查实,尤昭仪的两位婢子,并非在禅房中遇害,而是在宝华寺的后院里被长剑割破喉咙,失血而死。后院里一处角落,留下了斑斑血迹,就是铁证。此外,两名婢子的尸首微臣也查验过,应当是比尤昭仪早去了半个时辰。此外,尤昭仪的伤口在腹部,经过微臣查证,是连续五六刀才致命。而从尤昭仪的尸首呈现出来的情况看,当时尤昭仪并未挣扎。” “简直是令人发指。”尤青松听到提刑官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女儿,你死的这样惨,为父却不能为你捉拿真凶,这口气,怨气,叫为父如何能咽下去!鹰眼,你当真是好歹毒!” 腾芽看着尤青松满脸悲伤,愤恨交加的样子,心口有些窒闷。在与他对视的时候,居然看见他眼底闪烁的泪光。叹了口气,她忧心忡忡,却坚决如铁的说:“鹰眼和本宫都不是凶手,只凭提刑官的查证便能清楚。” “哦?”尤青松根本不信:“腾妃这话未免太牵强了吧。是太心急要把自己摘干净!” “尤将军不必着急,腾妃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证据。”宛心朝腾芽略点了下头,又对尤青松道:“不妨听听腾妃的看法,再反驳也不迟。” “好哇!”尤青松冷傲道:“那就请腾妃娘娘赐教!” 第210章 拨开伪装 >> 腾然走到正殿的中央,停在提刑官面前。“方才大人说尤昭仪的两名婢子,早于尤昭仪遇害,且动手的地方,是在禅房以外的地方,长剑割断咽喉而送命?” “正如腾妃娘娘所言。”提刑官谨慎道。 “那么,尤昭仪又是被什么利刃所害?”腾芽蹙眉,表情凝重的问。 “依据微臣的推测,应当是匕首一类的短刀。”提刑官拱手道:“但可以排除是双刃的短剑。” “尤将军征战无数,又是习武之人,想必应当对这样的利刃有所认识。”腾芽转身看向尤青松。 “腾妃娘娘的意思,恕微本将军不明白。”尤青松绷着脸,目光透着锋芒。 “本宫的意思是说,习惯了用长剑一刀封喉,要人性命的高手,如何会用匕首这一类近距离攻击的利刃,连续数刀才了结一个人?这不是很奇怪么?”腾芽拧着眉头,比划了一下手里握着剑和手里握着匕首的不同感觉。“若真的是鹰眼所为,那半个时辰,难不成是先把佩剑收起来,擦干净,再去敲开尤昭仪的房门,连续几刀下了毒手,再把婢子的尸首搬进来?” “请腾妃娘娘恕罪。”提刑官拱手道:“依微臣所见,娘娘的推论有些不切实际之处。” “请说。”腾芽就等着提刑官开口呢。 “凶手并非一敲开房门就动手,因为尤昭仪是在自己的座位附近遇害,鲜血也是滴在那里。且当时尤昭仪并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估计是对深夜而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备之心。” 凌烨辰看着腾芽眼底的晴朗,便知道这件事根本就难不住她。所以他沉默的看着,并不多话。他喜欢这样子的腾芽,自信、聪慧,却从来就没有缺失心底的那份纯善。 腾芽一直沉默不语,锁着眉头看着尤青松。 “哼,小琪撞破了一些不该撞破的事情,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三更半夜的去提什么条件。小琪自幼就单纯善良,谁又能保证不是对方花言巧语的欺骗她。至于连捅数刀……”说到这里,尤青松有些哽咽:“想必是因为小琪不肯答应对方的条件,才会被人怨恨,怨恨就这么发泄到她的身上,才会闹出这样的悲剧。” “看来尤将军是认定属下就是凶手了!”鹰眼鄙夷道:“还真是鼠目寸光。” “鹰眼。”凌烨辰的声音有些沉冷:“你还是稍安勿躁,少开口。” “是。”鹰眼虽然不服气,却十分听皇上的话。瞬间就沉默的后退了几步。 “鹰眼的话说的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腾芽轻叹了一声,才幽幽道:“尤将军你大可以想想,鹰眼若真的想要灭口,站在门口一剑封喉就能解决了。为何要在奴婢们不在房里的时候单独动手。且还是先杀害了奴婢,凭他的伸手,一进房,不等奴婢们反应过来,尖叫出声,就足以了断三个人的性命。再者,你说他对尤昭仪怀恨在心,才会一刀一刀的做出那么残忍的举动。可据本宫所知,鹰眼明明就是清白的,他没有必要怀恨。即便是尤昭仪产生了误会,回宫后自然会禀明皇上,皇上英明,又怎么可能不去彻查此事。当时候清者自清,鹰眼也不会因此卷进风波。又何必要这么费事。” 说到这里,腾芽走近尤青松面前:“将军为邻国征战沙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呢。腾芽在将军面前,兴许就只是个黄毛丫头,所以将军你不怎么相信腾芽的话,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牵扯了我……” “所以腾妃到底想说什么?”尤青松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丫头,心有戚戚。 “不如案件重演如何?”腾芽眼眸一紧,忽然转头看向了溪夫人。 溪夫人被晾在一旁多时,忽然被腾妃这么一瞪,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腾妃方才说什么重演?” “是这样。”腾芽平和的走到她身边,温眸道:“假如你是尤昭仪,我是那凶手如何?” “什么……”溪夫人一脸的茫然:“为何本宫……” “皇上,这么做可以直观的让大家明白当时的情形,虽然这一切都是臣妾的推断,未必全都是事实。但至少可以直观的看出一些问题。不知道臣妾可否一试?” 知道溪夫人肯定不乐意,腾芽直接让凌烨辰恩准,堵住她的嘴。 “好。”凌烨辰点头。 腾芽便走到溪夫人身前,道:“冰玉,搬两把椅子过来放这里。” “是。”冰玉和黄桃从宫人手里接过两把椅子,放在腾妃指定的位置。 腾芽对溪夫人略微点头:“夫人,只当你就是在这里坐着,而我正好敲门进来。你我本就熟识,所以你给我开门,也不会觉得我的到来有什么突兀。” 溪夫人的身子都僵硬了,表情特别的不自然:“好。” 于是腾芽做出拍门的动作,等着溪夫人开门。 溪夫人比划着开了门,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么晚来打扰昭仪,只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说明。”腾芽看着溪夫人的眼睛,幽幽一笑。“昭仪觉得今天看见的那件事,一定是真的吗?” 僵持着没有动,溪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溪夫人。”宛心忽然开口,道:“你也别太紧张了,就当你是尤昭仪便好了。” 皇后这么一开口,溪夫人就更为紧张了。她表现的如此不自然,连皇后都看出来了,想必皇上也一目了然。于是她赶紧点了下头,道:“腾妃里面坐吧。” “好。”腾芽佯装关上了门,随着溪夫人走到椅子的位置:“昭仪也坐。” 溪夫人笑着点头,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抽搐两下。 “昭仪觉得今天的事情,腾妃是不是清白的?”腾芽看着溪夫人的表情特别的温柔。 “没有证据的事情,腾妃自然是清白的。”溪夫人少不得向着腾芽说。 “不对。”腾芽皱眉:“溪夫人是忘了,如今你是扮演尤昭仪的角色。尤昭仪从头到尾都觉得我不是清白的。不然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鹰眼吵的那么厉害了。且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所以……” 溪夫人微微蹙眉,清了清嗓子道:“是我……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错。” “那接下来,咱们就要咬住这件事情不放了。唯有咬住这件事,才能让皇上与皇后信以为真。”腾芽优雅一笑,从容的枸杞了唇角:“只要皇上相信了这件事,腾妃的恩宠就到头了。” 这话似曾相识,溪夫人也不记得是自己说过,还是尤昭仪说过。她不自然的随着腾芽笑起来:“是啊,腾妃的恩宠就这么到头了。” “到那个时候,宫里就是尤昭仪你说的算了。”腾芽抿唇道:“你如此的家世,如此的美貌,皇上一定会重新厚待你。到那个时候,你便是可以在后宫里呼风唤雨了。” “承你贵言。”溪夫人后脊梁的冷汗,把衣裳都打湿了。额头上的汗珠滚下来,她却不敢擦。 “只是……”腾芽眼眸微微一转,流光潋滟:“只是尤昭仪还有一件事,必须提防。” “哦?”溪夫人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事?” 腾芽索性站了起来:“昭仪可得仔细提防这件事出岔子。” “出岔子?”溪夫人知道自己该站起来了,可是她怕一站起来,腿就会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是啊。”腾芽故作神秘一笑。“昭仪不妨过来,我细细与你说说。” 腾芽伸出手去扶她起身。 溪夫人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两个人笑吟吟的面对着面,腾芽的右手忽然往后缩了一下,眉心一凛。 溪夫人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这样的动作特别的突然,连她自己都被惊呆了。 凌烨辰、宛心、鹰眼、尤青松,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没看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姐姐别怕呀,臣妾是不会拿匕首真的捅你的。”腾芽俏皮一笑。转了脸朝凌烨辰行礼:“皇上,您瞧见了吧。正因为这个人是尤昭仪特别熟悉的人,尤昭仪才不会在深夜设防。而纵然是两名婢子都不在,她也能安心的关上门,细细的和此人说话。只是没有料到,这个人假意友善,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盘算将尤昭仪也变成其中的一步关键棋。尤昭仪惨死,罪魁祸首更是指向了鹰眼和臣妾。若非如此,尤将军也不会闹到九銮宫来。” 尤青松铁青着脸,竟然无言以对。 他很纳闷,为何溪夫人当时的反应那么大。 “对了。”腾芽忽然转头看向提刑官:“尤昭仪的伤口在什么位置?” 提刑官恭敬道:“腹部居中的位置。” 腾芽微微蹙眉:“也就是方才溪夫人捂住的位置?” 溪夫人尴尬的不行,连忙辩解道:“事发之后,臣妾去过尤昭仪的房里仔细查看。发觉那伤口是在腹部居中的位置。当时尤昭仪的样子特别的……特别的惨烈,那个情景深深的印在臣妾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方才看见腾妃抬起手的时候,臣妾感同身受,都替尤昭仪疼!” 说到这里,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回宫的路上,臣妾一直忍着,不敢再去见尤昭仪的面。她是好好的,和臣妾一道出宫,去为太后祈福。可是臣妾却没能把她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是臣妾愧对皇上皇后的信任,愧对尤昭仪。都是臣妾的错。” “这话不对。”腾芽拉着溪夫人的手,神色凝重道:“这件事是意外,溪夫人您也不想的。即便是要怪,冤有头债有主,也该怪杀死尤昭仪的人,怎么能怪你。” 她的眼神,明明就很温和,甚至还蕴藏着春日里阳光明媚的温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溪夫人看来,这就是一种锋利。比尖尖的刀锋还要利的锋利。 “多谢腾妃宽慰。”溪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无论如何,也抵偿不了我心里的愧疚。若是能为尤昭仪再做些什么就好了。” “也不难。”腾芽眼神里透出些许光亮:“夫人若是想为尤昭仪尽一份心,臣妾倒是有个法子。放才不过是演戏,没动真格的。但是臣妾觉得,这么近的距离,凶手几次三番的刺向尤昭仪。刀子刺进身子再拔出来,反复的过程中,凶手身上一定沾染了尤昭仪的鲜血。且凶手用的匕首呢?是带走了,还是留在寺中?这匕首的来源又有没有什么踪迹可以追寻?这些可都是能查证此事的线索。还有就是,当日一起去宝华寺的妃嫔,有谁能和尤昭仪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话,同时还有动机痛下杀手,臣妾不甚了解,但溪夫人您与尤昭仪一向亲厚,是不是能提供一些线索呢?” 腾妃的嘴皮子还真是利落。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把溪夫人都说的愣住了。宛心禁不住在想,这一回,腾妃可真是长脸。 “夫人是不愿意吗?”腾芽见她不做声,又追问一句。 “自然不是,只是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帮忙。”溪夫人诧异的说。 “很简单。”腾芽饶是一笑:“当日前往宝华寺祈福的所有妃嫔,让她们把带去的所有衣裳都拿来九銮宫。每个人穿过几件,互相作证,若是有谁穿了却找不到那件衣裳,那谁就有嫌疑。” “这法子好。”宛心沉沉颔首:“溪夫人,你的记性是最好的,想必谁穿过什么样的衣裳,你都能记得。” “这……”溪夫人的心抑制不住的颤抖,因为那晚衣裳沾了血,她便让婢子去把那衣裳给焚化了。在宝华寺,烧什么东西是最正常不过的了,谁也不会怀疑那是在毁灭证据。可是腾妃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她是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事发突然,臣妾这时候脑子里很乱,只怕会记不得……” “不碍的。”腾芽沉眸道:“妃嫔们互相可以作证。只消皇上传旨下去,谁若是隐瞒了带去的衣裳,没交出来作证被旁人指出来,那谁就以凶手论,即刻拉去天牢。想来如此,就不会有人忘记了。” 腾芽用一种期待的眼眸,看向凌烨辰。 凌烨辰果然点头:“就按腾妃说的去做。” “臣妾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不知道皇上是否可以赏一盏茶喝?”腾芽温和一笑:“也好等着妃嫔们将衣服送来殿上。” “好。”凌烨辰冲颂昌点了下头。 这时候,尤青松已经安静下来。虽然心里对腾妃的怨恼没有减少,但不得不说,腾妃真的是与众不同。他不怕会冤枉了谁,可是他怕找错了凶手,白白放过了仇人。左右都已经忍到这个时候,他愿意继续等下去。 “臣妾也回宫去准备衣裳了。”溪夫人朝皇帝皇后行礼,就着婢子的手慢慢的退了下去。 “尤爱卿,坐,喝盏茶稍后片刻。”凌烨辰的目光落在尤青松的脸上:“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是。”尤青松没再多说什么,顺势坐了下来。 “那臣妾也回宫去整理一下衣裳。”腾芽是懒得在这里久候,反正离得也不远,正好回宫歇一会。 “好。”凌烨辰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眼底充斥着温柔。 宛心看着他这样看腾芽的目光,心有些疼。似乎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哪怕一回都好。可是就连她生了子墨的那天,都没有见过他些许的温柔。 “主子。”小河子从后面跟了过来,凑近腾芽身边才道:“主子您要的东西,鹰眼大人的人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办事还真是利落。”腾芽心想,凭鹰眼这几年在宫内外安插的势力,他真的要对付尤昭仪,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还一刀一刀的把人捅死,也不嫌费事。“你去内务局盯着,告诉杨嫔,不许任何人从内务局调料子。直到皇上下了圣旨,这件事完全解除。” “是。”小河子利落的将腾妃要的东西交给了冰玉,便迅速的朝内务局去。 “谁要是害公主,谁就得付出代价。”冰玉怀抱着那东西,咬牙切齿的说:“自从公主入宫以来,太多太多是非曲折。咱们可从来没有害过谁,可是她们就是不肯放手,偏要逼着咱们走上绝境。那就抱歉了!” 腾芽略微点头:“我记得是谁对我说过,对敌人太过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回,我说什么都要让杀人者偿命。不管她有怎么样的身家,都得付出代价。” “主子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往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黄桃胸有成竹:“你让奴婢准备的事情,奴婢也准备好了。这时候正好能用得上。” “嗯,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腾芽欣慰一笑:“且看她有什么样的本事吧。” 取了带去宝华寺的衣裳之后,腾芽便匆匆的返回了九銮宫。 这个时候,溪夫人仍然没有出现,但前往宝华寺的妃嫔们,先后将自己穿过的衣裳送了过来。 “给腾妃娘娘请安。” 腾芽看着正殿前,整齐的拘着礼的妃嫔们,温眸道:“劳烦诸位姐妹了,实在是兹事体大,关系到尤昭仪的事情。所以请你们务必仔细看看,可还记得其余的妃嫔们是否有没有带过来的衣裳。如若各位姐妹如实的禀告皇上,皇上一定会有重赏。本宫也替尤昭仪多谢诸位姐妹。” “腾妃娘娘客气了。”毛凝恭敬道:“臣妾等已经如实记录下这些内容,请腾妃娘娘过目。” “好。”腾芽看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皱眉道:“这几日奔波的,你身子是否吃不消?” “谢娘娘关心。臣妾只是休息的不好。”毛凝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等下回去好好歇着。”腾芽看着毛贵人递来的纸,那字迹确实娟秀。没再多说什么,将要紧的东西交给了皇上。 这时候,溪夫人仍然没有出现。 “溪夫人怎么还没过来?”宛心有些等不急了:“去宝华寺一共也没几日,也不会太多衣裳的。碧桃,你过去看看,若需要帮着整理,你就帮一帮手。” “是。”碧桃快步的退出了正殿。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溪夫人才赶了过来。”让皇上皇后娘娘以及诸位久候,实在是臣妾的不是。只是回宫之后,臣妾便将自己宫里的衣服送去了浣衣局,奴婢们勤力,衣裳都已经洗了却还没晾干。臣妾就只好将半湿不干的衣裳带了过来。交给了殿外的妃嫔们。”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毛贵人缓缓走进来。 “如何?”宛心凝眸看着毛贵人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溪夫人的衣裳衣裳里少了一件绣着玉兰花湖水蓝色的裙褂。”毛凝边行礼边道。 “溪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尤青松有些坐不住了,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知道小女尤琪伤在什么位置,所以预防的捂住同一个位置,眼下,连衣裳又不见了一套。这么明显的嫌疑,总是狡辩不过去了吧?小女平日里和你走的很近呐,想来你深夜去她的禅房,哪怕只有她自己在,对你也是没有防备的对不对!” “尤将军误会了。”溪夫人连忙解释:“去宝华寺才几日,我总共就带了三身衣裳。送去浣衣局的一共是四身,连带着当日身上穿的那一套,不曾有错啊。” 她的目光,落在毛贵人的脸上,透着狐疑:“毛贵人是不是记错了?” “回溪夫人的话,臣妾不曾记错。那套湖水蓝绣着玉兰花的衣裳并非普通的裙褂,而是为祭祀祈福特意准备的吉服。所以衣裳上面还点缀了碎钻和珍珠。娘娘您送去浣衣局的衣裳虽然也有吉服,可上面绣的确实海棠花,完全不同。”毛凝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说:“那么华贵的吉服,看过之后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光是臣妾,其余的姐妹也一定记得。溪夫人若不信,自可以传召其他人近前问话。” “朕也想听一听,溪夫人如何解释?”凌烨辰眼眸清冷:“那件绣着玉兰花的吉服现在何处?” 第211章 就死地步 >> 溪夫人回宫后就换了贴身的衣服,毕竟冷汗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黏濡的滋味很不好受。可皇帝这一句话,又惊得她一身的冷汗。 “溪夫人是找不到那件衣裳了?还是浣衣局弄错了?”宛心沉眸看着她:“这件事情,关系到杀害尤昭仪的真凶,本宫以为,你务必在皇上面前讲清楚整件事会比较好。” “许是浣衣局的宫人忙中有错,也许是臣妾身边的婢子办事不利,才会拿错了衣裳送去浣衣局。说不定臣妾的衣裳是搁在宝华寺忘了带回来也未可知。”溪夫人故作镇定,脸上只有悲伤:“尤昭仪素日与臣妾姐妹相称,她忽然就这么离开了,臣妾当真是悲伤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说到这里,溪夫人哀哀垂泪,悲伤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记不住心碎。 “溪夫人的难过臣妾再明白不过了。失去至亲姐妹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腾芽禁不住啧啧道:“只是,既然是最好的姐妹,那眼下能为她做的,就是还以公道,找出事情的真相,甚至是……为她复仇。所以,溪夫人说的几种可能,都要马上去试试,看看那件衣裳到底是去了哪里。” 溪夫人止住哭泣,与腾妃对视一眼,却哽咽的朝皇帝行礼:“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才会让臣妾不见了衣裳。方才臣妾说过了,这件事情之后,臣妾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既感到万分悲伤,也十分的害怕。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在臣妾身边被害了……” “尤昭仪。”凌烨辰打断了她的说话,声音威严透着一股震慑力:“你的衣裳到底在理,朕给你时间想,尤将军手里的茶喝完,你便告诉朕你最后的答案。” 入宫这些年,皇帝对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虽然给了她夫人的位分,却给了极少的恩宠。刚入宫的时候,皇上一个月还会去她宫里两三回,可是渐渐地,几个月才去一次。偶尔传召她去九銮宫侍驾,也无非是下个棋,弹个曲儿,印象里,几乎没有风花雪月,温情脉脉的画面。她都只是单纯的在侍奉这个君主,这个男人。而他对她,总是淡淡的,就好像她根本就可有可无。 也不是没想过,就这么安静的守在他身边,不争不抢,等着他有片刻的停留,只是为她的停留也好。 可是这样的人,在宫里太多太多了。溪夫人只觉得自己不争不抢,根本就不会等到那一日。既然如此,她就是要成为他身边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能与他并肩同行,合葬同穴的女人。 “当”的一下,尤青松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手边的桌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溪夫人脸上。 “皇上,臣妾的衣裳兴许是被人偷了去。总之臣妾没有留心它是怎么不见的。”溪夫人蹙眉道:“臣妾不能找出那件衣裳,却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启示,臣妾于尤昭仪被害之事,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腾芽微微拧着眉头,倏然一笑:“臣妾也正好有样东西,想请姐姐过目。说不定姐姐看了,就会想起来。” 冰玉端着那个盒子过来,呈于众人面前。 “盒子里是什么?”尤青松凛眉盯着那盒子眼睛都不眨。 “请溪夫人自己打开吧。”腾芽的声音不大,可是语气却很坚决。 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把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的心疼的一缩。 尤青松起身,三两步走到溪夫人面前,往那盒子里看个究竟。“这是什么?” “这是被火烧过,却没烧光的金珠、宝石以及珍珠。”腾芽蹙眉:“这里面,还有一块没有烧掉的料子。”腾芽沉着脸,看向溪夫人:“这是我让鹰眼着人,特意去搜罗宝华寺的焚烧炉发现的。按说宝华寺里,每日都香客为自己的亲眷去焚化些物品什么的,可皇家人要去为太后祈福,这些日子早就不接待寻常的香客。又是谁这般富贵,烧掉的衣服上居然有那么多这样名贵的装饰。看上去,居然有点像溪夫人的吉服。” “是有些像。”溪夫人微微叹气,道:“那不是正好验证了臣妾的话。真的有人偷走了臣妾的衣裳,焚化之后,诬陷臣妾。皇上,此人若是不揪出来,势必会危害后宫。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可我若说这衣裳,是溪夫人自己吩咐人去焚化的呢?”腾芽的话,如同一记耳光,将溪夫人打的措手不及,颜面无光。 “腾妃何出此言?”溪夫人纳闷的看着她。 “当晚,尤昭仪闹过之后,诸位妃嫔就回了各自的厢房。而焚化衣裳的焚化炉,平日里都是白日才有人用。所以当晚,寺院里的人,将焚化炉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以便第二日可以用。偏巧就是在焚化炉被清理干净之后,有人拿着这件吉服焚烧。可是当晚,尤昭仪来臣妾宫里闹的时候,这衣裳就穿在溪夫人身上不是么?那夫人回了厢房之后,衣裳就马上被焚化了,这不是很奇怪么?难不曾三更半夜,还有人去你房里偷盗?” “腾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当晚本宫穿着这件衣裳?”溪夫人的身子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臣妾记得,当晚溪夫人穿的的确是这件衣裳。当时腾妃的禅房外点着灯笼,灯光映衬着溪夫人身上的宝石,熠熠生光,格外的耀眼。”毛凝民乐抿唇,道:“所以臣妾记得特别清楚。” “是么!”溪夫人的眼底,此刻已经冒出了火光。“毛贵人还真是记性好啊。” 宛心却很满意毛贵人的表现,少不得道:“既然是有人记得当晚溪夫人的确穿着这件衣裳,晚一些的时候,衣裳又在被清理干净的焚化炉中焚毁……恐怕是和溪夫人脱不了干系。总不可能有人守着你、以及你的两个婢子,趁着夜色去你房里把衣裳拿去烧了来嫁祸你吧?” “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要怎么自处。”溪夫人皱眉道:“臣妾也不知道这件吉服,到底是怎么被焚毁的。” 溪夫人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嘭”的一声。 不远处,她的婢子纸枫倒在了地上,还撞倒了一旁的一把椅子。 “这是怎么回事?”宛心蹙眉,疑惑的朝碧桃使了个眼色。 碧桃迅速的走过去,看着一脸慌张的苁心,想要拉起纸枫。“别动她,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说话的同时,碧桃俯下身子,伸手去摸了摸纸枫的额头。“好烫。” 她吓得不轻,赶紧缩回了手,再仔细去看纸枫的衣领,露出来的脖颈处,她惊讶的几乎要叫出声来。“天花,是天花!” “你在胡说什么?”宛心一脸森冷的看向碧桃:“什么天花,你别在金殿胡言乱语。” 碧桃快步走过来,跪在殿中央,道:“纸枫浑身滚烫,且脖颈已经显出了天花的痕迹。一定是……” 腾芽饶是一愣:“先前传说臣妾得了天花,怎的纸枫会染上这样的恶疾?溪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溪夫人已经完全懵了,方才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怎么会忽然连天花的事也冒出来?难道真的是纸枫这样不得力,沾染上了那恶疾? “溪夫人,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腾芽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有没有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不舒坦?你该不会也……” “腾妃别在这里胡说了。”溪夫人蹙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连你都不没有得天花,本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感染这样的疾病?” “说的也是。”腾芽轻轻蹙眉:“那还是赶紧传御医来看看才放心。” “看与不看有什么关系。”尤青松声音冷厉道:“吉服的事情都没解释清楚,恐怕溪夫人就算是没的天花,也逃脱不了干系。小女的死,一定和她有关!” “可如果溪夫人真的得了天花,那以恶疾谋害臣妾,冤枉臣妾于鹰眼有私,诬陷鹰眼杀害尤昭仪,甚至冤枉臣妾于鹰眼串谋杀人的罪魁祸首,就是溪夫人无疑了。”腾芽的声音清亮亮的,眼神也特别的清澈,她微微颔首:“其实臣妾隐瞒了实情,犯了欺君之罪。” “腾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宛心不解的问。 “其实臣妾得的,真的是天花。”腾芽饶是一笑:“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位神医,能在很短的时间,治愈这种恶疾。便是左妃娘娘举荐的宁申。他可以证明,臣妾是真的感染这种恶疾,才险些丧命。如果现在能证明,溪夫人以及她的婢子纸枫,确实也患了这种恶疾,那便是要好好的问一问溪夫人,到底是怎么感染这种毒?还是在嫁祸臣妾的时候,不慎自己也染上了?” “腾妃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了。”溪夫人硬着头皮道:“本宫与你一同在宝华寺中祈福,也在你病后去探望过你。就算你真的患上天花,也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染了本宫。何来的本宫找这种恶疾来害你?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 “若真是我传染了你,那倒好办了。”腾芽饶是一笑:“宁申的药对你也有效。你被我传染,病自然不会比我重。可若是服了药,仍然无效,那就说明你身上的恶疾,来源并非是我。你可敢服药试试吗?” 其实这是毫无根据的说法,不过是腾芽用来吓唬溪夫人的。 “腾妃娘娘救命……奴婢不想死。”纸枫醒过来,就听见了这番对话,她跪在地上,艰难的爬过来:“药一定没效的,求腾妃娘娘开恩,让宁神医救救奴婢吧,奴婢才十六,奴婢还不想死!” “闭嘴。”溪夫人冷厉的冲着她嚷道:“谁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好。”腾芽看着不甘心就死的纸枫,温然点头:“左妃娘娘一向宽厚仁慈,宫中染此恶疾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所以只要你肯说你知道的真相,本宫一定会求左妃娘娘开恩,让神医为你诊治。” “腾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个病糊涂的奴婢,你这么做,莫不是想让她攀诬本宫?”溪夫人阻拦在腾妃与纸枫之间,满脸的不悦。 “说不说是她的事情,溪夫人何苦要埋怨臣妾。”疼爱与勾唇,冷冷一笑:“夫人可别忘了,臣妾也是受害的当事人。若这事情查不清楚,臣妾的清白可就要搭上了。怎么样,纸枫,求生还是求死,你自己选!” “奴婢自然求生。”纸枫颤巍巍道:“都是溪夫人做的,都是溪夫人指使奴婢做的。” “闭嘴。”溪夫人转过身,一脚狠狠踢在纸枫头上。 那奴婢受不住力,当场晕了过去。 “溪夫人,适可而止吧。”宛心叹了口气,皱眉道:“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是你让近婢去弄了恶疾谋害腾妃,也是你谋害了尤昭仪。只是这件事里面,还差一环没有连上。” 说到这里,宛心起身朝凌烨辰行礼:“皇上,臣妾可以拿出相关的证据,证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溪夫人的谋算。“ 凌烨辰点头:“皇后只管做便是。” 宛心朝身边的婢子雪桃点了下头。 雪桃恭敬的呈上了相关的证据。 “皇上,这是臣妾悉心调查宫里流言四起的源头,追查到的内容。事实证明,是溪夫人的人从宝华寺传了留言入宫。才闹得宫里人心惶惶,臣妾迫不得已阻止腾妃的马车进宫,正是这个缘故。再往前推,也是溪夫人的人,故意向鹰眼遍布宫外的暗士透露这样消息,才会迫使鹰眼向左妃求药,心急火燎的赶去宝华寺救人。这些留言的端倪,都牵扯到溪夫人,相关的人也被臣妾秘密的控制起来,皇上可以随时传召查问。溪夫人的手段不禁高明,而且十分阴险,根本就是要将腾妃置于死地。为着皇上能更加看重这件事,尤昭仪才成了这盘棋的关键一步,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好一个溪夫人。”尤青松禁不住连连击掌:“当真是精彩绝伦,心思缜密。小琪与你多年姐妹,仅仅是因为你想谋害腾妃,便将她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你可真是溪府调教出来的好女儿。” 尤青松一把抓起冰玉手里的盒子,猛然朝着溪夫人的脸扔过去。盒子的一角砸在溪夫人的眉梢,顿时鲜血直流。 “尤将军息怒。”腾芽少不得阻拦:“溪夫人做错了事情,必然要受到国法制裁。本宫能体谅尤将军的心情,可是御前伤人似乎不合适。” “哼,伤人,本将军杀了这个凶手又当如何?难道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吗?”尤青松咬牙切齿的朝着溪夫人走过去。“她与你如此交好,你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凶残的杀害她?” “尤将军。”凌烨辰少不得开口:“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朕会处置。” “请皇上恕罪。”尤青松一把钳住了溪夫人的脖子:“微臣数十年戎马,只知道一个道理,那便是杀人偿命,苍天不曾绕过谁。正因为微臣杀孽太重,才会连累了自己的女儿,但既然已经这般,多杀一个算得了什么。” 溪夫人的右眼上满是鲜血,看着触目惊心的。这时候,她像一只柔弱无力的小鸡崽,被尤青松掐着脖子拎起来。脚尖马上就要离地了,她喘不上气,拼命的挣扎,可是对方的力气大到足以捏断他的脖子。 “尤将军!”凌烨辰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尤青松触及,十分的不悦。 鹰眼瞬间扑上去,以灵巧腕力挫开尤青松的手,又攻击对方薄弱之处,迫使其松开了手。“镇国将军请自重。” 溪夫人猛的被松开,身子一晃就跌在地上,喘咳不止。半边脸都是血,让她看起来特别的可怜,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过来。就连亲信苁心也远远的跪着,丝毫不敢往前,生怕受牵累。 尤青松不服气,想要和鹰眼动手:“你敢阻止本将军。” “为何不敢?”鹰眼冷脸道:“纵然她是杀人凶手,却仍然是皇上的妃嫔。镇国将军毕竟是臣下。” 尤青松气的攥拳,指节咯嘣作响。 却在这时候,颂昌急切切的进殿通传:“启禀皇上,太子太保溪大人求见。” 溪夫人听见这声音,只觉得是有了希望,她艰难的发出声音,低低的唤着:“父亲……” “传。”凌烨辰冷冷道。 尤青松也将目光投向了走进正殿的溪思淼,这位堂堂的二品大员,两朝元老。 “父亲……”溪夫人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被血水迷了的眼睛却睁不开。不得不说,尤青松这一下子真的挺狠,眉梢的地方,几乎要露出骨头来。 “臣溪思淼拜见皇上、给皇后娘娘请安。”溪思淼目光沉冷的扫了一眼,伏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溪夫人,神色俱冷。“请问皇上,为何要这样处置溪夫人?可是夫人犯了什么错?” “哼。”尤青松语气冷厉道:“你的好女儿,谋害腾妃娘娘,诬陷鹰眼,还亲手杀害了本将军的爱女尤昭仪。皇上仁慈,还不曾处置,她的伤,是本将军所赐,只嫌太轻。你若不是现在来,只会见到她的尸体。就如同本将军再不能见到爱女,你也得尝尝丧子之痛!” “请问皇上,可有证据?”溪思淼冷着脸,扬声问。 “铁证如山。”凌烨辰丝毫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溪思淼的脸色从青到白,再从白到青:“既如此,臣恳求皇上依法处置。” “父亲……”溪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拼命的抬起头,想要看父亲的表情。 然而溪思淼并未多看她一眼,只对尤青松拱手:“是老朽教女无方,才会养出这么个祸害。请尤将军节哀。溪家欠尤将军一条性命,该怎么偿还,便怎么偿还。” “哼。”尤青松冷蔑道:“谁稀罕你们的性命,我只要我的女儿!” “爱莫能助。”溪思淼眼眸一紧,对皇帝道:“皇上明鉴,臣教导无方,才会有这样不争气的女儿。留着她只会让皇家与溪府蒙羞。臣再次恳求皇上依法处置,且莫因为臣以及溪家多年的效忠而网开一面。” 这一个字一个字,溪思淼说的铿锵有力。像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的捅进自己的身体和心房。溪夫人疼的喘不过气,这时候才觉得尤昭仪的死,真的很残忍,她不该这么做,最终自食其果。 “父亲……”她绝望的仰起头,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她很想问问溪夫人,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丝毫不愿意救她,反而还这样巴不得她死。 “闭嘴。”溪思淼充满嫌弃的声音,透着冷意:“溪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的名字,会从族谱上划去。从现在这一刻起,不许再叫我父亲。” 话说完,溪思淼拱手道:“臣告退。” 他走的极快,掠过一阵阵凉风。 溪夫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子,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父亲……为何……你为何如此无情……” “把溪夫人压下去,关进天牢,秋后问斩。”凌烨辰的声音同样没有温度。 宛心蹙了眉,转过脸去,有些不忍心见。 “皇上。”尤青松很是不服:“为何不将这罪妇千刀万剐,弃尸荒野,以儆效尤?” “尤将军,朕念在你痛失爱女,伤心过度,今日的事,便不再追究。”凌烨辰的语气带着威严,也带着威胁。“你便带着尤琪回府,好好送她一程。朕会追封她为尤妃,许你以妃嫔仪制厚葬。” 尤青松心里的气没有出,但却也不敢再对皇上不敬,遂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皇上厚恩。” 偌大的九銮宫,在尤青松离开之后,安静下来。 宛心凝眉,默不作声的看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溪夫人,心里有爽快,也觉得悲凉。 尤昭仪、溪夫人,都成了腾妃的手下败将。这后宫里,往后还有谁能克制这位被皇上宠在心尖上的人?她往后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拖下去。”凌烨辰道:“贬为庶人,宫里也不会再有什么溪夫人。” “是。”颂昌领命,领着内侍监去拖溪夫人。 溪夫人忽然放声大笑,笑里有泪:“皇上,你真是好无情……你们都好无情……” 第212章 魂断至亲 >> 入夜了,腾芽靠在软垫上,轻轻的为躺在自己膝头上的凌烨辰按压穴位。 “皇上可觉得好一点吗?”她纤细的手指,用力恰到好处,准确的按在相关的穴位。 凌烨辰轻“唔”了一声,唇角上扬:“好多了,若不是你这双巧手,朕的头痛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才会患上这样病痛。”腾芽凝眸道:“若得空,皇上该多去后宫走走,后宫诸位姐妹,各有所长,必然能为皇上分忧。” “这话皇后对朕说过,你又来说。”凌烨辰叹了口气:“若后宫能为朕分忧,朕便不会时不时头痛了。” “溪夫人也只是一时想偏了罢了。”腾芽的手指没有听,看着凌烨辰的眉头微微蹙紧:“皇上别皱眉头,放轻松些。” “她不是一时想偏了。”凌烨辰蹙眉道:“入宫之初,朕便念在她母家的功劳,给了她夫人的位分。这些年,朕一直待她不薄。虽然没给她宠爱,却给了她恩典。素日里她的吃穿用,堪比皇后宫中。” 腾芽饶是一笑:“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溪夫人才觉得她可以更进一步。” 凌烨辰睁开眼睛,看着腾芽粉光若腻的容颜,蹙眉道:“这么说,是朕害了她?” “自然不是。”腾芽的手被他捏在手里。“路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许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或者太过贪婪,才会选了这么一条路来走。罢了,事情已经解决了,皇上就不要多想。倒是腾妃娘娘的二殿下还没取名字呢。皇上不若想想。” “嗯,朕想想。”凌烨辰拉着腾芽的手,慢慢的抬起头:“睡到朕身边来。” 腾芽顺势躺在他的身边。 凌烨辰拽着被子给她盖好:“今天乏了,改日朕去见了左妃,好好看看那个孩子再想不迟。” “好。”腾芽依偎在他的怀里,有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皇上累了,早点睡。” “好。”凌烨辰把她圈在怀里,温柔一笑,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轻微的喊声,感受来自他结实的螳臂与温暖,腾芽觉得特别的安心。宫里,这样安心的日子并不多,这样安宁的夜晚也并不多。腾芽有些舍不得睡。 这个时候,原本是不该进去的。可是有些话,必须得这时候回禀公主。冰玉硬着头皮,慢慢的推门进来。 鸳鸯温帐中,腾芽慢慢的从凌烨辰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什么事?”腾芽自顾自的走出来,见冰玉端着热汤进来,便知道是有事情。 “奴婢给公主送了碗安神的热汤,喝了能好睡些。”冰玉轻声说道。看见了公主的眼神,便知道皇上已经睡了,她才凑近耳畔压低嗓音道:“事情果然不出公主所料,溪思淼入夜去了天牢。” “好。”腾芽点了下头。 “要不要禀告皇上?”冰玉担心的问。 “不必惊动皇上了。”腾芽温和地说:“也不必着人阻拦。总归是父女一场,送一送也是应当的。” “可是……怕不怕溪思淼会暗中使绊子,把溪夫人救出来?”冰玉不安道:“他毕竟是当朝二品,能这时候进宫去天牢,也一定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他不会的。”腾芽笃定不已:“他已经放弃了溪夫人,一个不被皇上看重,意图谋害皇上的宠妃、亲信甚至玷污皇族名誉的女人,活在这世上,只能提醒皇上,她是溪家的人。” 想到这里,腾芽便替溪夫人感到惋惜:“说不定她今晚都过不了。” 冰玉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公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溪思淼会……” 这种感觉,好像后脊梁绕来一条毒蛇,冰玉不寒而栗,差点连手里的汤都端洒了。 也亏的是腾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把那安神的汤喝了两口。“没有什么会不会,只有想不想。” “奴婢明白了。”冰玉端着汤碗,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腾芽这时候才借着微弱的灯光,重新返回了鸳鸯温帐中,重新钻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慢慢的睡去。 这个时候,难得安静的天牢里,还有点人气。 溪思淼让人点了一盏还算是比较亮的灯,将原本漆黑的囚室照亮。 溪夫人被这样的刺眼的光晃醒了,眉头一簇,那伤口就疼的锥心。她咬着牙,用手遮挡着双眼,慢慢睁开。“你还来做什么?来看我有多惨?还是来耻笑我落地如此田地?” “不。”溪思淼沉眸看着她这副样子,蹙眉道:“是来让你明白,你究竟为何会输的这么惨。” “我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溪夫人冷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我为何会输的这么惨!你告诉我!” “一个不能让自己丈夫动心的女人,活着原本就是悲哀。且你要动手,却没有万全之策,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事情,就是假手于人。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根本就信不过的婢子去做,你不输,还有谁会输?” “嗬!”溪夫人冷笑道:“纸枫和苁心,可是你让我带进宫的人。她们可都是你为我尽心挑选的婢子。她们现在为了保命,居然背叛我,焉知不是你驭下无方,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你不是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了?” “是。”溪思淼连连点头:“若一早知道你这般无用,自然是不会用你。” “你……”溪夫人知觉得心如刀绞:“我都要死了,父女一场,你就这样待我?” “让你临死前,死个明白,为父已经仁至义尽了。”溪思淼冷蔑道:“不过是个盛世的三公主,你都斗不过,还想要一步登天,坐上皇后的凤椅,痴人说梦。” “可是我当初决计这么做的时候,已经将消息送回溪府,你并没有反对,为什么现在又来怪我?”溪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挣扎着从稻草上爬起来,身上沾满了灰尘与稻草,看上去狼狈不堪。“现在跑来我面前说什么风凉话?我到底是你的女儿,你就这么狠心这么无情吗?” 溪思淼冷笑连连:“问的好。你是我的女儿又如何?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 “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我死?”溪夫人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得恍如隔世。那个对他殷殷教导,那个为他遮风挡雨,那个会在背后支撑着他的父亲,此时此刻,却如同一个恨她入骨的敌人一样,巴不得一刀把她捅死才痛快。为什么,她不被皇上宠爱,她做错了这件事,就连至亲骨肉,也变了脸? “你不死,皇帝心里永远会有个结。你若不死,尤青松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你活着,就只能给溪家丢脸。何况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披头散发,浑身灰尘,连脸都毁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溪思淼沉冷的目光,如同一把要割断她咽喉的利剑:“你死了,便不会痛苦了。” “原来父亲是来送女儿最后一程的。”溪夫人冷笑道:“这几年,我对溪家即便没有什么功劳,也总有苦劳吧?宫里的事,若不是我辛辛苦苦的运筹,你在前朝哪会如鱼得水,那么顺利。皇上早就容不下你们这些自恃甚高,又喜欢唱反调的老臣,不过是等待时机,一个个的收拾罢了。现在我没有用了,就连苟延残喘的活到秋后问斩也不能了?是不是只要我活着,就会让你特别的不安宁?” “溪娟,你这时候说这些还有意思吗?”女子的声音清丽而爽脆,透着一股高傲。“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方才不是说,你为溪家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么。那正好,眼下你能为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溪家去死。” “翎兒。”溪思淼沉眸看着走进来的女子,不禁蹙眉:“谁让你进来的?” “父亲,她这样没有用的人,不值得您多费唇舌。”翎兒笑的有些凉:“她若不肯就死,我便帮她就是。” “你闭嘴。”溪夫人瞪着她的眼睛突出来,样子十分狰狞。“你不过就是父亲在外养的野宅子,生下的贱丫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溪家这么多年,也没有承认过你!” 翎兒请缓缓的走到她面前,一拳打在她的鼻梁上。 溪夫人受不住力,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感觉到剧烈的痛楚,天旋地转的跌坐在地上。用手去摸那疼的地方,居然凹进去一块。“你这个贱人……” “你才是贱人。”翎兒冷眸道:“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多嘴。你现在不过是溪家的耻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作势便要上去再动手,却被溪思淼攥住了她的手腕。“父亲……” “她毕竟是你长姐,你不可再无理。即便是死,也给她些尊严。”溪思淼从怀里摸出了毒药瓶子,扔在溪夫人身边:“你可以放心的去了,翎兒会接替你在宫里的任务,好好的服侍在皇帝身边。你不必惦记着你那点微薄的功劳没有人能顶替,为父对你失望至极,但终究父女一场,你死后,为父会请求皇上,将你安葬宁静之处,不必弃尸荒野,尸骨无存。” “呵呵。”溪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来,溪思淼已经当着皇帝的面说过她不再是溪家的人这话。心疼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父亲啊父亲,我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有为我向皇上求过一句情,还皆不可耐的与我撇清关系。我死后,你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去求皇上?父亲,我到底是你的女儿,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你根本就是冷酷无情,儿女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棋子,谁听话谁好用你自然会对谁好,可若是没有了价值,如我这把,就会被里弃如敝履,狠狠抛弃,父亲,你真的好冷酷薄情。” “住口。”溪思淼冷厉的喝道:“轮不到你来教训为父。你还是赶紧上路吧。” 话说完,他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啧啧。”翎兒鄙夷的看着如此可怜的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我说姐姐啊,你也有这么一日,是被我踩在脚下的。还记得我幼时,你是怎么对我的吗?你把我推下荷花池,想要溺死我,还冤枉我偷了你的玉镯子……亏你身为溪家的长女,嫡女,你不也就是这样卑鄙的性子么?当日你那样害我,害的我娘都没有资格入府,如今我却以德报怨,送你最后一程,长姐,若有来世,你记得好好报答我今日的厚恩。” 她蹲下身子,捡起毒药的瓶子,一把攥住溪夫人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另一只手拨开毒药的盖子,用力的塞进她嘴里,一股脑的倒进去。“我会替你好好服侍皇上的,你没有从他那里得到的恩宠,我会悉数替你夺回来,你不必担心。” “你这个贱人……”毒药入口,很快就顺着喉咙进了身体,一股灼热的痛楚,从嘴里烧到心里,溪夫人一口鲜血喷出来,疼的几乎要断气。 翎兒松开手,嫌恶的看着她,看着她如同一只被人厌恶的老鼠,蜷缩着抽搐着,口吐血沫,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却丝毫无力改变这一切。这种滋味真是太好了,从来都没有这么舒畅过。 眼见着这只肮脏的老鼠,垂死挣扎了好一会才咽气,翎兒才高兴的拍一拍手上的尘,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出了监牢。 而这时候,溪思淼并未离开,还在来时的马车上等着她。 “父亲怎么还没走?”翎兒一脸无畏的走过去。 “你就非要看着她死才能安心吗?”溪思淼只觉得这个女儿的心太狠了。纵然是他,也狠不下心,亲眼见她咽气。 “父亲这话便是误会了女儿。”翎兒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姐妹一场,我不过是想送送姐姐罢了。” 溪思淼没有做声,便道:“你去吧。” “是。”翎兒温眸一笑,转身轻快离开。 第二日一早,凌烨辰醒的特别早。 许是许久没有睡的这么好,显得格外精神。 他从鸳鸯温帐里走出来,看见腾芽正在对镜梳妆,手里的眉石正细细的描。“让朕来。” 腾芽见他醒了,很是高兴。“皇上怎么起的这样早,时辰还早,可以多睡一会。” “睡好了。”凌烨辰接过她手里的眉石,道:“罥烟眉太细,你眉毛浓,朕倒觉得,小山眉格外合适。” 腾芽转过来,微微扬起脸,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在自己的眉上微微描画。 冰玉和黄桃笑的合不拢嘴,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好半天,凌烨辰才画好。“你看看,可喜欢吗?” “皇上的手真巧。”腾芽笑着说:“想来是替后宫里不少姐妹描过眉,才练就的好手艺。” 凌烨辰捏了捏她的下巴,皱眉道:“画倒是头一回,只是小时候见父皇替母后画过,印象深刻。后来在盛世的日子,都是朕偶尔替母后描眉。” 提到凌夫人,腾芽心里有些动摇。凌夫人还活着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怎么?”凌烨辰见她似有心事,少不得关怀一句。 “只是想起了太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心中有些波澜。”腾芽微微舒唇:“让臣妾替皇上更衣吧。” 黄桃一早就取了龙袍过来,这时候都准备好了。 凌烨辰伸开双手,穿上龙袍,又微微扬起下颌,由着腾芽替她系好领口的纽子。 “好些日子没上朝,朝里肯定又一堆事情。下朝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朕还要去左妃那看看,怕是今日不能过来陪你。”凌烨辰对上她明亮的眸子,微微不舍。“不若你晚些时候,去九銮宫陪朕可好?” “皇上专心理政,臣妾怎么敢叨扰。”腾芽明眸道:“来日方长。” “也好吧。”凌烨辰点了下头。 “皇上。”外头是颂昌的声音。 “进来说话。”腾芽示意冰玉去敞开了房门。 颂昌瞧着这房里的喜色,本不想说,怕触霉头,可是消息既送来了,他也不能不说。 “怎么?”凌烨辰见他拘着礼不做声,便开口问了一句。 “启禀皇上,天牢方才送来消息,说溪夫……溪氏罪妇于昨晚服毒自尽了。”颂昌低着脑袋,不敢看皇上的脸。 “也罢。”凌烨辰蹙眉:“若是秋后问斩,身首异处,也是她罪有应得。如今既然畏罪自裁,那朕就赐她全尸。送回溪府安葬吧。” “是。”颂昌恭敬应下。 “且慢。”凌烨辰转念一想,又道:“溪思淼不是说,要将她的名字划去,她不是溪家的人了。那送回去也不合适。” “溪大人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腾芽温眸道:“毕竟是自己嫡亲骨肉,他还真的能做的那么绝?” “那可不好说。”凌烨辰捏了捏腾芽的下颌,稍微用力:“溪思淼为人,奸诈阴险,办事谨慎,看着一本正经冠冕堂皇,实则最是心狠。当年父皇在位的时候,溪思淼同族兄长家的儿子,因为一点事情惹出了是非,身在军中,主将以为这事情只要让溪思淼点个头,向下头的人交代一声,亦或者求先帝一道恩旨,便翻过去了。谁知道溪思淼居然将侄子斩首示众,毫不留情。也是因此,而得到先帝的褒奖。他虽为文官,杀伐决断从不手软。这些年来,朝廷上不断有人向他靠拢,犹如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牢牢的将皇权捆在其中。朕当日之所以没能风风光光的迎娶你为后,他和相国左宇天的掣肘。” “过去的事情,臣妾都不放在心里了,皇上怎么还耿耿于怀。”腾芽歪着头冲他笑了下。 “焉能忘记。”凌烨辰凛眸:“失信于你,本就是朕心中之痛。且身为天子,还要被他们钳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为妻。这是对朕的挑衅,对朕手中皇权的威胁。” 他伸手将腾芽抱在怀里,微微用力:“朕早晚替你讨回公道。这些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臣子……” “皇上,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懂。但只要皇上认为对的事,臣妾一定会支持你。只是左相国,毕竟是左妃娘娘的父亲。左妃娘娘亦是希望左家能够安分守己,才会动用左家的兵力,去鲜钦救我长姐。臣妾还是希望皇上能念及左妃诞育皇嗣的功劳,千万不要怪咎于她。”腾芽认真的说。 “这个你放心,左妃是左妃,左家是左家,朕不会让她受委屈。”凌烨辰有些不解的说:“倒是你,从昨晚起就不听的在朕耳边替左妃说话,你倒是对她很好。” “若不是左妃娘娘让宁申献药,又医治好了臣妾的病,臣妾就不能在皇上耳边说话了。”腾芽温和的说:“这后宫里的女子,都有各自难念的经。我恰好知道左妃娘娘的苦处,说与皇上听有何不可?” “自然是可以。”凌烨辰松开了她:“只要你愿意说,无论是什么,朕都愿意听。你放心,朕会加派人手去找腾玥的消息,无论如何,一定会把她平安的带回来。” “多谢皇上。”腾芽温眸道:“让臣妾替皇上正好金冠,时辰差不多了,皇上该上朝了。” “嗯。”凌烨辰微微一笑:“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若觉得累,再去睡一会吧。左右这段日子,你是不必去碧波宫请安。朕会告诉皇后的。” “皇上不必如此,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吩咐臣妾好好歇着。”腾芽眼底显出了温柔:“皇后娘娘近来,对臣妾格外关照。” 说到这个,凌烨辰禁不住点头:“不错,这次的事情,皇后没有偏听偏信,总算理智持重,倒也没让朕失望。” 腾芽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点头。 “朕走了。”凌烨辰朝腾芽暖暖一笑。 “恭送皇上。”腾芽领着婢子们相送。 “皇后娘娘明知道溪夫人一定会输,自然不会跟着凑趣。”冰玉小声道:“更何况,溪夫人运筹帷幄,好不厉害,这样的人若留在后宫里,只怕会让皇后娘娘更头疼。她怎么会算不清楚这笔账呢。” “就你机灵!”腾芽假意瞪她一眼:“还不去端早膳过来,我都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 第213章 游园惊魂 >> 前一晚才下过雨,这一日天晴的特别好。 风轻轻抚过,带着清新的味道。御花园里的树叶都被洗涤的油亮油亮的,泛着好看的光晕。 皇后颇有兴致的安排了妃嫔们于花园里乘凉,午膳过后,两个时辰的功夫,宫人便将御花园装点的更为好看了。 “子墨,慢点跑,当心摔着。”宛心充满慈爱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尤为引人注意。 妃嫔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她带着乳母们正在追赶奔跑的子墨。 这时候的宛心,失了几分皇后该有端庄,却灵巧欢快,慈爱温柔。 “给皇后娘娘请安。”妃嫔们先后朝皇后行礼。 倒是子墨一溜烟的跑到了人堆里:“母后来追我呀,母后快来追我呀……” “子墨,别跑了,这里人多,当心别摔了。”宛心冲乳母道:“去带子墨过来,给他擦擦汗,弄些糕点给他尝尝。” “是,皇后娘娘。”乳母个个精壮,步子极快的追了上去。 凑巧这时候,左清清领着人也过来了,才到人后,就看见几名乳母追着大殿下往这边跑。她赶紧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奔过来的大殿下一把抱进了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子墨拼命的挣扎,把左妃的裙子都踢脏了。 “你好大的力气。”左清清硬是把他抱了起来:“这里人多,乱跑怕会撞着你。左娘娘抱你去看你的幼弟可好?” “幼弟?”子墨眨巴着眼睛,就看见乳母抱着个襁褓婴儿走了过来。“我知道了,他是子珺。父皇说我当哥哥了,他就是我的二弟,对吗?” “是啊。”左清清把他抱在怀里,凑近子珺:“他就是你的弟弟。” 子墨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看的可认真了。“弟弟这样小啊。” “你才出生不久也是这样小。”左清清温柔道:“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这不,一转眼你就会跑会跳了,乳母都追不上你。等子珺长大了,你牵着他一起玩好不好?” “好。”子墨看的可仔细了,忽然转过脸看着左妃:“左娘娘,我能摸摸子珺吗?” “当然可以了。”左清清笑着点头:“你摸摸看。” 子墨轻轻的摸着子珺的脸,样子特别认真。 追上来的乳母一直不敢吭气,跪在一旁拘着礼。 知道宛心过来的时候,看见左清清抱着自己的孩子,去摸她孩子的脸,这种感觉,特别的不舒服。“子墨,你又没规矩了。瞧左妃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乳母,还不快把墨殿下抱过来。” “是。”乳母这时候才起身,走到左妃身边接过子墨。 “不碍的。”左清清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这是内务局送来的前些年的料子做的裙褂,素日里穿着倒也舒服。再说小孩子嘛,哪有不顽皮的。臣妾倒是觉得子珺若能像墨殿下这样,有的是力气就好了。” 说话的同时,左清清朝皇后行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罢了。”宛心凝眸道:“子珺还小呢,等会跑会跳了,也会和子墨这样顽皮。到时候这宫里就更热闹了。” “是啊。”左清清笑吟吟的说:“有个孩子在身边,成日里才不会显得寂寞。臣妾自从诞下子珺,到现在,一直都不曾好好去碧波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侍奉在侧,多亏娘娘您体恤。” “你诞育皇嗣有功,这些不过是小节,无碍的。”宛心禁不住在想,这有了孩子的左妃,还当真是不一样了。气度比之从前和婉了不少,魅惑的美貌也显得温和从容了。 正说话的功夫,丁贵仪也抱着佳音公主走了来。 和皇后与左妃不同,她是自己抱着孩子过来的。乳母和宫婢都在身后跟着。 宛心看着她抱着佳音,走的也快,行动间完全没有吃力的样子,甚至气也喘的均匀,便知道她成日里都是自己抱着孩子,不爱假手于人的。 “臣妾瞧着御花园里的精致越发的好看了,听闻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宫人布置了两个时辰?”丁贵仪将佳音放在地上,温和的朝皇后行礼:“怪不得臣妾都看的移不开眼睛呢。” “佳音给母后请安。”小小的佳音公主,端正的朝皇后行礼,转而又朝左妃道:“见过左娘娘。” “哎呀,佳音真是太乖巧了。”宛心禁不住啧啧:“好些日子不见,这是又长高了不少。” 左清清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公主,温和的冲她笑道:“佳音公主果然知书识礼,足见丁贵仪调教的好。” “两位娘娘谬赞了。”丁贵仪腼腆一笑:“臣妾不过是尽力而为。” 说话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妃嫔朝这边走过来,先后行礼。 宛心看着人差不多齐了,便道:“诸位姐妹不必拘束,前些日子,外头有战事,皇上久久不在宫中。之后,又有些污秽不堪的事情,扰的咱们心里头不是滋味。现下倒是好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雨过天晴。本宫想着,再过些日子,就是皇上的寿辰。所以特意邀请诸位姐妹过来,想想这一回,咱们能献上些什么样的歌舞亦或者别的什么,让皇上高兴高兴。” 说到这里,宛心不由得一笑:“宫中接连添丁,实在是可喜可贺,只是本宫贪心,尤嫌不足。所以也希望诸位姐妹,能通过自己的本事,让皇上在理政之余,能多去后宫走动走动,多为皇上添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吩咐。”妃嫔们异口同声的应下。 这时候,许多妃嫔都心潮澎湃。毕竟宫里才去了两位娘娘,内宫也是时候添新宠了。如今皇后也发话,也难免很心思都蠢蠢欲动。 “好了,咱们赏赏花,看看景,喝喝茶,叙叙话,想想都有什么好主意。”宛心笑得合不拢嘴,但其实,她还是在介意方才的事情。她不喜欢左妃碰自己的孩子,更不喜欢她让子墨对子珺有什么兄弟之情。 “毛贵人。”宛心冲一旁站着的毛凝微微颔首。 毛凝连忙就着婢子的手走了过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瞧你身子似乎重了些,算算日子,也有六个月了。”宛心禁不住一笑:“本宫瞧你这肚子尖尖,行动又灵活,八成是个皇子。可让御医给你诊过脉确定了吗?” “没有。”毛凝红着脸道:“臣妾觉得什么都好……” “这倒是。”丁贵仪饶是一笑:“臣妾只为皇上生下佳音公主,可皇上、皇后也疼惜的不得了。想想确实是臣妾的福气。” “佳音公主美貌聪慧,若是我的孩子也能像佳音公主这样可爱,就好了。”毛凝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对了,怎么没见腾妃?”宛心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少了个至关重要的人。 碧桃欠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腾妃娘娘这时候去了皇上的九銮宫。方才黄桃来禀告,说是晚些时候,腾妃娘娘才会过来。” “嗯。”宛心点头,微微勾唇:“前些日子,让腾妃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她身子好多了,时常去陪伴皇上也总是好。” “母后、母妃,佳音想去那边看莲花。”佳音指着湖边,笑吟吟的说。 “好。”宛心温和的点头:“叫乳母带你们去。” “母后,子墨也要去。” 宛心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禁一笑:“好,和佳音妹妹一道去。” 乳母和宫人一旁伺候着,这一去,呼呼啦啦的去了好些人。 “子珺出来也好些时候,这时候该回去睡了。”左清清吩咐身边的乳母将孩子先送回去。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皇后安排这样一个赏花会,一定是有所意图,绝不会是让妃嫔们都来瞧一瞧热闹。 她必须得把孩子先送回去,才能全神贯注的盯着皇后的举动。以免分了心,坏了事。 “咱们往那边走走吧。”宛心望了望远处:“说是那边的紫薇开的还很好。” 丁贵仪饶是一笑:“紫薇花盛夏绽放,眼看入秋,再盛也不及盛夏之日了。倒是臣妾听闻,花房里已经培育出了今秋赏玩的菊花来。摆在了假山石那一边。” “哦?”宛心有些疑惑:“菊花这么早就盛放了?那倒是得看看。” “皇后娘娘这边请。”丁贵仪殷勤的不行,亲自给皇后领路。“左妃娘娘可要同来吗?” “好。”左清清虽然不是很喜欢菊花,却也随着点了下头。 于是其余的妃嫔也都跟着在身后,一道绕过了假山去看新菊。 这个方向,正好是通往内务局的方向。一路上菊花朵朵,五色缤纷,散发着略微苦涩却有些清高的馥郁之气。 宛心瞧着,不禁点头:“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本宫瞧着这里倒是不缺蝴蝶,你们看。” “是啊。这蝶儿还真挺美的。”毛凝看着觉得有趣,少不得道:“臣妾最喜欢看彩蝶飞舞的样子,小时候就立在窗边看得入神。” “怪不得毛贵人的帕子上都是蝶,绣的活灵活现,一定是妹妹的好手艺。”丁贵仪看她捏的绢子上,彩蝶栩栩如生,少不得夸赞一句。 “让姐姐见笑了。”毛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能不能给我瞧瞧?”丁贵仪笑着问。 “好。”毛凝直接把绢子递给身边的丁贵仪。 丁贵仪刚要接的时候,一阵风掠过,那绢子没拿好,居然被风吹走了。“哎呀,我怎么这样笨手笨脚,忞儿,你赶紧去捡起来。” “是。”忞儿连忙去追那被风吹走的绢子。 “不必了,雪花那里还有。”毛凝冲身边的婢子点了下头。 “诶,这怎么好意思?”丁贵仪笑吟吟的说:“妹妹的针黹甚好,那绢子也精致的不得了,就这么遗弃实在可惜……” “啊!” 婢子的惊呼声,吓着了正在说话的丁贵仪。 宛心和左清清也都停了下来,一行人齐刷刷的往那边看。 “忞儿,你做什么?”丁贵仪尴尬的不得了,脸都红起来。“好好的怎么大惊小怪的,看惊着皇后娘娘,本宫怎么收拾你?” “奴婢该死。”忞儿捂着脸,快步从那假山石后面跑过来,当即就跪在了丁贵仪面前。“只是因为……杨嫔……杨嫔他……” “杨嫔?”宛心这时候才想起来,杨嫔也有好些日子没怎么露面了。说是替腾妃看着内务局的事情,就不怎么能见到。 “杨嫔躲在假山石后面做什么?”丁贵仪疑惑的不行? “杨嫔娘娘她……她……”忞儿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却羞于启齿。 “臣妾去看看。”丁贵仪朝皇后行了个礼,疾步走上前去。 哪知道她刚要往假山后面去,杨嫔就自己走了出来。 “丁贵仪。”她微微欠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丁贵仪心里存了个疑影。 “臣妾……”杨嫔正要开口,就听见那边是皇后的声音。 “有什么话近前来说!” 丁贵仪便转过身去,兀自走回了皇后身边。 这时候,杨嫔才跟着走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宛心疑惑的看着杨嫔:“本宫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既然来赏花,为何躲在假山石后面?” “臣妾方才走路不慎,扭了脚,所以就坐在假山石里面歇一歇。这时候已经好多了。”杨嫔温和的垂下头去:“让皇后娘娘担心,实在是臣妾的不对。” “只是扭伤脚这么简单,那忞儿方才怎么大呼小叫的?”丁贵仪颇为不信的看着杨嫔,目光随即落在忞儿脸上。“你来说,到底看见什么了?” 忞儿硬着头皮道:“奴婢看见和丁贵仪和一个男人……” “和一个男人”这五个字,被人用更高的声音盖住了。 不远处,传来宫人惊恐的呼救声:“佳音公主落水了!” “什么?”丁贵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多人跟着,怎么会落水?皇后娘娘,臣妾要去看看佳音。” “快去。”宛心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丁贵仪兔子一般的蹿出去,速度快的惊人。 “娘娘您慢点。”忞儿也吓得慌了神,赶紧跟着跑过去。 杨嫔后脊梁上的冷汗,这时候已经打湿了衣裳。只是幸亏佳音公主出事分散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否则还不知道事情会坏道什么地步。 她跟在皇后一行人身后,装作着急佳音公主的样子。却趁着旁人不注意,赶紧拉住了左妃的婢子杨桃。“我的贴身婢子没在,麻烦你去通知腾妃,说我在假山石出事。” “好。”杨桃知道她和腾妃的关系,也知道左妃很在意腾妃,便点头。“奴婢马上让人去。” “多谢。”杨嫔这才继续跟着旁人一道赶去出事的地方。 “佳音,佳音你怎么样了?”丁贵仪看着一个不熟悉的男子,怀抱着佳音走过来,心里颇为惊讶。但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别的,一门心思都在记挂佳音。“佳音,你别吓唬母妃啊,你怎么会落水的?要不要紧?” “佳音公主已经将污水吐了出来,想必没有大碍。但为求稳妥,还请丁贵仪带公主回宫,让御医诊治才能安心。”那男子利落的将佳音交给了丁贵仪,才拱手道:“情急之下,在下才会跳入池中,救回公主。搅扰了皇后娘娘与诸位娘娘赏花,着实罪过。” “你是谁?”宛心疑惑的看着那男子,似乎从未见过。“本宫怎么瞧着眼生?” 这时候颂昌才急火火的赶过来:“皇后娘娘恕罪,这位是皇上宣进宫的贵客。途径御花园,凑巧赶上这件事,便跳入水中救回公主,才会打湿衣衫,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 “别这么说。”宛心一听是皇上的贵客,笑容便殷勤许多。“既然是皇上的贵客,便请他前去更衣,再去九銮宫不迟。” “多谢皇后娘娘。”那男子拱手:“在下告退。” “皇后娘娘,臣妾先带佳音回宫去。”丁贵仪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还得劳烦皇后娘娘过问此事,臣妾实在是想不通,好好的,佳音怎么会落水。” “你放心,本宫自然会问清楚。”宛心的心也悬着,佳音和子墨一道赏花,她落水那子墨呢?正要问,就看见乳母抱着子墨朝这边走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乳母有些担忧的说:“方才墨殿下累了,便嚷嚷着困。奴婢几人,便将墨殿下抱去了偏殿安睡。却不知为何听见这边的动静……” 乳母没有说谎,这个时候,子墨依然睡着,且看样子睡得很沉。 宛心这才舒了口气,道:“你们几个先送子墨回宫安睡。” “是。”乳母这才算是放心,总归公主落水的事情,不会和她们有关系就好。 左妃疑惑的望了望这边的人:“怎么没看见带着公主的几个乳母?公主都落水了,她们人跑到哪里去了?” 樱桃快步走上前来,皱眉道:“奴婢方才去问过了,说是公主想要划船去湖中间看莲花。不知道怎么回事,船居然翻了。乳母和划船的宫人都落水。落水的过程中,几个人呛水晕过去,其余的人也被送去了一边诊治。倒是那路过的人救了公主。” “船翻了?”宛心一脸的狐疑:“今日也没有什么风,好好的划船,怎么船会翻?颂丰呢,你赶紧去查查看,那船到底怎么翻的。” “是。”颂昌应声而退。 宛心少不得叹了口气:“罢了,今天也没有兴致赏花了。好好的出这样的事情。诸位姐妹也都散了吧。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议。” “是。”一众妃嫔们朝皇后行礼,便慢慢散去。 左清清有些看不懂了,丁贵仪是皇后的人,谁会在这时候动她呢!皇后已经没有溪夫人、尤昭仪在侧帮手,总不能连自己最后一个心腹也收拾了去。 这事情,还真有点蹊跷。 宛心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本宫没听清,方才丁贵仪的婢子说杨嫔怎么了?” 碧桃皱眉:“奴婢也没听清楚,但是感觉那婢子的反应怪怪的。” “那婢子的反应固然奇怪,可最奇怪的是杨嫔。”宛心疑惑的不行:“撙节用度的事情,腾妃让她好好的去做,即便如此,她成日里去内务局也就罢了,为何来碧波宫都不来?也是本宫当日粗心,没顾得上去盯着她到底在做什么。如今这么忽然出现在本宫面前,一时之间倒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了。回头你去丁贵仪的临泉宫一趟,问问忞儿到底看见了什么。记住,背着丁贵仪问,回头来禀告本宫就好。” “是,奴婢明白。”碧桃认真的应下。 “唉。”宛心又是一声长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宫里的是非就这么多。已经搭上两条人命了,还嫌不够么!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消停。皇上的心,就只在腾妃一人身上。她们还这样的不争气。这后宫里,就真的再也挑不出来个能与腾妃抗衡的人了么?” “总会有的。娘娘不必忧心。”碧桃拧着眉头道:“实在不行,娘娘可以主张为皇上再挑些秀女入宫。” 说实在的,宛心根本就不情愿再选秀入宫。宫里这么些人都弄不明白,谁知道再选新的进来,会呈现一种怎么样的局面。“本宫只是想从已经在宫里的这些人里面挑个好的出来。选秀意味着左妃她们也能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到时候,本宫势单力薄,有没有恩宠的,怎么斗下去。选秀这事情往后也别提了。万一真的勾起了皇上的兴致,那咱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碧桃犹如被皇后给了一嘴巴,有些抬不起头来。 “你去临泉宫看看吧。”宛心摆一摆手:“雪桃,咱们回宫。” “是。”雪桃近前扶着皇后的手,满面笑意的往碧波宫去。 看着她们的身影,碧桃心里当真是不舒服。可是,她真的觉得皇后越来越不需要她了。好像她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对,而雪桃却说什么都好听。“该怎么办呢?” 第214章 一波两折 >> 一路小跑,杨桃总算是赶到了九銮宫。她生怕耽误一刻,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宫人带路,她很快来到御书房外,就看见腾妃随行的婢子在,可书房的门却紧紧关着。 “腾妃娘娘现在陪伴皇上吗?”杨桃满脸急色,问正在殿外说话的冰玉、黄桃。 “是呢。”冰玉冲她勾唇一笑:“娘娘正陪着皇上在书房说话,姑娘这时候过来,是不是左妃娘娘有什么事情?” “倒不是左妃。”杨桃凑近她耳畔,道:“皇后娘娘约了诸位娘娘去御花园赏花,杨嫔娘娘在假山石后出了点事情。是杨嫔让奴婢赶紧来向腾妃求助。看样子,似乎有些严重。” 黄桃听她这么说,少不得多问一句:“你先别急,细细与我说说出了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杨嫔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杨桃蹙眉,低声道:“皇后问她的时候,恰巧佳音公主落水了。之后诸位娘娘都赶过去看佳音公主,便没有人再提起这一茬。只是忞儿好像看见了什么。怕等佳音公主的事情稳定了,皇后娘娘就会询问此事。” “好,我知道了,姑娘别急,我这就去禀告腾妃。”黄桃蹙眉:“你喝口水在这里歇一歇吧!” “多谢姑娘好意。”杨桃连忙摇头:“事出突然,我还没禀告左妃娘娘就直接过来了。这时候得赶紧回去复命。” “好。”黄桃点头,目送她离开,就赶紧端了一壶热茶,进了书房。 腾芽见她忽然进来,且脸色有些不自然,便道:“你来的正好,茶凉了,正好换一壶热的。” “是。”黄桃将热茶奉上,把凉了的茶壶端走,却不忘递了个眼神给腾妃。 “皇上看折子许久,想必也饿了。臣妾去看看御厨房里有什么糕点,给皇上端一些来可好?”腾芽的声音温和悦耳,听着很是舒坦。 凌烨辰放下手里的折子,端起了热茶抿了一口:“也好,朕是有些饿了。” 外头是颂昌的声音:“皇上,贵客入宫了。” “朕在偏殿见他。”凌烨辰倏然起身,温眸看向腾芽:“糕点和香茗让婢子送来偏殿即可。你陪朕这么久,也累了,早点回宫歇着。” “是。”腾芽朝皇帝行礼:“恭送皇上。” 目送皇上出去,腾芽才问黄桃:“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黄桃便一五一十将杨桃所言细细禀告:“主子,您快帮杨嫔想个法子。奴婢总觉得,忞儿看见的一定不是那么简单。何况御花园里那么多妃嫔都在,若不是佳音公主忽然落水,恐怕杨嫔就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宫了。” “冰玉呢。”腾芽唤了一声:“皇上要招待贵客,你赶紧领着小宫婢们去甄选些可口的糕点,沏好茶,送去偏殿。随后就先回宫候着。我和黄桃去看看杨嫔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是。”冰玉点了头:“公主您自己也要当心。” 分头行事,腾芽和黄桃上了马车,往杨嫔的宝清殿去。 谁知道刚走了一半,小河子就连忙禀告:“主子,您快掀开车帘看看。好像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戍卫,扭着一个人往碧波宫去。” 黄桃赶紧掀开车帘:“主子,您看。” “宁申?”腾芽大为惊讶:“难道今天的事情,和宁申有关?” “主子,您赶紧拿个主意。”黄桃心突突的跳着:“如果和宁神医有关,那事情恐怕不会小……” “你是怕波及到左妃?”腾芽心里疑惑:“宁申虽然不是宫中的御医,可左妃让他安住宫中的医庐,他身边的那些不安分的小徒弟,也都给送出宫去了,现下帮着他打下手的都是左妃宫里的内侍。他能和杨嫔扯上什么关系?且拿住他,对左妃又有什么危害……” 刚经历过溪夫人的事,腾芽的心还没有安稳。这时候又出这样的乱子,让她觉得特别的闹心。 “不管了,小河子,你先去把皇后的人拦住。” “是。”小河子也是胆子大的,腾妃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办。 这当口,他居然扬起马鞭,硬是将马车横在了皇后的人面前。 “大胆,谁敢阻拦皇后娘娘吩咐的差事?”为首的人一脸的愤怒。 “你才大胆!”小河子横眉怒目:“敢对腾妃娘娘不敬。” “腾妃?”那奴才先是一愣,随即才认出这辆马车的确是腾妃的。“奴才心急办差,一时没能留意,还请腾妃娘娘恕罪。” 腾芽掀开帘子,蹙眉看了宁申一眼。恰巧宁申也同样的看着她,一脸的无奈。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皇后娘娘为何让你们拧了宁神医?” “回腾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只是交代奴才们这么办差,至于为什么……奴才卑微,不敢多问。”那奴才拱手道:“腾妃娘娘若是想知道究竟,还请您随奴才一道前往皇后娘娘面前,再问不迟。” 饶是一笑,腾芽凝神道:“说的也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差事,不单是你不能问,本宫也不便问。只不过……” “皇后娘娘吩咐的差事,咱们自然是不必问的。可宁申入宫,是为看顾本宫和珺殿下的身子。宁申是本宫身边的人,皇后娘娘即便是要责罚,也总得给本宫一个明白。”左清清的声音响亮而透着威严,她的马车急急赶来,就停在腾芽的马车一旁:“宁申,你倒是说说看,到底皇后为何拿住你?” “在下也不知情。”宁申懊恼道:“只不过是在御花园里赏景,走累了,便找了一处小睡片刻。就惹来这样的灾祸,宫里的规矩,着实是多的嗬!” 腾芽和左清清互睨一眼,便都明白了什么。 “两位娘娘请恕罪,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敢耽搁。若两位娘娘有所疑虑,不如移步碧波宫,向皇后娘娘问及此事相关。” 那奴才说完话,便吩咐人将宁申带走。 “岂有此理。”左清清自然是不高兴的。“连什么缘由你们都没弄清楚,就要擅自带走本宫身边的人,真是胆大妄为。” “左妃娘娘恕罪,奴才等不过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办事,并不敢冒犯娘娘。”那戍卫再次行礼之后,堂而皇之的将宁申给押走了。 正在这时,清琉红着往这边跑来。 “那不是杨嫔身边的清琉吗?”黄桃眼尖,在腾芽耳边嘀咕了一声。 “是清琉。你过来。”腾芽连忙唤她一声:“怎么这样着急,出什么事情了?” “左妃娘娘、腾妃娘娘,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的人,把杨嫔娘娘从内务局扭送去碧波宫了。就只有优蓝跟着。奴婢正想去求二位娘娘想想办法。这好好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清琉吓得六神无主。 “是优蓝陪着杨嫔去的?”腾芽嗔眉问了一句。 “是。”清琉连忙点头:“杨嫔娘娘吩咐奴婢在内务局盯着今日的出料。就是每宫要用的细碎东西。优蓝便跟着杨嫔去了碧波宫。可奴婢越想越不对劲,才赶紧从内务局过来,想要求见两位娘娘。” 腾芽饶是一想,便道:“你赶紧回宫去,去优蓝的房里仔细找找,看看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优蓝的房里?”清琉不明白腾妃的话是什么意思。 左清清看清琉吓得不轻,便对身边的樱桃道:“你陪着她去看看。本宫和腾妃先去碧波宫。” “是。”樱桃镇定得多,自然是点头。 腾芽凝眸道:“樱桃,你记住,优蓝的厢房要仔细查看。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通知戍卫过去。一旦找到了,赶紧送来碧波宫。” “是。”樱桃点头,拉着清琉往宝清殿跑去。 两辆马车先后停在了碧波宫门外。 颂丰就赶紧去禀告了。 宛心蹙眉,沉着脸看着跪在殿上的杨嫔和宁申,语气有些冷:“左妃和腾妃来的倒是极快。不过也罢,你们一个是为左妃效力的,一个为腾妃效力,她们自然是要过问。更何况这件事,本宫也不会完全听信一个婢子所见,就盖棺定论,到底事实如何,你们两个还是当面说清会比较好。” 她的话音还没落,左清清和腾芽就快步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个人依足宫规行礼,脸上的颜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先说一件喜事吧。”宛心微微扬起下颌,道:“皇上的意思,是择日册封左妃为惠妃。圣旨稍后就会送到你宫里。本宫也会让人晓谕后宫。妹妹入宫不足三载,已经是正二品的惠妃,且还有珺殿下承欢膝下,当真是可喜可贺。本宫也替左惠妃妹妹高兴。” 左清清微微卷唇:“多谢皇后恩典,谢皇后娘娘厚爱。” 腾芽自然是高兴的朝左清清行礼:“臣妾给左惠妃娘娘道贺,恭喜姐姐。” 左清清冲她温眸一笑。“喜事说了,不如请皇后娘娘说说眼下这件事吧?怎么好端端的,就让人扭送宁申过来。那架势,似乎宁申做错了很严重的事。可他是臣妾身边的人,如何错了,臣妾却懵然不知……” “别说你不知了,就是本宫,也稀里糊涂的。”宛心神色凝重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后宫风波迭起,是本宫管制无方。这件事,本宫也希望只是个误会。罢了,碧桃,把忞儿带进来。” “是。”碧桃应下,转眼就带着忞儿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两位娘娘请安。”忞儿的脸仍然是通红的,眼底还有急色。 “你且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宛心沉眉,目光里透着一股不明朗。 忞儿红着脸,蹙眉道:“奴婢去假山石后面拾起毛贵人的绢子,哪知道看见两个人在里面……衣衫不整的,还抱在一起。”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腾芽听了还是有些吃惊。 “这怎么可能。”左清清冷笑了一声:“当时御花园里风景那么好,那么多妃嫔在赏花,本宫也在,而假山石里面那么昏暗,你的眼睛习惯了晴朗的日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看清楚暗处有谁,在做什么?再者,宁申是神医,说不定只是在为杨嫔诊治,真的衣衫不整,也未必是那种事情。” “左妃言之有理。”宛心蹙眉问忞儿:“你到底是怎么看清楚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因为两个人就在假山石并不是很里面的位置。奴婢亲眼见到杨嫔娘娘把宁神医推在假山石上,还踮起脚尖去吻……吻他……”忞儿都快要哭出来了:“奴婢当时吓傻了,惊叫了一声,杨嫔转过脸来看奴婢,奴婢才认出她来。” “胡言乱语。”宛心不由得生气:“杨嫔是一早就进宫伺候皇上的人。这些年也总算安静乖巧,从来都不曾惹是生非。你这么说,可要拿出切实的证据。” “皇后娘娘。”腾芽只扫了一眼杨嫔,便道:“这件事一定是误会了。兴许忞儿看见的人并不是杨嫔也不是宁申。” “腾妃娘娘是说奴婢故意冤枉杨嫔娘娘吗?”忞儿委屈的不行:“奴婢与杨嫔娘娘无冤无仇,好好的为什么要冤枉她?再说,奴婢这样冤枉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也并非一定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把没看清楚的事情,当做确凿的事情。”腾妃对皇后道:“臣妾能否验证自己的想法?” 宛心自然是点头:“腾妃一向都有很多主意,本宫也想知道,你怎么能证明杨嫔的清白。” “谢皇后娘娘。”腾芽走到杨嫔前面,对戍卫道:“给他们松绑。” 戍卫微微一愣,看见皇后点头示意,才照办。 “站起来。”腾芽扶了杨嫔一把,对宁申道。 两个人就都站了起来。 “杨嫔,你去吻他。”腾芽语气温和的说。 可杨嫔却吓了一跳:“腾妃娘娘,这如何使得?” 宁申也是大为局促:“腾妃娘娘,这不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腾芽嫌弃的看他一眼:“你倒是想得美。” 杨嫔一脸不安的看着腾妃,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两个可以比划比划,做出动作就行了。”腾芽凝眸一笑:“也好让忞儿看看,当时是不是这样的情形。” 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是杨嫔却相信腾妃不会害她。“是。” 她走到宁申年前,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 “忞儿,你仔细看看,当时是不是这样?”腾芽蹙眉问忞儿。 忞儿先是点了下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这样,可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什么似乎。”宛心不解的问:“你连你当时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这样子,也记不起来了吗?” 听得出皇后有些生气,忞儿赶紧又仔细的看了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可能真的花了眼。当时假山里面的女子,是踮起脚尖才能吻到那男人。可是杨嫔娘娘高一些,并不用这么做。” “是啊。”腾芽温眸朝皇后行礼:“臣妾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那男人真的是宁申,女子是杨嫔,她们若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必踮起脚尖这么麻烦。更何况,杨嫔成日里替臣妾分担内务局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而宁申则是负责照料左惠妃娘娘和珺殿下的身子,又哪里机会和杨嫔热络。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假山石里,这件事本来就值得推敲。” “不错。”宛心很是赞同腾芽的话,连连点头:“你这丫头也是的,素日里伺候丁贵仪总算稳重妥帖,怎么今日倒是犯起糊涂来。” “奴婢有罪,只因为当时那人穿着和杨嫔一模一样的衣裳,所以奴婢才会认错……”忞儿连忙跪地叩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并不敢诋毁杨嫔娘娘的清白,奴婢真的是看走了眼。” “你且安静下。”腾芽看着脸吓得铁青的忞儿,蹙眉道:“皇后娘娘,可否容许臣妾问一问杨嫔,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吧。”宛心和颜悦色的看着腾芽。 “多谢娘娘。”宛心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杨嫔:“你当时不是应该在内务局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假山石,连个婢子都没有带?” “回腾妃娘娘的话,臣妾得罪内务局的奴才疏忽,将一些陈年的药材送去了左妃娘娘宫里,便想着赶紧去着人把药材取回来,再将今年的药材送去。没想到臣妾还没来得及安排,宁神医就打发内侍监来请臣妾过去。臣妾心想,一定是神医发现药材不对,想向臣妾问责,心里着急,就领着优蓝急火火的往绿水宫去。半道上,臣妾不慎扭伤了脚,凑巧那时候是皇后娘娘领着妃嫔们来赏花的时候,臣妾不敢惊动皇后娘娘,又怕遇见左妃娘娘会责怪臣妾办事不利,使得两位娘娘都没了赏花的兴致,故而才躲在了假山石,想等着诸位娘娘赏花离开此处在离开。可是没想到,才躲进假山石没多会功夫,臣妾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 说到这里,杨嫔蹙紧眉头,转动了一下脖子:“不瞒腾妃娘娘,臣妾的后脑勺到现在还有点疼。” 腾芽走过去,伸手往杨嫔头上摸了一把。“果然是被打伤过,脑后这里肿了一块。皇后娘娘可以请御医来验证。” “不必。”宛心温和的说:“本宫相信腾妃的医术,这点小伤,如何会验不出来。” “你继续说。”腾芽看着杨嫔。 “臣妾是听见一声尖叫,才忽然想过来的。醒来的时候,臣妾就看见宁神医倒在身边。可是只看见一个人影在家山口那里晃了一眼就不见了。”杨嫔那时候头疼的厉害,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来说。”腾芽看了宁申一眼。 宁申皱眉道:“在下是听说杨嫔送了些陈旧的药材过来药庐,还有些纳闷呢。就想过去内务局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有宫人来告诉在下,说杨嫔在假山石附近扭伤了脚,让在下去给她瞧瞧。本来就是要去找她的,所以在下就过去了。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杨嫔坐在假山石里面的地上,一动不动。在下还奇怪呢,怎么扭伤了脚,还这样圈着腿坐着,不怕触及痛处么。谁知道刚走过去看杨嫔,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说来也是奇怪,在下也是听见尖叫声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也隐约看见有人离开,但却不是假山石口的方向,而是往里假山石深处,漆黑的地方而去。” “这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左清清凝眸道:“是有两个人,佯装杨嫔和宁申,故意引了忞儿来看。臣妾以为,若非当时佳音公主忽然落水,解除了眼前的危机,这两个人就要被当做苟且私会的奸夫****给抓起来了。谁还会听他们解释呢。这件事,明摆着是有人别有用心。” 宛心沉着点头:“不错,本宫也是这么看。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光天化日的冤枉杨嫔!” “臣妾以为,能拿到和杨嫔一模一样衣裳的,必然是杨嫔身边的人。”宛心微微蹙眉:“怎么没看见优蓝呢?” “碧桃。”宛心横眉道:“把优蓝带上来。” 优蓝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确挂着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则是怯懦。“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诸位娘娘。” “优蓝,杨嫔的脚扭伤了,不是让你去找软轿么?你怎么跑去请了宁神医?”腾芽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就是为了让优蓝以为她的举动已经瞒不住了。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去请宁神医,只是凑巧看见宁神医在那里。”优蓝有些局促的说:“请了宁神医过去照看杨嫔,奴婢就赶紧去领软轿了。” “是么。”腾芽不信的看着她:“你去领软轿了,那是谁打晕了杨嫔,又是谁打昏了宁神医?是谁在假山石里面换上了杨嫔的同样衣裳,冒充杨嫔和戍卫一道,污蔑杨嫔的清白?” 第215章 轻易揭穿 >> 腾妃的话音落,气氛霎时有些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优蓝脸上。 “腾妃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啊!”优蓝一下子就掉下眼泪来,委屈巴巴的说:“奴婢一直都伺候杨嫔娘娘,虽然不算伶俐,未必能让娘娘满意,可奴婢自问忠心耿耿,即便是伺候主子力有不逮,也不会吃里扒外,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情。您这么说,要让奴婢如何自处。奴婢真的冤枉啊。” “是么,你是冤枉的?”腾芽饶是一笑:“你有没有做过,本宫一查就能查清楚。” 杨嫔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左清清看她的样子,八成是早就料到这个婢子不安分,只是没想到连今天栽赃的事情也是这婢子干的。 “腾妃娘娘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优蓝咬着唇瓣,看上去十分害怕。 “你不必明白。”腾芽温婉对皇后一笑:“皇后娘娘,请稍后片刻,左妃娘娘的近婢樱桃和杨嫔身边的清琉马上就要过来了。等她们过来,事情就清楚了。” “好。”宛心看的透彻,腾妃是真的聪明,提拔杨嫔的同时,就为杨嫔每一步都设想到了。连杨嫔的婢子会做出一些不利杨嫔的事情,都能未卜先知。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樱桃和清琉就捧着东西走了进来。两人行了礼,就将找来的东西呈于皇后。 “这不是杨嫔今天这身衣裳,同样的布料么?”左清清虚着眼睛扫了一眼。 “是。”樱桃连连点头:“奴婢瞧着眼熟,就给拿了过来。” “这是奴婢为杨嫔缝制衣裳的时候,剩下的料子。”优蓝红着眼睛说:“杨嫔娘娘的好些衣裳,都是奴婢缝制的。房里即便是剩下些料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何况奴婢还想用这剩下的料子,再给杨嫔娘娘做点鞋面什么的,总是不至于浪费。” “你手巧,你缝制的衣裳不比宫中的裁缝、绣娘们逊色。”杨嫔只觉得有点可惜,看着优蓝的眼神有些复杂。 优蓝看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连忙跪着走到杨嫔面前:“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不敢做对不起娘娘的事情,求求您,替奴婢说句公道话吧。” “话公道不公道,不必谁来说。”腾芽蹙眉,对一旁的颂丰道:“劳烦你打两盆水,再拿一把剪子过来。” “是。”颂丰连忙照办。 剪子递到腾芽手中,腾芽转身握住了杨嫔的衣袖,当着皇后的面,将那袖子剪掉了一块。顺手丢进其中的一盆水里面。同样的,她也将樱桃拿来的不料剪了一块,放进另一个水盆里。 “请皇后娘娘过目。”腾芽让人将两盆水分别呈于皇后。 “这是……”宛心扫了一眼,不禁蹙眉:“怎么有一盆水,是蓝颜色?” “回皇后娘娘的话,杨嫔的衣衫袜帽,都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泡过。穿在身上,能缓解晚夏入秋,杨嫔肌肤的敏感不适。药粉是臣妾亲自给杨嫔调制的,叮嘱她所有的衣衫都要浸泡晾干才能穿。而杨嫔今天的这身衣裳,不可能穿在身上还拿去浸泡,也就是说,原本就泡过了药粉化成的水。” 腾芽这时候再去看优蓝,眼眸微微一紧:“你现在还不肯承认吗?” “那不料是之前没有浸泡的时候留下的,自然就不是蓝的。”优蓝红着眼睛说:“总不能因为剩下的碎布没泡过药水,就说明奴婢嫁祸杨嫔娘娘吧?” “那是因为你忘了……”杨嫔虽然不忍心,却还是开口:“药粉是入夏的时候,腾妃就给了臣妾的。从内务局领来的旧的料子,前些日子,在内务局领来的经年的旧衣料,都是先浸泡过,才做成衣裳的。” 优蓝的心颤抖的厉害,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晚,清琉的确是把许多料子洗过晾晒了。 只是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不是为了洗干净衣料才晾晒,而是泡过了药粉。 “可能是杨嫔娘娘记错了,这件衣裳……”优蓝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不可能记错。”清琉含着泪,咬牙切齿的说:“是我亲自泡的药水,一整块料子都泡进去了。你这块从来没有跑过药粉的料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可能是奴婢记错了,奴婢可能去内务局又领了一块料子,准备给杨嫔娘娘做些别的……”优蓝用一种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腾妃。 “不管你做了什么,总得拿出东西来吧?”腾妃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奴婢做了……奴婢给杨嫔娘娘做了……”优蓝实在是编不出来,毕竟做的一模一样的衣裳她给扔了。总不能再拿出来就是。腾芽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她的眉头竖起,唇瓣一张一翕道:“无妨,你现在说不出来也不打紧,刑房的奴才们手上有的是办法,一定会叫你把该说的都说的一干二净。” 宛心点头:“这丫头太过鬼祟,凭着给主子做衣裳的本领,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腾妃说的不错,的确该把她送去刑房好好处置。”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优蓝吓得脸色发青,身子颤抖的支撑不住,双手撑地,连连叩首。“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本宫不屑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总归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可能活命了。是痛痛快快的交代,还是受尽苦楚而死,你自己决定便罢。”宛心懒得和她多费唇舌,蹙眉对颂丰道:“送去刑房便是。”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撕心裂肺的吼声,并没有改变宛心的主意,她眼中透出些许的欣赏之意:“还是腾妃的药最灵,不光是对杨嫔的病有效,还救了杨嫔的命。” “臣妾方才说了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腾芽微微欠身。 “什么?”宛心一脸狐疑的问。 “臣妾其实根本就没给杨嫔开什么药。那浸泡衣裳的粉末,就是为了防着这个丫头。”腾芽明眸转冷,唇瓣轻开:“皇后娘娘恕罪,方才没有直接说,是不想那个丫头心底有所防备。怕她只等着死,缄口不言了。” 宛心有些纳闷:“也就是说腾妃一开始就防着优蓝?莫不是她有什么痕迹漏了出来?” 腾芽温然点头:“皇后娘娘可还记得之前杨嫔遗失过一枚香囊的事情吗?就是镂空的银制的香囊。丢失的那一枚,的确是杨嫔一直戴在身上的,杨嫔也的确有几枚相同的,却一直收着没有用过。若非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能拿到她随身的东西,还闹出那样的动静,惹人怀疑。说到底,也是杨嫔自己心细,臣妾不过是听她说起,才隐约知晓了这些事。” “原来如此。”宛心温和一笑:“现下误会弄清楚了,也就好了。总归杨嫔是被诬陷的,本宫也会据实禀明皇上。” “多谢皇后娘娘还臣妾公道。”杨嫔上前行礼。“谢娘娘恩典。” “唔。”宛心唇角含笑:“杨嫔近来打点内务府的事情,井井有条,的确是个好帮手。难怪腾妃慧眼识人,将这么细碎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腾妃也是,你想出的撙节用度的法子的确很好。不但清理了内务府的烂账,也将存久宫中的东西物尽其用,为皇上省出一笔不小的军饷。” “多谢皇后娘娘赞赏。”腾芽和杨嫔异口同声道:“臣妾理当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段日子,宫里总是不安静,皇上身边一下子又少了两位有位有份的妃嫔。本宫以为,若是再选秀入宫,一来耗费宫中的开支,二来,皇上也未必有这个心思。倒不如从宫里的已有的秀女和低位的妃嫔之中,挑选出一些可以侍奉皇上的人选来。这样,也总归不辜负这些娇嫩如花的姑娘们。” “此法甚好。”左清清温眸道:“臣妾记得,这宫里的妃嫔们其实不少,却是有好多不常见的。说不定这些妃嫔之中,有质素不错,又温柔体贴的。” “左惠妃也赞同此举,甚好。”宛心禁不住一笑:“你有孕、产育、坐蓐这段日子,你的事情都交给了腾妃打点。如今腾妃将账目和宫中巡防都打点的十分妥帖,倒是不急着抽回。不如,为皇上挑选可心的妃嫔这事情,就交给你来打点了。原本这些事情也是由溪夫人过目。倒是她连自己都没管明白,实在是当不起皇上这样的信任。”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左清清起身行礼:“臣妾愿意为皇后娘娘效力。” “好。”宛心不住点头:“如此甚好。这宫里的人越发的少起来,本宫的心也跟着荒凉。倒不如多添一些,看着也是热闹的。对了,过些日子,是皇上的寿圣节,若是左妃能调教些妃嫔,为皇上献歌献舞,或者别的什么,也是极好的。能哄得皇上龙心大悦,也是本宫最渴望的事情。” “谨遵皇后娘娘吩咐。”左清清接触了皇后的目光,才望了腾芽一眼。 腾芽回以明媚的微笑,心里却有些凉,皇上终究是皇上,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第216章 未雨绸缪 >> 从碧波宫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杨嫔特意相送,一再的谢过才匆匆离开。 早过了晚膳的时辰,可心里填满了事情,左清清和腾芽都不觉得饿。 “妹妹,这时候微风拂过,凉爽惬意,你可愿意随我走走?”左清清温和的问。 “自然愿意。”腾芽觉出她是有话说,故而点头同行。 樱桃和黄桃跟在两人身边侍奉,其余的宫人,都远远的坠在身后。 “为皇上挑选合意的秀女近前侍奉,这件事妹妹怎么看?”左清清望着腾芽的眼睛,想知道她对皇上如此重的情意,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 腾芽明亮的眼眸染上一层温润:“溪夫人和尤昭仪即便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但表面上看来,又或者说这几年来,都是在倚仗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如果有所要求,她们为着自己能得到这层屏障,也不得不效力。也就是说,如今皇后身边,就只有丁贵仪一人可用,所以挑选新人,也是皇后希望能有值得扶持的帮手。” “妹妹说的不错,但却说错了一样。”左清清勾唇,心想她是很聪明的,只是说皇后如何,却不显露自己对这事的看法。想来,真的是因为太在意皇上,才不愿意让人洞悉她心里的不情愿。 “是什么?”沉默了一会,腾芽才问。 “皇后身边,并不是只有丁贵仪一个可以用。还有那位身怀有孕的毛贵人。”左清清慢慢的说道:“她如今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再过几个月,孩子就会落地。到时候,皇后自然可以更好的扶持她获宠,而她想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就必然得依靠皇后这棵大树。” “姐姐说的是,我倒是把毛贵人忘了。”腾芽略微一想,又道:“之前溪夫人的事情,毛贵人特别的上心,事情也办的利落。看样子,是个很会顺应时局的人。” “是。”左清清也这么想:“她舞跳得好,一支舞便俘虏皇上的心,哪怕只是一晚之幸,却又得了个皇嗣。运气也是极好的。聪明,又懂得顺应时局,还有运气的人,在这后宫里可不多。本宫倒是觉得,素日里咱们该留心她一些。她若真的得了个皇嗣,皇后也未必能完全将她掌控。” “姐姐未雨绸缪,当真是心细。”腾芽赞许道。 “唉,不过都是让这宫里的女人们逼出来的本事。”左清清长长叹气:“自从有了子珺,我是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只做她的母亲就好。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我稍微送些一些,旁人就会把手伸得更长,直到扼住我们母子的脖子,那时候才去筹谋就真的来不及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答应皇后,挑选妃嫔的原因。一个个的过目,虽然会很辛苦,可也能防着旁人在里面做手脚,即便不能百分之百的确保无虞,最起码能减少一些让咱们身处危险的对手。” “妹妹受教了。”腾芽是真的很佩服左清清,完全不怕麻烦。这样的事情,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碰。挑选的好如何,挑选的不好又如何,最终都是用来分享她的夫君。 “对了,只顾着杨嫔的事情,本宫倒是忘了问。”左清清沉眉,压低了嗓音:“丁贵仪只有这么个女儿,虽说是个公主,可也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公主,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公主,素日里侍奉的人并不少。怎么会好好的在御花园里看个荷花,就落水了?这件事倒是蹊跷。” “姐姐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事情挺可疑的。”腾芽有些不解的说:“我听说当时是墨殿下和佳音公主一起赏花去的。不少宫人都跟着去了。按说这样的时候,宫人是该寸步不离,可怎么会让佳音公主的船翻了……” “是啊。”左清清也是纳闷。“船翻的有些奇怪,无风无浪的。偏巧穿上的那些伺候的人,个个都不懂水性。佳音公主沉到水底,还是被皇上那位贵客所救,偏是宫里的侍卫们只顾着去救那些宫人,居然没看见公主在哪里!” “姐姐知道的如此细致。”腾芽倒是没听说这样的细节。 “嗨,你忘了,后宫里的戍卫班次原是我来安排。所以自然是和他们相熟一些。我让身边的奴才去打探一下,就知道这么多了。就是没想通,到底是什么人对丁贵仪下手,总觉得这不像是皇后所为。”左清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蹙眉道:“谁让着后宫里千人千面,千百种玲珑七巧的心思呢。”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尽心吧。”腾芽想着自己左右也是无事:“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还得劳烦姐姐费心。” “也好。”左清清高兴的点头:“我们姐妹两人分工合作,再携手并进,一定能在这宫里安身立命。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如今有了子珺,托妹妹的福,也能好挨一些。” “姐姐别这么说,姐姐帮我的地方更多。”腾芽冲左清清感激一笑。 “还真不是我的功劳,要谢你就去谢宁申去。”左清清禁不住啧啧:“他也是真的挺有本事的。居然连天花那种恶疾,都能手到病除,如此利落迅速。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倒是。”腾芽也表现很稀奇:“我和徐丽仪学了一些医术,也看过徐丽仪赠我的各种医术,都没有这样的方子流传,倒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懂那么多。” “你若感兴趣,回头让他好好教你。”左清清抚了抚自己的脸:“我呀,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只要能应付好宫里这些女人,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更羡慕姐姐,有珺殿下陪伴,日子充实有趣。”腾芽笑的甜美。 “那你也赶紧给皇上生一个。”左清清拉着她的手,笑着说:“若是个皇子,必然像皇上那么英伟不凡。若是个公主,肯定如你这般冰雪聪明。到时候,人家是勾心斗角,谋算人心,咱们就见招拆招,没事抱着两个孩子晒晒太阳,多么舒心惬意。想想就高兴。” 腾芽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只怕我还没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 “谁说的,你看看你,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左清清天眼看了看前头:“漓乐宫到了,妹妹你快回去吧。本宫也要回宫了。等闲了,请你来宫里坐坐,也看看我为皇上甄选的美女。” “好。”腾芽要向她行礼,却被她托住了手腕。 “妹妹这是做什么。”左清清阻拦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 “姐姐今日一早还是左妃,妹妹自然不会如此客气。可现下,姐姐是左惠妃了。身份不同,妹妹自然要礼敬。这不是生分,而是身份有别。妹妹也替姐姐高兴。”腾芽执意行礼。 “好嘛。这次依你。”左清清看她乖巧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那妹妹早点回去。” “好。”腾芽目送她离开,才就着黄桃的手往宫里走。“这会儿倒觉得饿了,不知道冰玉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冰玉最懂主子的心思了,一定都是主子喜欢的。” 两个人说笑着走上了玉阶。 这时候,丁贵仪却哭的眼睛都肿了。 宛心连晚膳都没顾得上用,就直接赶到她的临泉宫。“佳音如何了?” 听见皇后的声音,丁贵仪连忙抹去眼泪,急火火的迎驾:“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怎么哭成这样子?”宛心看她双眼红肿,脸上的胭脂也花了,少不得担忧:“莫不是佳音她……御医是怎么说的?” “御医说佳音那么小的年纪,落水呛水只怕会惊恐过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丁贵仪哽咽道:“好好的,船怎么会翻,臣妾实在是想不通。” “来的时候,本宫已经让人仔细去查了。”宛心走到床边,看着双眼紧闭,还攥着拳头的佳音,也是心疼的不行。“说当时船不知道怎么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原本是过不去的,谁知道硬过去,倒是翻了。船身也被石头剐蹭出了好大的痕迹。佳音当时被扣在了船下,以至于营救是戍卫都没能看见她的身影。幸亏是皇上的贵客将她救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无风也起三尺浪么!”丁贵仪心疼的不行:“多亏了皇上的贵客,否则臣妾恐怕就要是失去佳音了。” “别胡说!”宛心不禁严肃起来:“佳音是皇上的骨肉,是本宫最喜欢的女儿,福泽深厚。” 丁贵仪连连点头:“也亏得是皇上皇后的福泽庇护,佳音才能化险为夷。只是看她这样子,臣妾真想替她受罪。” “慈母之心,大抵都是如此的。”宛心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宽心,本宫会让御医用最好的药,尽心照顾佳音。你自己也要注意,千万别病倒了,佳音需要你的陪伴。” “多谢皇后娘娘关爱,臣妾感激于心。”丁贵仪有句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晚些佳音醒了,你让人来送个信儿,也好让本宫安心。”宛心起身要走。 “是。”丁贵仪犹豫再三,还是跟在了皇后身后:“娘娘,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宛心疑惑的看着她。 “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没有旁人的用心吗?”丁贵仪悬着心看着皇后。 宛心微微蹙眉,道:“这是若只是意外,伺候的人必得更当心了。若不是意外,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你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一定给你们母女一个公道。” “臣妾拜谢皇后娘娘恩典。”丁贵仪跪了下去,双手伏地,额头贴在了地上。“恭送皇后娘娘。” 第217章 痛下杀手 >> 腾芽做了些点心,趁着午膳之前给凌烨辰送来。 只是今天的九銮宫有些不一样,门口的戍卫足足添了三倍。虽然说后宫戍卫的巡查班次,她可以调空布置,可是关于羽林军以及御前侍卫,她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腾妃娘娘来了。”颂昌一脸殷勤的迎上前来:“奴才给娘娘请安。” “免礼。”腾芽温眸含笑:“皇上在忙吗?本宫做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品尝。” “腾妃娘娘来的不凑巧,皇上这时候,正在和朝臣们议政,恐怕不得空见娘娘。”颂昌如实的说。 “哦!”腾芽略点了下头:“那这样吧,本宫把糕点放在这里,若皇上得空想品尝了,劳烦你送去。” “娘娘这是说哪里话,这是奴才的分内事,娘娘放心就是。”颂昌笑着应下。 腾芽原本是想多问一句,何以今日的守卫足足添了这许多,但见颂昌有些眼中有谨慎之色,便就着冰玉的手转身走开。直到走下了玉阶,她才低声对冰玉道:“你去问问,今天早朝出什么事情了。” “是。”冰玉温和的点头,慢慢的退下。 心里有些不安,腾芽恍惚的上了马车。刚坐稳,就觉得脖颈一凉。她稍微低下头,就听见身后的人淡淡道:“想活就别出声。否则要了你的命。” “青天白日的,你入宫行刺,不见得多高明。”腾芽蹙眉:“车夫就是本宫的人,即便是你跟着本宫去了漓乐宫,也马上会被人发现。” “叫你别出声,听不懂吗?”那人的声音有些虚,看样子是不怎么有把握。 于是腾芽陷入了沉默,贴着肌肤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冰冰凉,难免叫人不舒服。可在外面伺候的奴才丝毫不觉,根本就不知道马车上竟然还有别人。 “回九銮宫。”那人忽然在她耳畔小声命令。 腾芽并没有及时的做出反应,于是刀刃几乎要割破了细嫩的肌肤。 “回九銮宫。”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显得更加焦急。 “回九銮宫。”腾芽自然是照样开口。 小川子在马车外忽然听见这么一句,不免有些诧异,但随即应下:“是,主子。” 马车掉头,车上挟持腾芽的人却一刻也不肯松懈,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这个狡猾的女子就惊动了旁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腾芽的声音很轻,足够他听见就是。 “与你无关。”那人的声音充满了谨慎,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马车很快又停在了九銮宫的门外,腾芽却不急着下车。 小川子不免好奇,疑惑的问道:“主子可是要去见皇上吗?” “不急,我小坐片刻。你们且退去一旁就好。”腾芽看挟持她的人沉默不语,就吩咐了这么一句。 身后的人没有吭声,也没有把刀逼近,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看样子,你是在等里面的人出来对吗?”腾芽心想,如果是行刺皇上,大可以行动了。毕竟拿自己当人质,想要进九銮宫,容易了许多。那些奴才根本不可能直接对他下手而罔顾腾妃的性命。 “你倒是聪明。”那男人叹了口气。 “也不见得聪明,本宫想不通你想见的人是谁。”腾芽蹙眉:“这个人和你有仇,还是对你有恩,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和他相见,还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已经说过了,与你无关。”那人有些不耐烦:“就是借你的车等一等罢了,你放心,只要你不乱来,我不会伤害你。” 听他这么说,腾芽松了口气,至少能表明,这件事和宫里的妃嫔们无关。不然那些悍妇的目标,就该是她了。 这一等,就是好半天的功夫。 腾芽只觉得坐的很不舒服,腰酸背痛的:“你若不介意,能不能换个姿势?” “你哪来的那么多话?”那人的刀再一次逼近了腾芽:“我警告你,乖乖的听话。” “这里是九銮宫,不是我不想听你的,只是马上就要午膳了,很可能会有别的妃嫔来送午膳给皇上享用。看见我的马车停在这里,不是很奇怪么?她们或许会过来请安,我总不能避而不见吧。到时候你就无处藏身了。所以我的意见是,你不如进去找你想要找的人,光明正大的去找。” “你别想诓我。”那人的手都在颤抖:“这宫里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何出此言?”腾芽不解:“莫非你和朝廷作对,却惨败过?” “你能不能……” 宫门敞开的吱嘎声,打断了那人的说话。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动静。 腾芽也不禁沾染了他的紧张,眉头蹙紧,默不出声。 “您慢走。” 颂昌的声音离得很近,腾芽不免皱眉:“你可准备好了吗?是要挟持我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她的话音刚落,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颂昌近前请安。 “腾妃娘娘,您还没回去啊?你是要见皇上吗?不如奴才这就去通传……”颂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您的宫人都不再这里?娘娘,您在马车上吗?” 说话的同时,他掀开了车帘。眼见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横在腾妃的咽喉处,吓得他嗓音陡然变尖:“来人啊,护驾!有刺客!” “有刺客?”才走出没多远的人听见这动静,利落的跑了回来。“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皇宫里行刺!” 刺客的身子一颤,一把扯坏了车帘,看见外面的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批的羽林卫迅速的将这辆马车包围起来,个个亮出了兵刃,虎视眈眈的瞪着车里的刺客。 闻讯而来的冰玉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不要伤害公主,求求你,不要伤害公主……” “冰玉别怕,没事的。”腾芽温眸道:“这里这么多人,就算是杀了我,他也走不了,若不杀我,或许他还有一条活路。” “下车。”那刺客忽然发令。 “下车?”腾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对方却执意要挟持她下车。如果他让人来驾车,带着她一路奔去宫外,一定能活下来。可偏偏,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是吓得腿软不会动了吗?”刺客冷厉的吼道。 腾芽见他这么不想活了,自然也就起身下了车。对方手里的刀一直明晃晃的在她的喉咙前。 “放开腾妃娘娘。”羽林卫首领恶狠狠道:“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会有多不客气!”挟持着腾妃,他走到背靠着马车的地方停住。 腾芽看见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但对方衣着华丽,打扮的干净整洁,看样子应该就是颂昌刚才相送的那个人。但如果凌烨辰见的人是他,又和朝政有什么关系?莫非是颂昌说谎……不,应该是凌烨辰让颂昌这么说的。 “放开腾妃娘娘。”那个衣着华丽的人居然也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哎呦,您还是……”颂昌想要拦着他,可是对方丝毫不准备退却。 腾芽直接,这个刺客,似乎就是在等那个衣着显贵的人。为了见到他,才会不惜性命,在九銮宫门外行刺。 剑拔弩张的气氛,居然是被鹰眼给破坏的。他从外头回来复命,没想到在九銮宫门外遇到这样的事情。索性是离得远,他的靶子又极准,一柄飞刀过来,正中那刺客握着刀的手。挟持着腾芽的那把刀,瞬间掉在地上。 霎时间,羽林卫如同苍鹰看见猎物一般,飞扑上来。 而腾芽顺势用手肘顶了那人的心口一下,成功的避开了他的钳制。 “腾妃小心。”忽然有个人从侧面推了腾芽一把。 腾芽猝不及防的往一边栽倒。就在这个瞬间,冰玉飞身扑过来,垫在了三公主身下。 局面太过混乱,等鹰眼赶到近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腾芽看见是那个衣着华丽的人手中的佩剑,刺穿了那刺客的心房。剑锋从他背心穿出来,眼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低落地面。“多谢这位公主出手相助。”鹰眼拱手道。 “不必客气。”那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九銮宫门外出手,只怕不要坏了宫里的规矩才好。” “方才是你推开我?”腾芽起身,还不忘把冰玉给拽了起来。一双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那个杀死了刺客的陌生人。“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秦禹,方才不过是侥幸。” “才不是侥幸呢,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是这刺客又摸出了匕首,若不是秦公子推开了公主,后果不堪设想。”冰玉顾不得疼,赶集的朝秦禹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客气了。腾妃娘娘没事就好。”秦禹松开了手,手里的佩剑还插在那刺客身上。 鹰眼走过去,嗖一下将剑抽了出来,在那刺客身上把剑擦干净递给秦禹:“公子的剑,请收好。” “多谢。”秦禹收回了佩剑,皱眉道:“在下还有要紧事,就先告辞了。” “奴才送公子出宫。”颂昌紧忙跟了上去。 “属下这就去回禀皇上这件事,腾妃娘娘不如同属下一道进宫。”鹰眼看她腾妃的脸色倒也自若,并没有受惊过度的样子,才稍微放心了些。 “不了。”腾芽摇头:“本宫的衣服弄脏了,不便面圣。冰玉也受伤了,还是先回漓乐宫吧。” “是。”鹰眼拱手,吩咐人道:“护送腾妃娘娘回宫。” “是。”忙有羽林卫走上前来。 腾芽就着小川子的手上了马车,就把冰玉扶上车:“你这丫头也是的,怎么就忽然扑上来。这样猛的压着你,万一压坏了可怎么好。” 冰玉嘿嘿的笑起来:“奴婢的命都是公主的,别说受伤了,就是要奴婢……” 腾芽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胡说。你的命是用来陪着我的,不能做危险的事情。” “是。”冰玉听着这话,心里暖暖的。“不过说起来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忽然离开了,没能陪着公主,这刺客也不敢跑到咱们的马车里来。公主,您受伤了。” “划破一点皮而已,没事。”腾芽抚了抚自己咽喉处,微微有些痛的地方。“回去敷点药就好了。” “幸亏没事,也对亏了那位秦公子。”冰玉长长出了口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就是来一趟九銮宫,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吓坏奴婢了。 “可不是么。”腾芽也是点头:“只是那位秦公子……” “秦公子怎么了?”冰玉不解的问。 闭上眼睛,腾芽把当时的情况又想了一遍,如果那刺客不下马车,而是真的挟持她离开皇宫,说不定真的能活。他却偏要下车,还让自己站在秦禹面前,也就是说,隔着她,刺客和秦禹也是面对着面的。秦禹当时的眼神……有点看不明白,到底他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 “公主,您没事吧?”冰玉看腾芽忽然一言不发,不禁紧张起来:“是不是还为方才的事情心有余悸?您别担心,现在有羽林卫护送,不会再出事了。” “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觉得那刺客和秦禹好像是相识的。”腾芽有这样的感觉,心里就更加不踏实了。“如果他们真的是相识的,一个人入宫面圣,一个却冒险挟持我相见,那不是很奇怪么?” “是有点奇怪。如果真的是相识的,秦公子只要说一声是误会,又或者那人在宫外等着秦公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冒险入宫,连命都丢了。”冰玉想不明白。“再说,秦公子可以阻止旁人动手,更不必自己下手,杀了刺客啊。除非他们有仇!” “又或者,这个人的出现,会坏了秦公子的事……”腾芽总觉得这个秦禹不简单。“对了,你不是去查问,今天早朝,有没有出什么事?” “奴婢问过御前的人,说是尤青松和溪思淼因为政见不和,在朝廷上大动干戈,大臣们纷纷站队,闹得好不愉快。而左相一直缄默不言,任由事情发展。最后使得早朝不欢而散。”冰玉长叹了一声:“不过朝政上的事情,皇上天纵英明,一定是会解决的。奴婢只是不明白,溪夫人和尤昭仪都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有什么必要互相争斗,毕竟人是回不来了。” “其实,去了的人才是解脱。活着的人,只是绵延着苦楚难以自拔。”腾芽忧心忡忡的说:“近来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信鬼神,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奴婢知道公主不信鬼神,可是公主的直觉一直准的可怕。之前您也有过类似的预兆,不就出事了么!”冰玉的心突突的跳:“要不,咱们去找左惠妃娘娘说说,看看能不能先预防……” “别了。”腾芽摇头:“左惠妃要照顾二殿下,又要应付皇后吩咐的差事,已经疲于分身了。只不过是我的预感罢了,没有什么要紧的。” 她的话音刚落,听见外头有谁奔跑的脚步声,先开车帘就看见黄桃急火火的迎上来:“主子,您没事吧?” “你放心,我没事。”腾芽微微一笑:“倒是冰玉这丫头,为了护着我,扑出来自己受伤了。你先上车吧,咱们回宫去。” “奴婢已经吩咐人去请了御医。”黄桃看见腾芽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就着小川子的手上了马车。“主子,裕王侧妃来了,正在宫中等候。” “你是说静夜来了。”腾芽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帮她找孩子的事情,居然办了一半,就给忘了。“都是我不好,去了一趟宝华寺把要紧的事情给忘了。” “她总是不请自来的来麻烦人,主子何必管她这么多事。”冰玉还是打心底不能原谅静夜。 “我明白你的心思。”腾芽握着她都是手,慢慢道:“从前我也是这般信任过一个人,可是他的话,并没有对我兑现。我当时也怨恨过,伤心过,甚至觉得失望。但是当我走近他,看见他要面对的这些事,他的要应付的每个人,我忽然觉得,是我不够体谅他的苦衷,如果他能选,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辜负我。” 想起凌烨辰自己经历的一切,腾芽把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其实站在静夜的角度,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不能选。并且,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裕皇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负了英乔姐,又是负了静夜。她的孩子,到现在都找不到,裕皇叔却似乎并没有怎么着急……” 说到这里,腾芽忽然就开窍了:“莫非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怎么了?”冰玉疑惑的看着她。 黄桃却有些懂了。 “不管怎么说,往后别因为以前的事情责怪她了。”腾芽拍了拍冰玉的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皇祖母如今也在遥远的地方,静默的过日子,那些好的坏的,终究随风。让这些愁苦填满了自己的心,就装不进去美好的东西了。” “是。”冰玉用力的点头:“只要是公主说的,奴婢都会照办。” “我就知道你是最乖巧的婢子了。”腾芽捏了捏她的脸:“你放心,等你满十八,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不。”冰玉摇头:“别说是十八二十八,就是三十八奴婢也不要嫁人,一辈子只会守在公主身边。” “傻丫头。”腾芽卷起了唇角。 秦禹出了宫,上了早就等候在宫外的马车,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非要入宫去找你,你看见他了没?”驾车的人蹙眉问了一句。 秦禹猛的拔出剑,锋利的部分抵在那人的后脖颈:“你见过他!你明知道我不会再见他,你居然还让他入宫去见我,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你敢用剑对着我!我可是你哥!” 秦禹叫着劲,好半天才收起剑:“我不管你是谁,你不听我的,我都不会饶了你。” “你敢!”男人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一条疯狗,我让他别去,他怎么都不肯听。谁让你之前就不肯见他的,你去见了他,把事情都说清楚,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走吧。”秦禹不想再听这些话:“回府。” “那你到底见到他没有?” “见到了,也见不到了。”秦禹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那种痛,像是腐蚀着自己的骨头一样,让他痛的锥心。“我杀了他。” 驾车的人猛的一拉马缰,整个人马车戛然停止。 秦禹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幸亏用手抵住了他的后背:“你发什么疯?” “你说什么,你杀了他?”他转过脸来,蹙眉看着秦禹:“你在宫里把他杀了?” “他挟持了腾妃,在九銮宫门外等着我。”秦禹绷着脸,一字一句都说的特别铿锵:“我不杀了他,难道由着他坏了我的好事?由着他毁了我这些日子的筹谋?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 “杀得好。”男人转过脸去,重新驾车。 秦禹再没有说话了。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怕一开口,就哽咽的止不住。他曾经以为,背弃他,已经是这世上最坏的结局了。却从来没想过,这事情竟然还会坏到这个地步。他居然亲手杀了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将剑刺了过去,一箭穿心,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秦禹……” “嗯?” “你后悔吗?” “你想死吗?”秦禹没好气的冲他嚷道! “我是怕你会因为这个人,半生难宁。” “我的事不要你多嘴。”秦禹咬牙切齿的说:“管好你自己的嘴比什么都要紧。” “那……你就想想,是谁逼着你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你要把你的怨恨,都放在他身上!” “腾妃?皇帝?”秦禹冷笑了一声:“还是你和父亲?你们哪个人没有逼我?包括他,若不是他咄咄相逼,追到了宫里去,我怎么会下狠手!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我再也不想听见和他有关的任何事。” “随便你。” 马车继续前行,车轱辘每转动一下,都像是碾在秦禹的心上。痛不可止! 第218章 无事不来 >> 婢子葐儿笑眯眯的走进来,朝丁贵仪行礼道:“启禀贵仪娘娘,外头的奴才刚传来的消息,说秦禹公子入宫了。” “太好了。”丁贵仪温眸一笑:“这几日就听说秦禹公子经常入宫面见皇上,可是佳音的病没好,本宫也没有心思顾及。眼下佳音总算是好利索了,本宫自然要好好谢谢这位秦公子,多亏他救了佳音。” “娘娘心善,知恩图报。只是不知道娘娘预备怎么谢这位秦公子?”葐儿歪着头笑。 “嗯!”丁贵仪饶是一想,便道:“金银俗物,都不足以报答秦公子的救命之恩,本宫族中有个表妹,是本宫姑母的女儿,前些日子家书来,姑母还托本宫给她找个好归宿,这不是就正好遇见了。” “娘娘说的是呢,那秦公子一表人才,身手不凡,且能成为皇上的贵客,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若是能促成这段姻缘,一定是千古佳话,娘娘也是做了一回月老,功德无量呢。” “是啊。”丁贵仪笑的合不拢嘴:“你赶紧替我梳妆。等下咱们就装作是去给皇上请安,凑巧提一提这事。” “是。”葐儿紧着给丁贵仪装饰了一番,又重新扑了粉。 丁贵仪看着镜子里芙蓉色的两腮,满意点头:“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是。”葐儿吩咐人准备了轿子,直接往九銮殿去。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瞧见通麟殿前格外热闹。丁贵仪不由得感叹:“本宫被册封为贵仪的时候,就是这样热闹。如今宫里又多了一位左惠妃,溪夫人倒了之后,皇后之下就只有她和腾妃位分最高。皇上册封她为正二品的惠妃,无疑也是看在她诞下皇嗣的功劳上。” “娘娘说的是。”葐儿压低了嗓音,轻轻的说:“左惠妃娘娘有孕的时候,宫里曾经传言,她的孩子生不下来。加之她自己那样的小心,还从宫外请了神医来近畔照顾。更加印证了谣言的真实。可谁能料到,神医就是神医,珺殿下虽然是早产的,如今也生龙活虎,母以子贵,左惠妃自然更得几分恩宠。” “是啊。”丁贵仪不免长叹一声:“到底是我没有诞下皇嗣的福气。不过没有就没有,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有佳音陪在我身边,不是一样很好么。” “公主生的如花似玉,又聪明伶俐,皇上也喜欢的不得了呢。奴婢倒是觉得贵仪有福气才是真的。”葐儿笑弯了眼眉。 丁贵仪用力的点头:“这话你倒是说的极对。本宫的母家原本就远在千里之外,位分也不过是个贵仪,如果真的诞下了皇子,有没有本事应付这些勾心斗角的人心还是个问题。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这是叫人害怕……索性只是个女儿,本宫既不必担心女儿被人夺去抚育,也不用担心她们会像防着狼一样防着本宫的孩子。到底免去了不少风波。” 说话的功夫,九銮宫已经到了。 葐儿先下了马车,由着内侍监搁下垫脚,才扶着丁贵仪慢慢下来。 听见外头的动静,颂昌就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贵仪娘娘来了。” “是啊。”丁贵仪笑得合不拢嘴:“佳音的身子骨好利索了,我这不是高兴么,就赶紧来禀明皇上。” “那可真是太好了。”颂昌也跟着乐呵:“只是贵仪得在外头稍后片刻,皇上这时候正在会客,奴才要先进去通传一声。” “会客?”丁贵仪故意显出不知情的样子:“那倒是我来的不巧。只是皇上所见的,莫不是那一日救了佳音的贵客吧?” “贵仪娘娘一猜就中。”颂昌温眸笑道:“那娘娘稍后片刻,容奴才去通传。” “好。”丁贵仪站在原地,看着颂昌进去,唇角飞扬。若是能和皇上器重的人成了亲戚,往后在皇上面前也能多些话说 不多时,颂昌就返了回来:“皇上有请丁贵仪内殿说话。” “好。”丁贵仪松了口气,只要能见到皇上和秦公子,这事情就没准能成。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快步走进了内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丁贵仪幽幽一笑。 “丁贵仪娘娘安好。”秦禹拱手行礼。 “秦公子不必客气,上回你救了佳音,本宫还未曾向你致谢。”丁贵仪满面的温和:“倒是今日正好遇着,佳音康复了,臣妾特意过来禀明皇上。凑巧公子也在,本宫代替佳音谢公子救命之恩。” “贵仪实在客气。”亲属连忙还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莫要挂怀。” “秦公子不但救过佳音,也救过朕。”凌烨辰倏然开口,语气微微有些顾虑:“朕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入朝为官。以你的聪慧才学,加之独到的见解,一定会在朝中有一番作为。” “皇上这么说,在下当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朝堂之上,却不缺的便是在下这样的读书人。何况,皇上您是知道的,在下志不在此。侃侃而谈倒也无妨,若皇上真的将朝政要事交给在下去做,那恐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怎么会呢。”丁贵仪温眸道:“秦公子谦和有礼,文质彬彬,一看便知道是饱读诗书,才学之辈。只是朝政上的事情,臣妾不懂,不好多嘴,臣妾倒是有一件小事……” 丁贵仪满眼温柔的看向皇帝,得到皇帝的允准之后,她才笑吟吟的开口。“臣妾的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昔年来皇城里小住,都是姑母的照顾。姑母家里有个女儿,我的表妹,算算年纪,也有十五了。不如改日接她来宫里小坐片刻,也好瞧瞧……宫里御花园的景色。” 她这么含蓄的说了一下,凌烨辰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朕倒是觉得极好,只是不知道……这御花园里的景色足不足以让人赏心悦目。秦公子,你也来过好几回,每每却直接入九銮宫,想必还没有机会观赏精致,倒不如找一天,一同走走。” 秦禹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拱手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御花园毕竟是天家花园,在下一介草民,恐怕不能擅自出入。只怕会辜负了皇上与贵仪的一番美意。” “怎么会。”丁贵仪温婉道:“御花园虽然是天家花园,但秦公子乃皇上的贵客,自然是可以一游的。那不如就让臣妾来择一日,请公子好好游玩一番。” 不等秦禹说话,丁贵仪便行礼道:“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不耽误皇上与公子说话。” “好。”凌烨辰微微颔首:“朕得空去看你和佳音。” “是。”丁贵仪满心的温软,笑着退出了内殿。 秦禹虽然也笑着,可是脸色到底有些不好看。“皇上,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也告退了。” “也好吧。”凌烨辰温眸道:“贵仪是个热心肠,想着你救过佳音才会由此举动,你莫要见怪。” “在下不敢。”秦禹拱手道:“贵仪一番好意,只是在下清楚自己的身份,恐怕会辜负了这番好意,所以……还请皇上转告贵仪,御花园,在下便是不能来了。” 凌烨辰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好。” “在下告退。”秦禹行了礼,快步走出了殿去。 这时候,凌烨辰让颂昌把鹰眼给叫了来。 “朕让你出宫去查关于秦禹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凌烨辰凝眸看着他。 鹰眼蹙眉道:“秦禹此人十分的神秘,接他出宫的马车总是会在一间宅子停下,将他搁下再离开。但是那宅子看上去,似乎不怎么简单。属下的人几次想要一探究竟,都被宅子里的人发现了端倪。秦禹则从容的在宅子中出现,反倒是弄得属下不好去查了。” “那宅子是何人所购,也查不出?”凌烨辰蹙眉:“户籍上秦禹可还有什么亲人?” “宅子就是秦禹的名字。”鹰眼无奈道:“秦禹自幼和母亲一起生活,只是数年前,他的母亲辞世,从此便再无亲眷。背景相当的干净利落。” “你都查不出别的什么,那还真是很干净。”凌烨辰沉眉道:“罢了,他若是要害朕,当日就不会救下朕。” “属下并不是怕他会加害皇上您,而是怕他目的不纯。”鹰眼有些局促道:“他入宫的次数并不多,一次救了佳音公主,一次救了腾妃娘娘。如果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只是属下想不明白,皇上已经开口许他官职高位,若是为此而来,他又何必拒绝。” “是啊。”凌烨辰也觉得奇怪:“这个人,似乎是为什么而来,可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呢?” “既然眼下还看不透,那属下会继续盯着他,直到弄清楚整件事。”鹰眼话锋一转,又道:“至于那一日被秦禹所杀的刺客,身份已经核实。他是鲜钦人,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将也就罢了,居然还背叛了自己的将军。鲜钦已经对他下了缉杀令,却没想到,人居然死在咱们的皇宫里。” “唔。”凌烨辰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且去吧。” “是。”鹰眼拱手:“属下告退。” 这时候,颂昌才又走了进来。 “都这么晚了,朕还真是有些饿了。”凌烨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传午膳吧。” “皇上,您忘了,今天是左惠妃娘娘的册封礼。”颂昌饶是一笑:“原本是要早些行礼的,但是内务局说今日行册封礼有利娘娘与珺殿下,所以就挪到今日。” “哦,对。”凌烨辰一拍脑门:“你不说朕都忘了。那就摆驾去碧波宫。左惠妃请过安之后,朕再去她宫里用午膳便是。” “奴才这就去准备。”颂昌欢喜的退下。 凌烨辰这时候才闭上眼睛,眉心微微蹙紧:“国事繁重,家事也不轻松。朕还真是有些怀念在盛世的日子,虽然辛苦,心却不累。” 这个时候,芽儿在做什么呢? “阿嚏——”腾芽赶紧用绢子捂住口鼻:“外头是刮凉风了吗?” “噗嗤。”冰玉笑出来声来:“这哪里是挂凉风啊,明明就是皇上思念公主了。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念叨着呢。也亏得是公主您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着奴婢们刺绣,怎么也不去九銮宫陪皇上用午膳?” “你忘了,今天是左惠妃娘娘行册封礼的好日子,皇上这时候多半是去了皇后宫里。容后,自然是要陪着惠妃回绿水宫。” “说的也是,奴婢居然忘了。”冰玉揉了揉脑仁,将手里的针别再绣布上:“奴婢这就去查看一遍先前准备的贺礼,确保不会出岔子,再让小河子送去绿水宫。” “好。”腾芽温眸点头。 “主子。”外头是小河子的声音。 “刚说起这猴崽子,他就来了。”黄桃笑着扬声:“进来回话。” 小河子这才推门走进来,躬身道:“主子,毛贵人求见。” “这中午头的,毛贵人来做什么?”冰玉一脸的稀奇:“再说她怀着身孕,这么热过来不觉得辛苦?”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桃也将手里的绣活搁下。“奴婢把这里收拾一下,主子是要在这里见她,还是在偏殿?” “就在这见吧。”腾芽看了一眼外头:“走来走去的也热。” “好。”黄桃连忙起身,召唤了几个丫头过来,把房里的东西归置整齐。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灵巧的婢子就扶着大腹便便的毛贵人走了进来。 “臣妾给腾妃娘娘请安。”毛凝尽量端正的行礼,只是动作有些笨拙。 “免礼。毛贵人有孕在身,黄桃,赐座。”腾芽温眸看着一身杏色裙褂的毛贵人,饶是一笑:“贵人走的热了吧,本宫这里有冰玉做的酸梅汤,给你解暑可好?” “多谢左妃娘娘。”毛凝笑着坐下。 冰玉则转身出去,不一会就端了两盏酸梅汤送进来。 “这大热的天,什么时候过来不行,怎的毛贵人偏要顶着太阳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腾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的脸色温婉柔和,倒没看出焦急之意。 “臣妾原本是想晚些时候再过来,又怕……又怕皇上会来陪伴娘娘,臣妾过来多有不便。所以就这时候来了,如此冒昧叨扰,还望娘娘恕罪。”毛凝瞥了一眼身边的婢子雪花,道:“把那东西拿来,给腾妃娘娘过目。” 雪花连忙走上前去,恭敬的把东西呈于腾芽面前。“请腾妃娘娘过目。” 黄桃接了一手,转身递给腾芽。 腾芽拿在手上的,是一块颜色瑰丽的绸缎。 这绸缎拿在手上,又软又轻,很是舒服,且上面的绣着梧桐花,技法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娴熟的绣娘之手。 “这缎子有什么不妥吗?”腾芽不解的问。 “这是今早晨才送到臣妾宫里的一匹缎子。臣妾见识浅薄,未免有所疏忽,还是想请腾妃娘娘过目。”毛凝的脸色有些尴尬,一双眼睛充满期望的看着她。 “这缎子有什么不妥吗?”腾芽不怎么明白的问。 毛凝轻叹一声,道:“腾妃娘娘别介意,兴许您是来自盛世,所以才不甚了解这料子。臣妾自幼是在邻国长大的,所以对这样的料子有所耳闻。如果臣妾没有看错的话,这料子是当年先帝封赏后宫,订购的一批料子。听闻这些绸缎,又薄又软,却能浮在水面上,不容易透水。随意哪怕是雨天穿着,也能保持缎子该有的华丽柔和,突显华贵大气。且……” “毛贵人欲言又止,看样子是这缎子背后,有些故事?”腾芽侧首,示意黄桃领着宫人退下,才对毛凝道:“你且慢慢说就是。” “是。”毛凝微微蹙眉,小声道:“如果臣妾没记错,绣着梧桐的缎子,正是先帝赐予当时凌夫人的缎子。凌夫人得到缎子,还没来得及制成衣裳,宫里就发生了变故。于是凌夫人携着幼子,逃离邻国……这样的东西,忽然在后宫里出现,还送去了臣妾那里……腾妃娘娘请恕臣妾多心之罪,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这缎子又当如何处理?臣妾总不能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皇上若是看见了……” “毛贵人果然心思细密,且熟悉邻国之前的种种。”腾芽温眸看着她,没想到小小的一块料子,居然扯出了那么多故事。“既然你发觉这料子,便送还内务局,本宫自然会吩咐杨嫔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不要再拿出来就是。” “娘娘思虑周全。”毛凝却仍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怎么?”腾芽不解,与她对视的时候,只看见眼神的复杂。“莫不是还有什么不妥吧?” “这料子还没来得及做成衣裳,先帝就驾崩了。凌夫人也就是太后,带着幼子离开邻国,也算是背井离乡。这东西不管多么华贵,也是不祥之兆。臣妾是怕,当年的料子不止这一块,眼看着就是皇上的寿宁节,万一有妃嫔穿着这样的料子出席,被朝臣或者是皇族的王爷们发觉了,岂不是要坏事……” 腾芽这下子就明白了毛贵人的用意,原来是用一块当年的料子,来她这里兜售人情。“毛贵人果然心思细腻。若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寿宁节上,那本宫就成了不敬先帝,忤逆皇上的罪妃了。” “臣妾并无此意。”毛凝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只是……” “你坐吧。”腾芽示意黄桃扶着她坐好。“你这样替本宫着想,防患于未然,等同于是替本宫解除了一次危机。本宫应当谢你才对,怎么会有怪罪之意。你放心,这样的料子,本宫会彻查清楚,确保不会出现在寿宁节上。你的好意,本宫也会铭记于心,往后若你有什么需要本宫帮衬,只管来告诉本宫。” 毛凝脸上欣喜,眼底涌起了感激之意:“多谢腾妃娘娘厚爱。臣妾孤在宫中,有娘娘这句话,就已经很感激了,并不敢有别的要求。” “冰玉,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是本宫从盛世带来的嫁妆。”腾芽朝冰玉忘了一眼。“你去拿来,让毛贵人带回去,将来给腹中的孩子雕刻玉佩,或者别的什么配饰。” “是,奴婢记得那块玉石,这就去找出来。”冰玉随即退下。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臣妾愧不敢受。”毛凝粉扑扑的脸上,欠着笑容。“臣妾能仰仗腾妃娘娘的关怀,已经心满意足。” “玉石是给你腹中孩子的,你替孩子收下便是。”腾芽有些闹不明白这毛贵人了,按说是皇后抬举她,让她去侍奉皇上。她只要好好的帮衬皇后办事,自然有她的好。可是她总是三番两次的来帮自己,明显是不顾与皇后的恩情了。这一点,倒是让腾芽看不明白了。 “如此,臣妾谢腾妃娘娘美意。”毛凝起身再次行礼:“臣妾告退。” “黄桃,好好送毛贵人。”腾芽看着她走路有些笨拙的样子,微微勾唇。 冰玉很快就将玉石找出来了,打发小河子追上了毛贵人,交给了她的婢子雪花,才返回来复命。“公主真是不心疼,那么好的羊脂玉料,怎么就给了毛贵人。她不过是来投诚的,可未必就真的是诚心。奴婢总觉得她不可信。” 黄桃也赞成冰玉的说法:“可不是么,一面受了皇后的恩惠,一面又来讨好主子,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心思若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也确实让人担心。” “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腾芽蹙眉:“不过她说的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可真的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 “主子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黄桃见腾妃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便心中有数。 “你们附耳过来,我的确是有个好主意。”腾芽在两个婢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幽幽笑道:“后宫已经没了两个人,剩下的得势的,还有几个有这样歹毒的心思,想也能明白了。若是不给她点教训,还真当我不敢动她分毫呢!” “那就让她再得意几日。”冰玉笑容可掬的说:“有她哭的时候。” 第219章 不出所料 >> 这一日的皇城,格外的热闹。 皇上的寿宁节,王宫贵胄,得脸的臣子,先后入宫为皇上贺寿。 “这一早晨车水马龙的,迎来送往,简直没有一刻安宁。”左清清依靠在软榻上,逗弄着自己的孩子,微微叹气。“本宫听见那些冠冕堂皇的奉承之言就头疼。给皇上掰过寿,就赶紧回来了。由着皇后在那边笑靥如花的去应酬好了。” “娘娘的话也对,但是奴婢总觉得……”樱桃咬了下唇瓣,道:“您被册封为惠妃,是这宫里除了皇后最显贵的妃嫔了。若这个时候少了您在,旁人恐怕会心生疑窦,还当是这宫里又有什么变数。” 左清清饶是一笑:“我从前也很在意这些,觉得不能输给皇后分毫。哪怕她是正宫娘娘,有皇上的恩宠,我也能与她比肩。只是历经生死,试过这么一回,我就不想这些事了。我风光无限如何?能成为与皇后分庭抗礼的人又如何?你且看着吧,府里很快就会送新人进来,不知道又是族中的哪位妹妹。” “主子别这么说啊。”樱桃瞟了门外一眼,此低低的说:“如今主子有了皇上的第二位皇子,府中……也会顾及到这些的。” “他们只会顾及到我要照顾子珺,未必能有功夫继续把持圣宠。而且他们也很明白,我生下这个孩子,伤了身子,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想到这里,左清清不免有些难过:“而我的孩子毕竟是早产的孩子,如若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年的用心不就都白费了么。所以,万全之策,就是趁着皇上还肯来我这里看看,趁我的恩宠还没有完全消退之前,培养出一个能取代我的人来,替我继续完成他们的心愿。” 樱桃听了这话,特别的伤心,却不敢显露出来。“奴婢自幼就在主子身边伺候,入宫后,虽然被皇后娘娘调教过数月,可从来就只认您这一位主子。府里的事情,奴婢不能多嘴,但奴婢愿意竭尽所能为主子分忧。” 说到这里,樱桃的眼底闪过一丝凉意:“如若主子不喜欢,无论府里送进来的人是谁,奴婢都会做的干净利落。” “不必。”左清清深吸一口气,沉眸看着樱桃:“如若是从前,我会点头,可是现在不想这么做。” “主子……”樱桃心疼的不行,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我失去斗志,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左清清温眸道:“也怕左家还有更出色的女子,能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则会沦为弃子,秋扇见捐被他们遗忘在这样的深宫之中。” “主子美艳绝伦,秀外慧中,根本就是左家女儿里的翘楚,就算是这深宫之中,也没有谁能比肩。府里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樱桃替她寒了心,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你看你呀,我都不难过,你怎么还掉泪了。”左清清拿了丝绢递给她:“赶紧擦去,今儿可是皇上寿宁节,若叫人看见,生出些许是非就不好了。” “是。”樱桃赶紧接过绢子,抹去了眼泪,佯装无所谓的笑了下。 “可还记得溪夫人么?”左清清抿唇:“本宫听闻,她离开的当晚,溪思淼曾经入宫。” “主子的意思是溪思淼了解了自己的女儿?”樱桃之前没想过这个,忽然听左惠妃提及,心突突跳。“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就算溪夫人这几年没有得到皇上多少恩宠,可入宫之前的十数年,溪夫人总是在他身边殷勤孝道的侍奉过吧。骨肉血亲,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本宫听闻,溪夫人的脸上有些淤青的痕迹,像是被人掐着灌下毒药一样。”左清清长叹一声:“若我有如此之日,你说父亲会不会特意深夜入宫,也送我一程?” “呸呸呸!”樱桃只觉得晦气:“主子您赶紧吐出来,拍木头,奴婢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不过是假设而已。”左清清看她的眼泪又掉下来,只好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呸呸呸,拍木头了。这样总行了吧?” 樱桃背过脸去,还是泪落如雨。 “傻丫头,你别担心。我不为我自己,我不为左家,我也会为我的孩子着想。为了子珺,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左清清看着孩子的眼睛,轻轻的凑过去。自己的唇瓣轻轻贴在孩子小巧的鼻尖上,那透亮的眼睛仍然睁着。 左清清看的心酥软了:“子珺,娘有了你,什么都足够了。” 樱桃听着她柔软的声音,默默的走出了厢房,泪水再一次涌出眼眶。 午膳安排在九銮宫的正殿。能亲来为皇上贺寿的,自然是皇上看重的妃嫔,以及为数不多的皇室宗亲。 腾芽和杨嫔早早就过来了,不为别的,只为看着作茧自缚的人如何露出狰狞的面目。 “这是臣妾入宫之后,第三回为为皇上贺寿。”宛心最先起身,朝皇帝道:“臣妾恭祝皇上龙体安泰,宜安百益,万岁万福。臣妾先干为敬。” “好。”凌烨辰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妃嫔们自然也都端起了酒杯,个个笑逐颜开。 “旁人也罢了,倒是毛贵人,你身子重,可不能沾酒。”宛心的目光落在毛凝身上:“你自己可要当心。” 毛凝连忙就着雪花的手起身,温眸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杯子里的,只梅子汁。” “那就好。”宛心温眸道:“算算日子,再有三四个月,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这天是渐渐冷起来,你要好好保重。快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眷顾。”毛凝随即坐好。 凌烨辰凝眸道:“皇后事事尽心,实乃朕的福气。” 闻听此言,宛心一脸欣喜的说:“臣妾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其余的妃嫔也开始向皇上敬酒,倒是左清清有些不在状态,心里总惦记着子珺,根本无心歌舞。 腾芽也显得与这热闹格格不入,沉静在自己的喜乐之中。 “微臣也敬皇上一杯。”齐王端起了酒杯,朝凌烨辰行礼:“微臣刚从封地返回邻国,一路上见邻国百姓安居乐业,便知是皇上励精图治的缘故。臣恭祝皇上万岁万福。” “皇叔有心了。”凌烨辰端起了酒杯:“皇叔在封练兵带将,固守一方安宁,朕十分欣慰,也敬皇叔一杯,谢皇上。” 杨嫔坐在腾妃身边,凝眸道:“腾妃娘娘在想什么,好似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也没什么,不过是惦记一些事。” “齐王妃这身衣裳倒是好看。”皇上和齐王聊的热络,宛心自然要趁机笼络齐王妃。 “多谢皇后娘娘赞誉。”齐王妃笑容可掬:“妾身倒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妆容格外精致,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齐王妃真会说话。”宛心笑的合不拢嘴:“碧桃,把本宫吩咐人准备的糕点端去给诸位王爷和王妃尝尝。对了,听说左惠妃也准备了几道小菜,不如一并奉上。” 左清清这才回过神来:“亏得是皇后娘娘提醒,不然臣妾都忘了。樱桃、杨桃,快去。” “是。”两个婢子乖巧的走上前去,将预先准备好的小菜一并端了上来。 樱桃刚走到齐王妃面前,还没来得及把小菜放下,就看见齐王妃一脸的诧异。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道:“王妃请慢用。” “且慢。”齐王妃的目光落在樱桃的裙摆上,蹙眉道:“你的裙子……” “怎么了?”一旁的穆王妃疑惑的看着她:“这婢子的裙子是有什么不对吗?怎的齐王妃这样好奇?” “八嫂仔细看看。莫不是我喝多了酒,有些眼花。”齐王妃没敢直截了当的宣之于口。 “你过来。”穆王妃对樱桃道:“让我瞧一瞧。” “是。”樱桃的心里尤溪不安,不时的扫了左惠妃一眼。 腾芽犹如不觉,自顾自吃着面前的菜。 “你这裙子的料子是哪里来的?”穆王妃看过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内务局送来绿水宫的衣料,因为主子不喜欢这个颜色,就赐予奴婢……”樱桃有些心慌。 “内务府怎么可以出这样的纰漏!”穆王妃顿时就不高兴了。“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料子做成衣裳,简直岂有此理。” “怎么了?”穆王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王妃:“什么事情小题大做?皇上面前,也不怕失礼吗?” “王爷,您看看这婢子的衣裳用的是什么料子!”穆王妃气鼓鼓的说:“那可是当年先帝特意千金购置的最软丝绸,就是为了赠予凌夫人,可丝绸才运到邻国当日,先帝就……” “闭嘴。”穆王脸色一沉:“不要在这样的时候说起这事。” “是。”穆王妃赶紧闭嘴。 宛心已经胆战心惊的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樱桃,你的料子是哪来的?” “是内务局送来绿水宫的,本是送给惠妃娘娘,可是娘娘不喜欢,就赏赐了奴婢。”樱桃红着眼睛,十分担忧自己会害了自家主子。可若不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凌烨辰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纵然没有做声,可想起当年的事情,他还是满心的痛楚。如果不是父皇忽然驾崩,他可以和母妃一直在父皇的庇护下,过简单舒心的日子。他可以陪伴在父皇身侧,替他研磨,为他读大臣的折子,还可以让父皇手把手的教他写字…… “去传内务局的管事公公过来,本宫要查问清楚这件事。”宛心直接了当的将矛头指向内务局的宫人,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显出端惠来,撇清自己,让皇上不会产生她怀疑腾妃揭发腾妃的顾虑。 “我看就不必了吧。”左清清凝眸道:“今日家宴,且先让樱桃退下就是。这件事情容后,臣妾会向内务局查问清楚的。” “左惠妃的意思本宫明白,可这件事情怕是不这么简单。先皇遗留下来的,赠予凌夫人也就是太后的绸缎,居然穿在一个宫婢的身上。这明明应该是封存之物,怎么会轻易就在宫中出现,这不是太奇怪了么!内务局的宫人,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宛心气的不轻,脸色大变,伴随着说话,还不时轻轻咳嗽起来:“请皇上恕罪,都是臣妾无能……只是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彻查此事!” 原本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凌烨辰此时,心情颇为不好,便随意颔首。 齐王一言不发的喝着酒,倒是穆王,眉目之间透出疑惑的样子。两位王妃则一脸的正经,却都等着看好戏。 “传内务局的管事公公。”颂丰赶紧着人去办。 随后,宛心将多余的宫人都打发了去,可戍卫却一名都没有撤。内殿上,多事身上带着武器的羽林卫,叫人看着心里十分不安。 “几位王爷、王妃请见谅,都是本宫驭下无方,才会闹出这样的事端,容后事情处理好,本宫再向诸位赔礼致歉。”宛心一脸诚恳的样子,叫人挑不出毛病。 “无妨。”穆王沉眉道:“都是一家人,事关先皇兄长,本王也想弄清楚究竟。” “多谢穆王体谅。”宛心这安心落座。 不多时,内务局的总管就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各位……” “好了。”凌烨辰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了当的对宛心道:“不是要问么?” “是。”宛心心里暗暗高兴,皇上越生气,某人只怕就越要倒霉了。“你且看看樱桃身上的衣料,这是怎么一回事?” 内务局总管一脸迷茫的看了樱桃一眼,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奴才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怨不得会出这样的差错呢。”齐王妃啧啧道:“这个奴才,居然连先皇预备御赐凌夫人价值千金的绸缎都不认得,怨不得会随意的送去左惠妃娘娘宫里。” 一听这话,管事太监吓得腿肚子转筋,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明鉴啊,奴才冤枉啊。奴才纵然有豹子胆,也不敢动封存在库中的先皇御赐之物。何况这段日子,内务局送什么样的东西去各宫,都要经过腾妃娘娘的安排,奴才谨慎的帮衬着去办,可不敢擅自做主啊。” 他这番话,算是把腾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左清清心头一凛,蹙眉看着皇后。好高明的手段,用自己的婢子,去陷害腾妃。若陷害的成,除去一个眼中钉极好,若陷害不成,也能顺便的挑拨自己和腾妃的关系。 想到这里,左清清自然是坐不住了。她皱眉起身,恭敬的朝皇帝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命腾妃想出为皇上筹措银子的办法,腾妃这才希望能将内务局经年不用的东西利用起来,达到撙节用度,减少宫中开支的目的。可是臣妾是了解腾妃的,她办事一向谨慎周到,就算要省银子,什么改动什么不能动,她一定心中有数。这次的事情,想必是其中哪个环节疏漏了,臣妾并不相信是腾妃故意开启了先帝朝封存的东西,还请皇上明察,切莫让妹妹受屈。” 宛心见左清清如此殷勤,自然也不甘落后,她也起身,走到凌烨辰面前,端正行礼。“皇上,左惠妃说的不错,腾妃办事一向谨慎细致,断然是不会这样不知轻重的。臣妾以为,杨嫔一直在内务局替腾妃盯着这些事情的安排,倒不如问问杨嫔看是不是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杨嫔一听皇后见风使舵,把责任往她身上推,顿时一脸的委屈。“请皇上皇后明鉴,臣妾在内务局打点的这些日子,每一笔东西的进出,都有详细的记录,何时何地何人送到哪一宫,是宫中的何人接手,腾妃娘娘都吩咐臣妾逐一记录,绝对不会有疏漏。这些内容,腾妃娘娘都是要过目的,如果臣妾有所疏忽,腾妃娘娘会及时指出,让臣妾马上更正。且臣妾从未开启过先帝朝封存之物,记录册上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记录,臣妾也从未听腾妃娘娘说过关于封存之物的开启,和分发,这些,臣妾记录的册子都可以验证。” “这就怪了。”齐妃诧异的不行:“既然腾妃没有过这样的命令,下面的人也没做过,那封存的东西怎么会跑出来,还穿在一个婢子身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穆王妃连连点头:“说的是呢。这料子总不会自己长腿跑出来吧?” 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恭敬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怕是要向腾妃查问一二了。” 凌烨辰的目光虽然冷,可是看着腾芽的时候,他眼底并没有疑色。“腾妃,你便说说罢。” “是。”腾芽这时候才不慌不忙的起身,走上前去行礼道:“启禀皇上,臣妾从未下令开启封存之物,作为撙节裁剪所用。臣妾能用的,都是一些寻常的东西。要紧的东西,都在库里存着,别说拿出来送去绿水宫了,那贴着皇家御印,被封存的箱子,臣妾连打开的胆子都没有,这里面想必是有些误会的。” “说的是呢。”左清清忙不迭顺着往下说:“既然是贴着封存御印,那就表明东西不能擅自动用。何况这绸缎对皇上有特别的意义,腾妃一向最看重与皇上的情分,有怎么会在今天做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彻查,还腾妃一个公道。” “皇后有什么话说?”凌烨辰的目光,落在宛心脸上。 “回皇上的话,臣妾也不相信腾妃会这么做。”宛心愁眉不展:“腾妃入宫虽然不久,但与皇上最知心,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着情形,好似没什么意思,穆王妃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少不得插道:“腾妃娘娘入宫并不久,会不会不知道这料子的来历呢?箱子用御印封着是不假,但是毕竟也十来年……那御印会不会掉落,又或者是被什么人剐蹭掉了也未可知。腾妃该不会是一个不留神,就把料子送去了绿水宫了。左惠妃娘娘又不爱那个颜色,顺手就给了下人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穆王有些不满的睨了穆王妃一眼:“这是皇宫,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胡说。” 穆王妃少不得闭上了嘴。 “穆王妃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腾芽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樱桃穿的裙子,眉目里充满了担忧:“说不定真的是臣妾一时糊涂,才会犯这样的错。可是这料子……樱桃,你过来,让本宫瞧一下是否见过这料子。” “是。”樱桃早就吓得不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跪着过来,还是站着过来。走着过来,怕不尊重,可跪着过来,又怕弄脏了这样名贵的料子。 “你过来啊。”腾芽向她招了招手。 “是。”樱桃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腾芽蹙眉往她身上抹了一把,顿时脸色就不好了。“这料子,好像还真是臣妾让杨嫔分发出去的。” “什么?”宛心脸色大变:“腾妃,你怎么可以如此糊涂?” “臣妾当时觉得这料子极好,又轻又软,就想着宫里位分高的妃嫔用着合适,所以就叫人送去了皇后娘娘宫里和左惠妃娘娘宫里。” “什么?”宛心骤然一惊:“本宫宫里岂会有这样的料子?腾妃,你怎么可以……” “皇后娘娘。”腾芽咬了咬唇瓣,脸色特别的难看:“你穿的鞋子,就是臣妾吩咐人用这样的料子做的。” “腾妃你……”宛心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怎么会这样?”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腾芽心里只觉得好笑。可是表面上,还得努力的装出不知者不罪的委屈样:“都是奴婢不好,好心办坏事,还搅扰了皇上您的寿宁宴。求皇上赐罪,以抵偿臣妾的愧疚之心。” “皇上,腾妃她不是故意的。”左清清一脸哀婉道:“不知者不罪,臣妾恳求您原谅腾妃吧。” “你过来。”凌烨辰蹙眉看了樱桃一眼。 樱桃颤巍巍的走上前去:“皇上……” “过来。”凌烨辰示意她再进一些,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摆。“这料子……” 眉心一簇,凌烨辰瞬间端起了手边的酒杯朝樱桃泼过去! “啊!皇上饶命。”樱桃吓得面无人色,一下子跪在地上。 凌烨辰凛眸道:“看来,你们是存心不想让朕好好的过这个寿宁节啊。” 第220章 突然离席 >> 一听这话,宛心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绝无此意。” 妃嫔们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几位王爷刚要动,凌烨辰便竖起了右手,示意他们宽座就是。“皇后,你看看樱桃这裙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宛心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一双眼睛透着担忧的看过去,骤然一惊。“这裙子……被皇上的美酒打湿了。” 左清清这时候再看腾芽,如此气定神闲,波澜不惊,便知道她早就心中有数。若此,自己也才跟着松了口气。 “那就是说,这丫头穿的裙子所用料子并不是内务局里面被封存的先帝之物。”齐王妃连忙起身,郑重其事的朝皇帝行礼:“都是妾身一时糊涂,才闹出这样的误会,还请皇上恕罪。” 齐王妃如此了,穆王妃也不得不如此。她走到齐王妃身侧,认真道:“许是妾身太过惦念先皇,又与凌夫人交好,才会被思念蒙蔽双眼,一时没看真亮,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凌烨辰皱眉:“两位王妃婶婶不必介怀,说到底,这是朕后宫里的事情。” 一听这话,宛心更为紧张了,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是怎么都没预料到的。怎么真的先皇之物,会变成了九成相似的仿冒品。 “请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疏忽了才会……” “皇后娘娘疏忽了什么?”左清清温眸道:“是疏忽了樱桃的裙子,还是别的什么?” 这时候只顾着皇上生气,宛心也无力回嘴。何况就这么和左清清顶起来,不是更显得这件事她撇不开关系么。 腾芽也不吭气,只看着这一回,凌烨辰会如何处理这位皇后娘娘。 这时候,鹰眼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表情有些严肃。“皇上。” 凌烨辰与他对视一眼,便颔首让他近前说话。 “说什么?”凌烨辰相当疑惑,听完鹰眼的话,整个脸色都变了。“朕知道了。” “皇上……”宛心正要辩解什么,就看见凌烨辰急匆匆的起身,径直走了下来。 “皇上,这是要去哪?”左清清不解的问。 “朕有要紧的事情,你们各自散了吧。”凌烨辰还不忘向几位皇叔致歉:“未能好好招待,还请皇叔见谅。改日朕会再请几位皇上入宫详谈,颂昌,好好送几位皇叔出宫。” “是。”颂昌连忙照办。 凌烨辰这时候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妹妹知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左清清连忙走过来问腾芽:“皇上怎么如此着急?” 腾芽摇了摇头,也对皇上这样的举动有些意外。“鹰眼,出什么事了?” 她快走两步,拦住了要出宫的鹰眼。 鹰眼本来是想跟着皇上一道走的,但没有想到皇上疾步如飞,他就只能等着几位王爷协同王妃离开再走。不想还是被腾妃给堵住了。“回腾妃娘娘的话,这件事情属下不好多嘴,不如等皇上回来了,娘娘亲自问皇上就是。” 看他面有难色,腾芽也不多为难:“你只要告诉我,皇上有没有危险便是。”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鹰眼有些着急的说:“属下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就不陪娘娘多说了。” 眼看着皇后过来,鹰眼一溜烟的跑出了殿去。 “这什么情况?”左清清一脸迷蒙:“宫里有这么要紧的事情还没妥善解决呢。”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皇后听的,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皇上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俗话怎么说的,夜长梦多。等皇上回来了,宫里指不定就翻天覆地了,要抹去自己留下的不良痕迹还不容易么?唉,真是没趣。” “左惠妃明显是话里有话。”皇上走了,宛心心里轻松了不少,自然是有精力和她斗嘴:“难不成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不如说出来让本宫听听!左右这里现在也没有什么外人在,都是自家姐妹。” “皇后娘娘有句话,臣妾印象深刻。那便是腾妃入宫不久。”左清清微微凛眉,目光里透出了些许的锐利:“腾妃入宫不久,内务局的事情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您自己打理,即便是有帮手,也不外乎是溪夫人、尤昭仪之流,从来没有让腾妃插手……除了这回的撙节用度。先皇驾崩当日的事情,想必是皇上心中最痛,皇上未必会对人提及。就算皇上开口告诉腾妃,也不可能连那料子的样子,花纹,质地乃至颜色,都据实告诉腾妃对吗?那个时候,皇上自己还年少,未必知道女儿家的这些玩意。说不定连着绸缎的样子都没见过呢。怎么偏偏,樱桃身上穿的,就和那些绸缎**不离十?一定是有人亲眼见过这样的绸缎,才会拿出来坑人不是么?” “本宫也想知道,怎么樱桃穿的绸缎,会和封存在内务局的绸缎那么相似。”宛心皱眉道:“左惠妃是不是也曾经见过?” “皇后好李伶俐的口吃啊。”左清清明眸转冷:“臣妾的位分,内务局根本就不必去。宫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那帮子奴才殷殷勤勤的送到绿水宫的?再者,皇后一向不许臣妾过问内务局的事情,就算是账册有什么地方不清楚,走了银子去向不明,臣妾理账的时候,多问一句,皇后也要甩脸子,哪里就能让臣妾看过封存之物了?您想要嫁祸臣妾,挑拨臣妾与腾妃的姐妹之情,也要用些高明的手段吧。腾妃待臣妾亲姊妹一般,又怎么会怀疑臣妾用那种东西来加害她呢。” “左惠妃这么跟本宫说话,可有证据吗?”宛心冷着脸,语气特别严肃。 “自然是没有。”左清清饶是一笑,眸子里荡漾着不服:“若有证据,皇后还能这样和臣妾说话么?” “既然你没有证据,就说本宫诬陷腾妃,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宛心蹙眉:“谁不知道内务局的事情一直都是本宫打点。真的出事,本宫能脱得聊干系吗?难不成本宫会撅害自己来挑拨你和腾妃?” “这正是皇后娘娘您的高明之处。”左清清笑的妩媚:“谁敢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动手脚?除了您自己!” “罢了罢了。”腾芽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事情不是还没查明白么。姐姐就不必如此大动肝火了。左右事情也并没有牵扯到臣妾,不是还没查清楚么。说不定只是个误会呢。” 她握着左清清的手,微微用力:“都这个时辰了,珺殿下这就时候要午睡了。姐姐不在一旁哄着,珺殿下会哭闹着找姐姐的。不若还是先回宫吧。” “还是腾妃懂礼数。”宛心被左清清气的胸闷,这个时候,也只能强撑着装出大度:“本宫无畏在这里和你磨嘴皮子,容后事情调查清楚,皇上回宫,本宫自然会去皇上面前请罪。既然事情是在内务局发生的,本宫也自然不会让腾妃白受牵累,你大可以放心。” 说完这番话,宛心就着雪桃的手,趾高气昂的离开了内殿。 丁贵仪这才默默的跟了上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如果尤昭仪和溪夫人还在,她们是一定会帮着皇后说话,和左惠妃抗争到底。可她不能这么做。哪怕因此而得罪皇后。 毕竟这个时候,后宫的局势早已经不是当年了。稍微不留神,会变天也未可知。她没有母家能依靠,就只能凭自己在宫中立足,得罪任何一个有权势的妃子,都足够让她不得好死,这一点,她比谁都明白。 “姐姐也是的,怎么好好的动这么大的气?”腾芽握着左清清的手,担忧的不行:“气郁伤肝,气大伤身,姐姐才诞下珺殿下没多久,何苦和皇后起争端呢。” “唉!”左清清烦不胜烦:“本来就盼着这一天,宫里能热闹些,你看看皇后,一大早起就在这边装腔作势的。这也罢了,居然拿先皇赐予凌夫人的东西出来诬陷你,那可是先皇驾崩当日,要赠予凌夫人的礼物。也是因为那一晚,凌夫人才不得已带着皇上逃离邻国,开始颠沛流离的日子,这些事,一定会像烙印一样留在皇上心里,想想也是难受的。可她居然为了陷害你,挑拨咱们,连皇上的伤疤都撕开了,还是当着几位王爷的面,这若是传出去了,文武百官又不知道会怎么在背后编排皇室了。” 看着她说话时的样子,腾芽第一次觉出,原来左清清一直在皇上身边做宠妃,不光是因为左家的缘故,也因为她心里真的有皇上。所以,哪怕她如今没有分毫斗志,不愿意再去争宠,为左家谋算前程,但她任然会因为皇上的伤痛而伤心,她是真的很在意皇上。 “妹妹,你怎么了?”左清清看她脸色不太好,少不得愧疚:“都是我不好,喋喋不休的说这许多废话,让你心情也不好了。或许你说得对,我不该和皇后口舌,徒惹是非。可若是不说,我这心里也是真的很憋气呢。” “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意姐姐说这许多话。皇后的性子,一向都是如此的任性,若不让她有所忌惮,指不定会做出更离谱的事。本来这次,我也没打算放过皇后。只是……终究功亏一篑。”腾芽垂下了头去。 “嗨,你呀是想的太好了。”左清清幽幽道:“皇后虽然说没有开乐做靠山,也能再仰仗大名鼎鼎的焸公主庇护,可开乐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皇后身边一直潜伏着一些开乐的遗臣,有些是她父亲调教出来的暗士,身手也利落。这些年来,皇后没少从内务局贪银子,宫外许多的买卖之所以能成为御用,吃皇家饭,也是仰仗皇后的福泽。这两回的事情,你既断了她的羽翼,又打碎了她饭碗,她怎么能不恨你。这样诬陷你,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说来,倒是我做的不对了。”腾芽机敏一笑:“我怎么能轻易就打了人家的饭碗呢。” “可不是么。”左清清咯咯一笑:“但话说回来,妹妹呀,你也不指望这么一下就能击倒皇后。这次的事,在我看来,皇上若真的追究,也不外乎是让你皇后放权,把后宫的事情分发到各位妃嫔的手中去打点,从而架空皇后。但看在皇长子的份上,皇上是不会有废后的念头,至多也不过就是禁足、静修之流。哪里就那么容易能扳倒呢。” 说到这里,左清清怕腾芽不高兴,便又道:“不过皇上最心疼妹妹,想来一定会好好的安抚妹妹。其实后宫里的女子,你与我,只要有皇上的信任和垂注,便是很好的了。更何况妹妹能与皇上交心呢,这可是别人盼不来的福气。所以呀,妹妹你放宽心,不要为了这些事情烦恼,多想想怎么陪伴皇上更好。” “本来是我劝姐姐别生气,倒反过来成了姐姐宽慰我。”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自己的脸:“我没事的,姐姐别担心了。姐姐也别再为了这件事情恼火,皇后再怎么狡猾都好,只要是狐狸,就一定会有尾巴露出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宛如微风拂过清澈的湖面,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左清清看着看着就愣住了。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美貌的女子,一颦一笑,都能摄人心魄。纵然她不喜欢奢华的装扮,她不爱涂脂抹粉,纯纯净净的,却仍然那么耀眼。 “姐姐……”腾芽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不免诧异:“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你的脸上,有举世无双的美貌。”左清清幽幽一笑:“妹妹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腾芽的脸一下就红起来:“姐姐是笑话我呢。” “才不是,我说真的。”左清清温眸道:“妹妹虽然不喜欢打扮,可仍然是后宫里的翘楚。别说是皇上了,就是我看着你,也觉得美的移不开眼眸,妹妹得空多来我宫里走动,也让我能时时欣赏。” 腾芽的脸热的不行:“姐姐再打趣我,我可不敢见姐姐了。” “好好,不说这个了。”左清清抬起头,看着奴婢撑的伞,才觉得这日头就在头顶上。“好好的宴席弄成这样子,咱们还是回宫让小厨房弄点东西来吃好了。” “是啊。”腾芽点头:“那姐姐早点回去。” “嗯,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几****自己当心点。”左清清皱眉道:“皇后的性子,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 “好,我会注意的,姐姐也要注意。”腾芽目送她离开,眉心蹙紧。“姐姐慢走。” 左清清又仔细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腾芽转过身到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主子这是怎么了?”黄桃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小声的说:“兴许皇上是有什么要紧事,才迫不得已马上出宫的。等皇上回来,这事情一定会详查,还主子您一个公道。再说,皇上一直都很信任主子,即便是出了这样事,不是也没有一丝怀疑么!” “我不是在意皇上忽然离宫。”腾芽轻轻道:“我看见的左清清,不只是被左家挟持着必须得宠的左清清,也不只是那个一门心思的放在自己孩子身上,连恩宠都可以摒弃。我看见的左清清,还是一个会为了皇上难过,心痛的左清清。” “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黄桃不太明白的看着她。 “你试过喜欢一个人吗?”腾芽蹙眉问。 “没。”黄桃连忙摇了摇头:“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也从来没试过有这样的心思。” “喜欢一个人,就是巴不得他能每时每刻在自己,亦或者每时每刻都和自己一样这样惦记着彼此。只盼着他心里一直有自己……左清清待我好,看着皇上对我百般恩宠,她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只是从来不曾流露。以至于我都忘了,这后宫里专情于皇上的女子,从来不是我一个。我得到的多一分,她心里的难过说不定就会增加一分……” “好好的,主子怎么会这样想。皇上喜欢不喜欢谁,也不是主子您能决定的。”黄桃暖心一笑:“更何况只要主子对左惠妃好,皇上也必然会重视左惠妃。这便是宫里的相互扶持了。” “我只是辛酸,那种明明喜欢一个人,却永远不能一心一意的感觉。”腾芽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她是宠妃,如今我是,往后也许会是别人……他身边的女人是不会越来越少的。喜欢上他,恐怕是这世上最苦的事。” 黄桃从没经历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腾芽是少有的心情低落,也不再说什么了,这就么带着愁容的一路回了漓乐宫。 调整了脸色,丁贵仪亲自端了一盏茶,送到皇后的手里。“娘娘,茶沏好了,您喝一盏润润喉吧。” 宛心瞟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痛快:“左惠妃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何以当时一言不发?” 丁贵仪连忙端着茶盏跪了下去,她知道皇后一定会生气。“臣妾一向不擅长口舌之辩,何况当时臣妾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要怎么善后……一时投入,竟就忘了阻拦左惠妃的胡言乱语。” “哦?”宛心蹙眉:“那你想到了吗?” 稍微点了下头,丁贵仪双手保持着端这茶盏的姿势,仰起头恭敬的说:“内务局之前不是裁撤了一个贪污银子的总管么。臣妾记得,他的小徒弟如今还在内务局里当差呢。臣妾会吩咐他咬住嘴,就说要替自己的师傅报仇,才擅自做主,拿了那料子给左惠妃送去。只以为是身份贵重的妃嫔穿上那料子才有效果。谁知道,他不堪用,居然弄错了。这件事情也就搪塞过去了。” “好。”宛心微微颔首:“还是你心思活。” 她伸手接过了茶盏,送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才继续道:“如今本宫身边,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左惠妃又和腾妃联手,让本宫腹背受敌。你的位分,还是佳音一周岁的时候册封的……回头这件事过去了,本宫会向皇上提及,再进一进你的位分。也算是让你们母子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虽然愚钝,但却懂得知恩图报,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娘娘办事。”丁贵仪额头贴着地面,向皇后行了大礼。 “碧桃,扶贵仪起来。”宛心把茶盏放在一旁,蹙眉道:“后宫里,早晚会再添新人,本宫需要你这样可靠的人在身边,才能安心。”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丁贵仪想要当妃主很久了,没想到走投无路的皇后愿意成全她。那这局面就又不同了,或许她可以赌一次。 “好了。你方才说的事情,你去办吧。”宛心凝眸朝雪桃使了个眼色。 雪桃连忙将一叠银票奉上。 “娘娘这是……”丁贵仪一脸疑惑。 “办事总是要用到银子的。本宫虽然是个王国公主,好歹母亲还留了一手,银子倒是不缺。”宛心沉眸道:“你拿着去上下疏通也好,买那奴才闭嘴也好,总之有大用途。不够了再来告诉本宫。”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办好这件事。”丁贵仪目光笃定的说。 “去吧。”宛心沉了口气:“本宫有些累了。” “臣妾告退。”丁贵仪接了银票,低着头起身,倒退几步才出了皇后的内室。 “碧桃,你让人去查查看,到底皇上忽然出宫做什么去了!”宛心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异常:“寿宁节,就算是有什么事,皇上也不会不交代一句就出宫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是,奴婢这就去打探。”碧桃恭不忘补充一句:“倒是在九銮宫的时候,臣妾听见腾妃娘娘向鹰眼询问皇上的行踪,鹰眼却支支吾吾的没有做声。想来这事,皇上是故意不让后宫知晓。” “莫不是和女人有关?”宛心有些敏感:“鹰眼对腾妃能豁出命去,却为皇上隐瞒……莫不是怕腾妃吃醋?” 好半天,宛心才道:“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情牵绊了皇上出宫。总归能解决这个麻烦就好。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人退了出去,门关上,宛心才瑟缩着身子,将自己抱紧:“母亲,我该怎么办?如果你在多好!” 第221章 突现新宠 >> 傍晚的时候,腾芽正倚着窗听外面的风声,冰玉就推门走了进来。 “皇上回来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凌烨辰这次回宫,让腾芽的心特别不安宁,总觉得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还没有。”冰玉轻轻摇头:“奴婢才让小河子去问过。” “哦。”腾芽闭上眼睛,默默的听着外头的声音,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公主,方才刚送来的消息,说用假料子诬陷您的奴才在内务局上吊了。”冰玉自己也是不信的:“是之前那个进了刑房就没出来的管事公公手下的小徒弟。嚷嚷着要给自己的师傅报仇,被查出真相就把自己关在库房里悬了梁。” “皇后办这样的事情,倒是迅速。恐怕是怕皇上及时回来,查到她的痕迹。”腾芽烦不胜烦的皱起眉头:“左右这件事,皇后也不会再往下查了。毛贵人却安全了。” “让不让毛贵人安全,全看公主您的心思。”冰玉稍微走近了一些,道:“若这毛贵人继续帮衬公主,不揭穿她也是好事。怕就怕这个人的心看不透,一边这样帮着咱们,一边又不知道向皇后说咱们什么坏话。” “且看看再说吧。”腾芽没有心思说这些:“对了,你让人去问问鹰眼,有没有找到长姐的下落。一转眼也好些日子了,鲜钦虽然远,可若是快马加鞭也该有信了。” “好,奴婢这就让人去。”冰玉看她怏怏的,心里也不好受。“奴婢给公主预备了些糕点,就搁在软榻的小桌子上,公主站累了,就过去坐着歇一歇。” “唔。”腾芽有气无力的哼一声算是应下。 冰玉则慢慢的走出了厢房。 “皇后娘娘,您怎么过来了?”冰玉才出去,就看见皇后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内厢来,顿时一脸惊慌。 “这叫什么话?”碧桃满脸的不高兴:“这后宫还有什么地方是皇后娘娘不能来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冰玉觉得皇后一行人来者不善,自然是不敢弄不清楚情况,就先起事端。“请皇后娘娘恕罪。” “得了。”宛心微微扬起下颌,沉眸道:“腾妃呢?” “腾妃娘娘正在内室,奴婢给皇后娘娘领路。”冰玉连忙掉头,给皇后带路,还不忘扬声道:“皇后娘娘,您这边请。” 依稀听见外头的动静,腾芽收拾了脸色,整理了自己了衣衫。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敞开了。 “不知道皇后娘娘忽然造访,臣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腾芽明亮的眼眸,清朗的看向宛心,没有多的一丝愁苦。 “你们先出去。”宛心侧首望了一样随行的人。 “是。”碧桃领命带着人出去了。 冰玉看了腾芽的脸色,也颔首退了出去。 “内务局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宛心皱眉问。 “嗯。”腾芽点头:“方才有宫人来回过话了。” “你怎么看?”宛心微微嗔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腾芽勾唇一笑:“皇后娘娘怕是问错了人。这件事,最要紧是皇上怎么看,而非臣妾。” “可本宫就想问你。”宛心微微蹙眉,神情晦暗。 “既如此,那臣妾就说说。”腾芽请了宛心落座,自己才跟着坐好。“邻国的事情,臣妾一直不甚明了。那料子又牵扯到那一日。皇上自然不会对臣妾提及。可料想,这宫里知情的人不少。兴许就是谁用错了心思,以为臣妾一定知晓。” 宛心饶是一笑,清冷的模样优胜从前:“腾妃!” “臣妾在。”腾芽起身,朝宛心行礼。 “你入宫之后,本宫多番维护,什么都给你最好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与本宫同心同德,一同为皇上尽心。可是本宫无论怎么待你好,你都偏要与本宫对立而为,如今这件事,皇上或许不会再追究,但这件事之后,本宫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对你用心了。” 腾芽疑惑的看着她:“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着实不懂。” “是么?”宛心冷笑了一声:“你如此聪慧,怎么可能不懂本宫的意思。就拿你宫里的这张桌子说起,看着是精致典雅的,但你知道这层护着桌面的漆若刮坏了,里头的木料,又是怎么的痕迹斑驳?人与人之间,焉知不是如此,本以为表面上过得去便罢,偏有人要撕破这层皮,捅破这张纸,看到的本相,说不定就是多么的不堪。往后,怕是也不可能再无裂痕。” “娘娘的意思是,要同臣妾决裂吗?”腾芽原本是想说下战书的,但其实皇后从未把她当过盟友,一直都是敌对。 “哼。”宛心冷笑了一声:“本宫只是来告诉你,没有本宫的庇护,你自己小心应对这宫里的每件事每个人吧。” “臣妾明白了。”腾芽倏然点头:“原来皇后娘娘是想告诉臣妾,入邻国的这段日子,多亏了皇后的庇护,臣妾才能从小小的九品常在,成为今天的腾妃。而往后,顿失庇护,臣妾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和本宫作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宛心冷蔑的看着她:“本宫是念在与你相识旧日,才会特意来提醒你。” 说到这里,宛心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得意。“你真的就那么自信,皇上待你的与众不同,能持续一辈子么?你真的以为,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再没有能另皇上倾心的女子了?” “皇后娘娘太抬举臣妾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妾从来不敢这样想。”腾芽觉得今天的宛心公主,特别的奇怪,好似毫无章法,但确实又在暗示什么。 “那便是最好。”宛心看着腾芽的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你好自为之吧。”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腾芽起身相送,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显得寡淡无味。 直到上了凤辇,碧桃才敢小声的问:“娘娘可有告诉腾妃吗?” “没。”宛心轻轻摇头。 “可是……娘娘的去意,不就是告诉腾妃吗?”碧桃一脸的疑惑:“怎么又?” “且让她好好过这一晚吧。等明日皇上回宫了,亲自告诉她,岂不是更好么!”说到这里的时候,宛心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笑容。那是一缕,叫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温柔平静之余,也带着些许的冰凉。 “娘娘仁慈,若换做奴婢,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碧桃气鼓鼓的说。 “她好不好过如何?本宫不是一样不好过么。”宛心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来,可能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温暖她了。 黄桃返回来伺候的时候,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 冰玉沉默的为腾妃研磨,腾妃握着笔慢慢的写着什么,可是双眼相当的空洞。 “主子,这是出什么事情了?”黄桃疑惑的问。 “方才皇后娘娘来了,那架势特别的吓人,奴婢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可皇后与公主说了几句,就又走了。”冰玉皱起眉头,道:“公主,到底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怎么看样子,您这么生气呢?” “不过是说了内务局的事情与她无关,以及说我之所以在宫里过得这般好,都是仰仗她的庇护,往后她却不愿意再这么做好人了。”腾芽无奈的勾起了唇角。 “皇后娘娘何曾当过好人,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罢了。”冰玉嫌弃的不行:“她居然还要找上门来说这样恶心人的话,当真是叫人听着心烦。怪不得公主要生气。” “我也不是生气,只是在想入宫后的这些事情。”腾芽温眸道:“皇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痛失了双亲,成了亡国公主,或多或少也与我有些关联。再者,如果不是我遇见了皇上,她或许会成为皇上心尖上的女子,毕竟他们自幼相识。她恨我也未尝不是应当的。” “主子怎么说这样的话?”黄桃不解道:“那都是命数,和谁都不相干。再说,她若是不得皇上的恩宠,就算是没有主子,皇上也一定不会把她放在心里。这便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是……”腾芽不禁想起被气得不轻的左清清,心头微动:“左惠妃何尝不是这样爱着皇上。这后宫里的女子何尝不是这样盼望着能被皇上垂注。而我……” “主子。”黄桃温眸道:“皇上待你如何的好,都是出自皇上的真心。这份真心难能可贵,别人无法企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奴婢听冰玉提及过,从前在盛世的时候,您与皇上经历的那些事,正因为这些经历弥足珍贵,皇上才更加看重主子。至于别人,咱们的精力有限,何必太过在意呢。换句话来说,如果今日皇上恩宠的人是皇后,是其余的妃嫔,她们可还会像主子您这样,这样为您担忧?至于左惠妃娘娘,奴婢瞧的出来,娘娘是真的很在意与您的姐妹情分,所以奴婢觉得,您也同样待她好便是。左惠妃娘娘是明白人,明白人,必然会懂得自己派遣。” “是啊。”冰玉赞同点头:“奴婢觉得,既然皇后娘娘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就是要明着和主子撕破脸了。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腾芽用力的点头:“你们俩说的对。是我不好,太过多愁善感。我是该为以后的事情多加筹谋,皇后今天的来意有些奇怪,总觉得是和皇上突然离席有关。可是就连鹰眼的嘴也封的很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主子放心,奴婢这就让人再去打探。”黄桃自信的说:“主子吩咐奴婢暗中在宫里培植咱们的势力,这几个月以来,奴婢已经交下了不少人心。皇后宫里能打探到的消息,奴婢也一定能打探到。主子就安心的歇着等着就是。” “好。”腾芽点头:“对了,她呢?我怎么没见到人?” “主子说谁?”冰玉有些不解。 “裕王侧妃,静夜呢?”腾芽忽然想起来:“她之前不是进宫了,急火火的要见我么?” “哦,对!”冰玉一拍脑门:“奴婢居然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小河子说她是进宫了,可您不在。以为她会在宫里候着,谁知道等您回来她早就走了。随后皇上不是也来过,又赶上一些事,所以奴婢就忘了。” “罢了。唉,改日得空,我去裕王驻地看看她。”腾芽总觉得这个静夜是越来越奇怪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感觉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怎么也挽留不住。“行了,都乏了,早点去睡吧。” “是。”冰玉和黄桃替她整理好床铺,才慢慢退出去。 入夜,风越来越凉了。腾芽蜷缩在被子里,竟然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腾芽听着雨声,心想着不用给宛心请安,反而渐渐的睡过去。 “黄桃姐姐。”小河子垂头丧气的进来,耷拉着脑袋。 黄桃正在给腾妃准备净面用的鲜花汁子水,就看他霜打茄子一般的模样,不免皱眉:“一大早的,你这是什么样子?昨晚上和小太监们赌钱,又输个精光?” “才不是呢!”小河子一脸的委屈:“我早就不赌钱了。皇上回宫了。” “这不是好事么!”黄桃不由得高兴起来:“赶紧去告诉主子啊!” “问题就在于,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小河子蹙眉道:“皇上还带回了一位姑娘,已经下了口谕,册封为昭华娘娘。” 第222章 表明心迹 >> “什么?”黄桃有些不信:“哪里来的昭华娘娘?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你赶紧去打探一下,是哪家的姑娘!我这就去禀告主子。” 小河子的脸色就更加不好了。 “怎么?”黄桃看他这样子,担忧的不行:“你倒是快说啊。” “昭华娘娘是……是溪思淼大人在外宅子里的私生女儿。”小河子蹙眉道:“听说自幼就是和母亲长大的,所以叫赵翎兒。” “溪夫人的妹妹……”黄桃的心砰砰乱跳:“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情?皇上明明是不喜欢溪家……罢了罢了,我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事到如今,你赶紧去继续收风,我这就去禀告主子,咱们得尽早准备应对。” “是,姐姐说的是。”小河子利落点头:“奴才这就去。” 黄桃让粗婢端着铜盆,半道上看见冰玉,她居然没有表情的走过去。 冰玉惊讶的不行:“黄桃姐这是有什么心事啊?” 听见她的声音,黄桃才回过神:“对不住了冰玉妹妹,主子这时候醒了吗?” “说来也是奇怪,都这个时辰了,若平时,主子早该醒了。可今天还没唤咱们伺候梳洗。许是听见雨声,想多睡会吧。” “那也容不得主子多睡。”黄桃蹙眉对冰玉说:“变天了,得让主子赶紧起来添衣。” “变天了……”冰玉很敏感的觉出这话一语双关,但毕竟有这么多宫人跟着,自然是不能多问的,于是她皱眉道:“好,咱们这就去伺候主子起床吧。” 听见外头奴婢叩门的声音,腾芽猛地坐了起来。“是谁?” “主子,是我和冰玉。”黄桃连忙道:“变天了,主子起床可要添衣?” “进来吧。”腾芽有些心慌,禁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两个丫头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侍婢。 “公主,您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冰玉看着她双眼微肿,担心的不行:“是不是昨晚上刮风,所以您没睡好?” “是呢。”腾芽点了下头:“昨晚上的风一直没停过,我听着那呼呼的风声,就觉得一刻也不安宁。没想到天亮了外头才下雨,淅淅沥沥的,倒是比刮风好睡。” 黄桃没急着禀告,只是依样为腾妃梳妆打扮。 什么都弄好了,她才吩咐其余的宫婢退下。“你们去准备早膳吧。” “是。”粗婢们恭敬的行礼告退,将熟悉用完的东西一并端了出去。 关上了门,黄桃才道:“主子,奴婢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溪夫人的妹妹,溪思淼大人在外宅子的私生女儿被册封为昭华,进宫了。”黄桃尽量让自己说的平和一些,但她知道,这样的话腾妃听来,一定还是刺心的。 “哦。”腾芽点了下头。 “那好消息呢?”冰玉急忙问。 “皇上回宫了。”黄桃尽量显出高兴的样子:“皇上平安无事,主子也该放心了。” 冰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腾芽,有些愣愣的。 黄桃也正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让腾妃舒服一些。两人相对一眼,便各自垂下头去。 “皇上回宫,是为了把那位昭华带进宫吧?”腾芽看着镜子里自己鬓边的芙蓉珠花,轻柔问了一句。 “是。”黄桃知道骗不了她,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那便是一个坏消息,没有好消息才对。”腾芽微微勾唇:“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皇后昨天话里有话,欲言又止的缘故。原来,她已经知道昨天皇上为何出宫,又为何来我这里撕破脸皮的缘故。” “难道皇后觉得这个昭仪,就是皇上的新宠,所以皇上不会再顾及公主您了,她也就不必在您面前继续装好人?”冰玉不免生气:“皇后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她凭什么觉得这个昭仪,能取代您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咱们不知道,皇后却了如指掌。”腾芽饶是一叹,道:“且溪夫人的死,毕竟是我一手促成。皇后可能觉得,新来的昭华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才急着明哲保身,以便随时可以借刀杀人。” “主子。”外头是小河子的声音:“昭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什么?”冰玉不禁一愣:“她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就如此的急不可耐?” “可不是么。”黄桃也甚是意外:“只怕入宫这么短的时间,椅子都没坐热,就这么巴巴的过来了。主子,您若不想见她,奴婢去打发了她就是。” “来者不善。”腾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终还是将芙蓉朱钗摘了下来:“但既然来了,我岂能不会一会她。让她进来,我便再这里见她。”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唯有点头。 转眼的功夫,便有人将那位昭华给引了进来。 “民女赵翎兒,给腾妃娘娘请安。”赵翎兒恭敬的行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的温然,她低着头,鬓边的桃花簪子垂下恰好几丝流苏,窸窣窣的颇有些韵味。 “免礼。”腾芽温眸道:“怎么瞧着赵妹妹这般眼熟,你可否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赵翎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娘娘安好。” “你是……”冰玉到嘴边的话连忙咽了下去,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禹公子?”腾芽不由得诧异:“你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分明就是男儿的声音,我竟然一点听不出来。” “我母亲卑贱,从前跟着茶楼里卖艺的师傅走南闯北,所以深谙口技之法。我自幼,便跟母亲说了这本事。模仿男子说话,十分容易。”赵翎兒尴尬一笑:“昔日翎兒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欺瞒了腾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只不过翎兒当日,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等腾芽开口,她继续道:“娘娘也千万不要因此而怨恼皇上,其实……皇上也是寿宁节当日,才知晓翎兒的真正身份。” 说到这里,赵翎兒跪了下去:“翎兒已经向皇上表明了心迹,若腾妃娘娘不许翎兒入宫,近前侍奉在皇上身侧,那翎兒便马上离宫,此生都不再踏足宫门半步。所以,翎兒此番过来,不光是给腾妃娘娘请安的。也是为了向娘娘表明翎兒的心意。翎兒,绝对没有和娘娘抢夺恩宠之心,也并不是为了溪府的荣耀而来。实际上,皇上肯要翎兒入宫,是为了救民女的性命。并无其他。还望腾妃娘娘明鉴!” 第223章 可怜身世 >> “这话从何说起呢?”腾芽不解的问。 赵翎兒轻叹了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脸:“这事说来话长,不知腾妃娘娘是否得空听翎兒细说。” 腾芽心想,她这么过来,不就是为了来说这事的么。否则才入宫,怎么皇后宫里还没去,就冒雨来了漓乐宫。 “娘娘若不得空,翎兒就捡要紧的说……” “怎么说都好。”腾芽温眸看了一眼黄桃:“扶昭华娘娘起来,坐着慢慢说。” “是。”黄桃大方的走上前去,扶了赵翎兒起身:“昭华娘娘请坐。” 赵翎兒这才轻轻垂首:“谢腾妃娘娘。其实,有这样的遭遇,是因为翎兒母亲的身份有些尴尬。母亲原本是跟着卖艺的师傅走南闯北,却在机缘巧合下去溪府为溪家主母,也就是翎兒的祖母贺寿献艺。没想到进了溪府,母亲得了祖母的喜欢,便给了她师傅一笔银子,把母亲留在府中伺候。” 说到这里,赵翎兒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那时候母亲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父亲也才三十出头。父亲仁孝至极,每日下朝,都要去祖母房里陪伴侍奉,母亲又精通茶艺,一来二去,两人便日久生情,有了翎兒。可是谁知道,祖母就在翎兒出生没几日故去了……溪府的夫人,以及那些姨娘们,辱骂母亲为溪府生了个灾星,又请道士入府为祖母祈福消灾。人自然是他们请来的,说了她们希望听到的话,于是翎兒和母亲就被赶出了溪府。” 腾芽听着是觉得挺心酸的,但说来话长,也不必说的这么仔细吧。她可没兴趣知道溪思淼那些风流账,以及每个府中都会出现的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事。 她看着赵翎兒拭去了眼角的泪,正在想怎么开口让她别这么啰嗦。 就听见赵翎兒娓娓开口,接着道:“在翎兒七岁的时候,父亲也曾经接翎兒回去过溪府一回。没想到就是那一回,还惹出了一些事端。从那以后,母亲就带着翎兒离开了皇城,这一走,便是没有再回来过。翎兒和母亲去了鲜钦。” “鲜钦?”腾芽有些意外。“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居然去了那么远?” “是。”赵翎兒连忙点头:“这也正是母亲让翎兒敬佩的地方。她不想让翎兒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于是从那时候开始,翎兒便开始穿男子的衣裳,学男子说话,跟着鲜钦的师傅学骑马狩猎,帮着母亲维持家计。这么多年来,溪府再没有管过我们母女的生活,我和母亲也隐姓埋名,再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关系。直到,皇上军队进了鲜钦,我知道父亲是文臣,未必会随侍皇上,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跟着皇上的队伍,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翎兒救了皇上。皇上并不知道翎兒真实的身份,只把翎兒当做萍水相逢的挚友。原本,我也是不敢高攀的,可听皇上说起朝中的事情,说起皇城的事情,翎兒就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加之皇上待翎兒母女格外好,翎兒也与皇上谈得来,便也坚持走动。”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仍然只有无辜的委屈,一双眼睛特别的灵透:“皇上顾念我们母女多年在外漂泊,恩赐了我们一所宅子。本来我是不肯要的,只是母亲年事已高,又浑身病痛,鲜钦太远,生活又艰苦,所以就接了母亲回来。哪知道,这一回来,才是我们母女的噩梦。” 她的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下来,满脸的委屈:“可能是因为翎兒入宫面见皇上的缘故,父亲发现了我们母女的踪迹,也查到了母亲和我在城中的安身之处。得知宅子是皇上所赐,父亲便执意要将母亲送走,不许母亲承认与她的关系,更不让我对皇上禀明身份。为了能彻底的解决我们母女给他带来的困扰,他让人直接将我送去西南他一个部下的府中,将我赠予人家为妾,再不许踏出他的府邸半步。可是却没有告诉翎兒,母亲身往何处……” 这个时候的赵翎兒已经泣不成声了:“翎兒……实在没有办法,才会用了皇上给的烟哨,通知宫外皇上的暗士向皇上求救。这些年来,翎兒从来没有和母亲分开过,更没想过再回溪府,讨要什么。可就算翎兒命如草芥,也不该就这样甘心的被他摆布……于是……于是翎兒……” 她哭的说不下去,拿绢子捂住了口鼻。 起先她进来的时候,冰玉还是很反感的。但这时候看她哭的这样凄惨,怒气倒是渐渐退了一半。她没做声,转身端了一盏热茶搁在赵翎兒手边,便退去一旁。 “昭华就别哭了。”腾芽凝眸看着她:“好在现下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赵翎兒哽咽道:“父亲说什么都不肯让皇上带我走的,父亲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理应父亲做主。即便是皇上要赐婚,也迟了。毕竟他已经答允他的部下,要将我送去为妾。不得已,皇上才说要将我接进宫来,册封我为昭华……我自己知道,皇上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这意思,不过是为了救我,给父亲一个说法罢了。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份我是明白的,看着母亲对父亲的前车之鉴,我就知道,我不该攀附皇权,我是没有那个资格的。” “别这么说,你毕竟救过皇上,又与皇上是挚友。”腾芽仍然没闹明白,即便这事情完全和她说的一个样,又和来漓乐宫有什么关系。她的事,是不必和自己交代的。 “我知道,皇上与疼惜的就是腾妃娘娘,也听说过一些皇上与娘娘的事情。我入宫,想必会让腾妃娘娘您对皇上产生一些误会,我怕我成了娘娘与皇上之间的……绊脚石。所以我不敢耽搁,进宫便将自己的身世、我入宫的缘由禀明了腾妃娘娘,还请娘娘念在我只是为了保全母亲和自己的清白,才迫不得已的逼着皇上迎我入宫……” “你放心吧,你说的,本宫都听明白了。”腾芽沉眸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双眼都已经哭的肿起来,花容月貌看上去憔悴而狼狈,可她似乎不在乎,仍然吧嗒吧嗒的掉着泪。 “除此以外,翎兒也有一件事,想要求腾妃娘娘帮忙。”赵翎兒起身,再度跪下:“这件事,恐怕也只有腾妃娘娘才方便帮翎兒。” “哦?”腾芽不解道:“有什么事,我竟比皇上更合适帮你?” “皇上查到,父亲将母亲送去了安城。可安城是盛世的地方,听闻是腾妃娘娘的皇叔裕王殿下管辖的地方。如今皇上要派人去寻找母亲的下落也多是不便。所以翎兒才急不可耐的冒雨前来,叨扰娘娘的清静,就是想求娘娘帮一帮臣妾。母亲在鲜钦吃了许多苦,身子已经不好了,骤然和翎兒分开已经让她很难受了,又知道父亲随意将翎兒遣嫁,她只怕会五内俱焚,万一有什么闪失,翎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腾妃娘娘,求求您,帮一帮翎兒吧,翎兒一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当牛做马的报答您……” 她哭着向腾妃叩头,眼泪低落在冰凉的地面,任是谁看着都会觉得心酸。 “这事情也不难办,只是可有你母亲的画像吗?”腾芽轻声问。 “这么说,娘娘是肯帮我!”赵翎兒喜出望外:“多谢娘娘。画像翎兒有,等下就回去拿来。” “不必这样麻烦了,你把皇上赏赐宅子的地址给我,我让人去取了直接送去安城。”腾芽抬眼看了黄桃一眼。 黄桃颔首应下,又将赵翎兒扶了起来。 “翎兒多谢腾妃娘娘……” “好了,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谢了。”腾芽轻轻叹气:“说真的,本宫很羡慕你。虽然历尽苦楚,但最起码能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本宫的母亲,在本宫九岁的时候,为了保护本宫……看着你哭的这样肝肠寸断,本宫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时候。” 腾芽眼眶微微湿润,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思念母亲而落泪。 “都是我不好,勾起了腾妃娘娘的伤心事。”赵翎兒红着眼睛:“娘娘切莫忧思过度。翎兒以为,天下间的母亲,都是如出一辙的心思。只要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便是远在天上看着也是高兴的。” “是啊。”腾芽微微点头:“时候不早了,冰玉,你着人送昭华娘娘回宫去。哦,对了,皇上让你住哪里?” 赵翎兒轻轻摇头:“只是求了皇上赐我一处偏远的宫苑安住就好。” 腾芽正想着让小河子去问问,就看见外头是颂昌和小河子一道站着。 “是不是皇上有旨意了?”腾芽看着颂昌问。 颂昌连忙躬着身子进来,行礼,道:“回腾妃娘娘的话,皇上让昭华娘娘住了茵浮宫。” “哦。”腾芽略点了下头:“那就送昭华过去安顿吧。” “茵浮宫?”赵翎兒有些不解的问:“请问公公,这座宫殿是否在偏远之处?” “并没有。”颂昌恭敬道:“茵浮宫离着腾妃娘娘的漓乐宫并不算远,是从前溪夫人的宫殿。” “……”赵翎兒动了动唇,把要说的话变成了一句:“多谢公公。” 随即她走上前,朝腾芽行礼:“那娘娘好好歇着,翎兒先告退了。” “去吧。”腾芽凝眸看了她一眼,才微微一笑。 冰玉和黄桃陪着颂昌送了一段路,才返回来。 “主子怎么看这位昭华娘娘?”黄桃对她充满了顾虑。 “看不透。”腾芽蹙眉道:“至少看不透她对皇上,到底是感激还是……有感情。” “奴婢倒是觉得她的身世怪可怜的。其实如果她不说这些事,宫里也未必会有人知道。毕竟溪思淼大人,是巴不得这件事情被掩盖过去的。她倒是自己说出来了。”冰玉禁不住揉了揉鼻子:“听着也是怪可怜的。” 黄桃轻轻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能看见的,想必是她希望你看到的。而你看不到的,不是你自己没去看,就是她掩饰的太好了。” “也就是说,姐姐觉得她动机不纯?”冰玉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她进来之后的种种表现,的确没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么一想,什么都做的那么好,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这倒像是故意来给咱们演了一出戏。” “她不是不可怜,只是她很会利用她的可怜。”腾芽沉眸道:“不过,她到底有什么居心,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不打紧,早晚会看出来的。只是宫里才安静下来,怕又要热闹起来。皇上这个举动,不知道打翻了多少醋坛子,你们想看戏还不容易么。” 冰玉凑近,笑看着腾芽,问道:“那公主可会吃醋吗?有没有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去。”腾芽笑着推开她:“你这丫头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也敢拿我来打趣。” “嘿嘿。”冰玉笑的合不拢嘴:“公主如今和皇上恩爱逾常,想必不会吃醋。毕竟皇上的心都搁在您这里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再说,昭华也不见得怎么好看,哭的眼睛都肿了,皇上日日陪着公主,又怎么会把旁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为了报答她昔日的救命之恩。” “冰玉,我还真有些吃醋。”腾芽少不得叹气:“想起昨晚上,皇后酸溜溜的那目光,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原本以为,从宫里这些妃嫔之中,选几个人来伺候皇上,填补空缺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新人进来。且我看皇上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这位昭华,到底和宫里的这些闺秀们不同,她自有吸引皇上的地方。” “那……”冰玉一时犯了难:“那咱们要怎么应对,是防患于未然,还是由着她先得意,再看看皇后那边的动静……” “今呀,什么都不想了。”腾芽揉了揉自己的脑仁:“先饱饱的吃一顿,再好好的睡一觉,吃饱睡好了,整个人也能舒畅些,再去思考也来得及。” “是啊。”黄桃点头:“狐狸的尾巴总不会一条就露出来。且自幼就见惯了脸色,随着母亲江湖上闯荡。从邻国去了鲜钦,这一路上颠沛流离的,想必尝尽了人生百态。奴婢觉得,这位昭华绝不是一般人。总是得下些功夫。奴婢这就去给主子准备早膳。” “去吧。”腾芽点头。 黄桃刚出门,就看见小河子又巴巴的跑过来。 “什么事啊,下着雨还来回的跑。”冰玉不免疑惑。 “嗨,不是刚去看了漓乐宫的热闹么。”小河子连忙进了屋,低眉道:“主子,那位昭华娘娘可真是与众不同,她说什么都不去漓乐宫安住,偏要让皇上择个偏僻的院落给她安住。奴才们都把她的东西摆进去了,可她就站在宫门口淋着雨,说什么都不肯进去。这时候,还在雨里头站着呢。” “她为何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冰玉喃喃道:“奴婢似乎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腾芽笑着问她。“也说给我们听听。” “奴婢总觉得,她是故意要和溪夫人划清界限,要和溪府划清界限。想来皇后和宫里的妃嫔们,一定会对她的身世感兴趣,早晚能查出什么来,加之她自己都对您表明了,想必消息也封不住。那就趁早自己表态,也省的后宫的妃嫔再拿这些说是。只是,漓乐宫是皇上的意思,她急着表明心迹就算了,难道连皇上的圣意也不顾了吗?” 黄桃仍然将信将疑:“一个身份卑微,与母家不睦,没有靠山的新妃,入宫的第一天就敢违拗皇上旨意……若是寻常的妃嫔会怎么看待这个不识时务的新宠?想必不是觉得她疯了,就是觉得她傻掉了。说不定会放下不少对她的戒备,可实际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不了解。先前,她还是秦禹的时候,帮过咱们娘娘,也救过佳音公主,后宫里的妃嫔对她交口称赞,没有人发现她是个女子。眼下,她被皇上这样带进宫,让咱们看见的,居然是截然不同的一面,如此深藏不露的人,又精通演技,恐怕真不是好惹的。” 小河子禁不住点头:“听说皇上一回宫,就让颂昌先接她去安顿下来。便直接上朝去了。来漓乐宫给咱们主子请安,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奴才有点担心,她一如宫就来拜见咱们主子,丝毫没顾及皇后那边,会不会让这宫里的人,甚至让皇后娘娘觉得,她会和咱们主子同心同德,亦或者说,她会仰仗咱们主子的庇护,在这宫里立足?” “她还真有心机。”冰玉掐了自己的脸,疼的哎呦一声。 “你这是干什么?”腾芽觉得这样子可逗了,就笑出了声。 “奴婢真是笨,她这样有心计,奴婢却还差点为她的身世落泪。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人呢。”冰玉心口闷得慌:“若是被她蒙蔽了而做错事,岂不是对不起公主。” “她说的声情并茂,就连我也想起了母妃薨逝的情景,你被她打动,一点都不奇怪。”腾芽略微沉眸,道:“她毕竟救过我,杀了挟持我的刺客,不管她与刺客是不是真的相识,还有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但别人看来,她是我的恩人。所以,安城的事情,一定要让皇叔尽力办好,将她的母亲找出来好好安顿。让人在她母亲身边盯着,好好留意。如果这一步棋是溪思淼精心安排的,那往后的日子可真的就热闹了。” “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一定办好。”冰玉沉着脸道:“就当是抵偿奴婢心软,险些被骗的罪过。” “好了,我又不在意这些。”腾芽揉了揉肚子:“是真饿了。” “好好好,奴婢先去准备早膳,别的话,慢慢再说也不迟。”黄桃笑眯眯的说话,牵着冰玉一道出去。 小河子也行了礼,跟着一并退下。 三人出去后,腾芽的耳边一下子就清静了。 不管赵翎兒对皇上是什么心思,爱慕、利用都好。可腾芽更想知道的是,凌烨辰对赵翎兒是什么心思。赵翎兒救过他的命,他想报答她,只要下令让溪思淼收回成命,并答允为赵翎兒则一门好亲事也就是了。 御赐成婚,毕竟也是一桩好事,溪思淼纵然不甘心,却也不敢违背圣旨。 但为什么,他直接把她接进宫来,还册封了昭华…… 听着外头的语声,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瓦片,树枝、窗棂、地面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在敲打自己的心扉,腾芽越发的不安宁了。如果凌烨辰对她真的有这样的心思,那往后,是不是有多了一个分走他心的人? 宛心的醋意,左清清的愤怒,还有这后宫里无数妃嫔**裸的嫉妒,都是真的。 腾芽想着想着,心里如同塞了棉絮,窒闷的难受。 这时候,雨渐渐的下大了。 离着挺远的,宛心就看见怔怔立在雨中的那个倔强的身影。“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雪桃顺着皇后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眉心锁紧:“皇后娘娘不必介怀,她不过是溪府赶出去的私生女儿,登不得大场面。眼下不肯入茵浮宫安住,怕也是为了跟溪府划清界限,亦或者是装作要划清界限的样子。但无论怎么都好,倔强倨傲的女子,从来都不会有好日子。” “或许是不会有好日子。可皇上不就是喜欢倔强倨傲的女子么!”宛心连连叹气:“腾妃如何不倔强不倨傲了,为着皇上迎娶本宫为后,她居然能两三年不理睬皇上,不肯成婚。可皇上还不是巴巴的亲自去了盛世,把她给迎娶过来。这可倒好,腾妃刚在宫里站稳脚跟,与本宫分庭抗礼,皇上身边又来了这么一位。或许起初,她是要吃点苦头的,但之后呢,保不齐也同腾妃一样,成了皇上心里不可或缺的人。那本宫这个皇后当的,还不如拱手让贤。” “娘娘切莫说这样的丧气话。”雪桃眉心一凛:“腾妃是盛世的公主,又有裕王近畔守护,说到底,若是要动也确实不容易。可是她算什么。一个江湖卖艺女子生的贱丫头,她想在宫里站稳脚跟,就要问皇后娘娘手底下的暗士答不答应了。” “别急着妄动。”宛心凝眸道:“内务局衣料的事情才过去,本宫不想让皇上再对本宫生疑。她若有本事分宠,说到底最介意的人还是腾妃,拿刀子去剜腾妃碗里的肉,且看看腾妃怎么回敬就好。” “是。”雪桃连忙垂下头去:“那娘娘,可要劝一劝她吗?” “不。”宛心冷蔑道:“她爱怎样就怎么样,咱们回宫。” “是。”雪桃放下了车帘:“这雨若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是啊。”宛心点头:“她既然要装可怜,老天就该多多垂怜,不淋透了,淋病了,皇上的心怎么会痛呢。皇上的心不痛,腾妃怎么会动呢。本宫就盼着腾妃早点动手,本宫也好帮衬一二。什么时候,这后宫里的女子都死干净了,本宫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娘娘……”雪桃刚张嘴,就被皇后示意别出声。 “生于皇室,必定死于争斗。”宛心仰起头,不让自己落泪:“这就是本宫的宿命。本宫心中早已了然,没必要再劝。” “是。”雪桃不再多言。 马车里,雨声盖住了沉默。 第224章 赋予瑶琴 >> 凌烨辰来漓乐宫的时候,是傍晚了。 腾芽早就用过晚膳,正在后院的花圃里看菊。 “你这里菊花开的倒是好,什么颜色都有。看着倒是不必御花园逊色。”凌烨辰走进来,便禁不住啧啧。 不慌不忙的转过身,腾芽微笑着朝她行礼:“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知道你在这里赏花,不忍心打扰。就想着过来陪一陪你。”凌烨辰走过去,握住了腾芽的手:“朕本来早该过来的,朝堂的事情一直拖延到现在才算是解决。这时候过来看你,又怕你还在生气,才不敢让人通传,就自己过来了。” “生气?”腾芽与他对视一眼:“怎么皇上觉得臣妾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没有?”凌烨辰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赵翎兒的事情,朕也是昨日才知晓。在此之前,朕一直以为她就是秦禹。” “皇上何必解释。“腾芽明亮的眼眸,看着凌烨辰轮廓分明的脸。忽然觉得即便是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却同样无法拥有他这个人。他的一切,说变就变,不一定是谁能掌控的。兴许这时候和他有关,可下一秒,不知道她又会将谁揽在怀里。 “朕知道,即便不说,你也会信任。但若不说,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凌烨辰蹙眉道:“赵翎兒来过你宫里,想必讲述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身世。这是她自己的意思,朕没有勉强她告诉你。她只是不希望你误会。不过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她的身世的确可怜。”腾芽凝眸道:“但是臣妾不懂,这些世家,为什么对皇上忠心耿耿,对朝政兢兢业业,却对自己的女儿这般的狠心,好像不是亲生的一样。” “你出身皇族,也未必无忧无虑。氏族世家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渴望。那溪思淼,是先帝留给朕的人。就算是当日凌玄宗父子祸乱邻国,他也仍然继承着先帝的遗志,一直暗中寻找朕和母后。很多事情,若不是得他相助,也不会如此顺利。当然,他的功劳朕记着,他的野心朕也并非没有看见。所以溪娟一入宫就是溪夫人,这是朕奖励他溪思淼以及溪家的恩泽,却偏偏不济。赵翎兒毕竟救过朕,朕不想她后半生的命运就这么被人随意摆布,才不得已册封为昭华,同样也是为了给溪思淼这个脸面。你放心,等这件事渐渐过去,朕会随意择个由头,放她出宫过她自己的日子。” “这话,皇上怎么说给臣妾听。”腾芽转过脸去,只是清淡一笑。 “怎么?你不信朕这话?”凌烨辰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是。”腾芽点头:“赵翎兒与众不同,又救过皇上,如今已经是昭华,皇上可以说放出宫就放出宫么?何况她如今也是溪家的女儿了。” “出宫是她自己的心愿。”凌烨辰蹙眉:“朕答应过她。” “时移世易。”腾芽微微一笑:“虽然皇上您贵为天子,不是仍然有许多事情无法改变,还有许多事情无从把握。她现在的想法是将来可以离开邻国,但谁能保证,一年之后,十年之后,她的想法不会改变呢?” “芽儿……”凌烨辰用力的把她揉进了怀里。“说到底,你还是怪我当初没有兑现娶你的誓言。” “怪过,也已经不怪了。”腾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四目相对:“就算如今芽儿为后,料想与皇上的情分也是一模一样。既然都一样,那为何还要责怪?” 她的意思是,她根本就把握不住凌烨辰的心,不管是不是皇后。 “芽儿,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凌烨辰激动的把住了她的双肩,用力的抱紧在怀中:“朕知道有许多事情,未必能尽如人意,可唯独待你的心,从来未改分毫。即便你不是皇后,你也是朕心里唯一认可的妻子。身为帝王,不可以专宠,也不会只有一位妻子,但在朕心里,少了任何人都无妨,唯独你不可或缺。” 这便是帝王之爱吧? 腾芽禁不住幽幽一笑:“多谢皇上。” 凌烨辰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愿意松开圈住他的双手。 虽然腾芽也拥抱着他,双手搁在他结实的背脊上,却远没有他那么用力。手里的流沙,握得太紧,就只会洒落的更快。君王之爱,又何尝不是呢? “风凉了,回房好吗?”凌烨辰不想离开她这里。 “皇上这时候过来,是不是还没用晚膳?”腾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臣妾午后就饿了,早早就吃了晚膳,只怕不能陪皇上一起用了。这就让冰玉去准别。” “也好。”凌烨辰看她温和的样子,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并不和往常一样。 “皇上、主子。”黄桃快步进来,行礼才道:“毛贵人身边的雪花过来了,说贵人的身子有些不适,想请太医过去看看。” “这事不是该去问皇后么。”凌烨辰正不知道怎么哄腾芽高兴,毛贵人那边就又来了人,让他有些不高兴。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早起祈福的时候偶感风寒,午膳没用就请了太医过去请脉,随后便吩咐丁贵仪侍疾,锁闭了宫门。这时候谁都不见,所以……” “知道了。”凌烨辰微微点头:“那就让雪花去请御医吧。” “是。”黄桃利落的退了下去。 “毛贵人怀着龙胎,月份大了,身子不爽不是闹着玩的。皇上不如去看看她吧。”腾芽想着,上次料子的事情,毕竟是毛贵人提醒,才能顺利的避过去。如今还她这份人情也未尝不可。 见凌烨辰不做声,她又接着劝道:“皇上不如就过去陪一陪她吧。毛贵人一向安静,也从未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麻烦到皇上。皇上若是去了,她会很高兴的。” “毛贵人的事情,想来皇后心里最清楚。”因为是被皇后算计着才宠幸了毛贵人,所以凌烨辰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即便是她怀了孩子,对她也不冷不热的。“你倒是乐意让朕走。” “毛贵人宫里的膳食有专门的御厨伺候,未必不如臣妾宫里的。”腾芽不动声色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何况孩子虽然还没出生,却也同样渴望有父亲的关怀。皇上贵为天子,同样是父亲,总不能厚此薄彼,对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这样冷淡。” “唉!”凌烨辰长叹了一声:“孩子都搬出来了,朕不去是不行了。那朕去看过毛贵人,再来陪你可好?” “不要了。”腾芽轻轻摇头:“皇上累了一日,晚膳都还没用,看过毛贵人,自然是在她宫里用膳,再早点歇着。” “你倒是舍得。”凌烨辰伸手去捏她的鼻尖。 腾芽俏皮的躲开,笑着道:“舍不舍得,谁让皇上后宫三千呢。那溪夫人为何对臣妾下毒手,险些连鹰眼都害了,还不就是因为皇上厚此薄彼么!臣妾还想多活两年,希望皇上能雨露均沾,也省的后宫里所有人的怨气都冲着臣妾来。那才叫人害怕呢!” “你呀。”凌烨辰凝眸道:“朕知道了。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腾芽行礼,目送他离开,人走远了,泪珠子才从眼睛里滚下来。 “主子,您这是何苦。其实奴婢看的一清二楚,皇上心里最在意的,始终是您。”黄桃少不得多劝一句:“只要皇上的心在主子这里,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要紧。自古以来,哪位君王不是三妻四妾,后宫三千的,但只要能与皇上交心,这些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腾芽蹙眉,脸色显得那么苍白:“父皇身边便是如此,他待母妃甚好。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都是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的。可是母妃故去之后,我才知晓,原来父皇心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母妃。母妃苦等了一辈子,陪伴了一辈子,最后搭上了性命,却还是一无所有。帝王之爱,关系到朝政,关系到氏族,关系到皇家的开枝散叶,喜欢一个人,根本就不是最要紧的。就如同皇上没有兑现诺言,若我追究,便是我的过错。” 黄桃看着她这样灰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如果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不好,过程里,你还会拼命用力的去爱,拼命用力的去争吗?”腾芽问黄桃。 “奴婢不知道。”黄桃是真的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主子觉得,结局就一定不好呢。这其中,会不会还有别的变数?兴许,只要努力了,结局就会大不一样呢?” “妃子的命运,哪里会不一样?”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左惠妃一般,不也是丧失了斗志,却忘不掉对皇上的情分。皇宫里的妃嫔们,大抵只分得宠和不得宠吧。” “主子,咱们还是回房吧。天越发黑了。”黄桃想换个话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主子变得特别多愁善感,好像是把一团乌云给塞进怀里了,怎么都挣脱不出来一样。 是不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哄她高兴高兴。 两个人慢慢的朝房里走去,腾芽不经意的侧首问了一句:“那位昭华可住进了茵浮宫么?” “没有。”黄桃轻轻晃头:“昭华的脾气格外固执,在雨里淋了两个时辰,一直到皇上下朝,才有奴才去禀告。说是皇上给她择了一处十分僻静的院子,离祈福殿比较近。叫缭绕阁。” “是有几分硬气。”腾芽微微蹙眉:“她坚持要和溪府划清界限,所以连溪夫人的茵浮宫都不肯住,只凭这一份硬气,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主子觉得,她想做什么?”黄桃有些不安的问。 “要么是恩宠,要么是恩情。”腾芽淡淡道:“只看她对皇上存什么样的心思了。” “主子累了,要不奴婢让人去准备香汤可好?”黄桃笑吟吟的问。 “不了,去准备安息香吧,今天正好没别的事,我想早点睡。昨晚上没睡好。” “是。”黄桃扶了腾芽落座,转身去拿了安息香过来。“奴婢这就给主子点上。” “怎么没看见冰玉?”腾芽这么一想你,好似半天没看见冰玉了。 “姑娘似乎是身上不痛快,早起碰了凉水,这时候让她回去歇着了。”黄桃温和的说:“主子放心,等下奴婢会过去看看她的。” “嗯。”腾芽点头:“左右咱们宫里又遣送来许多宫人,你和冰玉仔细挑挑,能用的就来拿用。你俩也好松快松快。” “是。”黄桃笑着点头。 腾芽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很快就睡着了。 以至于黄桃想要给她摘下身上的饰物都难,生怕把她吵醒。 这样寂寥的夜晚,还真是听没意思的。 缭绕阁中,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 “娘娘,沐浴的香汤已经准备好了,您淋了一早的雨,还是泡泡热水再安睡吧。以免寒气入体,身子抱恙。”婢子乖巧的朝她行礼,语声黄鹂般悦耳。 “你叫什么?”赵翎兒蹙眉问。 “回昭华娘娘的话,奴婢翠竹。” “翠竹?”赵翎兒摇了下头:“不好听。不如叫欢歌好了。” “是。奴婢欢歌,多谢主子赐名。” 赵翎兒起身:“去沐浴吧。” “是。”欢歌规矩的要去扶她的手。 “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赵翎兒蹙眉道:“我自己会走,没那么娇气。” “是。”欢歌有些摸不透这位新主子的脾气,心想得夹着尾巴小心的伺候。 赵翎兒却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放心,在我这里干活,最要紧的就是忠心。这个人,事情极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只要你们安静的在身边陪伴就好。我这阁里的事情,不要随意的往外传,我喜欢话少的婢子,明白吗?” “是,娘娘。”欢歌连忙应下。 “这就好。”赵翎兒走进浴室,便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沐浴即可。若有事,自然会吩咐你们。” “是。”婢子们连忙退出了房门。 门关上了,赵翎兒便开始更衣沐浴。这后宫里的人她一个都不熟悉,也不会相信。凡事靠自己,命才能长久,这一点她却深信不疑。 绿水宫中,杨桃将熟睡的珺殿下抱去了厢房。 等了良久,左清清才见樱桃返回来。 “怎么样,腾妃喜欢那些饰物吗?”左清清笑着问。 “回娘娘的话,腾妃娘娘这时候已经睡下了。黄桃说娘娘昨晚没有睡好,所以皇上去看毛贵人后,腾妃娘娘就上床歇着了。奴婢就把饰物都交给了黄桃。”樱桃有些担心的说:“也不知道腾妃娘娘是不是见了那位才入宫的昭华,才会……” “不会的。”左清清垂下眼眸,看着裙摆的石榴花,微微一笑:“腾妃是明白人,她会知道皇上心里有她的位置。那位昭华入宫与否,都不能动摇她的分毫。” “娘娘说的也是。”樱桃笑着点头:“皇上对腾妃娘娘,是真的好。” 左清清略点了下头:“这便是她的福气了,旁人怎么也求不来的福气。”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是小卓子的声音。 “娘娘,府上有封家书刚送进宫来。” “拿进来。”樱桃迎了上去。 小卓子推开门进来,双手呈上。 樱桃接过了信笺,忙不迭的送到腾妃手里:“娘娘,请过目。” 左清清颇为无奈的打开了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才叹道:“早起才有一位昭华入宫,父亲就这样按耐不住了。说是过几日就会将四叔家的女儿送进宫来,叫左潾潾。” “可是皇上并没有纳妾的意思,老爷这么急不可耐……就不怕皇上生气吗?”樱桃替小姐不值,脸色绷的很紧。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让她以入宫探望本宫和子珺的名义来,顺道让本宫帮衬着她虏获圣心。一旦皇上动心了,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宫里。”左清清温眸道:“这不是见溪府又有新妃送进来了么!且一入宫就被册封为昭华,父亲当然按耐不住了。若是这个潾潾能一下子就有了皇上的骨肉,那父亲和四叔才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可是小姐您才是老爷亲生的……四老爷家的女儿,即便是您的妹妹,到底离得远。老爷就不想想,如果左潾潾小姐真的夺去了皇上的恩宠,您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如从前那么好过了……”樱桃怎么也想不到,老爷居然是这样的人。“从前奴婢陪着小姐在府里的时候,老爷对小姐还是爱护有加的,怎么入宫了,反而这情分就疏远了呢?” “什么爱护有加,什么情分。”左清清冷笑了一声:“他们知道我的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了,子珺又是早产,体弱多病,就怕我和他有什么闪失,害他们不能与后宫相互勾连。若这个潾潾,年轻体健的再给皇上添几个皇子,就算没有我,也妨碍不到他们。父亲养育我,本来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毕竟生育养育之恩大过天。可是现在怎么看着,都好像是在饲养一只鸡,一头猪,不过是为了宰了吃肉罢了。我若想要倚仗左家的威势,保护我自己和孩子,我就得任由宰割。” “那主主子真的要帮她吗?”樱桃咽不下这口气。 “帮。”左清清明眸转冷,尽显妩媚:“我一定好好帮她,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从腾妃手里夺走皇上的心。” “主子打算怎么帮……”樱桃心里没底。 “等她入宫,我便带她去见皇上,一日三回的见,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能把皇上的魂儿给勾去。”左清清轻轻叹气,道:“想着这些也是心烦,你去窑炉一趟,找宁申拿些凝神静气的药,我吃了也好睡些。” “是。”樱桃连忙应声:“奴婢这就去。” 夜凉如水,左清清孤身步出房门,来到子珺的厢房门外。看着房里,几位乳母的身影印在窗棂、房门上,却没急着走进去。这时候,子珺应该睡的很香吧。想到他圆润的小脸蛋,可爱的模样,她的心里就不由得荡漾起甜蜜。 转过身,左清清径直回了自己的厢房。 三日后,左潾潾果然进宫了。 左潾潾进宫的当日,腾芽正在绿水宫陪左惠妃逗弄珺殿下,许多宫人陪伴着,十分热闹。 听闻宫里最得宠的腾妃也在绿水宫,左潾潾不由得手心直冒冷汗。领着她进去的婢子正是樱桃,樱桃黑着脸,不苟言笑。 “娘娘,腾妃娘娘,左潾潾小姐到了。” 听见说话的语声,腾芽才转过身看向这边。 左潾潾连忙上前行礼:“臣女潾潾,拜见左惠妃娘娘,见过腾妃娘娘。” “果然是左家的女儿,生的姿容清秀不说,举止还这般优雅,到底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腾芽温眸看着左潾潾,语调也算是随和。 “腾妃娘娘过誉了,臣女愧不敢当。”左潾潾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下头,紧张的几乎屏息。 “抬起头来。”左清清这时候才把孩子交给乳母:“你们先下去。” “是。”母乳闻声而退。 左清清这才看一眼已经抬起头的左潾潾:“好久不见潾潾,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 “惠妃娘娘谬赞了。”左潾潾的笑容有些局促:“出门之前,父亲和大伯父叮嘱了许多。还让潾潾带了不少东西给娘娘和珺殿下。如今见娘娘产育珺殿下不过几月,气色红润,凤体安康,潾潾总算是放心了。” “既来了,便好好住几日,也当时陪一陪本宫。”左清清侧首对樱桃道:“客房收拾利落了么?” “回主子的话,客房已经收拾妥当。”樱桃恭敬的说。 “潾潾这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你先去客房安顿好,午膳后,本宫带你去给皇上皇后请安。”左清清冲她一笑。 “是。”左潾潾的心砰砰跳的很快:“那臣女就不耽误两位娘娘说话,潾潾告退。” “唔。”左清清不经意的略点下头。待人走了一会儿,她才幽幽一笑:“这是四叔家的女儿,妹妹瞧着如何?” “水灵灵的,透着机敏。挺好的。”腾芽笑着说。 “妹妹觉得,皇上会喜欢她吗?”左清清直截了当的问。 “这可难说了。”腾芽勾唇:“只看她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福分了。” “是看她自己的福分,也是看左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左清清也不加以隐晦:“溪府这么快就送进宫一位昭华,你瞧着吧,前朝马上就不安宁了。说到底,是咱们的皇上登基时间不长,根基也不如这些老臣稳健,盘根错节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把皇上惹急了,随意拿个不可一世的老臣开刀,他们也就能安宁一阵子了。” 腾芽略点了下头:“只是不知道皇上的第一剑,会往哪刺。” “谁知道呢。”左清清淡淡的笑了笑。 第225章 头回觐见 >> 是赵翎兒入宫的第三日,才来皇后的绿水宫请安。 说来也是凑巧,正逢左清清也带着新入宫的左潾潾一并过来,偌大的正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宛心刚吩咐赵翎兒平身,赐了座,左清清两姐妹就接踵而至。 “本宫病了这两日,只是听说左惠妃的妹妹入宫探望,今日一见,果然左氏一族多美女。左家这位千金的容貌,竟也不输惠妃你。”宛心笑吟吟的看着左清清,心想她这时候的心情应该特别的复杂吧。 “给皇后娘娘请安。”左清清勾唇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受。”左潾潾相当伶俐的往前走了一步,乖巧的朝皇后再度行礼。“臣女能有幸入宫面见皇后娘娘,实在是几生修来的福气。皇后娘娘雍容典雅,气度高华,让臣女望尘莫及,能得娘娘夸赞,实在是臣妾的荣幸。” “潾潾姑娘的嘴可真甜。”宛心笑的面若桃花,心头欢喜,如此一来,往后不就有好戏看了。 “臣女所言,都是心中所想。”左潾潾乖巧的朝皇后笑着,那样的活泼可爱。 “好了,别拘着礼了,有什么话不如坐下来慢慢说。”宛心示意碧桃去加了把椅子,就搁在左清清身侧。 左潾潾这才随着左清清落座。 “对了,赵昭华入宫这两日,可住的习惯吗?”宛心嗔眉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赵翎兒。 众人的目光,自然也追随皇后的语声,重新落在赵翎兒的脸上。 赵翎兒起身,朝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一切都好。” “好,便好。只是那缭绕阁,毕竟是不如茵浮宫好住,倒是你性子安静,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安身。难为你了。”宛心少不得显出皇后的端惠来。 “臣妾能入宫,已经是福分,何来的难为。何况缭绕阁虽然偏僻,却格外的安静。臣妾很喜欢安静之所。”赵翎兒的目光没有太多情愫,看上去冰冰凉凉的,略显清冷。 宛心微微颔首,语气也是温和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丁贵仪却有些坐不住了,道:“这个时候见了赵昭华,臣妾才发觉自己有多么的眼拙。先前昭华救了佳音的时候,臣妾硬是没觉出,原来秦禹公子,乃是如此风华绝代的佳人,到底也是臣妾愚钝,不及皇上慧眼识珠。” “可不是么。”宛心饶是一笑:“秦禹公子乃皇上的贵客,进出皇宫也有几次。可任是谁也不曾看出,那样风流倜傥的偏偏少年郎,居然是如此婀娜的俏佳人。到底还是皇上的眼光好。只是本宫有些糊涂,纵然样貌可以改变,怎的连声音也能变的毫无破绽?”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的母亲年幼时跟随师傅江湖卖艺,靠的就是这口技的功夫。”赵翎兒毫不掩饰的回答。她想,这也是皇后想要的答案。 “江湖卖艺……”丁贵仪禁不住有些尴尬,她没想过要揭自己女儿救命恩人的短。“英雄不问出处,何况若非妹妹有如此的经历,也可能瞒住咱们了。再说,听闻妹妹在鲜钦的时候,救过皇上?可是真有此事吗?” “是。”赵翎兒略点了下头:“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你救过皇上,也救过佳音,还救过腾妃,真可谓是咱们宫里的福星呢。”丁贵仪一双眸子里满是感激:“妹妹如今能入宫,真是太好了。往后的日子,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若得空,也多来我宫里坐坐,佳音还不曾当面谢过妹妹呢。” “臣妾谢皇后娘娘,谢贵仪盛情。”嘴上说着谢,可赵翎兒脸上依然是冰凉凉的。 丁贵仪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笑着抿了口茶。 “腾妃怎么也不说话?”宛心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腾芽脸上:“听闻这几日,你身子也不爽快,可让御医来瞧过么?” “只是下了场雨,有些冷了,夜里睡不太踏实。”腾芽笑着说:“就没麻烦宫里的御医。” “对啊。”宛心不禁道:“本宫又忘了,你极通医术,素日里御医也不及你心细。只是自己的身子,还是要好好保养才是。也尽早给皇上添个皇子、公主的。” 腾芽温眸一笑,便垂下了头去。 她不是害羞,也不是觉得这是多难的事情,只是有个孩子就真的好吗?至少她现在并不这样觉得。 “对了,这两日皇上忙于政事,想来潾潾还不曾面圣吧?”宛心的目光落在左清清脸上。 “皇后娘娘虽在病中,却十分通透。后宫的事情,都逃不过娘娘的双眼。”左清清笑着对皇后扬起下颌。 宛心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便道:“本宫早起去给皇上请安,皇上叮嘱过,午后让妹妹带着潾潾去九銮宫请安。” “多谢皇后娘娘。”左清清看了一眼身边合不拢嘴的左潾潾,笑道:“那臣妾这就带着潾潾回宫去准备了。” “也好。”宛心点头。 “臣女告退。”左潾潾笑意盎然的朝皇后行了个礼。这才跟在左清清身后一并离开。 “臣妾觉得,这后宫里往后可真的要热闹起来了。”丁贵仪笑吟吟的说:“那位潾潾小姐,看上去明艳活泼,十分有趣。说不定皇上会喜欢她这样甜美的笑容呢。” 宛心略微点了下头:“原本是指望着在宫里选几个合意的妃嫔,来皇上身边伺候。只是寿宁节当日有些小插曲。不过也无妨,若皇上喜欢,便是缘分到了。” “臣妾先行告退了。”赵翎兒起身,朝皇后行礼。 “也罢,今儿就到这吧,你们都散了吧。”宛心微笑着,看着妃嫔们各自离开,才皱眉问了雪桃一句:“怎么没见毛贵人呢?她的身子还没好么?” 雪桃走近了一些,压低嗓音对皇后道:“娘娘这两日身子不好,奴婢就没有多说。听闻那一晚皇上过去了,太医一直折腾到天亮才走,毛贵人的情况还是不怎么好。奴婢去问过御医的口风,说毛贵人有早产的迹象。” “这怎么回事?”宛心不解道:“她的身子不是一直都很硬朗么,御医说太也怀的稳。前几个月一直没事,怎的月份大了,反而这么脆弱。她之前不是还去了宝华寺么,那时候不也好好的?” “奴婢也觉得奇怪,只是御医说这也正常,可能是毛贵人气血不足,才引发的不适吧。”雪桃温和的说:“毛贵人那边有御医照顾,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皇后娘娘自然是不必为了这些事情担心,凤体要紧。” “你说的也是。”宛心饶是一笑:“左右她怀的是个公主,好不好都不打紧。” 雪桃略微一想,道:“娘娘,咱们要不要设法再挑两个可以用的妃嫔,来您身边伺候?奴婢总觉得,左潾潾和赵翎兒都不是善茬。无论她们最后是像谁靠拢,都不得不提防。” “也好。”宛心稍微蹙眉:“这件事情,你去办吧。” “是。”雪桃忙不迭应下:“奴婢会尽快办好这件事,以为皇后娘娘侍疾的由头。” “唔。”宛心略点头,却勾唇道:“本宫只是在想,皇上会不会纳了这个左潾潾。” 雪桃没有做声,只是慢慢的退了下去。 午膳过后,左清清就带着左潾潾往九銮宫来了。 因着这两日都来过,总是被拒之门外,弄得颂昌都不好意思了。 “左惠妃娘娘,左小姐来了。皇上特意吩咐奴才领马车去接娘娘,不想娘娘倒是先来一步。”颂昌赔着笑脸:“娘娘里面请,左小姐请。” “嗯。”左清清温眸道:“潾潾,皇上难得有空见你,等下你便好好陪皇上说说话。” “多谢姐姐。”左潾潾笑容明媚的说:“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好好陪皇上说话的。”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左清清和悦点头:“只要皇上喜欢妹妹,他日为嫔为妃都指日可待。也能圆了父亲和四叔父的心愿。本宫也乐得宫里能有个亲近的妹妹,互相照拂,所以妹妹,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多谢姐姐提点,妹妹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左潾潾的心砰砰跳的厉害,她扬起下颌,一双透着灵巧的眼睛里饱含情愫。那样子轻巧的,只怕是要飞起来。 左清清不由得想起自己入宫时候的心情来,只觉得这几年的经历,犹如一辈子那么漫长。她何尝不是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可如今却…… “臣妾给皇上请安。” “民女左潾潾给皇上请安。” 两个人一并向皇帝行礼,脸上的表情却大不相同。 “免礼。”凌烨辰搁下了手里的奏折,温和道:“朕这几日颇有些事情要处理,才得空相见,倒是累你们来回几趟扑空。可怨朕吗?” “臣妾不敢。”左清清笑里欠着温柔:“是臣妾不好,明知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却还总是来叨扰。只是四叔家的妹妹难得入宫陪伴臣妾,臣妾想着总得带她过来给皇上请个安。潾潾,再见过皇上。” “是。”左潾潾迈着碎步往前走了些,欠身朝皇帝行礼:“臣女左潾潾,拜见皇上。” “抬起头来。”凌烨辰的语气温和,目光平和的看着她。 “是。”左潾潾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与皇帝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娇美的笑了下。 看着她温柔的眉目,凌烨辰只觉得眼熟,这样似曾相识的笑容,却忘了是谁曾经拥有。 “皇上。”左清清很懂得进退,忙不迭道:“这个时候子珺要午睡要醒了,若是臣妾不在,怕他会哭闹。不如臣妾先回去看看可好?” “子珺是早产生的,身子弱些。亏的是你事事周到,照顾的十分精细。”凌烨辰温眸道:“辛苦你了。” “臣妾不敢居功。”左清清垂下头,并不多言。 “好了,你且回去。”凌烨辰明白她的心思,既然是左家要送左潾潾入宫,那就不是左清清能左右的。 “是。”左清清不忘扫潾潾一眼,这才慢慢的退下。 左潾潾果然很进取,姐姐一走,她便快步走上前去:“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政事,臣女难得入宫一回,不知可否为皇上研墨斟茶,也好尽一尽心。” “也好。”凌烨辰随意的点了下头。 左潾潾心头一喜,快步走上前去:“多谢皇上。” 她柔软的手指,轻轻的端起了凌烨辰手边的茶壶,揭开茶盏的盖子,温热的茶水缓慢的注入茶盏之中。并未有水花溅出茶盏,声音也是缓缓的好听。 凌烨辰重新拿起了手里的折子,目光专注的认真阅读。 身边的左潾潾目光里都是暖意,就这么不时的瞥一眼身边的皇帝。纵然他没有半分回应,可她心里的暖意却丝毫不减。 研墨了许久,她的手腕有些酸,才放下松烟贡墨转了转手腕。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乏了。”凌烨辰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蹙眉道:“朕让人先送你回宫。” “皇上,臣女并不觉得累……”左潾潾有些尴尬的说:“不如,让臣女为皇上添一些香粉吧。” “改日吧。”凌烨辰凝眸望了她一眼,转首看向颂昌。 “奴才在。”颂昌快步走过来,恭敬道:“皇上有何吩咐。” “送左小姐回宫。”凌烨辰温和的说。 “那臣女告退了。“左潾潾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笑容明媚的朝皇帝行礼:“改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去吧。”凌烨辰笑着点了下头。 这笑容印在左潾潾眼底,脸颊都烧起来。怪不得父亲和大伯父对皇上赞不绝口,原来这天子当真是俊朗不凡。他举手投足间,尽是君王的磅礴之气,不怒而威,笑起来的事情,犹如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直接洒进人的心田。 “颂昌。”凌烨辰见他回来,少不得皱眉。 “皇上有何吩咐?”颂昌恭敬的上前。 “那位左小姐用的什么香粉?”凌烨辰凝眸问道。 “像是樱花汁子勾兑了蚕丝水制成的倾城粉。”颂昌赔着笑道:“奴才记得,这种香粉,因为制作不易,皇上也就赏赐给左惠妃娘娘用了。瞧着样子,是左惠妃割爱,又给了左小姐。” “你记性倒好。”凌烨辰轻哂道:“也难为清清舍得。看样子,左家是很希望这位左小姐留在宫里。” “皇上心里明镜似的。”颂昌躬着身子道:“可想不想是他们的是,能不能却要看皇上的意思。”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凌烨辰睨他一眼。 “是。”颂昌会意,利落的退了出去。 这边,左潾潾还没从见过皇上的兴奋劲儿里走出来。直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颊绯红的自己,笑靥成花。 “怎么样?”左清清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她都不曾察觉。 “姐姐来了。”左潾潾连忙起身,赶紧上前去扶她进来坐下。“皇上他……很好。” “你喜欢皇上?”左清清直截了当的问。 这一问,左潾潾的脸就更红了:“姐姐……莫要打趣妹妹了。” “那皇上可喜欢你吗?”左清清又问。 这一回,左潾潾却有些犹豫不定:“这个妹妹却不知道了。原本是想给皇上添香,再说些话。可是皇上看折子一丝不苟的。妹妹虽然在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怕打扰了皇上,反而会让皇上不高兴。姐姐,您侍奉在皇上身侧的时候,皇上也是这样极少说话吗?” “也不是。”左清清略微一想,道:“皇上有时候很爱笑,也会给我讲一些外头的事情。但有时候……便是大半日的沉默。皇上沉默的时候,多半不喜欢身边的人多话,这样子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也就好了。其实说来也是简单,只要皇上喜欢,就没有什么不可以了。”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左潾潾幽幽叹气,目光有些游移不定:“我……我……” “你是拿不准皇上对你是个什么心思?”左清清凝眸看着她。 “嗯。”左潾潾用力的点了下头:“妹妹初来宫中,觉得皇后娘娘端惠大雅,腾妃娘娘风姿绰约,丁贵仪温婉谦和,姐姐更是不用说,说艳惊四座也不为过。可这么多美丽的娘娘们,千人千面,没有一位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妹妹拿捏不准,到底皇上心里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而妹妹是该乖巧安静,还是俏皮活泼,是该有大家闺秀的风度,还是如同小家碧玉一般可人……” 说到这里,左潾潾双手拖住自己的下颌,手肘支撑在桌面上:“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该是个什么样子,才能让皇上愿意将我留在身边呢?” “这个却是难了。”左清清看着她动情的样子,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皇上是否喜欢你,不光是因为你的样子,你的举止,还会牵扯到很多。只是,你若真心想留在宫里,倒也不难,你可以直接去求皇上,也就是了。” 左潾潾一听这话,双颊顿时烧起来:“姐姐……这样呢话,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总不能跪在地上,求皇上册封我吧。若是,若是皇上拒绝了我,那可怎么办?我岂不是颜面无存,沦为宫中的笑话了。” 左清清饶是一笑:“所以,取舍之间,看你能否豁的出去。我能帮你的毕竟有限,皇上的圣意,也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姐姐说的也是。”左潾潾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等几日吧。说不定皇上会有圣断。” “也好。”左清清起身道:“你早点歇着。” “妹妹送姐姐。”左潾潾陪着她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行人急火火的奔来。 左清清有些诧异,径直问道:“羽林卫怎么过来了?居然没有人通传。” “左惠妃娘娘息怒,奴才想要阻拦他们,可是拦不住……”小卓子一脸委屈的从羽林卫的身后挤进来。 “罢了。”左清清冷着脸,问道:“什么事情要你们劳师动众的来本宫宫里?” “启禀左惠妃娘娘,属下等是奉命来绿水宫搜查的。”羽林卫恭敬道:“午后左惠妃娘娘与左小姐离开绿水宫之后,皇上便觉得龙体抱恙。传了御医来瞧过,说是什么东西引起了敏症。所以皇上命奴才过来彻查一番,以避免对惠妃娘娘和左小姐有所伤害。” “皇上的龙体可要紧吗?”左清清少不得追问。 “回左惠妃娘娘的话,有些严重。”羽林卫蹙眉道:“具体情形如何,奴才并不敢多言。只是皇上吩咐过,在引起敏症的病灶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请左惠妃娘娘和左小姐暂时不必去九銮宫请安。” “可是……”左潾潾还想说什么,却见左清清一言不发,她便也只好闭上了嘴。 “那就彻查一番吧。若真的有什么不好,查清楚才能安心。”左清清蹙眉道:“本宫就在偏殿候着,你们查清楚了过来知会本宫一声。” “是。”羽林卫当机立断,四处分散去查。 左潾潾则有些慌乱的看着他们行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左清清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怎么会这样,才进宫就被搜宫,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劲,害的皇上敏症发作?” 她喃喃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樱桃笑眯眯的走过来,奉上了热茶。“奴婢没说错吧,看来皇上是真的不喜欢潾潾小姐入宫。足见皇上只是在意娘您您,才不稀罕左家的恩宠。” “皇上不喜欢潾潾也罢了,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不让潾潾再去面圣,也是难为皇上。”左清清却只是叹气:“可父亲和叔父们要做的事情,何尝不会再接再厉,除非闹大了,否则他们迟早还会送新人进来。左家的女儿,就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要多少有多少,这才哪到哪啊!” “既然事情只有闹大了,才奏效!那要不……”樱桃笑眯眯的说:“咱们帮一帮皇上可好?” 第226章 与宫无缘 >> “左惠妃娘娘。”羽林卫首领恭敬的站在门外行礼。 “进来回话吧。”左清清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蹙眉说道。 “是。”羽林卫拱手进来,手里拿着一盒脂粉。 左清清一眼就认出了那盒脂粉,疑惑的不行:“这不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倾城粉么?怎么,这东西有什么不妥?” “回惠妃娘娘的话,这脂粉里被人加进了一些……不妥之物。”羽林卫有些犹豫,并未直接说出实情。“奴才必须拿走,呈于皇上。” “你是说,这和脂粉里被人下毒?”左清清不由得脸色一僵:“这怎么会。这东西本宫有孕之后就再没用过,只是搁在宫里不起眼的地方。潾潾见了说喜欢,本宫就给她用了。这东西如果有毒,那潾潾涂在脸上,会不会有事?” “回左妃娘娘的话,这东西是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有什么不妥,奴才不敢胡说,必得要请太医过目才可。奴才这就带回去给九銮宫里侍疾的太医过目。” “也好。”左清清温眸道:“得了信让人知会本宫一声。” “是。”首领拱手行礼,利落的退了出去。 “姐姐……”羽林卫才退出去,左潾潾就慌里慌张的走进来。“您可以定要为潾潾做主啊。” 看着她心慌意乱的样子,左清清微微勾唇:“你别怕,在宫里,凡事都要讲证据。眼下羽林卫也只是怀疑那倾城粉有不妥,并没有证据说你做过手脚。本就是本宫的东西,给了你,即便是有什么不妥,要追究也是追究本宫,与你无关。” 纵然是左清清这么说了,左潾潾还是满脸担忧:“实在是姐姐有所不知……” “怎么?”左清清眼眸微微一紧:“莫不是你真的在那脂粉里做了手脚?” 左潾潾扫了一眼左妃身边的樱桃,垂下头去不敢做声。 “你们先出去。”左清清脸色一沉,等人出去才又追问:“潾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务必要说清楚。” “妹妹在那脂粉里加了些……容情散。”左潾潾红着脸,有些难为情。 左清清顿时就生气了:“潾潾,你好糊涂。且不说迷惑皇上是多重的醉,就算你成事了,你用这样的手法笼络圣心,几比那时被册封为妃,你留在宫里,又能得到皇上多少眷顾?你总不能每次面见皇上,都用这样的手段吧?难道你就不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吗?” “可是……”左潾潾红着眼眶:“入宫之前,父亲和大伯父再三叮嘱,一定要潾潾俘虏圣心。潾潾是父亲和大伯父千挑万选才送进宫来的,总不能让他们失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左清清也不准备再说什么。“既如此,那边如此吧。”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忽然被左潾潾从身后抓住了衣裳。 “姐姐,求你救救我。”左潾潾红着眼眶:“我也不知道那容情散会引起皇上的不适,我只是想着能让皇上留我在身边。姐姐,潾潾对皇上是一见钟情,不光是为了家中,也是为了潾潾自己。求求你,救救我。” “我如何能救你?”左清清蹙眉:“已经引发了皇上的不适,东西也给皇上的人拿去,宫里最讲究的就是证据,皇上赏赐本宫的倾城粉不止那一盒,若别的无事,偏是你的有碍,要怎么跟皇上解释,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姐姐……”左潾潾红着眼睛,委屈的说:“我知道姐姐也如我这般爱慕皇上,可即便不是潾潾,也会有别的女人夺走皇上的恩宠。可若是潾潾能成为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姐姐。皇上的心,若一直在咱们姐妹手里,那岂不是家中之幸。妹妹纵然有心笼络圣恩,也从未想过要夺走姐姐的前程。姐姐就不能念在我们同为左家的女儿,设法救救妹妹吗?” “你以为我不愿意救你,是忌惮你获宠夺走我的?”左清清笑容寡淡:“你说的对,不是你的,也会是别人的,既如此,我何苦费心思呢。”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左潾潾哭着跪了下去:“姐姐,有一法可以保住妹妹的命,求您成全。” “哦?”左清清凝眉:“你已经有了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姐姐宫里这两日可有谁来过,只消把这事情推到她身上不就是了。”左潾潾含着泪道:“潾潾才入宫,虽说宫里的规矩懂得不全,但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皇上一定不会苛责左家的女儿。” 左清清特别疑惑的望了她一眼:“这两日来本宫这里走动的妃嫔也不在少数。你入宫了,总有些妃嫔以这个由头来送礼,进进出出这许多人,倒是不知道谁最合你的心意?” “姐姐就别打趣妹妹了。”左潾潾抹了眼泪,才压低嗓音道:“自然是那一位最得宠的……她无论做错什么,皇上都不会苛责。左右她的恩宠也不会减少,替姐姐顶一回事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再说,若不是姐姐让宁申出手相助,她早就香消玉殒了。为着这件事,大伯父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姐姐这次若能灭了些腾妃的气焰,想来大伯父也会高兴些。” “你说的有道理。”左清清微笑着点头:“若腾妃真的顶了这罪名,你便是可以逢凶化吉了。” “姐姐肯救,妹妹一定铭记在心。”左潾潾垂下眼眸,朝左清清行礼。 “等皇上那边有了消息,本宫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左清清幽幽道:“只是皇上您既然吩咐了不要去九銮宫,你便好好在宫里待着,千万别再惹出什么是非。” “是。”左潾潾笑着答应:“妹妹先下去了。” “好。”左清清看着她收拾心情,快步出去的样子,轻盈的如同一只蝴蝶,心里却充满了疑惑。“樱桃,你看见方才潾潾的表明了吗?” “看见了。”樱桃从外面进来,自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潾潾小姐高兴的不得了,想来是娘娘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是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避过去的。娘娘帮她也就罢了,会不会累及自身?” 左清清摇头,笑的格外妩媚:“我只是在想,左家是没人了吗?怎么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了这么个蠢货入宫!一进宫就敢用媚药迷惑皇上,这也罢了,居然还想利用我嫁祸腾妃,她好坐取渔人之利……这么浅显的心思,也能在宫里伺候,父亲和舒服的眼光,当真是有趣极了。他们就不怕弄进来这样的货色,会连累的左家满门抄斩,一个不剩?” “呸呸呸!”樱桃连啐三次,一双眼睛里透着紧张:“主子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毕竟左家也是主子的母家……” “是啊,我竟然忘了。”左清清尴尬的笑了下:“若是能选,我还真情愿我不是左家的人。也就不会别他们当做棋子,任由摆布了。” “主子快别这么说了。”樱桃未免她多思,又伤怀,故意转了话题:“等下皇上那边有了消息,主子要怎么解决这件事?难道真的要为潾潾小姐隐瞒?可若是交不出人去,这事情终究是在绿水宫里发生的,怕不怕皇上会怪咎主子?” “不必过分担心,这事情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左清清温眸道:“等下,皇上必然有圣断。” 还不足半盏茶的功夫,颂昌就赶了过来。 “奴才奉命请左惠妃娘娘和左潾潾小姐前往九銮宫面圣。”颂昌恭敬的说。 “好。”左清清知道皇上必然会这么做,没什么意外的。“本宫这就过去。” “奴才准备了马车,在宫门外候着娘娘。”颂昌低眉退下了去。 这个时候,偌大的正殿上,就只有凌烨辰一个人独身坐着。 左清清被传召入内面圣,表情有些严肃的走了进去。“皇上万福。” “免礼。”凌烨辰凝眸看着她的眼睛,语调略冷:“朕这时候传召你过来,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臣妾不知。”左清清垂下眼眸,温和的说:“还请皇上明示。” 凌烨辰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总觉得是和从前不同了。那个温柔妩媚的左清清,好似变得温婉贤淑了。气度的不同,让凌烨辰有些许的惊讶。“朕在你宫里拿来的倾城粉里,发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事情你可知晓?” 左清清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是么。”凌烨辰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朕若是没记错,那是曾经赏你的。” “是。”左清清用力点了下头:“是皇上所赐,即便是臣妾有孕不能使用,也好好的搁在那里。潾潾入宫,便是喜欢上了那脂粉,臣妾就割爱赠予她使用。至于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臣妾并不知情。但无论有什么,都请皇上念在臣妾一直忠心耿耿侍奉在皇上身侧,从轻发落。” “你的心思,朕如何不知。”凌烨辰微微叹气:“但左家的心思,朕也相当的明白。” “皇上明察秋毫,自然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双眼。”左清清勾唇道:“臣妾不敢揣测圣意,却懂得恪守自己的本分。心想只要恪守本分,便是不会有大的错处。” “偏殿正在煎药,你去看看药熬的如何了。”凌烨辰没有难为她。 “是。”左清清行了礼,从一侧的内门往偏殿去。 待她走了,凌烨辰才吩咐颂昌把左潾潾带进来。 “臣女给皇上请安。”左潾潾的脸色,和第一次来面圣的时候,完全没有差别。她喜悦的朝皇帝行礼,脸上是遮不住的温柔。“皇上这时候传臣女面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方才羽林卫去过绿水宫,还带走了臣女的香粉,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凌烨辰对颂昌使了个眼色。 颂昌连忙将那盒香粉呈了上来。“请潾潾小姐过目,这一盒香粉,是否你用过的那盒?” “是。”左潾潾将香粉的盒子给打开了,捏了一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细细的搓了搓。这么细微的动作,显得她特别的仔细。“回皇上的话,这盒子脂粉,就是臣女涂抹用过的倾城粉,没错。” “这粉里的容情散是你加进去的?”凌烨辰目光沉冷的看着她。 “容情散?”左潾潾一脸的茫然:“那是什么?臣女并未往脂粉里加任何东西,只是从姐姐那里拿来,就自己用了。” 她的眼眸,如同清水一样透彻,虽然不及腾芽的目光那么明亮,却也有一股清亮的温柔在其中。凌烨辰自然是不信她的话,可是看了她这样的目光,倒是多了一份兴致。“颂昌,告诉她御医是怎么说的。” “是。”颂昌低着头,脸色不怎么好的说:“是迷情所用的迷药。” 左潾潾顿时就懵了,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女冤枉啊。臣女绝不敢用这样的东西迷惑圣心,求皇上恕罪……” 她慌乱失措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假来。左潾潾是和自己赌了一把,她赌的就是左惠妃一定不会帮她。所以在皇上面前,左惠妃一定会说不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嫁祸腾妃。她就是想认清楚左家这个已经成了惠妃的女儿,会不会仍然把左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你当真不知道么?”凌烨辰的声音透着一股凉意。 左潾潾仰起头,满脸是泪:“臣女为何会入宫,心如明镜。可是臣女并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不管这件事情,是什么人所为,其目的都是为了能让臣女留在宫中才会如此……就请皇上降罪臣女一人吧。” “方才不是求朕饶恕么?”凌烨辰眸子里闪过些许凉意:“怎的这会又求朕降罪了?”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臣女……”左潾潾含着泪,目光透着无奈:“即便臣女不能留在宫里,回府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倒不如请皇上您重责,如此,也算是给臣女一个安心的去由。” “朕知道了。”凌烨辰蹙眉,对颂昌道:“送她回绿水宫吧。” “是。”颂昌走上前去,躬身道:“潾潾小姐,请吧。” 左潾潾意犹未尽的收回凝视皇帝的目光,含着泪再度向皇上叩拜:“谢皇上。” 她走了有一会儿了,凌烨辰才让人把左清清唤来。 “皇上,药熬好了。”左清清温和的端着药碗,送到他面前:“臣妾择了一些新鲜的蜜饯,给皇上送药。” “倾城粉里有容情散你知道吗?”凌烨辰蹙眉,目光柔和的看向左清清。 “皇上是希望臣妾知道,还是希望臣妾一无所知?”左清清非但不答,反而问他。“皇上明知道左家的女儿,命数都不是自己能选的,何苦要为难臣妾。但是臣妾有一点可以明确的告诉皇上,无论是左清清,还是左惠妃,臣妾待皇上的心,从未变过。” “朕不会让她留在宫里。”凌烨辰坦言道:“朕身边有你,有子珺已经很好了。左家的女儿,个个温婉活泼,明艳照人,可惜朕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享齐人之福怕是不能。容情散的事情,朕不会追究。” “多谢皇上。”左清清动容道:“臣妾知道,左家渐渐的成了皇上的心病。只是臣妾无能为力。只盼着皇上不要因为臣妾的出身,而冷落臣妾和子珺。这几年,臣妾一直都不敢忘记的身份。这身份不是左家的女儿,而是皇上的妃嫔。” “若你今天进来,便急着为潾潾辩解,亦或者是将容情散的事情归咎到你自己身上,朕怕是要失望。但左清清就是左清清,是朕的左惠妃。你当日为救腾妃的姐姐,朕的妹妹,引出了左家藏匿在鲜钦的势力,朕便知道,你终究是站在朕身边的。果然没有令朕失望。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朕愿意再给左家一次机会。” “多谢皇上。”左清清热泪盈眶,她原本以为,皇上的心里就只有腾妃而已。却不想,原来她做的这些细微的事情,皇上都看在眼底。原来,她真的有在他的心里划出一些痕迹。“臣妾谢皇上恩典。” “好了。”凌烨辰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你诞下子珺没几个月,身子还没全好。别再为这些事情烦恼,朕明日便会吩咐人送潾潾回宫。你呀,还是静养为宜,少为这些宫外的事情费心。” “是。”左清清高兴不已:“谢皇上关心。” “有了子珺之后,你的性子倒是和顺了不少。”凌烨辰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难免心疼:“朕知道你的不易。” “皇上这么说,当真是折煞臣妾。臣妾本以为身子不好,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却不想老天垂怜,让臣妾能为皇上诞下子珺。承蒙上天垂怜这么一回,臣妾就已经知足了。皇上又这般待臣妾好,臣妾死而无憾。”左清清的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看上去格外的楚楚。 “朕知道你的心意。”凌烨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好好养自己的身子,好好照顾子珺。朕只盼着你们母子俩均安就是最好。” “是。”左清清满心温热的从殿里退出来,这种暖意,让她觉得自己特别的幸福。哪怕皇上只有那么一刻,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感动,她也觉得这一生值了。 左清清返回绿水宫的时候,就看见左潾潾一个人迎风站在这样的夜色之中。 “入夜了,风凉,怎么还站在这风口里?” 左潾潾转过身,与她对视一眼,唇边只有无尽的冷意:“我若是死了,你岂不是会很高兴?” “你这话从何说起?”左清清淡淡的看着她:“你是生是死,都是你的事,我为何要高兴。” “你就那么不想帮我入宫么?”左潾潾眼眸一紧:“你究竟是怕我威胁到你的地位,还是怕左家有了我,便会抛弃你?” “说真的,你的戏真的挺好的。”左清清勾唇道:“装聪明或许不成,但是扮蠢,你做的很成功。连我的好奇,左家怎么会千挑万选,选了你进宫。没想到,你居然是为了试探我,才会佯装愚钝。” “是。”左潾潾冷冷道:“大伯父说你的心不在左家了,我不信。如今试过,才算是真的信了。姐姐,你好糊涂。没有左家作为后盾,你和二殿下在这深宫之中要如何自处?况且我不是已经说了么,皇上的恩宠早晚会有人来夺走,与其是别人,为何不能是我!再不济,你我也是亲姐妹,我怎么都不会害你。” “那却不好说了。”左清清皱眉,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今日若真的如你所言,我去禀告皇上容情散是腾妃的杰作,你说后果会如何?你非但不会站出来帮我,反而会一口咬定是我在里面加了这东西,却要用你的名义来诬陷腾妃。妹妹,获宠的方法,远不止这一种,你何苦要这么急功近利?不过现在好了,皇上方才已经下了旨意,明日一早,送你出宫。你便是再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后宫之中了。” 左潾潾捏着拳头,心里就只有恨,可是好半天,她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樱桃,你替她好好收拾一下,记得把本宫准备的礼品一并包好。麻烦潾潾替我转交给父亲与四叔。”左清清转过脸,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本宫就不送你了。” “多谢姐姐。”左潾潾咬牙切齿的说:“你的心意,妹妹自会记得。” 左清清返回厢房,便吩咐了人准备沐浴的香汤:“折腾了这么一晚,必得要好好的沐浴才能消除疲惫。” “是,主子。”杨桃利落的退下。 而这个时候,左潾潾依然站在风里。她始终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纳她入宫。她到底哪里不如左清清……还没有战,就败了。 她恐怕要成为左家最没有用的女儿。一个被皇上嫌弃的女子,往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这事情传出去了,她想要找个好归宿也难了。想到这里,左潾潾不禁怒火中烧:“你这样对我,我一定会加倍的还给你。” 想到这里,她捏着拳头,转身往内室去。 第227章 离奇脱壳 >> 翌日,宛心着了一身牡丹雍容的玫紫色裙褂,绾了登云髻。早早的就来到了正殿,应酬前来请安的妃嫔们。 不为别的,昨晚上皇上下旨,让左家那位小姐今早出宫,这可是极大的好事。毕竟宫里有一个左家的女儿,就已经让她万分头疼了。这次可算是清静不少。 “好了,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宛心眉目之间都是笑意,语气也特别的柔顺:“入秋了,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本宫听闻这几日,各地都有新鲜的瓜果送进皇城来。听闻今年的气候不错,所以瓜果都格外的甜。回头送进宫来,你们也都尝一尝鲜。”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丁贵仪笑的合不拢嘴:“皇上勤政,登基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自然安乐。皇后娘娘宽惠仁慈,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又体贴咱们姐妹,这日子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臣妾等就是不吃那果子,心里也是甜的。” “噗嗤。”杨嫔禁不住笑出了声。 宛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杨嫔,你想什么这么高兴?”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听着丁贵仪的语声就觉得甜到心坎里去了。”杨嫔心里清楚的很,皇后之所以这么高兴,不就是因为左家的小姐被皇上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么。否则,皇后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头疼嗯。丁贵仪也必然说不出这么喜悦的话来。 “对了,腾妃。”宛心的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腾芽脸上。 “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腾芽微微扬起下颌,看着皇后满脸的喜色问。 “倒也不是吩咐,只是本宫前些日子头疼的厉害,宫里御医的方子又过于温和。倒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效果好一些的偏方。这头痛起来,还真是让本宫难受的不行。”宛心的目光落在腾芽的脸上,蹙眉问:“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成药,效果能好一些?也拿给本宫试试。” 腾芽温眸道:“宫里的御医最是知晓娘娘的体质,臣妾不曾替娘娘请过脉,不敢乱用方子。不过娘娘可以试试用天麻来熬制鸡汤,或者臣妾再拟几个食疗的方子,请御医过目,再给皇后娘娘的小厨房送去,食疗总是要过服药的。”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宛心温和的冲她点了下头。 “皇后娘娘客气了,为皇后娘娘尽心原本就是妃妾的本分。”腾芽不动声色的回以微笑。 果然这话让宛心听着,特别的舒心惬意。 正在这时候,颂丰忽然急火火的进来,惊慌失措的说:“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绿水宫走水了,火势凶猛……说是左惠妃娘娘的厢房。” “什么?”宛心当即站了起来:“赶紧叫人去救火,先把惠妃和二殿下救出宫来。” “已经有不少人去救火了,奴才也让人去救,可是……”颂昌蹙眉道:“救火的人只将二殿下抱了出来,却没有看见左惠妃娘娘的身影。” 腾芽的心砰砰跳着,她沉冷的眸子,迅速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宛心意外,丁贵仪惶惑,杨嫔惊讶,毛贵人一脸的恐惧,倒是那位新册封的赵昭仪,脸色只是微微发沉,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走,咱们赶紧去看看。”宛心就着碧桃的手,急火火的走出了殿去。 妃嫔们自然是都跟着去,毕竟这样的事情谁都是害怕的。 杨嫔皱眉走到腾妃身侧,表情充满担忧:“左家的小姐早起才被送出宫,这时候就出了这样的事,娘娘以为,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兴许有吧。”腾芽知道左潾潾一定是不甘心的,但皇上没有册封她,她就要对左惠妃下毒手吗?这也不通情理。但若不是她做的,宫里有谁会趁火打劫,在这两姐妹生出嫌隙的时候,就急忙做出了回应? “把二殿下抱来给本宫瞧一瞧。”宛心瑟瑟的说。 宫人急忙将子珺抱了过来。索性孩子闭着眼睛,睡的很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场大火而遭受到伤害。 腾芽看了一眼,才算是放心一些。 “乳母呢?”宛心显出了端惠的样子:“你们赶紧抱着二殿下去本宫宫里,着人去请御医,哦,请宁申过来,给他好好瞧一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一定要确保二殿下安然无恙才行。” “是。”乳母们答应着,迅速的跟着碧桃往皇后的寝宫去。 “左惠妃还没出来吗?”宛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担心左惠妃的安慰,她是担心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最终还没能除掉左惠妃,那不是白忙活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还没有发现左惠妃的踪影。且里面救火的奴才回报,着火最严重的就是左惠妃娘娘的厢房。当时发现起火的宫人紧着就在房门外往里看,但除了一片火海,没看见左惠妃娘娘的踪影。”颂丰如实的回禀。 腾芽才不信这样的话,径直走进了绿水宫。 “腾妃,你不能进去。”宛心看见她往里闯,自然要阻拦:“里面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你这样进去很危险。”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腾芽顾不得别的,迅速的迈进了宫门。 果然,里面是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人。有拍救火的宫人,也有慌乱四处打水的宫人,以及提着水桶往里面冲的宫人。到处都烟子就罢了,满地都是水。绿水宫的婢子们,蜷缩在正殿前的一个偏僻角落,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这么大的火势,黑烟滚滚,纵然是没有烧起来的正殿,也已经被浓烟弥漫。 “樱桃,杨桃?”腾芽没看见这两个婢子的身影,十分奇怪。 按说就算腾妃不见了,她的婢子也应该陪在身边才是。蹙着眉,她继续往里走。却被绿水宫的小卓子给拦住了。 “腾妃娘娘,您不能再进去了。我们主子的寝殿着火了,火势控制不住。加上今天的风又大,看样子是要烧过来了。您为了玉体着想,还是去宫门外安歇吧。”小卓子急的都快哭了,脸上是藏不住的焦虑。 “没事的,你先告诉我樱桃和杨桃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两个不可能都不见了。”腾芽急切的说。 而她身后的黄桃和冰玉,胆战心惊的跟着她,一步都不肯离开。生怕这些急着救火,进进出出的奴才不长眼,再冲撞了她。小卓子转圈看了一遍,才道:“樱桃姑娘奉命送潾潾小姐回府,一早就出宫了。杨桃姑娘可能还在内寝那边,找着左惠妃娘娘的下落。” “好,那我去内寝那边看看。”腾芽总觉得左惠妃不至于就这么没了。可若是她还在宫里,这么大的火,她能在哪呢? “不可以,主子,那边太危险了。”黄桃急火火的说:“不如让奴婢过去找一找杨桃姑娘,再把她领来。您还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候着,不可犯险啊。何况里面来来回回的都是奴才,也未免太吵了些,就算找到杨桃也不适合说话。您就在这里等着奴婢吧。” 话说完,她谨慎的将腾妃的手递给了冰玉,示意冰玉千万别让她一个人过去。 冰玉紧紧的攥着腾芽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 “你自己也当心。”腾芽看着那燎起的黑烟,心里特别的不安宁。 好一会儿,黄桃真的把杨桃给找了来。 杨桃一看见腾妃,登时就跪了下去:“腾妃娘娘,您来了就好,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主子肯定还在厢房里。奴婢都把绿水宫找了个遍,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没看见主子的身影。再说,别的地方,主子也根本就不会去啊。” “你先别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芽沉眸看着她:“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奴婢也不知道。”杨桃红着眼睛道:“昨晚上并不是奴婢当职,所以主子吩咐樱桃今早送潾潾小姐回府。奴婢想着樱桃不在宫里,那就早一点过来伺候主子。谁知道过来的时候,主子还在房里睡着。期间二殿下醒了,奴婢就想去告诉主子一声。可是主子睡得沉,奴婢并不敢打扰,就又把二殿下抱了回去。随后奴婢就去小厨房里准备早膳了。谁知道,早膳快要准备好的时候,就听见宫里有人嚷嚷起来,说内寝走水了。奴婢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这怎么会呢。”腾芽不解的说:“你去准备早膳,至多也就是半柱香的时辰,怎么可能转眼间火势就这样凶猛起来。何况按你的说法,当时左惠妃娘娘还在睡着,是不可能去动烛火、香炉那些东西。且主子在房里安睡,也不可能有婢子敢进去叨扰……” 说到这里,腾芽已经明白了。“小卓子,你带人去柴房和厨房看看,里面有没有多了什么,或者少了设么。黄桃,你随本宫去着火的地方,看看火势凶猛,到底是因为什么东西烧起来。冰玉,你去禀告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马上派大理寺的官员入宫,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在宫里纵火。” “是。”冰玉担心的应下,少不得叮嘱一句:“公主,你自己可要当心。” “嗯。”腾芽蹙眉,心跳的很快。如果左惠妃真的像杨桃说的那样,在房里睡着,那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腾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这里怕是……”颂昌正领着人救火,看见腾妃进来,一脸的惊慌:“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先回去吧。皇上这时候,正在朝堂上走不开,吩咐奴才来救火。” 颂昌明显是话里有话,绿水宫走火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居然走不开。那到底是什么人把皇上困在了朝堂之上? 腾芽已经顾不得去想了,只是问颂昌:“是有人在这屋子里洒了煤油还是放了别的什么?” “回娘娘的话,看样子并不是煤油一类,因为闻不到气味。倒是……”颂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 “是爆竹?”腾芽蹙眉:“是有人在里面洒了制作爆竹用的火药……” “看样子是。”颂昌惶恐的不行:“宫里的确还有一批火药,因着危险的缘故,就储藏在四执馆里……” “你赶紧去查一查,看看东西还在不在。”腾芽沉下心来,闭上眼睛,将方才在宛心的正殿上,所见的每个人的表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会是谁……是谁呢?” 正当她想得入神,忽然听见一声巨响。 内殿的半边梁栋倒了下来,引发了一场坍塌。 “腾妃娘娘,您真的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太危险了。”颂昌急的脸红脖子粗:“您若是有半点损伤,皇上非杀了奴才不可。娘娘,您还是……” “看到左惠妃娘娘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腾芽转过身去,看见一群奴才都堵在了燃烧的厢房门外,他们站的不算远,却也不敢靠近。 方才的坍塌,让部分的横梁掉下来。落在满是水的地面上,渐渐的熄灭了。房里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反而能看清楚许多。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说看见了左惠妃,腾芽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主子。”黄桃走过来皱眉道:“咱们先回宫吧。” “不。”腾芽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黄桃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谁扬声通传皇上驾到。 “皇上。”腾芽脸色苍白的看着走进来的凌烨辰,一脸急色:“左惠妃娘娘她……” 凌烨辰二话不说,一股脑将腾芽抱在了怀里:“这里太危险了,朕会处理。先让黄桃陪你回宫。” “不。”腾芽坚持不肯走:“是火药,有人在房里撒了火药,甚至还有爆竹,这不是意外走水,这是蓄意谋杀。” “朕知道,等下会有人来彻查这事情。”凌烨辰蹙眉道:“你放心,朕一定会给惠妃一个公道。”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人从内寝里抬出了一具尸首。尸首被厚厚白麻布盖着,呈现的形状有些吓人。一直焦黑的手,实在是遮掩不住,居然就这样举在半空中。 冰玉和黄桃都吓得不敢看,脸上唯有哀痛的颜色。 腾芽要转过脸去看的时候,却被凌烨辰捂住了眼睛。“芽儿,别看。” “我要看。”腾芽伸手去掰开他的手:“让我看。” “你不能看。”凌烨辰把她用力的抱在怀里。“朕怕你看了,会是一辈子的梦魇。” 她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烨辰蹙眉道:“黄桃,冰玉,陪腾妃回宫。朕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是。”两人连忙一左一右的将腾芽扶住,快步的离开了绿水宫。 这个时候,宛心仍然和妃嫔们候在宫门外,看见腾芽这样出来,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恐惧。 “腾妃,里面……”宛心刚开口,就看见颂昌急火火的赶出来,于是便闭了嘴。 “皇后娘娘,各位主子,皇上吩咐请诸位回宫安歇,这里的事情,皇上会亲自处理。”颂昌躬着身子道。 “也好。”宛心低眉道:“既然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那咱们就各自回宫吧。” “是。”妃嫔们连忙向皇后行礼:“臣妾告退。” 待人都散了,宛心才蹙眉问颂昌一句:“左惠妃她……如何了?” 颂昌眉头紧锁,一脸的悲伤:“左惠妃娘娘已经去了。” “什么?”宛心利落的捂住了心口,悲伤的难以言喻:“怎么就这样去了?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腾芽听着她的话,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好像脑子里有些乱,乱的什么也想不清楚。“皇后娘娘不必悲伤,这事情一定会彻查清楚的。” 看着腾芽一脸的沉冷,宛心幽幽叹气:“是啊,皇上亲自过问,这事情一定能查明白。这几日,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子珺,那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生母,也确实可怜。本宫瞧着你脸色不好,还是赶紧回宫吧。”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腾芽行了礼,转身便笑了起来。 冰玉和黄桃被她这样离奇的表情吓着了,谁也不敢吭声。 直到走了好远,冰玉才低低的问:“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腾芽明眸转冷:“我只是在想,皇后就是皇后。左惠妃才出事,她便第一时间将二殿下要去自己身边抚育。当真是好谋算。将来二殿下长大,和皇后最为亲近。她和她的孩子,也因此而多了一重保障。” “主子,这事情实在太蹊跷了,好好的,是谁敢在左惠妃娘娘的宫里下如此重手……难道事先就没有一点征兆么。奴婢觉得,这事情要查,当务之急除了那些火药,还要查一查有什么人进出过左惠妃娘娘的绿水宫。尤其是昨晚……” “我知道你的意思。”腾芽认真的点了下头,可是这件事情,已经由皇上亲自过问,咱们不必在这时候去管。“我只是在想,左惠妃姐姐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二殿下。我却未必有办法能替她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如果我真的做不到,岂不是辜负了与她的姐妹情分。入宫的这些日子,也是多亏她照顾……” “主子放心,咱们一定有办法的。”黄桃凝重道:“等这事情水落石出了,主子只管去求皇上就是。” “嗯。”腾芽点头:“我会去求皇上的。” 左宇天返回府邸之前,就已经得知了后宫的事情。 他拧着眉头,铁青着脸色从马车上下来,只看见四弟左宇山在府门外候着。 “你怎么过来了?”左宇天眉心蹙紧,一脸的不高兴。“事情没办妥,难道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大哥误会了。”左宇山一脸的尴尬:“我怎么敢来向兄长问责,我是来……我是来送左惠妃娘娘回府的。” “你说什么?”左宇天诧异的看着她:“送左惠妃回府?” “是啊。”左宇山很奇怪他的反应这么大:“左惠妃娘娘正在府中,大哥……” 左宇天已经顾不得他说什么了,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府邸。果然,经过正堂的前庭,就看见马车停在院子一边,些许宫里来的人都在正堂外候着。 “给相国大人请安。”樱桃微微一笑,举止有礼。 左宇天更为惊讶了,他迫不及待的迈进了门槛,果然看见左清清一动不动的坐在堂中。“你怎么会在这儿?” “父亲回来了。”左清清舒唇道:“女儿难得回府一回,怎么瞧着父亲的脸色这样不好看?” “你不是……”左宇天拿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父亲面前吗?”左惠妃微微扬起下颌,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左宇山连忙行礼:“给惠妃娘娘请安。” 左清清的目光落在左宇天的脸上,笑着说:“四叔免礼,都是自家人,本宫从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这话倒是给了左宇天一记耳光,打的他万分尴尬。“惠妃娘娘的确是难得回府一趟。可是回来的路上怎么听闻宫里的绿水宫走水……惠妃娘娘不幸罹难了?” “有这样的事?”左清清狐疑的不行:“怎么可能,本宫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左宇山掂量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敢问惠妃娘娘一句,小女潾潾呢?不是说皇上允准今日送她回府,怎的没见到第二辆马车啊?” 左宇山这么一问,左宇天一下子就明白了。“好一出金蝉脱壳的戏啊!惠妃娘娘这为哪般?” “父亲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左清清疑惑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对左宇山道:“四叔莫急,早起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本宫被人稀里糊涂的送上了马车。想来潾潾这时候应该还在宫里,等下本宫回宫,自然会吩咐人将她送回来。” “多谢惠妃娘娘。”左宇山这时候才放下心来。 “四弟。”左宇天蹙眉道:“惠妃难得回府,为兄有些话要单独同娘娘说。” “是是是。”左宇山连连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那宇山就先行告退了。” “四叔慢走。”左清清坐着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是寡淡的。“父亲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背着四叔单独和女儿说?莫不是你怕四叔知道潾潾烧死在宫里,会痛心疾首?” “果然是你!”左宇天顿时暴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可不要忘了,没有左家,就不会有你左惠妃的今天!” 第228章 蓄势待发 >> “有没有左家,我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清清眉目清朗,语气澹澹:“若不是我警醒,现在死的就是我了。她便有借口继续留在宫里,以为我的丧仪尽心为由,继续亲近皇上。说不定皇上念在我侍奉多年,子珺年幼,一时心软就会容留她在宫中为嫔为妃。到时候,父亲和四叔也就能安心了。这便是左家给我的厚恩,父亲你是想对我说这些吗?” 左宇天气的指尖都在颤,脸色阴沉的如同就死之人:“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胡言乱语?”左清清冷冷的笑起来:“溪夫人一入宫,就百般荣耀,起先韬光隐晦,也掩饰的很好。可是急于求成,又拉拢尤昭仪那种没脑子的,也怨不得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最令女儿惊讶的,逼死她的人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至亲……看到她下场,清清就禁不住在想,若有一日,我也是这般境遇,父亲会不会也如那溪思淼一般狠毒……” “够了,你闭嘴。”左宇天怒气冲冲道:“即便你不愿潾潾入宫,皇上已经下旨,让她回府,你为何要把她逼上绝路?” “父亲问的好。”左清清冷笑了一声:“皇上都已经很明确的表述过了,不会再纳左家的女儿为嫔为妃,您与叔父,有何苦非要往宫里继续送人呢?难不成,您的丞相之位还不够,还想要触手可及的皇位不成?” “你……”左宇天气的捂住了胸口:“这么说来……上一回暴露左家在鲜钦的势力,是你故意为之?” “不错。”左清清扬起下颌,一脸的沉稳。“我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在宫里住久了,脑子都憋坏了?”左宇天气的口不择言:“还是你觉得皇上对你的恩宠,能让你在没有左家的庇护下也能活下去?如果不是左家为你请了宁申入宫,你会有现在的身份?” “父亲教训的是。”左清清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从前,女儿就是这样站在这里,听你的训斥,一步一步走上今天的位置。如今,换成你站在女儿面前,如此的尊卑变换,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谁更有脑子么?” 左清清起身,略微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冷色沉冷的说:“我便是信你没有让左潾潾杀我,可我却不信你不会如溪思淼那般将自己的女儿逼上绝路。父亲,我可以不出宫的,我之所以出宫,就是为了亲口告诉你,敲山震虎是皇上的心意,我不过是读懂了圣意才会如此。鲜钦的事,若父亲真的有心,便明白该如何韬光养晦,可若父亲一再执迷不悟,那就是冰山一角。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在父亲犯错之前,把左家的危机降到最低。” 话说完,她沉冷的眸子里流露出凄厉的凉意:“潾潾才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不该就这么死。只可惜我宫里的火药不长眼睛,至于是什么人把那样的东西送进我宫来,害的潾潾死无全尸,就要请父亲着力调查了。内忧外患,皇恩厚重,父亲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该晓得进退合度。” “你这是********,目空一切。”左宇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左家就非得要靠你不成么?” “自然是不必只靠清清的。”左清清没有停下来,脚步沉稳道:“父亲一手一脚走到今天的位置,着实不需要女儿运筹帷幄。正因为父亲是经历过的人,才更要明白,什么事患得患失。” 左清清就着樱桃的手上了马车,唇角的笑容有些冷冷的。“樱桃,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主子做的一点都不过分,奴婢只嫌过犹不及。”樱桃气鼓鼓的说:“是皇上不许潾潾小姐入宫,可她居然对您起了杀心。若不是左家在背后支撑,她岂能有如此的胆子。亏得是咱们早有防备,否则那场火猝不及防的烧起来,连二殿下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奴婢,奴婢只恨自己没有亲手解决这个祸害!” 听到樱桃提及子珺,左清清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我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子珺,让他们赶紧赶路,必须马上回宫。” “是,主子。”樱桃撩开车帘,朝车夫道:“加速回宫。” “是。”车夫扬起了马鞭,马车一路朝宫中狂奔。 腾芽返回漓乐宫的时候,脸上的颜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主子,您切莫太难过而伤了身子,这件事情,皇上既然肯亲自过问,就一定能追查到底。”黄桃转身端了一盏参茶过来,恭敬的送到腾芽的手里:“主子,喝口热茶吧。” 腾芽接过茶盏,慢慢的喝起来。 冰玉难过的不行:“放眼这后宫之中,真心实意待咱们公主好的,也就只有左惠妃娘娘。为什么老天就这么不长眼睛,偏是要好人命短。想想也是难过的不行。” “难过自然是应当的。”腾芽微微一笑:“只是也不必急着这时候难过。” “公主的意思是……”冰玉不太明白,却看见她满脸笑意。 “左惠妃这招顺水推舟,用的极妙。险些连我也骗了。”腾芽饶是一笑:“若不是见那尸首焦黑的手腕上带着两只连烈焰都烧不化的金镯子,我便真的以为她是左惠妃了。” “主子的意思是……那具尸首不是左惠妃娘娘?”黄桃也颇为意外。 “自然不是。”腾芽沉眸道:“期初我也被骗了,担心的不行。但再一想,左惠妃娘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得要好好的撑下去。再说,这件事情交给皇上亲自查证也好,我总觉得也不光是左潾潾一个人的心思。左潾潾想要动四执库的火药……怕是不容易。” “主子怀疑,宫里有人帮衬左潾潾成事?”黄桃有些不解:“可潾潾小姐入宫也不过这几日。多半都是在左惠妃娘娘身侧陪伴,极少数的时候,是去了皇上的九銮宫说话。也不会有机会勾结这宫里的人心,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 “正因为不简单,才有趣。”腾芽明眸道:“不过你们脸上的悲伤不要掩饰去,想必皇上这时候也该过来了。” 腾芽的话音刚落,外头就是颂昌的通传声。 凌烨辰快步走进来,看着腾芽一脸茫然的坐着,不由得心疼。“芽儿,朕已经彻查清楚,是有人收买了四执库的奴才,将火药偷偷送绿水宫,被收买的奴才已经自裁,没留下半点线索。不过你放心,朕已经让暗哨去彻查这事情了。但凡是经过人手操控的,就一定能找出痕迹来。” “多谢皇上为这事费心。”腾芽淡淡一笑,眼中却只有苦涩。 “这叫什么话。”凌烨辰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朕与你何来言谢。何况事情关系到朕的左惠妃。她侍奉朕也这么多年了,又生下了子珺……” 说到这里,凌烨辰眉目之间凝聚着些许的凄凉:“是朕不好,纳了她入宫,只把他当做妃嫔姬妾,却从未……” 腾芽的手指贴在凌烨辰的唇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臣妾不想听这个。” “好。”凌烨辰将她拥在怀里:“你不想听,朕便不说。” “启禀皇上,左惠妃娘娘回宫了。”颂丰急火火的奔进来,进来就直接跪在地上禀告。“现下正在皇后娘娘的碧波宫中。” “说什么?”腾芽故作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颂丰。 “回腾妃娘娘的话,左惠妃娘娘回宫了,现下正在皇后娘娘的碧波宫里。”颂丰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腾芽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朕随你去碧波宫。”凌烨辰紧紧握住腾芽的手,吩咐人准备肩舆。 漓乐宫与碧波宫最近,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腾芽紧紧跟在凌烨辰身边,急不可耐的迈进了宫门。 宛心见凌烨辰过来,连忙起身相迎:“皇上来了,这可太好了。左惠妃安然无恙的回宫,臣妾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臣妾累着皇上与皇后费心,又让腾妃妹妹伤心不已,确实是臣妾的不对。”左清清行礼道:“早起臣妾刚梳妆好,想要送一送潾潾妹妹,毕竟她入宫一回也不易,下回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就在臣妾刚梳妆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的厉害。之后的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已经稀里糊涂到了四叔的府中。四叔见是臣妾在马车上,便赶紧又送了臣妾回府,这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辰,没想到父亲回府,说宫里出了事情。臣妾吓得魂儿都丢了一半,急火火赶回宫里。听闻皇后娘娘将子珺抱回来照顾,臣妾就马不停蹄的来了碧波宫。未曾先去给皇上请安,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凌烨辰看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稍微舒坦一些。“亏的是你没事。否则子珺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当真是可怜。你的腾妃妹妹,怕也是要哭坏了眼睛。” 腾芽俏皮一笑:“姐姐别听皇上乱说,妹妹知道姐姐一定吉人天相的。倒是皇上,担心姐姐的不行,还亲自彻查了绿水宫走水的事。” 宛心听不下去她们这样子互相追捧,少不得皱起了眉头:“皇上是说,这件事情已经查出了眉目?” “是。”凌烨辰的脸色微微严肃,沉眉道:“有人买通了四执库的奴才,拿了不少火药送去绿水宫。已经有奴才畏罪自尽。但这件事情绝不会就此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宛心听到凌烨辰这样的说话,心里有一丝慌乱。她总觉得皇上这么说,是再针对她。可事实上,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用到她的半点心思。“皇上所言甚是,此等顽劣之事若不追究到底,实在是扰乱后宫人心。臣妾恳求皇上彻查,以正宫闱。”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左清清行礼道:“臣妾只求皇上不要怪罪潾潾,能否让臣妾先送她回宫,再说不迟。” “左惠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宛心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左清清有些尴尬的说:“那么早,臣妾梳妆连樱桃她们都没传,能来臣妾寝室的,想必只有潾潾。所以臣妾觉得,潾潾之所以让人送臣妾回府,不过是不想这么快出宫,才会惹出这样的乱子。但不管怎么说,潾潾也救了臣妾一命。若臣妾还在宫里,指不定被烧死了也未可知。所以,皇上追究纵火之人便罢,可否允准臣妾先安排潾潾回府?” “这件事,皇上怕是不能答应惠妃了。”宛心才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此的无辜。既然活着的这个人是她,那么死了那个又是谁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皇后娘娘为何这么说?”左清清不解的问。 “你房中火势凶猛,有一人罹难。宫里都以为是你……如今妹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皇上与本宫面前,却又不得见左潾潾……恐怕那凶多吉少的人便是她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左清清禁不住的颤抖起来,可是心里比谁都要明白。“皇上,潾潾她……” “你放心,朕会让人好好的送她出宫,遣送回母家安葬。”凌烨辰的语气带着一丝难过:“朕知道你的心思,经过这次劫难,你没事,子珺没事,便是朕的福气了。” “谢皇上。”左清清禁不住低下头垂泪,泪珠子扑簌簌的倒在自己的衣襟上。 “好了,别难过了。”宛心少不得宽慰道:“这是意外,谁也不能预料。可惜潾潾姑娘还这么年轻就……不过妹妹呀,你和子珺没事就好。本宫已经让人去抱子珺过来了。等下,你便带他回宫吧。哦,不,本宫忘了,绿水宫已经……面目全非,收拾也需要一些时日。倒不如皇上另择一处,让左惠妃暂住也好。” 腾芽温眸道:“皇上,臣妾得知姐姐没事,心里才松了口气。只是姐姐如今悲伤,又要照顾二殿下,确实不宜搬去太远的地方。倒不如暂且安居在臣妾宫中,左右漓乐宫宽敞,姐姐和二殿下也能住的舒服一些。待到绿水宫修整完毕,挪回去也方便。” “这个提议不错。”凌烨辰自然是点头:“颂昌,那你便赶紧去办。” “多谢皇上。”左清清抹了一把眼泪。 送走了这些人,碧波宫才恢复往日的安静。 宛心传了丁贵仪过来,却相对无言,好半晌都没吭声。 丁贵仪摸不透皇后的心思,一时没有开口。只在一旁,切了些瓜果,谨慎的陪着。 “你来了有一会了,只顾着为本宫切些果子,这些事,让奴婢们去做也就是了。”宛心蹙眉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心思。 “能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就是臣妾最大的福分。无论是做这些小事,亦或者是娘娘吩咐的任何事,臣妾都万分欣喜,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不能让皇后娘娘满意。”丁贵仪温顺的将果盘呈上,明眸含笑:“请皇后娘娘品尝。” “不错,你选的都是本宫喜欢的果子。”宛心饶是一笑:“你的出身虽然一般,却有福气。不光是最先为皇上诞下了公主,且历经了数次斗争,还能安然无恙,毫发不伤,比那些家世好的妃嫔,聪慧许多,甚得本宫欢心。” “多谢皇后娘娘看重,臣妾愧不敢当。”丁贵仪能明显的感觉到皇后这么说话,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臣妾如今能在宫里衣食无忧的度日,还能将佳音抚育的这般好,全亏皇后娘娘福泽庇护。臣妾虽然愚钝,但是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一定拼劲全力为娘娘效劳,以报答娘娘的恩德。” 看她伏跪在地,殷勤的样子,宛心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其实你知道本宫为何要帮你吗?” 与皇后对视一眼,丁贵仪连连摇头:“臣妾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因为本宫和你很像。都没有母家可以仰仗,都是孑身一人走进这皇宫之中。都早早的为皇上诞下了皇嗣。却……却仍然不是皇上的心头至宝。”宛心动容道:“佳音就快要四岁了,你的位分还是当年诞下她的时候晋封的。回头宫里的风波平息了,本宫会求皇上给你晋封位分。你的位分越高,佳音跟着你就越不会吃苦。”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皇后娘娘如此为臣妾母女着想,臣妾必当肝脑涂地,为皇后娘娘尽心。”丁贵仪的脸色格外诚恳,她知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的道理。 “罢了。”宛心温眸道:“溪夫人自恃过高,心思又深,却败在腾妃手里。更何况是尤昭仪那种没脑子的。你却不同,你知道如何趋利避害,在各种漩涡里周旋之余,还能保全自身。本宫就是喜欢你这一份聪明,丁贵仪,好好的帮衬着本宫,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是。”丁贵仪再度行礼,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这一回,既然得了皇后的许诺,既然答应了效力,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若倒戈相向,只怕两面三刀,更不能被宫里的人所容。 “好了。”宛心笑着对她点了头:“说了这么多话,本宫也累了。今日宫里出了许多事,闹得人心惶惶的都不安,你且先回宫吧。” “皇后娘娘切莫劳心过甚,凤体要紧。臣妾告退。”丁贵仪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这么一走,倒是碧桃看不明白了。“公主既然要用丁贵仪,为何有什么都不吩咐,只许诺高位。怎么不让丁贵仪好好表现一把,再看看她能否当得起皇后娘娘您的信任?” “做事不能那么急功近利。”宛心目光清冷道:“太过急功近利,就像溪夫人那样,虎头蛇尾了。” 碧桃不由得心口一震,这是宛心公主过意说给她听得吗? “碧桃,你今年多大了?”宛心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是不咸不淡的,却叫碧桃心中发冷。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已到二八年华。”碧桃一脸的不解:“公主为何这样问?” “本宫瞧着鹰眼不错,你可喜欢他吗?”宛心饶是一笑:“上回本宫说要给你择一个好人家,你不肯。但那个人若是鹰眼,你仍然可以在宫里伺候,仍然可以陪伴在本宫身边,留在宫中。” “皇后娘娘,奴婢不想……” “你不必急着回答。”宛心温眸看着她:“这事关乎你一生幸福,说来也不是简单的事。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 碧桃动了动唇,皱眉道:“娘娘是不喜欢奴婢伺候在身侧,才有这样的决定吗?” “自然不是。”宛心神情凝重的走上前去,拉住碧桃的手:“本宫说过,你和雪桃是本宫最亲近的人。正因为亲近。本宫才希望你们能磨砺一下自己的性子,能更好的为本宫分忧。碧桃,你的性子太急,连带着本宫也跟着犯糊涂。前几次的事情,溪夫人就是前车之鉴,你明白么?再有,鹰眼是和皇上自幼的情分,皇上待他如何,你也看在眼底。只要他真心对你好,你在他身边,便等同于让本宫如虎添翼。这不是不喜欢你在身侧伺候,而是希望你更好的为本宫分忧。你懂吗?” 长久以来,困扰在碧桃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原来皇后只是想磨砺一下她的性子。“公主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奴婢一定会戒掉焦躁的脾气,好好的为公主分忧。” “如此甚好。”宛心温柔的对她笑了笑:“你且去吧。” “是。”碧桃满脸欢喜的退了下去。 她走了,宛心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卸下来。 雪桃端着茶,送到皇后手边。 “雪桃,本宫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无情了?”宛心双眼泛起了雾气。 “皇后娘娘必得要这么做才可以成事。想想开乐那些遗民,想想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换做是公主让奴婢去,奴婢也会义无反顾。”雪桃的声音也充满了艰涩:“公主心里的苦涩,没有人比奴婢更明白。只是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是这样子了。” “你也下去吧。”宛心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容我一个人静静。” 第229章 反咬一口 >> “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碧桃急火火的进来,顾不得行礼就赶紧道:“毛贵人那不好了,怕是要小产了。” “什么?”宛心正在和左清清下棋,骤然听到这样的话,手里的棋子“吧嗒”一声了下来。 左清清不温不火的笑道:“皇后娘娘若是落子在这里,那怕是要输了。” 宛心显出了不悦:“输了便输了,只是都什么时候了,难为左惠妃你还有心思理会这棋局的输赢。你没听见碧桃再说什么么?毛贵人怕是不好。” 说话的功夫,宛心已经起身就着碧桃的手,倏然转身。“本宫要去探望毛贵人,左惠妃,你也一起来吧。” “唉。”左清清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也不必这般担心,左右女人生孩子,都是去鬼门关走一回。臣妾的孩子,当时不是也说会保不住么。现下不是好好的么!” “那是你有宁申照顾在侧。毛贵人可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宛心心想,要不是左家的福阴庇护,你早就母子俱亡了,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当然,这些话不必说的那么明白,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毛贵人住的倾波宫。 侍婢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中走出来。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血腥味。这个情景左清清才经历过不久,想起那一日,仍然心有余悸。越是往里走,她越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那种痛楚,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表述的。 “皇后娘娘……”左清清站在了门前。 宛心蹙眉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左惠妃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才经历过这些,现在想看见毛贵人这样,感同身受,着实是难受的不行。”左清清皱眉道:“不如还是请皇后娘娘亲自过问此事比较妥当,臣妾还是先行告退了。自然,臣妾会让宁申过来看看,希望能帮上忙。” “也好吧。”宛心看她这样子,进去了也帮不上忙,唯有点头。“那就赶紧让宁申过来看看吧。” “好。”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哪知道她刚回漓乐宫,就遇见了正要出门的腾芽。“你这是要去哪?” “姐姐不是陪皇后娘娘下棋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腾芽笑眯眯的说:“听说花房培育的秋日凤仙开花了,我正要去挑几朵来染指甲呢。姐姐的脸色怎么看上去不怎么好?” “毛贵人好似是要小产了……”左清清皱着眉头,浑身都不舒服:“我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听见就觉得毛骨悚然,别说看见了。我是实在没有勇气走进那扇门,去看毛贵人疼成什么样子。唉……不说这个了,想着都觉得难受。妹妹你去吧,我先回房了。我已经让杨桃去请宁申了,他会过去看毛贵人的。” “好。”腾芽看她如此惧怕,心想毛贵人的情况肯定不大好。“黄桃、冰玉,咱们不去花房了,去倾波宫吧。” “是。”两个丫头利落的点头。 赶到倾波宫的时候,宁申已经从房里出来了。 腾芽看她脸色不大好,少不得蹙眉:“怎么,毛贵人没事吧?” “情况不太乐观。”宁申蹙眉:“毛贵人前几日就开始腹痛不止,如果尽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那个孩子恐怕已经在腹中断气了。我开了催产的药,让孩子能尽快脱离母体。” 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听见也是难受的。 腾芽默默了片刻,才道:“我进去看看毛贵人。” “是。”宁申蹙眉让开了身子。 腾芽这才赶紧进去。 宛心见她来,不免诧异:“腾妃怎么过来了?” “左惠妃娘娘回宫,臣妾得知毛贵人身子不适,所以就过来看看。”腾芽朝宛心行礼:“还没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了,这个时候了,讲不了这么多规矩。”宛心蹙眉,语气有些不好:“你去看看毛贵人吧,也是可怜见的。” “是。”腾芽蹙眉绕过屏风,慢慢的走到床边。 床上的毛贵人疼的五官皱成一团,冷汗和眼泪,打湿了她的枕头。 几个年长的婆子,不停的变换姿势揉着她的肚子,看样子手上的力气都不小。 毛贵人咬着一条毛巾,疼的睁不开眼睛,也发不出声音。 腾芽闭上眼睛迅速的转过身,快步走了出来。 “看着也是怪可怜的,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宛心特别的不高兴。原本想着,毛贵人还是个有福气的坯子,一次就有了孩子,也算是不辜负她的扶持。没想到一直好好的,最近居然忽然就不好了。 “皇后娘娘切莫忧思过度,伤了凤体。”雪桃少不得在旁边多嘴一句。 “唉。”宛心长叹了一声:“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难过。”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就闪身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宛心含着泪,连忙行礼。 腾芽也跟着请了安。 “腾妃也在。”尽管是这个时候,凌烨辰看着腾芽的眼神依然带着温柔。 “是。”腾芽略微点头:“请皇上先去看看毛贵人。” “好。”凌烨辰蹙眉走了进去。 宛心自然得陪着皇上一道过去。 腾芽却慢慢的走出了厢房。 “主子。”黄桃给她递了一条绢子:“别担心了,宁神医那么说了,想必毛贵人不会有性命之虞。” “唉。”腾芽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皇上,求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是无辜的。” 房中的毛凝很软开口,那声音尖细的厉害,特别的刺耳。 只是听着,腾芽都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冷。只是不等她回过神,紧跟着就又是几声尖叫。 “是皇后娘娘害了臣妾的孩子,是皇后娘娘想要臣妾的孩子死!皇上,臣妾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 “毛贵人,你在胡说什么?”宛心一脸的惊惧:“本宫几时害过你的孩子?” 腾芽听见这样的动静,自然是得走进去看看。 “皇上,臣妾不敢说谎,是皇后娘娘……”毛贵人哭的几乎要断气,剧烈的腹痛,让她的脸抽搐,表情狰狞。“皇后娘娘怪臣妾多嘴,将内务局的事情告诉了腾妃,才会不许臣妾的孩子平安落地。臣妾怀孕以来,孩子一直都好好的,若不是皇后用心歹毒,臣妾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一口气没跟上来,毛贵人双眼一翻,整个人晕死了过去。 “毛贵人……”凌烨辰一步上前,用力的往毛贵人的人中穴上按下去。 好半天,毛贵人才“呜”的一声,呼出了气。 为首的婆子连忙道:“皇上,产房里血腥气重,您在这里,毛贵人怕也不能专注的产下皇嗣,还是请皇上移步……” 宛心气的心都在哆嗦,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皇上,还是请先去偏殿候着吧。等毛贵人醒了,这事情再说清楚也不迟。臣妾还得劳烦皇上做主。” “也好。”凌烨辰蹙眉道:“把最好的御医都请过来,好好照顾毛贵人。” “是。”颂昌利落的应下。 随后,腾芽就跟着帝后一并去了偏殿。她实在是没弄清楚毛贵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 “皇上。”刚进偏殿,宛心就跪了下去:“皇上明鉴,毛贵人的事情,当真和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也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凌烨辰绷着脸,并不急着开口。 宛心只觉得心跳的特别快:“皇上,毛贵人是臣妾为皇上挑选的,也是臣妾为解皇上的郁结,亲手送到您的身边的。臣妾希望她能为皇上分忧,为皇家开枝散叶,又怎么会苦心孤诣的把她送到皇上身边之后,再亲手毁掉她的孩子,那也是皇上的孩子,要称呼臣妾为母后的。” “腾妃。”凌烨辰对皇后叙说毫无兴趣,反而是转过脸看着腾芽:“方才毛贵人提到先前内务局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为何没听你提到过?” 皇后都跪下了,腾芽也不好自己站在一边回话,于是也跪了下去。 “回皇上的话,这件事情是臣妾不好。毛贵人当日有提醒臣妾,说是看见了一些料子,似乎不怎么对劲。但是臣妾糊涂,没能领会她这话的意思。事后,臣妾才知晓原来毛贵人是善意提醒了臣妾。”腾芽不想把毛贵人描述成故意针对皇后的样子,她不想这一难毛贵人还没逃脱,宛心就已经狠毒了她。 “毛贵人怎么会知道料子的事……”凌烨辰凝神看着宛心,眉目冷清。 “回皇上的话,臣妾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宛心坚决道:“可是臣妾可以向皇上保证,臣妾绝对没有害过毛贵人的孩子,不光是毛贵人,臣妾没有害过任何妃嫔的孩子。” “皇上,这件事,不如还是等毛贵人身子好些了再说吧。”腾芽懒得听皇后在这里废话,且自己的膝盖也跪的有些疼了,于是才这么说了一句。 凌烨辰温眸,半晌才道:“罢了,你们起来吧。” “谢皇上。”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谢过。 这时候,颂昌便蹙眉走了进来:“启禀皇上,毛贵人已经产下了……是个公主。” 死胎两个字,颂昌不敢说,可又觉得自己说的不恰当,于是补充道:“公主在毛贵人腹中就已经咽气,索性毛贵人的身子没有大碍。御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往后还可以为皇上开枝散叶。” “知道了,让御医给她用最好的药,好好调理。”凌烨辰蹙眉道:“其余的事情,按照宫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是。”颂昌利落的退了下去。 腾芽不知道邻国的风俗,这样没出声就已经咽气的孩子,该怎么处置。但若是在盛世,便是没有名分没有排位,只会随意找个皇家的地方,用黄布一裹,就埋了。玉蝶上也不会留下关于这个孩子的任何事,如果孩子的母亲得宠,史册上可能会记录一笔,曾有过一个夭折的孩子之类。 “皇上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告退了。”腾芽想到这些事,就会觉得难过,便自顾自的离开。 在她走后,凌烨辰才让宛心坐到近处来。 “皇上,臣妾当真没有害过毛贵人的孩子。”宛心委屈的不行,心里也万分生气。她是有意对毛贵人好,谁知道却被人反咬一口,当这是可恶至极。 “宛心。”凌烨辰的语气澹澹的,听不出心思来。 “皇上。”宛心动容的看着凌烨辰的脸。 “朕知道,这些年你瘦了不少委屈。当初若不是你有了朕的骨肉,那些老臣们,也未必会支持朕。”凌烨辰想到返回邻国之后,遇到的困境,心里便不舒服。 “当时的情形,臣妾是知道一点的。”宛心有些难受的说:“先帝子孙昌茂,与皇上年龄相仿,亦或者是有战功的,也不在少数。当时那些老臣,有意辅佐其余的皇子,只因为皇上您年轻又是在盛世长大……” “所以你有了朕的孩子,朕后继有人,他们才勉强放心,觉得朕堪当大任。加之,你的身份毕竟是开乐的公主……开乐虽然灭了,皇族的血统却灭不了。” 宛心垂下头,脸色有些暗沉。“臣妾的身份,只要不给皇上带来困扰就已经很好了。其余的事情,臣妾真的帮不上什么……其实,皇上是最该明白臣妾的人,毕竟臣妾待皇上的心,自幼时起就是如此。可臣妾愚钝,做什么错什么,都不尽如人意,唯独一样,宛心不改初衷,皇上永远是心里最重要的人。” “朕自问是愧对了你,若当日不是……”凌烨辰凝眸道:“朕会一直让你当好皇后,照料子墨成长,只是宛心,朕能给你的,会尽量给你,给不了你的,朕希望你能明白。” 宛心动了动唇,轻微颔首:“臣妾明白。皇上给臣妾的已经很多了。” “让人好好照顾毛贵人吧,朕先回九銮宫了。”凌烨辰起身,眉心忖着焦虑,很快就消失在宛心的眼前。 宛心难过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叫她不要再争斗,不要再做错事,他就会保全自己皇后的位置,以及子墨的前程。可是他的话能相信吗? 就算她不出手,这宫里的女人,就真的能放过她这个毫无恩宠的皇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倾波宫里走出来的,只觉得浑身都疼。 凌烨辰自然没有回九銮宫,一出门就直奔漓乐宫了。 这个时候,腾芽正在和左清清陪伴子珺,她们的脸上都有笑容,却好像蒙上了一层乌云,并不开怀。 “妹妹,皇上来了。”左清清的位置,正好看见皇上走进来。“皇后的事情,晚些时候再说,你陪皇上好好聊聊。” 左清清起身朝皇帝行礼:“皇上过来的正好,子珺玩了好一会,想必马上就要睡了。” 凌烨辰快步走过来,从乳母怀里抱起子珺,眉心透出了笑意:“好几日不见子珺,又沉了不少。足见你素日里照顾的精细,你自己的身子也要注意,朕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多谢皇上关怀。”左清清心里一阵温热,脸上的笑容舒展不少:“臣妾是去瞧过毛贵人,想着自己那时候也……心有余悸。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倒是妹妹从倾波宫回来,脸上就没有血色,皇上不如好好陪一陪妹妹吧。” “好。”凌烨辰这才将子珺递给乳母。 “臣妾告退。”左清清温眸行礼,领着乳母一并退下。 “朕知道你的心思,特意过来看你。”凌烨辰握着腾芽有些冰凉的手:“毛贵人的事,不管是不是与皇后有关,朕都会好好宽慰她。这几年,皇后虽然屡有过错,可真顾念着登出登基时她的帮衬,以及子墨的前程,才没有重责。如今看来,倒是朕纵容包庇,养成了她这样狠毒的性格。” “性格不是一日就养成的。”腾芽蹙眉,少不得道:“这里面多少也有臣妾的过失。当初的恣意妄为,引来开乐的灭国之祸。现在想来,若臣妾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睚眦必报,事情可能还有转圜余地。” “你呀,看样子是成熟不少。”凌烨辰捏了捏她的脸颊,又轻轻的揉了揉:“比之从前宽惠许多。对了,过些日子,朕要去南边视察军情,不如你随朕出宫可好?” “真的?”一听这话,腾芽不由得喜上眉梢。“真的可以出宫吗?” “你看看,才说你成熟不少,一转脸又成了小女儿的样子。”凌烨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顺势抱住双肩,揉进了自己怀里。“自然是真的。芽儿,虽然你没说,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朕能明显的感觉到你不开心。朕知道,这宫里的种种不自由,朕也知道,你已经很久没出去走走了,为这些心烦的事情困在宫里,难为你了。” “能出宫就很好了,能出宫,臣妾自然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腾芽长长的舒了口气:“那皇上是不是处理好毛贵人的事情,就带着臣妾一道出宫?” “差不多吧。”凌烨辰微微一笑:“你呀,可以叫人先收拾了行装准备着。” “是。”腾芽温眸看着他:“若是经常都能出宫走走,臣妾心里也能松乏许多。” “贪心。”凌烨辰在她的脑仁处,轻轻弹一下。“你呀,知足常乐。” “其实如果臣妾不是公主,夫君你也不是皇上,那臣妾最想的,就是有个大宅子。宅子有个十来间屋子,有的住人,有的堆放东西。臣妾要在后院自己做个花园,种花种菜之余,还能吟诗作对,和孩子们玩耍。”腾芽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凌烨辰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若喜欢,朕便择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给你买个大宅子。让人做个像样的花园,无事的时候,朕带着你去小住些日子,只不过,你得要给朕多生几个孩子,那宅子里才不会显得安静,朕喜欢热闹。” 腾芽的脸一下子热起来:“皇上这是变着花样的愚弄臣妾。” 她转过脸,看向不远处的庑廊:“宫里的斗争那么残酷,臣妾自幼就领受不少。如今毛贵人的孩子也……没有孩子的时候也就罢了,真的有了,臣妾当真害怕没有本事能保护他的平安。所以,这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朕会全心全意的呵护你,和咱们的孩子。”凌烨辰有些自责:“是朕不好,对你失信,又总是兼顾不了那许多事情,才会让你这样没有安全感。芽儿,其实朕很怀念咱们在盛世的日子。” “是啊。”腾芽点头:“虽然那时候也是刀光剑影的,但起码芽儿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 “这样吧。等你给朕生下儿子,朕就册封他为太子。有你的聪慧和朕的睿智,他一定可以成为邻国了不起的新君。到时候,朕给他设立几名贤能的辅政大臣,帮着他料理政事。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你喜欢的大宅子,过简单道日子。你说这样可好?” “不好。”腾芽摇头:“若可以,芽儿想要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除非他自己愿意接管这江山,否则,臣妾还真希望他能粗茶淡饭,娶妻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你呀。”凌烨辰落吻在她的额头上:“不管他将来是登基为帝,继承朕的江山,还是如你所愿,过些简单平静的日子都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朕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保护他的平安。就像保护你一样。” 两个人相依相偎在一起,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左清清远远的从窗棂看向那一双璧人,不由得眼眶湿润。 “主子,风凉,不如还是坐下喝一盏热茶吧?”樱桃体贴的上前。 “樱桃,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腾妃,羡慕她的出身,更羡慕她能与皇上相识旧识,交心至今。” “皇上待主子也是极好的。”樱桃少不得宽慰。 “我是有一点嫉妒腾妃。”左清清含笑道:“但也庆幸这个人是腾妃。罢了,去喝茶吧。”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其实有子珺,我也知足了。” 第230章 如此报答 >> 倾波宫中,几波御医陆续赶到,好不热闹。 毛贵人醒来,嘴里还不断的重复着,是皇后害了她的孩子。 凌烨辰端身坐着,静默不语。 宛心则在他身侧,一脸委屈的,却也保持着缄默。 “皇上,臣等并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御医恭敬的行礼:“毛贵人所用所食一切正常,并无不妥之处。” “不可能。”毛凝红着眼睛,才开口,鼻子就酸的厉害。“皇上,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所为,臣妾的孩子,怎么会好好的就没有了。臣妾这段日子,就是去皇后娘娘身边侍奉,宫中所用的东西,也都是皇后娘娘为臣妾准备。加之绸缎的事情,臣妾有心帮腾妃,得罪了皇后娘娘,才会引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左清清沉眸看着毛凝,心里纳闷的不行。“毛贵人,按说也是皇后提携你到这个位置。你孕中,也是皇后对你百般照顾,怎的你这身子才好起来,就倒打一耙,一口咬定是皇后害你。若皇后真的要害你,何必还要提携你,费这许多功夫?皇上,臣妾觉得这个毛贵人举止太奇怪了,何况御医也没找出什么证据,倒不如这事情就作罢,只当毛贵人是痛失爱女,一时的神志不清也就是了。” 宛心有些意外的看着左清清,闹不明白她这是唱哪一出,但还是显出了一丝欣喜:“多谢惠妃替本宫说话。不过这件事情,空穴来风,毛贵人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既然皇上已经过来,臣妾还是希望能彻查清楚,也好真正的还臣妾一个清白。且若毛贵人的龙胎,真为人所害,臣妾也恳求皇上能揪出这个凶手,避免后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危及皇室血脉。” “皇后的话很有道理。”凌烨辰凝眸:“后宫里的事情,朕原本是不愿意插手,放心的交给皇后、左惠妃以及腾妃你们来打点。但此次的事情,关系到皇室血脉,朕不能不过问。” “是臣妾驭下无妨,请皇上赐罪。”宛心起身朝凌烨辰行礼。 左清清和腾芽自然也跟着起身,齐齐道:“是臣妾未能为皇上皇后分忧,请皇上赐罪。” “罢了。”凌烨辰皱眉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思,都起来吧。” “多谢皇上。”宛心先一步起身,眼底噙满了泪水:“臣妾斗胆请皇上恩准,能否让腾妃和左惠妃身边的宁申来检查一下毛贵人的宫中。毕竟腾妃精通医术,而宁申又是颇有名气的神医。想必若真有不妥,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腾芽没想到皇后倒是把她推了出来。 见凌烨辰明眸看着自己,她唯有轻微颔首:“但凭皇上吩咐。” “也好吧。”凌烨辰自然是答应了:“颂昌去传宁申来。” 腾芽没有像那些御医一样,满宫的寻找什么不妥之处。毕竟御医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查不出来,自己未必能有发现。她只是走到毛凝面前,疑惑的看着她。 “腾妃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毛凝一脸茫然的与她对视。 “你说是皇后害了你的孩子,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身子不适,又是什么时候觉得这件事情和皇后有关?”腾芽一瞬不瞬的看着毛贵人的眼睛,拿不准这位受了皇后恩惠的女子,为何对皇后如此的怨恨。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曲折的故事。 “臣妾本来也没有多心,前些日子身子忽然的不适,只当是身子笨重了,所以行动起来会比较吃力。站的久了,走的久了,腰膝酸软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有一日,臣妾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娘娘让碧桃端了一盏桃花水蜂蜜水给臣妾。当时臣妾并不知道那蜂蜜水里面有桃花汁子,于是喝了一些。回到宫里,当即就腹痛如绞。后来臣妾身边的婢子才敢偷偷的告诉臣妾,说她看见碧桃亲手把里面的桃花用银签子挑了出去。原本那茶里面是有桃花的。” 宛心一脸狐疑的扫了身边的碧桃,蹙眉道:“碧桃,毛贵人说的可有其事?” 碧桃连忙摇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从来都没给毛贵人做过什么桃花饮。毛贵人自有孕以来,皇后娘娘一直叮嘱奴婢们仔细谨慎着照料毛贵人。奴婢准备的是孕中可以稍微服用的樱花饮。至于毛贵人为何会腹痛不止,奴婢当真不知情。可若真的是因为奴婢准备的樱花****才导致毛贵人腹痛,那毛贵人请来的御医一定会如实的说明,当时毛贵人就可以来碧波宫向皇后娘娘指明奴婢的罪过,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来提这件事?” “皇上,臣妾的确吩咐过碧桃她们仔细照料毛贵人的身子,可臣妾从未用桃花混合蜂蜜给毛贵人饮用。毕竟臣妾是诞育过皇嗣的,当年有孕的时候,御医的提醒,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臣妾都谨慎的记着,又怎么会让身边的婢子犯这样的糊涂。更何况,真的是饮食不妥所致,御医的确会指出。且臣妾也想问腾妃一句,有孕以来,就身子硬朗的毛贵人,就算真的喝了桃花水,会因为里面有几朵桃花,就导致小产么?” 腾芽轻轻摇头:“如果毛贵人的身子一直很好,且也只是偶尔才吃了一回桃花,根本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除非毛贵人一直长期不间断的服用桃花水,引发龙胎不稳,才有可能导致这样的后果。毕竟毛贵人年轻体健,想来是不会坏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候宁申也赶了过来。 “给皇上请安,拜见过皇后娘娘,给两位娘娘请安。”宁申彬彬有礼道。 “宁申,你来的正好。”左清清饶是一笑:“你可得好好的给毛贵人瞧一瞧。如今你担着皇上的差事,可丝毫都不能马虎。” 左惠妃明显是话里有话,宁申纵然不懂深宫之道,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是。” 他慎重的上前,朝毛贵人行礼:“贵人恕罪,可否为您请脉?” 毛贵人略点了下头,便伸出了右手。她的身子未好利索,一直是在软榻上坐着。苍白的脸庞因为愤怒,生出了绯红的双颊。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梅花映雪的美景,反而看上去特别的憔悴。 宁申为她请了脉之后,眉头不免蹙紧:“小产之前,毛贵人除了觉得腹痛难忍,可还有别的症状?” “有。”毛凝仔细的想了下,才道:“我总是睡不好,睡着了也会忽然就醒了。还时常一身的冷汗,把被褥都打湿。原本是以为自己月份大了,有些畏惧生产才会如此。除此之外,白日里时常会觉得头晕,走在路上,动不动就觉得眼前的景色都在乱晃。还有就是臣妾的身体特别容易肿,若晚上多喝一杯水,夜里睡不好不说,第二日起床手和脚都是肿的,有时候穿鞋子都会觉得费劲。” 说到这里毛凝眼中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淌:“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以为孕期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很正常的,可是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皇上,臣妾求您了,一定要给臣妾的孩子做主啊。” “可能是毛贵人多心了。”宁申的一句话,让一脸委屈的毛凝顿时尴尬不已。 “这话怎么说?”左清清好奇的看着宁申。 “回左惠妃娘娘的话,经过臣的诊断,毛贵人是患了一种比较奇怪的孕期疾病。这种病会在短时间内,引发母体虚弱,导致母体不能正常滋养胎儿,头晕、水肿,腹痛都是这种病的症状。只是得这种病的人并不在多数,所以很多时候会疏于治疗,导致不幸的发生。”宁申说话的事情,表情格外认真,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人信服。 “你是说我得了病……”毛凝有些不敢相信他这话,眼睛死死的盯着宁申。 “是。”宁申蹙眉道:“不过贵人不用担心,这种病离奇就在于,一旦分娩,病况就会消失。且下一次再度有孕,未必会重新发作。只是可惜这一回……” “这么说来,宁贵人的龙胎就不是被人蓄意谋害所致?”宛心必得要问一遍才能放心。 “并非蓄意谋害,是母体自身的病况所致。”宁申嘴快,回答完了之后才想起,他没依照宫规,先讲“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种套词。于是就垂下头去,不再多言了。 “原是如此。”凌烨辰心里也松乏不少。他不是没怀疑过宛心,也觉得宛心并非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宁申这番话,毛贵人能安心,他亦如此。“既然是个误会,毛贵人,你就不必再耿耿于怀。只不过……” 毛凝如何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她就着婢子雪花的手,艰难的起身径直走过来,跪在皇后面前:“此番的事情,是臣妾糊涂,非但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病况,使公主没出生就夭折,还义正辞严的诋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蒙受不白之冤。想起娘娘素日里待臣妾极好,臣妾却恩将仇报,当真是枉费娘娘的好意。臣妾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娘娘切莫因为臣妾的不懂事,而伤及凤体。还请娘娘赐罪。” 说真的,宛心心里还是生气的。什么叫养不熟的白眼狼,只看看毛贵人就一清二楚了。 只是碍于凌烨辰的面子,她浅笑了一下:“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本宫只是为小公主感到惋惜,不过毛贵人,你毕竟还年轻,往后一定会再为皇上诞下皇嗣的。你也不必太难受,好好养身子最要紧。” “娘娘如此端惠,被臣妾冤枉还这般关心臣妾。臣妾当真羞愧的无地自容。”毛凝朝皇后行了大礼,整个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 宛心忙不迭吩咐碧桃:“你快去把毛贵人扶起来,她身子弱,你帮着雪花送她回房歇着去吧。” “是。”碧桃利落的点头。 “皇上,事情既然已经问清楚了,臣妾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错事,不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宛心显出了端惠仁慈的样子,俨然皇后的派头:“臣妾恳求皇上不要追究毛贵人诋毁臣妾的罪责,她是伤心糊涂了,才会这样误解臣妾。等她身子养好了,想清楚了,必然会觉得心中愧疚。这愧疚,已经比任何责罚都让她难受了。” “皇后可真是仁慈。”左清清笑意盎然:“皇上就成全了皇后的用心良苦吧。” 凌烨辰点了下头,道:“这次的事情皇后受委屈了,朕心里有数。只是再过两日,朕要同腾妃一道出宫南巡,宫里的事情,还要皇后多多费心才是。” “皇上这么说就是见外了,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宛心没想到皇上出宫南巡,会带上腾妃。这明显是想找个机会,只陪着腾妃出去玩乐。心里不是滋味,可脸上却笑得甜美:“皇上出宫也请多保重龙体,怕是要辛苦腾妃妹妹,近畔侍奉了。” 腾芽温婉一笑:“如娘娘您一般,能侍奉在皇上身侧,这也是臣妾的福气。” 颂昌适时的进来,恭敬道:“皇上,几位大人已经在御书房恭候圣驾了。” “好,朕这就回去。”凌烨辰起身。 宛心连忙起身朝皇帝行礼:“恭送皇上。” “嗯。”凌烨辰冲她略微颔首,走到腾芽身边的时候却小声道:“晚点朕去你那。” 腾芽饶是一笑,眼底的暖色没有掩饰的很好。 却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直接烫在了宛心心上。 “妹妹,咱们回宫吧。”左清清温眸一笑。 “是。”腾芽和她朝皇后行过礼,才慢慢告退。 “去看看毛贵人。”宛心却不急着走,对雪桃吩咐了一句。 碧桃刚跟着过来,却发现皇后正凝神看着她。“娘娘是否有什么吩咐?” “没听见皇上方才说,过两天要南巡么。”宛心微微勾唇,轻声道:“这样的时候,皇上必然会让鹰眼陪着。鹰眼虽然办事得力,可到底不如女儿家心细,你该去帮他打点一二。” 听皇后这么说,碧桃连忙点头:“奴婢明白了。” 待她退下,宛心才问雪桃:“你说鹰眼会不会喜欢她?” 雪桃摇了摇头,笑着抿唇:“奴婢可说不好。” “本宫倒是觉得,他俩挺般配的。碧桃生的美貌,也算是心灵手巧吧。鹰眼自幼和皇上是同一个师傅,学了一身的本事。若能结成连理,往后鹰眼也能多忌惮本宫几分。别什么事情都只想着腾妃的好。” “可是……”雪桃咬着唇,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是想说,若鹰眼不喜欢雪桃怎么办,对么?”宛心温眸一笑。 “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皇后娘娘的眼睛。这正是奴婢想说的。”雪桃微微蹙眉:“奴婢总觉得,鹰眼对腾妃不一般,说是腾妃救过他的命,可报恩的法子有很多种,他一听见腾妃病了,就疯了似的去了宝华寺,还不惜用性命维护腾妃……素日里,鹰眼那么高傲,又何曾这样对过宫里其余的妃嫔呢!” “是啊。”宛心也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溪夫人不正是利用这一点,去打击鹰眼和腾芽么。” 说到这里,宛心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她也是蠢。动皇上的妃嫔就罢了,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她居然连皇上自幼的亲信都想动,那不是给皇上添堵么。冤枉皇上的亲信对皇上的宠妃有心思,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是自己寻死。也怨不得溪思淼那么狠毒,要了她的命。” “主子,溪夫人死了也就罢了,不顶用的人,是死是活都无关痛痒。可是宫里如今有可又来了个瘟神。这个瘟神着实有本事,救过佳音公主,救过腾妃,居然还救过皇上。奴婢总觉得,她会是个大麻烦。”雪桃板着脸,眼睛里透出来对赵昭华的厌恶。“不得不防啊。” “自然。”宛心沉首道:“溪夫人和尤昭仪再不争气,表面上还是顺从本宫,且为了她们自己的目的,多半情况下,还是会顺着本宫的意思。可是赵昭华就不一样了!这几日,你盯着她,她都做了些什么?” 雪桃冷漠的白了一眼,才轻声道:“赵昭华做的事情,当真是匪夷所思啊。又是让内务局去购置了锄头镰刀等农具,又让身边的人去集市上买了好些种子。昨个儿奴婢还听人说起,赵昭华叫人把后院里的花草都给花房送了回去。却问花房要了几棵果树栽进了院子。还亲手挥舞着锄头翻地,说是趁着入秋,撒些种子,冬日前还能吃上新鲜的菜呢。” “这么奇怪?”宛心疑惑不已。 “是啊。”雪桃却不敢松劲儿:“奴婢总是觉得,她越不关心后宫的事情,就越可疑。说什么溪思淼要将她遣嫁给自己的部下,她不乐意,皇上才纳她入宫。她不是身手了得,在战场上救过皇上么?难道还抵抗不了几个部下?倒是奴婢听说,是腾妃让人把她的母亲从安城接回了皇城,还择了一处宅子给她安住。不知道是为了报答那一日的救命之恩,还是故意拉拢这位赵昭华。” “还真是哪都有腾妃。”宛心长长的叹了口气:“本宫和她的命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相生相克,至死方休的纠缠。反正自从她出现,本宫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过。” 说到这里,她也走到了毛贵人的厢房门外。“雪桃,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倒是想要问问毛贵人,为何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本宫作对。” “是。”雪桃明白皇后的意思,这是不想旁人进来叨扰。 推开了房门,宛心看见雪花正在喂毛贵人吃药,便温和道:“让本宫来喂吧。” 毛凝看见皇后走进来,便猜到皇上已经离开了倾波宫,故而准备起身给皇后请安。 “别动。”宛心快步过去,在床边坐下。从雪花手里接过了药碗。“你先出去吧。” “是。”雪花哪里敢违背皇后的意思,连忙出去将门带上。 “皇后娘娘恕罪。”毛凝看着皇后递过来的汤匙,连忙告罪。 宛心直接把要一勺药送到她的唇瓣:“快喝吧,等下凉了,会伤了药效。” 毛凝战战兢兢的喝了一勺,连忙道:“臣妾自己来,不敢劳动皇后娘娘。” “不敢?”宛心轻嗤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本宫待你这么好,一心扶持你上位,博得恩宠,你倒是会恩将仇报。羽翼未丰,就想着怎么把本宫扳倒,毛贵人,你看着一副聪明相,怎的就如此愚蠢呢?” “娘娘恕罪。”毛凝蹙眉,表情相当凝重:“可是臣妾不得不这么做。” “哦?”宛心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你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也好让本宫明白明白。” “娘娘苦心栽培臣妾获宠,可是臣妾却让娘娘您失望了。”毛凝垂下头去,语气有些凉:“除了那一晚皇上宿醉,皇上再也没召幸过臣妾。臣妾知道自己的容貌和出身,根本没有一点吸引皇上,所以只能投其所好。要怎么投其所好,才能保全臣妾,并且继续为娘娘您办事呢,那便是靠近腾妃,做一个让腾妃信任却效忠皇后娘娘您的内应。” “噗嗤……”宛心没忍住,笑出了声。“毛贵人,你把本宫当三岁的孩子来哄吗?前番的事情,你害的本宫被皇上疑心,被皇上数落,这便是你效忠本宫的法子?” “臣妾有想过,行事之前,先向娘娘您禀告。但若真的这么做了,娘娘您必然会有应对之策,那臣妾再去禀告腾妃,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就因为娘娘您什么都不知道,才险些犯错。可毕竟这事情处理的干净,皇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娘娘您受责,再者,若皇上真的追究,臣妾也可以反口不承认和腾妃说过什么。左右这件事根本就不会让您有丝毫的损伤,加之这次的事情,腾妃必然会信以为真,认为臣妾怨毒了皇后娘娘您。念在臣妾帮过她的情面,她一定也会信任臣妾。到那个时候,臣妾再将腾妃的心思,如实的禀明娘娘,不就可以达到里应外合的目的,一举将腾妃除掉。” 宛心鄙夷的目光,透着嫌恶:“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臣妾更懂什么事卧薪尝胆,自古要成就大事,就得做好吃苦头的准备。腾妃是皇上的宠妃,是盛世的公主,要她死,总得有铁一般的证据,才能让皇上法不容情。”毛凝淡然道:“皇后娘娘您是何其的聪明睿智,臣妾这点拙心在您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请娘娘相信,臣妾不敢对娘娘说谎,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臣妾得咬着牙走到底。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毛凝的笑容里偷着七分温顺,三分野心:“臣妾要成为皇后娘娘身边最能干的棋子,只要皇后娘娘您地位稳固,独掌大权,才会有臣妾的好日子。这一点,臣妾深信不疑。” 第231章 裕王野心 >> 鹰眼返回厢房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刚推开门,一股奇怪的香味就扑面而来,他先是一愣随即握紧了佩剑。 “你回来了。”碧桃端着一碟芙蓉酥饼,出现在他身后。 惊得鹰眼差点拔出佩剑。“你怎么在这?这么晚?” 碧桃笑着扫了一眼他的手:“你还怕我是坏人不成?” 略有些尴尬,鹰眼连忙走进屋,将手里的佩剑放下。“对不住,一般不会有人来我这里,所以有些意外。” 他的话音才落,就发现房里的小桌上,摆了各色的糕点和几道小菜。看样子并不是御厨房的手艺,以至于连香味都有所不同。“这些都是你准别的?” 鹰眼看着碧桃将芙蓉酥放下,疑惑道。 “是。”碧桃笑吟吟的点头:“前两日,你不是救了我妹妹吗?我是特意来谢你的。” “你妹妹?”鹰眼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就是御花园整理花草的丫头。荣欣。”碧桃笑吟吟的说:“那天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盆才培植好的秋菊。若不是你经过,替她跟花房的管事公公说了两句好话,欣荣怕是要被送去刑房挨板子了。” “哦,这事啊。”鹰眼前两日的确是替个小丫头说情来着,却不知道她是皇后身边,碧桃的妹妹。“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妹妹来说,却是免了一场灾祸。”碧桃摆好了碗筷,也给他斟了热茶:“左右这些东西我也准备了,你就赶紧坐下尝尝看。我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御膳房的御厨,但都是我家乡的小吃,你试试看是否喜欢。” 鹰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太拂她的面子。“多谢你了碧桃姑娘,这些小菜和糕点一看就是精心做的,必然好味道,等下我慢慢吃就是。只是这时候有些晚了,你不如……” 碧桃知道他的意思,却并不想走。“皇上这两日就要出宫南巡了,想必你也是要跟着去的。我方才过来,发现你房里的东西有些杂乱,必然是平日里太忙,没有功夫整理。倒不如你在这慢慢吃,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不不。”鹰眼连忙道:“这可使不得。随皇上出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应付。” “你就让我来吧。”碧桃径直走到他的内室,内室和吃饭的圆桌之间,有一道帘子。 鹰眼站在帘子外面,并没有直接过去。他有点糊涂,碧桃忽然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道谢? “你不必等着我,快去吃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碧桃转过脸,冲他微微一笑。 “那好。”鹰眼转过身,坐下安静的吃起来。 碧桃利落的替他整理着衣柜里的衣裳,她特意挑了几套深色,几套浅色。素日里,鹰眼侍奉在皇帝身边,是着常服,他的衣裳也都是皇上吩咐制衣局量身制作的。在宫里,除了后宫妃嫔,也就只有鹰眼才有如此的殊荣。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她能成为鹰眼的妻子…… 碧桃的心砰砰跳,既紧张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也让他存这样的心思。 碧桃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鹰眼吃着对胃口,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白饭就下肚了。只是他从来不喜欢吃糕点,不喜欢甜腻的滋味。虽然那些糕点也都精致看着不错,可他终究是一块也没碰。 “好了,我给你选了几套衣裳,打点好了。”碧桃笑着说:“只是你这里准备的腰带却不多。回头再让制衣局定制两条吧。” “好,这些事情我自己会操心的。”鹰眼感激的说:“您的手艺不错,饭菜都好吃。只是我从来不喜欢糕点,怕是要浪费你的心意了。” “这样啊。”碧桃略微有些尴尬:“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糕点的。下回,我多做几样小菜给你品尝。” “真的不必了。”鹰眼走过来,替她拨开了帘子,温和的说:“救了你妹妹只是无心之举,劳烦你做饭菜还为我打点衣着,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若再要麻烦你,我便是心里过意不去了。” “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乐意。”碧桃的低下头,脸颊生出了绯红:“只要你喜欢吃我做的小菜就行。” 说完,她低着头一溜烟的跑出了厢房。 鹰眼尴尬不已,却一头雾水,心想这碧桃是吃错了什么药。 碧桃一路小跑的从应验的房里返回去,直到进了自己的厢房,关上了门,怀里还像是揣了个兔子一样。 “碧桃姐姐回来了。”雪桃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碧桃疑惑的看着她:“今晚上不是你当职么?” “是呢。”雪桃笑着点头:“皇后娘娘疲倦,今日睡得特别早。吩咐了几个粗婢守着,娘娘就让我回来了。” “哦。”碧桃连连点头,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才道:“那就早点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 雪桃看她红着脸,少不得走近了凑趣:“我说姐姐,你这脸怎么这么红?这是去了哪?” 碧桃连忙抚了下自己的脸,佯装无事的样子:“不过是出去走走,走的热了。” “哦。”雪桃也没再往下问。“那姐姐好好歇一歇吧。我先去梳洗一下。” “好。”碧桃见她出去,才连忙走到镜子边,脸映着烛火,显得更红了一些。眼底的温柔也热的烧起来。如果鹰眼真的能成自己的夫君,就好了。既不用出宫,还可以伺候在宛心公主身边。 出宫南巡的这一日,天气特别好。 之前一晚下过雨,风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坐在车上不时的感受秋风的凉意,格外的舒畅。 腾芽只觉得一出宫,整个人都特别轻松。哪怕是在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时节。 “主子,皇上吩咐在前面小憩片刻,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午膳了。”黄桃在马车外面小声禀告。 “你也走了好一会了,要不要上车歇一会儿?”腾芽掀开车帘,看她的额头和鼻尖上一层薄薄的汗珠,笑着说:“走的热了吧?” “主子心疼奴婢,在宫里伺候也没做过什么力气活。难得出宫,走一走倒是极舒服的。”黄桃觉得筋骨舒展,走的特别带劲。“主子等下歇息的时候,奴婢也陪您走一走可好?” “好。”腾芽略微点头:“也是很久没出宫了。” 上一回和凌烨辰一起出宫是什么时候,她都要忘了。这次出宫的日子应该不算很短,倒是能重温过去的时光。 “主子。”黄桃再一次掀开车帘,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腾芽不免心慌:“出什么事情了?” 小河子在前头打听消息,说有人冒死求见主子。皇上已经将人制住,只等到了前头的营帐再说。 “冒死要见我?”腾芽一头雾水:“会是谁?” 黄桃摇头:“小河子没说。” “左右也快到了,等下就知道了。”腾芽不由得撇嘴:“其实我也想骑马,像皇上那样,多自由自在。虽然没有坐马车这么舒服。” 冰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样子:“公主说得对,坐马车的确很舒服,奴婢都睡着了。” “噗嗤。”黄桃禁不住笑出了声。“你呀,才出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都快要睡到午时了,可不是舒服么。” “呀,都午时了。”冰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公主要不要吃块点心,这时候怕也饿了吧?” “不吃了,前面就到了。”腾芽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奇什么人追着要见她,都追到了这里。 马车停在了刚安营的地方。 腾芽一下车,就看见凌烨辰正走过来,连就欢蹦乱跳的迎上去。“皇上,难得出宫,宫里那些规矩是不是就能免了?” “自然。”凌烨辰牵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帐子里看了一眼。 “帐子搭建的倒是很快。皇上的羽林卫,果然是敏捷灵巧。”腾芽笑眯眯的说。 “是么,带着你出宫,嘴也甜了了。看你这么高兴,朕得多带你出来几次。”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指尖,又道:“她在里面等着你呢,你去见见她吧。” “好。”腾芽心里好奇,但是也没多问,自顾自的走进了那帐子。 一股血腥味就这么冲进鼻子,没做好心准备的腾芽,差点呕出来。“谁?” 那人转过脸来,腾芽吓了一跳:“静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静夜穿着一身男装,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卷着袖子的右臂上是箭伤,她皱着眉头刚把箭头拔出来,血流不止。“可算是见到你了公主。”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腾芽看她的脸色白的吓人,感觉很不对劲。“上回你入宫,我并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宫了。对不住啊。你的孩子找回来了吗?还没有消息吗?皇叔是怎么说的?” 说话的同时,腾芽走过去替她包扎伤口。“我让冰玉那些金疮药过来。” “不。”静夜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有件事我必须马上告诉公主,裕王殿下……他……” “启禀娘娘,裕王殿下来了。”外头是冰玉的声音,很是惊喜:“现下正在和皇上说话,说是请您领着裕王侧妃一道过去。” “不。”静夜连忙摇头:“公主,您千万不要告诉裕王我在这里。我这就走……” 腾芽疑惑不已:“你伤的不轻,还是先包扎再说。皇叔来接你回去,你不愿意吗?” “公主别问了。”静夜已经不愿意再往下说:“反正我做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逃?”腾芽狐疑不已。 “公主,若是您还念在咱们一场主仆的情分上,就放我走吧。”静夜苦苦哀求:“我是不会和他回去的。” “冰玉。”腾芽微微蹙眉,道:“一路颠簸,我有些不舒服。你去回禀皇上,说我要歇息一会。” “是。”冰玉有些糊涂,但还是按照吩咐做了。 “你现在告诉我,裕王到底要干什么?”腾芽冷着脸:“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这样厌恶他?” “公主,你错了。”冰玉垂下眼眸,瑟缩着身子满嘴苦涩的说:“我不是畏惧裕王殿下,我是害怕他。他简直比这世上任何一种鬼魅都吓人,你知道吗?他想要谋反,他要当皇帝。” “你说什么?”腾芽惊恐的看着她,难以置信。 静夜刚要继续说,就看见一个人影猛的闯进来,顿时吓得脸色铁青。 “皇叔来了。”腾芽一瞬间就换上了满脸的笑意:“真是对不住皇叔了,难得见面一次,芽儿却身子有些不舒服。不过皇叔倒是殷勤,才这么一会儿不见静夜,就硬生生闯进来找。皇叔放心就是,芽儿的医术师承徐丽仪,这一年多虽然在邻国,却也没搁下,时不时的翻翻医书,手上的技术也是熟能生巧。” 冰玉有些尴尬的跟着裕王进来,用眼神告诉三公主,是她没能拦住裕王。 “冰玉,你去拿最好的金疮药来,我要给侧妃包扎。”腾芽看懂了她的眼神,紧着吩咐了一句。 “是,公主。”冰玉没有耽搁,利落的退了下去。 “真是好久不见芽儿了,你是越来越俊俏了。想必邻国的君主待你极好,日子过得越发滋润。”裕王沉眸看着腾芽,眼尾的余光却不时的划过静夜的脸。 静夜瑟缩着身子,犹如见鬼一样低着头,不敢出声。 “皇叔难得来一趟,倒不如和皇上好好说说话。”腾芽温眸道:“都是旧日相识,如今皇叔也在邻国安营多时,想必有许多话可以说。”腾芽勾起了唇角:“我难得和静夜见一面,自然也有许多话要说。晚点再去陪皇叔一道用午膳可好?” 裕王蹙眉,自然是不情愿:“营中海油要紧的事情,恐怕不能多耽搁。我是来带她回去的。” “不。”静夜往腾芽身后多,一双手死死的握住腾芽的手腕。 那动作太过用意,腾芽禁不住吃痛。“什么事情如此着急?要不这样吧,皇叔先回去,我替侧妃包扎好之后,会让人送她回去。你放心,知道你在意她的安全,我会让可信的人一路保护,不会再有闪失。” “不会有闪失?”裕王不悦道:“你问问她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已经说过了,不许她乱跑,她却偏不听。若非直接闯进营寨,险些被当成刺客,也不会中箭。自从孩子丢了,他便神经兮兮的一日不得安宁。若这时候我不带着她回去,你想送她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你放心,我会给她包扎的。” 说话的同时,裕王便走过来伸手去抓静夜的手臂。 “不,我不和你回去。”静夜不听的左闪右避,躲着裕王。 可是裕王的眼里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以及让人有些害怕的凶狠。 “够了。”腾芽不满道:“皇叔,你这是做什么?芽儿一路上颠簸,本来就头疼的厉害,你还要在我这里乱晃,用强带走你的侧妃吗?吵吵嚷嚷的,惹得我脑仁疼。” “你先出去,我自己会解决这件事。”裕王皱眉,唯有这样说了一句。 “我出去?”腾芽不以为然:“这可是我的营帐。” 裕王蹙眉,语气阴森的问静夜:“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回去?”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要不你就杀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跟你回去。”静夜心里对他的恐惧,都从眼神和语气里流露出来。她颤抖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鹰眼呢?”腾芽扬声问。 “鹰眼正恭候在外。”外头的黄桃何其聪明,一边这样回话,一边对小河子使了个眼色。 小河子利落的奔去找鹰眼,营帐并没有多大,很快就赶了过来。 “皇叔,你若是再这样咄咄逼人,非要拉着静夜和你回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腾芽不满道:“怎么一段时间没见而已,你的脾气就变得这样坏?就算静夜只是你的侧妃,她也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难道在你眼里,她就是一件附属品吗?你要她往东,她若不从,便将人囚禁起来,过不见天日的日子?” “你怎么会知道?”裕王冷厉的目光,如同利刃划过静夜的脸:“你不要听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囚禁着她了!”腾芽鄙夷道:“她丢了你们的孩子,把孩子找回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为难她。” “我都说了,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裕王不满道:“她已经失心疯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腾芽有些气愤:“她的肤色出卖了你的行为。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肌肤白的这样吓人?一定是因为长期不见光,被关在黑暗的地方。还有,你说她失心疯,你是不是在逗我?我已经说过医术我没有放下,她是不是有病,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腾妃娘娘有何吩咐?”鹰眼听见里面吵嚷的厉害,便快步走了进去。 “裕王殿下有事,要先行回安城,你安排一下。”腾芽冷着脸,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谁说我要回安城。”裕王则改了口:“我还要许多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呢。自然是先去等着用午膳。” “随便你。”腾芽不悦的转过脸去:“本宫和侧妃身子都不舒坦,鹰眼,让人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搅。” “是。”鹰眼会意的拱手应下,对裕王道:“裕王殿下,您请。营帐里已经为您备下了热茶,还请移步。” 裕王临走的时候,冷冷的扫了静夜一眼:“那个孩子是生是死,也不是你能操控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长箭,直接戳进了静夜的心口,疼的她生不如死。“裕王殿下,您为何非要这么残忍……” 冰玉拿了金疮药进来,双手呈上:“公主,这是咱们最好的金疮药。” “好。你和黄桃出去看着,让侍卫们离远些。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腾芽沉眉,语气严肃。 “是。”冰玉略点了下头,就急火火的退了出去。 腾芽没有做声,只是认真的帮静夜上药。 “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静夜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公主应该记得威殿下吧。威殿下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全身的骨头酥软,和正常的孩子不同,走路都走不了几步。” “你说什么!”腾芽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威儿是父皇唯一的皇子……” “是。”静夜哽咽道:“所以臣妾的孩子,被裕王殿下的人偷了去,直接送到了宫里。美其名曰,是寄样在皇上膝下,为盛世招娣。可实际上,裕王妃一直在替臣妾尽母亲的责任,一手一脚的带大臣妾的孩子。那孩子住在宫里,裕王却不肯让臣妾知道。若不是臣妾偷看了裕王妃寄来的信笺,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如此狠心。上回入宫,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可是你还没有回来裕王就让人送了消息给我,说若我不回安城,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的孩子。逼于无奈,我才不得已赶回去,谁知道这一会去,他就将我囚禁在府邸的地牢之中……就因为我知道,他想用我的孩子当做他的嫡子,助他顺利的登上帝位。” “这不可能,皇叔他即便是再怎样,也不可能谋夺地位。他和自由和我一起长大……” “公主。”静夜打断了他的话:“裕王妃从来都没有怀孕,我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她的孩子。你明白吗?” “你是说,皇叔一早就在筹谋这件事?”腾芽有些不信,她印象里的皇叔,还是那个暖暖的男孩子。“这不可能。你说他和英乔姐夺走你的孩子,想给这个孩子一个荣耀的身份,这我信。可是你说他要谋朝篡位,要夺得帝业,你有什么真凭实据?若拿不出,我抵死不信!” 第232章 别开生面 >> 黄桃慢慢的走进来,温和道:“皇上让人来请主子过去用午膳。也请裕王侧妃同去。” “知道了。”腾芽收回了心神,侧首问道:“裕王还在营中吗?” “是。”黄桃点头:“裕王陪皇上说了好一会话呢。” “嗯。”腾芽点了下头:“我和侧妃这就过去。” “是。”黄桃退出了营帐外。 “我不去了。”静夜低下眉目:“公主,虽然奴婢曾经欺瞒过您,但自从在您身边伺候以来,奴婢从来没有过害您的心思。从前不会,如今不会,以后更不会。这件事,我虽然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可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纸包不住火,公主纵然现在不信,也终有相信的一日。” 看着她苍白的脸庞,腾芽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你想要我相信你,就好好的留在我身边。你身上有伤,有体质虚弱,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的吃一顿,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裕王不能再伤你。” 静夜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 两个人一道去了皇帝的营帐,攻进午膳。 “芽儿你来的正好。”裕王凝眸看着腾芽一笑:“方才和皇上说起在盛世的事情,好似就在昨天一样。这一转眼,你离开盛世也一年多了。有没有想过再回去看看?” “不想回去。”腾芽在凌烨辰的身边落座,笑意淡淡:“不是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盛世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是么?”裕王蹙眉看着她:“可是你父皇还是很惦记你。不时传来家书,也时常问及你的近况。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不经常写封信送回去,也好让皇兄少些担心。” “说到这,我却好奇,威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得了那样的怪病?为什么从不曾听你们提起?” 裕王的目光有些冷的扫了一眼静夜,随即才道:“这件事本来应该是机密的。毕竟你父皇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关系到盛世的江山后继,所以……” “父皇正当盛年,早晚还会再添皇子的。”腾芽蹙眉:“更何况威儿的病也未必就不能治愈。我记得小时候,他身子硬朗,比现在好多了。” “是啊。”裕王低下头,慢慢的吃着面前的东西。 凌烨辰将自己面前的小菜,往腾芽手边推了推:“尝尝这个,这是特意给你做的。” “多谢皇上。”腾芽温眸一笑:“出门在外虽然不比宫里,但这些菜看着就可口落胃,也是难为皇上为这样的小事费心。” “你喜欢就好。”凌烨辰温眸一笑:“也是有好些日子,没这样和裕王聚一聚,可惜行军没有好酒,不能欢饮尽兴。” “皇上这么说就见外了。”裕王拱手道:“昔年与皇上也是共同并肩作战的交情,纵然是无酒,情意还在。” 凌烨辰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是有些冰凉的笑意。 这顿饭吃的如同嚼蜡,腾芽是没吃出什么滋味。且从头到尾,静夜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已然从她眼底,找不到从前对裕王的半点温情。 “多谢皇上和腾妃娘娘的款待。”用完午膳,裕王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营中还有要紧事,只能下次再去给皇上请安了。” “裕王这就要走?”凌烨辰沉眸看着他。 “多谢皇上的款待。”裕王快步走到静夜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搭在了自己的螳臂上。“静夜这次莽撞前来,在皇上面前失仪,还险些冒犯,还请皇上见谅。只是她如今身上还有伤,皇上能否允准本王先带她回府治疗,改日再来赔罪?” “这话便是见外了。”凌烨辰饶是一笑:“既然是一场误会,朕的羽林卫还不慎伤了侧妃,这件事裕王殿下不追究便罢,何须请罪。” “多谢皇上宽宏。”裕王很是高兴的朝凌烨辰颔首示意。 “皇叔……”腾芽刚要开口,就听见凌烨辰吩咐颂昌:“去准备最好的马车,以及金疮药,送裕王和侧妃回去。” “是。”颂昌利落的退了出去。 裕王这才将目光投向腾芽:“知道你和静夜难得见一回,难解难分的。但安城确实有事,你也要同皇上南巡,不如下次再聚吧。” 静夜默不作声,如同哑巴一样任由摆布。 看到这个局面,腾芽也不好一个人坚持,唯有点头:“那皇叔和侧妃就慢走,芽儿就不远送了。” “告辞。”裕王从容一笑,领着侧妃快步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腾芽脸上的担忧才慢慢的显出来,有些闷闷不乐的自顾自坐了下来。 “怎么?你就那么想裕王侧妃留下来陪你?”凌烨辰轻轻的递了杯茶送到她的手边。“喝着润润喉。” “皇上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臣妾的心思。”腾芽侧过脸去,没有接过茶盏的意思。 “正因为朕看出了你的心思,才必得这么做。”凌烨辰担忧的说:“正如你对裕王所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盛世的事情你都管不了,何况是裕王后院的家世。静夜拼命的闯进军营,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朕料想她能说的不能说的,应该都对你明言了,继续留在这里,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回去,跟在裕王身边,也能让她少吃点苦头。” “皇上的话,臣妾听不懂。”腾芽心里别扭,他已经看出来静夜不愿意回去,却还坚持送她去,像是为了躲避麻烦,才故意撇开这个人似的。难免叫人多思。 “若静夜真的知道什么,而裕王却不能将她束缚在身边。换做是你,一个不听话又有威胁的人,你会怎么做?”凌烨辰脸色一沉,语气陡然就变了。 “你是说皇叔会杀了她?”腾芽有些不信:“皇叔当初为了她,不惜背叛英乔姐,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连一点情分都没有?” “有情分,也不代表不会起杀心。”凌烨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你熟悉的,是那个自幼陪你一起长大的裕王,可是你不熟悉的,是现在站在你面前,却野心勃勃的裕王。离开盛世的这一年多,很多事情都翻天覆地了。邻国如此,盛世亦如此。芽儿,朝堂上的事情,朕不希望你费心干涉。至于盛世的事情,朕更是不希望你被卷进去,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人总是会变得,你如此,裕王也如此。终究不过是时间罢了。” “也就是说,皇上你也看出了裕王的心思?”腾芽的心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不安宁。 “看得出,也看不出。”凌烨辰把手搭在腾芽的肩上,热茶送到了她的唇边:“朕不要你理会这些事情,带你出宫南巡就是为了散心,你只管高兴就是,别的事情,不要费心。很多事,也不是你力所能及。” 最后一句话,腾芽深信不疑。“皇上说的是,芽儿能安心的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好了。还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芽儿力所能及的。只是觉得静夜可怜。” “你觉得可怜的,兴许她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凌烨辰蹙眉道:“裕王将她的手握住,朕觉出她似乎没有抵抗。” “皇上心细如发。”腾芽微微勾唇:“只是有件事,臣妾一直心存疑虑……” “你想问什么?”凌烨辰与她对视一眼,其实心里就有数了。 腾芽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印着些许金秋的阳光,到嘴边的话,她还是咽了下去。“罢了,皇上说得对,既然难得出宫,就该收拾心情好好的玩一玩。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芽儿插不上手,也不想理会。” “好。”凌烨辰温眸道:“你是想在这里多歇一会儿,还是继续赶路?” “赶路。”腾芽笑吟吟的问:“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凌烨辰温和的说:“这次出宫随行的羽林卫不少。每到一处,便有一批先行军,一边查探前面的情形,一边在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咱们在这里歇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下一个地点做这些事情了。至于这里,留一部分人继续收拾便是。” “怪不得皇上这回择的,都是比较偏僻的路,原来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腾芽微微舒唇:“皇上真是思虑周全。” “偏僻的地方人少,人少的地方风景就好。”凌烨辰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朕也不希望途径各处,官员们净水泼路,红毯铺街的,劳民伤财不说,还失了南巡的乐趣。倒不如这样好,只是会让你吃些苦头。” “臣妾不觉得苦,这样子很舒服呢。只是若能和皇上一道骑马,就更好了。”腾芽伸展了筋骨:“坐车久了,会腰酸背痛的,不如骑马来的舒坦。” “你呀。”凌烨辰捏了她小巧的鼻尖,笑吟吟的说:“今儿就算了,你身子不舒坦,还是乘车为好。明天一早,朕陪你骑马可好?” “皇上一言九鼎。”腾芽高兴的说伸出手,和他拉钩。 凌烨辰被她小女儿的样子逗乐,轻轻的勾住了她的小指头。“一言为定。” 他牵着她的手,送她上马车,好少不得叮嘱一句:“若觉得累,只管让人来告诉朕。朕随时陪你下车走走。” “多谢皇上。”腾芽安稳的坐在车上,由冰玉和腾芽陪着,直到凌烨辰上了马车,她才放下了车帘子。“冰玉,你说若有一日,对盛世举起刀剑的是皇上,咱们要如何自处?” “公主,您这是说什么呢?”冰玉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皇上他自幼是在盛世长大的,就算他不顾念这份恩情,只是冲着和公主您的情分,他也不会如此。” “未必。”腾芽冷叹一声:“裕皇叔都让我惊愕不已了。这世上的事,兴许果然如皇上所言,都是会变得。” “主子何来的如此感慨?”黄桃不免担心:“是不是裕王侧妃对您说了什么?” “静夜说……皇叔想当皇上,要对父皇下手了。”腾芽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裙摆上的仙鹤,眉头紧锁。“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若果然如此,我又能做什么?” “公主别听静夜胡说,她八成是因为丢了孩子,神志不清了。”冰玉气鼓鼓的说:“她就是巴不得公主您没有安乐的好日子过,每次看见她,都没什么好事。往后公主不要再见她了。至于裕王殿下的事,早就不是公主您能过问的了。” “是啊。”腾芽点了点头:“我累了,小睡一会儿。” “好。”冰玉给她盖上了薄薄的毯子:“公主睡吧。” 马越走越远,凌烨辰才慢慢的放慢了马速。 鹰眼在一旁随着慢下来,阴沉着脸问:“皇上还不打算将长公主的事情告诉腾妃娘娘吗?” “腾芽自幼便是得宠,和自己的姐妹却不怎么亲厚。唯独与腾玥感情最深。哪怕是出嫁之后,也有走动。此回的事,到底是朕对不住她。若让她得知腾玥已经不再人世,而朕又瞒着她这么久……”凌烨辰不忍心看她伤怀,少不得叹气。“带她南巡,就是为了散心,希望这件事情能慢慢淡去。说腾玥一直找不到,总还是会让她怀有一线希望。” “皇上所颜色甚是,只是属下怕纸包不住火。”鹰眼担忧的说:“若那时让腾妃娘娘得知皇上故意隐瞒,会不会反而让她难过?” “走一步算一步吧。”凌烨辰往前看着,心里却印着她的笑脸。 “那么方才裕王殿下所言,皇上又如何看?”鹰眼心里的疑惑,驱使他忍不住问出了口。 “鹰眼,你今天是怎么了?”凌烨辰疑惑的看着他:“从前朕不说,你是不会多问。何以今日这般好奇?” “属下只是想知道皇上的心思,也好方便之后行事。”鹰眼沉眸道:“毕竟盛世与邻国颇有渊源,而您又是……” 凌烨辰看了他一眼。 鹰眼随即低下了头。 “鲜钦的事情已经让朕困扰不已,除此之外,其余的事情朕心里并没有任何打算。”凌烨辰蹙眉道:“你只管让人好好的盯着鲜钦便是,其余的事情不要多问。” “属下明白。”鹰眼见皇帝一扬马鞭,就奔驰而去。禁不住也扽直了缰绳,一路飞奔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腾芽暂时忘却了裕王和静夜的事。和皇上山坡上采采野花,烤烤野鸡,在河边投投石子,钓钓鱼。边走边玩,好不惬意。 若不是随行的羽林军总在不远处守护,腾芽还真的以为回到了从前那么自由自在。“皇上,这趟出来,名为南巡,实际上该不会就是为了带着芽儿出来玩的吧?” 腾芽枕在凌烨辰的臂弯,笑吟吟的问。 “是也不是。”凌烨辰侧首看着她卷翘的睫毛,满心暖意:“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朕知道你心情不好。出来走走自然是应该。且这段日子,南方比较太平,南巡也是为朝廷筹措粮草,希望金秋五谷丰登,百姓和朝廷这心都能踏实。” “是啊,秋日里,最盼着的就是丰收了。”腾芽闭上眼睛,阳光晒在脸上暖暖的,秋风拂过,好像已经闻到了果子的香气。“明日一早,是不是就能入圩城了?” “是。”凌烨辰轻轻的捋顺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丝:“若想入城,今晚亦可。只是朕觉得城外轻松惬意,有你相伴,倒是比入城更舒适。” “皇上说的是。”腾芽也觉得这几天过的特别轻松,什么烦恼都抛至九霄云外了。 “皇上。”鹰眼迫不得已过来,语气略轻。 凌烨辰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出不对劲。“有什么事情,只管说。” “才接到的消息,说鲜钦有一批暗士,已经抵达了圩城。似乎是故意赶在皇上御驾到达之前,隐藏在城中伺机而动。”鹰眼一脸的愧疚:“是属下疏忽了,先前居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且即便是到了此时,属下也没有摸清这些暗士的身份和人数,皇上,未免有什么闪失,属下斗胆恳请皇上回宫,避免这场风波。” “不可。”凌烨辰直接拒绝这个提议。“朕出宫南巡,是朝廷上都知道的事情。如今眼看着就要进圩城了,却忽然掉头回宫,就因为鲜钦的几个小毛贼,那朕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可是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恐怕会伤及皇上与腾妃娘娘,属下是怕他们来者不善。”鹰眼谨慎道:“还请皇上三思。” “朕已经决定入城了。”凌烨辰沉眸道:“只是时间不能是明日一早,而是现在。” “皇上……”鹰眼急的脸都红了:“还请您三思。” “芽儿,现在就入城可好?”凌烨辰握住腾芽的手将她拉起来:“朕恐怕不能陪你在城外过夜了。” “入城也好。臣妾正好可以香汤沐浴,想必官员们早就准备好迎驾了。是皇上坚持不许他们出城,才能得片刻的安静。”腾芽温眸含笑,对鹰眼的话如同不闻。 这可让鹰眼更加着急了:“腾妃娘娘的意思,是同意此时入城?” “自然是同意。”腾芽饶是一笑:“果然有暗士在城中埋伏的话,那城外岂不是更危险。毕竟城里还有驻扎的护军和兵士。更何况,皇上已经到了城门外,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咱们就掉头而反,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暗士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总得要见识见识才能有数。” “芽儿的话正说中朕的心思。”凌烨辰含笑看着她:“这便是心有灵犀。” 两人对视一眼,笑容相映。 鹰眼见自己是劝不住了,便道:“既如此,那全凭皇上啊吩咐。” “启程吧,入城。”凌烨辰握着腾芽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冰玉和黄桃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走吧。”凌烨辰和鹰眼也上了马,一路奔驰往圩城去。 马车里,腾芽的心有些不安,脸上看不出颜色。 “主子,奴才方才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鲜钦派来的暗士不少,且是分批入了圩城。”黄桃担忧的不行:“皇上的羽林卫人数虽然不少,可若是在圩城里出事,只怕传回宫中,也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主子怎么不劝皇上回宫?” “因为了解。”腾芽淡淡一笑:“皇上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既然明知道劝不住,何必劝呢。更何况……” 她皱起了眉头,眼中透出了担忧之色:“若拿住了鲜钦的暗士,我也想问问他们,到底我长姐的近况如何。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找不见了。自然,这也是我的私心。” “公主别担心了,大公主一定不会有事……”冰玉的话还没说完,沉闷的响声伴随着剧烈的撞击,马车险些翻到。 “护驾,快来人,护驾!” 羽林卫的声音宏亮刺耳,却被噼里啪啦爆竹的声音盖住。 御马受惊,马车剧烈的摇晃,黄桃和冰玉特别有默契的用自己身子护住了腾芽。 腾芽紧紧的抱着她俩,却依然坐不稳。 “公主当心啊。”冰玉拼命的护着腾芽,腰撞在马车上疼的龇牙咧嘴,她也不肯松开手。 可就算这样,腾芽还是磕在了马车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主子……”黄桃急的不行,却在这时候有人掀开了车帘往里面扔了什么。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马车里就安静了下来,在没有一点声音。 听见后面的动静,凌烨辰急忙调转马头,却被暗箭拦住了去路。鹰眼拼命相护,两个人却都被捆在其中。越来越多的羽林卫蜂拥而至,凌烨辰心中十分不安。“鹰眼你赶紧去护腾妃。” “是。”鹰眼拼力的想要杀出重围,眼看着一波一波的羽林卫却在箭雨中倒下,心里纳闷的不行。什么人在暗处放箭,这得有多少人才能做到这样的局面? “启禀皇上,腾妃乘坐的马车被人劫走,腾妃娘娘去向……不明。”羽林卫慌里慌张的上前奏报,却被乱箭射中,栽倒在地。凌烨辰怒火攻心,声音冷厉道:“往那飞箭来的方向去找,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233章 蹊跷遇刺 >> 腾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 她一个人躺在一棵树下,身上盖着马车上冰玉给她准备的那条毯子,倒是不觉得冷。 周围特别的安静,阳光穿透树枝洒下来,照在她身上特别的温暖。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腾芽记得很清楚,是有人劫持了马车,她才会撞到头。之后有人猝不及防的扔了迷药进马车,她才会稀里糊涂的来到这里。可既然是绑架,为什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且还会有人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 试着坐好,腾芽的手不经意的摸到了一样东西。 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腾芽一怔,居然有人在她手边放了一个水囊。“这也太奇怪了吧?还会这么好心怕我口渴吗?” 正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声音。 “腾妃娘娘……腾妃娘娘……” “公主……” “是她们。”腾芽皱眉起来,才感觉到双脚发麻,有些站不稳。 一定是她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以至于腿都麻了。“我在这里!” 看见对面的树林有人过来,她连忙挥手,大声的喊着:“冰玉、黄桃我在这里!” “是主子。”黄桃心头一喜,连忙召唤身后的羽林卫:“腾妃娘娘在那边,你们赶紧过去。” 羽林卫们如同看见黑暗里的星光一样,风风火火的赶到腾妃身侧。然而腾妃周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发现。只有她孤身站在树下,吃力的扶着树干。 “腾妃娘娘,您没事吧?”为首的羽林卫吓得脸都白了。 “本宫没事。皇上呢?”腾芽的话音落,冰玉和黄桃才跑过来。 “主子,您真的没事吗?”黄桃虽然心里是高兴的,但确实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公主,有没有伤到哪里?还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冰玉将她从上到下,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就好。”腾芽冲她微微一笑:“只不过是坐的久了,腿都麻了,你扶着我走一会,就不要紧了。” “是。”冰玉和黄桃一左一右的扶着腾芽。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羽林卫首领连吩咐:“你们几个去牵马过来,等腾妃娘娘的腿脚恢复了,扶娘娘上马,咱们得赶紧回圩城。” “是。”羽林卫利落的应下。 腾芽这时候才顾得上又问一遍:“皇上呢?现下如何了?昨日到底是什么人偷袭咱们?” “主子,皇上为了救您受了伤,现下正在圩城安歇,只等着您回去呢。奴婢和冰玉都是半道上让人从马车里扔出来的,索性没有大碍。唯独是您,连同马车一道不见了,我们就是追踪马车的车辙印,也没查到半点线索,加上天黑,山路又不好走,找了整整一夜都没发现任何痕迹,亏得是您现在平安无事。”黄桃与腾芽对视一眼,心里也是充满顾虑。对方大张旗鼓的劫车伤人,到最后却就这么把腾妃给放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两个人心里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可谁都没再往下说。 “公主,您能骑马吗?”冰玉担心的问。 “没事,我可以的。”腾芽就着羽林卫的手上了马,温眸道:“倒是你们,还能骑马吗?” “主子放心,奴婢可以带着冰玉。”黄桃上了另一匹马,在羽林卫的帮助下,把冰玉给拽了上去。 羽林卫一路护送,一行人很快就返回了圩城。 按路程算,腾芽心想,把她劫走的人倒是挺奇怪的,非但没有把她带的远远的,反而是迂回曲折的又把她扔在了圩城外没多远的山林里。 “皇上,臣妾听闻你受伤了,要紧吗?”腾芽一看见凌烨辰,就着急的不行。 “你放心,朕没事。”凌烨辰看见她安然无恙的时候,眼底生出一丝庆幸:“只要你没事就好。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腾芽看见凌烨辰的手臂上缠绕着白色的棉条,棉条里沁出了鲜红的痕迹,不免心疼。“皇上的伤如何了?让臣妾替你瞧瞧吧?” “不碍的,一点皮外伤。御医已经给朕包扎好了。”凌烨辰握着她的手,于房中落座,才继续问道:“羽林卫在哪里救了你的?他们有多少人?” 腾芽轻轻摇了摇头:“臣妾昨日在马车上被迷晕,醒来没多久,冰玉和黄桃她们就带着羽林卫来救臣妾了。当时臣妾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自始至终,臣妾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劫走马车,又为什么要带走臣妾。” “你是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凌烨辰蹙眉,觉得很惊讶。 “是。”腾芽也是一脸的疑惑:“臣妾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带走臣妾,又为什么轻易把臣妾放走。且他们扔下臣妾的地方,离圩城根本就不远,骑马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哦……”凌烨辰陷入了沉思。 鹰眼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的苍白:“属下听闻腾妃娘娘回来了,就赶紧过来。娘娘是否安好?可有什么不适吗?” “鹰眼,你受伤了?”腾芽从他的脸色看出他伤势应该不轻,心里更加奇怪了。那些人对皇上和鹰眼下了狠手,却独独对她这样“宽厚”, “多谢腾妃娘娘关心,属下并无大碍。腾妃娘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皇上也就放心了。”鹰眼的语气充满了关心。 “皇上。”外头是羽林卫首领的声音:“皇后娘娘着人前来,说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皇上。” “嗯。”凌烨辰略微点了下头,对冰玉和黄桃道:“先扶腾妃回房歇着,准备些吃的。” “是。”两个丫头一并行礼应下。 凌烨辰这才对腾芽温和的说:“你先回去吃些东西,沐浴歇着。朕晚点再过去和你说话。” “好。”腾芽朝他行礼,慢慢的走出了厢房。 随后,颂昌带着皇后的人进来,自己退去了一旁。 “宫里出什么事情了?”凌烨辰蹙眉问那戍卫。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得到消息,说盛世的大公主在鲜钦遇……” “住口。”遇害的害字还没说出口,凌烨辰忽然冷喝一声,吓得那戍卫当即就跪了下去。“你回去告诉皇后,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且朕不希望宫里有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否则以违背圣旨论处。” 戍卫连忙应下:“奴才遵命。” 凌烨辰不由得心慌起来,这件事情,居然传到宫里去了。让宛心知道了,难免芽儿也会知道。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得小心处理。真的不希望她为了这件事情难受。 “公主,喝点汤吧。”冰玉笑眯眯的端了一碗热汤过来。“这是圩城太守特意吩咐厨娘给您做的。那厨娘上了岁数,最擅长熬各种各样的汤了。小厨房里还炖着几样呢,回头奴婢给您端来尝尝。” “搁着吧。”腾芽没有胃口,眉心微微蹙紧。 “公主有心事啊?”冰玉放下了汤碗,温和的说:“黄桃姐去准备了沐浴的香汤,昨晚上公主在外头一夜,得泡泡热水才能安睡,以免潮气伤及身子。” “冰玉,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件事?”腾芽不解的问:“为什么掳走我,却让我安然无恙的回来。却对皇上下了这么重的手。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公主,您能平安回来,奴婢和黄桃都高兴的不得了。其余的事情,早晚会知道的,您就别在这时候费心思去想了。还是好好的保重身子要紧。” “可我必须得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人的杰作。”腾芽蹙眉:“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比如皇后她们,是断然不会对皇上下狠手。也就是说,这不是宫里那些善妒妃嫔们的杰作。可若是冲着皇上去的,没有必要把我掳走,一起杀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这样麻烦。难不成……” 心里闪过一个疑影,腾芽的心有些乱:“会不会是皇叔?” “裕王殿下?”冰玉饶是一愣:“裕王殿下为何要对皇上下毒手?这不可能!” “如果冰玉的话是真的,那就未必不可能了。”腾芽蹙眉:“他念及与我的亲情,不忍心将我杀害。所以就想出这个法子让我远离是非,他才能放心的对皇上下手。一旦邻国国君出事,邻国必然会大乱。皇上虽然有两位皇子,可毕竟都年幼。这个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国家虎视眈眈妄图瓜分邻国,而他又能从中获取什么样的好处呢?” “主子,未必是裕王殿下。”冰玉连忙道:“裕王殿下是和您自幼一起长大的,她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他真的想要对皇上下手,也不可能在皇上和您一起的时候啊。他就不想想,万一他失败了,皇上追究起来,您一样会受牵累。裕王殿下不会这么狠心的。” “他连静夜的孩子都带走了,却一直叫人瞒着静夜,还不够狠心吗?”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是他,我不会原谅他的。” “既然是没有确定的事,公主您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冰玉心疼不已:“这一晚上,奴婢担心的不得了,您能平安回来,对奴婢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 黄桃温和的进来,笑着道:“主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去沐浴了。” “好。”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往坏处去想。“走吧,先去沐浴。” 黄桃看她闷闷不乐,少不得宽慰:“主子放心,皇上的伤势并不打紧,御医仔细的包扎过,也用了最好的药,想必很快就会好的。何况皇上最在意的就是主子,您能平安回来,皇上心中一定宽慰。” “只怕没有那么乐观。”腾芽温眸与黄桃对视一眼:“我被掳走了,却毫发无伤。皇上和鹰眼为了救我,都负了伤。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皇叔所为,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同谋,用我自己的性命逼迫皇上犯险。这事情,若是传到朝堂上去了,你觉得我还会有好日子过么?即便是不用理会朝堂上那些人的言论,后宫里那些妃嫔也不是好惹的。瞧着吧,这事情才刚刚开始,回宫之后,有咱们好受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黄桃幽幽叹道:“后宫本来就是无风还有三尺浪的地方,更别说这次的事情这么大了。不过主子也不必忧心,只要皇上信任主子,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是啊。”腾芽温眸一笑:“只要皇上信任我,别的人都不要紧。” “对了,方才皇后娘娘的人来了,不知道后宫又出什么事情了。”冰玉饶是一叹:“但愿不是和咱们有关的。” “先不管这些了。”腾芽蹙眉问冰玉:“让你派回盛世的人可办妥了?” “公主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回盛世去取威殿下的脉案了。盛世那么多御医,想必会很重视威殿下的病情。等脉案送呈邻国,公主就可以仔细阅读,从而帮着威殿下开个方子,说不定会有转机。”冰玉知道她牵挂家中,这事情一时都不敢耽搁。 “我曾经还有个弟弟,可是刚出生就被韦逸霜扭断了脖子。如今,我却要帮韦逸霜的妹妹,救治她的孩子。这世上的事,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造物弄人,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进了沐浴的木桶,温热的水亲润着肌肤,腾芽慢慢的闭上眼睛。 黄桃知道她不喜欢特别浓郁的香味,只是用了味道淡雅的花瓣,所以沐浴起来会特别的舒服。 “你也去歇会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黄桃知道冰玉在马车上撞上了身子,被扔出马车的时候也受了伤,便体贴的说:“拿些药酒好好揉一揉,别落下什么病根。” “好。”冰玉温和一笑:“那就劳烦姐姐在这里伺候了。” “你们自己的身子也要注意才是。”腾芽也是担心她们:“在我身边,每一日都是危险的。你们自己也要多加警惕才是。”腾芽担忧的说:“你们好好的,我才能安安心心的斗下去。” “公主放心,奴婢会谨慎的。”冰玉冲她微微一下,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黄桃见浴室里再没有别人,才小声的说:“公主等下要不要请御医来瞧一瞧?” “为何?”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就怕那些人在您身上动了手脚,却没被发觉。”黄桃的心总觉得不踏实:“万一真的有什么闪失,及早发现也是好的。主子虽然精通医术,但谨慎些总没错。” “也好吧。”腾芽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做。” 第三日的晌午,宛心派出去的戍卫才返回皇宫。 碧桃领着人进来,一脸的担忧就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戍卫恭敬的行礼。 “怎么样?”宛心蹙眉道:“已经将盛世大公主的事情告诉了皇上与腾妃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就打断了奴才。”戍卫恭敬道:“皇上的原话说,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且朕不希望宫里有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否则以违背圣旨论处。” 宛心饶是一愣:“你是说皇上并没让你把话回完,就这么说了?” “是。”那戍卫利落的点头。 “知道了。”宛心饶是点头:“本宫自然会遵从皇上的圣意。只是皇上现下可好吗?圩城之行是否顺利?” 戍卫连连摇头,如实的说:“奴才抵达圩城的时候,听闻腾妃娘娘被人掳走,皇上的羽林卫正在圩城外的山林里,四处寻找腾妃娘娘的下落。午时左右,腾妃娘娘顺利的被羽林卫接回皇上的行宫,可是奴才亲眼所见,腾妃娘娘毫发无伤,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倒是听戍守在圩城的兵士提及,说皇上和鹰眼为了救腾妃,都负伤了。” “你说什么?”宛心顿时就急红了脸:“皇上受伤了,严重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特意打听了一下,皇上只是左臂受伤,伤势并不严重。”戍卫恭敬的说:“奴才面见皇上的时候,见皇上精神矍铄,脸色如常,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知道了。”宛心摆一摆手:“你且去吧。” “是。”戍卫行了礼,快步退了出去。 宛心这才扫了一眼碧桃:“你这副脸色,莫不是鹰眼伤的很重?”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问过那戍卫,鹰眼中了三箭,有一处离心口特别近。”碧桃垂下眼眸,心里担忧的不行:“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会护不住皇上,让皇上受伤。奴婢只是在想,戍卫说那些人是冲着腾妃去的,还连人带马车都给掳走了。怎的一晚上的功夫,腾妃就平安无事的回来,可皇上和鹰眼却伤的那么重。看这样子,倒像是故意支开了腾妃,好对皇上下手。娘娘,您说这件事,腾妃到底知不知情?” “这可就难说了。”宛心沉眸道:“如果腾妃知情,她一向与皇上亲厚,不可能由着谁来谋害皇上。她又没有子嗣,皇上若是有什么闪失,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可若她是无辜的,那些人为何就没有对她下手?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把她带走一个晚上,这不是很奇怪么?” “娘娘,奴婢这就让人去查,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腾妃,闹出这样的事情。”碧桃有些担心的说:“只是盛世大公主的事情要隐瞒腾妃,奴婢怎么看不透皇上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宛心的心神,因为碧桃这句话而收回,眸子一瞬间亮起来。“皇上不让腾妃知道这件事,未必只是怕腾妃伤心这么简单。再怎么伤心,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是么。除非这个真相,是皇上一手促成的,他才会那么怕腾妃知晓。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娘娘英明。”碧桃很赞同皇后的这个说法。 “这样子,你让咱们的暗士分别去查这两件事。务必要弄清楚腾妃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且让人把皇上为救腾妃而负伤的消息散播出去。也好让后宫的妃嫔们心里都有数。”宛心勾唇一笑:“等腾妃回宫,一定有她的好。” “是。”碧桃刚要退下去,就看见皇后起身。 “且慢。”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碧桃停下来恭敬的问。 “这事情不能让那戍卫传,皇上见过他,散播出去就成了本宫的不是。”宛心温眸道:“你去让人召唤妃嫔们来碧波宫,就说本宫有要紧事说。与其畏畏缩缩的说,倒不如大张旗鼓的说。本宫是担心皇上的龙体才会如此,就算皇上怪罪,也不过是妻子对夫君的担忧,何惧之有。” “娘娘英明。”碧桃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办。” “嗯。”宛心饶是一笑:“你也是的,多准备些药材补品什么的,回头本宫给皇上送东西过去,你也顺道给鹰眼送去。他知道你这般担心他,心里一定会感动不已。” “多谢娘娘提点。”碧桃的脸上有些热,但更多的是担心。如果鹰眼有什么闪失,她一定不会放过腾妃。 妃嫔们很快就聚齐在皇后的碧波宫。 左清清一进来,就看见皇后的脸色不同寻常,不由得蹙眉:“皇后娘娘这时候传召咱们过来,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臣妾怎么瞧着,娘娘的脸色不怎么好呢?” “左惠妃说的是。”宛心动容道:“方才戍卫回宫,带回了圩城的消息。皇上三日前遇刺受了伤。” “什么?”左清清登时脸色大变:“皇上遇刺受伤?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随行的羽林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何况还有鹰眼随行。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还请皇后娘娘明白告诉。” “羽林卫自然是高手,鹰眼也是跟着皇上久经沙场的战将。”宛心喟叹一声:“只是这回出去,皇上带了腾妃一起。听闻那些刺客是冲着腾妃去的,皇上为了护着腾妃,才会负伤。却不知道为何,腾妃居然毫发无损的在翌日被羽林卫送回圩城。这事情蹊跷,本宫六神无主,才传召你们过来说说。左惠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第234章 应对之策 >> 左清清的确是心慌的,皇上受伤,无论轻重,都是邻国顶要紧的事情。可是皇后这么问,便是想要为难腾妃,她如何听不出来。与皇后对视一眼,她慢慢的蹙了眉,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宛心不解道:“你是没有想法吗?” “皇上遇刺,臣妾自然担忧不已。只是圩城离皇宫,骑马最快也要三日。三日前发生的事情,臣妾并未亲眼看见,其中的厉害,臣妾当然不能妄言。” “左惠妃一向沉稳,说的也在理。”宛心微微一笑:“只是此事发生在圩城,宫里也只能捕风捉影的听些消息,到底是让人担心。只盼着,圩城的事情能尽早解决,皇上也能早些回宫,让诸位姐妹安心。” 丁贵仪起身朝皇后行礼,道:“娘娘,能不能请皇上早些回来,圩城的事情再要紧,也终究要紧不过皇上啊。” “这何尝不是本宫的心愿。”宛心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是后宫不得干涉前朝的事情,再者,皇上这次出宫,带着腾妃一起,焉知不是为了能享受宫外的宁静。恐怕这时候腾妃刚受惊,皇上也不会心急着带她回宫。” “可是……”丁贵仪显出了担忧的样子:“那些人胆敢劫持腾妃,行刺皇上,未必就不敢再做一回。臣妾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盼着娘娘能多劝一句,请皇上早些回宫。” “皇上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宛心淡然一笑。“即便是凶险,皇上也从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心意。且这次若非腾妃被掳走,令皇上大失方寸,那些人也未必能如此顺利的行刺。” “如此说来,腾妃被人掳走也一定伤的不轻,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宫里再加派御医前往圩城,也总算能让皇上安心。”丁贵仪显出了担忧之色,眼睛里有深深的阴霾。 “丁贵仪的担心也是本宫的担心,只是问过从圩城回来的戍卫得知,腾妃安然无恙,只是被掳走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在圩城没有多远的地方被人救了回来。也幸亏腾妃毫发无伤,皇上才不至于受伤了还要为她担忧。”宛心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离得远些,咱们也帮衬不上太多。本宫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极好的药材和补品,这就给皇上和腾妃送去。你们可有什么要给皇上准备的?半个时辰之内,送到本宫宫外的马车来。”宛心微微扬起下颌,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没有心思和妃嫔们多说什么。 “是。”妃嫔们急忙起身,朝皇后行礼,纷纷退下。 那举动真是争先恐后,唯恐自己耽误了给皇上送去心意。倒是有个人,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起身,随着妃嫔们行礼,等着人都走的差不多,她才慢慢的往外走。 “毛贵人。”宛心唤住了她。 毛凝连忙停了下来,转过身朝皇后欠身:“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是身子还没养好吗?”宛心看她的举动带着柔弱,少不得关心一句。 “臣妾这点事情,让皇后娘娘挂心,臣妾心中着实愧疚。”毛凝低下头,一脸温顺的样子。“只是臣妾自己身子差,没能保住龙裔还险些冤枉了皇后娘娘您。料想皇上这时候,一定不愿意想起关于臣妾的事情。所以臣妾不敢贸然送东西过去,惹皇上生气。” “你倒是与众不同。”宛心沉眸,目光在她脸上划过。“旁人若得罪了皇上,捡到这个机会,指不定怎么献殷勤呢。你却生怕往上凑。” “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毛凝脸色苍白的说。 “之前的事情,本宫可以念在你丧子之痛的份儿,不再追究。不过毛贵人,本宫抬举你,你也得当的起本宫的抬举。那个孩子是怎么有的,你自己心里明白。可惜往后皇上不会一喝醉就要看你跳舞,能不能再度取悦圣心,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俗话不是说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对吗?” “是。”毛凝利落的点头:“臣妾明白,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宛心看她乖巧的模样,简直和那一日指证她谋害龙椅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个毛凝,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蠢,叫人捉摸不透。“你去吧。” “臣妾告退。”毛凝恭敬的行礼,这才慢慢的退下。 雪桃有些不懂的看着毛贵人退下,才疑惑的问:“娘娘还信她吗?奴婢怎么觉得这个人……如此叫人捉摸不透?” “是让人捉摸不透,然则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个能让人捉摸透的?”宛心叹了口气,道:“本宫身边如今没有多少能用的人,她若有本事能取悦皇上,本宫便用着她也防着她,若没有这个本事,那本宫连一点心思都不必再花在她身上。倒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娘娘说的是。”雪桃赞同的点了下头。 “对了,怎么也没看见赵昭华呢?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倒是不来!”宛心疑惑的问。 “赵昭华昨晚上就身子不爽快,特意让人来送了信儿。”雪桃蹙眉道:“只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皇后娘娘早安歇了,所以奴婢没有惊动娘娘。这时候赵昭华不来碧波宫,想必是自己身子还没好呢。” “由着她吧。反正也是个怪人。怎么也没看见碧桃?”宛心想着刚才碧桃还在这里呢。 “娘娘不是说半个时辰,马车就要去圩城了么。碧桃这会儿,肯定是赶过去给鹰眼送东西了。”雪桃笑眯眯的说:“倒是难为她这样对鹰眼好,事事都惦记着他。倒不如等皇上回宫,娘娘向皇上求个恩典,就把碧桃指给鹰眼得了。” “嗯。”宛心点头:“这事宜早不宜迟。皇上身边,的确得有能帮咱们说上话的人。鹰眼即便不能,只要他因为碧桃的关系,也不帮腾妃说话,那就很好了。” “娘娘如今苦心筹谋,想来很快就能达成心愿。只要宫里没有了腾妃,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雪桃微微扬起下颌,眉目里都是得意。 “但愿一切顺利。”宛心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颂丰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墨殿下被兔子咬破了手指。”颂丰着急的不行:“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宛心当即就起身,急火火的往外赶。“好好的怎么会被兔子咬破手指?赶紧让人去请御医啊。” “奴才已经让人去了。可是墨殿下哭的厉害。”颂丰边跟着皇后跑,边不住的去擦头上的冷汗。“墨殿下这时候只要娘娘您,您还是赶紧过去瞧瞧吧。” 雪桃紧跟在后面,心里也是担忧的不行。皇后根本就不得皇上的恩宠,她能仰仗的,不外乎就是这个孩子,以及她昔年与皇上的情分罢了。这个孩子倘若有半点闪失,那真是要了她的命。 “子墨,你怎么样?”宛心听见子墨嚎啕哭声,心都要碎了。忙不迭的冲进房中,一把将子墨抱起。“快给母后看看你的手指。” 子墨哭的停不下来,举着手指给皇后看。 嫩白的小手背上,被兔子咬掉了一块皮。宛心顿时恼了,冲那些乳母嚷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墨殿下的?都不要命了吗?” 乳母个个吓得面如死灰,怯懦的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为首的乳母哭腔道:“皇后娘娘恕罪啊,那兔子素日里十分的柔弱乖巧,任凭墨殿下怎么摸怎么抓都不会反抗。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墨殿下只是拽了兔子的尾巴而已,谁知道兔子转过来就是一口。奴婢们就是马上阻拦都没能来得及。” “兔子呢?”宛心气鼓鼓的问。 “怕再伤了墨殿下,奴婢把兔子给关了起来。”乳母往兔笼子看了一眼。 “颂丰,你去把兔子拿到御膳房去,告诉御厨把这兔子剁成肉泥,给墨殿下包馄饨吃。”宛心咬牙切齿的说:“越是温顺的东西,就越是会在不注意的事情反咬一口。宫里的人如此,连宫里的兔子都是如此。本宫被人愚弄也就罢了,居然敢伤害墨儿,岂能饶了它。” “娘娘莫要生气了,御医来了。”雪桃拧着眉头道:还是赶紧让御医来给墨殿下瞧瞧吧。” “御医快来看看墨儿。”宛心心疼的不行,鼻子发酸,眼眶也红了。 “是。”御医认真的看了看之后,才道:“索性伤的不是很重,只是咬破了皮。微臣会马上给墨殿下上药,再开些破伤风汤药给殿下服用,便没有不妥了。” “劳烦御医了。”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把子墨抱在怀里慢慢的哄。 雪桃握着墨殿下的胳膊,让御医给包扎。“墨殿下最勇敢了,我们不怕,包扎好了就不痛了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宛心很想哭。说是心疼孩子,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自己。只有子墨一个,能让她在这深宫之中安身立命,风风光光的活下去。她的容貌谋略,她的出身家世,最终都抵不过一个孩子的作用大。为什么好好的焸公主女儿,好好的开乐公主,会活的这么卑微这么可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失去了墨儿,是不是连保全自己的命都是奢望?“雪桃,你抱着墨儿,本宫有些不适。” “是。”雪桃利落的将墨殿下抱在了怀里,刚想要问皇后是哪里不舒服,转头才发现,皇后已经走出了房门。 圩城行宫的夜晚,竟一点不输给宫里。 腾芽沐浴更衣之后,听静夜说大臣们已经走了,才往皇上的书房去。 哪知道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子清丽的笑声。那声音一听就特别的明艳活泼,仿佛能看见那女子明艳的笑靥。 “主子,要不……”黄桃的意思是先回去吧。皇上未必喜欢这时候被打扰。 腾芽站在门外,僵持了片刻,刚要转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腾妃娘娘来了,皇上正请您进去。”说话的是颂昌,他带着一脸的喜色。 也没多想,腾芽快步走了进去。 “奴婢见过腾妃娘娘。”房里替皇上包扎的女子连忙起身,恭敬的朝腾芽行礼。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让她看上去颇有几分灵气,鲜嫩雪白的双手,方才正在为皇上缠绕纱布。之间触及凌烨辰健壮的手臂,显得那么柔顺乖巧。 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腾芽勉强的“嗯”了一声。“原本是想着过来替皇上包扎的,看来臣妾来迟一步。不过圩城还真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这样的地方除了山水好,还盛产美人。当真是不虚此行。” 那女子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连忙垂下头去:“奴婢已经替皇上换了药,就不耽误皇上与腾妃娘娘说话,先行告退。” 她行了礼,还没站稳,就急着退了出去。那样子,腾芽联想到四个字,落荒而逃。 “方才不是还和黄桑有说有笑的格外热闹么?怎么臣妾这一过来,她就急着走了。弄得好像臣妾会吃人一样。”腾芽勾唇,柔软的唇瓣又红又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下去。 凌烨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是没看见镜子里的你。”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腾芽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莫不是臣妾的样子,真的像要吃人?” “吃人你肯定不会,但吃醋是跑不了了。”凌烨辰温柔的吻了她的脸颊:“朕心里只有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谁担心了?”腾芽挣脱了他的怀抱,沉眸道:“邻国是皇上的,圩城自然也是皇上的,那圩城里的女子,环肥燕瘦,只要皇上喜欢,就都是皇上的。若然这样就要吃醋,那臣妾岂不是累死了。” “她是圩城有名的医女,是圩城太守特意传召来替朕包扎的。”凌烨辰微微扬起下颌:“你说得对,若朕喜欢,想要带回宫里去伺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这样温婉柔情,又聪明灵秀的女子,若日日在身边,也着实惬意。” “皇上说的是。”腾芽与他对视一眼,不温不火道:“若她能一索得男,三年抱俩,便是对皇上尽心尽力。臣妾觉得甚好。” 说完,腾芽起身就要往外走:“时候也不早了,皇上早点歇着吧。臣妾就不耽误您的这份惬意了。” 忽然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来,双脚离地,腾芽惊慌的险些叫出声。 凌烨辰把她卷进怀里,直接放在了软榻上。“吃醋便吃醋罢,脾气还这样坏。朕若真的想一索得男,三年抱俩,也轮不到她。” 腾芽别扭着不看他的脸。颂昌和黄桃早就退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那不过是太守的心思罢了,又不是朕的。你若生气,只管择个由头,去治太守的罪便是。怎么还冲着朕来了?”凌烨辰捏了捏她的鼻尖。“不过朕喜欢看你吃味的样子,几分生动,几分真性情,这才是朕熟悉的芽儿。邻国的皇宫什么都好,就是把你桎梏的如同一只笼中鸟了。你披着华贵的衣裳,却不开心,朕看在眼里,自然也是难受的。所以太守给了朕这么个机会,朕便是故意气一气你。说到底,朕也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处境,朕心里,谁都不及你要紧。” “皇上喜欢惹臣妾生气,惹恼了,再说这样的话来搪塞臣妾。”腾芽推开他贴过来的身子,冷眸道:“可惜芽儿才不信这些话。若不是我来,这里指不定温婉缠绵,琴瑟和谐,我却是坏了人家的好事。怨不得那姑娘一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了一样。怕我会难为她,责怪她勾引皇上。” “这世上除了你,没有谁能走进朕的心。即便是勾引,朕也绝不会上当。你安心就是。”凌烨辰把她抱在怀里,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些日子朕知道你过得不开心。如今也不比从前在盛世,你想去哪,朕都能陪着你。所以芽儿,咱们是不是要个孩子?” 腾芽的脸一下子热起来。“很晚了,臣妾该回去了。” 看着她脸颊生绯,犹如白雪映红梅的样子,凌烨辰不禁笑起来。“你呀,时而妒忌小性子,时而害羞小女子,才是朕心里的样子。芽儿,给朕生个孩子吧,朕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也能替朕陪着你。何况有个孩子在身边,晨光也好打发些。朕会和你一起陪着他长大,教他写字,教他骑马,在春日里阳光灿烂的日子一起放风筝,夏日里划着小船去湖面上采莲花,秋日一家其乐融融的品尝果子,到了冬日,咱们就围坐在铜炉前烤香喷喷的栗子和芋头。” 他的声音暖暖的,听得腾芽的心也跟着热起来。 其实她很羡慕宛心和左清清,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无论这宫里的事情再怎么烦扰都好。她们都有寄托,有希望,有能让自己一步一步往下走的理由。 “你不做声,朕就当你答应了。”凌烨辰将她打横抱起来:“已经很晚了,朕陪你回去。” 这个时候,鹰眼是准备过来陪皇上说话的。 不凑巧的是才走到外头的庑廊,就看见皇帝从书房出来,还抱着腾妃娘娘。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追上来,于是便调头要走。 “鹰眼,你的伤好些了吗?”黄桃看见他在这边,就走了过来。“要不要我帮你换药?” “已经好了多了,不必麻烦了。”鹰眼冲她温和的点了下头:“多谢你的美意。” “怎么这样客气?”黄桃看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便道:“你的伤能早点好起来,也就更能尽心保护皇上和腾妃娘娘了。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走,替你换药去。” “也好吧。”鹰眼温和点了下头。胸口的伤他的确可以自己换药,可是后背的箭伤确实不好处理。“劳烦你了。” 黄桃利落的替他解开包扎的白纱,将药粉倒在伤处,再重新裁剪了纱条,很快就完成了换药。 “你倒是很娴熟。”鹰眼赞许道:“包扎的手法也这样好。” 黄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其实腾妃娘娘平日里没事,就会让奴婢和冰玉学包扎学捣药学按压穴位。成日里无趣,学些这些可以打发时间。所以会一点。” “腾妃当真是和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不一样。”鹰眼禁不住尴尬一笑:“刚见皇上把腾妃从盛世接回来的时候,我特别的抵触腾妃,总觉得她生的好看,俨然一副红颜祸水的样子。真是恨不得马上把她赶走,免得她迷惑圣心。” “还有这样的事?”黄桃倒是不知情。“那后来,你是怎么对腾妃娘娘改观的?” “腾妃娘娘冒死救我。”鹰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稍微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腾妃娘娘居然没有扔下我自己离开,哪怕我之前那样子对她,她却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设法救我。” “是啊。腾妃娘娘的心其实很善。”黄桃笑着说:“我有眼疾,也是娘娘劳心劳力的帮我医好。若不是如此,我早就瞎了。” “所以娘娘出事,我才会那么拼命的去报答。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样,我又几乎害了娘娘。”鹰眼不禁自嘲:“枉我自诩精忠报国,对皇上对朝廷尽心竭力,却因为不谙后宫的争斗,几乎成了那些人手里的刀。几次我都想当面向腾妃娘娘道歉,可是这样的话我又说不出口。” “别傻了。”黄桃替他端了一盏热茶,温和的说:“娘娘才不会计较这些事。你也不必搁在心上。倒是娘娘担心因为你出手相救,而牵累到你,索性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黄桃。”鹰眼锁着眉头,眼神有些迟疑:“你说这次,腾妃娘娘忽然被人掳走,却安然无恙的回来,回宫之后,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啊?腾妃娘娘可有准备吗?” 黄桃轻轻摇头:“到现在,我们连这件事情是谁做的都不清楚,怎么防备?不过只要皇上相信娘娘就好。有皇上的信任,那些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是啊。”鹰眼点头:“皇上自然相信腾妃娘娘。” 这话里,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鹰眼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又怕黄桃发现,紧忙喝茶掩饰。哪知道心一慌,茶盏没拿稳,温热的茶水就洒了出来。 “哎呀,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有没有烫着?”黄桃赶紧拿了绢子帮他擦。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鹰眼急着去拿她手里的绢子:“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的。” 却不知道怎么握住了黄桃的手,鹰眼顿时就尴尬起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黄桃冲他笑了一下,转身快步出了厢房。“你好好歇着吧。” 第235章 误会消融 >> 从圩城回宫的路上,腾芽特意找了个机会,绕到了安城去。 凌烨辰急于朝政,先一步乔装回宫,留下了鹰眼随行护驾。 “腾妃娘娘。”鹰眼蹙眉,从后面的马车里出来。“属下真的没有什么要紧,可以骑马,您不用特意这样安排,倒让属下变成了废人一样。” “噗嗤。”黄桃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坐马车就成了废人?那我们成日里坐在马车上,又算得了什么。” “属下并没有这个意思。”鹰眼顿时一脸窘迫:“只是属下肩负着保护腾妃娘娘安全的重任,怎么能在马车里坐着,这不是耽误事情吗?” 腾芽看他又窘又急迫的样子,不禁一笑:“罢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料想回去这一路应该太平。你身上有伤,更该养精蓄锐。我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 话说到这里,鹰眼忽然反应过来:“腾妃娘娘,这里是……安城?咱们怎么会到安城来?” “是这样。”黄桃笑眯眯的说:“上回主子来安城见裕王殿下,在这里品尝到一种开胃的小菜。这几日,皇上的胃口不怎么好,主子也食欲不振,所以就特意过来想再买一些带回宫去。” “原是该如此。可是皇上吩咐过,要属下平安带腾妃娘娘回宫……” “绕到安城,也不过就是耽误个大半日,腾妃娘娘的身子弱些,路上走慢点也不打紧。”黄桃用手遮住了头顶的日头,皱眉道:“安城离皇城也没多远了,今天日头这样烈,不如还是先进城让腾妃娘娘歇一歇吧。” 鹰眼虽然有些犹豫,但看见腾妃的确有些累的样子,最终还是点头。“毕竟在裕王殿下戍守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既如此,那咱们就先入城吧。” “也好。”腾芽略点了下头:“冰玉,你先去裕王那禀明一声。” “是,公主。”冰玉持令牌,迅速的进了城。 不一会的功夫,裕王就领着人出城相迎。 “芽儿,你怎么会过来了?”裕王还以为她会因为静夜的话而生气,没想到她还会再来见她。 “来城里买我上次用的那种开胃的小菜,想要带回宫一些。”腾芽温眸道:“这几日在外奔波的,皇上有些食欲不振。” “好。我这就让人去搜罗,等下给你准备一大车送回宫去。”裕王爽朗的笑着:“一路上奔波,你也累了。这时候又热,还是先回府邸说话吧。” “好。”腾芽略微点头:“劳烦皇叔了。” 裕王看见腾芽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陪伴在身边也显得格外殷勤。 黄桃看鹰眼格外紧张,便笑着走过去:“到了安城,你却可以放松一些了。这里有裕王的亲卫守护,主子肯定不会有事。只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倒不如趁着松乏好好歇一会。走,我领你去客房。” “你对这里倒是熟悉。”鹰眼随意的一句话。 “不熟悉可以问啊。”黄桃笑着说:“其实主子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说你屡次为了她受伤、陷入困境,主子心里充满了愧疚。说无路如何,也要让你坚持使用主子配制的金疮药,早些恢复过来。” “怪不得呢。”鹰眼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我说你这一路上怎么一直对我这么……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黄桃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鹰眼嘿嘿的笑了笑:“既然腾妃娘娘这么安排,那属下就愧受了。” 腾芽走进了府邸的时候,看见静夜一个人痴愣愣的坐着,不禁惊讶。 “她怎么了?”腾芽转过脸,充满疑惑的看着裕王。“你把她怎么了?” “给她吃了一些能让她安静下来的药。”裕王本来吩咐人把静夜藏起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静夜还在这里。“芽儿,你听我解释……” “不。”腾芽转过脸,眸子里流露出有些骇人的冷光。“你府邸的事情,我不想听。你不必向我解释。我过来,只是想问问你,静夜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想要夺权,你想要取代我父皇,成为盛世的皇帝?” “芽儿。”裕王蹙眉,有些着急的说:“这事情的起因,你必须听我细细说。是静夜,她从一开始就被太后控制着。我和她在一起,也是太后的算计。可我当时是真的喜欢她。太喜欢了,所以别的什么都顾及不到,也是因为这样,我落入了太后的算计之中。芽儿,到今天这个时候,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你,我之所以会来安城,是太后通过静夜下达的指令。我以为这事情很简单,可我每走一步,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虽然你把她送去了庵堂,希望她能平静的度过余生。可是她的野心,哪里就肯这么放下?静夜就像一个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宰割着我对她的感情。实在没有办法,我才在她生下孩子之后,用这样的手段把孩子送去英乔身边。让她住在宫里,安心的替我抚育这个孩子,也确实委屈了她。我没有别的办法啊,我总不能让太后拿静夜的命来要挟我,再拿我的孩子要挟我。我承认,这一点我对静夜十分的不公平,可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几乎每天都在我耳畔念叨着太后的意愿,逼迫我用任何方法达成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我想过很多办法,劝她回心转意,但是都没有效果。且那个时候,她怀着孩子,我也不能把她逼急了,就只有硬生生的忍着……” 说到这里,裕王特别不好意思:“我原本该早点告诉你,可是你自己尚且在困顿之中。我不想你为我的事情分心。后来,你选择原谅了静夜,若我再告诉你她的种种,岂不是坏了你的善心。芽儿,别说我没想过登上帝位,就算我真的想过,大丈夫心怀天下,怎么会这样子刁难自己身边的女人?” “静夜说英乔姐并没有身孕,她的身孕,就是为了等着这个孩子,是真的吗?”腾芽将信将疑的看着裕王。 “她有过一个孩子,我和她第一个孩子。可是回宫的路上,我们被人伏击,孩子没能保住。”裕王的眼睛里充满了遗憾:“这件事,一直是我和英乔心里的遗憾。纵然我为裕王,她为王妃,我们过着华贵无忧的日子,却连我们的孩子都保不住。至于静夜为什么那么告诉你,想必是太后的吩咐吧。她真的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执念于太后……这次我把她带回来,希望她不要再胡言乱语的去说一些疯话,让她自己和我都陷入危机之中。可是她非但不听我劝,还……” 说到这里,裕王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手臂上缠着棉纱,他皱眉扯了下来。一个很深的齿印赫然眼前。 “我不给她吃药,她就会拼命的打我咬我或者伤害自己,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之前将她囚禁在地牢,她赌气不吃不喝,我一时心软,她就逃了到处找你。芽儿,若不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这样对她。她到底也给我生了个孩子,我也是真的喜欢着她,走到这一步,绝不是出自我本心,你明白吗?” 听了裕王这番话,腾芽心里好受多了。“只要你不是静夜说的那样子,我就安心了。” “你这丫头也是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裕王皱眉举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一下。“你对我,就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我对我自己都没有信心,更别说对你了。”腾芽笑的特别无力。 “怎么了你?”裕王看她怪怪的,便喊了人将静夜带走。屋子里再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才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皇上呢?怎么就让你自己来安城了?” 腾芽蹙眉,将去圩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裕王。末了,她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我安然无恙,反而伤了皇上。可若是冲着皇上去的,直接刺杀就是,为何要带我走,闹的这么麻烦呢?这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邻国也没有能说话的人,除了皇叔。” 其实腾芽开始只是为了来试探裕王罢了。想到这里,她便有些自责。连至亲骨肉都不能相信了,为什么皇家的权势能如此的摧残摧毁一个人的心?“皇叔,你能帮我想想么?” “我是想不出来,但是我可以帮你查一查。”裕王蹙眉道:“你可还记得当时带你走的那些人,有什么特征?” “我不知道。”腾芽摇头,为难的说:“我在马车上就已经被迷晕了。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盖着毯子,手边放了个水囊,刚醒没一会儿,黄桃和冰玉就领着羽林卫找了过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那些人,又怎么知道他们有什么特征。” “倒是挺奇怪的。”裕王陷入了沉思。半天,他才道:“这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就安心吧。在邻国忽然出现这样一批人,还能对皇上下手,一定不简单。既然事情是人为的,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劳烦你了皇叔。”腾芽冲他暖心一笑。 “别这么说。倒是你,从前就叫你也培植一些暗示在身边,以便驱使。你非不听。不然这件事发生之前,可能就会发现端倪。而且,让他们在暗中保护你也是好的。”说到这里,裕王蹙眉道:“这样吧,我这就让人去办这件事。挑选一批暗士给你带回皇宫去用。当然,你身边不宜过多,一两个得力的就行了,到时候我安排好这些事,让他们拿着我的信物去找你。” “还是不必了吧。”腾芽皱眉:“我也很少出宫的。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你呀,什么叫不挺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裕王坚持道:“芽儿,你做什么,怎么做,我从来不干涉。但是这次,我希望你听我的。虽然你在后宫之中,未必会涉及到前朝和宫外的事情。但有了这么一次教训,你不能视而不见。还是要慎重起见。再说,后宫才是真的波谲云诡,在盛世的时候,你吃尽了苦头,不就是因为后宫的争斗么!总之,我会替你挑选忠诚的暗士,你放心。” “如此说来,我就只能谢皇叔美意了。”腾芽又是淡淡的笑了下。 “总觉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凌烨辰对你不好吗?”裕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甜美。更像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如果你真的不开心,邻国未必是你唯一的归宿。芽儿,你是盛世的三公主,这一点无路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皇叔,如果我离开邻国……盛世和邻国会不会起战事?”腾芽这么问觉得有点不妥:“我的意思不是说我的重要。我是说,邻国会不会有割裂盛世,重新划分地盘的野心。而盛世会不会像吞并开乐那样,吞并邻国?” 裕王认真的看着腾芽的眼眸,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的说:“就算你不走,如果这两国之中,有一方有这样的野心,你也阻止不了。” 裕王这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腾芽心里明白,却勉强的点了下头:“皇叔说得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好好的生活,不让自己有遗憾。” “你明白就好。”裕王温和道:“芽儿,不管怎么样,别管那么多,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开开心心就好。” “多谢皇叔。”腾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不过,误会解开了,我心里舒坦了不少。” “傻丫头。”裕王松开了搭着她肩膀的手:“我只比你大一岁。我自幼一起长大,又是至亲,我做什么,都会希望你好的。看你这样子,是累坏了吧。今晚就在安城住下,明早再回皇城吧。晚上咱们推杯换盏,好好的聊聊。” “聊聊倒是没什么,推杯换盏还是算了。”腾芽微微一笑:“这么好的夜晚,自然是像小时候那样,你带我爬去房顶,看星星。” “好,只要你喜欢,一切如旧。”裕王轻拍她的头:“先去吃点东西,歇一会。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点和你一起用膳。” “嗯。”腾芽返回房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 冰玉看见她这样开心,不免高兴:“公主和裕王的误会是不是解开了?奴婢不是对静夜有成见,而是曾经你对她那么好,她还是为别人卖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到底也失去了信。” “个人有个人的不易,不说这个了。”腾芽沉眸道:“我累了,先睡一会,晚点还要和皇叔一道用膳。” “是。”冰玉利落的收拾好床铺,扶着腾芽走过去休息。 “怎么没看见黄桃呢?”腾芽躺好,才问冰玉。 “公主不是让她好好的照顾鹰眼么!这时候她肯定还在鹰眼那边。”冰玉咯咯的笑起来,眼底的光蒙上了一层桃粉色。“公主,可觉得她们般配吗?” “你这丫头,肚子里都藏着什么小心思呢。”腾芽倒是没往那方面去想,不过冰玉这么一提醒,也确实有点意思。 “嘿嘿,奴婢可不是胡思乱想,自从黄桃来公主您身边伺候。除了对您的事情上心,可曾对旁人的事情上心过?只是这回,她对鹰眼特别的好呢。奴婢见了几次,她自己不睡,跑去小厨房给鹰眼守着药汤。公主,若是黄桃真的对鹰眼有心,您可会成全她吗?” “当然。”腾芽点头:“如果他们情投意合,我肯定会向皇上提这件事,为他们求一道恩旨。不光是黄桃,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会成全你。” “哎呀,公主怎么好好的打趣奴婢呀。”冰玉脸一热,拧着身子就跑出了厢房。 “这丫头,跑的这样快,莫非也有心上人了?”腾芽一头雾水,才发现原来她对身边的人居然这么不关心。连冰玉对旁人动了心思居然都没察觉。可这个人又是谁呢? 碧波宫里,宛心恭敬的行礼,迎了凌烨辰进来。 “看见皇上平安无事,臣妾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宛心一脸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退:“只是不知道皇上的伤逝可要紧吗?臣妾让人送去的那些药材和补品,是否都用得着?” “子墨呢?”凌烨辰没回答她,只是皱眉问了一句。 “碧桃,快让乳母把墨儿抱来。”宛心知道,凌烨辰是为她送药的事情生气。她故作不觉,就是想让凌烨辰明白,她这么做只是妻子为丈夫尽心而已,别无其他。 “父皇。”子墨看见他,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欢蹦乱跳的上前扑进了凌烨辰的怀抱。 “子墨,母后不是教过你规矩吗?见了父皇要行礼问安的。”宛心在一旁温和的提点。 “是。”子墨这才学着大人的样子,朝凌烨辰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子墨真是乖。”凌烨辰宠溺的将他抱起来:“这几日不见父皇,可有惦记父皇吗?” “嗯。”子墨用力点头:“我好想父皇呢。母后说父皇受伤了,子墨好担心。” “这话怎么还跟子墨说了?”凌烨辰眼尾的余光扫了宛心一眼。“也不怕吓着他。” “是臣妾不好。”宛心连忙欠身告罪:“请皇上恕罪。” “回皇上的话,并不是娘娘故意要对墨殿下说,是那晚娘娘惦记皇上,独自垂泪,却被墨殿下发现了。墨殿下问起原因,娘娘不想欺瞒墨殿下才会如实的说出来。”碧桃在一旁恭敬的解释道。 宛心侧首瞥了她一眼,佯装责备:“皇上面前不许多嘴,你先下去吧。” “是。”碧桃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凌烨辰抱着子墨又是举高高,又是逗乐,慈父的情怀彰显无疑。 这样的时候,恐怕是宛心最幸福的时候了。她幻想着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和她的孩子,三口之家,其乐融融。他刚从圩城回来,处理朝政,书房议事,最先就是来后宫看了她和孩子。这种感觉,让宛心满心甜蜜。 哪怕是自己欺骗自己都好。 她陪着,笑着,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停下来。 好半天,子墨笑的累了,凌烨辰也抱的累了。“去和乳母回房歇着去,父皇改日再来和你玩。” 子墨不肯,连连摇头:“子墨想和父皇一起睡。” “子墨。”宛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忘了母后怎么告诉你的。父皇日理万机,有很多要紧的事情做。如此勤力才能使邻国富强,百姓安乐,你只要乖乖的听话,用功读书,父皇就会经常来陪你玩的。” 子墨仍然不肯,连连摇头:“妹妹说父皇抱着她睡过,可是父皇从来没抱着子墨睡过。父皇别走。” 孩子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宛心痛彻心扉。皇上在丁贵仪那里过夜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抱着孩子,和皇上在一起过过夜。“好了,父皇有话要和母后说,你听话。乳母呢,抱墨儿回去。” “那父皇一定要再来陪子墨。”子墨噘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好。朕会再来陪你的。”凌烨辰揉了揉他的脑仁:“快跟乳母回去。” 孩子被抱出去了,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奇怪了。 凌烨辰转过脸,有些愤怒的看着宛心:“皇后你可知罪?” 宛心闻言立马跪了下去:“臣妾糊涂并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朕在圩城遇刺,你居然明着叫人给朕送药送补品,生怕朝臣不知情。皇后,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凌烨辰板着脸,样子有些吓人。 “臣妾……臣妾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宛心这时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臣妾糊涂了,是臣妾糊涂了。臣妾当时只是怕皇上唉圩城缺医少药的,才会让人着手准备。且臣妾也知道宫里的姐妹们都惦记着皇上,才会将这事情告诉诸位姐妹。毕竟,皇上贵为天子,却也是这些姐妹的夫君啊。” “你是糊涂,还是另有居心,你以为朕瞧不出吗?”凌烨辰恼火不已。“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就不怕朕返回皇城的路上再度遇刺?” “皇上恕罪,是臣妾的错。”宛心扑簌簌的掉下泪来。“臣妾一时失觉,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来。可臣妾绝不敢做半点危及皇上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敢有这样的居心。还请皇上明鉴!” 第236章 祸起深宫 >> 凌烨辰的目光来回在宛心身上游移:“你自己的心思,朕管不住。但是宛心,你是朕的皇后,是子墨的母后。什么事情当如何做,你总得心里有数。” 听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宛心后脊梁发冷。她瑟缩着身子微微抬起头,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冷意:“臣妾明白了。” 凌烨辰看她脸色发青,心反而安了一些。“你歇着吧,朕回九銮宫。” “皇上。”宛心咬着牙,起身追了一步。 他停下来,蹙眉看着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待臣妾吗?”宛心红了眼眶,强忍着眼泪。“当年的事情,是母亲的算计不假,可是臣妾对皇上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臣妾的脑子里,经常回忆起皇上幼时的模样,你牵着我,躲在宫里的花坛里,让母亲不能带我出宫。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这辈子一定要做你的妻子……” “你现在不是做到了么!”凌烨辰蹙眉,表情看不出心绪。 “可是皇上,您真的有当我是妻子吗?”宛心心里委屈的不行,泪珠子像豆子一样往下掉:“入宫三年了皇上,臣妾入宫三年了,皇上您即便是在臣妾宫里留宿,也从来都没有碰过臣妾一下。在您心里,臣妾恐怕就只是子墨的母后,再无其他。臣妾不敢怨您,只是委屈。当臣妾知道您负伤,心都疼的揪起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您的身边。替您敷药包扎,熬汤喂药,只要能在您身边侍奉,其他的都不要紧。可是……” “好了。”凌烨辰打断了她的话:“是朕愧对你,所以朕已经说了,你是朕的皇后,是子墨的母后,难道还不够吗?” “臣妾只是想要一点点,皇上的怜悯,哪怕只有一次,皇上真的把臣妾当做妻子。”宛心大着胆子,从身后将凌烨辰拥住,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她也从来都没有,被他宠溺的抱在怀中。她曾经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是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皇后的位分,再无其他。“皇上,求您了,哪怕只有一晚……” 凌烨辰被她哭的有点心软,禁不住想起母亲在的时候,曾说过要把宛心给他做妻子的话。也想起,他还是邻国皇子的时候,焸公主带着宛心来宫里做客的情景。如果没有腾芽的出现,如果不是他对腾芽动了心,说不定,他真的会遵从母亲的心愿,好好的爱护宛心。只不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 “宛心。”凌烨辰的声音很是清冷:“朕之所以不靠近你,就是不想再伤害你。朕的心意,你还没入宫之前就已经十分清楚了。其实对你来说,当好子墨的母后,当好邻国的皇后,比当好朕的妻子要紧得多。这次的事情,兴许是朕错怪你了。往后该如何做,你自己心里最好有数。” 话音落,他毫不留情的掰开了她环抱着自己的双手,不留余地的离开。 宛心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样,跌坐在地上,如同一滩泥一样,软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如腾芽?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后宫里,那么多妃嫔,你连毫无家世的丁贵仪都可以宠幸,为什么就我不能?难道,你是怪我的出现,毁了你许诺腾芽的后位吗?她对你的言而无信心存芥蒂,你便将这股怨都丢在我身上了!凌烨辰,你的心太狠了。你的心,太狠了。” 雪桃进来,看见皇后跌坐在地上,哀婉的哭着,吓坏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不要。”宛心用尽最后的力气,搡开她。“别扶我,你们谁都别扶我。是我自己跌倒的,就算要站起来,我也要一个人咬着牙站起来。我自己可以。” “是。”雪桃看她这么难受,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娘娘,您当心身子啊。” 宛心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反而跌痛了自己。她倒在地上,任凭泪水流淌,冰凉的地砖,将寒气送进了她的骨缝里,浑身上下都凉透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怨我,怪我,甚至恨我。而我呢,我却始终学不会对他狠心,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公主,还是让奴婢先扶您起来吧。”雪桃泪眼婆娑的说:“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谁害了开乐,谁就要血债血偿。当年的事情,腾妃纵然是罪魁祸首,皇上也未必能独善其身。这里面的事情,公主您不都看的十分透彻了么?您从前不是说过,不管是谁,辜负了开乐的都要付出代价。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公主您效力,咱们一定能为开乐讨回公道。” “是啊,你说的对。”宛心绵软无力的被她拼命的拽起来,她笑着,却比哭还难看。“我要给父亲母亲报仇,要给舅父皇族报仇,要给为开乐捐躯的战士们报仇,更要为开乐无辜枉死、颠沛流离的百姓报仇。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对他有真心,我不会再顾念和他从前的情分,我说过他欠我的也要偿还,我知道他罪大恶极……” “是啊。公主,您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咱们慢慢来,一切都可以做到的。”雪桃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把宛心给扶去椅子上落座。“公主,您别难过,咱们都能做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不。”宛心哭的喘不过气:“做不到,我根本就做不到。他那么可恶,那么薄情,那么恨我,可我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爱着他……我恨死我自己……我该死!”宛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怎么就这么笨,控制不了我自己……” “皇后娘娘,公主,您这是怎么了……”雪桃眼见着宛心瞪圆了眼睛,两眼空洞洞的失去了神采,紧跟着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连同椅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扶,椅子腿还磕在她的腿上,疼的她几乎叫出声来。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雪桃连忙一瘸一拐的去扶皇后,却不料皇后居然昏过去,不省人事。“来人,快来人啊……快传御医,快去。” 这个时候,漓乐宫里倒是极热闹的。 左清清为了迎接腾芽回宫,吩咐人将宫苑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换上了好看的花不说,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丰富的佳肴。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娘娘。”樱桃快步走进来,笑靥如花:“奴婢方才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哦?”看她笑的如此灿烂,左清清不免好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让你这么高兴?” “皇上方才去了皇后娘娘的碧波宫。”樱桃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睛环顾了四周,见人多,就闭了嘴。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左清清狐疑的看着她:“你就那么盼着皇上去皇后宫里啊?” “自然不是了。”樱桃凑近左惠妃的耳畔,强忍着笑意,道:“也不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皇上离开碧波宫没一会儿,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子就红着眼睛去了太医院。这时候刚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病倒了,明日就不必各宫的妃嫔们去请安了。” “想必是为了皇后送东西去圩城的事情责怪她吧。”左清清微微嗔眉:“皇后本来就不是皇上心里最钟意的人。甚至可以说,若不是因为有个皇子,她早就后位不保了。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心疼孩子,才会顾及到她。可惜啊,她的心未免也太贪了。有了后位还不够,还想要更多。可惜啊。” “任凭她想要什么呢。皇上不在意她,她就该心里有数。”樱桃笑眯眯的说:“如今皇上有了珺殿下,自然不会只顾着看墨殿下了。再者,主子您又是皇上看重的妃嫔,上回的事情,皇上也知道您受了委屈,依奴婢看,皇上只会更加疼爱主子和珺殿下,咱们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让皇后占便宜。” “我倒觉得未必。”左清清忧心忡忡的说:“前些日子,皇后有所转变。对宫里的人事似乎都宽容不少。只看那毛凝反咬一口,都没让皇后对她下手便可知。人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觉得过分的宁静之下,没准孕育着什么样的风暴呢。” “主子说的在理。皇后也不是消停的人。”樱桃听她这么说,自然就笑不出来了。“那不如等腾妃娘娘回来了,主子您和腾妃商量个对策。总不能由着皇后出手,咱们什么都不做吧?” “敌不动我不动。”左清清抿唇一笑:“现在宫里的局势已经不是我和皇后分庭抗礼了。所以不用急着出手。” “是。”樱桃略点了下头,又勾唇一笑:“奴婢倒是想知道皇上究竟说了什么,能把皇后娘娘气的病倒,连身边的婢子都吓哭了。” “你这丫头啊,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左清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你去让人到宫门口迎一迎腾妃,这个时候了,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是。”樱桃连忙点头退了下去。 午膳后,毛凝只身前往皇后的碧波宫请安。在得知皇后病倒之后,她是第一个过来的妃嫔。 雪桃和碧桃都看不顺眼,不想让她近畔为皇后侍疾。可是偏偏宛心让她进来了。 “你自己身子没好,是不必过来的。”宛心才说了一句话,就轻咳起来,不一会的功夫,脸都涨红了。 毛凝殷勤的走过去,为她顺了顺气:“御医可来看过了么?娘娘怎么咳嗽的这样厉害?” “无碍的。”调整了呼吸,宛心轻轻摇头:“御医来过,也服药了。” 毛凝这才略微点头:“其实臣妾过来,是有件事情想禀告娘娘。” “什么?”宛心疑惑的看着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毛凝急不可耐,非要在她生病的时候特意跑过来。 “臣妾接到家里的书信,父亲特意提到了一个细节。”毛凝放低了声音,在皇后耳边轻轻的说。 “真的吗?”宛心眼底充满了疑惑:“这话不曾有消息传出来,你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圩城行宫里伺候腾妃的宫人听腾妃身边的婢子说起,才得知此事。那宫人正好和我母家有些交情,就把事情告诉了父亲。虽说这一句话并不能表明什么,可细思极恐,什么样的人会这样对待腾妃,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臣妾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你说的没错。”宛心聚精会神的往深里想,居然连咳嗽都忘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展露笑颜:“这事情本宫自然会担待,你不可再对任何人提及,除非本宫要你开口。” “臣妾明白。”毛凝恭敬道:“臣妾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就是。” 凌烨辰来到漓乐宫的时候,腾芽正和左清清吃的尽兴。两个人推杯换盏的,连皇上进来都没有察觉。 “妹妹这次逢凶化吉,多亏了皇上福泽庇护。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姐姐敬你一杯。”左清清端着酒杯,满面春风的说:“这些日子,姐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亏得皇上与你都平安无事,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多谢姐姐美意。”腾芽端起了酒杯,仰脖就喝了下去。“妹妹是难得出宫一次,玩的尽兴。倒是难为姐姐在宫里担惊受怕的,来,姐姐,这一杯妹妹敬你。” “好。”左清清也十分爽快,满饮了杯中的酒。 “嗯哼。”凌烨辰故意哼了一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皇上来了。”左清清顿时尴尬不已:“臣妾和妹妹正在兴头上,居然没发现皇上驾临,还请皇上恕罪。” 腾芽也笑着起身:“给皇上请安。” “朕却不知道你们姊妹酒量这样好。”凌烨辰示意她们别拘礼:“只是这样好的事情,也不让人告诉朕。亏得是朕自己鼻子灵,赶上了。” “皇上快坐。”左清清让人搬了椅子,准备了碗筷。“干得好不如赶得巧,皇上也尝尝臣妾自己酿的酒,味道如何。” “你从前甚少有这样的兴致啊。朕可从未喝过你酿的酒。”凌烨辰笑着端起了酒杯。 “从前臣妾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后宫的事情,鲜少有空,自然就顾不上酿酒。可如今啊,芽妹妹聪慧伶俐,把什么事情都打点的井井有条。臣妾闲来无事,出了陪着子珺,也就只能做些昔年没出阁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了。皇上觉得味道如何?” “好喝。”凌烨辰禁不住啧啧:“虽然不比名贵的佳酿那样醇厚,但却别有一股清新的滋味,喝着倒也风雅。” “皇上喜欢就好。”左清清笑弯了眉眼。“芽妹妹,你也陪皇上喝一杯。” “好。”腾芽虽然笑着,心里却有些不得劲。这个时候,皇上过来,用了膳,应该会留下吧。可如今她和左清清同住在漓乐宫,皇上总去她房里,一次都不陪左清清似乎也不好。可如果皇上真的去了她那……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明明与左清清那么要好,姐妹相称,却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再吃什么都觉得没有滋味了,腾芽尽力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心事。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皇上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其实左清清心里也一定难受过吧?这宫里所有爱慕着皇上的女子,心里都这样难受过吧?这就是皇权至上的宫廷,一个用权力编织的牢笼,在这里,****或许真的不值一提,无论被关在这里的女子们承受着什么。 “皇上,大事不好了。”颂昌快步进来,脸色发青。“几位将军入宫,且还带着不少兵士驻守在皇宫之外,扬言现在必须见到皇上。” 腾芽和左清清相视一眼,都格外诧异。 “将军入宫是常事,为何带着兵士驻守宫外?”左清清一脸狐疑:“他们这是要逼宫造反,还是夺权篡政?” “惠妃娘娘息怒,这话可万万不能说。”颂昌吓得脸都白了,见皇帝脸色不悦,只有硬着头皮道:“皇上不如移驾九銮宫,见见几位将军吧。” 凌烨辰沉眸不语,只端起了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些。 “皇上,这样的事情,臣妾以为不能纵容。”左清清绷着脸:“那几位将军也是胆大包天,殊不知兵权原本就是皇上的恩典,居然敢这般僭越,臣妾请皇上务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那是你还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凌烨辰眼眸一紧,目光里透着冷意。 这话把左清清说的愣住了,她的确是只顾着生气,忘了问缘由。 “莫不是,因为臣妾?”腾芽的敏感让她变得异常聪明。都说风吹草动,如今这是没有半点风声,那些人就找上门来了。 “什么?”左清清狐疑的看着她:“因为你?这是为何?” “朕不会见他们。”凌烨辰冷声道:“他们若有胆子,就只管堵在皇宫外。朕倒是要瞧瞧,他们如何逼宫。” “皇上……”腾芽想要劝,可还没说出口,就察觉到凌烨辰眼底的坚决。 左清清沉默了片刻,道:“不如让臣妾去请父亲入宫,兴许父亲可以劝退这些将军。再不济,还有朝堂上的那些言官呢。他们总可以……” “颂昌。”凌烨辰打断了左清清的话,沉眸道:“由着他们闹,不必再来禀告。朕偏不信,他们敢带兵闯进宫来。” 眸子里酿出了杀意,凌烨辰凛眉道:“谁敢擅闯,格杀勿论。” “遵……遵旨。”颂昌熟知皇上的脾气,这么看来,皇上是真的动了杀心。 “皇上,臣妾知道这件事情不该由臣妾过问。但既然事情因臣妾而起,不如让臣妾去向他们解释清楚。此番遇刺,的确蹊跷,想来他们心生疑窦也是情理之中。” “芽儿。”左清清对她摇了摇头。自从搬来了漓乐宫,她便这样唤腾芽,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小妹妹。“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皇上自有主张。” 凌烨辰温眸一笑:“朕是瞧见了,清清对你甚好。虽然才来漓乐宫住了这几日,可你瞧瞧,这桌上都是你爱的菜式。足见她对你多关心。那就好好享用这桌美食,别辜负了她一番美意。” “是。”腾芽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点了下头。 只是三个人再怎么佯装无谓,气氛也和方才截然不同了。 碧桃急火火的奔进了内室,将所见的情况禀明宛心。“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那几位将军,或多或少都和尤将军有些关联,且还有溪思淼的故旧,虽说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他们是受人挑拨,但万一真的动起手来,咱们只怕是要吃亏。奴婢问了颂昌,皇上说不必理会,由着他们闹。娘娘,您说这可怎么办?” 宛心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这时候正是疲倦的时候:“皇上都说了由着他们,本宫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他们是冲着腾妃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碧桃心里毛毛的,压低嗓音道:“若皇上执意不肯理会,逼急了这些将军,他们会不会……” “住口。”宛心眼皮一翻,脸上的冷意就明显起来:“几个将军而已,别说军权是皇上赐予的。就算他们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只要内宫锁闭,那些宫外的兵士就不敢擅闯。这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难道他们不想活了?” “奴婢倒是在想,这祸水既然是起与漓乐宫,为何不引过去呢。”雪桃就显得沉稳多了,举止优雅的为皇后添香。“要是有人能点拨一二,让他们闯进漓乐宫见驾,说不定腾妃一怒之下,会撺掇皇上杀一儆百。即便腾妃不开这个口,左惠妃也不是好惹的,只要手起刀落,人头掉了,那这两位祸乱朝政的罪名就坐实了。” 宛心脸上沁出笑容:“是啊,有什么罪名比祸乱朝政更足以致死宠妃的?只是你们觉得,谁去做这个恶人,皇上才不会怨怼本宫呢?” 第237章 君前对质 >> “去把珺殿下抱过来给皇上看看。”左清清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少不得对身边的樱桃吩咐一句。 “皇上有所不知,珺儿这些日子可贪长了。臣妾都要抱不动他了呢。”左清清尽量不让自己显出担忧来,语气也稀松平常:“等下皇上抱过了,便知道臣妾此言不虚。” “也好,朕也有些日子没看过珺儿了。”凌烨辰使了个眼色。 颂昌才转身吩咐人敞开房门,并跟着左惠妃的人一道退了出去。 颂昌的这个举动,让腾芽隐隐不安。凌烨辰该不会是防着左清清通知左家吧?他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的样子,沉着冷静,难不成心里却一时一刻都在提防着身边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她的妾室…… 不多时,樱桃陪着乳母将子珺抱了过来。 凌烨辰满面笑容的将孩子接过,唇角微微上扬:“清清你果然没有说错,子珺沉了不少。他虽然不足月就出声,可如今看来,身子倒也强健,对亏你素日里殷勤照料。”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敢居功。这都是神医宁申的功劳。”左清清温眸道:“乳母素日里吃些什么,珺儿用什么样的药水泡澡,都是宁申亲自调制,从不假手于人。也因为如此,珺儿的身子才会一日比一日强健,臣妾身为其母,不能呵护他至足月落地,已经是万分愧疚了。” “别这么说。”凌烨辰喜欢怀里的孩子,笑容不免热切许多:“若非你冒着性命之虞诞下这个孩子,朕如今又哪能抱着他这般高兴呢。” “皇上……”颂昌急火火的过来,脸上的颜色十分难看:“几位将军得知皇上您并不在九銮宫,这时候都向着碧波宫来了。且还将为二殿下送沐浴汤药的宁神医阻拦在宫外。非要面见皇上不可。” 一听这话,左清清不由得心慌起来:“皇上,宁申说过,珺儿的沐浴汤药一日都不能停,珺儿还小,服药只会伤及肠胃。只有饮用乳母的汤药乳汁,以及沐浴,才可以确保他茁壮成长。皇上这如何是好?” 腾芽心里憋着一股劲,不知道凌烨辰会怎么解决这件事。“要不然臣妾去见他们就是。” “你稍安勿躁。”凌烨辰与她相视一眼,隐约的觉出了她心里的不得劲。“朕不会让珺儿没有汤药沐浴的。颂昌,你去传朕的旨意,谁若敢阻拦宁申送药,格杀勿论。” 凌烨辰黑着脸,手指吧嗒吧嗒的在桌上敲了两下:“且慢。”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颂昌已经退了几步,这时候又快步返回来。 “带着朕的羽林卫去。”凌烨辰眉心微微蹙紧,脸色阴沉的厉害:“胆敢波及到朕的皇嗣,就等同于危及朕的江山社稷大业,朕绝不会姑息。” “奴才明白。”颂昌恭敬的退下。 “一句话两句话,根本就解释不清。”凌烨辰这才放下了脸色,对腾芽道:“他们若非钻了牛角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荒唐糊涂的事情来。你这么出去,只会徒惹麻烦。如果朕连这么几个将军都收拾不了,如凌玄宗那种狼子野心的逆贼若卷土重来,朕岂不是要舍弃江山,再度出逃了?” “是臣妾太心急了。”腾芽垂下眉目,不再多言。 很多时候,她觉得凌烨辰更像是一国的国君,确切的说,他本来就是国君,高高在上的。让她感觉到陌生。只有很少的时候,他们独处,没有人打扰,他才会变回从前那个她很熟悉的凌烨辰。 但是仔细一想,好似又不是这么回事。腾芽问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 “把子珺抱回去睡吧。”凌烨辰把孩子递给乳母,沉眉道:“朕料到他们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才回宫,他们就闹起来了。” “皇上别怪臣妾多嘴。其实这次的事情也不能怨皇后娘娘。”左清清微微蹙眉:“就算皇后娘娘不去给皇上送药,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左右这件事情都会有人追究,也是无奈之举。臣妾以为,还是要严惩,才能制住这股风气。” “是啊。”凌烨辰往宫外看了一眼,道:“朕希望给他们一个台阶,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可惜他们并不领情。” 说到这里,他微微蹙眉,看着颂昌急火火的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鹰眼一时冲动,和其中一位将军动起手来,其余几人也都纷纷帮手,现下宫外头一片混乱。羽林卫和将军们打成一团,皇上,您再不出去看看,只怕要坏事了。” “没有一日安宁。”凌烨辰旋即起身:“朕去看看。” “皇上可要当心些。”左清清少不得关心一句。 “嗯。”凌烨辰略微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妹妹,上回遇刺的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什么宫里忽然就闹开了?”左清清一脸疑惑的说:“即便是你没有受伤,那些人指不定就是故意声东击西,引皇上去犯险,战略如此,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人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左清清的话音还没落呢,就看见黄桃急火火的进来。 “惠妃娘娘、主子,大事不好了。奴婢方才听说,是有人指控你勾结裕王殿下,行刺皇上,才会引发这次的事情。” “什么?”腾芽饶是一愣:“我勾结裕王,这话从何说起?盛世与邻国即便是有什么不睦,也没到动手的地步,裕王又何必要枉担这样的罪名?” “奴婢听说,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公主你被劫走的那一晚,不但毫发无伤,且行刺的人还给你留下了毯子和水囊,让你平平安安的圩城外的树林里过了一夜。” “他们怎么会知道?”腾芽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件事情,除了你们,就只有那天的羽林卫知道。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深知我的安危悬系此处,自然是不会说。可那些羽林卫也是皇上身边的死士,怎么可能轻易就把事情泄露出去?” “肯定不是羽林卫。”黄桃蹙眉道:“羽林卫找到主子的时候,毯子和水囊都已经处理好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但更不可能是奴婢和冰玉,那这件事情怎么会传出去?” “现在追究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恐怕太迟了。”左清清淡淡叹气,道:“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我到是好奇,就算你遇刺被保护,没有受到伤害,那这件事情又和裕王有什么关系?怎么偏偏就是把他给推了出来?” “我现在心里有些乱,也想不了那么清楚了。但这事情想知道太容易了。”腾芽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不是要见我么,我出去便是。当面质问,还能不清楚么。” “主子不可。皇上并没有点头,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黄桃怕她应付不来,会出什么差错。 “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难不成我还要当缩头乌龟?”腾芽温和对左清清道:“姐姐别担心,我可以应付。你就留在宫里不要出来,以免有更大的麻烦。” 左清清沉眸点头。“我知道劝不住你,那你自己小心。” 腾芽急火火的出了宫,就看见凌烨辰已经震慑住混乱的场面。带头闹事的将军们跪了一地,可个个一脸赴死的表情,谁都不肯轻易低头。 “皇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腾妃,她根本就是盛世派来您身边的奸细。她的目的就是摧毁邻国,等到时机成熟,便会向当初吞并开乐一样,将邻国也变成他们的城池。裕王在邻国安营扎寨,不断的扩充军队,囤积粮草,这件事情,皇上您比微臣们更为清楚,可是您为了腾妃,对此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岂不知红颜祸水,早晚要害了邻国,害了百姓啊,皇上。” “皇上,臣等都是行军打仗的莽夫,说不出大道理,只求皇上您一声令下,让臣等冲进漓乐宫,擒获腾妃带去安城,斩杀裕王,夺回当初您拱手交给盛世所有的城池,并且发动兵变,一举进攻盛世的皇城,一统江山。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先帝对您的期望啊。皇上,臣等已经摩拳擦掌,就等您一声令下。” “我没有听错吧?”腾芽不顾黄桃的阻拦,快步从宫门出来,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些人:“你们这是要逼着皇上兴兵,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事,让百姓们再没有安生的日子过,是吗?” “腾妃,你终于敢出来了,你这个妖女。” “闭嘴。”凌烨辰一声冷喝,冲着那将军就是一脚。 这一脚不轻,那人被踹的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腾妃的确是盛世的三公主,但同样是朕的爱妃。朕如何恩宠于她,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朕不想再听你们这样子胡言乱语。再不滚,朕就令羽林卫万箭齐发,让你们身穿百孔而死。”凌烨辰的双眼都在冒火,那杀意并着皇威的确震慑人心。 腾芽朕在他身边,只觉得也被这样骇人的威严所包围,情不自禁的颤抖。 “你先回去。”凌烨辰不愿意让她看见这样的场面,尽管她入宫之前,他就已经承受过一回。“朕会处理好。” “皇上。”腾芽朝他行礼,算是多谢他的好意。随即却面向那些将军,问:“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勾结裕王殿下谋逆,是藏匿在邻国的奸细,证据呢?总不能因为我是盛世的公主,就冠以这样的罪名吧?历朝历代,各宫皇族通婚的事情屡见不鲜,难道嫁过去的女子个个都是奸细?你们好歹也是上过沙场,为国效命的将军,难道就跟水井泼皮一样,任凭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把谣传当做事实,胆敢逼宫?” “好,腾妃要证据是么,那本将军便好好和你说说。”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怒。 黄桃在腾芽耳畔小声道:“这是王猛将军。” “你说。”腾芽蹙眉看着他。“本宫今日就和你当面对质一番,也好叫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清楚什么才是事实。” 凌烨辰知道拦不住腾芽,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大敌当前,她都不会畏惧。他就是喜欢这样勇敢的她。无畏,聪慧,是那个值得他用毕生呵护,也能和他并肩而行的女子。 “既然腾妃愿意和你们对质,那朕也没有异议。王猛,你今日带头惹出这样的祸事,若不给朕一个交代,朕绝对不会宽恕了你。” “是,皇上。”王猛拱手,冲着腾芽道:“腾妃陪伴皇上前往南方巡视的半道上,是否曾经见过裕王。且听闻裕王的侧妃,还擅闯过皇上的营帐一回,是否确有其事?” “不错。”腾芽微微扬起下颌,凝眸道:“不过你问反了。是侧妃先闯了营帐要见本宫,裕王才会找上门来接走侧妃。侧妃的身子不好,裕王这么做根本就无可厚非。难道这也成了你们指控本宫为尖细的证据?” “腾妃莫急,微臣再斗胆问上一问。”王猛虚着眼睛道:“你遇刺当日,为何会被人盖着毯子,放了水囊,舒舒服服的在圩城外的树林里安睡一夜,毫发无伤。而皇上为了救你,身负重伤不说,陷害险些被困在重围之中,有丧命的危险。如果那些人是冲着皇上来的,为何要将你带走?何必多此一举?除非,你不过是个诱饵,引皇上为你受累,让他们有机可乘,而这时候,你再远远的避开,安然无恙的躲过祸事,岂不妙哉。唯一会这样做的人,便是裕王殿下,谁叫他的侧妃闯过皇上的营帐,熟悉随行的兵士分部,也知道皇上待你如何的恩宠,利用你谋逆,这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腾妃,你恐怕难辞其咎,百口莫辩了吧。” 腾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只会打仗的将军都是莽夫来着?我看王猛将军你这文采斐然的,出口成章。侧妃来见过我,便是打探虚实,裕王来同皇上用过膳,便是刻意接近,图谋不轨?你不当将军也饿不死,可以去路边说书了。” 纵然是这样紧急的时候,一旁的羽林卫还是别腾芽逗乐。 就连凌烨辰也觉得好笑,禁不住舒唇。 “腾妃娘娘才是一张利嘴,微臣哪里是您的对手。”王猛冷蔑的白了她一眼,随即道:“可无论你怎么狡辩,是你害的皇上遇刺,也是因为你的缘故,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皇上南巡的计划,也因此而耽搁。如今朝野上下,多少人扬言皇上为了你荒废朝政,这还不足以说明,你就是红颜祸水吗?”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即便是遇刺了,负伤了,也要强忍着疼痛,冒着危险,继续南巡?”腾芽反唇问道。“在你心里,皇上的安危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你……”王猛又羞又恼面如猪肝色:“本将军几时说了不在意皇上的安危。又何曾过要皇上忍痛冒险,你这才是欲加之罪。你这是要将本将军置于不忠不孝之地,你简直岂有此理。” “你才岂有此理。”腾芽鄙夷的看着他:“我不过才说了你一句,你就已经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我。可你不想想你们往本宫身上泼了多少脏水?见过裕王,见过侧妃,安然无恙,就成了我的罪过?你怎么不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万一对方就是故意把我安然无恙的送回来,造成今天你们这样胡闹的局面呢?我被冤枉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可你们领着部下,闹到宫里来,传出去还当是你们要造反呢。到底是我被安然无恙的送回来,引发的风波更广,还是邻国的将军们妄图造反,引发的祸事更大?你们前脚在宫里闹腾,消息后脚就飞的满天都是。你们可不要忘了,鲜钦还虎视眈眈的瞪着邻国呢。到底你们的责任是保家护国,还是割裂江山?” 王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被腾妃气的胸闷,右手死死的捂住胸口。 “别说本宫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没有做过对不起邻国的事情,就算本宫真的是细作,你们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就想要我认罪?你们觉得可能吗?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你们愚不可及,被人利用?总之今天的事情,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你别想就这么了事。” “好。”王猛气鼓鼓的说:“那敢问腾妃娘娘,为何你回宫之前又去了一趟安城?去也罢了,何以回宫之后,你身边居然添了陌生的戍卫。你敢当着皇上的面说,那些人不是裕王殿下给你的人?” “的确是裕王殿下给本宫的人。本宫也的确还没来得及禀告陛下。”腾芽蹙眉,与凌烨辰对视一眼,道:“这次遇刺,别说你们觉得奇怪,就是本宫也觉得奇怪。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嫁祸给我,用我的安然无恙,来引发你们的怀疑。事实上,这事情的确如此,操纵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成功了。裕王乃本宫的亲皇叔,他担心本宫的安慰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身为盛世的公主,我身边有自己的护卫有什么了不得吗?这根本就是皇上允许的范畴。放眼后宫之中,皇后身边的婢子也是开乐的遗民,各宫娘娘都有母家随行的戍卫,难道她们都是存了不安之心?你的指控,是冲着本宫,还是冲着这宫里的规矩?你自己分清出了?且为何我要去安城,理由简单的不得了。” 腾芽缓了口气,才凝眸与凌烨辰对视,语气温和的继续说道:“皇上遇刺之后,胃口一直不好。臣妾记得那回去安城,带了些开胃的小菜,心想这种小菜配上白粥,或许可以让皇上吃着舒适。也好过没有食欲,使龙体虚弱。臣妾不敢说能为皇上分忧,可平日里所思所想,无不是关于皇上。只是臣妾不能未卜先知,若要早能算到这些小菜几乎让臣妾背上奸细的罪名,那臣妾说什么也不敢去安城了。只管回宫让御膳房变着皇上去做菜也就是了。” 凌烨辰眼底有脉脉情愫,他伸手抚摸腾芽的脸颊:“你事事为朕,朕却让你在这里受尽委屈,是朕不好。” “皇上,您不能相信这个妖女,她根本就是祸水,她就是要离间咱们君臣,好让裕王有机可乘。”王猛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将腾芽生吞活剥了。 “我若是妖女,第一个剜出你的心来看看。”腾芽冷面若霜:“到现在,你仍然拿不出一点证据。你说的,哪一样是你亲眼所见?不外乎是我见过裕王,那又如何?皇上也见过裕王,且与裕王单独说话的功夫,比我同裕王见面的时间还要长。难不成,皇上是要勾结裕王,害自己的江山?” “你……”王猛眼见着皇上根本不相信自己,而腾妃又巧舌如簧占尽了优势,只气的心痛欲裂。“皇上,您不能相信这个妖女,她只是太过聪慧,掩饰的太好。微臣只是一时找不到证据,可微臣恳求皇上彻查,只要抓住那些行刺皇上的人,就能揭穿腾妃的真面目。皇上,在此事尚未查清之前,微臣恳求您将腾妃拘押,不要再让她祸乱后宫啊皇上。” “事情没有查清,朕不会让腾飞受委屈。”凌烨辰明确的拿出了态度。“朕说了,如果你们没有证据,朕也绝对不会饶了你。”他话音未落,就暗士鹰眼就拔出了剑。 凌烨辰看着王猛,眉心蹙紧,道:“你祖父、父亲曾追随先帝开辟江山,而先帝驾崩之后,你的父亲也暗中帮衬朕与太后逃离魔爪,怎么到了你这里,居然如此的糊涂,胆大妄为。朕念着他们的情分,留下你这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看见皇帝眼眸一紧,鹰眼当即挥舞长剑,分毫不差的割掉王猛一只耳朵。 “啊!”王猛一声惊叫,死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腾芽的心不由得一颤,她赶紧攥紧拳头,才不至于失态。 “不取你的手,是念在你曾经为国杀敌。”鹰眼冷厉道:“可惜你的耳根子太软,留着也没用。” “皇上您不能……” “闭嘴。”凌烨辰冷喝一声:“朕不要再听见你们胡言乱语,一盏茶的功夫,带着你们的部下滚!否则,朕一个不留!” 第238章 骤然变天 >> “宫里头还没闹起来吗?”左宇天蹙眉,问了身边的管事一句。 “回老爷的话,派去的人刚回来复命,说宫门外聚齐的那些兵士都已经散了。带头挑事的王莽被皇上的近卫鹰眼割了左耳。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哦?”左宇天有些不信:“镇国将军尤青松的授意,溪思淼暗中指挥,这事情怎么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揭过去了?” “回老爷的话,具体情形,派去的人也不得而知。只是听闻腾妃也有出面对质。倒是宫里并没有其余的消息送出来。” 这个其余的消息,指的就是左清清。 左宇天微微拧眉,语气沉沉:“自然是不会有消息送出来。她若是还记得她是左家的女儿,就不会让潾潾惨死。倒累得我向三弟赔罪至今,也只是徒惹伤悲。” “老爷莫怪,兴许小姐在宫里有她的难处。毕竟前些日子绿水宫才被焚毁,小姐如今也只能寄人篱下,暂住腾妃的寝宫。这件事情,皇上自然会出面,没有波及到小姐和二殿下,已经是不易了。” “哼。”左宇天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为她着想。可是她的心里除了二殿下,何曾有过咱们这个家!” 管事不好再多嘴,只是躬着身子听着。 左宇天微微蹙眉,道:“吩咐下去,这件事情决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让他们好好给皇帝提个醒。” “是,老爷。”管事应声就利落的退了下去。 左宇天愤懑的抬起头,看着银盘月:“好一个腾妃,好一个盛世的三公主,有点本事嗬!有本事的人通常都会死的很惨。宫里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人。” 总算是安静下来,凌烨辰直接带着腾芽回了九銮宫。 这里没有别人打扰,可以静静的坐着说话,喝些茶也好。 “朕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受委屈,不过你别担心,朕会想办法找出那些刺客,堵住悠悠之口,还你清白。”凌烨辰满面温和的看着腾芽,眼底的光是暖的。 腾芽微微一笑:“只要皇上信任臣妾,臣妾就不觉得委屈。” “那是自然的。芽儿,咱们经历过生死,若我连你都不信,这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信任二字可言。”凌烨辰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把热茶送到她的掌心。“你被掳走的那一晚,朕彻夜未眠,满心自责。原本是带着你出来散心的,却居然连保护你都做不到。轻易就被那些刺客给困住了。你的马车被劫走之后,朕多方派人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凭空,一辆马车居然失踪了,太不可思议了。朕当时就在想,万一再也找不到你,该如何是好。朕也想过,那些劫走你的人,不外乎是利用你来要挟朕,只要他们能平安无事的将你送回来,要什么,朕都愿意给。” “让皇上担心了,可那一晚,臣妾却稀里糊涂的。”腾芽沉了口气:“只记得当时马车受到攻击,臣妾的头撞了一下,又疼又晕。冰玉和黄桃拼命的护着臣妾,然后有人扔了什么东西进来。不一会儿,臣妾三人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第二天冰玉她们找到臣妾的时候了。正如王莽口中所言,那些人的确没有为难臣妾,而臣妾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是马车上冰玉给臣妾准备的毯子,手边也确实有个水囊。这件事,出了冰玉和黄桃知晓,当时过来的戍卫也能看见毯子在地上,水囊臣妾并没有捡起来,只是他们知道的也未免太细致了。” 说到这里,腾芽蹙眉道:“这个细节,一直让臣妾很疑惑,臣妾听了静夜的话,还当裕皇叔真的有所图谋。所以才在皇上回宫之后,随意编了个理由,去了一趟安城。目的就是为了和他当面对质。” “芽儿。”凌烨辰握住了她的手:“朕没有要问你的意思。你若不想说,就不必说。” “不。”腾芽摇头:“即便皇上不问,我也是要说的。这件事情之前我闭口不言,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嫌疑而规避。只是我自己没想明白罢了。且当时,我怀疑是裕王所为,也不敢随意声张。他到底是我的皇叔,若有可能,我希望他可以自己走出来承担这个责任。但实际上,这件事情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孩子的事情,静夜可能受了刺激。她又是太后的人,做每件事情,都想着为太后效力,所以逼着皇叔做一些皇叔不愿意做的事情。随后有跑到臣妾这里诉苦。好几次,臣妾都被她给蒙蔽了,误信人言,险些冤枉了皇叔。但今天去见过皇叔之后,我可以肯定,行刺的事情绝对不是皇叔所为。他没有伤害芽儿的理由,更不会用芽儿作为筹码,对皇上您下毒手。这一点,芽儿愿意用性命为皇叔担保。” “朕信你,也信裕王。”凌烨辰笃定的说:“朕与裕王共过生死,一同上过战场。昔年并肩作战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裕王的心性。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若真的不满朕,亦或者是要取朕的性命,他不可能利用你,更不可能伤害你,陷你于不义。这一点,就算你不说,朕也深信不疑。” 从他的眸子里,腾芽看出了他的肯定,不由得鼻子一酸。“连皇上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倒是臣妾糊涂了。臣妾居然会怀疑裕王,若皇叔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裕王不会。你也是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才会如此作想。”凌烨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的说:“朕料想裕王会同朕一样自责,自责没能好好的保护你。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是。”腾芽勾唇道:“皇上果然了解裕皇叔。皇叔就是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才会挑选了一些侍卫随我回宫。他希望他们能保护我周全。” “自是应当的。”凌烨辰有些自责道:“朕的确有加派羽林卫在你宫里保护。但出了宫,仍然有这样那样的意料之外。当初朕接你来邻国,实在是太过着急,很多事情都没有仔细安排。其实宫里的规矩,是允许你们带随行的侍卫入宫。其余人身边,也都有她们母家送来的侍卫,裕王给你精挑细选的人,留在你身边侍奉着,朕也能宽心不少。” “多谢皇上。”腾芽暖心一笑,依偎在他身边。“只是臣妾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呢。” 凌烨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你是和朕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可有应对之法?”腾芽蹙眉问。 “朕的应对之法,便是抗衡到底。趁机收回这些人手中的权利。”凌烨辰微微扬眉:“当日朕登基之初,他们便是用了同一套说辞,让朕迎娶宛心为后,方才能得到拥护与支持,坐稳君王的龙椅。那个时候,朕刚刚从盛世返回邻国,支持朕的,不过是一些追随了父皇,又有幸躲过凌玄宗迫害的臣子,他们手里有兵权有实权的相当少。而左相则表示,只有朕后继有人,才能彰显天子的威势,显示江山绵延,皇族昌盛。而朕心性已定,方才能接管先皇留下的基业。当日,朕抗争过,却败给了他们手里大过皇权的实权,迫不得已,迎娶开乐公主为后。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刃上,怎么做,心都在滴血。” 腾芽并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屈辱才能成为新帝。她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脸庞,语气有些沉:“是我不好,当日只以为皇上负我,却不知这负,也并非薄情,而是经历了无数苦闷的辜负。” “何止苦闷。”凌烨辰握着她的手,语气里透着不甘:“就连朕如今想要废后,都受同样的掣肘。因为朕曾在盛世流亡,因为朕与母后是为盛世皇帝所救,所以那些臣子即便是到现在,都觉得朕会将手里的江山交托给盛世国君,对其称臣,以报答昔日的恩情。以至于,他们觉得只要宛心在后位一日,朕就会随时警惕开乐的前车之鉴,甚至替开乐背负这段血海深仇,不至于为了报恩而误国。” “皇上不会的。”腾芽凝眸道:“恩情是恩情,江山是江山。盛世虽然强大,却从未有吞并邻国之心。邻国与盛世接壤,只有邻国强大,才能与盛世相互帮衬,以抗击其他国家的进攻。” “是啊。”凌烨辰点头:“可惜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只知道在朕耳边聒噪。这一回,正好有这个机会……” 看样子他是期待了很久了。腾芽静默的依偎在他身边,不发一言。 “芽儿,等朕解决了这件事情,宫里就有太平的日子可以过了。”凌烨辰温和的说:“皇后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加之还要照顾子墨,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左惠妃自然也要照顾子珺。到时候,朕会将后宫的事情交给你来打点。朕处理朝政,你就管着后宫的事。等我们都不忙的时候,朕陪你出宫走走也好,亦或者是看书赏花下棋对歌。你只需要给朕一点时间即可。” “皇上想做什么,就安心的去做。臣妾会好好的等着。”腾芽轻轻的闭上眼睛,由着他在自己的脸颊落吻。天家富贵,大抵如此,想要获取至高无上的权利,有时候君臣之间的周旋,比外敌的侵犯更可怕。 而腾芽怎么也没想到,她被卷进来之后,居然如此难以抽身。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去上朝了。 冰玉和黄桃领着九銮宫的婢子们,侍奉她梳洗装扮,好一会功夫,才收拾利索。 “皇后娘娘驾到——” 颂丰的声音,格外的嘹亮,且比哪一日都带着威严。 腾芽还不曾起身相迎,宛心就已经气势汹汹的出现在她面前。 “把腾妃拿下。”宛心看着腾芽,却是吩咐身边的戍卫。 “为何?” “谁敢?” 黄桃和冰玉几乎同时开口,警惕的将腾妃护在了身后。 “谁敢抗旨,直接拖去刑房。”宛心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的脸色阴沉不定。看样子,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腾芽凝眸与她对视,蹙眉道:“皇后娘娘这么做,可问过皇上的意思了?” “哼。”宛心冷蔑的扫了她一眼:“若非皇上的圣意,何必劳动本宫亲自过来?” “不可能。”冰玉怎么也不敢相信:“皇上绝对不会这样对公主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更何况,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仗着在后宫的权势作威作福,假传圣旨……” “啪!”碧桃一个箭步上了,一巴掌甩在冰玉脸上:“假传圣旨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一个贱婢敢如此污蔑皇后娘娘,信不信我薅掉你的舌头。” “你……”冰玉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却发现皇后身边的戍卫居然拔出了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玉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晚上皇上还对公主那么殷勤,那么关照,怎么可能才一夜的功夫,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黄桃也是一脸的惊恐,死死的拉住冰玉不让她再有过激的行为。否则,她们就别想能安然无恙的陪在腾妃身边。若是腾妃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腾妃。”宛心冰冷的语气透着很不小心显露出来的得意。“皇上已经开恩了,允准你被囚禁漓乐宫。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反思反思吧。” 不等腾芽说什么,宛心转过身,又是一声吩咐:“把腾妃押下去。” “且慢。”腾芽蹙眉道:“无论皇上为何有这样的决定,臣妾都还是皇上的腾妃。既如此,就不必这些戍卫动手,我自己会走。” “好。”宛心转过脸,嫌恶的看着她:“那就请你快些去吧。以免皇上回宫见到你,增添烦闷。” “皇后娘娘你……”冰玉气的浑身发抖。 黄桃硬是把她拽住,堵住了她的嘴。“好好伺候主子才是要紧事。” 在宛心一行人的目光相送中,腾芽三人被戍卫跟押去了漓乐宫。而这时候,左清清、子珺以及随行伺候的人,都被一早轰了出来。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宫门外等候。 “妹妹,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左清清快步上前,一脸担忧的问:“好好的,皇上为何会下旨锁闭漓乐宫?” “害的姐姐又要挪宫一回,当真是对不住。”腾芽温眸含笑,朝左清清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理会这些。”左清清急的不行:“到底今日朝堂上出什么事情了?皇上为何有这样的决断?” 腾芽轻轻摇头,温和道:“我一无所知。” “什么?”左清清惊讶不已:“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好,我这就去问皇上。” “姐姐别去。”腾芽蹙眉:“子珺还小,现下姐姐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照顾子珺。其余的事情,皇上一定有圣断。” “要不怎么说还是腾妃最得圣心。”宛心迈着款款的步子,就着碧桃的手走过来:“左惠妃你也是伺候在皇上身边好几年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皇上的圣意已决,就不是你我可以违拗的。只有乖乖的遵旨,命才可以长久。既然皇上要你迁出漓乐宫,绿水宫又没有修好。那你便去溪夫人的茵浮宫暂住吧。左右也是离得近,不必太过折腾。” “茵浮宫多么晦气,那是人能住的地方么?”左清清一脸的不满:“即便是臣妾无妨,可子珺又如何能去那种地方,沾染污浊之气?” “是么?”宛心凝眸道:“左惠妃一向不是不信这些吗?怎的这一回就这般在意了?那本宫倒是想问一问,你想住哪儿?莫不是想要陪着腾妃继续留在漓乐宫吧?皇上可是吩咐了,漓乐宫囚禁腾妃,囚禁二个字,你可明白?内务局再不必往这里面送东西,而膳房顶多一日送一回吃的。这样子你能受得住?你的孩子能吗?” “皇后娘娘莫不是在用激将法吧?”左清清紧咬贝齿:“大不了我把子珺交给你抚育,我还就住在这漓乐宫不走了。” “不可。”腾芽连忙阻拦左清清:“二殿下年幼,离不开姐姐。姐姐不必为了我受这样的苦。何况若是我真的得罪了皇上,皇上也必然希望我能好好的反省。姐姐若是陪着,倒显得我不能吃苦头,反而会更加生气。姐姐不如依从皇后娘娘的安排。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左清清明白,腾芽这是要她好好的等着翻身的机会。只要有机会,她就可以顺利的将腾芽从这样的地方救出来。可若是两个人都被皇后制住了,那才真的是举步维艰。“妹妹说的是,那就多谢皇后娘娘的安排了。” “是么。”宛心冷冷勾唇:“可我又改心意了。既然你不稀罕茵浮宫,那就去轻浪宫吧。尤昭仪的地方也空着呢。好歹她死的好看些。” 左清清心里又恨,却也只能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宛心懒得理她,只吩咐戍卫将漓乐宫宫门敞开:“腾妃,请吧。” 腾芽微微扬起下颌,慢慢的走进了宫门。 冰玉和黄桃亦步亦趋的跟着,谁的脸上都没有露出怯色。 “把这里原本的戍卫撤走,换上本宫安排的人。”宛心低声对身边的碧桃吩咐了一句。 碧桃执行的时候,却碰上了硬钉子。“你们怎么还不滚,难道没听见皇后娘娘的吩咐吗?” “我们隶属盛世,乃裕王殿下亲自指派过来,侍奉三公主殿下的戍卫。除了三公主与裕王殿下的吩咐,谁的话都不必听。”那戍卫首领脾气也格外硬:“况且昨日拜见皇上的时候,皇上已经允准我们在此戍守。我们又岂敢抗旨。” “你……”碧桃真是气的不轻:“果然是盛世来的,都什么脾气啊。” “罢了。”宛心为了能及早的锁闭宫门,也懒得和他们在这里废话。“关上宫门,走。” “是。”碧桃白了那些戍卫一眼,快步随着皇后离开。“娘娘,这裕王的手可伸的真长啊,都到了宫里了。您怎么能纵容他们如此。总该趁机给腾妃点颜色瞧瞧。” 宛心轻哼了一声,慢慢的歇下了脸上的严肃之色:“今天给腾妃的脸色也够了。皇上忽然朝腾妃发难,这事情绝不简单。昨晚上,腾妃还留宿在九銮宫中。若皇上真的对她有什么不满,又岂会如此?所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皇上才会勉强下这样的圣旨。这件事情一日没有坐实,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奴婢以为,不如逼着腾妃畏罪自戕……”碧桃眼中迸射出狠戾的杀意:“她死了,皇上有什么苦衷不都白费。” “蠢啊!”宛心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能不能用点脑子?” 碧桃不解皇后的意思,不免委屈:“娘娘,奴婢是为了……” “是为了报仇,图一时痛快。”宛心蹙眉道:“你不想想看,皇上为何不让别人来做这件事,偏是要让本宫从九銮宫拘押着腾妃回漓乐宫?” “就因为娘娘您是后宫之主啊,这事情自然是该娘娘您过问。”碧桃有些吃不准,皇后为何会觉得她蠢。 “你呀。”宛心略微放慢了脚步,侧首问雪桃:“你觉得呢?” 雪桃连忙道:“奴婢以为,皇上没有吩咐其余人来操持这件事,就因为他想要皇后娘娘您来尽心。腾妃交给您若是出了事,责任完全在您身上。恰恰就因为您是后宫之主,才有能力担待腾妃的安危。若交给旁人,反而能和您撇清关系,真出了事,皇上就难以追究您的责任。” “不错。”宛心沉眸点头:“正是如此。” 碧桃涨红了脸:“是奴婢疏忽了。” “皇上是不想让腾妃死。”宛心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本宫自然要担待腾妃的安危。腾妃那个性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都不会畏罪自戕。当初母亲和幼弟就死在她面前,从高贵的公主沦为望宫里的罪女,她不是也活过来了么?要她的命,得有足以要她命的理由,这才是上策!” 第239章 热锅蚂蚁 >> “公主,裕王殿下交给公主是护卫,如今还在宫内守护。公主可有什么消息让他们送出宫去?也好能带给裕王殿下,帮衬公主走出眼前的困境。”冰玉心急火燎的,却不敢乱,更不敢哭。她不知道邻国的后宫为何忽然就变了天,但是她明白,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候,就越得想办法自救。“公主可想好了怎么让裕王接应?” 黄桃将热茶送到腾妃手里,静默不语。 腾芽接过茶,慢慢的抿了一口,才微微一笑:“不必。” “为何呀公主?”冰玉蹙眉道:“奴婢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只看皇后方才那飞扬跋扈的表情,目空一切的傲慢,奴婢便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纵然皇上什么都没有对公主说,咱们也必得要好好防范。” “你以为呢?”腾芽侧首看着黄桃,问。 “奴婢以为,既来之则安之。”黄桃微微欠身:“左右这宫里还有许多东西可以使用。奴婢和冰玉都会针黹,过段日子变天也不怕。” “黄桃姐姐这是说什么呢?难道你想公主一直在这里忍饥受冻?”冰玉一脸不解的问。“这不是禁足这么简单,这是禁锢。她们指不定会有什么手段来谋害公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才开始,接下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就不担心公主呢?” “冰玉。”腾芽看她有些急,少不得打断了她。“黄桃岂会不担心我。你们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黄桃姐姐莫怪,奴婢只是一时心急,才会胡言乱语。”冰玉眼睛都红了,拉着黄桃的手,抱歉道:“我知道姐姐不是这样子,姐姐也和我一样担心公主。只是心里着急,才会口不择言。还请姐姐千万别忘心里去。” “我自然懂你。”黄桃反握住她的手:“只是眼下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咱们尚且还没弄清楚,实在不能急在一时就做出判断。你瞧,主子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她一定可以应对。” “是么公主?”冰玉非要听她开口才会相信。 “是。”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昨晚上,皇上半点消息都没有吐露,想来昨晚上他还未必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变数。而突然遭逢巨变,我被囚禁在此,却是皇后领着人来下达圣旨。为何呢?必然是皇上心里有愧,觉得没能为我处理好这件事,所以他不好意思来亲口将我关押。皇后是后宫之中,理应处理后宫的事情,这在别人眼里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稳妥。但更深一层的意思,也是皇上希望皇后担待这件事。如果后宫的人再有什么妄动,皇后第一个就要遭遇问责。你觉得她会不会让这样借刀杀人的事情发生呢?” 冰玉眼前一亮:“皇后绝不可能任由旁人来伤害公主,把罪责归咎在她身上。”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她的脸色马上又是一沉:“可是皇后忌惮公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万一她破釜沉舟呢?对公主你下毒手,然后嫁祸给别人。就算皇上要责罚她,她有大殿下在膝边,也终究不至于死……” “纵然有人要害我,我也不会让她们得逞。我现在只是在想,究竟那些朝臣如何逼迫皇上,才会让皇上下了如此之大的决心,要用禁锢的名义来保全我……”腾芽现在担心的,是凌烨辰的处境。如果他不是有特别难的困扰,他不会让任何人用她来作为要挟,并且容许了这种要挟。 “公主的意思是,这并不是皇上的本意。而是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迫不得已?”冰玉心里是想要去相信的,可是脸色还是阴沉着:“昨天那些将军为难公主,公主不是已经当面对质过么?他们根本就拿不出证据来,所以皇上也不会追究,反而割了带头闹事的将军左耳。这才一夜的功夫,莫不是他们能找到什么证据?”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腾芽微微一笑,有些无力的说:“我才担心皇上的处境。如今外面不太平,宫里就更不太平了。朝政和家事都要皇上来兼顾,我却不能分担。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冰玉,你切记,千万不要冲动。不要要把咱们现在的处境告诉裕王。如果这个时候裕王卷进来了,盛世也卷进来了,那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更错综复杂,到时候,我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公主放心就是,您说不说,奴婢就一定不会说出去。无论怎样,奴婢只听公主您的吩咐。”冰玉收拾了脸色,道:“奴婢这就去看看小厨房里都还有什么。看看咱们还缺什么,能不能设法弄些进来。别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好。”腾芽温和的冲她点了下头。 “那奴婢也去看看,宫里还所用还缺点什么。”黄桃恭敬的朝腾妃行礼:“主子别多思,不如喝盏茶慢慢的静静心。” “好。”腾芽微微一笑:“你们去吧,我正好好好想想。” 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安静了,出了冰玉和黄桃,宫里的婢子和内室都被打发了出去。偌大的漓乐宫,本来还有左清清的人,这下可好,一下子就彻底安静了。这时候,就是掉在地上一根针,也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可是腾芽的心一点也不宁静。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凌烨辰这么难做呢? 那些朝臣手里,到底还有什么证据? 越是想不通,就越要去想,腾芽看着漂浮在茶盏上的茶叶,只觉得顷刻间就能翻云覆雨。这便是皇宫,这便是皇家了。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风云突变,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九銮宫门外,左清清一脸诚恳的拉着颂昌:“劳烦公公再去为我通传一次。我必得要面见皇上,替腾妃求情。” 颂昌也是满面焦虑,却一个劲儿的摇头:“求求惠妃娘娘了,您就别再为难奴才了。皇上说了,今天夏朝之后,便什么人都不见。尤其是不见来为腾妃说清的人。若是奴才这么让娘娘进去,轻则挨鞭子挨板子,重则被皇上砍了头去。奴才丢了性命是小事,可左惠妃娘娘不是同样也帮衬不了腾妃么?” “那你告诉本宫,皇上为何要拘禁腾妃?到底早朝上,那些朝臣对皇上说了什么?而腾妃究竟又犯了什么错?”左清清狐疑不已:“昨晚上,皇上还将腾妃带回了九銮宫中,并不曾有半点苛责。怎的一大早下了朝,这局势就变得不一样了?显然是那么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头子们,又在朝廷上煽风点火,就怕后宫里又安静的日子。” “左惠妃娘娘,您心疼腾妃娘娘,奴才深知不已。可是奴才身份卑贱,朝廷上的事情,奴才哪里能多听能多说呢。奴才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别再为难奴才了。”颂昌急的都要哭了:“何况这都快要午时了,您还是想想午膳该给二殿下准备些什么好了。再者,轻浪宫也许久不曾有人住,什么都得慢慢收拾呢。惠妃娘娘总得为二殿下思量不是。您还是请回吧。等皇上消了气,这事情过去了,一定会见娘娘的。” 左清清也不是非要为难颂昌不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罢了。你不说便不说,皇上不见便不见吧。只是我总得要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拘禁腾妃吧?总不能没有个说法,人就给关起来了?” 颂昌看她如此执着,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压低嗓音道:“惠妃娘娘别急,知道腾妃娘娘因何被拘禁的,除了皇上,这宫里还有一人。” “谁?”左清清疑惑的问。 “自然是皇后娘娘。”颂昌蹙眉道:“事情发生之后,腾妃被拘押之前,皇上就单独传召过皇后交代此事。并且在皇后离开之后,下严旨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所以,娘娘若是想知道……唉,娘娘,您慢着点……” 颂昌的话还没说完,左清清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九銮宫的玉阶上走下去,疾步如飞的往皇后的碧波宫去。 樱桃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免为腾妃担忧。“主子,您真的要去问皇后娘娘吗?” “自然。”左清清边走边说:“知道这件事的,既然只有皇上和皇后,那皇上不肯见我,我就必然得向皇后问个明白。凡事总得有因由吧。腾妃是才从圩城回来,在宫里还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不管,还有谁会帮她说话?越是这样的时候,我就越得尽快弄明白。” “可是……”樱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皇后是不会让您如愿的。腾妃娘娘心地善良,对宫里上下都很好。可偏偏她太过恩宠优渥,早就成了皇后娘娘的一块心病。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得了。您还能指望从她嘴里知道什么真相?主子,奴婢以为,您还是自保为上策,否则若然连您都收到牵连,还有谁能帮腾妃呢?” “你这叫什么话?”左清清有些生气的停了下来:“事情的缘由尚且不知,我就只求自保,连过问都不过问。那还能称得上是腾妃的姐妹吗?且,我真的不管不问,你以为皇后就不会对腾妃下手了?左右这事情不在我做不做,而在皇上的圣意。我也只能尽微薄之力,让皇后明白,腾妃绝非是一个人在抗衡后宫的厮杀。除非皇后能连我一并除去,否则,我与腾妃,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因为其中一人不幸被禁锢,就胆怯退缩。” 这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左清清禁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粗气。 “主子,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神医不是说了,您不可太过操劳。”樱桃心疼的不行,少不得多劝上几句。“若是连您都病倒了,那可真就没有人能帮腾妃了。” “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左清清深吸了一口气,蹙眉道:“去吧,就说我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樱桃迅速的走上玉阶,却被碧波宫的守门的戍卫拦住。“左惠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你们阻拦我做什么?”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已经吩咐了不见任何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毛凝。 樱桃看见她出来,不免诧异:“毛贵人怎么在这里?不是说皇后娘娘不见任何人吗?” “你怎么说话呢。”雪花一脸的不痛快:“凭你一个丫头,也敢对贵人胡言乱语?” “雪花。”毛凝不悦的沉声道:“不得无礼。” 雪花连忙恭敬的低下头去,不再做声。 毛凝这才朝走上玉阶的左惠妃行礼:“臣妾管教下人无方,还请左惠妃娘娘恕罪。” “罢了。”左清清很诧异的看着她:“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臣妾的小事,劳烦惠妃娘娘记挂,当真是心中有愧。只是在宫里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臣妾就赶紧过来为娘娘侍疾。娘娘心疼臣妾,只是让臣妾端了汤药,就吩咐臣妾回宫静养。”毛凝朝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这时候已经歇下了,还请左惠妃娘娘改日再来。” “哼。”左清清冷笑了一下:“你倒是极有趣的人。一时去讨好腾妃,告诉腾妃内务府的计谋。一时又指控皇后,说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后谋害。怎的,这时候腾妃才刚刚落难,你就这么心急火燎的重新去讨皇后的好吗?依本宫看,这宫里的墙头草都不及你会随风摆,当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雪花气的连都白了。然而毛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温和的朝左清清一笑,语气柔和的说:“臣妾没有这个本事,当日的事情,提醒腾妃是臣妾好心为之。误会了皇后娘娘,是臣妾莽撞无能的缘故。好在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臣妾的罪责,所以臣妾才会更加勤力的想要侍奉好娘娘,以抵偿臣妾的愧疚之心。至于左惠妃娘娘说的墙头草,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但却是不是娘娘所想。且,臣妾卑微,更不可能左右皇后娘娘的心思。既然是皇后娘娘不愿意见左惠妃娘娘,那臣妾也别无他法,只能斗胆请左惠妃娘娘改日再来。” “颂丰呢?”左清清懒得和她这样的人多费唇舌,索性问了一句。 颂丰急忙从宫里出来,拱手道:“奴才在。” “去通传一声,本宫要为皇后侍疾。”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目光里透着对毛贵人的嫌恶。 “左惠妃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服了药刚刚歇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颂丰低着头,如实的说。 “是么?”左清清蹙眉看着毛凝:“看来皇后就是喜欢如毛贵人这般乖巧伶俐的妹妹在身边伺候。本宫是没有这个福气为皇后娘娘侍疾了。” 毛凝见她转身要走,少不得上前两步:“惠妃娘娘,且慢。” “怎么?”左清清诧异不已:“你还想拦我?莫不是你有本事领我去见皇后?” “臣妾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臣妾以为,腾妃娘娘骤然获罪,皇上与皇后娘娘都不肯面见惠妃娘娘您,那也就是说,若想要帮腾妃娘娘,还得劳烦惠妃娘娘另想办法。其实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后宫可以干涉的。” 有些闷气,左清清的脸色自然美那么好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妾是说,既然不能干涉朝政,那就只能在别的事情上为腾妃娘娘尽心。”毛凝走上前半步,附耳低声道:“漓乐宫里的吃穿用度,兴许惠妃娘娘会有什么办法,能让内务府拣好的送去。至少也让腾妃娘娘少吃点苦头。臣妾小女子心性,办不成大事,也就只能放眼这些细微之处了。还请左惠妃娘娘不要嫌弃臣妾愚钝。” “你这是给我出上主意了。我是得谢你才对啊,怎么会嫌弃你愚钝?”左清清当真是对着毛贵人刮目相看。从前只以为她攀附皇后,必然是个谄媚的小人。如今,她既有胆子与皇后对抗,又能在事情败露之后重新得到皇后的器重,便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眼下的毛贵人,不愠不怒,波澜不惊,虽然未必生的美艳绝伦,却颇有邻家女子,淡淡雅致的味道。加上这份泰然自若大气,却没有半点的不妥。叫人不由得心里瘆得慌。 “惠妃娘娘若无其他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毛凝温婉恭敬的朝左清清行礼,举止言谈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左清清犹如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个时候,才算是清醒过来。 “雪花,方才你失言了。”毛凝的声音不算大,却也被身后的人听见。 “奴婢知错了。”雪花连忙行礼请罪:“还请贵人责罚。” 毛凝稍微停下了脚步,低眉看着她,道:“这宫里最讲究的就是规矩,我已经错过一回,只盼着你不要再错。有时候,责罚是为你好,有时候,恐怕你连受责罚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自己思量去吧。” “是,主子,奴婢知错了,绝不会再犯。”雪花认真的说。 “罢了。”毛凝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回宫吧。” 这一幕,左清清和樱桃都看的清清楚楚。 樱桃本来还很生气,因为雪花的无理顶撞。但此时,她居然有些后脊梁发冷。“主子,咱们从前是没有仔细主意这个毛贵人吧!她绝对不是那种只会摇尾乞怜,随波逐流的小人。” “是啊。”这一点左清清也深信不疑:“懂得在皇后与腾妃之间左右逢源,既卖给我人情,又不得罪皇后,她倒是难得的聪明。只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处处在显示她的意图,又处处加以掩饰,倒是真的让我瞧不出她的心思来了。到底,她想做什么呢?又有什么样的居心……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清楚了。” “连主子您都看不清楚,那她……”樱桃不想多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念一想,又问:“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腾妃娘娘还在漓乐宫里拘着呢。” “腾妃在漓乐宫里拘着,又有裕王给她的人守护,暂时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左清清皱眉道:“咱们还真得去一趟内务局,吩咐下去不许他们在给漓乐宫送去的东西里克扣,甚至动手脚。毕竟腾妃现在还是腾妃,本宫再去叮咛一句,料想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怕腾妃自己有心结,想不开,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腾妃娘娘一直受尽恩宠,骤然被拘押困在宫中,想来一定是会难受的。”樱桃认真的说:“如换做意志薄弱的人,说不定还真的会做什么傻事。只是腾妃不像是那种人,她一定可以撑下去的。” “腾妃自然不会是那种没有用处的人。但她一直在风口浪尖,因为皇上宠爱,才能得以保全。可现下发落她的人是皇上,皇上不肯见我,皇后也是如此。我还闹不清发生什么事情,如若皇上是为了保全她才不得已这么做,那是她的福气。可若皇上是真的因为一些事情生了她气,才会如此,腾妃往后的路就艰难了。” “主子何不让人回府,问问老爷?”樱桃见四下无人,才敢说出这句话。 走到玉阶的尽头,左清清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情,保不齐父亲也参与其中了。你说,对父亲而言,到底是他的前程要紧,还是一个一直被他视作眼中钉宠妃的性命要紧?他不会帮我的!” “如此,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樱桃倒吸了一口凉气:“主子这样待腾妃好,也是腾妃的福气。” “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若下回遭难的是我,有她这样帮我,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左清清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是得沉下心来,好好的解决这件事。毛贵人的事情,也不能松懈,你赶紧让人去查她的底细。我不可以让宫里有这么个角色存在。弄清楚她的一切事情之后,再设法拔出。” 凝重点头,樱桃利落应下:“奴婢明白。” 第240章 碧桃求死 >> “主子,这是今天的午膳,刚送来的,您赶紧趁热用一些吧。”黄桃有些难过的说。 冰玉往她端来的碟子里看了一眼,眉心就微微蹙紧:“怎么又是这些菜?内务局的那些奴才,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咱们是无所谓了,可公主天天吃这些草叶子,哪里有什么滋养,眼见着公主都瘦了好几圈了。那帮子奴才也太可恶了。居然敢这样亏待主子,等咱们出去的,看我不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腾芽走过来往碟子里看了一眼,不禁一笑:“醋溜白菜,脆腌黄瓜。不错了,米饭和馒头给的都不少。对付着吃一顿,总归是饿不着。总比在望宫的时候好过一些,那时候的饭,许多人来分,根本就吃不饱。” 看黄桃和冰玉都没有动弹,腾芽笑了下:“你们也都吃点吧。这也才一个月的功夫,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挨呢,若真的饿坏了,可怎么好。” “公主,您可算是说对了一句话。这都一个月了。外头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还要干等到什么时候?”冰玉压低嗓音道:“眼看着秋天就过完了,冬天就要来了。宫里储备的炭可不多,咱们要烧水煮粥的,这样子下去,真到了冬天,岂不是要活活冻死么?” 这话说完,冰玉又觉得不妥:“是奴婢多嘴了。肯定用不了那个时候,皇上怜惜公主,一定会救公主走出困境的。只是奴婢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个人来告诉咱们,究竟是为什么,皇上要把咱们关在这里?” “不知道。”黄桃轻轻摇头,又道:“也不想知道。咱们这日子虽然艰苦,可小厨房里有米熬粥,柜子里也有还没裁制的衣料。说缺什么,倒也不缺。且这些日子,主子睡眠明显比之前多比之前好了。你自己看看,主子的肌肤粉光若腻,根本就看不出半点憔悴来。足见被关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可是……”冰玉正要反驳,就看见窗外似乎又人影在晃动。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公主,好像有人……” 黄桃十分警惕的抓起了桌边的剪刀,粗着眉头走过去。 腾芽和冰玉紧张的站了起来,午膳的时候,光天化日的,谁会在这时候进来作怪? 黄桃却胆大的将窗子敞开,举着剪刀就往外戳:“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偷听偷窥,是不想要命了?” “是我。”鹰眼避开了她手里的剪子,皱眉道:“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送东西,你就这样待我?” “鹰眼?”腾芽看见他在窗外,很是惊讶:“外头是皇后的人把守,宫里还有我的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光明正大进来的。”鹰眼温眸一笑:“马上要入冬了,我就告诉他们,我是来给黄桃送些过冬用的炭。他们虽然不情愿开宫门,可我有令牌,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来刁难。” “这不对呀。”黄桃疑惑的说:“当日禁足的时候,皇后娘娘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不许别人送东西进来的,你凭什么可以?再说了,皇后娘娘的人,还不得马上去碧波宫禀告么,等下皇后若吩咐人在漓乐宫门外守着你出去,你岂不是又惹麻烦了?罢了罢了,你赶紧走吧。炭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 腾芽从鹰眼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什么,这是冰玉完全没有看见的。她勾唇而笑,没有点破。 “哎呀,你担心什么啊,我既然赶紧来,就自然能出去,你放心好了。”鹰眼冲黄桃柔和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许任何人给腾妃送东西,可没说不能给你送东西啊。再说了,我……我还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呢!” “什么?”黄桃不解的看着他。 鹰眼的脸上挂着不自然,朝腾妃拱手道:“娘娘,属下能不能跟黄桃单独说说?” “好。”腾芽略点了下头:“你们去吧。” “多谢娘娘。”鹰眼回以明朗的笑容,和黄桃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冰玉一头雾水。“公主,他们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啊?还避着人。” “估计是鹰眼看上了黄桃。”腾芽轻轻一笑:“鹰眼对咱们说话,几时那么柔和过。想必只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才会不经意的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冰玉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奴婢可放心多了,有鹰眼这般爱护黄桃,咱们冬天的炭火肯定是不用愁了。只是公主,鹰眼都来了,你怎么不问问这件事……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又顾念着您昔日的救命之恩,想必您开口,他一定会如实相告的。这样一来,咱们也能……” “冰玉。”腾芽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让她也看清楚自己的眼睛。“你去看看鹰眼带来的是什么炭。” “好。”冰玉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还是转身去了。 一会的功夫,她急匆匆的回来:“公主,是雪炭,是最好的雪炭。” “这便是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腾芽温眸一笑:“如果不是皇上的授意,鹰眼会拿到这么好的炭来咱们这里吗?” “公主的意思是说,这根本就是皇上的心意,只不过借了鹰眼的名义来送给咱们?”冰玉就更不懂了:“皇上若已经不生公主的气,亦或者是眼前的危机都解除了,皇上实在不必做的这么麻烦啊,他直接给公主不就好了么?” “我猜,一定是有人拿什么事情来要挟皇上。让皇上一定要处置了我。且皇上不来见我,并非是因为生气,而是觉得愧对我,同时,也希望那些逼迫他的人能因此安心。”腾芽凝神一笑:“我与他相知相爱,必然要相信。我信他一定可以解除我的困境,所以不问,便是问。” “奴婢明白了。”冰玉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放心许多。“如此,奴婢在这里陪公主安静度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左右皇后娘娘担待着公主的安危,就谁都不可以乱来。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是啊。”腾芽温眸一笑:“去准备碗筷吧,等黄桃回来,咱们一同吃饭。” 她的话音刚落,黄桃就红着脸走了进来。“奴婢去准备碗筷好了。” “我去。”冰玉笑眯眯的说:“姐姐只怕这会有好多话要和公主说吧!” 看着她欢蹦乱跳的跑出去,黄桃的脸更红了些。“主子,您是不是已经猜到鹰眼和奴婢说什么?” “可不是么。”腾芽笑着点头:“鹰眼可不是能藏住这样心思的人。那么你呢?你是准备答应他,还是拒绝?” “奴婢……”黄桃红着脸,垂下头去:“奴婢不知道……只是鹰眼他把这件事情做的似乎有些过火了。如果奴婢不答应,兴许还能平安无事一阵子。可若是奴婢答应了,指不定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哦?这话从何说起?”腾芽不解的问。 “皇后娘娘想把碧桃指给鹰眼,便对皇上提及此事。哪知道,鹰眼当即就拒绝了皇后的提议,还告诉皇上他有了意中人。主子您是知道的,后宫里一向纸包不住火,碧桃又是皇后身边得脸的婢子,想来消息不胫而走,很快碧桃就会知道鹰眼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了。我若是不点头,她只会怪鹰眼瞎眼,看上我而看不上她。可我若是点头,她势必会觉得我们愚弄了她,指不定会变本加厉的做出一些让咱们束手无策的事情,到时候恐怕就不好处理了。” 黄桃说到这里,脸上渐渐显出了担忧之色。“皇后娘娘有这样的决定,必然是为了能在皇上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却没想到这事情会被奴婢给搅和了,应对也不会放过奴婢才对。若是从前,奴婢倒是不怕她们耍手段。可眼下,主子的安危在皇后的掌控之中,皇后若是有什么歹心,想做点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腾芽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你只要告诉我,你对鹰眼是什么感觉就好了。你若是喜欢他,别说是皇后了,就是皇上不许,我也会为你们争取。自然,你若是不喜欢鹰眼,那你想怎么拒绝,我都不会干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句话你别忘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再难的事情,咬着牙都可以挺过去,可若是与心上人失之交臂,很可能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黄桃低着头,脸色有些凝重,好半天她才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鹰眼。在圩城的时候,主子您吩咐奴婢多去照顾他,奴婢才有机会和他多说些话,多见几次面。但实际上,奴婢也没动过别的心思。他如今忽然这么提出来,要奴婢嫁给他……” “没事。”腾芽拍了拍黄桃的手背。“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思考。明天天一亮,鹰眼一定会心急着来找你。毕竟皇上也要给皇后一个交代。到时候,你再告诉他你的心意也就是了。” “一晚上?”黄桃的心砰砰跳的很快。 “其实,只要思考一点就行了。”腾芽温暖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的柔和:“你只要问问你自己,你希不希望,未来的日子,有他和你作伴,并肩而行。其余的,都不重要。” “好。”黄桃点了头。 冰玉也拿了碗筷过来。 “吃饭吧,我都饿了。”腾芽笑眯眯的说:“吃完了,就可以美美的睡一觉,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犯困。春犯秋困,还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 两个丫头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比起漓乐宫的其乐融融,这个时候的碧波宫,简直可以用鸡犬不宁来形容。 “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别管我……”碧桃拼命的挣扎,又踢又踹的,头发也散了,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上去当真是狼狈至极。 颂丰几乎要被她折腾死了,却死死的抱着她不松手。“我的好姑娘,您就别闹了,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您自己倒是无妨,可是传出去,皇后娘娘驭下不严,可是要被这宫里那些长舌妇笑话死的。您就当是为主子着想还不行吗?” “我死了,便一了百了。”碧桃哭的伤心欲绝:“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事情,而笑话皇后娘娘了。你放开我,让我去死,撒手。” 她用力的拍打在颂丰的手背上。颂丰的手都被他打的红了。一道一道的指印,看上去十分明显。“疼死了我的碧桃姑娘,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人家这不是还没有送消息过来吗?再说,这世上的好男儿,何止千万,你干嘛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呢?回头,奴才去求皇后娘娘,再给姑娘找一门好亲事不就得了。你自己也不想想看,你就这么死了,腾妃那边指不定怎么开心呢,你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去顺别人的心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碧桃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了,就一门心思的想要跳井。她歇斯底里的哭着,奋力挣扎,恨不得把颂丰给累死才好。 “猴崽子们,你们都别光顾着看啊,赶紧来帮忙啊!”颂丰是真的没有力气和她闹了。 几个小太监这才忙不迭的奔过来,抓胳膊抓腿的,好不容易才把碧桃给拿住。 颂丰这时候才敢松手,擦去了额头上的大汗:“我说姑娘啊,你这一身的力气干什么不成,何必寻死呢?再说,你就真是死了,他们能心疼是怎么的?还不是徒惹咱们皇后娘娘伤心吗!”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没有脸再留在娘娘身边伺候了。”碧桃哭的肝肠寸断,心里更是万分难过。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求皇后把她送出宫去嫁人,也总好过在宫里丢尽颜面。那些平日里看她脸色的小粗婢,小太监们,这时候保不齐笑的嘴都歪了。更别说其余宫里,那些个个伶牙俐齿的婢子了。“放开我,放开……” “放开她。”宛心领着雪桃一行人,快步走到了这里。看见碧桃闹成这个样子,顿时火冒三丈。“让她跳,她不是喜欢寻死吗?你们都别拦着她,让她跳。” “是。”小太监们听了皇后的吩咐,迅速的松开了手。 这一松手,碧桃重重的摔跌在地上,哭的更可怜了。 “皇后娘娘,奴婢对不住您,奴婢只有来生再报答您的恩情了。”碧桃哭着,边哭边往前爬。直奔着那口井去了。 “娘娘……”雪桃心里着急,想要问皇后要不要阻拦。可看见皇后犀利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放心,你侍奉我多年,我一定会让人把你的尸体给打捞上来,好好安葬的。”宛心沉眸道:“主仆一场,我记得你喜欢云锦和苏绣,我会让人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衣裳,重新为你梳妆,也算是对得起咱们主仆情分了。开乐亡了,你的尸首怕是不能魂归故土了。就还留在宫人安葬的地方安葬,等本宫百年之后,你再来本宫身边伺候吧。” 说完,宛心转过身,径直离开此处。 看皇后就这么走了,碧桃一下子就着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站起来,疯魔一样的朝皇后奔去,碰一声跪在地上,死死的抱住皇后的腿。 宛心被她这么一抱,险些跌倒。亏的是雪桃和身边的婢子扶得快。 “你发什么疯?”宛心嫌恶的想要将她踢开。 “历来都是求生难求死易,你都抱着如此之大的决心寻死了,本宫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会达成你的心愿?怎的,现在又不想死了?”宛心鄙夷的看着她,气的心跳加速。“碧桃,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半点本宫身边掌事宫女的样子,你简直连个大街上叫骂的泼妇都不如。泼妇撒泼,尚且还有威慑力,能保全在自己,你可倒好,还没斗呢,就这么认输了?” “不?”碧桃拼命的摇头:“皇后娘娘,奴婢不甘心,奴婢不甘心。” “是么?”宛心鄙夷不已:“本宫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哪里不甘心了?鹰眼可有亲口告诉你,他要娶旁人为妻?皇上可有告诉你,他不能为你指婚?不就是才传出消息,说鹰眼去见了黄桃么?这你就要死?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他不要你,你就在这里耍脾气,丢尽本宫的脸?碧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这么没用了?” 宛心骂的自己心口疼,蹙眉狠狠蹬了她一脚:“你若是现在跳下去,本宫还佩服你有一丝刚烈硬气。可你若继续在这里哭闹不止,那本宫就让人帮你一把,赶紧死了清静。” “皇后娘娘……”碧桃抬起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奴婢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奴婢往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姐姐好糊涂。”雪桃把被皇后踹到的碧桃给扶了起来,皱着眉头道:“脸面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你只要在皇后娘娘身边风风光光的伺候,谁敢给你脸色瞧?更何况,事情不是还没走到最坏的一步么?就算是儿女共侍一夫,你也一样有一半的机会,亲手铲除那个叫你这样难受的人。” “要不要死,你自己决定。”宛心冷着脸,愤然离开。 雪桃这才将碧桃扶起来:“宫里好不容易太平一些,娘娘才刚能缓口气,你说说你,闹这一出有什么意思。来人,扶碧桃姐姐快去梳洗,再让御医来瞧一瞧,迎着风哭了这么久,可别伤了身子。” “我真的还有机会么?”碧桃有些不敢相信的拉住雪桃的手。 “事在人为。”雪桃扶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近她耳畔道:“若非念在咱们都是开乐的婢子,公主绝不会留你这条命的。你要知道,公主如今的处境,是不可以有任何错处。姐姐,你真的就这么不想活了?” 她的话,让碧桃身子一颤,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清醒过来。“我只怕是伤心糊涂了……” “是啊。”雪桃拧着眉头,谨慎的提醒:“咱们能依靠的从来不是男人,而是公主。若是公主觉得咱们不堪用了,那可是比死都恐怖的事情。姐姐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看过御医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再精神抖擞的来给公主认错吧。” “多谢妹妹提点。”碧桃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可是他这样对我……我这心里真的难过的不行。” “别傻了。”雪桃叹了口气:“天下男儿皆薄情。历来如此,姐姐该看透才是。” 碧桃不禁点了下头,心想,如皇后这样的容颜和身份,终究不能得到皇上的真心。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子,又什么资格要那么奢侈的宠爱跟幸福。“我不甘心……” “你我姐妹一场,不甘心便对了。”雪桃微微一笑:“我一定帮姐姐筹谋。” 话说完,她将碧桃的手递给了一旁的粗婢:“好好扶下去。” “是。”粗婢们小心的扶着碧桃退了下去。 颂丰这才一脸委屈的过来:“早知道只有姐姐能劝住她,就赶紧喊姐姐过来了。我这浑身上下的,被她拳打脚踹,又掐又挠的,真是快疼死我了。” “你受苦了。”雪桃明眸一笑:“小厨房里还有皇后娘娘没用的糕点,我都给你留着呢。” “还是雪桃姐姐最心疼我。”颂丰笑眯眯的说。 “行了,你去吧。”雪桃皱眉道:“娘娘动了气,我还得去劝劝。” “那姐姐可要当心些。”颂丰少不得吐了吐舌头。 雪桃转身往皇后的寝宫去,这时候,她心里也不免有几分悲凉。碧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样子皇后是容不得她了。不过这样也好,往后皇后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倒也是一桩好事。 “启禀娘娘,奴婢已经清理好这件事了。”雪桃迈着细步,走进去,冲皇后行礼:“碧桃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娘娘宽心就是。” 第241章 反击序目 >> 这一晚,夜色并不是特别的好。月亮藏匿在云里,漓乐宫的后院安静的犹如无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居然翻飞入墙,稳稳当当的跳进了后院。 片刻之后,黄桃推门走进来,朝腾妃行礼。 “主子,外面的戍卫方才急急来报,说有人曾鬼鬼祟祟的进了咱们的院子。”黄桃转了转眼眸,快步走到腾妃跟前,才舒唇一笑。“按照主子您的吩咐,戍卫们并未曾惊动那人,只是悄悄的盯着她,似乎是在后院的井边逗留了许久。只是因为天黑的缘故,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无妨。”腾芽微微一笑:“你悄悄吩咐下去,让人别再用那井里的水。” “公主的意思是,那贱婢会在井里下毒?”冰玉不由得蹙眉:“她怎么会用这么蠢的手段,这宫里谁不知道主子您的医术高明。用下毒这样的法子,根本就害不料您啊。再说,您既然都猜到那贱蹄子会有这样卑鄙的手段,怎么不叫人把她拿住?如此,不正好人赃并获么!奴婢倒是要看看,皇后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如果一开始她们耍手段,咱们就这样看穿了揭穿了,那往后的戏还怎么唱啊?”腾芽温眸一笑,道:“况且我猜测,那碧桃并不是为了下毒毒死我,而是冲着黄桃来的。我懂医术不假,却见得我身边的人个个都懂医术。所以,她觉得黄桃只要先用了那井里的水,就必然会丧命。到时候,她大不了再来一趟漓乐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解药给撒进来。即便是皇上想要彻查,也没有证据了。” “那她还真是蠢得厉害。”黄桃禁不住叹了口气:“她在皇后身边侍奉的好好的,就因为一个鹰眼,便犯下这样杀头的死罪。主子您说皇后娘娘是否知晓此事?” “皇后娘娘未必不知。”冰玉是这么觉得。“说不定,这就是皇后的心思呢。” “为何这么说?”腾芽温和的看着她,笑着问。 “您想啊,难得碧桃喜欢上了鹰眼,而鹰眼又喜欢上了黄桃姐。如果这个时候,碧桃因妒生恨,对黄桃姐下手,那就和皇后娘娘没什么关系了。即便是皇上追究起来,皇后也可以将自己摘清。何况碧桃恨毒了黄桃姐,一定也会一口咬定,这事情不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倒是给后宫里其余的妃嫔们提了个醒,只要有好的理由,对咱们下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冰玉咬牙切齿的说:“奴婢从前觉得皇后也不过如此,可近来这几次交手,奴婢倒是改变了看法。好似皇后娘娘比之先前,聪慧了不少呢。但凡有事,她总是会先想好后招再动手。” “要不怎么说吃一堑长一智呢。”黄桃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一回,我竟成了帮凶。促成了皇后与碧桃的好事。” “怎么能怪你呢。还不是皇后算计的长远,连鹰眼她都不放过。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要不要答应鹰眼?”冰玉笑眯眯的问:“姐姐可想好了?” 黄桃微微点头:“想好了,早起就告诉了主子。若鹰眼能做到真心待我好,我便嫁他又有何不可。只是我有个要求,成亲之后,依然留在主子身边伺候。若主子能答应,我才会答应鹰眼。不过现在说这些话,都为时过早,还不知道这场闹剧要演到什么时候。” “只怕是要等到皇后露出狐狸尾巴,皇上彻底废后,这件事情才能了结。”冰玉气鼓鼓的说:“但只要有大殿下在,皇上就不会动废后的心思。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好了,别胡说了。”腾芽凝神,半天才道:“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并不是皇后所为。” “主子的意思是说,皇上忽然关押主子,还是朝堂上的那股力量?”黄桃其实也觉得皇后或许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毕竟后宫的事情,她能处理已经是皇上顾念情分了。朝堂上的事,皇上又岂会听一个无知悍妒的皇后的话。“但奴婢实在是拿不准,朝堂上的臣子们,到底拿住了皇上什么把柄,为何皇上就非要屈从不可?”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腾芽想了许久都不曾想明白。 “主子,你之前说不能问鹰眼,可眼下,再没有比鹰眼更了解局势的人了。”黄桃皱眉,小声的说:“要不等鹰眼下次过来,奴婢好好问问吧?” “不。”腾芽摇头:“我与皇上之间,必然会有这样的默契。他若不让鹰眼告诉我,那我就不问。” “公主……”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咱们现在的处境。但我却恰恰觉得,正是这样的处境,才能让彼此平安。”腾芽笃定的说:“朝政上的事情,皇上若不说,咱们就只字不提。后宫的事情,才是咱们该掌控在手里的。” “主子的意思是?”黄桃有些纳闷的问。 “冰玉,明早天刚亮,你就去漓乐宫的大门闹。让外头的人请御医进来,亦或者送一些药。”腾芽走到书桌前,研墨提笔,写下一行一行的药名。“要不,就让他们按照这上面所写,送药材过来。自然,皇后的人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们若不答应,你就只管闹。我会让宫里的戍卫配合你,不会叫你吃亏的。但闹必然要闹得凶,非得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去不可。” “我懂了。”冰玉眼眸一亮,笑眯眯的说:“主子这是要让皇后娘娘以为,黄桃姐姐中毒了。让她觉得碧桃已经得逞,好继续往下使手段。” “不错。”腾芽饶是一笑:“被关在这里的一个多月,咱们吃的苦头也算是足够了。仰仗着皇上的庇护才能安宁度日,可这丝毫不是我的性子。谁想要趁着咱们吃苦头的时候落井下石,那谁就会倒霉。我可以为了皇上的大业而忍耐,却从来不会任人欺凌。是时候,该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了。” “太好了。”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说。 “这才是奴婢日日伺候的三公主。”冰玉笑逐颜开:“奴婢等着你这番话,已经等了一月有余了。都说宫里的局势是顷刻之间,翻云覆雨。一个月,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奴婢就是想看看,等咱们能大张旗鼓的走出这道锁闭已久的宫门,那些人的嘴脸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都打起精神来。”腾芽温眸道:“有些闷热,夜里可能会下阵雨。你们把被子盖厚点,别着凉。” “奴婢知道了。”两个丫头笑眯眯的点头。 翌日,宛心刚梳妆完毕,就看见颂丰急火火的过来。“是皇上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回皇后娘娘,九銮宫倒是没有什么消息。是漓乐宫的冰玉,一大早起就嚷嚷着要找御医,还递了张药方出来,说不能请御医过来也行,好歹让外头给她送这些药进去。” “哦?”宛心故作惊讶,但心里已经猜到是碧桃的杰作了。“方子拿给本宫瞧一瞧。” “是。”颂丰双手呈上来,恭敬道:“皇后娘娘请过目。” 宛心蹙眉,接过来细看:“本宫虽然不通晓药理,却知道牛黄、蛇胆都有的清热解毒的药效。莫不是漓乐宫里面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颂丰有些嫌弃的说:“那丫头也是个折磨人的。只顾着叫嚷,非要请御医,求药什么的,问她出什么事情了,她一概不说,还说万一耽误了时辰,叫外头守着的奴才们吃不了兜着走。看那样子,是着急的不行了。亏的是她不懂功夫,不然早就提着刀杀出来了。” “哦?”宛心微微扬眉,目光里闪烁着一股压抑着的喜悦:“到底是什么事情,能把她急成这样子,本宫倒是好奇了。” “那……哦,还请皇后娘娘明示,要不要请御医前去,或者送药进去?”颂丰端正的问。 “暂且不用。”宛心温和的说:“本宫这就去用早膳,让她再闹一会。等下用了早膳,本宫亲自过去看看。那个时候再请御医也不迟。若旁人问起,只管说本宫不知情便是。” “奴才明白了。”颂丰利落的退了出去。 宛心这才望了一眼身边的碧桃、雪桃,故作不知的说:“这个时候,也没听说宫里闹什么蛇虫鼠蚁的,好好的,断然也不会有什么恶疾,腾妃这是变着花样的想要引起本宫的注意,必然是关在里头要发霉了。” “可不是么。”雪桃笑吟吟的说:“腾妃自从入宫以来,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她自然是憋疯了,想让皇后娘娘去她那关怀。皇后娘娘若不得闲,不去理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就是的。”碧桃也随声附和:“奴婢这就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给娘娘端来慢慢享用。” “去吧。”宛心见碧桃调整了一两日,精神好多了,自然是要关心一句的。“碧桃啊。” “奴婢在。”碧桃原本要出房门了,听见皇后唤她,又快步转了回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和鹰眼的事情,皇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样子未必没有转机。本宫只是想问你一句,若皇上点了头,你可还愿意?”宛心凝眸看着她,言辞之间多有疑惑。 “奴婢……愿意。”碧桃微微扬起下颌,动容道:“奴婢觉得,是奴婢的就一定是奴婢的。既然奴婢已经有了这个心思,若鹰眼不识抬举,就算他不是奴婢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 “不错。”宛心点了下头:“你这么想,甚好。” “多谢娘娘关心。”碧桃有些尴尬的笑了下:“那一晚是奴婢糊涂了,现在想明白了,奴婢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多亏了娘娘和雪桃,及时的骂醒了奴婢。” “你能明白就比什么都要紧。碧桃啊,命只有一条,自己这条命,就算要拼了,也要用在有价值的事情上。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你放心,你喜欢鹰眼,本宫一定成全你。但若是你改了主意,本宫也会为你择这宫内外能配得起你的好男儿。谁让本宫身边,就只有你和雪桃两人。你们二人,就是本宫的亲姐妹。” 这话,让碧桃和雪桃激动不已。 “多谢娘娘眷顾。”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好了。”宛心微微一笑:“本宫是真的有些饿了,你去准备早膳吧。” “是。”碧桃勉强将眼底的热泪抹去,笑着退了下去。 她走了出去,宛心的脸上才显出了担忧之色。“雪桃,你说本宫这么做,是不是太对不住她了?” “公主若是选了奴婢去做这件事,奴婢一定不会怨怼主子。非但不会,奴婢还会觉得无限光荣。”雪桃凝眸,眉心紧锁:“正如主子所言,您如今身边就只有奴婢和碧桃可以信。那奴婢和碧桃就一定要当得起您这份信任才可。” “我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办妥,并且保住碧桃。”宛心微微叹息:“虽然说有这样的决定迫不得已,但终究你们是陪着本宫患难的人……” “主子。”雪桃走过来,给她揉了揉肩。“您就不要再多思了。只要是为了您与大殿下,奴婢和碧桃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对了。”宛心眉心微微蹙紧,压低了嗓音问了一句:“二殿下这些日子如何?” “那宁申照顾的殷勤,即便是有太医院的政务要处理,可对二殿下的事情,也是亲力亲为。听左惠妃身边的人说起,二殿下的身子是越发好了。虽然是早产生下的,可到目前为止,没有半点差错。甚至连生病都很少。”雪桃越说就越觉得担忧:“左惠妃乃是当朝左相的千金,如今又有了皇子可以倚仗,加之皇上待她一向宽厚,她又拉拢了腾妃,即便是眼下腾妃身陷囹圄,她仍然毫发无伤。奴婢真是担心若有一日,她的孩子威胁到大殿下,那该当如何?” “这也是本宫忧心的事情。”宛心沉眸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对左惠妃下手的最佳时机。” “皇后娘娘说的是,奴婢倒是觉得,既然动不了左惠妃,不如就对宁申下手。”雪桃眼眸一沉:“奴婢得知他当初入宫的时候,随他入宫的小徒弟里,就有作风不干净的。后来是腾妃动了恻隐之心,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左惠妃,就那么把人都送了出去。如今那宁申孤在宫中,随着他伺候的,都是左惠妃精心挑选的,可以信任之人,并不容易收买。奴婢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说不定她能帮上咱们的忙。” “谁?”宛心皱眉看着她。 “毛贵人。”雪桃提及这个人的时候,脸色就会不自主的阴沉起来:“毛贵人怎么瞧着都是个祸患。用她来换取二殿下的安康,奴婢以为,这是一场划算的买卖。” “你说得对。”宛心微微点头:“这事情要周密的计划,千万不可以操之过急。不能让左惠妃发现端倪。” “是,奴婢会妥善处置的。”雪桃恭敬的说:“想必碧桃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请移步用晚膳吧。” 不多时,宛心出现在了漓乐宫的宫门外。 “给皇后娘娘请安。”戍卫们心想,皇后可算是来了,要不然还不得被里头的冰玉给闹死么。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求您,赶紧传御医来看看吧。再若迟了,怕是就不好了。实在不便,求您让太医院给送些药来吧。”冰玉吼得时间久了,嗓子都哑了。 宛心看她这样急,心里还有些纳闷。难不成被毒倒的是腾芽? “开门。”宛心对身边的雪桃说了这两个字。 雪桃连忙吩咐人把宫门敞开了。 “皇后娘娘,求求您……”冰玉站在皇后身前,挡着皇后往里走:“求求您……” “你不让本宫进去,本宫焉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宛心蹙眉,不悦睨她一眼。“你这婢子也是奇怪,只会在这里哭闹叫嚷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就请皇后娘娘里面看看吧。”冰玉垂着头,一脸的哭相,却没有掉下泪来。她心里是很高兴的,期盼着皇后赶紧进去。 碧桃自然也跟着来了,她得要好好看看敢和她争男人的贱女人是怎么死的。 皇后一行人进了宫,宫门自然就被关上了。 漓乐宫里没有了往日伺候的宫人,显得极为冷清。庭院里的花也都长得残破,一地落叶没有人清扫。走在这样的漓乐宫里,宛心还真是有些不自在呢。 “你们看呐,这漓乐宫当初就是本宫辛辛苦苦收拾出来的。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就不要花那些功夫。” “可不是么。”碧桃笑的格外晴朗:“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腾妃娘娘无福消受。倒是凭白的累坏了那些宫人。眼下也好,漓乐宫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了,他们反而清闲了。” 话音落,宛心已经走进了漓乐宫的内室。 “皇后娘娘来了。”腾芽蹙眉,起身迎上前来。“臣妾不知娘娘驾到,未曾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看见她安好的一瞬间,宛心心里就不免生气。再听着她处变不惊的声音,宛心就难免更头痛了。“腾妃这么看着,不是安然无恙吗?怎么的你的婢子在宫门外把嗓子都喊哑了,还非要嚷嚷着请御医过来。本宫还当你有什么不测呢。”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腾芽饶是一笑:“有皇后娘娘关照,臣妾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测。只是臣妾的婢子,晨起时忽然腹痛不止,挣扎了许久,居然疼的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苏醒。臣妾以为,她的病不能拖延,可惜漓乐宫如今早已经不是从前,根本就没有对症的药材,所以才会让冰玉去宫门处求医求药,却不想这事情还是惊动了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 说到这里,腾芽转过身去,走到炉子边取了茶壶来。自己往杯子里撒了些茶叶,沏上水。又小心翼翼的端去宛心手边。“娘娘别介意,这是皇上之前让人送来的好茶。因着送来不少,所以臣妾宫里如今还有一些。请娘娘润润喉吧。” “腾妃亲自沏的茶,本宫自然要尝尝。”宛心不经意的端起了茶盏。 “咳咳……”碧桃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慌忙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失仪了。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兴许是奴婢没有注意,着凉了。所以才会如此失仪。” 宛心顿时明白,这茶似乎有问题。于是皱眉放下了茶盏,不悦的看着碧桃:“你也是本宫身边伺候良久的婢子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快退下。” “无妨的。”腾芽饶是一笑:“都是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碧桃姑娘既然身子不舒坦,咳嗽两声也是情理之中。只可惜臣妾这里也没有止咳的药。” 话说到这,腾芽温和笑道:“喝热茶也能缓解咳嗽,正好臣妾这里还有些茶叶,碧桃姑娘也喝一盏吧。” “奴婢不敢。”碧桃不由得心慌,却谨慎的掩饰起来。“奴婢卑微,哪里敢劳动腾妃娘娘沏茶。奴婢这点小事,也不敢劳烦腾妃娘娘记挂。娘娘没有责备奴婢失仪,已经是很宽容了。” “也罢。”腾芽自顾自的沏了一盏茶,端到皇后身边的位置上搁下:“茶就在这里,姑娘自取就是。” 看着宛心不肯碰那茶盏,她皱眉道:“莫不是皇后娘娘嫌弃臣妾愚笨,连茶也沏的不好,所以才不愿意享用吧?” “腾妃这叫什么话,本宫岂会这么想。只是早起才用过一碗粥,这时候喝不下了。”宛心微微挑眉:“还是让人赶紧去传御医过来吧。不是说黄桃病了?” “如此甚好。”腾芽温和点头:“那就劳烦皇后娘娘了。” “雪桃。”宛心冲她使了个眼色。 “是。”雪桃立马恭敬的退去,转身吩咐人去请皇后信任的御医。 腾芽则不紧不慢的也给自己沏了盏茶,当着皇后的面,慢慢的喝起来。 碧桃的心突突的跳,只觉得今天的事情,要么为皇后和自己解除一切烦恼,要么……就万劫不复。随着腾妃喉结一动,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而这个时候,她除了佯装无事,什么样的心思都不敢显露出来。 腾芽一言不发的喝着茶,静待时机。 第242章 困境不复 >> 一盏茶尽,腾芽有些不耐烦:“臣妾斗胆问皇后娘娘一句,为何御医还没有到?莫不是因为今时今日,臣妾被拘禁在这里良久,莫不是连宫里的御医也拜高踩低,不愿意登门了?” 宛心顿时一凛,她知道腾芽每次好好说话,都不是问题。一旦眉目冷清,起刁钻之意,那便是要发难了。所以她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沉眸扫了一眼雪桃。 雪桃连忙上前,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催促御医,还请皇后娘娘与腾妃娘娘稍后。” 腾芽不做声,静静的看着皇后。她的表情平淡从容,看不出半点敌意。 宛心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蹙眉道:“腾妃还没说呢,到底黄桃怎么了?何以这么心急着要请御医过来?” 不等腾芽开口,雪桃就急匆匆的返了回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连同左惠妃娘娘带着大殿下过来,现下已经进了宫门。” “什么?”宛心一脸狐疑的看着腾芽:“你是说皇上、惠妃带着子墨过来了?” 她之所以看着腾芽,就是想知道这是不是腾芽的心思。 雪莲连连道:“是呢,奴婢也十分疑惑,不知道为何大殿下会被惠妃娘娘带来此处。” “先迎驾吧。”宛心就着雪桃的手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口。 这个时候,腾芽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凌烨辰蹙眉进来,将宛心拦在门内。 “皇上怎么忽然过来了,臣妾不知,不曾恭迎,还请皇上恕罪。”宛心的眼睛划过左惠妃怀里的子墨,心里有些不安。 “母后。”子墨张开了双臂:“要母后抱。” 左清清温和走上前去,将子墨交给了皇后:“臣妾原本是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见娘娘不在宫中,还以为皇后娘娘是去了九銮宫呢。凑巧墨殿下看见臣妾,就嚷嚷着要找母后,臣妾只有将他一并带往九銮宫,半道上就遇上了皇上。凑巧听闻漓乐宫传召御医,娘娘已经过来,于是臣妾就斗胆恳求皇上一并来看看。” 说到这里,左清清凝眸,关心的看了一眼腾芽:“妹妹没事吧?” “臣妾很好,多谢惠妃姐姐关心。”腾芽冲她温和一笑,这才退去了一旁。对皇上,她有话要说,也没有话要说。想说的,即便不说出口,她相信皇上心里也一定能明白。 凌烨辰刚坐稳,御医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皇上,臣妾的婢子黄桃身子不适,而臣妾宫里没有医药,才不得已让冰玉在宫门口求恩旨,希望能请来御医,或是得来良药。不想却惊动了皇后娘娘,又劳动的皇上与惠妃同来。是臣妾思虑不周,才会如此。拘禁之人,原本不该生出这许多是非,还请皇上赐罪。”腾芽恭敬的朝皇帝行礼,说了这番话。 凌烨辰的眸子,游移不定。最终,目光停留在她的脸庞。“御医既然来了,就先去看看黄桃。” “是。”御医随即应下。 冰玉利落的进来,嗓子沙哑的说:“劳烦御医这边请。” 她这么一开口,左清清和宛心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这婢子连嗓子都喊哑了,莫非黄桃真的快要不行了? “母后,口渴。”子墨在皇后怀里,伸手去摸她手边的那盏茶。 宛心吓了一跳,皱眉道:“这茶已经凉了,不能喝了。” “是啊。”碧桃连忙道:“不如奴婢抱殿下回宫去,让乳母准别好喝的牛乳可好?” “不嘛,我要和父皇、母后在一起。”子墨不肯让碧桃抱,更不肯离开。 腾芽微微勾唇:“无妨,臣妾这里还有热水,之前亲手腌渍了一些梅子,给殿下泡一盏梅子茶可好?” “好。”子墨很是高兴:“多谢腾娘娘。” “子墨真乖。”腾芽朝凌烨辰行礼:“那就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宽座,臣妾这就去泡茶。” “哪里用的着你亲自动手。”左清清蹙眉,吩咐了身边的樱桃:“赶紧去帮腾妃娘娘沏茶。” “是。”樱桃恭敬的陪着腾妃退下去。 这时候,左清清才蹙眉道:“漓乐宫如今这般光景,倒是让臣妾意外。从前皇后娘娘为迎腾妃妹妹入宫,仔细的收拾了此处。如今只是一个月多几日的光景,这里却荒废的让人不敢看。白白浪费了娘娘这番心意。” 凌烨辰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涩,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本宫倒是不妨。”宛心微微轻叹:“如今这局面倒也是难为了腾妃。” “有皇后娘娘心疼,腾妃妹妹就不算为难。”左清清明眸转笑,伸手逗弄着子墨:“臣妾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这么大,和墨殿下一样,会说会笑,会跑会跳。” “很快的。”宛心违心的说:“珺儿虽然是早产,身子却格外硬朗。有妹妹细致入微的照顾,自然很快就会长大了。” 她的话音落,腾芽和樱桃端着四盏茶返了回来。 “臣妾精心准备的梅子茶,还请皇上与两位娘娘、墨殿下品尝。”腾芽亲自端了两盏奉与皇上惠妃。樱桃则端给了皇后、墨殿下。 碧桃的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这漓乐宫的水恐怕是不能喝。她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阻拦墨殿下。正在纳闷,忽然见腾妃捂住了胸口,蹙紧眉头转过脸去,像是胸口难受的样子,她顿时觉得腿软。 “墨殿下,奴婢还是抱您回宫吧。”碧桃伸手就要去抱子墨。 “你这奴婢好生奇怪。”左清清疑惑的说:“墨殿下要喝梅子茶,你非要抱他回去做什么?何况皇后不是还没点头么?茶都泡好了,喝完再回去又如何?” “说的是呢。”腾芽咬着唇,殷勤道:“茶特意用了热水折凉了,才泡的梅子,这时候喝正好入口。” “母后,子墨要喝。”子墨笑眯眯的看着梅子茶,开心的不得了。 “好。”宛心睨了碧桃一眼,这才将端起了那盏梅子茶。将茶盏送去子墨唇边的时候,她的手都在颤抖。 凌烨辰端起茶盏往唇边送的举动,惹来了宛心的目光。 光顾着看孩子的时候,子墨的唇已经贴在了盏边。 “皇后娘娘……”碧桃的脸色十分的不好:“当心烫着墨殿下。” 宛心一惊,倏然松开了手。一盏茶顿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母后……”子墨还没喝道,茶盏就掉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子墨口渴……” “墨殿下别哭,左娘娘这里还有一盏,你且喝就是。”左清清笑吟吟的端着茶盏送过去。“皇后娘娘没烫着吧?就让臣妾来喂墨殿下好了。” “不。”碧桃连忙道:“墨殿下的肠胃娇弱,怕是不能喝这茶。还是让奴婢……” “够了。”凌烨辰忽然出声,吓得碧桃身子一颤,慌忙就跪了下去。却不凑巧,她这一跪,茶盏的碎片正好扎进她的膝盖。登时就疼得她闷哼一声。 “呦,这是怎么了?”左清清疑窦丛生:“好好的喝一盏茶,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吓人?” “是了。”凌烨辰绷着脸,蹙眉道:“朕也想知道,究竟何事?为何墨儿口渴,要喝一盏茶就这般困难。” 碧桃禁不住哆嗦起来。 宛心连忙道:“兴许是墨儿的肠胃较弱,碧桃是帮着乳母们伺候他的人,所以了解一些。臣妾平日里都给墨儿喝白水,并不曾放这些梅子。” “皇后。”凌烨辰冷着脸,言辞变得有些刻薄:“朕不是瞎子。” 宛心连忙起身,将子墨交给了一旁的雪桃,随即跪下:“皇上明鉴,臣妾真的只是担心子墨而已,并无其他。” “是么。”凌烨辰不以为然:“朕觉得这梅子茶不错,皇后不若尝尝。” “是。”宛心只觉得后脊梁发冷,今天的事情看似只是寻常的撞上,而实际上却叫人如此的心惊胆颤。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碧桃在漓乐宫做了手脚,偏有左清清抱着她的孩子过来。 “皇后娘娘不要喝,让奴婢喝。”碧桃扑上去,夺走了皇后端起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碧桃你……”宛心想要装作自己和这件事情无关的样子。然而碧桃的举动,却让她大失所望。 腾芽冷眸看着碧桃和宛心,不置一词。 左清清却故意在皇上面前显出吃惊的样子来:“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婢子一向最懂规矩。怎么这碧桃今天这样的让人费解。不就是一盏茶,为何皇后与墨殿下都不能用,偏是你要夺来喝。” 她的话音刚落,碧桃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是奴婢在井水里下毒,就是想要毒死黄桃那个贱婢。”碧桃咬牙切齿的说:“若不是她,鹰眼不可能这样辜负我。素来就知道腾妃娘娘处事小心,她身边的婢子一定会在她之前用她该用的东西。所以就算腾妃娘娘精通医术,黄桃也一定会有事。” “碧桃,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宛心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来?皇上下旨让本宫担保腾妃的安全,你居然在漓乐宫下毒。万一今日出事的是腾妃,又当如何?你岂不是让本宫辜负皇恩……” “此言差矣。”左清清蹙眉:“还是先让雪桃送墨殿下回宫吧。” 宛心冷着脸看她一眼,便对雪桃道:“送墨儿先回去。” “母后……”子墨哭的厉害,就这么被雪桃抱出去哭的更厉害了。 左清清这时候才走到皇上身边,叹了口气落座。“皇上,无论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腾妃妹妹被关在这漓乐宫都好。腾妃妹妹终究还是皇上的人,就算真的有错,也轮不到一个贱婢这样谋害。” “奴婢已经说了,奴婢并不是要谋害腾妃娘娘,奴婢是要毒死那个黄桃。”碧桃咬牙切齿的说:“是她夺走了鹰眼的心。奴婢是要为自己报仇,无关其他。” 腾芽沉静的听着,仍然不急着开口。 “你以为你这话,皇上会信吗?”左清清冷蔑道:“从皇上进来这个门口,你便心急火燎的要带走墨殿下,不就是怕万一他真的喝了这里的水,出事情吗?还有,皇后一早就过来与腾妃妹妹说话,可有喝过腾妃这里的茶?” “左惠妃娘娘明鉴,这件事情与皇后娘娘无关。”碧桃攥着拳头道:“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丧命不怕,怕就怕会连累的主子。若是皇后娘娘与墨殿下误食了这有毒的水,奴婢就是死一百次也难以恕罪。如今事情败露,奴婢只求一死。” “皇后可有什么话说?”凌烨辰的目光停留在宛心的脸上,实际上,他已经等了许久了,就是在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他必须尽快拿住皇后的权势,才能为腾芽在这后宫争一席之地。所以一听闻漓乐宫这边有事,他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也亏得是腾芽平安,否则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妥协。 “皇上,臣妾当真是冤枉的。”宛心跪在地上,眸子里闪烁着泪光:“臣妾当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臣妾承蒙皇上的信任,保全腾妃,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婢子做这样的事情,险些拖累了皇上和孩子。” “朕不想听你的辩解之言。”凌烨辰蹙眉道:“朕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你是皇后,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皇上。”宛心百般的不解,为什么皇上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臣妾当真……” “把碧桃拖去刑房,审问清楚。”凌烨辰的语气不容置疑,这番话说完,便是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清清拉着腾芽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随即快步走出去,追上了皇上。“皇上,腾妃妹妹纵然有错,也一月有余了。妹妹这里缺衣少食,十分的荒凉也就算了。就连婢子也敢用这样的歹计谋害腾妃,妹妹能躲过这一回,未必能躲过下一回。皇上,臣妾恳求您,就接触拘禁吧……” “朕自有圣断。”凌烨辰没准备逗留,只是还没迈出门去,就听见一声惊叫。 “腾妃娘娘,腾妃娘娘……” “腾妃妹妹。”左清清吓得不轻,转过脸的时候就看见腾妃仰头倒下,樱桃惊慌失措的将她抱住。 “芽儿。”凌烨辰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从樱桃怀里把她抢过来抱起来。“芽儿,你怎么了?芽儿?” “妹妹她不会也喝了那井里的水吧……”左清清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樱桃快去传御医。” 凌烨辰抬起头,那阴戾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宛心。“谁敢害朕心爱之人,朕要她填命!” “皇上,臣妾……”宛心被这个眼神吓得丢了魂,哆嗦着跪下,却半天不知道如何为自己申辩。 凌烨辰却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抱着腾芽往寝宫去。 “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做过……”宛心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却追不上凌烨辰。 左清清冷哼一声,愤怒的走到皇后面前:“娘娘一向蕙质兰心,就该知道皇上的心之所向。皇上那么在意腾妃妹妹,皇后娘娘与腾妃又是旧识,为何就这般的容不得她?岂不知,得罪了腾妃就是伤了皇上的心。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本宫没有。”宛心咬牙切齿的站起来,可惜吓得腿软,站起来的姿势格外狼狈。而更狼狈的是,碧桃死期不远,雪桃护送子墨回宫,她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扶她起来。“你不必在这里对着本宫瞪眼睛,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皇上只是一时气急,蒙蔽了心。早晚,皇上会知道本宫是清白的。” “但愿腾妃妹妹没事。否则皇上此生都不会看出皇后娘娘是清白的。”左清清冷眸睨了她一眼:“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 一口气顶在心口,宛心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件事情和她所希望看到的,居然如此的不同。腾芽明明精通医术,怎么可能会中毒,这根本就是腾芽的苦肉计。 “你如今这样在本宫面前得意,不就是因为你的手段用的好,让腾妃以为你真是她的好姐姐吗?可是左惠妃,如果有一天,你和她只有一个人能取代本宫,你是希望她走上凤位,亦或者是你?”宛心冷笑一声:“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蒙蔽她而已,真的以为谁看不出你的真心?” “皇后娘娘以己度人,臣妾无话可说。”左清清撇了撇嘴:“臣妾若是皇后,此刻最头痛的就是怎么为自己解除困境,不知道娘娘是否已经有了主意?还是娘娘有什么要紧的话对皇上说,说了就能让皇上相信娘娘!” 看着皇后一言不发,左清清也没有了兴致再和她多说什么。她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宛心拖着有些麻痹的双腿,一步一步从房里挪去后院腾妃的寝室。她必须要在这里等,等御医给出的答案。且她很想知道,腾芽这样用苦肉计,真的就能助她走出这样的困境? “你说的可是真的?”凌烨辰喜悦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宛心的心不由得一颤。看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太好了,芽儿,你有了朕的孩子!” “孩子?”宛心喃喃的重复着房里凌烨辰的最后两个字。“腾芽有了孩子?这怎么会……” “臣妾恭喜皇上,恭喜腾妃妹妹。”左清清笑的合不拢嘴,走过去热络的握住了腾芽的手:“妹妹也是的,自己精通医术,怎么连有孕都不曾察觉。幸亏今天的事情,没有伤及妹妹,否则岂不是要让皇上担心至极。” “是我自己失察,居然没有发现。这阵子总是贪睡,闷闷的不思饮食,还以为是到了深秋的缘故。”腾芽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好的消息,让她既意外又惊喜。 “是朕不好,将你丢在这里……”凌烨辰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紧紧的握着腾芽的手。 “皇上不必说了,臣妾都懂。”腾芽只是温和的看着他的眼眸,露出喜悦又幸福的微笑。 左清清看着这一双璧人如此的恩爱缠绵,既羡慕又觉得失落。失落的则是这么好的****,居然与她无关。她微微一笑,朝皇上行礼:“臣妾这就让人送些好东西过来,给腾妃妹妹调养身子。不耽误皇上与妹妹说话了。” “好。”凌烨辰顾不得看左清清,只是紧紧的握着腾芽的双手:“你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朕已经有了决定。” “皇上有了什么决定?”腾芽不解的问。 “过几日,朕就会亲征鲜钦。在冬天之前,彻底击垮这个虎视眈眈,又不怀好意的远国。朕不会再让朝堂上那些老臣子,拿兵权来要挟朕,朕不会再让任何人用你的安危来威胁朕。” 这下子腾芽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一次拘禁,是因为鲜钦又挑起祸端。而那些老臣居然要用她的命,来换取邻国的太平。不能说不恨,可是腾芽更多事觉得无奈。“皇上,臣妾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自然。”凌烨辰拉着她的手:“你放心,朕会让最好的御医给你安胎,朕会让最信任的人守卫你的宫殿。朕会册封你为德妃……” 腾芽的手指贴在凌烨辰的唇瓣上:“臣妾不在意位分,既然外有强敌,皇上这个时候要专心致志的迎敌,其余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臣妾只求继续留在漓乐宫,免受外面的打扰,好好的安胎。这个孩子才一个多月,臣妾不想她有半点闪失。所以继续拘押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也省的那些老臣们在这个时候令皇上忧心。” “不。”凌烨辰蹙眉:“他们是捏住了朕的要害,但朕说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晋封的事情可以延迟不提,但朕不会再将你关在这样的孤苦之地。你放心,朕会有安排。” “臣妾听皇上的。”腾芽依偎在她怀里,十分乖巧。 凌烨辰握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皇上总是让鹰眼变着花样的送东西过来,臣妾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且臣妾侍奉皇上也好些日子了,就这一段时间心里最宁静。” “你不想知道朕为何将你拘押吗?”凌烨辰疼惜的说:“你从来没有问过鹰眼,就连你的婢子也没有问过。” “臣妾于皇上之间,最要紧就是一个信字。”腾芽闭上眼睛:“皇上的安排,一定是为了臣妾好。问与不问,臣妾都踏实。” 第243章 挑明拨弄 >> “皇后娘娘?”左清清特别的惊讶,她没想到夜深人静,走进她宫里内室的人居然是皇后。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她连忙起身行礼:“皇后娘娘深夜前来,还不让人通传,莫非是有要紧的事情?只是都这个时候了,宫门早已落锁,臣妾很好奇,皇后娘娘您是怎么进来的?” 也难怪左清清会这么惊讶,她一向自诩身边的侍卫都是左家精挑细选入宫的。且这么晚,宫门的确落锁,寻常的妃嫔,是不可能擅自出行,还不惊动旁人的。 宛心看着她狐疑的模样,记不住勾起了唇角:“你忘了,这里不是绿水宫,而是尤昭仪的轻浪宫。轻浪宫本宫比你更熟悉,想要自处自如,当然容易。” 听她这么一说,左清清收拾了脸上的惊讶,温眸道:“看样子皇后娘娘是有备而来。既如此,那臣妾这就吩咐人去给您斟茶,娘娘且宽座,不如慢慢再说。” “不必了。”宛心微微扬眉,饶是一笑:“门外头皆是本宫的人,你的近婢和近侍都已经歇下了。” “皇后娘娘您……”左清清不由得激动起来。 “唉!”宛心冲她摆一摆手:“左惠妃稍安勿躁,本宫只是让他们歇下了,并无性命之虞。你又何必这样担忧。” “皇后娘娘这么做,臣妾实在看不明白。”左清清疑惑不已:“您有什么话说,只管吩咐臣妾去您宫里便是,有什么必要做出这样诡异的举动。知道的,是您来了兴致,非要大半夜的同臣妾秉烛夜话,不知道的,还当娘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半夜来臣妾这里密谈呢。” “算是你说对了。”宛心与她对视一眼,目光里透着一股凉意。“原本本宫是来这样悄摸无声的杀你的。” 这话宛心说的特别平和,就像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 而左清清的后脊梁像被人捅了一刀,顿时满头的冷汗。“皇后娘娘是来吓唬臣妾的吧?” “还真不是吓唬你。”宛心冷蔑道:“这轻浪宫,是本宫督促人重修的。宫里面有什么,能否藏人,本宫比你清楚得多。尤昭仪当日的举动,哪怕再怎么细微都好,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所以她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让你住在这里,不外乎就是把你牢牢的控制在本宫的掌心。你身边的人再怎么精明,也敌不过一座充满诡计的宫殿。本宫来之前,甚至都给你想好了悼辞,譬如温恭懋著,譬如才德兼备云云,可是看见你的时候,本宫倏然就改了心意。” 左清清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也知道她的人一定是控制住了整座轻浪宫。否则,樱桃和杨桃不可能任由皇后的人进来却不吭声,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皇后的确有了断了她的本事。“那臣妾就好奇了,娘娘为何忽然就改变了心意?” “因为让你活着,比让你死,更有意义。”宛心冰冷的笑容,让人看着自觉心里瘆得慌。 左清清不解,一时半刻却也没有多言。 “废话少说,你可知道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要亲征了?”宛心第一句话,是从皇帝这里开始的。 “猜到了。”左清清简短的回答。 “是啊,就算是猜也能猜到。毕竟伺候皇上的这些年,除了腾妃你最得圣心。腾妃如今怀有身孕,皇上必然会为了她堵住悠悠之口。你让本宫钦佩之处就在于,本宫与腾妃不睦人所皆知,而你却可以假惺惺的待她好,放长线钓大鱼,让她彻底信任你,留在她身边暗暗下手。一个卑鄙的朋友,远比一个正值的敌人要可怕的多,不是么?” “臣妾实在不解皇后娘娘的来意到底是为何。”左清清蹙眉,眼尾的余光带着些凌厉。“既然是要杀臣妾,那快刀斩乱麻岂不是很好?可娘娘您如此大费周章,却又改了初衷。随意的冤枉臣妾对腾妃别有用心。大半夜的,莫不是您自己不想睡,就来这里和臣妾磨嘴皮子吧?臣妾可没有精神头奉陪。” “料到你不会承认了。”宛心饶是一笑:“你以为你让宁申给腾妃用的好东西,本宫不知道吗?” “皇后娘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左清清顿时就冷了脸。 “宁申是何许人也,你比本宫清楚。腾妃入宫之后,最得皇上的恩宠,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身孕,难道只是巧合?本宫犹记得,当初腾妃入宫没多久,你就有了身孕,那时候,她和你走得近,却与皇上有心结,所以一直不曾真的为皇上侍寝。这件事,还是尤昭仪那个没脑子的,安插人在腾妃身边才发现的。可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知情,不知情的你,已经开始在腾妃身上用药,杜绝她的身孕。这药便是出自宁申之手。此后,你与腾妃越走越近,屡次对她下药,都成功的让她的肚子没有一点好消息,却不料她随皇上去了一趟圩城,就有了身孕,你的好谋算,也算是落空了。” “宫里说话做事,都要有凭证。”左清清扬起下颌,双眼同样冰冷的看着皇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不了娘娘先逼臣妾写一份认罪书,再帮着臣妾自尽,那才真的能让您踏实安心。” “你不必急着推诿,你有没有做过都不打紧。要紧的是腾妃现在已经有了身孕。”宛心笑看着左清清,眸子里荡漾着一些情愫:“你可能是这后宫里最聪明的女人。假意为皇上尽忠和母家闹翻,又除掉族中可能会被皇上宠幸的妹妹,弹指之间依仗着早产的二殿下成了惠妃,就算你已经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放眼整个后宫,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风调雨顺,步步高升。就连腾妃饱受皇恩,也免不了谋害,摆脱不了束缚。如此看来,本宫是该好好向你学学。” “娘娘谬赞了。”左清清处变不惊,眼神依然柔和。“臣妾只是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难以得到。与其急功近利的去争去抢,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臣妾只不过是想好好的照顾子珺,让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情,臣妾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去理会。所以,臣妾斗胆再次请教娘娘,深夜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也看的更清楚才对。皇上是不会放弃腾妃的,无论是什么时候。”宛心微微挑眉,道:“腾妃的本事,凭你一个人,连她的肚子都顾不住,更别说她使出一般的力气来和你争斗了。你的确聪明,在她面前也掩饰的很好,甚至为了能让她与本宫抗衡,替你省力,不惜救她的命。可是左妃,时至今日,时移世易,你该明白谁才是更可怕的对手,你若现在不听本宫的劝告,还要一味的任性下去,那后果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臣妾终于懂了,原来皇后娘娘不单单是来吓唬臣妾的,还想着拿臣妾当刀子使。”左清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臣妾劝皇后娘娘还是及早住手吧。皇上已经不信任娘娘了,娘娘就算不顾全别的,难道连与皇上的恩情都能不顾吗?” 宛心看着她一脸正气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左惠妃呀左惠妃,你的戏比你的手段还要好。怪不得腾妃什么都察觉不到。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你掩饰的再好,也未必不会露出马脚,更何况,你觉得本宫会任由你一路得逞吗?” “那臣妾倒是想问皇后娘娘一句。”左清清疑惑的不行:“娘娘不会任由我得逞,那我又为何要帮娘娘?” “自然是为了你我都能如愿。”宛心蹙眉:“本宫有的是方法和人去做这件事,而你的有点就在于你出手腾妃不会起疑。一旦没有了这个让皇上魂牵梦萦的女人,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宠妃,而本宫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继续管理后宫。你我分庭抗礼这几年,邻国一直都太平的不能再太平了。可腾妃却是一颗扫把星,一颗触怒整个朝野的扫把星,料想你也不希望皇上的皇权因为这个女子而有什么变数对不吗?” 左清清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皇后淡淡的笑了下。 “有件事情,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宛心饶是一笑,语调凉凉:“腾妃一直遍寻不到的盛世大公主腾玥,其实一早就已经殒命在鲜钦了。这件事情,皇上与鹰眼都格外清楚,本宫曾经收到鲜钦送进宫来的密信,也知晓此事。于是派人去圩城禀告皇上。谁料那人才开口,就被皇上给骂了回来。由此可见,皇上根本就不想腾妃知道。至于皇上为何不想腾妃知道,左惠妃是聪明人,想必能明白其中的缘故,但如今你已经知晓此事,要不要让腾妃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稍作停顿,宛心清冷的笑叹一声:“皇上终究是皇上,即便是顾念着情分,情分也不可凌驾皇权之上。对腾妃尚且如此,对你我就更加如此了。左相如今带头恳求皇上贬黜腾妃,已然是和皇上结下梁子,你再怎么向皇上表明忠心,也终究是左家的女儿。若左相真的赢了,皇上不会忌惮他辅佐你的孩子登基而对他图谋不轨么?这话,本宫本不该说,但既然要你与本宫联手,这份坦诚还是应该有的。权当是我送妹妹的一份厚礼了。” 这番话说完,宛心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出了这道房门。 左清清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回床榻边。“皇后……” 毛凝在夜色之中,等着皇后许久。 总算是见到皇后领着人从暗处的宫门里走出来,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已经这个时候了,想必娘娘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宫歇息,其余的事情交给臣妾来办。”毛凝恭敬的说。 “不必了。”宛心温和的看着她一双灵透的眼睛,担忧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你往后还是要为皇上开枝散叶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毛凝恭敬的屈膝道谢:“那臣妾就先行回宫了。” “唔。”宛心略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直到毛凝走远了,雪桃才蹙眉问了一句:“娘娘是否相信毛贵人能守住秘密?” “不信。”宛心微微舒唇:“正因为不信,才要她来。” “娘娘的意思是……”雪桃有些不解的问。 “本宫没有逼左惠妃去死,虽然她的罪名足够去死。”宛心饶是一叹:“见到她的一瞬间,本宫就改了主意,她活着,才是对腾妃最好的威胁。一个藏得如此之深的蛇蝎女人,一直潜伏在腾妃身边,欺骗她算计她,想起来,本宫就觉得心里舒坦。” “奴婢明白了。”雪桃其实也不主张现在出手,除掉左惠妃,哪怕做的再不留痕迹,也必然会引起皇上和腾妃的猜忌。反而让左惠妃活着,才更有利于皇后去谋算腾妃。 “娘娘要不要去看看碧桃?”雪桃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落在刑房那些奴才的手里,她必然撑不了多久。” 有那么一瞬间,宛心的心抽搐着疼了一下。她还记得,当年父亲和母亲都送了命,开乐危在旦夕的时候,是碧桃和雪桃,不冒死陪着她一路厮杀,躲避开乐不满高家的佞贼谋害,也躲避着盛世的追杀。最终,也是雪桃和碧桃给了她勇气,让她能站起来,风风光光的走进盛世国门,成就了今日的风光。 她于心不忍碧桃就这么死,可若是碧桃不死,她也看不清楚皇帝的真心,引不出后宫那些藏匿在暗处的毒妇。碧桃太冒进,不适宜留在她身边继续伺候了,原本是想着要给她一条活路的,却不知鹰眼如此绝情的婉拒,注定了她的死期。 雪桃看着皇后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不由得咬住唇瓣:“是奴婢多嘴了。” “见了她如何,不见她又如何?是皇上要她的命,本宫也无计可施。若非腾妃有孕,让皇上高兴,今夜留在了漓乐宫中,恐怕这个时候,本宫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就更别说她了。” 含着泪,雪桃连连点头:“娘娘别说了,奴婢都明白。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碧桃一直爱争个高低,一向喜欢在本宫面前风头盖过你。你从来不和她争,也处处让着她,包容她,本宫知道,你是真的把她当做好姐妹。至此,本宫不能去送她一程,你便去吧。主仆一场也好,姐妹一场也好,有今生未必有来世,只盼着她能少吃些苦头才好。” “多谢娘娘体谅,奴婢这就去。”雪桃幽幽叹气:“娘娘早些回宫歇着吧。” “好。”宛心蹙眉领着人回了碧波宫。没有了碧桃和雪桃在身边,偌大的碧波宫里,安静的有些可怖。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她俩就会熬一壶凝神茶,坐在榻边的地上陪着她说话。可如今,这宫里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候了。 “你去哪了?” 凌烨辰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惊得宛心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给皇上请安。”宛心皱眉,微微抬头,看见凌烨辰一动不动的坐在她的床榻上。“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叫人知会臣妾一声,臣妾不曾准备……” “朕是问你,去哪了?”凌烨辰的语气十分的严肃。 “臣妾去了轻浪宫。”宛心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是没有杀了左清清,否则这一场祸事,她是躲不过去了。 “哦?”凌烨辰不解,眉眼里都是冷意:“这么晚了,宫门落锁,你去轻浪宫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今日的事情,臣妾心有余悸。知晓皇上因为先前的种种,对臣妾充满了戒心。臣妾坐立不安,心中难宁,于是就去见了左惠妃。左惠妃毕竟是和臣妾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入宫的时间也很臣妾差不多。心想,或许她能明白臣妾。碧桃的所为,绝非臣妾怂恿。” “那她看清了吗?”凌烨辰凝眸问。 “不知。”宛心轻轻摇头:“左惠妃妹妹的心思,臣妾猜不透。就如同臣妾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一般。” “碧桃的事,你真的就那么无辜吗?”凌烨辰的语气透着威严。 “皇上要说的,臣妾大抵都能明白。即便皇上不说,臣妾心里也有数。”宛心苦涩一笑:“倘若乌云遮住了皓月,那皓月的光华再如何皎洁,也终究不能被世人所见。一如臣妾不愿意再为自己辩白,清者自清,其余的全凭天意便罢。” 凌烨辰淡然一笑:“你倒是变得沉得住气了。” “皇上这是夸赞臣妾吗?”宛心笑不出来。 “朕会处置碧桃,但不会牵累你。”凌烨辰凝眸:“原因,朕也说的够多,不再赘述。” “多谢皇上开恩。”宛心伏在地上,笑中带泪:“臣妾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将太后从盛世接回来。若太后还在,臣妾能免去多少委屈啊。太后是断然不会看着臣妾蒙受不白之冤,却不为臣妾分辩的。” “你的意思是,你跟着朕受尽了委屈?”凌烨辰看着她问。 “是。”宛心点头:“只有皇后的名分,却无与皇上的夫妻情深,臣妾心想,若是腾妃能将子墨视为己出就好了。若然如此,臣妾受尽委屈也不打紧,至少臣妾的子墨不会再受委屈了。那么,臣妾就可以将皇后的位置让出来,让腾妃解开当年的心结。也让皇上明白,臣妾贪恋的从来都不是凤冠。多想过一过寻常人家,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日子。简单充实,哪怕食不果腹,也能齐心养家。皇上可知,那样的情分,是臣妾用尽此生都无法拥有的奢望。” “如此类似的话,腾妃也对朕说过。”凌烨辰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倒不是你的错,该是朕的错。朕让你们一个个都受尽委屈,求而不得。朕这天子做的没趣。”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宛心跪着向前走,直到双手伏在他的膝上。“臣妾只是想让皇上明白,今日种种,只求能保护子墨,臣妾已经是当了母亲的人,恩宠也好,地位也好,都不及夫君与孩子的平安。您总是觉得臣妾舍不下的,是臣妾皇后的位分。可臣妾却明白,想要的不过是皇上的一丝关怀罢了。若臣妾果然贪恋皇后的身份,也只因为百年之后,唯独皇后才能与皇上合葬同穴。” 沉默了良久,凌烨辰没有说话。 宛心就这么跪在他的身前,额头贴在他的膝盖上。 “朕决意亲征鲜钦。”凌烨辰的语气十分坚决:“势必攻克鲜钦还朝。” “那臣妾祝愿皇上马到功成,凯旋而归。”宛心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情绝不可能改变。也就不必再说些别的。 “朕有一事要拜托你。”凌烨辰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诚恳。 宛心诧异的看着他的眸子,那晦暗的光彩让她十分的不理解。“但凭皇上吩咐。” “好好替朕照顾腾妃母子,朕便将她们母子的安危交给皇后你来守护。”凌烨辰凝眸看着宛心的眸子:“皇后能否做到?可敢答应朕吗?” “臣妾……”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愿为皇上效力,必将竭尽所能,保全腾妃母子。” 凌烨辰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温和许多:“朕知道皇后可以做到,就如同朕知道你今晚为何要去见左惠妃一样。” “皇上……”宛心不免心跳加速,脑子飞速旋转,想着用什么话来辩解。 然而凌烨辰却用食指,轻轻的按住了她的唇瓣:“朕不想问,你也不要说,如此甚好。你做过什么无妨,要紧的是你该去做什么。朕答应你,只要保全腾妃母子,朕会给你想要的安稳。权当是朕体谅你为人母之心。” 言外之意,莫不是太子之位? 宛心蹙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凌烨辰的眼睛。 “很晚了,朕回九銮宫。”他起身,细如竹枝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她的脸庞:“朕也记得当年陪母后去见焸公主与你的情形,朕很喜欢当年你的样子。但愿你如当初。” 门关上了,房里恢复了可怕的寂静,宛心皱着眉头,额头贴在床榻边上,硌得生疼。“当初……如何?” 第244章 不说不破 >> 腾芽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抬眼扫了冰玉。 冰玉温和的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头便进来一人。此人绷着脸,表情十分的严肃。 “说吧。”腾芽一边喝着汤,一边沉眸看着他。 “回公主的话,昨晚皇上离去之后,去了碧波宫。”那人跪在地上,拱手道:“在此之前,皇后娘娘去了一趟茵浮宫。属下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皇后娘娘一行人是从茵浮宫暗处的宫门进出,并不曾惊动宫中戍卫。” “那皇后走后,茵浮宫有什么动静?”腾芽总的汤的滋味不错,吃的胃里暖暖的。 “茵浮宫的灯彻夜没熄,似乎有不少烦恼困扰着左惠妃娘娘。” “知道了。”腾芽搅动着碗里的汤羹,放下了勺子。“你继续,密切的注意这宫里的一举一动。” “是。”来人拱手行礼,起身退了出去。 冰玉关好了门,才走上近前低声道:“公主,朱夕的话您都听清楚了吗?咱们现在的困境,根本就不是皇上促成,而是成日里在您身边,佯装好人的那一位一手造就。眼下皇后势弱,便心急着要拉拢她,奴婢着实想不到,除了联手对抗公主,她们还有什么必要携手。” 腾芽稳稳的坐着,不置一词。 黄桃端了些糕点进来,温和的将东西放在腾妃手边。“主子放心,这些糕点都是奴婢亲手做的。一时一刻都不曾离开,更不让别人触及。一定不会有问题。” “嗯。”腾芽点头,拿起了一块送到唇边,慢慢的吃着。 “公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冰玉攥着拳头,紧咬贝齿:“这世上作恶的人太多,却偏偏是她,叫人恶心。” “你心急什么。”腾芽温眸而笑,转过脸对黄桃说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些高点都颇有滋味,吃着叫人舒心。” “主子喜欢就好,奴婢会仔细主子的一饮一食,绝对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黄桃神色凝重道:“请主子宽心,好好将养身子。眼下没有什么比好好安胎要紧。” “你说的是。”腾芽勾起唇角,吃的津津有味。 “公主,难道你就由着她这样撅害你吗?”冰玉咽不下这口气,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奴婢就是见不得这样的人。” 腾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蹙眉看着冰玉:“你这是怎么了?这样沉不住气。皇后不过是去见了左惠妃,你便觉得左惠妃对我不利。只是现在,你我都没有任何证据。且……她毕竟救过我,哪怕是一时想偏了,做过害我的事情,功过相抵,我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先对她赶尽杀绝。毕竟最想我死的人,不是她。” “冰玉,你别急,咱们有的是办法解决此事。”黄桃看她焦急的不行,宽慰道:“就算左惠妃娘娘真的有什么心思,咱们也可以正巧利用,用她来牵制皇后。” “也罢。”冰玉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皱眉道:“既然公主和黄桃姐都胜券在握,那奴婢就不多担心了。只是皇上不是让人送了好些佳肴美味吗?公主饿了,奴婢去热一热端来不就行了。” “不。” “不可。” 腾芽和黄桃几乎同时拒绝。 冰玉实在是糊涂的不行:“公主,这是为何?” “宫里的东西,经过了太多人的手。”黄桃解释道:“纵然皇上是一番好意,主子也不能不防。总之咱们自己做的,吃着放心一些。皇上吩咐人送来的东西,只赏赐给咱们宫里的宫人也就是了。” “也好。”冰玉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办。” “冰玉。”腾芽唤住了她:“你谨慎盯着咱们宫里的人。从前我就是太放心了,才会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而今,我不光是要保护自己,保护你们,还要保护我的孩子,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奴婢,明白了。”冰玉沉眉退了下去。 “主子的心事,为何不告诉冰玉姑娘?”待到冰玉退下之后,黄桃才小心的问。 “冰玉虽然跟着我许久,对我忠心耿耿。可这丫头心性直,眼里又容不得沙子,我若是告诉她,只怕她因担心我的缘故,而做出什么冒进的事情。”腾芽低下头,脸上透着隐隐的担忧:“这些年来,我战战兢兢的走过来,什么没见过,人心反复,至亲相残,正因为见的多了,才希望能保住她心底的这一点点直率与纯善。” “只是主子,这事情或许未必如咱们探知一般。这里面说不定有许多误会……”黄桃压低嗓音道:“皇上终究是……” “别说了。”腾芽打断了她:“如今这个局面,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公主,左惠妃娘娘来了。”冰玉去而复返,脸上的颜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仍然努力的挤出笑容,以免让人看出什么差别来。“现下正在外头等候。” “快请进来。”腾芽如往常一般热络,并未表现出半点别的。 左清清笑吟吟的进来,见腾芽要行礼,连忙上前去扶:“妹妹不必多礼,这是在你宫里。你如今有了身子,自当免去这些礼数。我呀,就是过来和你说说话,若累着你,反而不妥。” “姐姐都这么说了,来,快坐。”腾芽和她并身而坐:“凑巧这里是黄桃才端上来的点心。姐姐若不嫌弃,请尝尝黄桃的手艺。” “听闻昨日皇上让人送了好些佳肴美味过来,妹妹可觉得好吗?”左清清笑着对樱桃招了招手:“来,搁这儿。” 樱桃连忙把汤羹端了上来。 “这是我让宁申特意给的方子,说是方子,其实就是滋补的汤羹罢了。妹妹才有孕,最是该谨慎安胎的时候。也怕妹妹没有胃口,才想着送些好入口的,妹妹且尝尝看吧。”左清清亲手给腾芽盛了一碗汤。碧玉的碗看上去十分通透,配着淡粉色的汤,看着就格外的爽口。 左清清将玉碗送到了腾芽的手边:“妹妹试试看可喜欢这个味道吗?” “多谢姐姐总想着我。”腾芽端起了玉碗,轻轻的闻了闻。 看着她这个动作,冰玉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真怕公主会喝了那汤。她害怕左惠妃的居心不良。只是这个时候,她更不敢轻易表现出什么,一旦真的被左惠妃发现不妥之处,那公主就更加危险了。 她灵机一动,将一碟子放得稍远些的糕点往左惠妃手边挪了挪。“公主就只记得黄桃姐会做糕点,其实奴婢的手艺也不赖啊。惠妃娘娘尝尝看,这一碟里面有好几样都是奴婢的手艺呢!” “你这丫头。”腾芽笑着放下了碗:“但是学会讨巧卖弄了。” “冰玉这丫头跟着你的日子久了,也越发的聪慧伶俐了。”左清清拿起了一块糕点,细细的吃起来:“果然味道不错呢。如此看来,有你们在腾妃身边照顾,本宫也就心安了。” 左清清垂下眼眸,眸子里荡漾着些许的不舍与不安。 “姐姐昨晚没睡好吗?”腾芽看着她的眼睛,疑惑的问:“怎么瞧着姐姐眼下一片薄薄的青色?” “昨晚起风了,听着风声,便觉得心里不宁。”左清清犹豫了一下,起身道:“也是难得和妹妹说说话,心里才踏实一些。这个时候了,皇上的军队想必已经出城了。宫里也是难得的太平,正好回去补补觉。” “好。”腾芽饶是一笑:“冰玉,好好送惠妃姐姐。” “是。”冰玉笑吟吟的过来,朝左清清行礼:“惠妃娘娘慢走。” 左清清微微点头,起身就着樱桃的手,慢慢的往外走。一只脚才卖出门槛儿,就停了下来。“我就不是个急躁的性子。也并非沉不住气,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腾芽故作不解的看着她。 “罢了。”左清清转身回来,蹙眉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有几句话要和妹妹单独说。” 冰玉不放心的扫了公主一眼,见公主面色如常,才微微一笑:“惠妃娘娘里面说话,奴婢先告退了。” 左清清这时候才走进去,坐在腾芽身边:“妹妹,这事情原本我此生都不愿意提及,但……但前提是没有人察觉。如今,我这把柄是落在了皇后的手心里,若我不说,也迟早会有皇后亲口讲述,倒让我里外不是人。不若我自己开口,也总好过让人把刀子架在脖子上。” 腾芽仍就一脸的不明,疑惑的问:“姐姐何故这么说,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妹妹刚进宫不久,我便有了身孕。那时候宁申被母家安排入宫侍奉我的龙胎,我吩咐他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配置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可以使妹妹……纵然深受皇恩,也不会怀有龙裔。直到尤昭仪宣扬你不曾为皇上侍寝,我才知道原来事情并非我所想的样子,故而停了对你用药。那药,除了避子,再没有其余的危害。只是每一日至少服用一次才可有效,所以我在你宫里安插了耳目,想方设法的下药在你的饮食里。但我不知道那婢子最后怎么就忽然不见了踪影,似乎是你回盛世的那段日子,她就奇迹般的不见了。现在想来,一定是皇后做了手脚,以至于我当初对你做的事情,她全然清楚。” 静静的听着,腾芽不急着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之后,我与妹妹接触的久了,渐渐的看出了纯善的心思,所以感到羞愧,不愿意再有人提及这件事。也是想着,若我能加倍对妹妹好,抵偿当初的种种愧疚,心里也能好受一些。”左清清双眼微微泛红:“昨晚上皇后深夜前来,居然没有惊动我宫里的戍卫,她说本意是要杀了我,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觉得我还能有点用处,那便是和她联手,打击妹妹甚至是铲除妹妹。可我左思右想彻夜难眠的,却不是这件事……我对妹妹,绝没有杀心。从前不过是为了获宠,可如今,不会。” 腾芽伸手去拉住了她的手,疑惑的问:“既然不是皇后娘娘的提议让姐姐困扰,姐姐也有勇气对我坦白从前的事情,那为何还有事情困扰姐姐,让姐姐夜不能寐呢?这事,姐姐可愿意让我知晓?” “我的为难之处正在这里……”左清清看着腾芽,只觉得后脊梁发冷。 “姐姐是担心说出口会让我不适?”腾芽歪着头,想要一探她眼底的究竟。 “我是怕你知道了,免不了伤心难过,会伤及身子。”左清清皱眉:“也怕你会误以为我是为了皇后的胁迫,才故意要说出这件事。当然,这事情,我也是从皇后处得知。” “姐姐说便是。”腾芽温眸含笑,眉目舒朗:“妹妹不才,却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且我此刻,最知道该如何保重自己。即便有什么不妥,也不赖姐姐,是腾芽自己要听。” 左清清沉了口气,才终于开口:“那好,我便告诉妹妹……” 她反握住腾芽的手,稍稍用力。“皇后昨晚告知臣妾,说原本有件事情她命人去圩城禀告皇上,却被皇上勒令闭嘴,还下了严旨,不许宫里的人再提及此事。足见,皇上根本一早就知道皇后的人要禀明何事……” 稍作停顿,她继续往下说:“盛世大公主,腾玥……在鲜钦不幸香消玉殒。” 腾芽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只是一瞬间,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多思,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事实,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好好安胎。就算大公主在天有灵,也必然希望你能顾全自己,切莫为了这样的事情伤了心智。” “我懂姐姐的意思,姐姐不必为我担心。”腾芽抽回了她的手:“怨不得姐姐为难呢。这事情,说与不说,都是痛。” “妹妹……”左清清一下子红了眼眶:“我本也怀疑皇后的动机,甚至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可若大公主平安无事,她不可能不来见你,更不可能不让人送口信来……皇上隐瞒妹妹,怕也是担心妹妹伤心过度的缘故……” “姐姐昨晚就没有睡好,现下还要为妹妹的事情伤心落泪,才会伤及身子。”腾芽勉强为笑:“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左清清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冰玉。”腾芽扬声。 “奴婢在。”冰玉推开门,快步走进来。实际上,她早就在门外等的难受,抓心挠肝的想要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送姐姐出去。”腾芽平和的说。 冰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顿时心里更难受了。唯有硬着头皮应下。“惠妃娘娘请。” “那好,我改日再来看妹妹。”左清清起身,微微轻叹:“昨日之事,已经铸成大错。若妹妹海还肯信我,我必然会竭尽所能帮妹妹摆脱眼前的困境。妹妹大可以安心。” “多谢姐姐美意。”腾芽舒唇道:“那就仰仗姐姐了。” 左清清出去,腾芽的眼泪才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想起从前在盛世的时候,与姐姐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的疼。虽然有过不愉快,更多的确实惺惺相惜。没想到,之前的一别,居然就成了永别。 “主子,您没事吧?”黄桃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拧了绢子给腾妃拭去泪水。“奴婢去传御医过来……” 不必了。”腾芽轻轻摇头:“我没事。” “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黄桃少不得苦口相劝:“这件事情未必就真的如此,一日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就还有希望。主子若此刻只顾着难过,伤了身子,当如何是好?” “都怪左惠妃,她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却还跑来说这样的话。”冰玉进来,看见腾芽这样难过,也禁不住掉下泪来。“十日前,咱们就已经收到了风声。公主不提,咱们只当这件事情是讹传。她却好,故意跑来这里挑起事端,让主子伤心。依奴婢看,她就是不安好心。” “她说或者不说,事实摆在那里。”腾芽蹙眉,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说:“我就是不明白,为何皇上要瞒着我。即便是昨晚,四下无人,只有他在我身侧,他仍然没有提及此事,甚至丝毫不愿意提及此事。若不是我让你送信去盛世,询问威儿的病情,有人随信将密信用暗语写在上头,我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 “主子,您别多思,皇上兴许就是不想让您难过。何况这件事情,皇上也曾经派鹰眼去解决。兴许是鹰眼没能办好,才会……皇上也怕您责怪。”黄桃把沾了眼泪的绢子重新放进热水里,细细的绞了绞,又拧干为腾妃拭了拭眼角。“皇上始终把您看做最要紧的人,必然不愿意您这样难受。更何况,眼下一切都要为您腹中的孩子思量,大公主的事情总会有真相,未必要急在这一时。” 冰玉也少不得点头:“黄桃姐说得对,公主,您还是多为腹中的孩子思量吧。” “你们放心就是,我知道我此刻应该做什么。”腾芽绷着脸,轻轻的闭上眼睛。“对了,黄桃你去见一见鹰眼。皇上为了能让咱们在宫中过的安稳,必然会留下鹰眼。我要知道,皇上为何急匆匆的出征,这次征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主子放心,奴婢会做好这件事的。”黄桃恭敬问道:“只是主子当真不传御医吗?” “传吧。”腾芽重新睁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你说得对,这个时候,该请个御医来瞧瞧。” “是,奴婢马上去办。”黄桃迅速的退了出来。 黄桃不免叹气:“公主,您觉得左惠妃还能信任吗?” “路遥知马力,不用急在这一时确认。”腾芽扫了一眼左惠妃送来的汤:“端出去吧。我没有胃口。” “是。”冰玉把碗里的汤倒回了炖盅,捧着走了出去。 御医才进漓乐宫,消息马上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看样子左惠妃是把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毛凝清冷的脸庞露出笑容:“皇后娘娘以为腾妃会不会有事?” “腾妃会不会有事,本宫如何得知。总得去问御医。”宛心冷冷道:“但若是皇上刚出宫,她的龙胎就不保,你以为这个责任会归咎在谁身上?” “自然是归咎到左惠妃身上。”毛凝冷蔑的眼神,透着对左惠妃的嫌弃:“她自以为生下二殿下,又笼络住腾妃,便在没有其他顾虑。眼下腾妃的孩子是因为她才会出事,皇上焉能不追究她的责任。再说,左相在朝堂上,也没少逼迫皇上。皇上必然新仇旧恨一并算,绝饶不了左氏。” “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龙胎而已,岂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宛心不以为然:“就算真的出事,用他赌皇上会收拾左氏,是不是也为时过早?” “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早就受不了左氏了。”说道这里,毛凝少不得勾起唇角:“承蒙皇后娘娘的帮衬,臣妾的父亲才能重返朝堂。这些日子,臣妾听父亲的口风,好似皇上已经按耐不住要对左氏动手了。腾妃被拘禁在漓乐宫一个多月,想来皇上什么都理顺了,还是皇后娘娘的计谋好。让左惠妃以为您要收拾的人是腾妃,却借着腾妃的手,将她扳倒……想来左惠妃到死,还犹如梦中呢。” “那也得是你的脑筋好,能帮本宫计算的如此周密。”宛心含笑看着毛凝。 “臣妾哪里有什么功劳,不过是娘娘不嫌弃臣妾这点拙心罢了。”毛凝笑着将茶盏送到皇后手边:“若不是娘娘您宽宏大度,臣妾早就性命不保了。”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宛心总是听她这套说辞,都听腻歪了。“眼下你瞧瞧还能做什么,再拨弄拨弄也好。省的本宫在宫里无趣。” “娘娘放心,很快就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左惠妃了。”毛凝温唇一笑:“想必左惠妃一定会惊喜万分的。” 第245章 轩然之波 >> “皇上出宫有些日子了?”腾芽不记得是走了多久,临窗而立,看着院子里扑簌簌掉落的黄叶,蹙眉问了一句。 冰玉端着吃的进来,笑吟吟的说:“大约有半个月了。不过皇上的信笺倒是隔三差五的送回来,每每都是专人呈送到主子手里。足见皇上对娘娘格外关怀。这是才送进宫的贡果,金秋新鲜采摘的蜜桔、香芒和柚子。内务局的奴才都是挑最新鲜的送来,主子快尝尝吧。” “哎呀,这香芒真的是很香呢。”冰玉禁不住吸了吸鼻子:“才端进来,就满屋子飘香。” “你们喜欢,就拿去分了吧。”腾芽温眸笑道:“左右我也是没有什么胃口。” “腾妃娘娘有孕,胃口这样弱吗?”进来的人是杨嫔,她走上近前才行礼:“臣妾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娘娘养胎吧?” “怎么会呢,你是难得来我这里坐坐。”腾芽吩咐冰玉去倒茶。“正好,这里有才送来的果子,看着都不错。你也尝个新鲜。” “多谢娘娘。”杨嫔笑着拿了一个蜜桔,慢慢的剥了皮,有递给腾妃:“这些蜜桔其实是臣妾帮着内务局挑选,特意送来娘娘宫里的。娘娘快尝尝吧。” “好。”腾芽接过来,掰了一瓣放在嘴里:“果然是精心挑选的,很甜。” “娘娘喜欢,臣妾心高兴。”杨嫔幽幽道:“前一阵子,皇上将娘娘禁足在这漓乐宫,臣妾本来是想过来探望的。无奈皇后娘娘看的严,别说是来探望了,就是让人送些东西也不能。臣妾去求过皇上,请皇上开恩,却被皇上言辞赶回了宫里。成日里,也就只能靠着内务局的差事打发时间。对了,臣妾今天过来,是还有件事情要请示娘娘。” “什么?”腾芽不解的问。 “先前娘娘的提议很好,动用内务局的储存的东西,眼下能用的都用的差不多了。入冬要购置银炭和别的东西,是要如何购置。臣妾怕有些东西储存的多了一时用不上,又怕有些东西购置的少了,到时候要用却不够。说到底,也是臣妾愚钝的缘故,不得不来麻烦娘娘。”杨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这些事情,原本是该去问皇后的。”腾芽蹙眉:“皇后允准你继续操持内务局的事情,你该事事向她交代才是。” “娘娘说的是。并非臣妾不去,而是这几日,皇后娘娘一直称病,不肯见妃嫔。就连臣妾想要去侍疾都不能。唯独毛贵人可以自出自入碧波宫。但臣妾问过她,她只是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没有精神头去管这些事情。所以……”杨嫔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银炭和一些冬日里取暖的东西,也包括蜡烛,灯油之类的,需要多准备一些。衣料什么的,和平时也差不多就是了。毕竟冬日里人都懒懒的,有几套替换的衣裳,就懒得时不时去做。何况眼下,皇上已经出宫了,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一切还是从简。至于冬节要准备的……你可以去问问颂昌,他帮着宫里料理这些事情,想必十分熟悉。且皇上不在宫里,他这时候只怕也是空闲多,正可以帮着你料理。” 杨嫔一听这话,不由得满心欢喜:“娘娘说的是,臣妾居然没有想到。这可太好了,若是颂昌能帮着臣妾打点,指定就不会再出错了。” 腾芽被她这样的欢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娘娘还是要多静心养胎,臣妾就不多打扰了。”杨嫔起身要走,才想起来:“哦,对了,臣妾真是糊涂了。” 她转身往门外喊了一声:“清琉,你赶紧把我绣的肚兜拿进来,看看腾妃娘娘是否喜欢。” 转身她笑眯眯的对腾芽道:“妹妹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名贵东西送给娘娘的孩子,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娘娘若是喜欢,臣妾得空就多做一些给娘娘的孩子预备着。” 清琉捧了东西进来,笑着递给了冰玉:“奴婢还未向腾妃娘娘道贺。恭喜娘娘就要当母亲了。” “免礼,起来吧。”腾芽接过那肚兜一看,不由得惊讶:“才知道原来杨嫔妹妹的手这么巧,这肚兜上的龙鳞绣的真是相当的细腻,一层挨着一层的花纹,看上去金粼粼的,甚是好看呢。” “娘娘喜欢就好。”杨嫔喜滋滋的说:“容后得空,我多绣一些送来。” “你白日里要打点内务局的事情,晚上还是多休息。”腾芽看杨嫔似乎是瘦了不少,不免关心一句。 “不妨事。”杨嫔欢喜的不行:“自从娘娘让臣妾做内务局的事情,臣妾觉得日子过得欢快极了。每一日都安排的满满的。睁开眼睛一直忙到熄灯,好像烦心事一转眼就都不见了。入宫以来,这恐怕是最舒坦的日子了。还得是多亏了娘娘提携。” “宫里的日子本就是冗长无趣的,你能找到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一种缘分。”腾芽看她是真的高兴,自然也就替她高兴。 杨嫔再度行礼,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左惠妃宫里的樱桃急火火的跑进来。 “腾妃娘娘,求您开恩,救救我家二殿下吧,若是二殿下有什么闪失,我家娘娘也活不成了。”樱桃话还没说完,就跪着哭起来。 杨嫔疑惑的不行,皱起眉头问:“樱桃姑娘此言是什么意思啊?好端端的,二殿下怎么用腾妃娘娘操心。不是有神医宁申吗?再说,你这话里话外,怎么有些怪意思?” “奴婢不敢。”樱桃哭的眼睛都肿了:“宁神医自三日前来过一趟漓乐宫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惠妃娘娘着人去查问过宫里所有的宫门,并无一人看见宁神医出宫。凭白的,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踪影,实在是太奇怪了。” 冰玉上前一步,疑惑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莫非你觉得是我家娘娘藏起了宁神医?” “奴婢不敢。”樱桃红着眼睛说:“二殿下用来沐浴的药,马上就要用完了。那药每次都是宁神医根据二殿下的身子,特意调配的,药量和所用的药材,从前是每日调整,如今是每三日调整,总归不能间断。宁神医特意叮嘱,二殿下要一直泡药浴到三周岁,才能将娘胎带来的弱症彻底根除。若是真的断了一日,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你这叫什么话?”杨嫔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脸色绷得很紧。“宁神医不见了踪影,你们只管去找就是。怎么可以凭白的跑来怀疑腾妃娘娘。再说,腾妃娘娘一直很疼爱二殿下,每每从内务局领了好的料子,都是直接让人给二殿下先送去一些。怎么说的好像腾妃会故意伤害二殿下似的,你这话也太没谱了。” “奴婢真的不敢,腾妃娘娘,奴婢求你帮帮惠妃娘娘吧。这宫里若有人能帮惠妃娘娘,想必就只有您了。”樱桃哭的眼睛都红了,样子十分的可怜。她伏跪在腾芽面前,恨不得能把心掏出来给腾芽看。“奴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恳求腾妃娘娘帮一帮惠妃吧。我家娘娘,急的都快要病倒了,这三日,她不吃不睡,一边照顾二殿下,一边不停的寻找宁神医的下落,可终究一无所获。娘娘不许人来打扰腾妃娘娘安胎,是奴婢自己奓着胆子过来的。娘娘要怪要罚,奴婢甘心情愿领受,只是求娘娘帮一帮惠妃吧……” “罢了,你也别哭了。”腾芽被她哭的头皮发麻,少不得劝她一句:“眼下宁申不见踪影,惠妃又焦虑难安,你还是赶紧回轻浪宫伺候着吧。本宫会让人仔细去寻找宁申的下落,未免有什么疏漏,还是让宫里的太医去轻浪宫看看,根据之前宁申调制药浴的方子,研究一下能不能也调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是,腾妃娘娘说的是。”樱桃连连点头,抹去了泪水,努力的挤出微笑:“只要腾妃娘娘肯帮我家娘娘,那二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奴婢先行告退。” “这丫头,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杨嫔不满道:“什么叫只要腾妃娘娘肯帮惠妃,二殿下就一定会平安无事?难不成她的言外之意是,若您不肯帮惠妃,二殿下就必然……” 捂住了自己的嘴,杨嫔面有戚戚,好半天才道:“臣妾这几日,也的确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惠妃娘娘曾经对您做过一些卑劣的事情,却因为纸包不住火,被捅了出来。还说您与惠妃已经彻底翻脸了。如今惠妃宫里出事,矛头直指向您……娘娘,臣妾怎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预兆?宁申那么个大活人,居然会在宫里消失不见了,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且此人的本事还不容小觑。否则怎么可能瞒得住鹰眼。” “是啊。”腾芽点头,转而对冰玉道:“你马上挑几个伶俐的人,让他们去宫里搜寻宁神医的下落。黄桃,你去让小河子把鹰眼喊来。再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宁申不见了。” “是。”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应下。 杨嫔索性在腾妃身边落座,蹙眉道:“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愚钝,就让臣妾在这里陪娘娘吧。” “也好。”腾芽微微点头:“倒是会不会耽误你手头上的事情?” “不会的。”杨嫔饶是一笑:“臣妾素日里就只挂心内务局的事情,少来娘娘身边侍奉。如今碰到事情,臣妾若是还能袖手旁观,岂不是对不住娘娘的栽培和扶持。心中若然有愧,那真就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 “别这么说,本宫让你去内务局打点这些事情,也要你自己聪明伶俐,能应付得来。还是那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腾芽拿起了一个芒果,递到她手里:“左右也是坐着,尝尝鲜吧。” “谢娘娘。”杨嫔对身边的清琉道:“那支刀子来。” 清琉转身去取了剥水果的刀,双手递给杨嫔。 杨嫔在芒果上划了几条印子,像剥桔子一样一般一般的把果皮剥下来,又递到腾妃手边:“娘娘吃吧,臣妾不能食用芒果。若吃了,连上会起疹子,会肿,严重还会呼吸困难。” “哦?”腾芽接过了芒果,皱眉道:“本宫只知道有人吃花生会有敏症,原来吃芒果也会。” “这种果子并不常见,所以很多人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症状。臣妾的家乡,有许多这样的果子,所以臣妾自小就知道自己碰不得这么好的东西。” “那倒是可惜了。”腾芽拿在手里,小口的吃了一些:“味道不错。” 正说着话,冰玉已经返了回来:“公主,人已经派出去了。” “嗯,那就再安心的等等。”腾芽皱眉,心里不断的在想,如果宁申真的被人藏匿在宫中某处,到底什么地方不会被人找到,又不会让人起疑呢? “娘娘,您说宁申会不会被藏在哪个妃嫔的寝宫里了?”杨嫔疑惑的问。 不等腾芽开口,黄桃就领着毛凝走了进来。 “臣妾给腾妃娘娘请安。见过杨嫔娘娘。”毛凝脸色凝重的行礼:“皇后娘娘这几日凤体违和,主要是头疼的厉害。御医说是娘娘素日里操劳过度,又让冷风侵入了脑颅,才会如此。也因为碧桃做错了事情,又是娘娘的亲信,娘娘又急又气又伤心,才会使病情加重。所以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得卧床在宫里休养,避人避风,即便是臣妾入碧波宫伺候,也都是隔着门,陪着娘娘说话,送汤送药的,都有专人掌管。臣妾已经将宁御医不见的事情,禀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此事全权交给左惠妃娘娘和腾妃娘娘负责,她才可安心。” 她进来,就这样噼里啪啦的说了好长一段话,腾芽怎么觉得都是预先准备好的台词。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急着揭穿她,毕竟找到宁申才是最要紧的。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臣妾一定会谨慎去办。”腾芽忧心忡忡的说:“也请毛贵人好好为皇后侍疾,但愿上天垂怜,皇后娘娘早占勿药,安康安泰。” “臣妾一定会谨遵娘娘的吩咐,好好侍奉皇后娘娘的。”毛凝朝腾芽行了个礼:“臣妾告退。” “嗯。”腾芽略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言。 毛凝迈着细碎的步子,慢慢的退了出去。 杨嫔有些不解,看着毛凝的背景久久无言。直到人影从眼前彻底的消失,她才疑惑的问:“先前这位毛贵人一口咬定,是皇后害了她的孩子,怎么转眼之间,她就成了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妃嫔。连丁贵仪都不如她与皇后亲近了。” “你也觉得这人不简单么?”腾芽似笑非笑的问。 “是啊。”杨嫔利落的点头:“不是不简单,是太不简单了。她能让皇后险些背上罪名,又能让皇后欣然接受她的道歉,将她视作心腹,臣妾不信,她会预先和皇后说好,用自己的孩子做筹码,所以,只凭她能轻易摆平皇后的本事,就足以证明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这样的人,若是在宫里得了恩宠,那可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对了。”腾芽不想听见恩宠两个字,于是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宫里藏人,若是藏在妃嫔的寝宫里也未尝不可。若果然如此,你觉得什么人的寝宫,能容纳一个找不到的人?” 这倒是问住了杨嫔。 “臣妾原本有怀疑过……”杨嫔隐晦的看了腾妃一眼,小声说:“抱恙的那一位。但仔细一想,觉得不可能。除非一开始,就打算杀人灭口,否则这么做,对她自己的名誉有损。只是为了挑拨您与惠妃的关系,就拿自己的名誉作为赌注,这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即便是皇上不在宫里,也断然不会有此牺牲。” 说到这里,杨嫔忽然眼前一亮:“腾妃娘娘,臣妾忽然记起,这宫里还有个不曾设防,却未必不是障碍的隐患。” 腾芽略点了一下头:“你是说赵昭华吧。” 杨嫔看着腾妃镇定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看样子,娘娘是早就想到那个人了。亏得臣妾还以为自己聪明,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呢。” “只是偶然想到的。”腾芽微微扬起下颌,蹙眉道:“冰玉,让人去准备辇车,咱们去看看赵昭华。” “是。”冰玉连忙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臣妾陪娘娘一道去。”杨嫔心想,宫里许久没有出过什么事情了。自从腾妃被皇上拘押,后宫里就安静的不得了。眼下,是皇上一出宫,这些人就按耐不住了。加之腾妃有孕,她们谁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些事端。 马车较快,没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后宫偏僻之所。腾芽也是亲眼看见了,才会相信,原来皇上真的舍得给赵昭华一个这样的地方居住。 宫门是虚掩着的,小河子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并不是很大的庭院收拾的干净利落,与别人宫里不同的则是,这里的花不见多,菜却不见少。满眼的蔬菜果实,在这皇宫里出现,倒是别有一番新奇。 “这赵昭华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杨嫔禁不住啧啧:“还别说,她种的黄瓜可是结了不少呢。” “是啊。”腾芽也是点头:“看样子赵昭华是个会做事的人。” “你们怎么进来的?”一个丫头急火火的走上前来,一脸的狐疑:“居然不让人通传。” “大胆。”小河子冷喝一声:“见了腾妃娘娘还不请安,居然胆敢如此无礼,是不想要脑袋了?” “笑话,我管你们来的是什么妃什么娘娘,皇上将这里赐给昭华的时候,已经答允昭华不必拘泥宫里的礼数,且这个地方,也不许旁人私自涉足。”那丫头的厉害的不得了,丝毫没有半点敬畏:“就算是皇上来了,奴婢也是这么说。” “岂有此理,若不教训一二,还真当着宫里没有规矩了。”冰玉卷起袖子就要上前收拾那丫头。 “冰玉。” “泊天。” 腾芽与赵翎兒几乎同时开口。 “泊天,不得无礼。”赵翎兒快步走上前来,朝腾芽行礼:“不知腾妃娘娘驾到,是臣妾不懂得调教侍婢,才会冲撞娘娘。还请娘娘念在她才入宫不久,还未曾熟悉宫中礼数的份上,就宽恕了她吧。” 泊天见赵翎兒行礼,才勉为其难的跟着行礼:“不必给腾妃娘娘请安。” 她那语调,怎么听着都不是好听的。 “罢了。”腾芽原本就不是为了收拾个小婢子来的,故而道:“昭华入宫也有些日子了,本宫是头一回来,你这里倒是风雅。与宫里别处,截然不同。” “这里名为清风阁。是臣妾自己取的。”赵昭华饶是一笑:“娘娘若不嫌弃,请里面做。泊天,去沏茶。” “是。”那丫头身子一拧,转身就去了。 冰玉真是恨不得追上去给她一脚,自从在公主身边伺候,就没见过这么刁钻的婢子。 “腾妃娘娘,杨嫔娘娘,里面请。”赵昭华温和的说。 杨嫔有些受宠若惊:“昭华客气,您的位分远比臣妾高得多,臣妾如何能当得起您一句娘娘。” “无碍的。”赵翎兒温颜一笑:“我这里是宫里的世外桃源,来着皆是客,倒是不那么在意宫中的礼数。两位请宽座。我去摘些自己种的果子来给两位品尝。” “劳烦了。”腾芽微微勾唇,道:“昭华这里别有一番精致,不知道我们可否参观一下?” “自然。”赵翎兒连连点头:“娘娘若不嫌弃,只管随意。” “好。”腾芽冲小河子使了个眼色。 杨嫔也领着婢子往这园子深处走去。 这时候,泊天端着茶盏走到了赵翎兒身边,压低嗓音道:“主子,她们似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可得谨慎应付。” “放心吧。”赵翎兒笑容可掬:“不过是闲来无趣,走动走动,没什么大事。” “那腾妃一看就是老谋深算的样子,岂会这么简单。”泊天鄙夷道:“她想来咱们的地方对主子您不客气,那就别怪奴婢容不得她。” 第246章 人心反复 >> “别生事。”赵翎兒轻轻对她摇了摇头:“皇上能给咱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必被迫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已经是隆恩浩荡了。其余的事情,没什么了不得的。” “是。”泊天点头:“那奴婢去西黄瓜。” “去吧。”赵翎兒松了口气,转身返了回来。 她这一回来才发觉,腾妃和杨嫔都在院子里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难道这就是她们的来意? “主子……”泊天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过来,身上被谁打湿了,一团痕迹特别明显。 “怎么了?”赵翎兒皱眉道:“出什么事情了?” “小厨房里倒着一个人!”泊天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样子好似已经死了。” “什么?”赵翎兒不由得一愣:“死了?是什么人?” “只看见是个男人,满脸满身的血。”泊天脸色发青的说:“奴婢不敢靠近。” 话说到这里,泊天不由得紧张起来:“怨不得一向不登门的妃嫔们忽然驾到,她们肯定就是为了陷害主子,才会这么做。” “别胡言乱语了。”赵翎兒微微皱眉,道:“我这就去禀告腾妃,你随我一起。” “什么?”泊天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咱们不是该把那个人藏起来,或者丢下井里去吗?怎的还要让腾妃找到他?眼下皇上不在宫里,万一有什么事情了,可没有人帮着主子。” “别说了。”赵翎兒打定了主意,皱眉道:“你只管跟着我去就是。” 急匆匆的走到腾妃身前,赵翎兒慌忙的行礼:“娘娘,可否借您的戍卫一用?” “怎么?”腾芽转过身,发现赵翎兒的脸色不大好。“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方才臣妾让泊天去洗些黄瓜切好,拿来给娘娘和杨嫔尝尝,谁料小厨房里倒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泊天因为恐惧,并不敢上前查看。臣妾宫里并没有戍卫,所以想请腾妃娘娘身边的戍卫过去看看。”赵翎兒忧心忡忡的说:“这好好的,怎么会有男子倒在小厨房里。” “黄桃,小河子,你们带几个人过去看看。”腾芽微微蹙眉,对冰玉道:“让杨嫔也过来。” “是。”几个人分头行动,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了确凿的消息。 “娘娘,是宁申。”黄桃走过来的时候,脸色特别沉重。“失血过多,他可能已经……” “啊!”泊天吓得不轻,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冰玉少不得白她一眼,心想,方才不是挺厉害的么,这就吓破胆子了?谁信?指不定就是她做的。 “赶紧把人抬出来,让本宫看看。”腾芽皱眉,有些不相信宁申就这么死了。 “腾妃娘娘不忌讳吗?”杨嫔是听见了那句失血过多,心里有些犯嘀咕。 “无妨。”腾芽微微仰起头,对杨嫔和赵翎兒道:“若觉得不适,你们可以回避。” “不必了。”赵翎兒直言道:“臣妾簇生粗养的,又随皇上上过战场,见惯了这种事情。只是泊天……你先回房吧。” “多谢主子,奴婢告退。”泊天如释重负,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不多时,戍卫将宁申给抬了出来。 尽管杨嫔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差点就呕出来。 腾芽走过去,半蹲在一旁,用手按住了他的脖颈上的大动脉。“他没死,还活着。是用银针封住了穴道,才止住流血。到底是神医。” “那怎么办?”黄桃少不得多问一句:“他还能支撑住吗?” “应该可以。”腾芽略微一想,道:“让人赶紧用马车送他去药庐,请御医过去给他救治。如无意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自然别忘了通知左惠妃,让左惠妃过去盯着,以防止再有别的事端。” “是。”黄桃应下:“那等下奴婢再让马车来接主子。” “好。”腾芽略微点了下头。 人送出去了,赵翎兒的心里还是不安宁:“腾妃娘娘来之前,臣妾确实不知道宫里居然有这么一回事。此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倒在臣妾的小厨房?” “此人失踪了三日。”杨嫔平复了情绪,才慢慢道:“他是左惠妃娘娘身边的御医,宁申。” “臣妾略有耳闻。”赵翎兒更为诧异了:“可是他失踪了,为何会出现在臣妾宫里?三天……臣妾确实是刚知道他在小厨房里,之前并没见过他。臣妾是否要去左惠妃娘娘处,向娘娘解释此事?” “不着急。”腾芽平和的说:“眼下惠妃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还不是追查此事的时候。再者,你既然不知情,也就不必过多担待,事情总会慢慢查清楚的。” “是。”赵翎兒朝腾妃行了个礼:“娘娘有孕在身,还是先去内室歇一会吧。” “也好。”腾芽略微点头:“左右还要等马车来。对了,冰玉,你去让人仔细看看小厨房周围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那么大个人,说被扔进来就扔进来了,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娘娘说得对。”赵翎兒连忙道:“只是臣妾以为,不光是小厨房,别处也要仔细看看。说不定是从哪个角门扔进来的。娘娘既然已经来了,那臣妾就斗胆劳烦娘娘着人细细检查一遍。也省的日后左惠妃娘娘问起,臣妾也不知究竟。” “也好吧。”腾芽冲冰玉点了下头。 “是。”冰玉领着戍卫利落的退了下去。 “你宫里就没有戍卫吗?”腾芽不免有些意外。 “没有。”赵翎兒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原本皇上是指派了戍卫过来的。但臣妾嫌他们在这里,拘束着臣妾。所以就只是让他们晚上过来戍守宫门便是。白日里,有泊天和臣妾就足够了。” “你已经是昭华,身边久只有一个丫头侍奉,也确实不妥。”腾芽想起她还是秦禹时的样子,禁不住一笑。 “多谢娘娘关怀,只是人多了,臣妾的心反而不安宁。”赵翎兒有些疑惑的看着腾芽,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样子十分的不自信。“娘娘是在看什么?” “看着你如今的模样,想起初次见到你时,你一身男装的样子,当真是觉得眼拙。分明就是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居然可以扮成那么俊逸的男子。有趣极了。”腾芽看着她,微微勾唇。 “腾妃娘娘还记得呢。”赵翎兒有些尴尬的笑了。 杨嫔不免好奇:“赵昭华可以模仿男子的嗓音说话吗?臣妾倒是没听过。且赵昭华方才说陪同皇上上过战场,又在宫里救过腾妃娘娘和佳音公主,想必昭华的功夫不错吧?” 赵翎兒有些尴尬的说:“我是随江湖卖艺的母亲长大的。母亲最擅长就是口技。所以会模仿人或者动物的声音。至于功夫,不过是走街串巷学到的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公主,鹰眼过来了。”冰玉快步走上前来,温和的说。 “让他进来。”腾芽收拾了脸色,蹙眉看着走进来的鹰眼。“人你也该看见了吧?” 鹰眼连忙行礼:“都是属下不好,未曾尽心管制好宫中安危,才会出这样的事情。索性宁申保全了性命,否则属下岂不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也对不住左惠妃娘娘与二殿下。” “这时候不是让你来告罪的。”腾芽的语气微微有些严肃:“这件事情往大了说,已经危及到二殿下的安危,不得布查清楚。且人是在这里找到的,而赵昭华宫里的戍卫也没有,倘若行凶的凶手还藏匿在此处,亦或者是行凶的过程中被赵昭华撞见,后果有多严重,你可曾想过?” “属下未及细想便觉得不妥。属下这就安排戍卫在赵昭华的寝宫附近严加守护。另外,属下斗胆恳求赵昭华允准,彻底将此处搜查一遍,以免留下什么隐患。”鹰眼拱手,一脸的严肃。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求皇上恩典,遣走本该守护在宫里的戍卫。否则料想行凶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将人送来这里。一切就按腾妃娘娘的意思去办,也劳烦鹰眼大人了。”赵翎兒十分的明白,这次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嫁祸她。但好在腾妃受过她的恩惠,并未往这个方面去说。一开始就把她当做受害者来定论,倒是避免了不少是非。 “本宫的人已经在四处查找,你也去看看吧。”腾芽对鹰眼使了个眼色。 “属下明白。”鹰眼利落的退去。 这一查,就是好半天的功夫。 泊天已经端了热茶上来,可无论如何不敢再去小厨房里洗切黄瓜。 看她的脸色,苍白的有点吓人,冰玉才信她是真的给吓着了。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她。 好半天,鹰眼才过来复命,脸色有些不自然。“回禀腾妃娘娘,经过属下细心检查,发现后院东南角门,别人撬烂了铜锁。锁链虽然安上了,但是实际锁已经不顶用了。想必宁申就是从这里被送进来的。除此之外,宫里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别的痕迹。小厨房里的血迹,也多半是滴落,并不多,料想这里并不是凶手下手的地方。属下来之前,见过宁申,他身上的伤多事钝器击打造成的。想来下手的地方,应该会留下许多血迹,倒是不难查找,除非已经有人将那些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那就让人仔细去找找。”腾芽皱眉:“先前满宫搜查宁申的踪迹,不得见,如今要搜的,是不会动的血迹,希望不会再一无所获了。等到查清楚,一并去回禀左惠妃。” “属下遵命。”鹰眼吩咐了人来此处戍守,才急忙退下。 而这个时候,黄桃也领着马车返回来。“主子,御医已经为宁申诊治,亏的是他在昏迷之前,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减少出血,否则恐怕是华佗在世也没用了。御医还说,这伤虽然不足以要他的命,可是他的双腿双手被人割伤了筋,难保不会落下残疾。” “什么?”赵翎兒不由得一惊:“要杀一个人,一刀就能解决了。何苦要如此残忍?用力气割断手筋脚筋,再用钝器击打……这哪里是杀人,这分明是泄愤。可宁申不过是御医罢了,怎么会引起这样大的仇恨?”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说不定是有人不敢动他的主人,就只有拿他出气了。”泊天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 “不许胡说。”赵翎兒忙不迭瞪了她一眼:“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主子息怒,奴婢一时嘴快,还请主子莫要怪罪。”泊天尴尬的挠了下头。 “虽然是随口的一句话,但也未尝不是道理。”杨嫔掂量了掂量,道:“如果宁申真的出事,恐怕这事情就不单单是御医被谋害这么简单了。” “是啊。”腾芽也赞同这个说法。 “主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黄桃谨慎的问。 “也好。”腾芽就着她的手起身:“就去看看吧。” “臣妾随娘娘一道去。”杨嫔也跟着起身。 “臣妾恭送腾妃娘娘。”赵昭华行礼道:“改日臣妾再去漓乐宫给娘娘请安。” 腾芽赶过去的时候,左惠妃正从药庐出来。 “妹妹来了。”她快步迎上前,有些担忧的说:“这件事情惊动了妹妹,实在并非本宫所愿。是樱桃不懂事,本宫已经训斥过她了。只是妹妹如何知晓宁申会在赵昭华处?” “赵昭华入宫之后,深居简出,宫中戍卫只在夜里才会戍守,且又偏僻,便于隐藏。”腾芽就着黄桃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慢慢说:“鹰眼已经核查过,那里应该不是宁申被殴打的地方,我也吩咐他继续查找可疑之处。找到地方,说不定就能查到线索。这件事情必须弄清楚。” “是。”左清清点头,有些抱歉的说:“妹妹有孕,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当真是愧对妹妹。” “别这么说。”腾芽看她的脸色还不见好,不免担心:“宁申还没有苏醒吗?” “还没有。”左清清忧心不已:“今日原本该换药方,重新配药,以便明日使用。可是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且他自己伤的这么重,醒了之后,能不能振作起来为珺儿配药还是个问题,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为珺儿诊脉……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杨嫔看左惠妃焦虑不已,但却急着要走,想必是有别的法子,便一直没吭气。 “对了,妹妹进去看看宁申吧。”左清清往远处看了好几眼:“这个时候了,我得回去看看珺儿。” “好。”腾芽点头:“姐姐慢走。” 左清清勉强的挤出笑容来,随后一声轻叹,快步离开了。 “似乎左惠妃娘娘已经有了办法,娘娘不必太过担忧。”杨嫔待她走后,才在腾芽耳边轻轻一句。 “何以见得?”腾芽侧首与她对视一眼。 “宁申还没苏醒,左惠妃娘娘就急着离开了,离开便也罢,她的近婢都跟着一并去了,没有留下任何人在药庐看顾。想来是她并不急着知道宁申苏醒的消息。否则,她就一定会留下人在这里寸步不离的守着。”杨嫔压低了嗓音,轻轻道:“都知道二殿下对左惠妃娘娘来说有多要紧,左家能找一个宁申入宫,想必就能找第二个。左相可算是这朝堂上最有权势的官了,这事情,或许对左家来说根本就不算难。” “你说的也是。”腾芽温眸一笑:“左家怎么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郎中身上。” “如此说来,这宁申就可怜了。”杨嫔禁不住啧啧:“他若是能好起来,兴许还有指望,可若是好不了,一颗被遗弃的棋子,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臣妾偶然料中……接下来马上就会有人接替他,来左惠妃身边侍奉。” 腾芽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杨嫔见她不再开口,也就不继续说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药庐。 “给腾妃娘娘请安,给杨嫔娘娘请安。”里面的御医恭敬的行礼。 “免了。”腾芽径直走到床边,问:“宁申如何?” “回娘娘的话,手筋脚筋都受到损伤,头颅也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着实不知道伤情到底有多重,须得要等到他醒过来,才能见分晓。” 腾芽蹙眉走上前去,对一旁正在给宁申包扎的内侍道:“打开手腕上的白纱,让本宫可以看清楚伤口。” “是。”内侍监利落的照办。 只看了一眼,腾芽便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包上吧。” “娘娘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还是早些回宫吧。”杨嫔在一旁劝道。 “也好。”腾芽叹了口气,对御医道:“他毕竟是个了不起的郎中,你们好好给治吧。” “是。”御医恭敬的伏地:“恭送两位娘娘。” “忙活了这半天,你也累了。”腾芽皱眉:“你还有内务局的事情要处理,就先去吧。” “是。”杨嫔恭敬道:“臣妾改日再来陪娘娘说话。” 上了马车,腾芽便对黄桃道:“等下让鹰眼过来一趟,我有要紧的事情吩咐他去做。” “是。”黄桃答应着,心里又不免疑惑。“主子,您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了?” 冰玉听了这话,不禁奇怪:“这事情难道不是与碧波宫有关?” “兴许有关,但未必只是碧波宫。”腾芽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才道:“所以要等鹰眼彻查之后,才能明白。” 再不多说什么了,回去之后,腾芽见了鹰眼,吩咐了几句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真好,夜幕时分,她才饱饱的睡醒。 而鹰眼早就恭候在房门外,预备回禀所见。 腾芽洗了把脸,喝了口茶,才觉得醒过身来:“行了,让鹰眼进来吧。” “是。”黄桃转身将鹰眼唤进来。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腾芽看着碟子里的糕点,温和的问。 “左惠妃娘娘宫里,的确接了一人入宫。且就在左惠妃娘娘从药庐回宫之后。”鹰眼确定的说:“且那人已经安顿在了左惠妃娘娘的寝宫宽住。” “嗯。”腾芽平和的说:“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另外娘娘让属下去查的地点,搜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有查到。属下以为,极有可能是发生在某位妃嫔的寝宫。既然不是赵昭华的,那便可能是旁人的。属下没有搜查令,不敢贸然行动。”鹰眼有些为难的说。 “无妨,我已经有数了。”腾芽幽幽叹气:“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请娘娘吩咐。”鹰眼恭敬的垂下头去。 “你让人守着药庐,若我没有猜错,今晚一定会有人杀宁申灭口。”腾芽稀松平常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冰玉却被吓得捂住了口鼻。 “你先去吧。”腾芽对鹰眼点头示意。 鹰眼拱手,便退了出去。 黄桃有些话要和他说,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公主。”冰玉这时候才敢问:“你是说有人要杀宁申灭口?这是为何?” “只看那人出手如此狠戾,便猜到他是不预备留活口的。我看了那人的刀格外精准,的确是能挑断手筋。奇怪就在于当时宁申居然转动了手,拧了筋。说明他预料到了会有危险。如若不然,他的手脚都不能动了,怎么可以为自己施针止血。这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只是皇后害他,为挑拨我与惠妃的关系,是不会让宁申有机会反抗的。这事情却像是另有人所为。” 冰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奴婢只怕眼下是冲着宁申,可随后风头一转,保不齐就是冲着公主您了。无论这个是谁,都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公主,眼下皇上不在宫里,咱们该如何是好?” “皇上不在宫里才好。办事情就不必束手束脚。皇上在宫里反而不好。”腾芽微微一笑:“饿了,去准备点吃的吧。” “是。”冰玉忧心忡忡的退了下去。 她走后,腾芽才将鬓边的簪子拔了下来,黑缎泄地。“世态炎凉,人心反复,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第247章 留书害人 >> “你做什么?” 男子威严而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樱桃手里的药汤都洒了。 她转脸,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生气:“是鹰眼啊,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在这里吓人!” 捂了捂心口,樱桃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我还当是谁呢!”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做什么?”鹰眼双目微直,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樱桃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只是轻微勾唇:“左惠妃娘娘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宁神医,他不是还没醒嘛,我就先给他喂点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御医已经给他开过方子,也有人喂他喝过药了。”鹰眼皱眉道:“这才多一会的功夫,怎么又喂?” 樱桃显出了无奈之色:“没办法呀,明天晚上,二殿下就得换药沐浴了。宁神医若还是不能醒转,那奴婢当真是无法向惠妃娘娘交代。所以就又熬了一些,希望能有用吧。” “姑娘还真是有心了。”鹰眼的脸色稍微缓解一些,没那么严肃。“只是这三更半夜的,你端药过来,倒是吓我一跳。” “为什么这么说?”樱桃有些不解的说:“本来照顾宁神医,就是奴婢的职责。下午的时候,只是因为惠妃娘娘六神无主,奴婢才不能擅自离开。须得要陪伴在惠妃娘娘身边才可。这时候,娘娘已经睡下了,奴婢总不好再不管宁神医这边的事情。毕竟药庐这边都是內侍,哪里有奴婢照料的细致。” 说话的同时,樱桃轻轻舀了一勺汤药,缓缓的往宁申的嘴边送去。 “你给他喝的什么药?”鹰眼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还不是御医开的那些。”樱桃的药就这么送进了宁申的嘴唇。可是宁申没有吞咽,药基本顺着唇瓣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看样子他是吃不进了。不如先放着吧。”鹰眼饶是叹气:“他伤的虽然不轻,但好在他身体不差,如今伤口都处理好了,也服用过汤药,明日必然会醒的。” 樱桃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吧。但是药既然都端来了,也不好浪费,多少还是让她吃一些吧。” “我来帮你。”鹰眼走上前去,拿起了药碗。“你掰开他的嘴,我把药给他灌进去。” “也好。”樱桃点了下头,自己坐在床头,把宁申的头抬起来一些,垫好了垫子。随后才慢慢捏开了他的嘴。“来吧,慢点让他喝。”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药碗掉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你怎么……” 鹰眼有些尴尬的笑了下:“真是抱歉了,手滑没拿住。” 樱桃与他对视的一瞬间,顿时心口一紧。他的眼神,分明什么都看穿了。他没有说穿,兴许就是不想让她太难堪。这么想着,她心跳的很快,顺势站起了身子:“罢了罢了,反正他也不愿意喝的。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这里明日再让人来打扫吧。” “好,那我就不送了。”鹰眼纹丝不动的看着她离开,末了才让人进来。 “去捡起地上的碎片,保留些药汤送去漓乐宫。”鹰眼的语气十分的冷。 “是。”那人立即照办,不多时东西就送了过去。 樱桃返回来的时候,有些心慌。她快步走进了内室,急切的关上了门。 “如何了?”左清清默不作声的问。 “奴婢失手了。”樱桃连忙跪下,脸色隐隐的不好。“都是奴婢不好,为谨慎防范鹰眼。才会让他打翻了汤药,救了宁申的命。” “你是说,鹰眼在药庐?”左清清沉眸问。 “是。”樱桃有些不满的说:“奴婢也给吓了一跳,正要喂药,他就从身后出现了。说来也是奇怪,并未听说他和宁申有什么叫轻,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宁申身边……” “呵呵。”左清清笑了笑:“你再想想这是为什么。” “啊!”樱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主子,您是说,腾妃让他在那里候着?也就是说,腾妃娘娘已经预计到咱们会去……” “是啊。”左清清饶是叹了口气:“腾妃聪慧,非你我能及。想来这后宫里的女子,都不如她这么聪明。” “那怎么办?腾妃会不会禀明皇后?”樱桃急的额头上直冒冷汗。 “她不会。”左清清肯定道:“她若是会,今晚鹰眼就该直接扭送你去刑房了,而不是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手法,阻止你杀宁申。腾妃到底对我不错,也实在是善良。” “主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樱桃有些害怕:“宁申若是活着,岂不是……” “别说了。”左清清幽幽叹气:“事已至此,明天一早,我去见腾妃。” “是。”樱桃不再多言,起身走到床铺边,替惠妃整理好了床铺,随后便轻声的退了出去。 左清清走到梳妆镜前,一样一样的摘下自己身上佩戴的饰物。簪子、耳环、镯子,指环,每一样,都放在素日里摆放的位置,丝毫不马虎。用梳子轻轻梳顺了发丝,她上床就寝,这夜晚静谧万分,却只怕是难以入眠了。 翌日清早,颂丰就传来了皇后的口谕,请各宫前往碧波宫请安。 腾芽早早就收拾利索,抵达碧波宫的时候,也就只有毛贵人和丁贵仪到了。 “臣妾拜见腾妃娘娘。”两人齐齐向腾芽行礼。 腾芽温眸一笑:“免礼,都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无需如此。” 丁贵仪笑着说:“许久不见腾妃娘娘,娘娘的气色好极了。都说孕中辛苦,必损容貌。臣妾倒觉得娘娘光彩照人,更胜从前。” “丁姐姐嘴甜话美,本宫听了便喜欢。”腾芽饶是一笑,目光却落在了毛贵人身上:“倒是毛贵人,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身子可调养的如何了?” “多谢腾妃娘娘关怀,臣妾原本就是粗鄙之人,哪里有那么娇弱,已经好利索了。”毛凝的脸上,是得体的笑容。不谄媚,也不过多谦卑,恰到好处。 “那就好了。”腾芽刚要落座,就听见内侍监通传,左惠妃娘娘驾到。 于是三人又朝左清清行礼。 “妹妹来的好早。”左清清温眸笑道:“原本就想去妹妹宫里坐坐,没想到在皇后娘娘这里遇上。昨日的事情,还要多谢妹妹费心。” “说到底我也没帮上姐姐的忙,何谈言谢。”腾芽柔和的笑起来。 妃嫔们陆续的进殿,行礼问安的好不热闹,根本就不容的好好说话。 左清清也只能沉稳坐着,耐着性子等待时机。 妃嫔差不多到齐的时候,宛心才姗姗而来,一身芙蓉倾城的凤裙,尽显皇后雍容华贵的姿态。 所有人都起身参拜,宛心仰着头,落座凤椅,才温眸朗笑:“诸位姐妹不必多礼,都坐吧。尤其是腾妃,你有孕在身,就别动辄站起来行礼的,养胎最紧要,皇上与本宫都希望你能顺利的诞下麟儿,为邻国开枝散叶。” “承皇后娘娘贵言,臣妾也希望如此。”腾芽的笑容甜美,让人看着有一种亲和力。眼眸也不显出什么,着实让人猜不透。 “本宫病了这几日,听闻宫里出了点事。”腾芽的目光最先落在左清清脸上。她神色略显凝重,语气充满了关心:“说是宁申被人刺杀,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手脚都不能动,且还未苏醒,是真的么?” 左清清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虽在病中,依然洞若观火。” “是什么人所为,可查清了?”宛心不解的问。 “并没有。”左清清同样沉稳的说:“这事情暂且还没查出眉目。” “那子珺的身子如何?”宛心显出了担忧:“本宫听闻他日日都要泡药浴才能强筋壮骨,且这药浴都是宁申所准备,是吗?” “确有其事。”左清清叹了口气:“宁申三日前不见,臣妾让人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所以就让人回禀了母家,请父亲想法子,看能否在宫外找找。不想父亲倒是没能找到宁申,却找到了宁申的同门师姐。所以父亲便紧着将人送进了宫来,臣妾一定安顿她在宫里住着。想来有她在,珺儿能暂且平安。” 宛心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叹了才道:“果然还是珺儿有福气。左相能如此尽心为皇嗣筹谋,真不愧是邻国的中流砥柱,若是皇上知晓此事,也必然会赞誉左相的忠心。要不怎么说,还是惠妃妹妹最有福气。” “皇后娘娘谬赞了。这事情往大了说,父亲是为国尽忠,可往私了说,父亲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女儿,为自己的外孙着想,人伦而已,谈不上尽忠。”左清清微微挑眉:“只是宁申的事情,臣妾确实没有料到,着实震惊不已。” “对了。”宛心侧过脸去,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腾芽,问道:“听说宁申是腾妃找到的?腾妃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腾芽就知道宛心的病忽然好了,绝非偶然。“回皇后娘娘的话,昨日杨嫔去臣妾宫里做客,聊的正欢,却知道了宁申出事。听闻宫里能找的地方,左惠妃娘娘都找遍了。唯一没有查找的,就只有赵昭华的寝宫。那里有些偏僻不说,且赵昭华喜欢安静,戍卫白日里都不必戍守,若要藏匿个活人,十分容易。且赵昭华又不怎么涉足后宫,对后宫的事情知之甚少,即便是藏匿的人被她发觉了,也未必会深究,到底是对为祸之人有利的。” “要不怎么说腾妃聪慧呢,凡事一猜就中。”宛心笑看着腾芽:“人果然还是让腾妃给找出来了。” 左清清禁不住轻咳一声,拿卷子拭了拭唇瓣,才开口:“臣妾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幸亏是腾妃妹妹给弄清楚了。否则,宁申若死在了赵昭华的寝宫,势必要说不清楚了。若是臣妾与赵昭华生出什么误会嫌隙,也就罢了,可若是她被冠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臣妾怎么对得起皇上,白白的害了赵昭华。” “惠妃这么说,便是觉得这件事情与赵昭华无关了?”宛心不解的看着她。 “必然是与赵昭华无关的。”左清清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若果然是赵昭华所为,她的伸手完全可以灭口,再扔进井里,不至于会让人搜出活口来。料想行凶的人兴许是头一回,连手筋脚筋有没有挑断都没察觉,还留下活口……这就好办多了,等宁申醒过来,必然可以口述事实,真相自然就能公之于众。” “这倒是。”宛心略点了下头:“赵昭华在宫中救过腾妃和佳音,身手不凡是许多人都见过的。何况,本宫听闻她也曾经过皇上,所以一入宫就别册封为昭华,也是她的福分。只是,那宁申什么时候才会醒?” 鹰眼快步走了进来,黑着脸,声音略沉:“宁申怕是醒不了了,鹰眼失职,特意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说话的同时,鹰眼跪地行礼:“属下未能好好保护宁申,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腾芽眉心一紧,疑惑的看着鹰眼:“宁申是怎么死的?” “嚼舌自尽。”鹰眼如实的说:“在此之前,他醒来对属下说想要一碗粥来喝。还说要了一盆清水着人来替他梳洗。没想到梳洗过后,他用过粥,便自尽了。” “兴许是他承受不住自己身子变成这样子的打击,才会做傻事。”左清清红了眼眶,禁不住垂泪:“若非他的医术高明,臣妾恐怕根本就不能顺利诞下子珺。子珺早产,若不是有宁申,他也未必能平安……都怪臣妾一时疏忽,未能保全宁申,才会让他遭这样的罪,就这么含恨而去。可怜他一身的医术,也要随着他长眠地下了。” 越说越伤心,左清清的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落。 “主子,您别难过了,身子要紧。”樱桃连忙递了绢子给她拭去泪水。 “世事无常,惠妃,你也别难受了。左右现下还有人照顾子珺,你自己的身子也要当心。”宛心锁着眉头,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几句。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左清清哭腔道:“还请皇后娘娘允准,让臣妾追查此事,必得要给宁申一个交代,还他公道,臣妾这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也是应当的。”宛心略点了下头。“腾妃如何看此事?” 腾芽与宛心对视一眼,才徐徐的说:“宁申……自入宫以来,一直为惠妃姐姐和二殿下尽心,后被皇上提拔为太医院院判,也确实不易。如今他这么年轻就这样故去,实在可惜,倒是该还他一个公道。” “启禀皇后娘娘。”鹰眼有些不情愿,但仍然还是开了口:“属下还有一样东西要呈于娘娘。” 听得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挣扎的。 腾芽不免奇怪,鹰眼是被什么困扰成这样。 “是什么?”宛心疑惑不已。 鹰眼已经将东西呈于颂丰。 颂丰双手递了上去。 宛心接过那东西,不由得一愣。那是一块皱皱巴巴的布,布上面,是鲜红的血迹所书,却歪七扭八的字迹。她飞快的看完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确有此事吗?” 这话是在问谁?妃嫔们一时都疑惑不已。 “惠妃、腾妃、丁贵仪、杨嫔、毛贵人你们留下。”宛心微微沉眸:“其余人可以先回宫了。” 留下的,都是眼下在宫里有些地位的妃嫔。那些不得宠的,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宛心的脸色有些不好,皱眉唤了左惠妃上前:“你来看看这里写的什么,再告诉本宫是不是真的。” 左清清疑惑的上前,走到皇后身边拿起了那块布。“皇后娘娘,这根本是无稽之谈,臣妾断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是么?”宛心的语气充满了疑问:“本宫怎么就不敢相信你的话呢。腾妃,你也过来看看,哦,不,来,黄桃,你给腾妃拿过去。让腾妃坐着看。” “是。”黄桃快步上前,从左惠妃手里接过了布,转身交给腾芽:“主子请过目。” 腾芽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眉心微微蹙紧:“这上面说,左惠妃娘娘让宁申做了许多有违初衷的事情,比如对臣妾下避子药,又对毛贵人的龙胎下毒手,此番的事情,居然是左惠妃让他设法使赵昭华不能有孕,他不甘愿,才会在宫里藏匿。却遭到追杀灭口……还说自知有罪,宁愿以死谢罪也要揭穿左惠妃的阴谋……” “皇后娘娘,此乃污蔑之言。”左清清皱眉道:“臣妾从来就没有做过以上的事情,何况臣妾一直待宁申不薄,他没有必要这样撅害臣妾。且他的手筋脚筋都被割断了,他怎么可能用血写下这样的认罪书?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毛凝一脸恐惧的看着左惠妃,身子不禁颤抖起来:“臣妾从来都没有对惠妃娘娘不敬,娘娘为何要害臣妾的孩子?还要让臣妾误会此乃皇后娘娘所为,几乎毁了娘娘清誉。臣妾卑微,根本就不值得左惠妃娘娘这般陷害,您若想要臣妾的命,只管拿去,为什么要害死臣妾的女儿?惠妃娘娘,您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呢?” “你稍安勿躁。”左清清冷厉的眸子,像刀子一样划过毛凝的脸:“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只凭这样一块破布,你就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指着本宫,岂不是可笑吗?” 宛心略微点头:“左惠妃所言不错,光凭这一封血书,的确不能证明就是左惠妃所为。可本宫实在想不通,宁申是左家选进宫的人,也一直对左惠妃你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诬陷你?若他真的别有居心,只管不对子珺尽心,便是对你最好的报复,何苦如此呢?” “皇后娘娘这话,是在疑心臣妾吗?”左清清不免生气:“他为何这么做,那就要为他了,臣妾如何能知晓。” “腾妃,你怎么看?”宛心不理会左清清的愤怒,只管扭过脸来,看着从容平和的腾芽。 “皇后娘娘能否容臣妾问鹰眼几句话?”腾芽仰起头看着宛心,得到许可才与鹰眼互睨一眼,道:“鹰眼,这布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回腾妃娘娘,发现宁申自尽,属下便赶紧让御医进来查看。是御医在宁申的手心里发现,才让属下给扯了出来。当时宁申握在掌心里特别用力,布都攥皱了。这块布,是他自己衣裳上的。” “这怎么可能?”左清清自然不信:“他的手筋都断了,如何能用力?” “是惠妃娘娘有所不知。”鹰眼皱眉道:“宁申的右手在被割断手筋的时候转动过,所以下刀的位置有所偏差,他的右手还是可以用力的。这也是他为何没有死的缘故,凶手离开后,他曾经用右手取针,为自己止血,才得以熬到被腾妃娘娘找到,获救。” “原来如此。”宛心恍然大悟:“也是他自己又心性,能撑住,否则这件事怕是真的难办了。” “呵呵。”左清清干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怕是认定臣妾就是凶手喽?” “本宫也不希望你是凶手,但宁申的遗书是众目睽睽下获得,是被他自己攥在手心里紧紧的。且他是嚼舌自尽,总不能是有人逼着他咬断自己的舌头吧?何况鹰眼还在那里,若有人潜进去,他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宛心看着鹰眼,似乎是想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回禀皇后娘娘,属下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人走近宁申身边。就算是御医为他诊治,内侍监服侍他服药喝粥,也并非只有一人,均可以互相作证,绝对没有加害他的行为,更别说逼着他嚼舌自尽了。”这也是鹰眼的为难之处。 他不想交出这封遗书也是不行,毕竟那么多人看着。 “如此,本宫就只能将左惠妃先送去大理寺了。”宛心沉痛道:“皇上不在宫里,居然生出这样的事端。左惠妃,你是妃嫔之首,你这个样子,让本宫心痛不已,更不知如何自处。无论你是否清白,都要看大理寺的审查结果,本宫希望你还是安分一些为好,不要再惹事。权当是,为子珺思量。” “……”左清清原本还想要分辩两句,可皇后用子珺结尾,她还能说出什么来?这件事发生的太过仓促,宁申为何要这样陷害她?这真的是宁申的意思,还是另有旁人? “都散了吧。”宛心冷冷道:“没有一日安宁,本宫的头又痛了。” 第248章 为决裂战 >> “皇后娘娘开恩啊……皇后娘娘开恩……” 樱桃杨桃早就吓坏了,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宛心起身,目光扫过左清清的脸,深吸一口气才道:“子珺年幼,皇上又不在宫中。本宫身子不济,怕也是难替你担待。你的孩子要交给谁,你自己决定。” 左清清听她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愿意担待子珺的安危,心里更添了几分畏惧。“臣妾母子能在宫中安稳度日,自然是要仰仗皇上与皇后的福泽庇护。如今皇上不在宫里,臣妾又被人冤枉不幸深陷泥潭,能仰仗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您了。只是您凤体违和,臣妾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盼着娘娘择一位细心之人,替臣妾担待此事。” 心里有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子珺交给皇后的人,且还是对皇后相当重要的人。否则子珺是难以躲过厄运。在她还不能摆脱这件事情带来的恶果之前,子珺必须安全。 “这就难办了。”宛心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蹙眉道:“按说这宫里位分最高的便是你与腾妃了。只是腾妃如今有孕,安胎最为要紧,自然是无力帮你担待此事。随后丁贵仪要照顾佳音,毛贵人又骤然失子,那不若……杨嫔,你来替左惠妃照顾子珺如何?” 杨嫔着实没想到皇后会有这个念头,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启禀皇后娘娘,臣妾从未生育过,根本就不懂如何照顾年幼的孩子。何况臣妾承蒙皇后娘娘与腾妃娘娘信任,每日忙碌于料理内务局的琐碎事情,力有不逮,怕不能事事周到的照料好二殿下,还望皇后娘娘三思。” “也不用你特别去做什么。左右子珺有乳母和宫人伺候。念在子珺年幼,就不必挪出茵浮宫了,你素日里过去看看也就是了。需要什么,只管来告诉本宫。”宛心揉了揉脑仁,叹气道:“本宫实在是头疼的厉害,没有精神再说了。左惠妃的事情就让大理寺好好彻查便是。” “皇后娘娘……”杨嫔还想要婉拒,可是皇后早就着雪桃的手转身离开了。 “左惠妃娘娘。”杨嫔醒过神,连忙朝左惠妃行礼:“并非臣妾不愿意担待此事,实在是臣妾没有这样的本事能确保二殿下的安危。还请娘娘将二殿下另托旁人,若要臣妾强行担待,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左清清也根本就不相信杨嫔能照顾的好子珺,却也无计可施。“你的无奈,本宫的担忧,都不是自己能操纵的。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子珺的安危你自然不必担待,但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决定了,不担待也得担待。” 她侧首,唤了樱桃和杨桃过来:“你们都别哭了,好好的帮着杨嫔照顾子珺。子珺是本宫的命,若她有事,本宫活着也没意义,可听明白了?” 樱桃含着泪,连连点头:“就让奴婢陪着娘娘去大理寺吧,让杨桃好好照顾珺殿下。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奉在侧。” “傻丫头,你好好照顾珺儿,别陪在我身边要紧。”左清清冲她使了个眼色,意在告诉他一定要求父亲帮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子珺。支撑到她能走出困境。“你若不放心,随意挑两个粗婢陪我去便是。” “是。”樱桃含着泪点了下头。 这边腾芽就着黄桃和冰玉的手慢慢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主子,您为何不去求腾妃帮衬?”樱桃急的不行:“但凡这宫里还能有在皇后威势下,保全二殿下的人,恐怕就要数腾妃了。若是腾妃真的见死不救,那二殿下和娘娘就都危险了。” “我已经给腾妃妹妹添了许多麻烦,她如今身怀有孕,自保为上,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再说,宫里那些传言你并非没有听见,你能听见,腾妃也能听见,我终究是害过她,宁申也是,她选择不置一词,而非落井下石,我已经很感激了。” 樱桃动了动唇,才微微颔首:“是啊,您没有说过一句怀疑腾妃娘娘话,腾妃娘娘也根本就没有半句责备之言。” “已经很好了。”左清清微微一笑。 颂丰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左惠妃娘娘,您请。” 左清清扫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戍卫,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准备押送我去大理寺吗?” “奴才不敢。左惠妃娘娘您是这后宫里最显赫的妃子,奴才只是奉命办事,还请娘娘恕罪。”颂丰略显恭敬道:“娘娘请吧,马车就在宫门外等着送您去大理寺呢。” “劳烦了。”左清清知道皇后会出手,却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一次这么聪明,掠过了腾妃冲着她来。她是从中谋算,却不料最终也只能任人鱼肉。但愿父亲能出手护住子珺,只要子珺无事,她死又何妨。 直到回了漓乐宫,黄桃才敢开口。“主子,今天的事情,明显是皇后冲着左惠妃去的。为何从头到尾,您都没有替左惠妃娘娘求一句情?莫非您真的相信左惠妃连同宁申,谋害您的事情?” “左惠妃的确连同宁申算计过我。”腾芽落座,随意的说。 “什么?那血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冰玉大为震惊:“可是左惠妃娘娘一直待您很好,难道就是为了对抗皇后,才会出此下策?可是她也是真的救过娘娘您……” 心口翻滚着什么,冰玉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为什么这里就没有一点真情在,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嘛?” “未必。”腾芽喝了一口梅子茶,淡淡一笑:“我不开口,是因为我知道皇后心意已定,左惠妃是一定会被送去大理寺的。即便我求情,皇后也不会宽容,反而会让她觉得我对左惠妃仍有情分在,再指责我个包庇纵容的。倒不如我什么都不说,让她摸不透我的心思。只要她看不出我在想什么,我就有机会出其不意,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公主,您的意思是说,您还是愿意帮左惠妃的?”冰玉有些糊涂了。 “其实左惠妃已经对我说明了当日的所为,也说出了皇后拉拢她,对我下手的事情。现在看来,是皇后蒙骗了她,打从一开始,皇后要对付的就是她而并非我。”腾芽微微蹙眉,脸色一沉:“皇后之所以不敢现在对我动手,并不是因为我有孕,皇上对我的恩宠。而是……皇上如今不在宫里,若我有半点闪失,裕王从安城攻进皇城,也用不了几日就能摘下她的脑袋。” “不错。”冰玉沉着点头:“若皇后敢这样对公主,裕王殿下绝饶不了她。” “可是左惠妃的处境却不一样。”黄桃绷着脸,语气沉重的说:“皇上大有收拾左氏的心思。皇后如果在宫中找到左惠妃任何罪证,就可以大肆宣扬,甚至不惜捅到大理寺去。如此一来,左惠妃即便不死,也是活罪难逃。既不能和左相内外呼应,又无力保全二殿下的安危,皇后怎么算都是赢。” “是啊。”腾芽禁不住想起子珺的脸,那么圆嘟嘟胖乎乎的可爱模样。“皇后是不会让任何人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争夺储君之位。她一直都不得皇上的恩宠,于是会把权势看的尤为重要。加之,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她的子墨,为子墨扫清障碍,就成了唯一支撑她在宫里活下去的理由。想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冰玉一点也不替皇后惋惜。“害人不会有好报的。何况是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只是这样看,倒是为难了杨嫔。”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腾芽饶是叹气:“其实皇上的后宫,妃嫔凋零的厉害。虽然册封了赵昭华和毛贵人,可当无法与当日的溪夫人和尤昭仪抗衡。新晋的妃嫔,皇上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就出宫去了。皇后和我、左惠妃一样,都难觅能够信任的人帮自己分忧。左惠妃与我的联合,自然是在这样的时候被破除会更好。我只是还没想到,要怎么帮左惠妃拜托眼前的困境。要帮她走出困境,就必须弄清楚一件事,这宁申,到底是谁杀的……” 宫门外,鹰眼和杨嫔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双双要求面见腾妃。 小河子怕打扰腾妃午休,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过来。 “娘娘睡下了吗?”小河子低声问冰玉。 “午膳都还没用呢,哪里能睡。”冰玉端着才沏好的梅子茶进来:“说是没有胃口,真是急死我了。” 回过神了,她又觉得不对劲。“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外头有事?” “可不是么,杨嫔娘娘和鹰眼都在宫门外候着呢。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求见咱们主子。”小河子有些不放心的说:“奴才怕主子累着,便耽搁了一会,可是他们都不肯走。” “那也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拦住了,事情也没解决。”冰玉叹了口气:“你等一会,我问问主子要不要见。” “多谢冰玉姑娘心疼奴才。”小河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唉。”冰玉却笑不出来,快步返回了内室。“主子,这梅子茶虽然好喝,但是空腹喝多了,也伤胃。您要不要先用点什么糕点?午膳早就准备好了呢。” “不用了,喝点梅子茶好受些。现在也没胃口。”腾芽接过梅子茶,小口的抿了抿:“若是冰镇的就更好了。” “公主,现在都要入冬了,哪里还有冰镇的梅子汤喝。再说您可有着身孕呢,孕妇哪里能碰那样凉的东西。”冰玉担忧的说:“您现在的身子可金贵着呢。” “是是是,你说的是。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腾芽微微勾唇,继续喝起来。 “杨嫔和鹰眼都在宫门外求见,公主可要见吗?”冰玉小声的问了一句。 “要见,让他们都进来吧。”腾芽想都不用想,就笑着说:“他们若是不来见我,反而还奇怪了呢。这后宫里毕竟也许久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了。” 说话的功夫,杨嫔和鹰眼就进了内室。 两人行了礼,脸色都有点沉重。 “鹰眼。”腾芽放下了茶盏,蹙眉问:“你有什么事情?” “属下是来向腾妃娘娘请罪的。”鹰眼跪下,拱手道:“原本那血书,属下是想私下交给娘娘您过目,可太医院的御医却坚持要交给皇后。属下并非有意把事情闹大,但正因为事情关系到娘娘您,属下才不得不深究。却不料这样莽撞的举动,会牵累到二殿下,若这次的事情,真的让二殿下有什么损伤,属下岂非成了罪人,还有何面目向皇上禀明此事。所以,属下是来恳求腾妃娘娘,无论左惠妃娘娘有什么过错,还请娘娘您能顾念皇上的骨血,救救二殿下吧。无论娘娘要怎么责罚,属下甘愿领受。” “你守着宁申的时候,他就真的没有说过什么吗?”腾芽好奇的问。 “宁申的确说过,他为左惠妃娘娘做了一些违背医者本意的事情。他说,他既然入宫,前程和性命就并非自己能做主,实属无奈。”鹰眼皱眉道:“那个时候,属下还以为他是想要坦言被人囚禁三日的缘故,或者是他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关乎凶手的种种。所以属下没有阻拦,任凭他说。但当御医进来,他就沉默了。再后来,便是属下在皇后娘娘面前所言的那些话,并无半点隐瞒。”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着他写血书,也没有看着他咬舌自尽,对吗?”腾芽嗔眉问。 “是。”鹰眼如实点头:“属下的确没有看见。” “那就是说他有自尽的可能,也有被人胁迫的可能。那血书可能是他写的,但也有可能是被人逼迫写下,甚至被人硬塞进他手心里人,让他攥紧。”说到这里,腾芽禁不住一笑:“本宫的身子也有些不舒坦,给宁申请脉诊治的御医何在?” 冰玉会意:“奴婢这就让人去请。” “那就都请过来,一个也别少。”腾芽总觉得这些人里面有古怪。“能接触宁申的,除了你就是这些御医,亦或者还有药庐里侍奉的宫人,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要查问。自然,不光是本宫来查问,大理寺也要彻查。” “属下明白,会向大理寺少卿禀明此事。”鹰眼沉着道:“只是二殿下的事情……娘娘可否答应属下?” “你放心,皇上待我这样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尽量保全他的孩子。”腾芽温眸一笑。 “属下多谢腾妃娘娘。”鹰眼恭敬的朝她行礼:“属下告退。” 待鹰眼走后,腾芽才顾得上问杨嫔:“有什么事情来见我?” 杨嫔笑容明媚,语气也轻松:“原本是有,但方才娘娘对鹰眼说的最后一句话,无疑给臣妾吃了一颗定心丸,臣妾心里倍觉轻松,倒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皇后会让你去照顾左惠妃的孩子,目的有二。其一,你与本宫走得近,若二殿下有什么闪失,她可以逼迫你将责任归咎到本宫头上,甚至是利用你来设计谋害我。其二,皇后早就不希望你干涉内务局的事情。她的母家不济了,在宫中办什么事情都需要银子,你表面上是在内务局打点一些细碎的事情,实际上却掌控着皇后从内务局牟利的命脉,她怎么能不除掉你这块绊脚石。只是先前你谨慎,事事妥帖不说,还温婉柔和,处理事情都规规矩矩,她抓不住你的痛处,自然拿你没辙。眼下却到了关键的时候,皇上有了二殿下,皇后也会担心有更多的妃嫔诞下皇子,所以财力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这些,她就不能顺利的结交大臣,不能先为自己的孩子铺路。你呀,是撞在皇后的枪口上了。” “那肯定是一支既金贵又锋利的红缨枪。”杨嫔苦涩的笑了下:“腾妃娘娘问臣妾对内务局的事情是否感兴趣的时候,其实臣妾就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只是臣妾当真是闲来无事,无聊得紧,又想着从前在母家的时候,母亲最希望臣妾学会的,便是料理家事,于是十分渴望能找点事情把它做好。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满足母亲昔日所愿,两全其美。这一美起来,竟然把安危给忘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皇后娘娘砧板上的鱼肉了。” “所以说,为了咱们自己,也不能轻易就这么被人鱼肉了。”腾芽皱眉道:“等下你从我这里离开,最好哭着出去。” “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杨嫔勾唇一笑:“您是希望皇后以为您还在记恨左惠妃,并未答应臣妾的请求。” “是啊。”腾芽略微点头:“皇后一向小人之腹,她必然觉得本宫不可能原谅左惠妃,甚至觉得本宫一定会落井下石,保不齐会比她更早动手,若要赢了这一场,必须得下点功夫,在大理寺处置左惠妃之前,找到真相。” 腾芽的语声还没落,黄桃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樱桃在宫门外求见。” “本宫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见。”腾芽对黄桃使了个眼色,黄桃即刻就明白了。 “是。奴婢自会打发她离开。“黄桃屈膝行礼方才退了出去。 “只是,臣妾有些糊涂,眼下要如何做才能让二殿下安枕无忧,还请腾妃娘娘指示。”杨嫔忧心不已。 “二殿下的身子之所以好,就是因为宁申一直给他用药浴浸泡,从出生到现在一日都没有听过。眼下宁申死了,左惠妃也接了另外一人入宫,你必然得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且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再有,皇后一定会让内务局和太医院不必给茵浮宫最好的药,但你要设法拿最好的药过去。如若有什么不懂,只管让人来问我。但是切记,你不要经常来我宫里走动,也不要让左惠妃身边的人来。皇后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只是其一,其二,伺候左惠妃的宫人、乳母,必然要小心盯着,用左家的人都好,切莫用宫里的人。即便是左惠妃倒了,左家还有左相,那些奴才也不敢造次。至于内务局的事情,你就如皇后所愿,暂且放一放吧。否则,皇后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又不知道会如何找你麻烦了。” “腾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都记下了。”杨嫔皱眉一想,就有了主意:“内务局有个送菜的内侍监,是臣妾的同乡,自从入宫以来,臣妾就一直对他格外关照,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如若不然,臣妾就将要禀明娘娘的事情,嘱托他来漓乐宫送菜的时候转告。自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妾会使用一些只有您和臣妾听得懂的暗语。比如方说……” 杨嫔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凡此种种,只用一些寻常的话代替。能否麻烦冰玉姑娘取来纸笔?” “好。”冰玉利落的点头,转身去拿。 “皇上在外头征战鲜钦,咱们就在宫里打好这场没有硝烟的仗便是。”腾芽竟然有些兴奋。“刀枪不用,时间久了也会生锈,何况是脑子。也好,左右冬日漫漫,找点事情做才不至颓废。” “可是……”杨嫔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腾妃的腹部:“娘娘毕竟是有身子的人,眼下安胎也是要紧事。皇后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未必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娘娘不可不防。” “是。”腾芽点头:“你说得对。但若左惠妃的事情我袖手旁观,下一个就轮到我。皇后的目的是铲除一切障碍,我与左惠妃终究也没有什么不同罢了。对,你记得给樱桃带句话,别说是我说的。提醒她告诉左相,大理寺审查此案的人,一定要公正廉明,万不可用钱财收买,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只会害了惠妃。料想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一定会过问。一时能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臣妾记住了。”杨嫔起身,凝重的朝腾芽行了大礼:“娘娘大仁大义,臣妾折服。臣妾此生,必将尽心竭力效忠娘娘,绝无二心。” “快起来。”腾芽伸手扶了她一把:“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本宫眼下的处境,杨嫔还肯如此,该我谢你才是。” “娘娘切莫这么说。一切只看臣妾的行动。”杨嫔前身道:“臣妾告退。” 第249章 囚禁之苦 >> “这腾妃也够狠心的,臣妾是今日才发现。”丁贵仪剥了橘子,放在皇后手边的银盘里,眉开眼笑道:“听说杨嫔从她宫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她用杨嫔管治内务府的事情,替她在皇上面前争宠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冷漠。倒是杨嫔为自身安危求她,她就不搭理了。一早怎么没从她脸上看出这样的凉薄来,到底是臣妾眼拙的关系。” 碧波宫的内殿里,丁贵仪和毛贵人笑吟吟的坐着。 宛心则吃了一瓣橘子,将橘籽吐在洁白的丝绢上,笑而不语。 毛凝笑不露齿,唇角微紧:“腾妃一贯便是会在人前彰显她的仁慈,糊弄人的本事首屈一指。一旦真的遇到事情,自保为上。眼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安的诞下一个皇子。母以子贵,她就能轻易的越过左惠妃去。既如此,何必为左惠妃的事情费心,何况那人还这样害过她。就更别说一个从来都不受皇上恩宠的杨嫔了。昔日她可以扶持杨嫔,往后她同样可以扶持张嫔李嫔,到底也费不了什么工夫。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人?” “如果按毛妹妹所言,那对付杨嫔也未必就能撼动腾妃啊……咱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丁贵仪疑惑的说。 “那就要看杨嫔愿不愿意把腾妃拖下水了。如果她为了自己能活,死命的要住腾妃,事情就简单多了。”毛贵人饶是一笑:“毕竟杨嫔是腾妃的自己人,她的话,皇上多少会信几分。” 饶是有些动心,丁贵仪忖眉,疑虑着开口:“臣妾现在只是想知道,腾妃会不会真的因为此事而怨怼左惠妃呢?瞧着她的样子,说好听点叫做沉静自持,说不好听,那便是装傻充愣。以为不开口,别人就猜不到她的心思……她究竟能不能憋着不出手,还是说在事情没有审问清楚之前,就已经耐不住性子,对左惠妃下手?如果她真的下手,是冲左惠妃去,还是拿二殿下来让左惠妃后悔……” 她这么一问,毛凝陷入了沉思。腾妃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毕竟血书里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左惠妃谋算腾妃。 “毛贵人在想什么?”宛心看着她的眼睛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在想,腾妃入宫,左惠妃就百般示好,不住的拉拢直到腾妃愿意与她为舞。如今东窗事发,姐妹情深的这层纸被捅破了,腾妃看穿了左惠妃的真面目,她真的就不觉得恶心吗?正如丁姐姐所言,腾妃默不作声,只是希望叫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来。那么,她为何需要别人来看不出她的心思呢?” “毛妹妹的意思是,她要有所行动,所以必得先撇开别人的注意力?” “不错。”毛凝深信不疑:“腾妃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宽厚仁慈,而是睚眦必报。谁若是得罪了她,她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叫别人付出代价。就如同她的脸庞一样,看似美貌温柔,实际上却是个蛇蝎美人,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噗嗤。”丁贵仪忍住,笑出来声:“我说毛妹妹,你这眼光独到不说,连用词也这般独到。怨不得皇后娘娘慧眼识人,从那么多妃嫔里,将你给挑了出来呢。” “姐姐过誉了。”毛凝自嘲般笑了下:“臣妾能想到的,也就仅此而已。可腾妃要如何做,何时做,臣妾着实没有半点思路。也不知道她究竟怨恨惠妃有多深。” “那是自然,若你都能猜到,你就是腾妃了。”丁贵仪笑吟吟的看着皇后,道:“娘娘,臣妾以为光是杨嫔这一步棋也不成,还得在腾妃身边多安插一步棋。得让咱们知道她的心思才是。” “这倒是难。”宛心微微凝眸,道:“先前腾妃身边有不少耳目。几乎每一宫都想方设法在她身边安插自己的人。譬如尤昭仪之流。如今的腾妃,再不是那个入宫地位低微的三公主了。光是裕王留在她身边的那些护卫,就都是高手。且她随时与裕王有联络,想在宫里弄丢一个人,也轻而易举。” 宛心的最后一句话,也给她自己提了个醒。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在宫里做点事,说不定能促进腾妃对左惠妃下手。当然,这话她不至于明着对这两位说,便陷入了沉默。 “皇后娘娘。”颂丰快步进来,恭敬的行礼:“左惠妃娘娘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定于明日开堂审理此案。所以,在此之前,他请求可以在宫里调查与此事相关的线索,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宛心一听这话,便是一笑:“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交给了哪位少卿?” “是宏岳大人。”颂丰连忙回道:“只是这件事情牵涉到左惠妃,大理寺决计请大理寺丞丁琼、大理寺正褚健联同审理。” “三堂会审,变三堂联审,倒是有意思了。”丁贵仪禁不住啧啧:“看来左丞相已经知道此事。”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宛心倒是表现的从容淡然:“这几个人,都是皇上登基以后,亲自甄选的正直不阿的忠臣,既然是忠臣,左惠妃做过的事情,他们一定能审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颂丰纹丝不动,宛心便道:“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吧。” “是。”颂丰应下,却还是没急着离开。 “还有什么事情?”宛心疑惑的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派人送了东西回宫,已经得知左惠妃娘娘的事情,想必会马上返回禀告皇上。”颂丰少不得担心。 丁贵仪有些诧异:“皇上一心为铲除祸患而战,怎么还有工夫送东西回来?那是送了什么?” “回丁贵仪的话,是……是一些肉脯和乳酪干,说是给……腾妃娘娘尝尝鲜。”颂丰耷拉着脑袋,有点担心皇后娘娘会不高兴。 宛心温眸一笑:“看样子,腾妃腹中的皇嗣才是皇上最在意的事。” “皇后娘娘说的是。”毛凝淡淡的笑起来。“眼下对外有战事,对内又不太平。臣妾入宫尚浅,并不敢随意揣测天恩,却好奇皇上会不会因为左惠妃娘娘谋算过腾妃的事情而有圣意……” 丁贵仪沉默不语,只是柔和一笑。 宛心则轻轻摇头:“皇上顾念情分,即便左惠妃做了出格的事情,她终究是诞下了子珺,有这么一份功劳。” 毛凝饶是一笑:“只可惜臣妾没有这么好的命。” “对了。”说到这里,丁贵仪却来了兴致:“宁申的血书上写明,你的孩子,是被左惠妃所害。你当日可有觉出什么不对劲?那宁申又是怎么能对你下药。素日里,他也不曾去你身边走动,总不至于买通了你身边的人吧?我瞧着,妹妹你聪慧灵透,凡事都能看得清楚,为何这件事情却如此稀里糊涂的上了左惠妃的当?” 毛凝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那时候,御医成日里都来我宫里,说这个孩子怀的很稳。从脉象上看,应该是个女儿。我听着十分高兴,心想若是有个女儿能陪伴在身边,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且臣妾也知道,这宫里的人心……若只是个公主,兴许不会有人乐意把目光放在臣妾的肚子上。加之臣妾自以为年轻体健好生养,就根本没往心里去。却不料……” 说到这里,毛凝的眼眶不禁红了:“先前误解了皇后娘娘,如今想来,种种另臣妾产生误会的线索,应当都是有心人设下,引着臣妾一步一步往那漩涡里走。是臣妾自己蠢笨,竟然光顾着怎么去安养这个孩子,丝毫没有察觉那些人的手早就伸向臣妾的肚子。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且若不是皇后娘娘仁慈,臣妾的命也搭进去了,哪里还能有今日!” 说到这,毛凝攥住了拳头,太阳穴微微凸起。“可既然老天要臣妾活着,臣妾就绝对不会浪费这次机会,一定要找那人复仇!夺走我孩子的命,她也别想活!” 看着毛贵人眼底灼热的愤怒,丁贵仪稍微放心了些。这个毛贵人,聪明的不可小觑,却又愚蠢的招人耻笑,这样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说她会对皇后尽忠,根本不可信。但倘若是她为了给自己报仇,才不得不对皇后尽忠,凭借大树好遮阴,那就能说得过去了。 “妹妹好志气。”丁贵仪这么想,禁不住笑了下:“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的仇,当然可以报。” “是啊。”宛心微微蹙眉:“你的孩子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去了。你身为母亲的,自然要给她讨个公道。既然宁申已经承认这件事情,是他所为,也道明了左惠妃的心机,就看皇上怎么说了。” “是。”毛凝含着泪点头:“臣妾只盼着皇上能怜惜那个孩子。” “都是皇上的骨肉,皇上怎么会不怜惜呢。”丁贵仪微微勾唇:“妹妹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毛凝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只是妹妹人微言轻的,只能仰仗皇后娘娘福泽庇护,丁姐姐时时提点。” “有妹妹你的聪慧在皇后娘娘身边,想来皇后娘娘也能舒心一些。”丁贵仪笑吟吟的说:“不像姐姐我这般没用,处处都帮衬不上。” “姐姐这话叫我如何敢当,只是皇后娘娘不嫌弃妹妹愚钝罢了。”毛凝的笑容有些寡淡。 “你们都是本宫能相信的人。”宛心温眸道:“宫里的路从来都不好走,莫说是孤身一人,就是结伴而行,也未尝不会遇到陷阱。所以你们为本宫筹谋,替本宫出力,说是本宫福泽庇护了你们,何尝不是你们帮衬本宫打理好这后宫的人心。有本宫的好处,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多谢皇后娘娘提携。”两人一并起身,朝皇后行礼。 宛心收拾了脸色,道:“眼下左相已经介入此事,但不打紧,大理寺一定可以让左惠妃吐出实情。本宫倒是疑惑另外一件事,那宁申到底为何要自尽?他若是活着,不是更加铁证如山么?都已经到了留血书指责左惠妃的地步了,怎么就没有勇气活着呢?这件事是什么人所为……你们怎么看?” “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丁贵仪皱眉道:“若果是腾妃怨怼左惠妃而逼着宁申吐露实情,再拿血书出来指证,应当是不会灭口啊。毕竟宁申活着,这件事情才显得更为可信。可若不是腾妃出手,又是什么人要杀了宁申呢?难道宁申是出于对左家的愧疚,才不得不嚼舌自尽?” “总之没查出真相,谁都不可以掉以轻心。你们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一放,集中精力去好好的盯着,一点疏漏都不可以有。本宫就是要让这件事情坐实,让皇上切实看见证据。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左惠妃就必须得死。否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两人恭敬的行礼,才慢慢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左惠妃的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两名粗婢手脚麻利的将大理寺的囚室收拾的干净利落,也铺上了樱桃送来的被褥,可囚室里难为的霉味,湿冷与阴暗,还是让她们心生恐惧。 两个人都低着头,怯懦无声的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左清清瞥了她们一眼,禁不住想笑:“不就是一间囚室吗?又不是断头台,你们至于这么害怕?” “左惠妃娘娘恕罪,奴婢们……” 两个丫头怯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宫宫里容不得没有用处的人,你们既然这样担心受怕,便是出去又如何。”想到这里,左清清扬声唤了牢头:“把她们送出去吧,本宫不需要人伺候。” “这……”牢头显然是有些为难的:“再不济,娘娘您也是惠妃,身边总得有人伺候。何况这事情不是还没审么,您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无妨。”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本宫一个人乐得清静。” “那好。”牢头将囚室的门敞开:“既然惠妃娘娘吩咐如此,那奴才唯有照办。你俩都出来吧,赶紧走。” “娘娘……”两个婢子虽然想走,却不怎么敢。 若就这么走了,以后怕也是不能回左惠妃身边伺候。怕就怕左惠妃若真的逢凶化吉,再来找她们麻烦。 “走吧。”左清清冷冷道:“趁着本宫还没改变主意。” “奴婢告退。”两个丫头心有戚戚的走出了囚室。瞬间,这里就安静了下来。 牢头用铁链子把牢门锁上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时候,显得尤为刺耳。左清清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她也很像趾高气昂的骂对方一顿,她也想让左家的护卫来大闹囚室,将她接出这里。但其实,真的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之前因为左潾潾的事情,她和家里的关系闹的很僵。 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宫里的局势,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她说了算。眼下,父亲和叔父,会愿意为她的事情而奔走吗?远在千里之外的皇上,又知不知道她此刻的困苦?还有腾妃,她是充满怨怼还是…… “主子,您怎么可以让她们走?您身边何曾离开过侍奉的人?”樱桃的声音充满了哽咽,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却在看见左惠妃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无妨。”左清清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少不得一笑:“还有你们惦记着我,我就知足了。对了,珺儿可好?杨嫔可尽心吗?” “主子放心,二殿下一切都好。杨嫔娘娘也十分尽心。内务局的事情,她去禀告皇后,不再打点了。专心致志的在咱们宫里照顾珺殿下。此外,新请来的那一位女医也十分尽心,事事周到不说,方子用的也是好,珺殿下仍旧每晚药浴,吃的好睡得也香。” “那就好。”左清清长长舒了口气,唇角泛起了笑容。“只要子珺没事,我就放心了。” “可是奴婢不放心娘娘眼下的处境。要不,娘娘还是让奴婢来陪着您吧。”樱桃凑近了囚室的门,对左惠妃小声道:“看似是奴婢能自处自入,给娘娘送些东西。实际上却是外送内劲,这大理寺的囚室被许多人把守,奴婢送进来的每样东西,他们都要过目。娘娘,咱们的人就算是想要进入大理寺暗中保护娘娘的安全也不容易。万一谁起了歹心,暗中对娘娘下毒手可如何是好?” “你可知谁主审本宫的案子?”左清清低低问。 “大理寺少卿宏岳、请大理寺丞丁琼、大理寺正褚健,这三级,联同审查娘娘的案子。眼下已经在宫中各处搜证了。”樱桃红着眼睛说:“是皇后首肯的。” “皇后自然会肯。”左清清冷蔑一笑:“她盼着这一日,不知道盼了多久了。” “腾妃娘娘她……”樱桃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腾妃怎么?”左清清不解的看着她。 樱桃叹了口气,道:“除了那避子汤的事情,奴婢深知娘娘您没有再对腾妃起过一丝歹意。若不是为了护着腾妃在宫中的平安,您也不会和老爷撕破脸皮,阻止他们铲除腾妃,可事到如今,腾妃却根本就不再相信您了。这件事打从开始,到娘娘您被关在这里,二殿下让杨嫔照料,腾妃都没有说一句话,没为娘娘求过情,更不曾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哪怕只是一两句关心也好……看样子,腾妃是真的恨上了娘娘。亏得娘娘曾经还救过她的命呢?她怎么可以这样叫人寒心。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当日尤昭仪揭穿她不愿意侍寝而伤及皇上的龙体,是确有其事。她连侍寝都不乐意,又怎么甘心一入宫便为皇上生育皇嗣呢?娘娘是那么做过,可无形之中难道不是在帮她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清清微微叹气:“我当时就算真的无意之中帮了她,那也不是她乐意接受的事。何况我的本意是害她而不是帮她。她若是皇后,我必然出手无悔,且只恨下手不够歹毒。可就因为我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才会那么后悔当初的举动。她即便是怪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樱桃,你不可以口出除怨言。何况……跟红顶白才是后宫里该有的样子,而我沦落如此地步,她不是也没有落井下石吗?有时候沉默,才是最有用处的。” 樱桃听命白了这些话的意思,微微点头:“既然主子您还相信腾妃,那奴婢也会信。奴婢容后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腾妃解释这些事情。但愿腾妃能念在昔日的姐妹情分,帮一帮主子……” “不必。”左清清连连摇头:“你不可以去找她说这些事。如果你去了,很有可能被皇后拿来大作文章。只有你不去,我和腾妃才是安全的。” “可是主子,若奴婢什么都不做,大理寺真的找到什么对您不利的证据,那……”樱桃不敢再往下说。 “放心吧。”左清清笃定的说:“父亲不会要我死,在宫里还没安插进他认为可靠的人选之前。皇上也不会任由我这么死,毕竟我是子珺的生母,他不能有一个不光彩的污点。无论大理寺审出了什么,皇上只会对我小惩大诫,不外乎是废黜贬斥禁足之类。我最担心的,始终是子珺。他必须得好好的,否则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是。”樱桃垂泪,心里满是恐惧:“奴婢一定好好护二殿下周全。” “这就足够了。”左清清握住她的手:“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是对本宫尽忠了。其余的事,多做多错,本宫宁可你们什么都不做。再有,大理寺会派人去查问你们关于腾妃的事,知道什么如实禀明就是,不必替本宫遮掩。自然,本宫没做过的,杨嫔的孩子,赵昭华的身子……就是死也不能承认!” 第250章 翘首成真 >> “是……”樱桃连连点头,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奴婢听懂了。主子,您一定要擅自保重。” 话刚说到这里,角落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桃眼尖,扫过去就看见了一只灰色的老鼠。“主子,有老鼠。奴婢去喊人来把它赶走。” “不必了。”左清清拉住了她:“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你赶紧走吧。” “可是……”樱桃皱眉,实在是无奈,却也不得不点头。“这是奴婢给您准备的饭菜,您一定要吃些。哪怕没有胃口,也不能亏了身子。” “好。”左清清笑着从伸手出去,接过了樱桃送来的饭菜。“回去吧。” 樱桃实在是想不明白,左惠妃娘娘心思一向缜密,和皇后娘娘斗了这几年也从没有过如此的失策。这一回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腾妃,暗中襄助皇后?她心有不甘的从囚室出去,紧紧的攥着拳头,到底要不要去见腾妃……要不要求她帮帮主子? 不得不说,樱桃还是很用心的,菜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只可惜现在没有胃口,左清清将碗放下,看着角落里那只左顾右盼的老鼠,一时动心,扔了一块排骨过去。 老鼠非但没有惊慌离开,反而迅速的跳到排骨前,叽叽吃了起来。 “唉。”左清清叹了口气:“哪怕是只老鼠,也有眼前所求。就如同我只希望珺儿平安一样。” 她低着头,担忧的端起碗,白饭才要送到嘴里,忽然听见老鼠凄厉的叫声。转头发现,方才还活生生的老鼠,转眼间倒在稻草上,浑身抽搐,那样子十分痛苦,吓得她惊叫了一声,扔下碗跳起来。 “什么事?”牢头快步走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娘娘,您没事吧?” 左清清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事,只不过有只老鼠,吓着本宫。” “嗨,娘娘您就别大惊小怪了。咱们这里虽然是大理寺最好的囚室,可囚室就是囚室,自然不能跟您的宫殿相比。”牢头嘿嘿的笑着离开了。 左清清却无法平静,这些饭菜是樱桃送来了的。樱桃是肯定不会有害她的心思,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可是能在樱桃眼皮子底下,下这个毒手的人,说不定就藏匿在她的子珺身边。今天这样的剧毒没能毒死她,会不会那人不甘心对子珺下手?望着角落里,那只四脚朝天,已经咽气的老鼠,畏惧如同冰凉的刀尖,专往骨缝里钻,寒意深入骨髓,冷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到底谁才能帮她?帮她的救子珺? 翌日,是三堂联审的日子。 樱桃还是决定要见腾妃一面。于是就在腾妃的宫门外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 午膳后,腾芽没有睡意,想着皇上送回宫的东西有点多,便准备送一些去皇后那。也是为了探一探皇后的口风。没想到才出宫门,就看见了樱桃。 “奴婢在这里恭候腾妃娘娘多时,还请娘娘能驻足听奴婢一言。”樱桃红着眼睛,跪了下去。 因着碧波宫和漓乐宫特别的近,腾芽想要走动一下活动筋骨,以至于没有乘肩舆。就这么被樱桃拦住了去路。 “你不必说了,你要说的本宫心里有数。”腾芽蹙眉要走。 樱桃却跪在了她前面挡住了去路:“腾妃娘娘,求您相信奴婢的话,我们主子真的没有害您之心。从前的事情,只是因为你入宫不久,处于防备之心罢了。这段日子,主子陪着您经历了许多事,难道您还看不见主子的真心吗?更何况,主子也救过您,难道还不足以抵偿当日的亏欠吗?娘娘,若是您真的嫌不够,拿走奴婢的命来抵偿,奴婢绝无半句怨言。可是主子现在的处境……只有您才能救她。” “公主有孕,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冰玉语气不怎么好,目光也充满了苛责之意:“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在这里触霉头,搅得公主心烦。” 抹了把泪,樱桃稍微把声音放低一些,动容道:“主子不让粗婢留下伺候,可那囚室里都是老鼠,惠妃娘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腾妃娘娘,奴婢求求您,念在主子待您有那么一点好,就帮帮她吧。这案子是要审查,奴婢知道,但是您能不能求皇后娘娘开恩,允许主子返回轻浪宫居住?奴婢求您了……” “和你一样,本宫也希望左惠妃是清白的。”腾芽淡淡的看着她:“可是你要比本宫清楚,那一天,你给宁申送的是什么东西。那可是一碗足以叫他闭嘴的汤药!” 樱桃愣了愣,一下子没回过神。是小河子连同两个内侍监硬生生的把她挪开,才让她回过神来。“腾妃娘娘,事情并不是那样子的,是主子知道有人要利用宁申大做文章,才会故意将他推出去,主动利用他引出背后的那只手。主子说既然有人愿意从中挑拨,那不如她来成全这个人,如此,反而能让情势看的清楚明白。谁知道,宁申居然会嚼舌自尽,主子根本就没打算要他的命。” “没打算要他的命,你们连接替他给二殿下配药的人都早早的找好了,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人信吗?”冰玉气鼓鼓的说:“都说了让你不要在这里叽叽喳喳的,真是烦人。” 腾芽侧目看了冰玉一眼,提示她不要再说了。“若不是宁申,本宫恐怕早就被那场恶疾夺去性命。所以宁申的事情,本宫一定会彻查到底。若惠妃娘娘果然是冤枉的,本宫不会让她蒙冤,可若她真的有做过,本宫也无能为力在皇后面前替她说情,至于你,照顾二殿下才是要紧事,无畏在本宫这里耽误时间。” “娘娘……”樱桃红着眼睛,隐约是觉得腾妃话里有话,可终究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脑子里很乱,她也弄不清楚。 “让她走吧。”冰玉对小河子吩咐了一声。 腾芽则就着黄桃的手,继续往皇后的碧波宫去。 已经有人脚步飞快,将漓乐宫门外发生的事情禀告了宛心。 这个时候,毛凝在她身边服侍用药,她倒是有兴致听听毛凝的心思。“毛贵人,你怎么看?” “不瞒皇后娘娘,臣妾昨晚回去也想了大半个晚上,臣妾实在是想不出腾妃有什么理由,要保全左惠妃。除非……” “除非什么?”宛心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毛凝连忙放下药碗,跪在了皇后面前:“臣妾心中敬畏,这话怕不敢说。” “是本宫要你说,无妨。”宛心微微扬起下颌:“你只说便是。” “是。”毛凝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慢慢道:“臣妾以为,左惠妃活着,对腾妃唯一的益处就是,能帮她得到想要的——皇后宝座。” 看着皇后微信微微蹙紧,复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毛凝才继续往下说。“此番的事情,是皇后娘娘您目光如炬,将左惠妃给揪了出来。如今她身陷囹圄,连自己的孩子也未必能保全。可倘若真的出事,跌倒谷底,她心中一定会对皇后娘娘您恨之入骨。而腾妃能利用的,恰恰就是这股怨恨。臣妾闲下来的时候,曾经听闻过一些朝中的事情,臣妾知道,左相一直是很反对皇上接纳盛世三公主的,不光是左相,连同朝中许多大臣都是这样的心思。却偏偏在腾妃选择与左惠妃同心同德之后,左惠妃极力保全腾妃,令左相的所为束手束脚,怎知腾妃不就是看中了这种帮衬,才要趁着皇后娘娘您对左惠妃痛下重手的时候,一忍再忍,待到尘埃几乎落定,再彻底帮左惠妃翻身。让左惠妃必须领情她的人情,再胁迫亦或者是用别的法子,使左惠妃成为她手中的利刃,目的,就是冲着娘娘您!” 宛心听着这番话,就觉得头痛,更别说这番话成真,让她去应对了。“毛贵人当真是为本宫思量的多。” “臣妾承蒙皇后大恩,若不为皇后娘娘尽心竭力,岂非有亏德行。”毛凝幽幽叹气,脸色阴沉的厉害。“只是一个腾妃就已经很难应对了,若是再加上左惠妃的势力,可真是不怎么好办。娘娘,臣妾以为,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纵虎归山。” “是啊。”宛心沉眸:“本宫也是这个心思,不动则以,动就要斩草除根。只是二殿下……” “臣妾以为,二殿下不可以出事。”毛凝认真的说:“只有二殿下平安无事的迎皇上回来,皇上才会觉得左惠妃是罪有应得。若二殿下有任何闪失,凭皇上的智慧,总会把这件事情归类到后宫争夺储君之战。毕竟眼下就只有娘娘您有大殿下,左惠妃有二殿下,很难做到安然抽身,不被这事情影响。” “你说的是。”宛心另外还有一点私心,如果二殿下将来也能在她的膝下抚育,一方面她可以钳制左相的势力,一方面,她可以更好的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最要紧的是,她比其余人更多了一份胜算。这么想着,她不禁点头:“皇上疑心重,若是子珺出事,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可若是本宫设法为他扳倒左家打开缺口,那就是一份沉甸甸的功劳了。且如今,唯一能让左惠妃心甘情愿去死的,就只有她这个儿子。” 听见皇后有这样的打算,毛凝不免勾起了唇角:“娘娘睿智,这个方法好。” 宛心默不作声,只是与她对视而笑。 颂丰快步进来,恭敬的行礼:“娘娘,腾妃娘娘在宫门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宛心漫不经心的说。 “臣妾就先回去了。”毛凝起身告退。 “不必。”宛心饶是一笑:“你聪慧,也大胆,比丁贵仪更是细腻敏锐,本宫很喜欢你在身边。既然你是本宫看好的人,就留下学学怎么和腾妃打交道吧。” 毛凝不由得欣喜:“多谢皇后娘娘提拔,臣妾一定会仔细学。” 她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宫门。不多时,腾妃一行人就到了。 腾芽步子稳稳,身姿挺拔,进来的时候如常朝皇后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腾妃娘娘万福。”毛凝也同样端正的行了个礼。 “腾妃还是这般懂礼,本宫多次说过你有孕,能免则免。”宛心示意雪桃:“快赐座。” “是。”雪桃连忙搬了把椅子过来,给腾妃放好。又殷勤的扶着腾妃坐落。“娘娘慢坐。” 腾芽温和的冲她点了下头,才笑着对皇后道:“皇上昨日让人送了好些肉脯和乳酪回来。臣妾特意让黄桃选了些好的,送来给皇后娘娘尝尝鲜。” “妹妹有心了。”宛心笑吟吟的看着婢子捧上来的东西,委婉道:“只是皇上征战,途中怕是并未有太多时间去做这些。好容易弄了来,也是心心念念着要给腾妃你品尝,本宫怎么好分薄了皇上待妹妹的这份心。” “正因为这是皇上的心意,臣妾才不敢自专。”腾芽明眸温柔,甜美道:“若只是臣妾一人享用,必然会心中不安。皇后娘娘若是婉拒,那臣妾也只好搁置一旁。那才真是浪费的皇上的一番心意。” 毛凝看着腾妃的脸,这女人当真是不简单。她的脸上,就只有纯净和温和,看不到半点锋利的东西。却偏偏是这样一个女人,能勾住皇上的心,让皇后也要敬畏几分。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腾妃如此说,那若是本宫不肯收下,岂非成了本宫的错。”宛心朝雪桃望了一眼:“那就赶紧收下皇上的心意,以及腾妃的好意。” “多谢皇后娘娘赏脸。”腾芽明眸笑道:“皇后娘娘近来气色好极了,臣妾看着心里也舒坦不少。想来也是毛贵人殷勤侍奉的功劳。臣妾却因为自身的不便,未能为皇后娘娘侍疾,还请娘娘恕罪。” “芽妹妹这话就见外了。”宛心低眉道:“你只要保重自身,就是本宫天大的福气了。眼下皇上不在宫里,又出了左惠妃的事情,若你再有什么差池,皇上回宫时,本宫恐怕就只能以死谢罪了。倒是你的平安,才是本宫最大的福气。” “娘娘言重了,这话叫臣妾怎么敢当。”腾芽与宛心对视的时候,很轻易就从她眼底看清了妒忌。这种妒忌,许久之前就有了,日渐丰腴,看样子皇后忍耐她,就快要到极限了。 “对了……”腾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充满疑惑:“臣妾有件事情想要请问娘娘。” “说吧。”宛心抿了口茶,平和的看着她。 “方才臣妾出门的时候,见了左惠妃的婢子樱桃,樱桃说左惠妃在牢里遣走身边的婢子,还睡在有老鼠的囚室里……莫非确有其事?” “是么?”宛心一脸茫然的摇头,目光落在毛凝脸上:“本宫怎么没听人说起?” 毛凝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臣妾也不曾听闻此事。是否是那樱桃担忧主子,所以才会言过其实?毕竟左惠妃娘娘还是正二品的四妃之首,料想那些奴才也不敢轻易轻践。只是……腾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实在不该被这些话扰乱了思绪。如此看来,倒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婢子有些不懂事了,怎么好拿这样的事情来让娘娘费心?” “说的就是呢。”宛心不免担心起来,转首认真对腾妃道:“眼下没有什么比你的身子更要紧,这件事情既然交给大理寺去经办,本宫与你就都静静候着便是。” 说到这里,宛心有些不高兴的唤了颂丰过来:“你让人去将轻浪宫锁闭,除了每日过去照顾子珺的杨嫔,其余人一律不许擅自出入。再去大理寺通知一声,好好照顾惠妃,就别让人随意去打扰她的清静了。” “是。”颂丰恭敬道:“奴才这就去办。” 待他退下,宛心才暗暗叹气:“本宫也希望这件事情是另有曲折,左惠妃若是清白的就好了。” “这个时候,也该审完了第一堂吧?”毛贵人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忧心忡忡的说:“也不知道审问的如何了。” “娘娘,大理寺三位大人求见。”颂丰刚出宫门,就遇见了这几位,于是紧忙折了回来。 “真是白日不能念叨人。”宛心微微蹙眉:“传吧。” “是。”颂丰传了三人进来,便退出去继续办皇后交代的事情。 “臣等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腾妃娘娘、毛贵人。” 三人动作一致,整齐行礼,个个低着头,显出恭敬。 “免礼。”宛心惆怅不已,略有些心急的问:“到底血书上的事情,是否左惠妃所为?你们查出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左惠妃娘娘承认曾经唆使宁申调制特殊的避子药,利用潜伏在腾妃娘娘身边的宫婢下药这件事。只是在腾妃娘娘回盛世省亲的期间,那被安插在腾妃身边的婢子忽然失踪,下落不明,至今也未能寻获,所以臣等并未找到证人证言。其余的两件事情,左惠妃娘娘一口咬定没做过,臣等还需要些功夫核查。”大理寺正褚健如实陈述。 “什么?”宛心十分的惊讶:“惠妃当真承认了对腾妃用避子药?” “是。”褚健拱手应下。 “那宁申的死呢?当真就只是畏罪自尽这么简单?”宛心的意思是左惠妃杀人灭口。 但褚健却犹如不闻,只道:“承蒙皇后娘娘恩典,允准臣等在后宫搜查此事。宁申的药庐臣等也着专人仔细调查,当日宁申所接触的人与事,所用的器物,入口的膳食、水,都彻底彻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被人用药,唆使。胁迫的痕迹。且臣等也仔细的对照过宁申的字迹,虽然血书写的歪歪扭扭,但平折弯曲处仍然有迹可循,可以确认是他亲手所书。如实没有其余的蛛丝马迹,这件事情暂且可以论定为宁申系为畏罪自尽。” “唔!”宛心有些担忧的点了下头:“也罢,若查明只是畏罪自尽,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本宫也不希望后宫里频频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宛心有些为难的看了腾妃一眼:“左惠妃既然已经承认曾经谋算过腾妃,腾妃以为这件事情如何处置才妥当?” 腾芽勾唇,略显得局促:“这么大的事情,臣妾岂敢多嘴。何况大理寺是最公正廉明的地方,臣妾相信,按照宫规国法,一定可以还臣妾公道。如何处置,臣妾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如此看来,腾妃还真是没有替左惠妃求情的意思。左惠妃的婢子去见她,她便害的那婢子被囚禁茵浮宫,再不能入大理寺探望,还剥夺了旁人去大理寺探望惠妃的权利。难不成,她心里真的恨毒了左惠妃,两个人,就此真的生出嫌隙? “启禀皇后娘娘。”褚健抱拳,语气严肃道:“微臣斗胆,想请毛贵人前往大理寺一趟,说明情况。” “臣妾?”毛凝一脸狐疑:“需要臣妾去说明什么?” “回贵人的话,因为血书上牵涉到左惠妃娘娘谋害您腹中龙裔之事,尚且没有证据。所以微臣斗胆想要请您入大理寺讲明当时的情况,以及是否有发现什么异常。连同您身边的人,也要一并查问。若能查出证据,整件事情的真相也就公之于众。不知道……” 宛心略点了下头:“既然牵扯到毛贵人,自然也是应当如此。” 话锋一转,她又不禁疑惑:“那么,是不是也要请赵昭华过去?血书上也提及,左惠妃要宁申调制相关的药,使赵昭华不孕……” “回皇后娘娘的话,此事也要追查,臣等容后自然会去赵昭华处查问。”褚健一丝不苟的说。 “也好。”宛心连连点头:“该怎么查,你们就怎么查吧。希望这间事情能在皇上回宫之前,有个了断。本宫也能向皇上有所交代。若是惠妃,本宫绝不姑息,若不是惠妃,也不能任由她被冤枉。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是。”三人又是一通行礼:“臣等告退。” 毛凝当即起身:“臣妾这就去大理寺一趟,务必” “去吧。”宛心略微颔首,只觉得左惠妃的死期将近,心情大好。这便是她翘首期盼了许久的结局。 第251章 合理反目 >> “等等。”腾芽蹙眉起身,朝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恩准。” 毛凝刚要退下,就被腾妃这一句等等给拦住了,只好原地不动,等着腾妃开口。 “什么事?芽妹妹说便是。”宛心很喜欢这种感觉,那便是她在压制着腾妃的这种感觉。 “几位大人既然已经查问清楚这件事,臣妾想去见一见左惠妃。”腾芽蹙眉道:“毕竟是关于臣妾的事情,虽然几位大人彻查清楚,臣妾还是想亲口听左惠妃说才能甘心。” 宛心勾唇一笑,眼底蕴藏的情愫不经意的显露:“芽妹妹还是一如往昔。只是你身子重,囚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无妨的。”腾芽温和的说:“臣妾自己会注意的。” “既如此,那你去吧。”宛心少不得叮嘱一句:“只是凡事当以你的龙胎为重,切莫一时生气而动了胎气。否则本宫可就无法向皇上交代了。”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会小心的。”腾芽笑吟吟的说:“且子嗣的事情,一切都是天意,倘若有什么不妥,也是天意使然,皇后娘娘自然不必归咎责任于自身。臣妾料想皇上会明白娘娘的。” 宛心看着她微微舒唇,就着雪桃的手起身离开。 腾芽和毛凝一并行礼相送,才一前一后的离开这里。 “本宫这就去大理寺,正好和毛贵人同路。”腾芽瞥了冰玉一眼:“你去领马车过来,我和毛贵人先步行往大理寺的方向,慢慢走着。” “是。”冰玉明白公主是有话要和毛贵人说,便利落点头。 黄桃则与其余人陪着腾妃身后,一行人慢慢的走出了碧波宫。 “腾妃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吩咐臣妾吧?”毛凝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 “何来的吩咐?”腾芽不解的看着她:“毛贵人先前为了知会本宫那件事,险些得罪皇后。如今却又成了皇后身边最器重的人,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本宫只不过是想向你讨教一二罢了。” 毛凝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臣妾卑微,入宫多时却不得皇上看重。若非皇后娘娘给了臣妾这样的机会,想必臣妾此时还在后宫里做粗婢的活计,到底也没有如今的福气。” “是啊。”腾芽利落点头:“所以你该感谢皇后的大恩才是,怎么又会将那料子的事情告诉本宫?” “臣妾无意之中知道此事,却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在背后谋算。”毛凝看着腾芽的眼睛,如实的说:“可能腾妃娘娘有所不知吧,臣妾从前有一次获宠的机会,是左惠妃娘娘拦住了。当日,臣妾就知道此事也是左惠妃娘娘的谋算,所以急不可耐的禀告了您。一方面,自然是想从您这里获取一些好处,另一方面,也算是报当年的仇,让左惠妃娘娘的计谋不能得逞,谁知道臣妾愚钝,居然捅出了祸事,引来左惠妃娘娘的记恨,谋害臣妾的骨肉不说,还差点就得罪了皇后娘娘。如此不理智的行为,无疑是让利剑悬挂在自己头上,当真让臣妾心惊胆颤。” 说到这里,毛凝长叹了一声:“好在皇后娘娘仁慈,才没有治臣妾的罪。如今臣妾在皇后娘娘身边,自然是会好好报答娘娘这份恩情的。” “你是说,内务局料子的事情,是左惠妃所为?”腾芽没忍住轻轻笑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腾妃娘娘视左惠妃娘娘为自己人,若臣妾道明实情,您岂不是会觉得臣妾挑拨离间么!但若是这件事情的矛头指向皇后娘娘,效果就不同了。娘娘一定会谨慎提防,破除自己的烦恼不说,等到发现真相,还会感激臣妾。说到底,无论臣妾存了什么居心,也终究是帮了娘娘而非害了娘娘。”毛凝柔美一笑:“娘娘自然是比臣妾更明白这个道理。” “是啊。”腾芽禁不住点头:“还真是什么道理都让你说了。” “娘娘,臣妾并非巧舌如簧,只是想拼劲全力活一把罢了。”毛凝的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女儿最好的年华,臣妾不想老死宫中。既然皇上不喜欢臣妾,臣妾就只能良禽择木而栖,好歹给自己保留一份尊严。若非承蒙皇后娘娘的眷顾,臣妾恐怕要被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欺凌侮辱,不是谁都有娘娘您这么好的出身。臣妾总得活着不是么!” “你说得对。”腾芽少不得连连点头:“你这么说倒是实话。” “腾妃娘娘能体谅就是臣妾的福气。”毛凝冲她温暖一笑:“只是臣妾还是想给腾妃娘娘提个醒。” “你说。”腾芽看着她温婉可人,却深藏不露的样子,不禁觉得,这毛贵人的出身虽然不及溪夫人,却比她聪明多了。 毛凝略微一想才道:“左惠妃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娘娘其实不来也无妨。左右这次的事情是交给大理寺审理的,他们一定会如实的禀告皇上。可娘娘您今天来了,若有什么……可能这事情就不一样了。” “噗嗤。”腾芽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毛凝疑惑的看着她:“是臣妾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腾芽笃定不已:“这件事情本宫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打算,自然会有人将事情处理妥当,无需本宫出手。只是这番话,站在皇后娘娘的立场,你不是该守口如瓶吗?怎的又对本宫和盘托出?你就不怕皇后知道你有’屡次’帮衬本宫的心思,而埋怨责怪你?” 毛凝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臣妾不过是一句话罢了,腾妃娘娘自然有自己的主张。说到底,臣妾大抵也没有什么作用。皇后娘娘之所以让臣妾在旁侍奉,不过是不嫌弃臣妾这点勤勉罢了。” 转过身,毛凝瞧见冰玉领着马车过来了,于是道:“步行劳累,还请腾妃娘娘上车。臣妾自可自去大理寺。” “也好。”腾芽就着黄桃的身,慢慢上了马车。 “恭送腾妃娘娘。”毛凝端正的行礼,目送马车离开,才微微勾起唇角。“你岂会知道我的心思。” 马车上,腾芽颇为疑惑的问黄桃:“方才本宫与毛贵人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黄桃点头:“奴婢听见了,娘娘是不是觉得这个毛贵人有些奇怪?” “不错。”腾芽是真的弄不太明白。“她既然怨恨左惠妃,帮衬皇后也就罢了。为何帮衬皇后的同时,还要对本宫如此关心。她若是虚以委蛇,本宫还会觉得她聪明,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两边做好人,似乎不是什么聪明人该有的行径。她能从你默默无闻摇身成皇后身边的红人,应当不会如此不智。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管她什么原因呢。”冰玉不想让公主费神,便道:“她若是有心相帮,公主往后也给她一条顺畅的路走就是。可若她存了坏心思,咱们自然不必对她手软。等待公主诞下麟儿,这后宫一定是您的天下。”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腾芽才不稀罕这样的后宫权势。“自古以来,帝后恩爱逾常的故事,都不怎么多。即便是有,不是皇后早早的就故去,就是皇上最后没能坚守,等皇后人老珠黄了,另结新欢。说起来,不过是奢望罢了。” “主子怎么这样说?”黄桃有些纳闷:“其实皇上待您一直都很有心。” “我宁可自己只是个寻常妃子,只要皇上有心待我,就好。我情愿用自己的精力去呵护这份情怀,而并非宫里的权势。”腾芽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温眸而笑:“能保护这个孩子平安的降生,茁壮成长,能时常为皇上分忧,我就已经知足了。还要如皇后这般时时刻刻为了自己的凤权而争斗,提防着宫里所有的人心,弹压妃嫔,筹谋储君……太累。” 冰玉轻轻摇头,并不这么觉得。“公主说的虽然有道理,可奴婢却有不同的看法。” “哦?”腾芽好奇的看着她笑:“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皇后才是能与皇上并肩的女人。是皇上的妻子,是百年之后能同墓合葬的唯一一人。公主既然与皇上情深义重,又岂能让旁人占据这个位置?更何况,公主您本来就是皇上心目中唯一的妻子。何必将这个宝座拱手让人。”冰玉神色凝重道:“就如同今日的事情,如果您是皇后,左惠妃娘娘与二殿下就不必经历这样的胆颤心惊,且这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您一个人说得算。就算那些妃嫔有谋夺凤权的心思,凭您的睿智,也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倘若您诞下的是一位皇子,母以子贵,您的地位更加稳固。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皇子会因为您显赫的身份,成为皇上的嫡子,虽然不是长子,却一样金贵。他日荣登大宝,岂不是最好的事情?” “你这丫头,小脑瓜里塞的居然都是这些。”腾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感兴趣的不过是几道宫廷美食,绘制新花样绣成衣饰锦帕。” “奴婢不才,却也要为公主筹谋啊。”冰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心里充满了期望:“是公主的东西,就算是被人拿了去,迟早也要还回来。奴婢就是抱着这个信念,竭尽所能的为公主筹谋。” “当上皇帝又如何?在那个位置上,连自己的妻子人选都不能自己决定,好没趣。”腾芽有些心灰意懒:“只盼着我能生个女儿就好了。能留在我身边,开开心心度日,我只期盼将来为她择一位良胥,远离宫廷的纷争,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冰玉听上去,那样的日子仿佛是很吸引,动了动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主子,咱们到了。”黄桃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大理寺果然很气派啊。” 一般情况下,妃嫔是不会轻易出后宫的。若不是得了皇后的恩准,腾芽也不知道,原来邻国的大理寺当真是很气派的。 “主子,奴婢去说明一下情况,您就不必下车了。只管直接让马车进去就是。”黄桃怕腾妃有什么闪失,这么做是最稳妥的。“也好。”腾芽自有孕以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的确是不怎么爱动。“别惊动人,我就是见见惠妃。” “是。”黄桃下了车,不一会就弄好了。有人引了马车往大理寺的监牢方向去。 这个时候,左清清疲倦的躺在有些潮湿的被褥上,看着那高高的窗子透进来的,有些刺眼的光。也着实是不容易,审过一堂之后,给她换了一间有窗子的囚室,这里通风不错,也能看见光亮,比之前的好多了。 “腾妃娘娘驾到——”小河子的声音在这样的地方,听上去特别的突兀,还带着回音。 左清清楞了一下,蹙眉坐了起来,果然看见一行人簇拥着腾妃,正往她这边走。 “惠妃娘娘。”腾芽略微屈膝朝她行了个礼。 “连陋室都不及的囚室,腾妃不必如此多礼。”左清清沉眉道:“想来妹妹已经知道审讯的结果才过来的吧。” “是。”腾芽觉得隔着门说话,多有不便,转身问了一句:“牢头呢?” “腾妃娘娘金安,奴才在。但请娘娘吩咐。”牢头殷勤的不行,朝腾妃行礼的样子更是充满了谄媚。 “本宫要好好和姐姐说说话,跟着们别扭。”腾芽并不多看他一眼,只是稀松平常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牢头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开门。” “小河子,去搬把椅子来。”腾芽要往囚室里走。 这个动作把牢头吓得不轻:“主子这可使不得,您是有身子的人,这囚室着实是不能进的。” “无妨。”腾芽并不在意的说:“本宫就喜欢这么和姐姐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黄桃从小河子手里接过椅子,放进了囚室之中。扶着腾妃走了进去。 其余的人,便都按照吩咐退开了一旁。但实际上,牢头去把耳朵竖起来,想要听听腾妃会说什么。 “听樱桃说姐姐这里环境不好,我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姐姐处境艰辛。只是怎么左相也不来探望姐姐?听闻皇上出宫之后,宫里的事情都交给左相与几位大人打点,莫不是忙的不可交加?”腾芽絮絮的说了这许多话,目光不住的打量这间囚室的情况。 左清清温眸叹气:“这次的事情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哪怕父亲日日入宫遵旨处理朝中事务,也不可以干预后宫的事情。何况我做的我都承认了,没做过的,她们也拿不出证据来指控我。” “这倒是。”腾芽微微一笑:“只是我没想到姐姐会承认当日的事情。” “妹妹能来看我,我是很高兴的。”左清清幽幽一笑,末了才道:“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妹妹还是回去吧。” “姐姐这么心急让我走,怎么不问问我子珺的情况?”腾芽疑惑的看着她:“莫非姐姐不惦记子珺吗?” 终于还是谈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了。 左清清脸色微微有变,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看着腾芽。“妹妹这话怕是问的不妥。对母亲来说,最宝贵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惦记子珺呢。只是如今这种境况,我当然希望他能平安无事,不必我日日提心吊胆。可如今他的平安,却不是我能说得算的。妹妹又何必明知故问?” “其实是来之前,就在我面见姐姐的最后一刻,有人来告诉我,说左相带着一对亲卫兵去了茵浮宫,说是要将二殿下接回丞相府照料。那架势,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腾芽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即便皇上如今不在宫中,娘娘您被案子束缚,可皇上的骨肉就是皇上的骨肉,没有皇上点头,怎么能迁居宫外的臣子家抚育?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左清清大为惊讶:“父亲居然这么做?不行,妹妹,可否请你帮忙,阻止父亲……” 腾芽顺势摇头,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笑了起来:“我如何能劝阻左相?原本他就是不肯信我的。这次的事情,血书上首要一条,便是因我而起的纷争。我若是送上门去阻拦,那左相岂不是要更快的接走二殿下才能安心嘛。” “妹妹说的是……”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父亲怎么可以如此的糊涂!” “关心则乱。”腾芽也是无奈:“姐姐如今这般光景,左相自然会怕牵累到二殿下。咱们都知道,母以子贵,子以母显的道理。若此番,姐姐真的获罪,那子珺就成了罪妃的孩子。这是左相最不愿意看见的。” “你说得对。”左清清禁不住点头:“可是我不能坐视不理,任由父亲乱来。妹妹,不如你帮我想个办法,让我出去见父亲也好……” “姐姐。”腾芽冲她眨了下眼睛:“这恐怕不行。我是求了皇后娘娘,要当面向你问清楚下药的事情。当初你留在我宫里的那个粗婢,为何会忽然失去踪影,你可还能想明白?” 看着腾妃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左清清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那只是一个在你宫里烧水劈柴的粗婢,原本想着她也不惹眼,留在你宫里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可是你从盛世回来之后,我竟然发现联络不上她了。后来又暗地里打探过几回,才知道这么个大活人,居然凭空消失了,消失了……”左清清瞬间就明白了腾妃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说,是有人让她消失的,也是让她消失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 腾芽笑而不语,只是沉眸看着左清清。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妹妹,你能否拿着我的信物,交给父亲,让父亲不要莽撞行事……”左清清摘下头上的金簪,递到腾芽的手里。 “咣当”一声,金簪子直接掉在了地上,腾芽根本就没有拿着的意思。 “看来姐姐还是不明白,我今日前来的用意。”腾芽蹙眉道:“姐姐是姐姐,子珺是子珺,姐姐以为,你被囚禁在这样一间囚室里,外头的事情你还能掌控多少呢?只不过妹妹今天也说谎了,左相还不至于那么做,关心则乱,随意的一句谎言,姐姐就信以为真了。” “妹妹你……”左清清被她弄得有些糊涂了:“难道你就仅仅是来戏耍我么?” “当然不是了。”腾芽的脸色微微不好:“我的性子便是如此,睚眦必报。姐姐曾经那样害我,我让你着急上火就当是还了。这不是很公平么?” 左清清不相信她此来的目的,就是如此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现在的腾妃。“无论你怎么怪我都好,我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子珺那么喜欢妹妹,求妹妹对他也能如旧日般怜悯。” “其实,姐姐还是没有懂我的意思。”腾芽故意提高了嗓门,道:“只要姐姐还是戴罪之身,子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可若是姐姐能从这样的事情里挣脱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子珺都能真正的逢凶化吉!” 腾芽比划了个杀的手势,眉心微微蹙紧。 她俯身将那支簪子捡了起来:“姐姐是聪明人,要怎么做,你应该比臣妾明白。能让粗婢消失的人,也同样能让别人消失。可若是想让这些人安心,唯一的方法就是……” “原来妹妹这样好心啊。”左清清笑中有泪:“多谢你为我奔走这一趟。” “你我姐妹一场,姐姐无需言谢。”腾芽将簪子递给左清清:“姐姐保重吧。” 左清清握着簪子,好半天才道:“我如你所愿,也请你能怜悯我这个当母亲的心。 “那是自然。”腾芽爽朗的答应:“我到底和姐姐有长久的姐妹情分,不会因为一件事情而更改。姐姐若懂我的意思,不再是子珺的拖累,来日我向皇上求一道恩旨,将子珺接来身边抚育也好,总不会让他无依无靠。” 左清清读懂了她眼底的深意:“那我可要多谢妹妹了。” 腾芽看尽左清清的眼底,知道她已经心领神会,便转身离去。“姐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第252章 内忧外患 >> 回到漓乐宫,腾芽才慢慢的卸下脸上的伪装。 她看着镜子里,容颜有些憔悴的自己,心头微凉。“左惠妃出身显赫,又是四妃之首,如今却也落得如此地步。方才在监牢里,我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冰玉和黄桃都点了头。 “那料想皇后的耳目也应该听见了。”腾芽稍微松了口气:“她若是知道我以死相逼惠妃,想要将二殿下据为己有,那她就一定不会再对惠妃动手,且怕我夺走子珺,她必然想法子将子珺留在她身边。在皇后身边,除非是皇后自己,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对子珺下手……如此,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不错。”冰玉赞同的点头:“皇后娘娘为了保持她在皇上面前贤惠的模样,必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对二殿下动手。主子这个办法甚好,只是不知道左惠妃娘娘是否与您心意相通,她该不会多心吧……” “看下去就知道了。”腾芽不动声色的说:“我想知道现在外面的局势如何?皇上那边是否顺利。” “这些事情,主子不如请裕王殿下帮忙吧。宫里的事情,传进宫来,不知道又衍生几个版本。皇后嘴里就没有一句能听的实话。倒是裕王殿下可以为主子解惑。”黄桃压低嗓音道:“且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裕王殿下最能信任。” “是。”腾芽点头:“我们必须知道外头的情况,否则一旦生变,宫里的局势瞬间就会变得不可收拾。皇上没回宫之前,绝对不能有任何疏忽。” “主子,你是怕左相或皇后,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黄桃心跳加速,脸上显得很紧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说的不对,害人和防人的心思,眼下都得有。咱们绝不能做人家砧板上的肉。”想到这里,腾芽不免皱眉:“鹰眼在哪?让他来见我。” “鹰眼在哪里,黄桃姐最清楚了。”冰玉一脸的春色:“公主就算不传召他觐见,他哪一日不是频频过来。” 黄桃脸一热,禁不住低下了头:“冰玉,你又来打趣我。哪一日请主子也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你便再没功夫笑话我了。” “我可没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冰玉嘿嘿一笑:“姐姐快去请鹰眼过来。” “给娘娘请安。”鹰眼进来的时候脸色如常,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差别。 腾芽略微点头,直接了当的说:“都不是外人,你就别闹这么多虚礼了。这几日可收到皇上的垂问了?知道外头的战事如何吗?” “回娘娘的话,这几日倒是太平的很。属下盯着朝中和外头的动静,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鹰眼仰起头,与腾芽对视:“只是有个小小的意料之外。那就是护送军粮随行的队伍,比预期晚了四五日抵达目的地。所幸大军仍有粮食供给,倒也没有误事。” “如此就好。可能是大军行进的远些,才会延误。”腾芽稍微松了口气:“皇上亲征,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这也是极好的。等皇上凯旋而归,就再也不必受鲜钦的掣肘。倒是宫里的事情,你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鹰眼面露愧色:“还请腾妃娘娘恕罪,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仔细的彻查了相关的事情。可是赵昭华毕竟还没有被害,那血书上面所指的,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另外关于毛贵人,她坚持说自己当日只顾着伤心,什么痕迹都没发现,这也是她为何会怀疑皇后娘娘的缘故。是属下不谙后宫之道,着实一头雾水。但属下有所思量,这样费心思都没能查出什么,料想旁人也是如此。也就只能请腾妃娘娘,安心的等候大理寺彻查结果了。明日,会第二审。” “也是,你都查不出痕迹,大理寺也未必能落实罪证,何况本宫已经让惠妃有所对策,这事情也没有表面上这么着急。”腾芽见了鹰眼之后,心宽了一些:“得了你也难得过来,小厨房里有糕点,你去尝尝吧。” 睨了黄桃一眼,腾芽笑吟吟的说:“让黄桃领你去。” 鹰眼居然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多谢娘娘。” 黄桃也是红了脸:“奴婢告退。”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冰玉才不住的啧啧:“公主你看,他俩多般配啊,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是您有眼光。” “什么时候给你也寻个如意郎君,那才叫有眼光呢。”腾芽哧哧的笑起来。 “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取笑奴婢呢。冰玉虽然愚钝,可是早就打定主意,此生公主在哪里,奴婢就要在哪里,才不要嫁人呢。再说了,嫁人有什么好,还不如陪着公主,有吃有穿有玩有趣,等公主剩下小皇子或小公主,奴婢还能在旁边帮着照料,日子忙碌又充实,充满乐趣,比出宫嫁人好得多。” “你这丫头啊,若然如此,我只怕会耽误你一生。”腾芽拉着她的手,好奇的问:“你就真的不羡慕那并蒂莲花,水里嬉戏的鸳鸯吗?” “有什么好羡慕的。”冰玉瘪嘴:“还不如陪着公主吃香的喝辣的,走在这富丽堂皇的刀尖上有意思。” “你呀。”腾芽没有宣之于口,但心里却禁不住在想:若能出宫,就好了。那可是最让人向往的地方了。 小厨房里,黄桃的脸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鹰眼。“你说的都是真的?” 鹰眼屏住呼吸往门外看了一眼,觉出的确没有人,才点了下头:“皇上已经失踪几日了,消息被严密封锁。未免有什么疏漏,还特意有人替身在营中暂时替代。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皇上最信任的两位将军以及几个暗士。消息送回宫里,我就开始寝食难安的彻查相关的事情,看看到底皇上为何会无故失踪。怕就怕有人趁机大做文章,让人觉出什么,所以连腾妃娘娘都得瞒住才可以。” “我明白。”黄桃很理解他的做法,认真点头:“娘娘有孕,更在为惠妃的事情劳心伤神,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娘娘费心。可是若一直隐瞒着娘娘,会不会失去先机,令咱们不能更好的防备?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左家的人,甚至皇后,都有可能趁乱篡政,到时候……” 不敢再往下说,黄桃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眼下就是先要稳住宫里的局面。谁都不能乱,尤其是腾妃娘娘这里。我会让人送些东西回来,佯装前头无事的样子。你留在腾妃娘娘身边更是要事事仔细,谨慎提点。至于宫里其余的人,我会设法防备。料想外头战事不明朗,皇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作乱,毕竟她没有靠山,最难提防的反而是左相,若然前头真的出事,他不肯增援或者故意切断粮草,让大军涉险,皇上就危险了。”鹰眼蹙眉:“我已经命暗士尽可能小心的盯着左相的一举一动,果真有不臣之举,我会先斩后奏,哪怕将来皇上怪罪,也在所不惜。” “好。”黄桃点头表示赞同:“我一定会尽力稳住腾妃娘娘,并且看清楚后宫的局势。可是前朝的事情,我当真是帮不上忙的。也只能请你多加小心。” “你放心。”鹰眼冲她暖心一笑:“一切有我。” 这种踏实的感觉,让黄桃心生暖意。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会畏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簇拥着迎风向前。“吃点糕点吧,都是我和冰玉做的,味道不错。” “好。”鹰眼笑看着她,也觉得内心充满了温暖。 他们全都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慢慢的向这里靠近。 这一日,天气极好。虽说已经是冬日了,但和煦的阳光洒下来,如春日般温暖。就连冬风也善待行人,颇有些吹面不寒的自在。 杨嫔走在路上,苦着脸对身边的腾芽道:“这个时候,是二殿下睡醒要吃母乳的时候。每回睡醒,那孩子总是要哭一场,臣妾总觉得是左惠妃不在的缘故。那么小的孩子,母亲又不在身边……即便新来的医女照顾的周到,樱桃和杨桃她们也都精明殷勤,可是终究取代不了母亲……倒是这些日子过得平静不见有人来走动。” “怕是那些人的心思都用来关注左惠妃的案子了。”腾芽眉心凝重,语气略显得冷:“左惠妃若真有闪失,那些人才会有接下来的动作。” “娘娘说的是。”杨嫔起先的确有些担心,但这些日子盯下来,倒是发现宫里的人也不怎么敢妄动。稍微平静许多。“对了,娘娘,还有件事情臣妾有些拿不准。” “你说来听听。”腾妃走的有些慢,总觉得身上懒懒的没有力气。 “臣妾听闻最近有个秀女死在自己的厢房里。同住的人去禀告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身边的内侍查问过,就运出宫去了,也没调查。”杨嫔微微蹙眉:“臣妾有个一同入宫的姐妹,这些年还是在秀女宫苑里住着,她告诉臣妾那名秀女似乎不是病死的,看情状,像是被人下毒害了。” “唉!”腾芽叹了口气,眉目里透着惋惜:“这宫里看似繁华,什么偶读是最好的,偏偏人命却是罪微贱的。稍微不注意,就很可能会一命呜呼。这事情皇后都给压住了,想要查,除非能拿出迫切的证据。倘若证据不足,消息从何而来,那些人都可能被牵累。咱们能保住一个,却未必能保住另一个,也是无奈。” 杨嫔连连点头:“臣妾也是这么想。说句不好听的,宫里的人都是明哲保身的。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咱们多加理会。臣妾只是很奇怪,若这人是被同屋居住的秀女,活着是不得宠的妃嫔所害。皇后娘娘不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多铲除几个。反正调查也不用她亲自动手。她的性子,巴不得宫里就没有碍眼的人才好。但这一回,偏偏是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把事情给压住了……叫人不得不多想。” 腾芽看着杨嫔有些疲倦的脸色,不禁一笑:“你是觉得这秀女的死与皇后有关?” “是。”杨嫔点头:“但是皇后为何要害一名根本就没侍奉过皇上的秀女,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奇怪。”腾芽点头:“但她是皇后,她想要谁的命,都可以。” “秀女无力抵抗,的确如此。”杨嫔的未说完之言则是,想要其他人的命,可就未必是皇后说得算了。 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的冰玉开口。 “公主,前面停着皇后娘娘的凤辇。” “皇后怎么来了?”看见皇后出现在茵浮宫外,杨嫔不免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先进去看看再说。”腾芽沉住气,慢慢的往里走。 不多时,果然看见雪桃领着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见腾妃和杨嫔过来,她才笑吟吟的行礼:“奴婢给两位娘娘请安。” “你这是在做什么?”杨嫔疑惑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领着人过来,给二殿下做些越冬的铺盖,和开春的衣裳什么的。且这茵浮宫里许多的摆设,眼下多半是用不上了,该挪的挪,该搬的搬,收拾利索些,也让二殿下住的舒坦。”雪桃笑吟吟的行礼道:“两位娘娘里面请,皇后娘娘正陪二殿下玩耍呢。” 腾芽沉眸走了进去,杨嫔则跟在身后。两个人都不明白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音符宫里的摆设好还是不好,一个几个月的孩子能觉出什么?又不是已经会走会跑了,怕磕着碰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两个人互睨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两个人行了礼,宛心才抱着子珺转过身来。“腾妃和杨嫔来了。” “皇后娘娘今日好兴致啊。”腾芽微微勾唇:“倒是难得见您过来一回。” 宛心幽幽一笑:“前些日子,本宫病着,身上带着病气,便是不能来看子珺。”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发现子珺的眼睛一直直直的盯着腾芽,那样子特别的灵动可爱。 腾芽大方的走过来,从皇后怀里把子珺接过来抱着。“左惠妃娘娘在臣妾宫里住过一段日子,臣妾一直喜欢抱子珺。没想到搬出来了这些日子,臣妾也鲜少过来,这孩子还记得臣妾。” “看样子,芽妹妹和子珺有缘。”宛心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薄薄的凉意。更多的则是对孩子的喜爱,那种母性的和蔼。“只是你有孕,不能多抱,当心累着你自己。” “谢皇后娘娘关怀。”腾芽温眸一笑,看着子珺不免高兴。“杨嫔把子珺照顾的很好呢。抱着又沉了许多。” “是了。”宛心也随之点头:“的确如此,本宫瞧着子珺活泼爱笑,身子硬朗,一点都不输给足月的孩子。足见杨嫔照顾的用心。” “皇后娘娘谬赞了。”杨嫔屈膝道:“臣妾不过是尽力而为。还是医女、乳母和婢子们尽心的功劳。” “说道尽心,倒也未必。”宛心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不满:“茵浮宫的许多东西,都已经陈旧了。不少宫室满处是灰尘,也不见人用心打扫。到底这宫里没有个主事的妃子,宫人们都懒惰懈怠了。” 闻听此言,在场的宫人们连忙跪下,齐齐告罪:“是奴才疏忽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宛心淡淡的扫了这些人一眼:“自然是二殿下的事情要紧,其余的事情往后注意也罢了。本宫怕你们忙不过来,又从内务局拨了一些人帮衬着。往后这宫里有没有主位娘娘,你们都不可以再疏忽。年关将至,皇上就要回宫了。所有的私情都不可以马虎。” “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腾芽和杨嫔也同时朝皇后欠身:“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罢了,你俩坐吧。”宛心从腾芽怀里接过孩子,皱眉道:“也该吃母乳了。乳母呢,快抱下去。” “是。”乳母快步过来,将孩子抱了出去。 这时候,颂丰跟着前后脚走了进来。“启禀娘娘,大理寺找到证据,证明左惠妃的确谋害了杨嫔的孩子,且预备对赵昭华下药。只是因为宁申不愿意,才最终没有成事。” “你说什么?”宛心故意道:“大理寺找到证据了?” “正是。”颂丰恭敬的说:“只是左惠妃娘娘拒不承认,还未画押。” 宛心蹙眉,显出了心痛的样子:“二殿下这般可爱,左惠妃也是为娘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她不承认,证据摆在面前,再如何抵抗也终究是徒劳。也罢,本宫就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 腾芽自然也得去,便道:“臣妾可否与娘娘同行?” “你的身子吃得消?”宛心不放心的问。 “臣妾安好,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腾芽眼中透着坚决。 “既如此,那便去吧。”宛心蹙眉,叹着气,就着颂丰的手走了出去。 “我陪娘娘一道去。”杨嫔也很不放心腾妃这么跟着皇后去,万一有什么事情,她现在的身子恐怕不敌皇后的刁蛮。 “不必了。”腾芽有些不放心的说:“眼见局势有变,你还是留在这里看看吧。有新人过来,谨慎地方。” “是。”杨嫔凝重点头:“恭送娘娘。” 腾芽上了马车,跟在皇后的马车后面,一道往大理寺去。 忽然就有了证据,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腾芽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证据,能被大理寺的人查出来,且还是铁证。 这深宫之中,有什么能被称之为铁证的? 马车抵达大理寺的之后,就直奔了正殿。 几位大人都在这里恭候皇后驾到。个个面色凝重,显得特别的严肃。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给腾妃娘娘请安。” 宛心直接走进殿中,落座,才对腾妃示意。 腾芽便坐在了皇后下首的位置。 “几位大人平身吧。”宛心疑惑的问:“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 “证据在此,请皇后娘娘过目。”褚健恭敬的呈上了几页纸,这几页纸同样是皱皱巴巴的,看上去是被折成很小的缘故。 宛心蹙眉,仔细的看完,问道:“这是三张药方,从哪里获得,有什么作用?” “回皇后娘娘的话,药方是从宁申药庐,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搜出来的。臣等查问过宫中的御医,御医证明这三张方子,其一是避子方,其二是落胎方,其三是不育方。三张药方都是出自宁申之手,且字迹和他宫里其余的方子一模一样。另外,搜藏药方的地方,也搜到了三块珍贵的玉佩。都是极好的羊脂白玉,价值不菲,且臣等翻阅过宫中赏赐的典籍,其中有两块并未有记录,但第三块是皇上当年赏赐左惠妃的物件。这一点,内务局的奴才也可以作证。” 褚健话音落,便有人端着三块玉佩呈于皇后面前。 “这一块倒是见左惠妃佩戴过。”宛心拿起了其中的一块:“那是宫中赏花的时候,她挂在腰间的饰物。想必宫里有许多人见过。这一块,就是皇上赏赐的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并不是这一块,是最后一块。”褚健如实的回答。 “哦。”宛心沉默了,示意把玉佩端去腾妃面前。“妹妹,你也看看吧。你和左惠妃素日往来较多,若是她的东西,你或许会有印象。不过,这么好的成色,也绝非一般人能拥有。看样子,用这样的东西来收买宁申的,绝非等闲。” “不错。”腾芽也承认,这是极好的玉。成色一点不比母妃留给她的羊脂白玉簪子逊色。“只是这些东西藏的隐蔽,又是好不容易才搜出来的,便可以当证据吗?宁申的字,左惠妃的玉佩,放在一起就构成了收买的嫌疑?臣妾总觉得,要坐实罪证,得当事人画押认罪才可以,总得要左惠妃亲口人嘴,才能对皇上有所交代,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第253章 狱中送别 >> 宛心看着腾芽寡淡的脸色,有些游移不定。摸不透她的心思,到底是要救左惠妃,还是要她的命呢? “皇后娘娘莫不是觉得不妥?”腾芽不咸不淡的问。 “自然不是。”宛心微微蹙眉,道:“既然是让大理寺审查此案,接下来要怎么做,自然要看问问大理寺正的意见。本宫只是不希望有人对左惠妃用刑。她毕竟是皇上的人,是二殿下的生母,若然屈打成招,皇上必然责怪,也终究不能算是办成了铁案。” “微臣不敢。”大理寺正连忙道:“臣等只是根据证据如实推测,只是如今证据摆在面前,左惠妃娘娘却拒不认罪,所以臣等只能请皇后娘娘与腾妃娘娘前来,验证一下这些证物,是否左惠妃娘娘所有。接下来,臣等还是会据实查证,觉对不会让惠妃娘娘蒙冤。” “也好。”宛心略点了下头:“这三块玉佩里面,有两块已经可以证明是左惠妃的东西。最后这一样,既然不能说明,那就问问惠妃身边的人吧。兴许能有什么线索。” “臣等也这样想过。”褚健有些为难的说:“只是左惠妃娘娘让近婢留下照顾二殿下,臣等不敢贸然传唤。” “无妨。”宛心皱眉道:“不是有两个近婢吗。颂丰,你去把樱桃唤来。问过之后若是没有什么不妥,再换杨桃来查问。总归这事情已经审了这么多日子,也不在乎在等一等。年关将近,皇上就要回宫了。只消在皇上回宫之前能查清楚,便在没有什么不妥了。”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几位大人异口同声的说。 “那也罢了,本宫还想见一见惠妃。”宛心侧首,对腾芽道:“芽妹妹同去吧。都是姐妹,这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前几日,臣妾来见过左惠妃。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说完了,眼下也没有什么要见的必要。”腾芽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告退。” 她转过身,微微叹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宫里的太平,兴许过了今日,就不复存在了。 从大理寺回来,腾芽就觉得有点累,腰有些酸。“我想先睡一下,睡醒再吃东西。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吵醒我。” “好。”黄桃认真的点头:“主子看着是有些累,您睡着,奴婢在外头守着,不让人喧哗。” 腾芽上了床,躺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才伸到枕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黄桃,你看看枕头下面有什么?” 黄桃有些纳闷的将手伸了下去,果然摸到一样奇怪的东西,冰冰凉凉的。她顺势给拽了出来,一脸的惊讶:“这是什么?” “虎符。”腾芽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我的枕下?” “奴婢也不知道,早晨和冰玉收拾床铺的时候还没发现呢。”黄桃的脸色有些不好:“主子,这是顶要紧的东西吗?” “虎符是调用军队的手令,只有盛世的将军才会有。难道是皇叔送来的?”腾芽的心砰砰跳:“你赶紧去传侍卫首领过来见我。” “奴婢这就去。”黄桃按照吩咐将人唤来。 可是查问了几遍,那人都没有说见过这样东西。且裕王也从未让人送这样东西过来。 冰玉和黄桃也仔细的问过宫里的戍卫和宫人,谁都没有看见有人走进来,更别说陌生人了。 “公主,这是不是您记错了?”冰玉一脸狐疑的说:“这东西莫不是原本就在您手里的?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腾芽沉静的摇头:“不可能,枕头下面,我原本放着一块安眠用的玉佩。那玉佩是皇上留给我的,油光水滑,触手生温,这个你们不是都知道么?睡前我总会去摸一摸,一直就在我枕下。现在玉佩不见了,却变成了一枚虎符,这岂不是有趣?就算孕中头脑不灵光,这么大事情我断然不会记错。” “这倒也是。”冰玉利落的点头:“若不是裕王殿下坚持要送侍卫护送您回宫,留在宫中保护您的安全,你从来不动用盛世的一兵一卒,我们只是安分的留在邻国的皇宫里。哪里又会和这样东西扯上关系。罢了罢了,还是让奴婢找个地方,把它给埋起来。藏的隐蔽些,叫人再找不到。如此,也就不怕有人利用这样东西生事了。” “埋起来,还不如扔到御池里去。总不至于有人敢把御池的水抽干,把它打捞上来吧。”黄桃也觉得是栽赃嫁祸。“主子,让奴婢去丢。” “且慢。”腾芽看着那虎符,总觉得事情未必只是栽赃嫁祸。“若我动不得一兵一卒,这虎符在我手里也不过就是把玩之物而已。这样栽赃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再者,皇城附近,能动用的盛世兵士,就是裕王殿下的军营将士。有他在,我根本就不需要费这样的力气,这不是自讨麻烦吗?但这个令牌这时候出现,还是在我的枕头之下,莫非还有别的缘故?” 想到这里,腾芽皱眉道:“不用藏,就去摆在梳妆台上醒目的位置,若然有人进进出出的看见,就说是本宫离开盛世的时候,父皇留给我的念想之物。毕竟是赤金所制,也正好观赏。” “是,公主。”冰玉拿着令牌,就那么放在了梳妆台上。“不对呀。” “怎么?”黄桃快步走了过去:“什么不对?” “这耳坠子不对。”冰玉蹙眉:“早起我给公主挑了一对青玉的耳坠子,公主嫌那玉太沉,就有换成了现在耳上坠着的金丝玉珠耳坠,但青玉的,我明明就放在这里了,怎么就剩下一枚了?” 黄桃听她这么说,也帮着开始找,可是放饰品的盒子里根本就没有那支耳坠。 “肯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人见财起意,我这就出去问,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冰玉气鼓鼓的说。 ”别。“黄桃拦了她。 腾芽走过来,看了一眼那耳坠,不禁蹙眉:“青玉的而已,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即便是见财起意,也该拿走一对,只拿走一只耳坠,又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还要担着被我发现,严惩的后果,不大可能。” “公主这么说,倒也是。”冰玉打开了饰物盒子:“里面还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没拿走,好不容易偷一回,确实不值。” “主子,要不要奴婢让人暗中去查查?”黄桃狐疑道:“虎符出现,耳坠又不见,指定是有人趁咱们不在宫中的时候,进来过您的内室。东西倒是其次,这么个无影无踪的人自由进出,到底也是危险的。总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翻过这一页。” “还是不要了。”腾芽沉着脸,蹙眉道:“只是不见了一只耳环而已,不用这般小题大做。说不定是我自己不注意,坐在那里起身的时候,衣裳挂住了耳钩,走路的时候又掉在哪里……眼下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别再为了这些小事弄得人心惶惶了。” “公主说的也是。”冰玉也觉得这段时间真是不太平。“那奴婢替您整理床铺,您还是先睡一下吧。其余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嗯。”腾芽点了头,慢慢的睡去。 这个时候,宛心正在大理寺的囚室里,和左惠妃“谈心”。 “妹妹的玉佩那么名贵,怎么会在宁申处?”宛心不由得蹙眉:“那可是皇上赏赐的东西,你也舍得?” “皇后娘娘心里明镜似的,正因为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才会在内务局有记档,才能顺藤摸瓜揪出臣妾。若非如此,大理寺那些老糊涂,怎么可能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等着皇上回来审查。”左清清幽幽一笑:“倒是臣妾,从前和皇后娘娘交手,就从来都没有输过,没想到这一回居然输的这么彻底。料想皇后娘娘您之所以没有对臣妾动手,就是希望让臣妾自己去了结这件事吧?” 宛心听了她的话,陷入了沉思。好似从她成了凌烨辰的皇后,而凌烨辰又有了左清清这位宠妃以来,她好像还真没赢过左清清。这么一想,禁不住有些失落:“深宫寂寥,若不是有妹妹作伴,这短短几年,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度过。其实从前本宫没有赢你,也的确失落不如意过。但如今你遭遇这种祸事,本宫倒是心里不落忍……你要是就这么去了,岂非本宫以后就没有对头人了,那在这样的后宫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哈哈哈……”左清清仰头而笑,目光里有悲凉,但更多的却是鄙夷:“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是小看臣妾,无论这件事情最终结局如何,臣妾都绝不会就死。哪怕臣妾不能为自己洗脱冤屈,也绝不会被迫自尽。您将臣妾送到这里来,让褚健亲自审问此案,不就是要给皇上一个光明磊落的交代吗?若是褚健逼死了臣妾,那正好合您心意,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绝对不会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或者还不能彻底肯定的案子了断臣妾。所以,您今日的来意,大抵是想要说服臣妾自裁吧?只要臣妾自己熬不住,先低下头,那您就赢了。” 左清清走近了皇后一步,扬起下颌,眼底透出了骄傲:“臣妾是皇上的左惠妃,除非皇上要了断臣妾,否则就算是要尝尽这大理寺的百种酷刑,臣妾也绝不屈服,更不会认罪。”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硬骨头。”宛心淡淡一笑。“本宫知道,这案子落在什么人手里,左相都不会服气。唯独是这些老顽固,和你同样有着一把硬骨头的老臣子们手里。他们不会用刑,更不会为人收买,要的就是堂堂正正的结果。眼下,宁申的方子已经被搜出来了,你收买宁申的玉佩也一样被找到,你想抵死不承认,拧着性子等皇上回宫处理此事,就能得到圆满的结局?殊不知这件事情一旦坐实,你就等于是留下了污名。即便左家不要紧,对二殿下的前程还不要紧吗?” 左清清身子一颤,眉心就蹙紧了。“子珺还那么小,皇后娘娘就非要做的那么绝吗?” “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宛心大为不解。“是你这个当母亲的做错事,你是罪妃,你的孩子自然就是罪妾。往后别说是议褚,就是想要给他个光明的前程,也只怕是难。旁人的孩子若到了年龄,封王封侯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可唯独你的孩子,当他的名字被提及,朝中那些老臣就会揪着你做过的错事不放。虽然毛贵人怀的只是个公主而已,可那也是皇上的血脉,你下毒手的时候,根本就不能肯定那只是个公主。你的狠毒,你的蛇蝎心肠,就像一道紧箍咒一样,被紧紧套牢在你的孩子身上。他会因为你而觉得窒息,会被你连累的没有前程。他就算去做最艰难的事情,伤痕累累的为国捐躯,也只能在死后被追风为王。啧啧!” 宛心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好好的一个孩子,前程说没有就没有了。这难道不会让你这个当母妃的觉得惋惜吗?你是可以活着,苟延残喘,甚至……皇上会念及旧情,对你宽仁,保全你这条命。但罪妃就是罪妃,即便你活着也抹不去你身上的污浊。到底也是对子珺的残忍罢了。” 左清清只觉得被人硬生生的劈成两半,一般是不可以屈服的骄傲,另一半却是骨肉相连的剜心之痛。“皇后娘娘,这就是你为何不对子珺动手的缘故吧?你就是用他来要挟臣妾,逼着臣妾走上绝路。” “话怎么可以说的这么难听呢?”宛心显出了不悦,伸手捏住了左清清的下颌:“看看你这张脸,曾经也把皇上迷得不轻。但又如何呢?腾妃入宫之后,你的恩宠便与日俱减,若不是这个孩子,你以为皇上还会多看你一眼吗?本宫那一日,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你却片不肯听,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的。与本宫何干?保全子珺,乃是因为本宫是她的嫡母。他长大了,会讲话,得唤本宫一声母后。何况本宫与皇上毕竟是夫妻。保全皇上的孩子,就是本宫的贤惠之处。” “佛口蛇心!”左清清瞪圆了眼睛,怒不可遏的看着她:“你是想夺走我的孩子,把他从小抚育在膝下。让他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的看待,却不能和你的孩子争储君之位。一面显出你的宽惠仁慈,一面又不妨碍你儿子的锦绣前程,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盘算吗?” 她用力拍打在皇后钳住她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子。 宛心吃痛,放开手的时候,眼底流露出凶狠的凉意:“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你以为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保全你的孩子吗?除了本宫,再不可能。腾妃已经有了身孕,她若是生下皇子,母以子贵,自以母显,皇上说不定马上就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你又能得到什么便宜?你这般谋害她,她又岂能容你的孩子长大,继续当她孩子的绊脚石?唯有本宫,才能在她的宠妃权势下,保全子珺。如此看来,你该谢本宫才是。” “腾妃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左清清鄙夷道:“皇后娘娘以己度人,就不嫌累吗?” 这回,轮到宛心大笑不止了。“左清清,本宫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蠢钝不堪。本宫以为腾妃只是给皇上吃了**药,没想到她居然连你也给迷惑了。你真的以为你那么害她,她会让你活着?自从你卷进这件事,她可有帮你说过一句话?她可有替你做过一件事?就连今日,她来了大理寺,都不肯随本宫来见你,便知道她有多么的厌恶你。你呀,没死在本宫手里也就罢了,别回头被她弄丢了命。” 左清清的身子轻轻的颤抖,脸色发青的看着皇后:“当日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我做过的事情,不怕承认。即便是皇上回来,我也敢面圣道出当日的糊涂事,只是皇后以为这样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我与腾妃之间的情分,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么。”宛心笑的十分得意:“腾妃眼下最要紧,就是保全自己的孩子。你为何不能学学她呢?” 硬着头皮,左清清冷冷一笑:“皇后娘娘就别费心思来说服臣妾了,总之大理寺的审查没有结束之前,臣妾抵死也不会认罪。毛贵人的孩子,以及赵昭华臣妾都没有害过。那方子为何是宁申所写,臣妾一概不知。还有,臣妾从来没有吩咐任何人去解决宁申,皇后娘娘就别在这事情上多费心思了。” “要不,本宫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宛心微微扬起下颌,一脸得意的姿态:“大理寺已经将矛头指向了你身边的人。眼下樱桃就在这里做客。不错,你是皇上的左惠妃不假,不用受刑。可婢子而已,贱皮贱肉的,不尝尝这大理寺的名堂,怎么能吐出实话。就算樱桃嘴硬,不是还有杨桃呢么。你也不想想,你的东西怎么去的宁申那……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卑鄙!”左清清气的浑身发抖:“你到底是皇后,用这样的手段折损妃嫔,难道当得起皇后这样高贵显赫的身份吗?你可别忘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怕你的阴损,回报应在你孩子的身上?” 宛心扬起手,一巴掌打下去,指尖都打麻了。 左清清受不住力,跌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作响。她倔强的笑着,仰起头看着皇后,那目光里没有一丝屈服,更别说畏惧了。“娘娘最好能一巴掌打死我,以免我口吐实情,句句直戳您的心窝子。你执掌后宫的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以为臣妾不知道吗?你勾结内务局的奴才,贪银子为你办事,你养着一批开乐遗留的死士,为你杀人尽忠。无论是哪个宫里,都有你安插的眼线,弹压妃嫔,谋害龙裔,一桩一件,你真的当皇上眼盲,看不见吗?臣妾就不信,皇上从来未曾警告过皇后娘娘,适可而止。臣妾也不信,这些年您做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皇上还能对你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你如今不得恩宠,殊不知是自己多做多错的报应。你拿臣妾的孩子来要挟臣妾,是,臣妾不得不屈服,可是屈服了又如何?这所谓屈服,总得要皇上相信!” 这些话,是真的戳中了宛心的心结。她要杀这样的左惠妃,根本不费什么力气。难得,就是让皇上相信她的无辜。然而左惠妃就是看中了她这个弱点,才敢如此大胆的顶撞。 “本宫明白告诉你,你死,事情就此了结。你若不死,你就等着坐实铁证,以罪妃的身份拖累你的孩子便是。”宛心微微扬起下颌,脸色阴沉的叫人瘆得慌:“你知道本宫手里有死士,便知道他们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要的证据,别说是邻国了,就算是在盛世也一样能挖出来。左惠妃,本宫只给你三日思量,三日之后,一切都将以本宫最满意的方式结束。当做是垂怜你,本宫来探望你这一次足以,再相见,必然是你的死期。” 宛心恼火的转过身,怒气冲冲的走出了这间囚室。她心里的怨恨,化作一步一步的力量,恨不得把卑贱如土的左清清踩死碾碎才能消除心头之恨。她恨左清清,恨腾芽,她更恨她自己,为什么一切的苦涩都是凌烨辰带来的,而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那么害怕他会怀疑自己,那么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漠。 为什么就不能狠下心来,干脆杀了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新帝,成为邻国最显赫的女人…… 左清清目送她咬牙切齿的离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能赌的,也就唯有皇后怕的。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子珺,母亲对不起你。或许,不将你带来这个世界,才是对你的仁慈。” 第254章 销毁了结 >> 冰玉快步走进殿中,见黄桃正在给公主和杨嫔奉茶,她咬着唇边,麻利的行礼:“公主,杨嫔娘娘。” “怎么两手空空回来?”杨嫔疑惑的问:“莫不是内务局连越冬的棉门帘子都没有准备足够吧?那总归少了谁宫里的,也不能呢怠慢腾妃娘娘啊!” 仍然没有做声,冰玉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这事情听上去不那么伤人。她耷拉着脑袋,眼里一片凄凉,叫人看着也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腾芽关心道:“不是内务局的人给你脸色瞧了?” “他们敢!”杨嫔气鼓鼓的说:“不过是让丁贵仪打理几日,怎的?那帮奴才都要上天了?说到底眼下这宫里最金贵的便是娘娘您了,他们就算是皇后的人,也不该如此不知深浅。” 听着公主和杨嫔的说话,冰玉觉得心口更沉了,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跪了下去。“公主、杨嫔娘娘……左惠妃娘娘去了。” “什么?”腾芽顿时一惊,手里的茶盏猝不及防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热茶汤溅湿了她的裙摆。 “什么时候的事情?”杨嫔也不免意外。 “奴婢去内务局的路上,遇见了大理寺的人,他们过来禀告皇后娘娘这件事。说是早晨去送粥的时候,发现左惠妃娘娘已经凉了。”冰玉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大理寺的人还说,惠妃娘娘极有可能是畏罪自裁,案子恐怕也没有必要审下去了。” “是啊。”腾芽收回心神,略微点头:“人都不在了,案子还有什么可审的。若皇上在,也会股权二殿下的颜面,不再深究。这恐怕就是皇后最终的目的。” “皇后娘娘好手腕。”杨嫔慨叹不已,鼻子发酸:“左惠妃娘娘一向聪慧,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这几年,从来就没吃过这样大的亏。谁又能料到,她有了皇子,本该是最风光的时候,却香消玉损……这一回,倒是皇后娘娘手腕漂亮了。” 黄桃听着也是不落忍,眼底泛起红意:“主子可要传大理寺的人来问问嘛?必得知道左惠妃娘娘究竟是如何香消玉殒的。” “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去看看便知。”腾芽皱着眉头,脸色绷的很紧。 “不可以。”冰玉急的不行,连忙阻止:“公主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可忌讳这个。您不能去啊。” “是啊。”杨嫔也点头:“娘娘您虽无禁忌,可怀着身孕的确是不能让这种事情冲撞。臣妾知道您与惠妃娘娘的交情,可事已至此,恐怕去了也是徒增伤悲。且看您肚里的孩子。这事情,还是让臣妾过去瞧瞧吧。” “也好。”腾芽拗不过她们,唯有点头:“那就劳烦你去替我送一送惠妃娘娘。” “是。”杨嫔行礼道:“臣妾去去就来,盼着娘娘您不要过分伤怀,身子要紧。” 腾芽闭上了眼睛,沉重的点了点头。 “当真是可惜了。”宛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免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褚健尴尬的站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末了,宛心才道:“人是怎么走的?可受罪了?” “微臣不敢。”褚健连忙道:“深夜的时候,宫人听见左惠妃喘咳不止,似是透不过气。便点了灯,给她端了碗水过去。左惠妃勉强喝了一点,便又歇下。牢头听了一会,没见再有什么动静,就以为没事,熄了灯。早起去送粥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凉了……微臣不敢有闪失,请了御医过去。御医确定左惠妃娘娘已经……微臣才紧忙过来禀告。左惠妃娘娘去的时候,似是没怎么受痛苦,表情也算安然。且没有中毒的迹象,御医查验过,也没有明显的伤口。顾及到皇上的脸面,微臣并不敢请仵作为娘娘检验,所以过来请示皇后娘娘,当如何安置惠妃娘娘才稳妥……” 宛心听褚健说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心里便很是满意。这左惠妃一口一个不肯就死,不也死的这么妥当么。“那御医有没有说明白,左惠妃到底是为何去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御医说可能是急火攻心,导致了心痛症发作,才会如此。也可能是左惠妃娘娘产育二殿下不久,身子还未恢复所以……” “知道了。”宛心沉痛的垂下头去,好半天才道:“既如此,案子便可以结束了。惠妃生前你们终究是没能让她签字画押,找出真相,既然她已经不在了,料想皇上会希望能保全她的名节,也为二殿下保全脸面。本宫希望你们能将案卷封存,再不必提及,也不可以公示宫中诸人。死者已矣,就让着事情随风而散吧。本宫以为,皇上是不会再追究惠妃的错失了。” “臣等遵旨。”褚健恭敬的行礼。 “那惠妃身边的婢子也放了吧,不必再查。”宛心显出了难过的神情,吩咐身边的雪桃:“你去一趟绿水宫,通知哪里的奴才不用继续修葺。只打扫出正殿的位置,为惠妃停灵,她活着的时候住的最久的,就是绿水宫了。料想她最舍不下的便也是哪里。丧仪之事,便设在那里。” “奴婢这就去办。”雪桃显出了凝重的神色,倒不是因为左惠妃忽然暴毙。而是她担心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料想褚健未必有这个胆子,可别人却未必没有。所以当务之急,是替皇后好好看看,到底惠妃是真的没有,亦或者只是他们被人用了障眼法蒙蔽。 这个时候,杨嫔也正好赶了过来。还没进宫门就看见褚健一行人从皇后宫里出来。 “大理寺正。”杨嫔朝他微微颔首。 “是杨嫔娘娘。”褚健利落的朝杨嫔行礼。 “大人无须多礼。”杨嫔显出了敬重的样子,她知道这是一位不畏强权,公正不阿的老臣。“能否问大人一件事?” “杨嫔娘娘请说。”褚健也十分的恭敬。 “左惠妃娘娘是……怎么去的?”杨嫔显出了悲伤的样子。 “回杨嫔娘娘的话,左惠妃娘娘是急病所致。已经让御医查看过……”褚健低着头,沉重的说。 “哦。”杨嫔点了下头,她知道褚健不会说谎。“多谢大人明白告诉。” “微臣告退。”褚健这才慢慢离去。 雪桃也朝杨嫔行礼:“给杨嫔娘娘请安。” 杨嫔转过身,冲雪桃微微点头:“皇后娘娘可有空见我?” “左惠妃娘娘的事情,让皇后娘娘十分难过。奴婢正要为左惠妃娘娘布置灵堂,杨嫔娘娘可愿意指点奴婢?” “皇后娘娘让把灵堂设在哪里?”杨嫔皱眉问。 雪桃幽幽叹气,显出了难过的样子:“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左惠妃娘娘毕竟在绿水宫住的最久,虽说绿水宫的修葺还未完善,但正殿已经没有不妥了。所以就讲灵堂设在那里。” 杨嫔也是一声长叹:“皇后娘娘当真是善待后宫妃嫔,事事思虑周到。” 她的意思是,皇后给左惠妃这样的体面,完全是为了顾全与皇上的情分罢了。如若不然,她把左惠妃扔去乱葬岗才怪。明明就十分的讨厌这个人,还要给她死后的荣耀,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还能是为什么。 “我随你同去。”杨嫔不放心,也想送左惠妃一程,便跟着雪桃到了绿水宫。 重建之后的绿水宫,比从前更宏伟体面些。前庭的院子里,也新添了不少有趣的景致。可惜左惠妃却不能等到新宫建好的那一日,想起来就觉得惋惜。 虽然杨嫔与左惠妃不曾深交,但是她知道左惠妃和腾妃的情分。 能在深宫之中,有过这么一段姐妹情深,也足以羡煞旁人。到死,左惠妃也没有一句对腾妃的不满。腾妃也从来没有因为避子汤药的事情怨怼过惠妃。大抵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难处吧。 宫人们将左惠妃的尸首送来的时候,棺椁还没有运到绿水宫。 左惠妃仅仅躺在一张残破的木板上,被人用白色的麻布盖住了全身。 杨嫔走过去,掀起盖着的麻布,看见了左惠妃的脸庞。她闭着眼睛,眉心略微蹙紧,看着仍然是惆怅与担忧的模样,却还是栩栩如生,好似睡着了一样。她的发丝已经凌乱了,头上的簪子也歪着,发丝之间还挂着几缕杂草。 “来人。”杨嫔皱起眉头,语气严肃的说:“让人去轻浪宫给左惠妃娘娘取干净的衣饰、脂粉和梳子过来。我要给惠妃娘娘梳洗装扮。” “是。”身边的婢子清琉连忙应下。 雪桃禁不住轻叹:“杨嫔娘娘当真是心善。素日里因为惠妃娘娘的身份,而萦绕在她身边趋炎附势的妃嫔却不见一人。真可谓世态炎凉,人情凉薄。” “也是难为你心善,愿意为左惠妃操持这些。”杨嫔早就知道雪桃的来意,却不揭穿。仅仅是忙前忙后的为左惠妃再尽点心。直到这里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她也没看见有谁来送一送左惠妃。带着这种惋惜又哀怨的心情,她来到漓乐宫外。想着自己亲手替左惠妃梳妆,毕竟是碰了白事,若这么进去,又怕冲撞腾妃,便让小河子出来。 “御医已经查验过,说左惠妃娘娘是急病去的。我方才为惠妃娘娘上妆更衣,也不曾发现娘娘身上有什么伤痕。皇后娘娘允准把灵堂设在了绿水宫,一切都让雪桃打点稳妥了。只是还未曾有妃嫔去吊唁,从前那些萦绕在惠妃身边的妃嫔们,如今是一个也瞧不见了。”说到这里,杨嫔轻叹连连:“我就不进去给娘娘请安了,毕竟才从那边过来,怕招惹晦气就不好了。小河子,你将我的话全部禀告腾妃娘娘。” “奴才遵旨,杨嫔娘娘放心。”小河子恭敬的行礼。 “去吧。我先回宫了。”杨嫔转过身,满心的悲凉。 清琉看得出她是真的难过,少不得宽慰两句:“主子不要太难过了。奴婢方才帮着主子给惠妃娘娘更衣梳妆,觉得娘娘走的还算舒服,没有遭罪,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嫔苦涩的笑了下,笑中带着泪:“素日里我与惠妃几乎没有什么交情,我也不会去她面前邀宠献媚的,她也不曾对我有什么格外的恩惠。可如今她人走了,我心里却充满了悲凉。显赫如左惠妃这般,就这么去了,奴才们也不过是一块木板子就将她抬了过来。一块粗糙的麻布就遮住了她的头面,她活着的时候,何曾用过这样的东西。可死了,便是什么都不能左右了。皇上至今还没有回宫,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皇上在宫里,会不会对她厚恩些,让她得到应有的体面。” 清琉淡淡一笑:“主子,奴婢的话兴许不好听,可事实上,体面是给活人看的。左惠妃娘娘已经咽气,又怎么还会在意这些。就算皇上真的给了足够的体面,那也是不希望宫里的人觉得他凉薄无情,左惠妃娘娘又能得到什么?” 杨嫔侧首看了她一眼。 “主子恕罪,是奴婢多嘴了。”清琉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都说了,罢了。”杨嫔略微俯身,把她扶了起来。“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说。其实你说的极对,我无力反驳。其实皇上也并不是薄情,只是他心里装着天下,装着百姓,哪里还有那么多功夫在意我们这些多如繁星的妃嫔呢。但仔细想想,皇上对腾妃是极好的。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情有心的。终究是我们没有这样的福气罢了。” “主子,即便是不能有皇上的心,也要有皇上的孩子啊。”清琉少不得担心:“宫里的争斗这样残忍,您若是无依无靠,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的,岂不是累。但若是有了孩子,那至少多了一份寄托,多了一份依靠。” “想得美。”杨嫔凉凉的笑了下:“孩子要看缘分,再说,多个孩子,就多更多争斗和是非。我自问只能处理好一些条条框框的事情,对未知的,无能力预测的,应付不来。你只看左惠妃就知道了,那样的母家,那样的恩宠,还有那样的福气,最终也不过如此了。便知道人不可以贪心,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可以恋栈。” 清琉点了点头:“奴婢去准备柚子叶,给主子沐浴。” “罢了。”杨嫔轻轻摇头:“咱们都好好的,就足够了。” 这冗长的宫道,走起来特别的无奈。 停灵的头两日,仍然没有妃嫔过去吊唁。似乎生怕她们去看了,左惠妃就能从棺椁里跳出来,把她们抓走一样。那种避之不及的感觉,就和躲避瘟疫差不多。 第三日一早,皇后便把鸿沟的妃嫔都聚齐在了碧波宫的正殿。 就连从来都不参与的赵昭华也一并请了过去。 妃嫔们也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与赵昭华接触。 “都到齐了?”宛心就着雪桃的手,慢慢的走到了殿上。 妃嫔们整齐的起身,朝皇后行礼。 赵翎兒只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嘴唇都不曾动过。她不喜欢这样的情景,脸色一直不怎么好。 “今天本宫请你们过来,就是要好好问一问,何以左惠妃的灵堂已设下两日,却无一人前去吊唁?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你们为何这般的无情呢?” 腾芽淡淡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倒是想去,奈何御医不许,臣妾身边的人又拦着。故而一直都不曾去探望。” “腾妃自然就不必去了。”宛心总觉得她是嫌恶惠妃,却故意在这里说给她听的,心里暗暗有些不爽。“那你们其余的人呢?为何不去?左惠妃毕竟是和你们一同侍奉皇上的人。” 丁贵仪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起身行礼:“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以为大理寺的事情还没有审查完毕,加之这几天佳音又闹腾的厉害,臣妾一则是怕叨扰查案,二是也确实不得空……” “死者为大。”宛心沉眸道:“没有查清楚的事情做不得数。查清楚的也不再深究。为的是顾全皇上的颜面,也让二殿下日后不必为因此事而蒙羞。当然,本宫也要问过毛贵人和赵昭华。后面两件事情,未曾查证属实的两件事情,都是与你们有关的。如今弄到这个局面,就不得不问过你们的意思了。” 毛贵人连忙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心如明镜,这事情怕是也难以追究了。虽然臣妾没有为皇上生下公主的福气,可臣妾想要设身处地的为二殿下着想,这事情不坐实反而是好,一旦坐实,那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他不该承受的事情,岂不是很残忍么?若是臣妾自己的孩子,臣妾也不希望他因为母亲而获罪,背负不应当有的沉重。既然这一切都随着左惠妃娘娘去了,臣妾不想再提及,就这么过去便是。更何况,没有坐实就未必是事实,这一点臣妾还是明白的。” 宛心长长叹气,勉强的露出笑脸:“毛贵人能这么说,本宫当真是欣慰。既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也是难为你这么年轻就懂得体谅,你放心,本宫会让御医好好为你调理身子,早晚会再为皇上开枝散叶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毛凝脸上一热,勉强的笑了下,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于是众人将目光移去赵昭华脸上。 赵翎兒这才起身,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并未曾牵涉其中。即便是有那样的罪责指向左惠妃娘娘,但也仅仅是指向而已。臣妾好好的,从来就没吃过什么损伤身子的药方,也不曾因此有什么不妥。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张药方的事情,臣妾原本也不打算追究。至于皇后娘娘提及,不曾吊唁的事情,是的确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于清风阁中坐井观天,居然不知道宫里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今晨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路上得知,容后臣妾就会去绿水宫。” “好。”宛心沉眉道:“难为你们都肯体谅。如此甚好。无论是黄上,左惠妃,二殿下,都会因此而获益。本宫很是欣慰。至于腾妃,对你用药的那件事,是左惠妃亲口对大理寺承认,确系是她指使宁申所为。这一点,大理寺的几位大人都可以拿出凭证。这却难办了……” 腾芽微微扬起下颌,不以为意的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更严重的事情。左惠妃已经这么去了,臣妾也不愿意提及。至于子珺,他自从出生之后,就数在臣妾宫里住的时间最久。臣妾很喜欢这个孩子,也不愿意他将来有什么不好的包袱。既然皇后娘娘、赵昭华连同毛贵人的心思都是一致的,那臣妾也没有任何异议。至于大理寺的记档,关于这个案件的内容,是留是烧,是封存还是公之于众,全凭皇后娘娘做主,臣妾自会遵从皇后娘娘的意思。” 宛心长叹了一声,皱眉道:“既如此,甚好。那便销毁了吧。不要留下什么污点,将来让子珺因此而遭罪。想来这也是皇上的圣意。” “皇后娘娘如此顾念皇上的圣意,当真是仁慈贤惠,体贴入微。”腾芽眼底迸射的光彩有些冷。她以为皇后仅仅是封存,却没想到她居然主张销毁。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宫门外是颂丰的声音:“皇后娘娘,左相求见。” 又是一声叹息,宛心皱眉道:“左惠妃的事情,本宫也该向左相交代一声。你们都散了吧。” 妃嫔们一通起身,朝皇后行了礼,便慢慢的离开。 左宇天则在宫门外站着,等这些妃嫔们走出去。“这位便是腾妃娘娘吧。” “左相安好。”腾芽停住了脚步。说真的,她知道左宇天恨她入骨,但这么近距离的见面还是头一遭。 “安好?”左宇天冷笑了一声:“臣的女儿就这么没了,何来的安好?倒是难为腾妃娘娘您,可以如此的心安理得!” 第255章 魂魄难安 >> “大胆。”冰玉登时就恼了:“案件是交给大理寺正审理,与公主有什么关系。左相莫不是想要僭越吧!” “话多。”腾芽侧首睨了冰玉一眼。 左宇天冷笑了一声:“公主?何来的公主?公主不是应该回盛世吗?这儿可是邻国!” 冰玉气的不行,想要反驳两句,却怕公主不高兴而低下了头。 腾芽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觉得冰玉身份不便罢了。听完左宇天的话,再看他一脸鄙夷的样子,她只是朱唇微勾,语气凉薄:“左相怕是伤心的糊涂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以你的阅历,怎么会不知道盛世的公主可以是邻国的腾妃,邻国的腾妃也不妨碍盛世公主的身份。若非我的母家是盛世皇族,只怕我在这邻国后宫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左相不是最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吗?” “哼。”左宇天瞬间脸就黑如锅底:“老臣听闻,腾妃娘娘生就一张伶牙俐嘴,今天也总算是见识到了。可是惠妃娘娘这笔账,臣必然要同娘娘您讲清楚。” “笑话。”冰玉气的浑身哆嗦:“明明是……” “事情如何,大理寺已经查明。左惠妃承认的内容,均为她亲口承认,并无半点不妥。”腾芽打断了冰玉的话,面容平和的说:“就算是要算账,也该是本宫去声讨才是。几时轮到左相来质问本宫。你这样子大声说话,莫不是威吓?” “腾妃娘娘身子尊贵,自然没有道理和臣在这里口舌。”左天宇凛眸,锋利的目光来回打量着眼前的腾妃:“但这件事情,绝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随便左相怎么想。”腾芽并未有什么过多的神情,仅仅是低眉含笑:“我若是左相,眼下就该顾忌如何保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那才是最切实际的东西。” 她仰起头,就着冰玉的手慢慢的离开。 左宇天阴冷的眸子一下下直戳她的后脊梁:“走着瞧。看你们这些就要成为孀妇的贱妾还能猖狂到几时。” “皇后娘娘的话,到底是管用的。”黄桃往地炉里面添了好些银炭,又撒了一把香料在孔雀开屏的香炉里。“妃嫔们都去过绿水宫了吊唁了。” “皇后娘娘还不是想做出贤惠的样子。”冰玉撇嘴道:“左惠妃娘娘不就是在她去过大理寺之后才出事的么?就算是用脚趾想,这件事情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是奴婢最生气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左宇天,也太过分了。就算是丞相如何?还不是臣子么?凭什么敢耀武扬威的对公主您说那种充满威胁的话,以为他是几朝老臣就这般了不起?” “他一向如此。皇上登基之初,都没少看他的脸色,更何况是我了。”腾芽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倒是这天,越来越冷了,怕是要下雪了。” “说来也是奇怪。”黄桃心里有些搁不下:“按说左惠妃出事,皇上怎么也要着人来查问一番,亦或者是有什么旨意回宫。可是从大理寺开始审理此案,到现在,似乎都只是皇后一手操持,皇上那边始终也没有什么消息。” “是啊。”腾芽也想过这个:“倒是送来咱们宫里的东西隔三差五的没有间断。” “兴许是皇上顾不得这些事情,所以不愿意分心吧。毕竟外头的战事不是那么简单。”冰玉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不免显出了温暖:“但是对公主的关心却一日都不能停。唯有公主一人才能被皇上时刻装在心里。” “你这丫头,越发的脸皮厚了,青天白日说这些话,也不会脸红。”腾芽笑着打趣她。 “哎呀公主,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呢,您怎么还这样笑话奴婢。”冰玉红着脸跑了出去。 “这丫头,也真是的。”黄桃也跟着笑起来。“只是主子,左相这样不把您放在眼里,明显是因为手中掌控的局势并未因为左惠妃的故去而更改。奴婢现在有些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有逼迫皇上立储的心思。且眼下皇上正在宫外,倘若……” 鹰眼告诉她事情,一直在她心里压着。她想要委婉的让腾飞早有防范,又怕腾妃太过聪慧,稍微提点一句,就能一窥全豹,操心过甚。于是说到这里,她便不再说话了。 “你说的是。”腾芽沉首点头:“但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这事情做好了,才能更好的去做别的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不可以有疏忽。” “是。”黄桃点了头,却并不知道腾妃娘娘有什么打算。“主子也饿了吧,奴婢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别的也罢了,难得冬日里冷,让小厨房烤些番薯来吃吧。”腾芽笑着说:“板栗和玉米也准别些。平时吃不到,这个时候抱着吃既暖手又暖身。”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黄桃关上门的一瞬间,听见腾妃的叹息。她忽然觉得,也许腾妃娘娘并没有失察,反而是什么都知道,却沉默无语。大抵这宫里会发生大事吧!暴风雨之前,总是特别的低闷沉静。 入夜了,寒风凛凛,刮的窗外的树枝乱晃。 子珺哭闹了一盏茶的功夫,乳母们仍然哄不好,弄得宛心十分的烦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你们平日里也是这么哄二殿下的?” 乳母们个个面有戚戚,跪着告罪。 可怀里的子珺却丝毫不畏惧皇后的威严,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有功夫在这里告罪,就赶紧想想怎么哄好这孩子。当真是烦不胜烦。”宛心气的不行,蹙眉看了雪桃一眼。 雪桃连忙对为首的乳母道:“看看二殿下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尿湿了,还是哪里不舒坦了,给二殿下揉一揉肚子什么的。你们成日里照顾二殿下,难道连这点事都弄不明白吗?还叫皇后娘娘跟着操心,当真是无用。” 为首的乳母也是可怜,低声道:“雪桃姑姑说的这些,奴婢们都试过了。可能是……可能是从茵浮宫才搬到碧波宫里来,二殿下有些认生。等一两日熟悉了就好了。” “那怎么行?”宛心不悦道:“二殿下的身子一直就不怎么好,都是神医用药浴给他撑着。若这么哭一两日的,还不得哭坏了吗?叫医女过来,看看怎么能让他好睡些,少哭些。” “这……”那乳母显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雪桃皱眉:“哄不好二殿下就罢了,请个医女过来,你们也办不好?” “并不是的。”乳母为难的说:“那医女的性子古怪,给二殿下用药也好,沐浴也好,甚至是配药方也好,都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每每都是她一个人精心照料二殿下,奴婢们都不得见。直到她照料好了,才会把二殿下抱来,交给奴婢们继续照顾。若然请来面见皇后娘娘,只怕她也是不肯照顾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雪桃一脸的嫌弃:“不就是个医女吗?怎么这么大的谱?” “罢了罢了。”宛心打断了雪桃的话,皱眉道:“只要她有法子能哄得好子珺,便抱下去让她好好哄就是。另外,急着告诉她,素日里如何照料如今好如何照料,迁居到本宫这里,如若需要什么,只管让人告诉雪桃。” “是。”乳母如获大赦的朝皇后行礼。 “去吧。”宛心摆一摆手,示意她们赶紧下去。 子珺被抱走了,门关上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起来,宛心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左家的人讨厌呢,就连着有一半左家血统的孩子都这般让人心烦。” “何止呢。”雪桃撇嘴道:“连左家请来的人都那么奇怪。那宁申就自然不必说了,这个医女更好像是见不得人一样,成日里蒙着脸,藏在房里,想看看她的样子都不能。” “是啊。”宛心不住叹气,话锋一转,却问雪桃:“听说白天的时候,左宇天在本宫本宫外,刁难了腾妃来着?” “是呢。”雪桃不住点头:“宫门外的戍守的宫人和戍卫都听见了。说是左宇天对腾妃的话里充满了威胁之意,还说腾妃也不甘示弱,好好的呛白了几句。丞相进来之后奴婢也发现了,那脸是比锅底还要黑。只可惜娘娘您不肯见他,没能亲自看一看。” “本宫知道他要说什么,要说左惠妃是叫人给害了,是冤枉的。哼,本宫才懒得听他说这些废话。何况,他也想从本宫这里,把子珺给带走,亦或者是交托给他可以信任的人。本宫有什么理由让他得逞,不见,就是最好的回答!”宛心撇嘴的同时,也不免惋惜:“若是本宫的父亲母亲还在就好了,身后有人撑腰,自然也可以入腾妃一般硬气的与这左宇天对抗。可惜本宫如今孑然一身,这才不得已要保全左氏的孩子,以求皇上口中的贤惠二字。” “娘娘的委屈,皇上早晚能看清楚。”雪桃蹙眉道:“只是眼下左惠妃倒了,宫里的风波暂时平了,奴婢却有些彷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稳妥。” “你的意思是腾妃?”宛心也在为这件事情懊恼:“她的确是一块心病。一块长在本宫身上的心病。” “眼下宫里的局势,不是皇后娘娘您,就是腾妃。没有了左惠妃那股势力的牵绊,您与腾妃的不睦就显得那么明晃晃。奴婢最担心的就是腾妃能顺利的诞下皇子。她自己本就懂医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又是黄桃和冰玉一手包办。想要在这方面动脑筋,实在不可能……何况无论是谁动手,众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娘娘您的身上,实在是太过冒险。” “你说的这些对腾妃自然不适用。”宛心饶是一笑,胜券在握的样子。 看见皇后脸色明媚,雪桃不免安心些:“娘娘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那是自然。”宛心的唇角勾起了些许笑意:“腾妃为人最重视的就是情分,一个人太重情分,自然就不是什么优点而是弱点了。在她怀有龙胎最为脆弱的时候,这样的打击她可未必承受得起。” “奴婢明白了。”雪桃禁不住连连点头:“娘娘所言极是。这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动手了,却可以让腾妃清闲两日,好好养胎。只是奴婢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那宁申究竟为何要咬舌自尽……若然他真的是被人所害,那这个人动手赶紧利落,毫无痕迹,倒是不得不防着。” “凭她是谁,只要再出手,就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宛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日子,好好看顾腾妃。每日叫人在御厨房里炖补品给她端去。天气不好,一应的请安就都免了,让她不必劳累过。就如同皇上在宫里时一样,好好的待她好。”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办。”雪桃笑眯眯的说:“只是那杨嫔当如何处置?” “杨嫔算是识趣的,内务府的事情她已经交出来了,容她再多活几日。”宛心说着说着不免疲倦:“本宫乏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雪桃扶着皇后上床歇着,随后才行礼告退。 关上房门,宛心抚摸着自己顺滑的青丝,摸着摸着,就不自觉的摸到了凌烨辰会睡的那个枕头。“我保全你的孩子,你保全我的后位,这样便算是情分了吧?” 雪桃慢慢的穿过庑廊,往自己的厢房去。经过皇后给二殿下准备的厢房时,没听见那孩子哭了。正想着那医女果然有几分本事,就听见一声尖叫。不等她回过神,潜伏在皇后宫里的护卫便纷纷从四面八方闯进来,惊得她险些跌倒。 “出什么事情了?”她慌张的往二殿下的房里去。 戍卫则也走到了相同的位置。 门被敞开了,乳母们却个个蜷缩在地上,颤抖成一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珺殿下呢?”雪桃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也觉得心跳的很快。“你们倒是说话啊。” 戍卫拔刀闯了进去,只可惜除了一屋子被吓坏的婢子,再没看见任何人。“雪桃姑姑,二殿下不在房中。” “什么?”雪桃又急又气,一把抓住那乳母的后领子:“你倒是说话啊,二殿下去了哪?” “二殿下……被……被……抱走了。”那乳母结结巴巴的,显然是受惊不轻。 “大胆,谁敢趁夜色把抱走,你们还愣在这里,赶紧去追啊。”雪桃对门外的戍卫嚷道:“务必把二殿下平安的带回来。我这就去禀告皇后娘娘。” “别去,别去。”那乳母惊恐的脸色发青,说话的声音也是尖细的不行。“不是人,是鬼!” “你到底在说什么?”雪桃急的脸都红了:“还不如实说清楚。” 那乳母身边的一个小婢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惊声道:“是惠妃娘娘的鬼魂回来,抱走了二殿下。” “胡言乱语。”雪桃当即就给了那婢子一嘴巴:“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神之说,你居然还敢在这里吵嚷。到底是什么人抱走了二殿下?再若胡说,当心你的舌头。” “奴婢没胡说。” “她没胡说,是左惠妃娘娘的鬼魂抱走了二殿下。” 宛心披着披风走走到门外的时候,正好听见这最后几句话。心头陡然一凛,她蹙眉道:“你们都看见是左惠妃的鬼魂抱走了二殿下?” “皇后娘娘,奴婢不敢胡说。”那乳母忽然就来了精神,用极快的速度跪着爬到门口,仰头看着皇后:“二殿下刚刚吃了奴婢的乳汁,睡着了。奴婢正要把他放在床上,让他睡得舒服些。谁知道窗子忽然开了,一股阴森的寒风灌进来,叫奴婢颤抖不止。紧跟着,一个影子就扑倒了床边,几个婢子都看见了,那影子穿着和左惠妃娘娘一样的衣裳,一溜烟就又从窗子出去。随后床上的二殿下就不见了……皇后娘娘,您贵气能镇住鬼怪,求您救救二殿下。” 雪桃只觉得后脊梁发冷,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娘娘这怎么可能,奴婢才不会信这世上有鬼怪之说。” “奴婢们真的看见了,就是左惠妃娘娘。穿着的衣裳,和左惠妃娘娘在棺椁中穿的一模一样……” “闭嘴。”宛心冷着脸,嫌弃的瞪她一眼。“本宫才不信这世上有鬼。即便有……哼!” 为宣之于口的则是,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本宫,难道死了就能? “雪桃,更衣备车,本宫这就要去绿水宫好好瞧瞧。”宛心才不信这世上有鬼,除非有人装神弄鬼。“吩咐侍卫先去搜查绿水宫,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胆量敢与本宫作对。” “奴婢遵命。”尽管心里很害怕,雪桃还是照办。毕竟这么诡异的事情,说出来也的确很难让人相信。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绿水宫的时候,就听见孩子嘹亮的哭声。 宛心就着雪桃的手走下马车,便见到戍卫首领怀抱着子珺恭敬的走上前来。“在哪里找到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在……”那戍卫稍微犹豫,却还是如实回答:“左惠妃娘娘的棺椁里。” “什么?”雪桃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并没有。”戍卫将孩子递给雪桃,恭敬道:“当时殿中只有几个宫人,在为左惠妃娘娘烧纸。奴才查问过,他们也可以互相作证,证明几人都不曾离开过正殿。且,当时二殿下睡的很香,根本没有醒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二殿下被送来了棺椁。还是属下将二殿下抱出来的时候,弄醒了二殿下,才会啼哭不止。” “四周可看过了,还有房顶?就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宛心仍然不信这件事情是鬼怪所为。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等不敢疏忽,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房顶上也着人仔细去查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那戍卫皱眉道:“也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宛心冷蔑的扫了子珺一眼,固执的朝绿水宫的正殿去。 雪桃赶紧将孩子交给戍卫:“派人先送二殿下回去,再找可靠的人照顾。加强守卫。” “是。”戍卫应下便照办。 雪桃这才咬着牙,硬着头皮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进来正殿,宛心一口气不歇的走到棺椁旁。里面躺着的左惠妃,面容依旧,还是之前的样子,发髻整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雪桃,你过来看看。” “是。”雪桃硬着头皮走过去,蹙紧眉头往里看了一眼:“回皇后娘娘的话,左惠妃娘娘的衣裳是奴婢盯着更换的,还是之前的样子,就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没有变化,只是袖子这里有些皱,想来是放二殿下压得。” 宛心蹙眉道:“你去看看鞋底是否干净?” “是。”雪桃拿了绢子,往左惠妃的鞋底擦了一下,绢子上没有任何污迹。“回皇后娘娘的话,鞋底是干净的。” 宛心冷笑了一声:“以为拿个死人做文章,就能吓唬得了本宫了?还真当自己多有本事。” 她的话是冲着腾妃去的,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即便现在冲去漓乐宫搜查,也终究是查不出什么痕迹的。心里憋气,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她怒目瞪着左清清,阴冷道:“也是难为你死了还有人对你这么好。这么冷的天,还要把你的孩子抱过来,陪你一起睡棺材。你真该感激本宫发现的及时,否则明日一早,棺材里又多一具尸首。左惠妃,你很本宫斗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入土为安了,本宫劝你还是安生一些。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你能耐本宫何?” 她气鼓鼓的转过身,拂袖走到正殿中央,脸色阴沉的厉害。“你们都给本宫听清楚了,今晚的事情,谁敢多说一个字,本宫就让她为左惠妃殉葬!” 第256章 悬心圣驾 >> 杨嫔一大早就赶过来替腾妃梳妆,伴随着深深的不安和疑惑。也和平时一样,绾好了发髻,可是选来选去,杨嫔都不知道该挑什么样的簪子来为腾妃搭配衣裳。整张脸上都充满了惆怅。 “你这是有什么心事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腾芽从镜子里看见她的表情,不免奇怪。“莫不是连二殿下都不必照顾了,不晓得怎么打发晨光?” “让腾妃娘娘见笑了。”杨嫔微微收拾了脸色,扫了一眼在场的宫人。 黄桃会意,便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干活去吧。” “是。”婢子们行礼告退。冰玉则关上了房门。 “现在能说了?”腾芽笑看着杨嫔。 “臣妾偶然听见一件事,说昨晚上碧波宫闹鬼,一个鬼影将二殿下抱去了绿水宫的灵堂里,还安置在了左惠妃娘娘身边。随后,皇后下了严旨,不许人提及此事,否则便要赐死给左惠妃娘娘陪葬,以至于这件事情并不曾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可臣妾始终相信,宫中的事情,多半不是空穴来风。难不成真的有人把二殿下抱去了灵宫?若果然如此,娘娘以为皇后会怀疑此事是什么人所为?” 腾芽微微扬起下颌,伸手拿了一支紫玉的簪子,在自己鬓边比划了一下。“就选这一支簪子吧。” 杨嫔接过簪子,仔细的替腾妃别好。 “从前宫里就是左惠妃能与皇后作对。眼下惠妃去了,本宫自然成了皇后唯一的心腹大患。这事情若不是皇后自编自演,那本宫自然就是最可疑的对象。只是昨晚那么冷,又是发生在夜里的事情,可怜了子珺那么小,就要遭这样的罪。” 杨嫔连连摇头:“臣妾却不以为然。正因为子珺殿下还小,冷一点倒也没什么。若是有个两三岁,睡梦中被人抱去了棺椁之中,指不定要吓坏了。有时候没有记忆,反倒是一件好事。” “你这么说,也未尝不是道理。”腾芽略微点头。 “臣妾只是担心……皇后娘娘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找娘娘您的麻烦。”杨嫔谨慎道:“眼下您有孕,又被左相盯着,只怕也是分身乏术。皇上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宫,万一皇后在这时候动手……” “外头下雪了。”宫门外是小河子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杨嫔没说完的话,便是咽了下去。“真的下雪了,怪不得这几天干冷干冷的。” “主子。”小河子站在门外,隔着门恭敬道:“皇后娘娘让人接主子过去赏画,只是忽然下雪了,主子身子不便,可还要过去吗?” “才说皇后呢,皇后就按耐不住了。”杨嫔轻嗤一声,道:“回皇后的话,就说腾妃娘娘怕冷,改日再去陪她赏画。” 腾芽禁不住一笑:“你呀。” “是。”小河子爽脆的应下,快步跑开复命。 “本来嘛,这么冷的天,非要你走这一趟做什么!”杨嫔撇嘴道:“总不能做了好人说免去行礼问安,又跑来接您过去劳动一趟。这不是白扯?再说,她自己好奇这事情与你有关,想要验证,那她自己来啊。咱们凭什么让她当了好人,还省了事。左惠妃娘娘这一走,宫里也就只有娘娘您能克制皇后了。她现在心里想什么,咱们都跟明镜似的。既然不好对抗,那就先躲着。咱们自己清闲自得其乐,管她着急上火的呢。” “你这口齿呀,是越发凌厉了。”腾芽看着她气不可遏的样子,不见微笑:“这天不也是才下雪吗?她邀我去赏画的时候,还没下呢。” “那就是天公不作美了,更怨不得旁人。”杨嫔笑笑的看着腾妃的肚子,柔和的说:“但愿娘娘腹中怀的是个皇子,也能硬气些和皇后对抗。这可是一场持久战,为了娘娘自身,也为了腹中孩子的前程。” “是啊。”腾芽嘴上说是,心里却不这么以为。她想要凭借的,能在这深宫之中立足的,唯独是她和凌烨辰的情分。如若有一天,他的心变了,不再在她身上了。今日所得的种种,也就根本没有意义了。 “腾妃娘娘,赵昭华求见。”小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让房里的人颇有些意外。 “赵昭华来做什么?”杨嫔实在纳闷:“她不是一向不愿意多来这边走动吗?” “谁知道。”腾芽也是奇怪。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杨嫔怕自己留在这里,会让腾妃觉得不便。 “不急。”腾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先看看她有什么事情再说吧。我身子重,如若真的有事,也得要你来办。” “娘娘这样信任臣妾,那臣妾就不推脱了。”杨嫔就是喜欢有事情忙,争权夺利的她不乐意,倒是喜欢充实些的日子。一听腾妃这么说,自然是眉开眼笑。 赵翎兒进来的时候,脸色微微有些沉,见杨嫔也在,便知道腾妃是很信任杨嫔的。“臣妾给腾妃娘娘请安。” 杨嫔则朝她行礼。 “免了,坐吧。”腾芽吩咐黄桃:“去沏茶,再拿些糕点来。赵昭华是难得来咱们宫里走动的。” “是臣妾不懂规矩,一直没过来给腾妃娘娘请安。”赵翎兒拦住了黄桃:“沏茶就不必了,臣妾心中有疑惑,想请娘娘解答。只是希望臣妾心中的这些疑惑,不会成为娘娘的顾虑。” “你们先下去吧。”腾芽对黄桃示意。 “奴婢告退。”黄桃连着清琉一并退出了内室。 “臣妾听闻,皇上这些日子还有送肉干和乳酪给娘娘品尝,且隔三差五就会往宫里送对吗?”赵翎兒蹙眉:“那么敢问腾妃娘娘一句,那些东西是否好吃?您每日都有品尝?” “皇上倒是隔三差五的让人送回来,只是再好的东西吃久了也会觉得腻味。何况肉干太硬,乳酪干吃多了,又会觉得腻腻的不舒服,且那个味道也是特别,本宫还真有些不适应。”腾芽不解的看着她:“赵昭华就是为了问这个?” “臣妾是见腾妃娘娘总把这些东西分送给后宫的姐妹,才知道皇上源源不断的让人送这些东西过来。这不是很奇怪吗?鲜钦虽然离得远,也算得物产丰富。除了乳酪、肉干,还有奶茶、砖茶、果条、红枸杞、山杏仁、小米、榛子数之不尽的东西。臣妾就是好奇,皇上为什么每次都会送相同的东西回来!且大军是在行进的,行进的过程必然不会都遇到同样的东西吧,总不能皇上一买就是十车,再隔三差五的让人送来?”赵翎兒眉目之间充满了忧色,一双水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腾妃。“娘娘真的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她的话,让腾芽的心跳都加速了。“你的意思是……” “臣妾不敢妄加揣测,但相信娘娘心中所想,正是臣妾这些日子的困惑。”赵翎兒起身跪在了腾芽面前:“皇上对臣妾有恩,腾妃娘娘又庇护着臣妾的母亲。眼下娘娘有着身孕,身子不便,臣妾斗胆恳求娘娘,能否让臣妾出宫,替娘娘探查这宫外不明之事。毕竟再没有谁,比臣妾更熟悉那边的地形。只是,臣妾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借口出宫,才能不引起宫里人的注意。如若猜忌的事情被传出去,朝中人心惶惶,后宫也不得安宁,那臣妾岂非成了罪人……” 杨嫔听懂了赵昭华的心思,便道:“昭华能有这样的情意着实难能可贵,可若是前头真的出事,就凭你一人,只怕也成不了事。但倘若你要协戍卫一并出宫,就太过惹眼了。后宫也罢,前朝一直就人心动荡,加之最近的事情,保不齐马上就会引起轩然大波,那可如何是好?”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翎兒与她对视一眼,恳切的说:“我必得要先弄清楚皇上那边的情况才可。难住我的第一步,就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出宫,才不会让皇后阻拦。” 这个时候,腾芽十分的羡慕她。她想着凌烨辰会有危险,就可以洒脱的,不顾一切的去帮他。可是她自己却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进退两难,动弹不得。“你这样贸然出宫,怎么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且只要你出宫,皇后娘娘就必然会有所怀疑。所以,出宫不是你所求,而是皇上的吩咐。皇上让你去,你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去。” “娘娘的意思是要假传圣旨?”杨嫔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若然前头什么事情都没有,赵昭华这么去了,皇上若追究起来……恐怕是对娘娘不好。”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腾芽皱眉:“皇后那边有本宫撑着,必然不会有事。赵昭华你现在就可以回宫去收拾东西,做好准备。等皇上的肉干和乳酪送来漓乐宫,你就可以随时出发。此外,作为护送,本宫会挑些得力的戍卫陪你一道去。路上你自己多加注意。太多的兵马调动是不太现实,但是你若发现外头有什么不对劲,及时派人送消息回来通知本宫,本宫自然会有办法接应。” 赵翎兒的脸上透出了欣慰的笑容:“多谢腾妃娘娘。臣妾此行,必然会设法保护皇上的安全,娘娘宽心安胎就是。” “那就拜托你了。”腾芽温和的虚扶了一把。 “臣妾一定会尽力而为。”赵翎兒动容的与腾芽对视一眼:“料想皇上在宫外,最担心的就是娘娘的安康,娘娘务必保重。” “我会的。”腾芽唤了冰玉送她回去。 杨嫔却情不自禁的轻叹了一声:“都是臣妾不好。成日里在宫里陪着娘娘,心思却只在后宫这些妃嫔身上,丝毫没有别处去想。却不知道咱们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怎么能怨你呢。”腾芽心里对赵翎兒无比的羡慕,苦涩笑道:“我不是也没往那边去想。不过赵昭华确实给咱们提了个醒。妃嫔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局限在后宫,倘若有人趁机作乱,动摇的却是江山。左相那边不能不防着。黄桃,你去知会鹰眼一声,让他动用宫中的暗哨,去盯着左相府中的一举一动。当然也不光是左相,朝中那些不满皇上登基的老臣,都不能松懈。倘若这些人之中,有人内外勾结,联手出击,皇上甚至两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这些人的目标。” “奴婢明白。”黄桃略微一想,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其实早在几天之前,鹰眼就对奴婢说过他心中的困惑。外头的确不怎么太平,只是他没有证据,又不想让娘娘您担心,所以……所以他提醒奴婢一定要谨慎提防有人暗害。” “看来大家都有敏锐的触觉。”腾芽闭上眼睛,静静的去向近来发生的事情,半晌才道:“总之本宫会亲自从裕王送来的戍卫里挑选出可靠的人随赵昭华出宫,以不变应万变吧。” 风雪越来越大,杨嫔回宫的时候,地面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只是人走过,马车的车轮压过,积雪很快就融化了。“清琉。” “娘娘,奴婢在呢。”清琉走在马车外头,冻的鼻子尖都红了。 “还有多久过年?”杨嫔皱眉问。 “还有一个来月。”清琉笑着说:“具体的日子,奴婢也记不得了。” “哦。”刚要放下帘子,杨嫔远远看见远处有一行人,走的特别急。“那边是什么人?” 清琉仔细看了几眼,才皱眉道:“是运送棺椁出宫的奴才。” “你是说左惠妃就这么被送出宫,安葬妃陵?”杨嫔着实诧异:“妃嫔停灵怎么也得过半月吧?这才几日,皇后就这样按耐不住?” 她心里明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却没想到皇后如此按耐不住。 “主子还不知道呢吧。”内侍监光焰凑过来,小声的说:“有人说昨晚上二殿下挪到碧波宫就哭闹不止,皇后娘娘让人哄了一晚上都没哄好。皇后娘娘是以二殿下不能安睡,思念亡母为由头,将左惠妃送出宫去安葬,也省的二殿下这般惦记,彻夜难眠。” “哼。”杨嫔冷笑了一声:“还不是自己做贼心虚么,何必拿这么小的孩子说事。” “是呢。”清琉也是冷笑连连:“谁不知道她是自己心里害怕,却拿那么小的孩子说事。也是可怜了左惠妃,到底侍奉皇上这几年,临了也没能见上一面。殊不知等皇上回宫,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么个人。” “别胡说。”杨嫔蹙眉:“皇上不是那样薄情的人。即便没有情分在,左惠妃到底为皇上诞下了皇子。” “主子,不是奴婢要胡说。腾妃娘娘允准赵昭华出宫去皇上身侧相伴。皇上那边若无事,两人朝夕相对的,肯定会日久生情。若真的有事……那赵昭华必然为了皇上拼命,患难见真情,皇上怎么不会对她动心思呢。都说见面三分情,她守在皇上身边,有着那么美丽动人的样子,又对皇上的事情极为上心,还不就是为了获宠才去的么?都是溪家的女儿,她可比溪夫人聪明多了。” “你说的好像赵昭华得罪过你一样。”杨嫔疑惑的看着她:“腾妃娘娘都不害怕,你操的哪门子心?” “主子,腾妃娘娘即便是想去,如今有孕也不可能擅自出宫。毕竟肚子里是皇上和她的亲骨肉,她不能犯险。”清琉有些不满的说:“可是您与腾妃娘娘那样好,娘娘又信任您,您怎么不请缨自己去照顾皇上呢?白白的让那个神神叨叨的赵昭华捡便宜。” “嗨!”杨嫔饶是一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我呀,早就不想着争宠的事情了。且这件事赵昭华能办得成,我却未必。鲜钦那里是什么情况,地形如何,民风如何,甚至吃什么用什么,赵昭华都比我清楚得多。我去,就只能给皇上天累赘。别说得恩宠了,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可是……”清琉是真的担心她:“主子,您已经得罪了皇后娘娘,母家又并没有多么的显赫。如果再没有恩宠,又或者是一个皇子,那您往后该怎么办?不是奴婢杞人忧天,皇后如今根本就不敢对腾妃下手,她会忌惮离皇城特别近的安城,忌惮盛世,可是她若要狠起来,对您下毒手,腾妃自顾不暇,未必能保全您啊。奴婢是怕皇后最先拿您开刀,挫腾妃的锐气,到时候再去想如何解困,恐怕太迟了。” 杨嫔笑了笑:“你说得对。只是我也懒得去想那么多。” “主子您……”清琉觉得入宫之初,杨嫔还是很喜欢争的,有一颗不安如此的心。可是如今,好像她再不愿意涉足那些争斗,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那么在意了。 “清琉,在此之前,你和优蓝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优蓝为了她自己所为的前程,不惜害我,罔顾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恩宠、荣华,连一个人的良知都可以抹煞,当真是蚀骨的玩意儿。我不稀罕。我若有本事,自可以保全自己在宫中安然度日,若我没有这个本事,指望谁,也都指望不住。一切,不如听天由命。” 说到这里,杨嫔转了转眼眸,笑容里透出了些许为妙的东西:“况且我总觉得,昨晚的事情不过是个开端,皇后娘娘宫里兴许还会有什么别的事情也未可知。保不齐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自然无暇顾及我。不信,咱们等着瞧。” 入夜,风雪仍然没有听。子珺的哭声也没有停。 宛心坐在自己的厢房里,捂着耳朵,都躲不开那样吵的声音,心里直发毛。“雪桃,你知道吗?本宫真想让人在他厢房里多放几个地炉,若是能把毒死多好,再不用听他鬼哭狼嚎了。” “主子,小孩子嘛,在所难免,何况医女已经开始想办法了。”雪桃斟了一被茶,递给了皇后。“娘娘喝口茶,平一平心火吧。” “本来想让腾妃过来,试探一下昨晚的事情她是否知情。可是偏不凑巧下了雪,若本宫去她宫里问,又显得本宫忌惮。罢了,就让她舒服两天便是。”宛心还是很憋气的。 “倒是奴婢听说,赵昭华去过腾妃那,就在咱们的人回来之后。”雪桃狐疑的说:“赵昭华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去看腾妃?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唉。”宛心长长的吁了口气,满心无奈的说:“好不容易除了一个左惠妃,本宫真是心力憔悴。岂料这后宫里还有这么多让人不省心的妖孽。叫人好好盯着她就是,左右现下皇上也没有给她恩宠。她若只是在她那一片天地种种菜犁犁地的,本宫会让她有个安稳日子。如若不然,趁着她羽翼未丰,及早铲除后患。” 两个人说的正热闹,不知道怎么的,窗边的宫灯一下子熄灭好几盏。 “怎么回事?”宛心嚯的一下站起身子,有些惊慌的问:“灯怎么熄灭了?” “许是风刮的。”雪桃定了定神,连忙唤道:“来人,点灯。” 外头的粗婢利落的进来,摸出火折子将灯点好。只是粗婢进来的时候,不免带来了外头的凉气,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可怖。 “叫人把门窗都关好。”宛心蹙眉。“免得等下又吹熄宫灯。” “娘娘忘了,冬日里生地炉,内室还是有处通风的地方会好些。”雪桃笑着说:“奴婢会陪着娘娘的……” 她的话音刚落,被点燃的宫灯瞬间又灭了三盏。 宛心警惕的看着灯灭的地方,奓着胆子想要过去看个究竟。谁知道她才走了一步,身边的灯居然熄灭了。“怎么回事……” “啊!”不知道是哪个粗婢忽然惊叫了一声,跟着眼前一黑,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她附近的婢子也开始发疯似的惊叫起来。 “闭嘴。”宛心手里捏着一把冷汗,怒吼道:“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当心您身后……”雪桃眼见着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猝不及防的停在皇后身后。 宛心猛然转过脸来,只看见一片黑,冰凉的手就猛的往她脸上摸去。 “啊!”护驾!“ 第257章 闹鬼事件 >> “皇后娘娘,您怎么样?”雪桃但颤心惊的往皇后这边走的时候,一瞬间,内室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娘娘?奴婢什么也看不见,您在哪?”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黑影就在整个内室掠过一遍。紧跟着就是瓷器金器交错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一片混乱。 只是站着不动,雪桃都能感觉到什么掉在脚背上。“娘娘,娘娘……” 宛心瞪圆了眼睛,胡乱的去抓雪桃的手想要站起来,谁知道那黑影居然在她背上狠狠踩了两脚。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掠过她身子的风特别的凉:“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护驾,快来人啊护驾!”听见皇后的声音,雪桃才醒过神来,拼命的喊戍卫进来。 戍卫们争先恐后的闯进来,只看见一室的漆黑。有人提来了房外的灯笼,才勉强看见皇后倒在地上,雪桃这才急匆匆的走过去扶起她。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首领诧异的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别的痕迹。只看清楚房内的一片狼藉。“奴才等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有人推了皇后娘娘。”雪桃不敢说出鬼字,一脸惶恐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吓人。“你们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戍卫首领连连摇头:“我们听见姑姑的声音,就赶紧过来了。 而宛心早已经被吓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快去叫人请御医。”雪桃召唤了两个粗婢,好不容易才将皇后扶上了软榻,这时候才有功夫顾得上问。“娘娘,方才一片漆黑时究竟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在你周围?” 宛心喝了一口送到嘴边的热茶,才似乎回过神。“有人推本宫,一定是刺客。你们赶紧把整个漓乐宫都搜查一遍,务必要将这个人揪出来。若然没有外头进来的可疑之人,就一定是本宫宫里的人,本宫绝容不下这样作祟的小人,赶紧去查。” “奴才遵旨。”首领应声便要带着人退下。 “且慢。”宛心的心突突跳的很快:“不必传御医,增添三倍戍卫看守碧波宫就是,尤其是子墨和子珺的厢房,一定要谨慎留神。” “奴才遵旨。”首领又是行礼,才领着人出去。 雪桃担心的不行:“娘娘的身子要紧,怎么能不请御医过来瞧瞧呢?” “都这么晚了,宫门已经锁闭,这时候传召御医入宫,岂不是让后宫的人都知道了么。”宛心定了定神:“可方才在黑暗中作乱的,到底是什么人本宫还没弄清楚。先叫人过来,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雪桃把屋里的人都屏退,又唤了颂丰找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内侍监,紧着来收拾。屋里的灯都亮起来,心里也没有这么毛躁了。她沉眸看着满地的碎片,被撞倒的桌椅,疑惑的不行:“方才咱们没有准备,所以才会被人钻空子生事,可奴婢心想,若来人真的是为了行刺,又怎么会花功夫弄乱屋里的摆设,分明可以直接得手。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来行刺的,分明就是故意捣乱。” 宛心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本宫都不能由着她在本宫的地方撒野。雪桃,你也是的,怎么这样不警惕,若方才进来的人刺客,本宫岂非一命呜呼了。” 雪桃连忙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等有罪的时候再来恕罪,还有什么意思?”宛心心口起伏的厉害,语气有些严肃:“本宫也不是怪罪于你,只是雪桃,你方才就真的没有看清楚,那进来的是个什么……” 听皇后这么说,雪桃心里也不禁发毛:“奴婢只是感觉到一股凉风钻进来,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房里一下子漆黑一片,奴婢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也因为这样穿过来刮过去的风闹不清楚方向。实际上,奴婢能感觉到有个黑影在动。” 宛心只觉得后脊梁发冷:“那东西摸了本宫的脸,冰冰凉凉的,就像是一块冰……” “娘娘。”雪桃赶紧来看皇后的脸,索性并没有什么不妥。“要不要叫法师来……” “不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宛心冷着脸打断了:“本宫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若这世上真的有冤魂,这宫里真的有女鬼,那为什么前朝的时候,那些作威作福的妃嫔都还活的好好的,战场上那些经历过厮杀的兵士没有化作厉鬼?若这世上的人死后,都能化作鬼魂,为什么本宫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本宫?” 话锋一转,宛心整张脸上都迸射着寒光:“左惠妃,她活着的时候就斗不过本宫,难道以为死了就可以与本宫作对吗?凭她也配!” 话音刚落,便有戍卫大步走进来。“启禀皇后娘娘,奴才领着人将碧波宫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留在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各司其职,并未发现可疑。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这怎么可能!”雪桃皱眉道:“分明就是有人进来,推倒了皇后娘娘,打翻了这屋里的东西,你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痕迹。总不至于是冬风吹的吧?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所为。” “奴才等真的彻查了整座皇宫,真的并未发现不妥之处。”戍卫首领尴尬不已:“绝不可能有没看见的痕迹……” “不可能……” “好了。”宛心不愿意再听两人的争执:“兴许只是个误会吧。可能是白日里宫人们打扫,没有把东西摆放好才会被风吹掉在地上。既然宫里没有可疑,你们退下继续当职。” “奴才告退。”戍卫首领松了口气,利落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宛心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跳的特别快:“一定是腾妃想用这样的法子逼迫本宫,她以为装神弄鬼本宫就会怕她不成?一旦让本宫发现证据,有她好受的。” 雪桃沉首道:“这件事,除了腾妃,也再没有谁敢做了。奴婢也觉得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否则,皇后娘娘请她来宫里赏画,她居然都敢推脱,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么!” 宛心长叹了一声,绷着脸道:“那是她有违拗本宫的筹码,她怀着孩子,本宫自然得让着她。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情了,哼!” 雪桃心里还是害怕的,也更深了,她也没心思再说这些。“皇后娘娘,不如早点歇着吧。都这个时候了。” 略微点了下头,宛心淡淡道:“本宫也乏了,只是外头风雪还没停,你就留下陪本宫吧。” “是。”雪桃心想,皇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想必心里也是害怕的。 她扶着皇后走到床铺边,关切的说:“娘娘不必多思,但凡是经人手做的事情,都一定有迹可循。明日一早,奴婢自然会让戍卫再彻底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痕迹。” “也好。”宛心坐在床边,由着雪桃帮她把鞋袜脱掉。就这么个功夫,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猛然转过脸去,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几只黑黢黢的老鼠正在被子里钻。“啊!” 她吓得跳起来,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 雪桃也吓蒙了,惊叫着嚷道:“漓乐宫怎么可能有老鼠,老鼠都只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何况现在是冬天。” “一定是她!”宛心气急败坏的说:“有本事你这一辈子都别落在本宫的掌心,否则本宫迟早要将你碎尸万段!还愣着做什么,跟本宫穿上鞋袜,喊人进来捉老鼠。” 皇后宫里见鬼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清早,整个后宫就传遍了。 丁贵仪为显示自己对皇后的关心,冒着风雪来漓乐宫里探望。却不料还没进宫门,就看见毛贵人的宫人在那里候着。 “主子,您看,毛贵人倒是殷勤,来的这样早。”忞儿没显出嫌恶的样子来,但低低的语气里透着不满。“看样子毛贵人是很想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啊。” “那还用说么。”丁贵仪露出了淡雅的笑容:“她得皇后赏识之前,父亲只不过赋闲在家,很可能被皇上弃用。可她巴结上了皇后,父亲也顺理成章的回了朝廷效力,眼下虽然不能和左相、溪大人他们相比,但也终究成了一股新晋的中坚力量。慢慢在为皇后和大殿下的前程铺路。如此,若将来真的是大殿下被立为太子,她父亲就成了功臣,她自然要多献殷勤才是。” “她要献殷勤奴婢没意见,可是她想要越过主子您去,这就不合适了吧?”忞儿撇嘴道:“您在皇后娘娘身边效力也好几年了,她凭什么因为自己可以取代您的位置。” “噗嗤。”丁贵仪笑了出声,就着忞儿的手走下马车:“你这丫头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变蠢了?皇后身边从来不缺为她效力的宫嫔,从前有溪夫人、尤昭仪,如今有毛贵人,这些人前仆后继的,以为是奔着恩宠去的,殊不知很可能是奔着坟墓……我呢,没有那么高的志向,也不奢望能凭着皇后夺取后宫的权势,所以稳扎稳打即可。让皇后知道我效忠她的心思一直没有变过,只是能力有限,所以她用得着我自然会吩咐,用不着,也不会摒弃就足够了。” 收拾了脸色,丁贵仪吩咐驾车的奴才:“在这里候着就是。” 她就着忞儿的手,含着笑,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玉阶:“往后别说这样的话了,毕竟我要的和毛贵人不一样。” “是主子,奴婢记住了。”忞儿恭敬的扶着她,往殿里去。 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皇后沉静的坐着,纹丝不动。 毛贵人则是跌坐在皇后的脚边,也不置一词。 丁贵仪进去行了礼,两个人却都没有反应。她皱眉,轻声又道:“皇后娘娘瞧着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还是雪桃轻轻在皇后耳畔道:“皇后娘娘,丁贵仪来请安了。” 宛心这时候才如梦初醒的看了丁贵仪一眼,收拾了脸色道:“外头的风雪还没停,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是为昨晚的事情……”丁贵仪担忧的说:“臣妾不相信什么鬼怪传言,但听闻皇后娘娘宫里进了人,总是不安的,所以想这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你宫里可有异样?”宛心蹙眉问。 “臣妾宫里一切如旧,并不曾有什么异样。”对于皇后的问话,丁贵仪显然是充满疑惑。“娘娘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毛贵人,你来说。”宛心担忧的看了毛贵人一眼。 毛贵人连忙道:“昨晚臣妾宫里被人弄得一团乱,就那么一瞬间,屋里的灯都熄灭了,所有的东西都往地上砸,连衣柜都给推倒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给翻乱了。不知道是谁,把臣妾之前给孩子做的肚兜剪碎了,玉锁也砸的稀烂。可是从头到尾,臣妾和婢子就在屋里,除了感觉到阵阵阴风,根本别无发现。后来让侍卫将宫里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臣妾总觉得当时有个黑影在房里作怪,且这个影子似乎对臣妾的女儿充满怨恨,但凡是和她有关的东西,都被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贵仪听完这番话,也着实懵了。“同一晚上,皇后娘娘宫里和毛贵人处都被人捣乱,还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宛心看着丁贵仪的脸,严肃的问:“你觉得什么人可疑?” “如果只是看这两件事情的表面……八成是有人希望宫里有闹鬼的传闻。”丁贵仪坦言道:“且左惠妃的死也是因为她的罪。其中一条便是谋害了毛贵人的孩子……所以那个影子特别的怨恨一切和那个孩子有关的东西。但实际上,臣妾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丁贵仪蹙眉道:“人心使然罢了。可这样的人心,不是谁都能玩得起,还得她身边能有这样可以驱使的奴才效命。” “臣妾怀疑是腾妃。”毛贵人先开了口。“虽然臣妾想不明白,腾妃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但左惠妃生前,和腾妃最要好。兴许她是想要为左惠妃讨回公道,亦或者是想保全自己的孩子,生出是非,使大家的眼睛各有看处,她正好能多个清闲。且放眼这深宫之中,唯独腾妃才有能力招惹皇后娘娘。其余的妃嫔,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和本事。不知道丁姐姐怎么看?” “妹妹分析的很有道理。”丁贵仪才不会多说,只是顺着毛贵人的话不住点头:“照这么看,也是的确如此。” “那还等什么呢?”毛贵人正了正脸色,语气坚决的说:“请皇后娘娘允准,传腾妃来碧波宫问话。” “不行。”宛心一口回绝:“冰天雪地的,她有身孕。如果半路上有什么闪失倒也罢了,若是在本宫宫里才出事,岂不是罪名就落在本宫身上了。何况她自己懂医术,自从她有孕,宫里的御医也就是过去走走过场,她的孩子到底怀的稳是不稳,咱们心里都没数。本宫不愿意冒这个险。” “是臣妾鲁莽了。”毛贵人连忙朝皇后行礼:“还请娘娘恕罪。” “也不能怪毛妹妹。”丁贵仪气鼓鼓的说:“不光是毛妹妹,臣妾也想仔细问问腾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毕竟腾妃是妃主,这后宫之中一般的妃嫔都干预不了她。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不来找臣妾的麻烦,已经谢天谢地了,臣妾若想去她宫里问个究竟,别说轻声细语的向她请教了,能不能进漓乐宫的大门都是问题。” “可不是么。”毛贵人幽幽叹了口气:“腾妃原本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加上她现在还有孕在身,想要从她口中得知真相,只怕比登天还要难。” 宛心越听越觉得悲凉,这里加上她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出办法来对付腾妃。她就真的那么难克制? “皇后娘娘。”颂丰快步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的诧异:“腾妃娘娘、赵昭华前来请安。” “哦?”宛心也不由得一愣:“腾妃居然来了?” “莫非是来示威不成?”毛贵人微微虚目,道:“昨晚上的事情,臣妾被吓个半死,这时候想起来,心还突突的跳呢。本就想弄清楚怎么一回事,腾妃娘娘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丁贵仪默不作声的观察着皇后的脸色,脸上只做惊讶之状。 “让她们进来吧。”宛心收拾了心绪,凝眸看着颂丰:“本宫也想好好见见腾妃。” 转眼的功夫,腾芽就和赵翎兒一行人走了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两人异口同声的行礼,身边的的婢子也都显出恭敬的样子。 “免了。”宛心身边,丁贵仪和毛贵人也行了礼。 “腾妃怎么雪天还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宛心故作疑惑的问。“赵昭华素日里也不愿意来后宫走动,今天倒是难得。” “臣妾鲜少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着实是不懂规矩。”赵昭华又行礼道:“多亏皇后娘娘仁慈,从来不与臣妾计较,得蒙皇后娘娘恩典,虽在冬日,臣妾却也如沐春风。” “赵昭华的嘴可真甜。”宛心饶是一笑,目光落在雪桃脸上:“来愣着,快赐座,扶腾妃坐稳。” “是。”雪桃连忙照办。 而黄桃却很不放心只有她来扶,自己也在另一边扶了腾妃落座。 “皇后娘娘,臣妾这时候过来,是想禀告娘娘。皇上让人送肉干和乳酪入宫的时候,带来了口信。想让赵昭华出宫远赴鲜钦,去皇上身边侍奉。凑巧臣妾准备了些自己腌渍的梅子,以及腊肉,可以让赵昭华送去给皇上品尝。想着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思慕之情远比臣妾更甚,所以就特意来问问娘娘,需要赵昭华为皇上带些什么过去吗?来接赵昭华的马车,现下就在宫门外候着呢。“腾芽笑吟吟的说。 “皇上传了口谕,让赵昭华出宫侍奉?”宛心瞪圆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腾芽的话。 “是呢。”腾芽温柔点头:“赵昭华在鲜钦住过好一段日子,想必熟悉那里的地形和冬日里的气候。兴许皇上是希望有昭华妹妹在侧,能帮着分忧吧。” “你觉得呢?”宛心萃看着赵昭华。 “臣妾原本就是卑微之身,能侍奉皇上是臣妾的福气。臣妾自然愿意前往鲜钦。”赵翎兒的眼底,也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宛心将那样的笑容看在眼底,居然有些嫉妒。“既然是皇上的口谕,那本宫自然没有异议。早就为皇上准别了一些越冬的厚衣裳,还想着让人送一趟,这便不必那么麻烦了,赵昭华,你就替本宫带去。” “是。”赵翎兒爽利的应下。 “雪桃你去准备。”宛心冲雪桃使了个眼色。 “是。”雪桃利落的退了下去。 宛心这才将目光移向赵昭华,有些疑惑的问:“赵昭华昨晚可睡得好么?你住的偏僻,想必会比别的宫殿冷一些。雪夜恐怕是会比较难熬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可内务局送来了好多银炭,倒也不觉得冷。何况臣妾一向粗生粗养,未入宫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冬日,并不曾觉得冷。” “那就好。”宛心看她神色如常,且也没有疲倦之态,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一会的功夫,雪桃回来复命说是衣裳已经送去了马车上。 “如果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出宫了。”赵昭华恭敬的朝皇后行礼:“雪路难行,臣妾不愿意耽搁,想着早走一些就能早一日面见皇上。” “昭华的心思已经全然飞到皇上那去了。”丁贵仪禁不住笑着道。 “贵仪莫要取笑了。”赵翎兒垂下了头去。 “你去吧。”宛心凝眸的说:“本宫与腾妃以及宫中诸位姐妹都不能前往鲜钦伴驾,你记着一定要好好侍奉在皇上身侧。” “臣妾遵旨。”赵翎兒行过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带走了她们心里的妒忌! 第258章 夜色藏身 >> 宛心这时候,才认真的看着腾芽,道:“腾妃昨晚睡的可好吗?” 腾芽抬起头,与宛心对视一眼,居然惊讶的发现她眼周围生了些细微,憔悴的不行。“多谢皇后娘娘的关怀,臣妾昨晚睡的很好。只是这么瞧着,娘娘昨晚似乎并未安睡,眉目之间有些许的憔悴。入冬了,天凉,娘娘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让皇上安心征战。” 这话听起来特别的讽刺,宛心禁不住想笑,别说她身子不适了,就算和左惠妃那样骤然暴死,凌烨辰也未必会有什么触动。“昨晚上,本宫宫里叫人大闹一场,一向耳聪目明的腾妃居然没有听到风声吗?” 她这么一问,丁贵仪和毛贵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腾妃脸上。 “臣妾失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腾芽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昨晚上臣妾睡的很早,天刚擦黑,臣妾便就寝了。一觉睡到天亮,直到皇上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冰玉才唤醒臣妾……” 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充满了好奇。 “臣妾斗胆请问皇后娘娘,昨晚碧波宫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腾芽凝眸看着宛心,眸子里荡漾着清澈。 “闹鬼。”宛心饶是一笑:“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忽然吹灭了所有的灯,把本宫推倒在地,打翻了房里的摆设,可戍卫却什么异样都没觉察到。连毛贵人宫里也是这般光景。腾妃一向聪慧,可能觉出这是怎么回事吗?究竟是闹鬼……还是有些人希望本宫见鬼?” 腾芽蹙眉道:“臣妾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又或者没有,还真不是臣妾能评定的。只是,若然不是鬼,那便是功夫极好的人才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还被戍卫察觉。宫里若有这样身手的人,想必也尽在皇后娘娘您的掌控之中吧。如若不然,只管将可疑的人都带来查探,也就能清楚。经过人手做的事情,自然会留下痕迹的。臣妾主张彻查此事。” “可是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若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查,会不会闹得宫里人心惶惶?”宛心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就像看看腾妃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却不是这么看。”腾芽微微扬起下颌,蹙眉道:“在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管是谁,必然有目的。而这个目的才是最叫人不安的。到底是故意危及皇后娘娘凤体安宁,还是在后宫里放出什么可怕的讹传,又或者,只是在窥探宫中的一切,暗查布防的情况……眼下就已经多生事端,搅得宫中不宁,倘若皇上回宫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岂非是要责怪臣妾未能尽心为皇后娘娘分忧么!所以,臣妾主张彻查,无论是哪个宫殿,无论是谁府中带来的护卫,亦或者是宫中原本的戍卫,人人都要接受查问。比如昨晚出事的时候,每个人在什么地方,可有旁人作证。” 说到这里,腾芽微微喘了口气,又道:“既然这主张是臣妾提出来,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先搜查臣妾的宫中,查问臣妾身边的戍卫,再逐一查下去。” 丁贵仪禁不住一笑:“要不怎么说腾妃娘娘的心思最活呢。这一会的功夫,就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果然是妙。” 她起身朝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腾妃如今有孕在身,这么繁琐的事情恐怕是不适宜操劳。倒不如让臣妾代劳,将皇宫里里外外搜查个遍,如此一来,就一定能发现那些人下手的痕迹。” “也好。”宛心点头:“丁贵仪,那你就好好查,按腾妃的要求,先从漓乐宫查起。毛贵人既然也是当事人,那就帮着丁贵仪一并去查,本宫希望这件事情尽快有消息。” “臣妾遵命。”丁贵仪与皇后对视一眼,眼里略过得意。 “臣妾会尽力帮着贵仪查清此事。”毛贵人也是起身行礼。 宛心稍微放心了一些,道:“你们一大早就过来陪本宫说话,也是倦了,就先退下吧。只是腾妃且慢,本宫还有些体己话想要说说。” “是。”腾芽欣然点头。 “臣妾告退。“丁贵仪和毛贵人一并行了礼,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 “送赵昭华去鲜钦伴驾,真的是皇上的圣意吗?”宛心有些急不可耐的问。 “皇后娘娘这么问,莫非是有所疑虑?”腾芽不解的看着她。 宛心饶是一笑:“你与皇上相识之前,本宫就已经喜欢皇上。加之你没有来邻国的那两年,一直是本宫陪伴在皇上身边。本宫自问比你更了解皇上的心思。腾妃,你的伎俩能瞒得住本宫吗?” 腾芽就着黄桃的手起身,蹙眉行礼:“臣妾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让赵昭华前往鲜钦的确是皇上的旨意。” 看着她面如平湖,丝毫没有波澜,宛心才勉强的笑了下:“可是本宫以为,皇上心里就只有你一个而已。赵昭华自从入宫之后,皇上虽然去看过她数次,可却从未留宿她的寝宫,更别说传召她去九銮宫侍寝。若是皇上心里真的有这么个人,怎么可能弃之不理?莫不是你如今有孕在身,又怕宫里会生出别的新宠,所以亲自择了个赵昭华送去皇上身边,想用这份恩情来钳制她听你的话?你不要忘了,她毕竟是溪家的人,溪夫人确实是因你而死。” “噗嗤。”腾芽没憋住,一方面是因为皇后的眼界,永远只在女人之间的恩宠上。另一方面则是这种说法确实欠妥。“皇后娘娘见谅,臣妾只是觉得,皇上要宠爱谁并非臣妾能左右的。何况与赵昭华也不是很熟,只是她熟悉鲜钦,送过去正好能陪伴皇上,可能这也是皇上的思量吧。至于皇后娘娘说的,溪夫人因为臣妾而死,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溪夫人是自己作孽,自己承受,不是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么。她做错事是为了危害臣妾,付出性命代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臣妾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娘娘您说她因臣妾而死,臣妾不敢苟同。” 这番话,像是刺一样,扎在宛心的心里。腾芽说的是溪夫人,可是和她母亲父亲又有什么区别。明明都是被她连累,可是人家拍拍手,装的那么无辜,就能撇清楚所有的干系了。“你说与你无关,可若不是因为你,事情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腾妃,自古以来,独揽圣宠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满招损的道理想必你也明白。”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的确明白。”腾芽温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只是臣妾明白与否,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决定。如今,臣妾怀着孩子,也不作他想,只要能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好。其余的事情,自然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宛心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险些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 雪桃自然看出了皇后的心思,连忙端着热茶上前,恭敬道:“娘娘,您的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热茶吧。” “好。”宛心稍微缓了口气,皱眉道:“本宫能为你做什么主,你好好安胎就是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如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腾芽起身行礼,就着黄桃的手昂首走出去。她转身的那个姿势特别漂亮,带着些许的骄傲。 宛心看在眼底,真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待到雪桃送了腾妃上马车,返回来的时候,看见皇后打碎了茶盏,满脸的愤怒。“娘娘,您何苦跟她置气呢。” “我倒是不想和她置气,可她偏偏就是故意气我。”宛心咬牙切齿的说:“不就是怀着皇上的孩子么?谁还没怀过孩子,居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显然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她这是还没生下皇子呢,若真的一索得男,往后岂不是每日本宫都要活在她的风光下,时时刻刻受她的气。” “娘娘……”雪桃心生一计:“既然宫里有人以闹鬼来做文章,咱们要不要凑个趣?反正这件事情最可疑的就是腾妃,一旦她自己吃了这样的亏,便是叫苦连天也不成了。倘若因此龙胎不适,或者有什么闪失,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怪不得旁人。” 说到这里,雪桃微微勾起了唇角:“只等着丁贵仪那边送消息过来,也就清楚了。” “只是这件事恐怕得让精明的人动手……”宛心微微蹙眉。 “让奴婢来。”雪桃的脸色微微一沉:“奴婢亲自去。” 宛心不由得心动一下,随即点头:“好。你和碧桃原本就是本宫母亲千挑万选的婢子。你们伸手了得,在宫里从来不曾暴露过。当年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你们都能平安的护送本宫到盛世。如今,碧桃已经不在,本宫能用的也就只有你了。记住,不管是否成功,你自己都要谨慎小心。”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该不会失手的。”雪桃朝皇后行礼:“奴婢就去安排一下。” “去吧。”宛心点头。 这一日,宛心过得特别煎熬。直到傍晚,毛贵人才过来复命。 “怎么样?”宛心急切的问:“腾妃宫里的人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那些跟着赵昭华一道出宫的也都核查了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腾妃宫中的戍卫并没有任何不妥,每个人都仔细核查了。案发当晚,所有的人都各司其职,没有当职的人也都聚齐在一处歇息,可以互相作证。最奇怪的就是,他们好像有所准备一样,拿出来的证据都天衣无缝,连宫中戍卫也能证明,这些人之中并没有说谎的。” 宫中戍卫里,有皇后的耳目,如若有人说谎,宛心一定会知道。 “料到了。”宛心皱眉道:“腾妃那么谨慎,又主动提出来让本宫去查,想必是什么都做的滴水不漏。罢了,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和丁贵仪就好好回去歇着,明日再继续查问宫中其余的宫殿。既然要查,哪一处,哪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是。”毛凝恭敬的行礼,慢慢的退了出去。她心里也是有疑惑的,真的是腾妃身边人做的,不可能丝毫没有痕迹。到底腾妃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漓乐宫里,还藏着见不得光的人?若真的如此,那就要设法搜宫了。 可是腾妃的位分,又有身孕,即便是皇后也不好在这样的时候动手。 “雪桃,你准备的如何了?”宛心皱眉问。 “娘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雪桃笑眯眯的说:“今晚就轮到腾妃睡不好了。” 宛心略点了下头:“她总是这么有办法逼着本宫出手,既然她不想活,本宫就成全她。你去吧,本宫去看看子墨。” “是。”雪桃快步走出来,对一旁立着的戍卫道:“依计行事。” “是。”那戍卫几下翻飞,就不见里踪影。 这个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黄桃特意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想陪着鹰眼一并用晚膳,顺便告诉他赵昭华出宫的事。 她来的时候,鹰眼正在查问今日宫中的布防情况,几名首领正在汇报。 见黄桃进来,这些人脸上都露出了羡慕的笑容:“大人真是好福气了,夫人又来送饭了。” “夫人就是惦记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胡扯什么呢。”黄桃瞪了那人一眼:“什么夫人,再若胡扯,当心你们的嘴。” 人前一向冷面的鹰眼,居然也红了脸:“好了好了,少开玩笑,你们也都先去用膳吧,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 “是,咱们快走吧,别耽误大人和夫人共进晚膳。” 房里的人说笑着退了下去,黄桃红了脸,慢慢的将食篮里的菜端出来。“他们也真是的,总是打趣,你也不好好管管。” 鹰眼挠了挠头:“等皇上回来,我就请皇上做主,娶你回家,这样子就不怕他们说了。” 脸上一热,黄桃朝他肩上锤了一拳头:“谁要和你成亲,少在这里胡说了。” “你不乐意?”鹰眼握住了她的手:“黄桃,我会好好待你的。” “眼下腾妃娘娘身边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我不能离开。”黄桃忽然认真起来。“再说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嘛?” “我知道你担心腾妃,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鹰眼握着她都是手,认真道:“并且就算是成亲了,你也一样可以陪在腾妃身边,我知道你的心思,会待你好的。” 脸热的要滴出血来,黄桃不敢看鹰眼的眼睛:“快吃饭吧,等下都凉了。” “嗯。”鹰眼把椅子拉出来:“一起吃。” “不了。”黄桃心跳的很快:“我还得回宫侍奉娘娘呢。” “就陪我再坐一下,用点东西。”鹰眼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黄桃,我真想一直这样照顾你。” 黄桃脸热的不行,几次想要挣脱她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握着。“你再这样看着我,饭菜真的凉了。” “好。”鹰眼拿了碗添了饭,放在黄桃面前:“一起吃。” 黄桃笑着点了下头。两个人就这么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心里特别的满足,黄桃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这么一份难能可贵的情分。看着鹰眼吃自己煮的饭菜这么香,她忽然觉得这样子的日子更有意义。 “你怎么不吃?”鹰眼看黄桃只是看着自己,不免奇怪。“多吃一点才行,这几****都瘦了。” “我看着你吃的喜欢,我就高兴。”黄桃象征性的往嘴里送了点饭,皱眉道:“其实这几日,腾妃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宫里太多的不安宁了。再者,惠妃娘娘的事情又……把赵昭华送去鲜钦,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你放心吧。”鹰眼信心十足的说:“我自幼就是陪着皇上一起长大的,虽然中间分开了一些日子。但我十分了解皇上的心思,他是真的把腾妃当做最重要的人,虽然后宫的妃嫔不少,但能真的走进皇上心里的,也就只有腾妃一人。” “但愿如此。”黄桃微微一笑。 “快,吃菜吧。”鹰眼殷勤的给她夹了菜。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的特别高兴。“好了,我该回去了。”黄桃收拾了碗筷有点不舍。 “路上小心点,我让人送你。”鹰眼笑着说:“雪天路滑,你就别过来了,我过去看你就是。” “好。”黄桃点头,笑吟吟的走了出去。 漓乐宫里,冰玉替腾芽松开了发髻,拿了牛角的梳子,一下一下的为她梳顺了秀发。 “都这么晚了。”腾芽看着窗外的天色,不禁蹙眉:“黄桃呢?” “黄桃姐当然是去给鹰眼送饭了。”冰玉笑着说:“午膳过后,她就开始准备晚膳,煮了那么多,自然是想着给鹰眼送去。” 腾芽微微一笑:“那自然是好事。我也想着皇上回来,就给他们办好婚事。只是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公主这是思念皇上了。”冰玉哧哧的笑起来。 “说不想怎么可能。”腾芽叹了口气:“他不在宫里,这深宫对我而言,丝毫没有半点意义。只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皇上为何一定要这个时候征战鲜钦……” 见公主隐隐的不高兴,冰玉连忙转了话头:“公主,您说今晚上皇后娘娘和毛贵人的寝宫,还会不会闹鬼呢?” “谁知道。”腾芽的话音刚落,一阵奇怪的风就这么刮了进来。 屋里一下子熄灭了好几盏灯。 但最奇怪的是,宫灯配有灯罩,风怎么可能轻易就吹熄,显然是有人所为。 “公主……”冰玉紧张不已:“奴婢这就唤侍卫进来。” “别急。”腾芽微微一笑:“本宫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好手腕。”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室内的灯就完全熄灭了。夜深微凉,地炉里隐隐能看见银炭燃烧的点点火光。只是因为地炉离得有些远,并不能看清楚周围种种。 冰玉急的不行:“公主,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点灯。” 话音还没落,一个黑影从她身边掠过,惊得冰玉险些跌倒。“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腾妃娘娘的寝宫?来人,护驾!” 然而冰玉没想到的则是,外头居然没有人应声,由着黑影肆无忌惮的在这厢房里胡闹。“小河子!” 仍然没有人答应,让冰玉心慌不已:“公主,您没事……啊……” 黑暗之中,有人推了她一把,撞翻了身边的东西。冰玉后脊梁发冷,生怕那只手朝公主伸去:“好大的胆子,居然在这里装神弄鬼……” 谁知道她的话音还没落,忽然听见一声惊叫,紧跟着一阵混乱,窗子被人推开,那黑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公主,您没事吧?”冰玉心慌的不行:“快来人,护驾!” 外头仍然没有动静。 腾芽微微皱眉,道:“我没事。你别慌,先去点灯。” “是。”冰玉这时候已经适应了不少,凭借微弱的光,总算是摸到了火折子。灯被点燃了,才看见眼前的一片狼藉。“公主,您真的没事吧,方才有人推开奴婢,力气之大,绝对不是什么错觉,更不是鬼魅,一定是有人。可是宫里的戍卫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这个时候,兴许是戍卫换班的时候,也有可能,他们遇到了什么事。”腾芽方才一直没出声,是因为灯熄灭的一瞬间,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可是这个人一直没有动弹,却在另一个黑影动手的时候,狠狠捏住那人的手腕,力气大的简直要把对方的手腕折断…… “方才您为何惊叫?是不是有人推了您?”冰玉扶着腾芽做好,紧张的直颤抖。 “那不是我的声音,是要推开我的人……”腾芽蹙眉道:“外面的那些戍卫是得好好管管了,居然连本宫宫里有人藏匿都查不出来。当真是没用。” 冰玉根本就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赞同公主的话:“奴婢这就去传他们进来,搜宫。” “等下你亲自去禀告皇后。”腾芽微微扬眉:“只说本宫宫里有刺客行刺便好。” “是。”冰玉这时候出去,才看见小河子快步过来。“你这猴崽子,现在才来,出事情,赶紧叫人来护驾!” 第259章 冬夜伤逝 >> 雪桃回来的时候,脸色发青,嘴唇都咬破了。她快步走进皇后的内室,一头的冷汗。 “雪桃,你怎么?”宛心顿时惊讶不已:“怎么会弄成这样子?你受伤了?” “奴婢的手腕脱臼了。”雪桃强忍着疼痛,皱眉道:“请皇后娘娘赐罪,奴婢失手,没能成事。只怕腾妃容后就会满宫搜查刺客了。” ”本宫这就传御医。“宛心看她疼的不轻,皱眉道:“你别担心。” “不可以。”雪桃连连摇头:“奴婢是被腾妃藏匿在暗处的人所伤,想必腾妃早就有所防范。这个时候传御医来,自然难逃嫌疑。奴婢自己可以。” 说话的功夫,雪桃将从自己脸上扯下来别在腰间的黑布塞进嘴里,用左手使劲,硬生生的将脱臼的手腕给接上去。这一下子,疼的她浑身痉挛,若不是咬着布,舌头都能咬掉。 “雪桃……”宛心心疼的不行:“就算不请御医,也要擦药。你忍一忍,本宫这就让人把最好的跌打药拿来给你揉揉。” 看见皇后这样关心自己,雪桃满心的温热,却利落的摇头:“娘娘,腾妃一向诡计多端,奴婢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上。倘若让腾妃察觉到奴婢的手受了伤,她一定会联想到去她宫里捣乱的就是奴婢。这件事声张出去,娘娘就会被奴婢连累,在这个时候,奴婢不能成事已经满心愧疚,绝不敢再惹出麻烦。” “闹鬼的事情肯定是腾妃所为,否则她又怎么会一早在自己的宫里设下防备。”宛心扶着雪桃在床边坐好,才叹了口气:“她身边一定有藏匿的暗士,所以丁贵仪和毛贵人就是把整座后宫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到线索。眼下,本宫是不能跟她硬碰硬的,她也必然会怀疑本宫……” “娘娘。”雪桃沉了脸,皱眉道:“适当的时候,咱们得给自己选好替罪羊。眼下宫中的局势,也就只有丁贵仪和毛贵人能在您身边帮衬。这两个人之中,谁可靠,谁死不足惜,娘娘您心里要有数才好。” 微微闭上眼睛,宛心略微一想,苦涩的笑起来。她再看向雪桃的时候,只有摇头和叹气:“一个能在别人的万劫不复里活下来,毫发无伤,另一个与本宫为敌却成了本宫的心腹,这两个人,若非母家都不够显赫,一定是比溪夫人和尤昭仪更为可怕的对手。谁都不可靠,谁都死不足惜。” 听皇后这么说,雪桃欣慰不已:“娘娘如今处事沉稳许多,思虑的也更周全了。” “没办法啊。”宛心叹气:“母亲活着的时候,本宫从不为这些操心。每日里活着,便想方设法的去猜心上人的心意,想着做什么能让他高兴,做什么能让他在意我……” “娘娘……”雪桃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心里无比的酸涩。 “看我,又开始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了。”宛心沉了脸色,唤了个勤快的婢子进来。“你给雪桃更衣,把她换下来的衣裳烧成灰烬,不要留下一点痕迹,明白吗?” “是。”那丫头叫橘依,看上去很是伶俐。 “好在本宫还是皇后,本宫的宫里绝对不许旁人来僭越。”宛心沉眸道:“你只管回去歇着,安心的用药就是。本宫不信她们敢硬闯。” 雪桃朝皇后行礼:“那奴婢先告退了,娘娘您也早点歇着。” “是要好好歇着了。”宛心长叹了一声:“这几日,过得是真的很累。去吧。” 夜色漫漫,腾芽无心入睡。到底那个藏在她房里的人是谁,会是皇叔暗中派来保护她的人吗?可是那个人为什么忽然就又不见了。皇叔要保护她,用的着这么神秘吗?还是那是皇上留在她身边的人? 种种的思虑,搅得她彻夜难眠,心口又闷闷的。这个时候,凌烨辰在做什么呢? 第二日,腾芽起的有些晚。却是个不错的天气。风雪已经停了,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房里暖暖的。 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时辰,但腾芽明显觉出比每一日都醒的晚一些。 她顺手拿了个软垫,放在身后靠着坐起来。胸口的窒闷没有减退,也没有食欲。 “还没找到吗?”隔着门,冰玉的声音很轻,却仍然急促。“那就赶紧让人再去找。” 就这么简短的两句话,腾芽听了之后心跳的很快。“冰玉。” 听见公主的声音,冰玉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收拾了情绪才小心的推门进去。“公主,您睡醒了?” “什么不见了?”腾芽疑惑的看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小厨房里堆放的东西找不到了。奴婢想,是不是和上次公主遗失的耳坠子一样,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给弄走了。所以让他们到各处去找找。”冰玉脸色如常的打着马虎眼。心里只希望公主不要起疑。 “哦。”腾芽轻微点了下头:“不见就不见了吧。左右这两日,宫里发生的稀奇事也不少了。替我梳洗更衣吧。” “是。”冰玉连忙唤了捧着铜盆和衣裳的婢子们进来。“主子这一觉睡得可好么?早起奴婢推门进来的时候,您睡得正香,奴婢没敢打扰,就慢慢退出去了。” “昨晚上被那么一折腾,一直没睡着。早起天都亮了才入睡。”腾芽抚了抚自己的眼睛,略微感觉有些肿胀。“倒是昨晚的事情,我只顾着去想救我的人是谁,倒是忽略了动手的人。” “这宫里会功夫的女子可不多。”冰玉冷蔑一笑:“查一查就知道了。且她那一声惨叫,显然是受了伤。奴婢还不信揪不出这个人来。除非她马上就逃出宫去。” “唉!”腾芽有些疲倦:“这几日搜宫就没有停过,再为这事情起风波,只是心累。左右也是虚惊一场。对了,你可问了是怎么回事?为何昨晚上一个当职的侍卫都不在?” “他们吃的食物似乎被人动了手脚,用过晚膳之后,居然一个不落的闹肚子……”冰玉有些生气的说:“毕竟也是娘娘的地方,他们怎么可以随意亵渎,所以就……” 腾芽只觉得好笑:“你看吧,咱们都以为漓乐宫是密不透风的,没想到一包泻药就能闹得如同空城一般,任由别人自由进出。” “是。”冰玉也禁不住点头:“奴婢也想过这事,看来往后得加强防备了。对了,公主,您想吃点什么?” “没胃口。”腾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道:“总觉得嘴里没有味道,这样吧,让黄桃熬点粥,再拿点小菜来就是了。” “好。”冰玉连忙对身边的婢子道:“快去。” 腾芽也没多心,自顾自的看着面前摆的饰物。好些还是左惠妃在的时候送给她的。样样都很精致,只是她很少用。 梳妆完毕,那婢子就端了白粥和小菜呈上来。 腾芽这时候才觉得奇怪:“怎么是你端来?黄桃呢?” “回公主的话,黄桃在小厨房里忙活呢。这几****不是迷上了准备膳食么。您吃着算是早膳,可已经过了午时了,她得准备晚膳了。”冰玉笑眯眯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虚的不行。 “哦,那正好,我去小厨房看看她在准备什么呢。”腾芽敏感的觉出不对劲,起身就要去。 “公主。”冰玉眼见着瞒不住了,少不得道:“罢了罢了,奴婢说实话就是。其实从昨晚黄桃去见鹰眼就没有回来。夜里的时候,奴婢原本以为她是……虽然不妥,可他们都谈婚论嫁了,宫门也上锁,奴婢总不好叫人去喊她回来。可是直到天亮,她也没回宫,奴婢就让人去鹰眼处问了,说是晚膳后她就回来了。奴婢不免心慌,就赶紧让宫里的人去找,只是找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腾芽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见了。她不是没有交代的人。” “是啊。”冰玉这也是着急的不行,却还是安慰公主:“公主别急,兴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雪下大了,指不定是走到哪个殿去躲一下。这些日子,她也是疲倦,兴许这一躲,就睡着了。奴婢已经让人去找了,您放心。” “那就多让人去找。”腾芽还是不能安心,想着种种的可能,心里很乱。 这一找,就是一个多时辰。 冰玉看着公主越来越差的脸色,少不得关心:“公主,都这个时候了,您要不要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不必了,再等等。”腾芽正摇头,看见外头是小河子走进来。 “主子,鹰眼大人求见。” “快让他进来。”腾芽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的看着鹰眼进来。“免礼了,可有黄桃的消息吗?” 鹰眼失落的摇头:“我把和她去走动过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是根本就没有。昨晚上和她一起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雪天路滑,我让人送她回宫。可是陪她的人回来了,只说是在御花园分开的。就不知道她为何不见了。御花园我也仔细的找过,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为什么会在御花园分手?”腾芽十分疑惑:“从你那回来,可以选择近路走。雪天路滑,为什么黄桃还要去一趟御花园?让送他的人先回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属下问了那个人,说是黄桃想在御花园取一些冰雪和梅花,用来给娘娘用梅花渍肉。”鹰眼越发担忧,那是一种特别无助的畏惧:“该不会是在御花园里出什么事情了……” “嗯哼。”冰玉轻哼了一声,示意他别胡说八道。“不会的,黄桃姐有些功夫在身上,能出什么事啊。方才我还和公主说起,指不定是风雪大了些,她随意寻了一处躲避,不想又睡着了。总之肯定不会有事的。” “对,那我去假山石里找找,说不定她躲在里面。”鹰眼朝腾妃拱手:“属下先行告退。” 腾芽点头,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宛心就着橘依的手,才走下玉阶,就看见一些人东张西望的在寻找什么。 “颂丰,那些奴才在做什么?”宛心不悦的问。“怎么大白天的不做事,倒在宫里东张西望的,成何体统。” “回皇后娘娘的话,漓乐宫腾妃身边的婢子黄桃不见了。”颂丰特意压低了嗓音,认真的说:“好似是昨晚就不见踪影,那些人天亮之后就开始找,到现在都没找着。” “这就奇怪了。”宛心不解的说:“黄桃不是成日里跟着腾妃,形影不离吗?怎么好端端的会不见了?” 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她心里犯嘀咕,如果是雪桃做的,不可能不对她说明。既然雪桃没有提及这件事,想必是无关的。这么一想,宛心就更为奇怪了。这个时候,谁会对腾妃宫里的人下手? “去把他们喊过来,本宫要好好问问。” “是。”颂丰上前几步,扬声道:“你们几个过来,皇后娘娘有话要问。” 这一声才让那些奴才发现这边,皇后正迎风站着。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宫人们这才行礼。 “免了。”宛心蹙眉道:“你们找不见踪影的黄桃,怎么找到本宫宫门外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黄桃姑娘不见了一整夜一上午,腾妃娘娘吩咐宫中各处,除了皇后娘娘与诸位妃嫔的寝宫,其余地方都要仔细寻找。不可以有一处遗漏,所以奴才等一直搜寻到这里。” “这就怪了。”宛心更为疑惑了:“找个大活人,你们怎么都搜索到花坛里去了?莫不是觉得她会躲在泥土里吧?” 宫人们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宛心才懒得费找个脑子:“你们继续找吧。” “是。”宫人们行礼告退。 橘依才赶在皇后耳边小声的说:“该不会是腾妃觉得这个人活不了了,才会让人往这样的地方找吧?” “活不了了……”宛心疑惑不已:“本宫知道这后宫里的妃嫔没有睡不妒忌腾妃的恩宠,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下手。若黄桃真的活不了了,腾妃那个性子,非去了小半条命不可。鹰眼也必然会颓废不振,倒是让本宫解气。” 橘依微微一笑,眼睛里透出了灵动:“这件事情无论是谁做的都好,只要能让腾妃娘娘伤心,奴婢就觉得高兴。她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后宫里的妃嫔看在眼里。殊不知这些妃嫔却有本事,硬生生的把她的心撕开个口子。当真是痛快。” 橘依的话描述的恰到好处,也正是宛心想要听的内容。她勾唇,语气凉淡:“本宫只怕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心地善良的盛世三公主了。现在的她,一个奴婢而已,真的会走心吗?不过话说回来,这黄桃早就该死了。本宫辛辛苦苦的栽培她,她却不领情。这回好了,看她还能怎么效忠她的主子。” 略微停了一下,宛心看了看远处:“叫人把车备好,本宫去祈福殿上香。” “是。”橘依朝皇后行礼,转身朝那边的马车走去:“赶紧把马车拉过来,皇后娘娘要去祈福殿。” 鹰眼再一次返回漓乐宫的时候,脸色难看的不行。 他快步走进来,超腾妃行礼之后,便让人把东西拿了进来。 “这是黄桃姐昨天拿走的食篮,你在哪里找到的?”冰玉不由得眼前一亮:“她呢?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鹰眼看着腾飞,沉默良久都没有开口。 腾芽明白他的心思,拧着眉头道:“你说吧,本宫什么风浪没见过,不妨事。”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鹰眼硬着头皮说道:“这食篮子是在御花园的后湖发现的。当时就飘在水面上,被冰冻住。宫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冰凿开,把它拿下来。” “那黄桃呢?”腾芽蹙眉问。 “属下怀疑……黄桃……掉进了御湖里。” “不可能的。”冰玉坚决不信:“这几天一直下雪,御湖早就结冰了,好好的一宫人,怎么可能掉进御湖了。何况那里离御花园那么远,就算黄桃姐去摘梅花,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走那么远。再说了,她在宫里伺候了那么久,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御湖,就算天黑,她也不可能故意往冰面上走,怎么会掉下去?” “如果湖面没有结冰结的那么实,又有人做手脚让她掉下去呢?”鹰眼觉得自己的声音好苍白好难听,他其实不想这么说,不想这么怀疑,可是理智已经让他不能多想了。“属下已经让人仔细搜查御湖。尽可能看看有没有异样,若然……就凿开冰面。” “不可能。”腾芽坚决不信:“黄桃一定不会在御湖里。” 她咬着牙,起身吩咐冰玉:“去准备马车,鹰眼带本宫去看看你捡到食篮的地方。” “雪天路滑……娘娘您的身子要紧,不然还是别去了。”鹰眼自然是要阻止腾妃的,若黄桃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会担心腾妃受不住刺激。 “黄桃是本宫宫里的人,她的命是本宫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宫必得为她做这个主。你们都不必劝。”腾芽倔强的仰起头:“本宫知道自己的身子,绝非逞能。若连这样的事情都支撑不住,岂非白活。当年本宫的母亲在本宫面前被人剖腹取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为何会怕宫中这些作祟的恶人!” “好,奴婢去备车。”冰玉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公主都这样说了,恐怕黄桃是真的凶多吉少。她强忍着眼泪,快步退了下去。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御花园后的御湖边。鹰眼指了指被凿开的一个小口子。 腾芽静静的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如果说黄桃真的被人扔在御湖面上,她的尸首未必能让冰层裂开,不一定会掉下去。可食篮的确是冻在了冰里,鹰眼的人凿开冰才拿到篮子,就不能分辨这之前有没有凿开的痕迹。但倘若真的有凶手,哪里不能扔,为什么非要这么麻烦的将人丢进御湖?是不想被人发现?那又为什么粗心的留下食篮? “黄桃一定不在这里。”腾芽转过身子,往相反的方向去看。 “冰玉,鹰眼,你们顺着这条路,仔细去找。看看哪里的脚印最多,哪里有被抹去脚印的痕迹。一定要找的特别仔细。” “是公主。”冰玉提心吊胆的按照公主说的话去做,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她很想找到黄桃,有很怕找到黄桃。她怕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就如此了吗? “找到了。”鹰眼的声音透着令人窒息的悲凉。他静静的站在一处,一动不动,整个人茫然而又无助。“她在这里。” 腾芽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往他这来,全然顾不得地滑,顾不得身孕。就在要停住的一瞬间,她没能站稳,整个人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 “公主!”冰玉吓得眼泪都掉下来:“您没事吧。” “我没事。”腾芽咬着牙,在她面前,也就是半臂的距离,她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绣鞋,鞋边是枚红色的线缝绕的。在这样洁白的雪地里显得特别醒目,特别刺眼。往后的很多年,腾芽都不敢看这种颜色,一如当初她被母亲和幼弟的血吓住,很讨厌血液的红色一样。 鹰眼疯了一样,拼命的拔开雪地里埋着的黄桃,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硬了。一动不动的捂着腹部的伤口。手指缝里的血液也凝固了。而她身上的雪,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又堆的厚了一些,居然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什么石雕的摆件。也有宫人来过这里搜查,觉然都没有发觉。 “黄桃……”鹰眼把完全冻僵的黄桃抱在怀里,手指颤抖的去按压她的颈动脉,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凉。“黄桃……” “怎么会这样?”冰玉喃喃低语:“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第260章 宫前显威 >> “黄桃。”腾芽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可惜那具僵硬的身子再也不会答应了。她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满脸的痛苦。死前,她一定期盼着有人能来救她,她一定不甘心就这么离去。说好要给她的好日子还没有兑现呢,怎么忽然人就没了? “黄桃!”鹰眼发疯一样的吼叫:“你答应要嫁给我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这个七尺男儿,这个众人面前沉着冷明,精明干练的首领,居然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连冰玉都觉得听了这样的哭声会肝肠寸断,叫人难受的无法形容。“公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腾芽皱眉站起来,任由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声音颤抖的说:“黄桃是本宫身边的人,她的事情,本宫一定会亲自处理。这里太冷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整夜半日的,实在是太难受了。既然找到她了,带她回宫。” “不可。”鹰眼哽咽道:“娘娘身子不便……” “何来的不便。”腾芽:“咬牙切齿的说,她是本宫最亲近的人。难道本宫亲自为她做后一点事情,也要被限制吗?” 冰玉哭的声音都变了:“带黄桃姐回宫吧。带黄桃姐回宫。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带黄桃姐回宫啊!” “别过来。”鹰眼红着眼睛,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让我送她回宫吧。” 他抱着黄桃,用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站起来,转身往漓乐宫去。才走了几步,他忽然又放声哭起来:“为什么昨晚我就不能亲自送她回宫,为什么让她遇到这样的危险,为什么我不能保护她……” 冰玉再也忍不住了,也跟着鹰眼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哭着哭着她忽然止住了哭泣,生生的忍住。“公主,我们带黄桃姐回宫吧。” “好。”腾芽无声的落泪,她攥着拳头,手心里都是被指甲狠狠掐过留下的痕迹。不管是谁,不管是谁,她绝对不容忍! “主子。”小河子跪在漓乐宫前,含泪道:“奴才知道您伤心,可是这样做不合规矩……” “让开。”鹰眼瞪着血红的眼睛,要吃人一样。“她那么想回宫,那么想回来照顾腾妃娘娘,是我非要留她一起用晚膳,是我没有送她回来。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了,到宫门口了,你居然还要拦着不让她进去!” “奴才知道主子伤心,奴才何尝不伤心,可是若这个时候坏了宫里的规矩,岂不是更落人话柄?奴才是怕这件事会给主子招惹更大的麻烦……”小河子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说:“若黄桃姐知道,她也不会让主子冒这个险。” “冒险如何?安守本分又如何?”腾芽微微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眼泪汨汨的的往下落。“本宫就是太在意这宫里的规矩,才会被人欺负到如此的地步。连身边的人都不能保护,何谈规矩。” 她倏然转过身,看着长长的玉阶之下,也看向皇后的碧波宫。 “若这宫里还有规矩,那从今往后,这规矩便由我来决定。”她眼眸微紧,忽然觉得这些年,她对皇后太仁慈了。正是这种仁慈,注定了黄桃可悲的结局。当日黄桃遇险,是因为静夜凑巧在宫里,才将黄桃救下。 原来侥幸就只有这么一回。却偏偏她竟然如此的迟钝,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抱黄桃进去。”腾芽再一次转身,沉眸看着鹰眼。 鹰眼点头,紧紧的抱着和冰块一个温度的黄桃,那种凉侵入骨髓,他瑟瑟发抖,却无法麻痹心的痛。 冰玉上前,一把将小河子拽了起来:“公主说可以就是可以,谁说什么都没有用。” 小河子点着头,泪珠子伴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往下掉,看上去特别的可怜。 “送黄桃回她的房间。”腾芽皱眉道:“本宫今天谁也不见,无论是谁来,吩咐戍卫一律拦在宫门外。” “是。”冰玉给小河子使了个眼色。 鹰眼抱着黄桃走进了厢房,房里的摆设还是如旧。什么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桌面柜面也擦的一尘不染。鹰眼不是头一次进来,可是这一次,终究毕生难忘。他怀里的人,再也不能动了。“以后我替你收拾可好?你一直都那么勤快,你煮的东西那么好吃,也许我一时半会还学不来,可是我可以慢慢学……” 冰玉抱着柱子哭的几乎晕过去,那种痛像是戳进心窝里拔不出来的剑,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棉被盖住黄桃。”腾芽的声音有些轻,她不想用尽全力去难过,她得留着力气为黄桃做主。“如果棉被湿了,就再换一床。不许生炉子。” “是。”小河子连忙张罗人去拿几床被子过来。 “冰玉,你去拿黄桃最喜欢的衣服和饰物过来,等下给她梳洗换上。”腾芽对鹰眼道:“我知道你难过,但事已至此,没有什么比还黄桃一个公道更重要。我现在需要你去查,昨晚黄桃离开你处之后,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还有发现黄桃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和脚印,昨晚上经过那里的每个人都要严格查问。最要紧的就是,凶器在哪里。” 鹰眼脑子里一片混沌,腾妃说的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死死的抱着黄桃不松手,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做。 “鹰眼。”腾芽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虽然难受却也很生气。“我知道你心痛,可是你要明白,若我们都不能帮黄桃,就再也没有人能帮她了。凶手为什么要拔出匕首?很有可能那匕首能显出他的身份。还有,是一个人作案,将黄桃拖去那里用雪盖住,就一定会留下拖拽的痕迹。可若是两个人所为,可以抬着黄桃走,只会留下比一般脚印更深的脚印。难就难在雪天,这些痕迹都会被掩盖,所以你必须用你的理智和冷静,仔细去分析。现在,黄桃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了,就算你要一蹶不振,也等还她这个公道之后。” 鹰眼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他狠狠的捶打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属下这就去。” “鹰眼。”腾芽看他起身要走,没忍住追了一步。“对不起。” 鹰眼红着眼睛看向腾妃:“不怪娘娘,是属下的错,黄桃是被我害死的。只是这几步,根本就没有多远,我却不肯送她回来。娘娘不必自责,我会用一生偿还。” 话说完,他迅速的从房间里跑出去,可是那股锥心的寒冷,注定伴随着他这一世。 丁贵仪和毛贵人在碧波宫门外遇见。 毛贵人朝她行礼道:“贵仪姐姐也来了,想必是和臣妾听说了同一件事。” “是啊。”丁贵仪伸手扶了她一把:“你我姐妹无需多礼。只是这件事情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阖宫都不得安宁,也只有来禀告皇后娘娘,请娘娘做主。” “那咱们一同进去吧。”毛贵人与她对视一眼,蹙眉说。 “嗯。”丁贵仪先一步迈进门槛,还没站稳,就看见皇后领着人急匆匆的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长乐未央。”毛贵人也连忙行礼。 “你们来的正好,随本宫去漓乐宫。”宛心一脸担忧的模样:“就算黄桃是她的近婢,人已经死了,她怎么可以让婢子入生门,抬会漓乐宫去。区区一个婢子而已,居然还是走的正宫门。这像什么话。” “腾妃娘娘来自盛世,莫非这是盛世的规矩?”毛贵人疑惑的不行。 “盛世哪里来的这样的规矩,就是普天之下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宛心气鼓鼓的说:“她就是仗着身孕如此的胆大妄为。” 丁贵仪看得出皇后是真的恨毒了腾妃,不觉莫名有些高兴。如果皇后和腾妃撕破脸皮,腾妃的孩子又出事。皇上追究起来说不定会废后也未可知。那邻国的后宫就要重新洗牌了。如此甚好,越是太平的日子,越想要得到自己心中的期盼着实是难。可若是乱世,那可是最能出英雄的时候。 这么一想,她便压低嗓音,在皇后耳畔道:“娘娘这么过去漓乐宫,可千万不要与腾妃冲突。毕竟是她的地方,且她如今身子又……臣妾担心她自恃恩宠,会僭越娘娘的威严,再设法去皇上面前告状。” “不错。”毛贵人也随声附和:“腾妃那么阴冷的性子,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又如何,本宫还会怕她不成?”宛心心里的那股不甘很成功弄的被这两个身边的人给挑了起来。“她纵然再怎么得宠,本宫才是皇后。” “是。”丁贵仪垂下头去,唇边露出了淡淡的得意。只是这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收敛了。 说话的功夫,漓乐宫就到了。纵然雪天不那么好走,两座宫殿也离得太近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小河子恭敬的朝皇后一行人行礼:“见过丁贵仪、毛贵人。” 宛心不满道:“大白天的,为何关闭宫门?腾妃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腾妃身子不爽快,正在宫里歇着。奴才奉命守在宫门之外,娘娘说了,今日谁来也不见。”小河子心知会对黄桃动手的,一定就是皇后。这么想,他心里也有一股气。说的这番话特别的硬气,丝毫没有半点敬畏。 “胆大。”丁贵仪蹙眉道:“敢将皇后娘娘阻拦在宫门外的妃嫔,腾妃可算是头一个。” “皇后娘娘恕罪,腾妃娘娘是这么吩咐的,奴才自然就只能这样办。”小河子垂着头行礼道:“何况腾妃娘娘身子不爽快,也不能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斗胆请皇后娘娘改日再来。” “岂有此理。”毛贵人也不得不发声:“腾妃身子不爽快,所以皇后娘娘才亲自移步来探望。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从来就没有妃嫔将皇后拒之宫门之外的道理。” 小河子听她们这么说,只好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腾妃娘娘一向规矩严明。若是奴才不听吩咐,违抗了腾妃娘娘的命令,那奴才就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皇后娘娘先切下奴才的头,给奴才一个痛快。” “你……”丁贵仪真是火冒三丈:“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腾妃娘娘门前可真是硬气得很。” “来人。”宛心顿时就冷了脸:“给本宫把这个奴才拉开。” “是。”皇后随行的戍卫得令,便利落的上前要去拽开小河子。 “若非你们主子怀有身孕,见不得血腥,本宫今日绝饶不了你。”宛心瞪着他,怒气冲冲的说:“腾妃懂规矩,为何会把婢子的尸体带回漓乐宫?她全然不顾她的身子,难道还敢违背宫规不成?” 话说到这里,小河子已经牢牢被皇后的人给拧住,往一旁拽。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皇后娘娘……”小河子拼命的挣扎:“腾妃娘娘说了,今日谁来都不见!” 宛心丝毫不理会,径直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道:“把宫门给本宫打开。” “皇后娘娘,不能啊……”小河子拼命的喊,嗓子都嘶哑了。 “烦死了。”毛贵人听的心烦,皱眉对身边的内侍监道:“把他嘴堵住,省的吵到皇后娘娘。” “是。”内侍监拿了个帕子就跑过去塞住了小河子的嘴。 漓乐宫门外的戍卫,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给为腾妃看守宫殿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何况首领没有任何反应,由着皇后的人动手,戍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那么一两个拔出了刀想要阻止皇后的人敞开宫门,却被自己人狠狠的瞪住了。 这一切,小河子都看在眼底。即便是不能说话,他心里也清楚的记住了这些奴才的嘴脸。 宫门敞开的一瞬间,宛心的唇角露出了笑容。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得意,彰显了她皇后的尊贵地位凌驾后宫一切的妃嫔。“你们随本宫进去,好好给腾妃讲讲邻国皇宫的规矩。” “是。”丁贵仪与毛贵人乖巧的应下。 而就在宛心要踏进漓乐宫宫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一行人利落的从宫门里走出来,个个手里握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沉冷。“我等奉三公主之命戍守漓乐宫,任何人等不可以擅自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大胆。”宛心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形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腾妃这是要造反吗?” 然而那些戍卫纹丝不动,犹如没有听见。 “皇后娘娘,这些人恐怕就是裕王给腾妃带进来的护卫。”丁贵仪在皇后耳畔低声说:“恐怕这些人不会听从邻国的宫规。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宛心觉得腾芽根本就是在践踏她的尊严,甚至是想要造反。“给本宫清除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 “遵命。”皇后的戍卫首领也早就急不可耐的拔出了刀,待等皇后有这样的吩咐,他们早就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 一瞬间,刀剑相对,颇有些沙场征战的感觉。 趁着这个功夫,小河子挣脱了束缚,迅速的跑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这么做若是hi传出去,恐怕会损坏皇室声誉。您又何必非要今日过来。奴才也是奉命当职,就请您高抬贵手吧。” “滚开。”宛心冷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他的脸:“格杀勿论都用上了,腾妃何止是亵渎宫规,根本就是存心与本宫为敌?怎的,皇上不在宫里,她这是要造反吗?” “皇后娘娘言重了。”小河子见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皇后仍然不愿意退去,他也没必要多费唇舌。“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奴才也不阻拦了。这是请皇后娘娘离得远些,免得溅一身血,回头腾妃娘娘怪罪奴才没有提前禀明娘娘。” 小河子的话音刚落,腾妃的人便动了手。 几乎是弹指之间,只听见刀掉在地上的咣当的声音,以及戍卫喊痛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毛贵人大为震惊的看着那些戍卫。一个个瞬间就被人用剑弄伤了握着刀的手。“天啊……” “腾妃,你好大的胆子。“宛心气的五官都扭曲了。“本宫若今日非要进去不可,难不成你敢杀了本宫?” “皇后娘娘。”丁贵仪不得不装出担心的样子:“您不能进去,腾妃怕是已经伤心糊涂了,您这么做恐怕会伤及凤体。” “本宫偏是要知道,她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与本宫为敌!”宛心气急败坏的上前一步。她的戍卫咬着牙捡起了刀,可是受伤的手疼的厉害,没有受伤的手又不惯用刀。 而腾芽的戍卫却纹丝不动的站着,个个一脸的死寂。 “让开!”宛心阴狠的眸子,瞪着那些戍卫。 而丁贵仪和毛贵人却站在原地,丝毫不感动。真的起了什么冲突,腾妃未必敢杀了皇后,可是杀了她俩似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皇后娘娘,大殿下这时候怕是饿了,没有您在,他是不肯好好吃饭的。不如……”丁贵仪真实的目的不过是自保而已。她的声音虽然充满了恳求的意味,心里却巴不得皇后死。 “是啊。”毛贵人少不得随声附和:“大殿下不能没有您在身边,娘娘,咱们还是回宫吧。” 宛心已经气红了眼,她就是想要和腾芽一争到底。当她再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忽然听见耳畔嗖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缕发丝已经落地。 “皇后娘娘,属下劝您还是不要再贸然往前了。否则属下等遵从腾妃娘娘的吩咐,必然将会乱剑齐挥,到时候刀剑无眼,可就怨不得属下没有提前申明了。” “你敢。”宛心咬牙切齿的说:“本宫倒是要看看,腾妃有多大的胆子。” “皇后娘娘。”丁贵仪少不得扑上来,一把攥住皇后的手:“留得青山在,咱们有的是机会和腾妃好好算账。只是眼下,您可万万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大殿下就可怜了。如今皇上不在宫里,您有什么闪失,腾妃肯定会瞬间夺权,真的如此,那大殿下的前程岂不是就这么毁了。” “子墨……”宛心的心像是被人扔进了热油锅,虽然气不可遏,可是丁贵仪的话一点也没错。她真的死在这里,白白便宜了腾芽,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好哇,好哇,好一个腾妃。本宫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她由着熊心豹子胆呢!她的戍卫,居然敢对本宫挥刀舞剑,连本宫身边的人都敢刺伤。她岂会在乎本宫这条命。” “娘娘,腾妃的事情慢慢再算也不迟。”毛贵人当然也怕死,她拉着皇后的手,用意的往后退:“娘娘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决不能给歹人钻空子。” 宛心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侮辱,她第一次痛彻心扉,是因为腾芽抢走了凌烨辰,她第一次伤心欲绝,是因为腾芽揭穿了母亲的秘密,害的父亲杀了母亲而后自尽。她第一次觉得颜面扫地,居然是想要迈进她的寝宫,却险些丧命在腾芽的戍卫手中。“好一个腾妃,好一个盛世三公主。回宫!” 这一声回宫,让丁贵仪和毛贵人都如获大赦,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两个人都以为,怂恿皇后过来,与腾妃撕破脸只会是好事。哪里知道腾妃居然硬朗的连皇后都敢杀。 亏的是能劝住皇后,否则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这种失策的恐惧,让两个人都颤抖不止,心有余悸。 “小河子,你方才可都看见了?”裕王殿下指派的戍卫首领,冷着脸问了一句。 “看见了。”小河子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就只有他俩拔了刀。” “好。”那首领点头:“除了这两个,其余的一概不留。”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穿了宛心一行人的耳膜,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戍卫的惨叫声。 “腾妃她……”宛心转过头,发现自己调去漓乐宫的戍卫都被那些人给杀了,只留了两个刚才想要阻拦她入宫的。“腾妃她……” “来人。”小河子仰起头,脸上是充满威严的得意:“把这些不忠主子的狗东西拉去乱葬岗子喂狗。再叫人清洗地面,不要留下贱东西的血。你们都记好了,不忠于主子,就只有这样的下场。” “是。” 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宛心咕咚一下倒在地上,气晕过去。 第261章 撺掇不成 >> “可吓死我了。”回了自己的临泉宫,进了内室的房门做好,丁贵仪才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腿都是软的。忞儿、葐儿,快赶紧的,去泡定惊茶,给我捶捶腿。” “是。”两个丫头分别行事。 忞儿一边给丁贵仪捶腿,一遍轻声宽慰:“贵仪别担心了,腾妃不过是想挫一挫皇后的气焰,她哪里敢真的对皇后动手。再说,您和毛贵人不过是陪同皇后前去的,腾妃不会……” “未必不会。”丁故意皱眉道:“毛贵人在效忠皇后之前,曾经向腾妃献过殷勤。而我又是从前和溪夫人、尤昭仪一同走过来的人。说白了,我们都被腾妃归类为皇后一党。她若是狠起来,非要彻底的诛灭皇后,那我们肯定会陪葬。别说我们了,就算是大殿下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是未知数。且如果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就算真的杀了皇后,要后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统一口径,也为未尝不可。就连皇后的戍卫不是都被她当场杀了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忞儿的手指都僵硬了:“贵仪的意思是……腾妃要趁着皇上不在的这段日子,换了后宫的天?”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丁贵仪一直期盼着后宫会有这么混乱的一日。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事态的控制,根本就不是她能操纵的。“眼下腾妃有孕,男女未知。我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尽力保全自己,却不料她狠起来居然可以疯道这个程度……她坚持把一个死人带回自己的寝宫……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奴婢也不明白。”忞儿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腾妃不会被皇后逼得太紧,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 “不会的。”丁贵仪笃定的说:“腾妃的性子,绝不至于这么软弱。当初她在盛世是怎么活下来的,咱们都清楚。那个时候,她还仅仅是个孩子……” “贵仪,咱们该怎么办?”忞儿被丁贵仪说的心里发毛,眼前总是不断的闪过腾妃的戍卫诛杀了皇后戍卫,那么血淋淋的一幕。“万一腾妃要是真的动手了,咱们到底是帮着皇后,还是……就算是临时倒戈,恐怕也……” “别说了。”丁贵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了。“现在这个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又或者,腾妃此刻最想知道什么,最想要什么,咱们就得设法捧到她面前去……” “贵仪的意思莫不是要找出那个杀害黄桃的凶手?”忞儿心想,腾妃那么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想必是很想找到真凶的。“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可是皇后的人遍布整个后宫。她想要捏死个宫婢,就很碾死蚂蚁一样容易。自然,咱们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眼线。要怎么才能揪出这个人,而不被皇后察觉……” 丁贵仪沉默了好一会儿,葐儿已经端了定惊茶进来。 “贵仪,先喝口茶压压惊吧。”葐儿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 接过了茶盏,丁贵仪慢慢的喝了一口,并不是很烫,她索性皱眉灌了下去。“忞儿,去拿衣裳,给我更衣。” “贵仪是要去哪?”忞儿禁不住担心。 “去见皇后。”丁贵仪挑眉,眼底透着些许不安:“今天的事情,皇后必然又急又气,我自然要过去安慰才是。” 两个丫头见丁贵仪那定主意,便只有点头。 而这个时候,漓乐宫里一片死寂,安静的像没有一个人在。 黄桃的房间里,原本满脸是泪的人们,都已经沉醉在这样的悲伤里,悲伤到没有眼泪。 “可以开始了。”腾芽对身边的鹰眼道:“你还是去屏风后面等等。” 鹰眼点了下头,转身走了过去。 “冰玉,记下我说的话。”腾芽掀开了被子,捏过黄桃的手。她的身子已经从僵硬便的柔软一些。只是握着她的手传来的凉意,直入骨髓,还是叫人冷的打颤。 “黄桃腹部的刀伤应该是匕首造成的。大约三寸,因为刀口深导致失血过多,形成了致命伤。此外,她的指甲里有些新鲜的血迹,像是挣扎的时候抓到过对方留下的。她挣扎过,也就是说她和凶手有过接触……”腾芽心里奇怪,如果黄桃只是被痛了一刀,就掩埋在雪中,不可能会有抵抗。除非她是先被人制住,才捅了一刀…… 这么想着,腾芽盖上了被子,目光移到黄桃脸上,她轻轻抬起黄桃的头,解开衣裳领口的纽扣,皱眉道:“她的脖颈有些轻微的瘀痕,看上去像是被人扼住留下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人从正面刺向她腹部的时候,她正被人勒着脖子不能动弹。甚至被人捂着嘴……” “那也就是说,并不是一个人做的这件事。”隔着屏风,鹰眼攥着拳头咬着牙,气鼓鼓的说:“都怪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多走几步送她回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腾芽打断了他的话,蹙眉道:“怪不得雪地上没有拖行的痕迹。两个人对付她一个,抬起来走就是了。再扫掉脚印,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何况雪还是在下,多少也能覆盖一些。” “只是匕首不见了。”冰玉对着黄桃的尸体,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从前她不敢看这样的事情,可是此刻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是谁,她一定要帮着公主找到杀害黄桃的凶手,要这个人以命抵命。“奴婢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拔出匕首,是为了加速流血吗?让她疼一次不够,还要再疼一次……”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把匕首,会暴露凶手的身份。”腾芽蹙眉:“所以凶手必须把它拿走,才不至于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这就奇怪了。”黄桃不解的说:“既然他们预谋要杀害黄桃,又怎么会拿一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匕首来用?不是该用些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吗?” “也有可能他们不是预谋。”腾芽蹙眉:“这宫里是最金碧辉煌的所在,可夜幕之下,也是最肮脏污秽的所在。说不定黄桃撞破了什么,才诱发对方起了杀心,不得不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解决她……” “撞破了什么?”鹰眼的心突突的跳着,只觉得不安。“御湖……御湖是连着碧波宫的。碧波宫可以去往后湖,一定是皇后,一定是皇后……” “你冷静一点。”腾芽蹙眉,语气有些不好:“我们都怀疑皇后,但必须有切实的证据才行。否则,只凭猜测要皇后承认罪行,岂非无稽之谈?” 鹰眼一拳头将竹枝屏风捣出一个窟窿,恨意从他的心底涌上来:“不管是谁,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要为黄桃报仇。” “拦住他。”腾芽听得出他要离开的意思,立即扬声吩咐门外的戍卫拦阻。 “我要走,谁也拦不住。”鹰眼恨意上头,双眼通红。 腾芽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特别的稳当,丝毫没有因为心里的愤怒、悲痛而显得凌乱无力。“你要送死,我绝不拦着你。只是看在黄桃的面子上,我必须告诉你,就算皇后可能是凶手,也有她不是凶手的可能。宫中的局势,是我与她对抗,可未必就没有人别有用心的挑起这样的争端。即便你杀了皇后,也有可能是报错了仇,由着凶手逍遥,而你自己却因此而送命,你觉得黄桃会高兴吗?” 冰玉快步走过来,含着泪道:“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多恨,可越是恨,就越要冷静。黄桃姐不愿意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被仇恨冲昏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何况公主还怀着孩子,你就不能让公主省点心吗?” 鹰眼想起,黄桃最不放心的就是腾妃了。和他一块吃饭,还惦记着回来伺候,她一定不希望看见腾妃有事。 想着想着,鹰眼的心又抽搐的疼起来,泪水顺着他被冰过的脸庞往下滴落。 “就让黄桃安安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腾芽蹙眉看着他:“她因本宫而死,本宫一定还她这个公道。” “可是娘娘真的打算就将黄桃安置在这里吗?”鹰眼疑惑的问。“毕竟不方便……” “没有别处比这里更方便了。”腾芽皱眉道:“如果当夜黄桃遇到袭击的时候,有一个人扼住她的脖子,那说不定也会捂住她的嘴……我的意思是说,她身上的很多瘀伤,不会一下子全部显露,很多并不是很严重的伤痕,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呈现出来。只有她在这里,我才能慢慢的等等看。且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瘀痕,七日之后,我都会让黄桃入土为安。” “全凭腾妃娘娘做主。”鹰眼拱手:“只是娘娘,鹰眼此生,只会迎娶黄桃为妻,无论生死。等皇上回宫,还请您一定要替属下恳求皇上做主,为我们赐婚。” “好。”腾芽拼命的撑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黄桃这里,让专人仔细照看。屋子里仍然不许生炉子,棉被和衣裳要经常更换,如果黄桃身上有任何瘀痕呈现,及时告诉本宫。” “是。”冰玉用力点头:“奴婢一定好好看着。” “我累了。”腾芽叹了口气,才慢慢走了出去。 从黄桃的房间,到她的房间,这一路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连自己的指甲硬生生被折断半截,她都没有感觉。还是粗婢扶她的时候,发现指尖都是血。 痛在心里,撕心裂肺,腾芽再一次重温了作为弱者,被肆意欺凌的滋味。她以为她为了凌烨辰,可以好好的守着漓乐宫,守着她们的孩子,只要平安无事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日子。却原来,她真的错了。无助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一个遥远的名字而已。 丁贵仪去往碧波宫的时候,毛贵人已经在皇后身边伺候了。 “臣妾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丁贵仪行礼的时候,正好婢子端了皇后才喝完的茶盏过来。旁边还放些一个装了些珍珠粉的小碟子。足见皇后这次是被腾妃吓得不轻。“娘娘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何来的好?”宛心冷冷一笑:“本宫都被腾妃欺负到头顶上了。她居然胆敢当着本宫,就这么对本宫的戍卫下手,简直岂有此理。” 毛凝的耳朵都起腻子了,皇后翻来覆去都只是在说这么两句,当真是让人无奈。“娘娘宽心,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现下再她自己宫里,等她醒过身来,不知道该怎么害怕呢。恣意对宫中戍卫下手,这可是大罪,皇上只是让她安心养胎,却没有让她干预后宫事务,她着实没有这样的权利。” “哼。”宛心蹙眉道:“就算她跪在本宫面前,也休想得到本宫的谅解。仗着自己有孕,居然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丁贵仪只是很想笑,皇后只怕是真的被气坏了。她现在除了大殿下,没有任何筹码能和腾妃斗。且若是腾妃真的诞下皇子,皇上格外偏疼……只怕皇后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问题,居然还会有腾妃给她跪下的想法。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宛心显出了不满。 抬起头,丁贵仪没有急着收拾表情,只是淡淡道:“臣妾怎么觉得腾妃这是自己作死的样子。” “你说说看。”宛心沉了口气,从丁贵仪的眼睛里看到鄙夷之色,她稍微舒服些。 “皇后娘娘一向管制后宫,都是端惠仁慈,驭下严谨。腾妃仗着身孕和皇上的恩宠,居然敢私自动宫中戍卫,且还违拗宫规将奴婢的尸首抬回她的寝宫,这事情如果传到朝中去。不用等皇上回来,朝中那些成日里和笔墨打交道的老臣们,就得入宫讨要说法。到时候,皇后娘娘便是不得不出面平息这场风波,而腾妃为了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必然得跪下向娘娘您讨饶。要不要帮她,要怎么帮她,让不让她安稳,都是娘娘您一个人拿主意。你腾妃还有什么可嘚瑟的。” 毛凝禁不住连连点头:“贵仪姐姐的法子真是好。如此一来,既能收拾了腾妃,又能不用自己的手。朝臣们作乱,怒不可遏的讨伐奸妃,就算是皇上在宫里,恐怕也要给三分颜面。上回溪夫人的事情,也是好不容易才平息。如今再来这么一出,腾妃还有什么本事能抵挡。再说,就算裕王给了她几个功夫了得的戍卫,能在宫里作威作福,臣妾也不信,那些戍卫敢对朝中重臣下手。更何况宫里的戍卫多得多。真若动起手来,只管冠以谋逆的罪名,只说她是要趁着皇上不在宫里,联手裕王为盛世吞并邻国,这样的罪名,就算是皇上也绝对不会宽恕的。” 听到这里,宛心可谓通体舒畅:“是啊,本宫也是时候给腾妃一点颜色瞧瞧了。就因为她有了身孕,本宫处处忍耐,处处迁就,却让她蹬鼻子上脸,哼,若再纵容,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 “娘娘英明。”丁贵仪与尤昭仪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雪桃,你马上就把宫里的事情散布到前朝去。”宛心一刻也不想等。 “是。”雪桃心里免不了犹豫,如果这件事情捅出去了,就非有结果不可了。可若是腾妃手段使得好,倒霉的恐怕就是皇后。丁贵仪和毛贵人明显就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出了事,她们一准儿比谁跑的都快。 “怎么还愣着?”宛心看雪桃神色不属,少不得催促:“还不快去!” “是。”雪桃朝皇后行了个礼,便匆匆的退了出来。可是心里仍然忐忑的不行,这就贸然弄得前朝也不安宁,只怕事情就大了。她生怕皇后一时心急,激怒攻心,把这几年辛苦的筹谋都给毁了。 只是皇后既然吩咐了,这个时候又听不进劝,她也只能照办。 这么想着,雪桃就走到了前庭,叫来了颂丰:“这些日子前朝可太平吗?” 颂丰微微点头:“有左相和太子太保以及镇国将军坐镇,朝中自然太平。只是奴才听说,镇国将军不日就要出征鲜钦,接应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安排。正在想要不要去禀告皇后娘娘,可是腾妃那档子事情还没解决,奴才实在怕皇后娘娘现在没心情听这些事。” “不对,这才是更要紧的事情,比后宫的事情更为紧迫。”雪桃这么一想,便有了主意:“听我说,你赶紧设法去打探,看看镇国将军必须出宫接应皇上的理由。之前腾妃让赵昭华出宫,我心里已经存了疑惑,倘若这两件事相关,那恐怕外头出大事情了。无论如何,得先控制住宫中的局面。尤其后宫不能生乱。否则腾妃随便找些人来假扮鲜钦的人,闯进皇宫里来,对皇后娘娘下毒手,那后宫就成了腾妃的天下了。” “这么严重?”颂丰听了这话,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是这么严重。”雪桃蹙眉道:“所以咱们身上肩负着要紧的责任,你可千万不能疏忽。” “是。”颂丰利落的点头:“我赶紧着就去。” 雪桃想了一下,便去了茶水间,重新沏了茶,往其中两杯茶里加了点泻药。 等她返回内室的时候,丁贵仪和毛贵人仍然陪伴在皇后身边。 “怎么样?”宛心急切的问。 “都按娘娘的吩咐办好了。”雪桃打着马虎眼,其实是说给那两位听得。 “如此甚好,咱们就等着看腾妃的笑话吧。”毛凝舒心一笑:“见过腾妃得意张狂的样子,也该看看她被折断低贱如尘的样子。否则还真是对不起今日她这样放肆的阵仗。” “茶凉了,奴婢又沏了一盏。”雪桃先给皇后端了一盏,随后将两盏放了泻药的茶分别端给了丁贵仪、毛贵人:“娘娘润润喉吧。” “唔。”宛心端起来喝了一口。 丁贵仪自然也跟着端起了茶盏:“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后宫就太平了。到时候,娘娘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毛凝喝了口茶,觉得茶香四溢,许是舒心的缘故,她连着喝了好几口。“如此甚好。” 宛心搁下茶盏,皱眉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你们两位帮着尽心才是。”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谨慎……”丁贵仪才起身,就觉得肚子有些疼,那感觉很是不好。 “怎么?”宛心看她话说了一半,表情有些奇怪,不免诧异:“你……” “皇后娘娘恕罪。”毛凝打断了皇后的话,皱眉道:“臣妾忽然有些不适,想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也得回宫了。”丁贵仪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怕是不好。 不等皇后开口,两个人就赶紧行礼,争先恐后的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这事?”宛心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雪桃连忙道:“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是你在她们的茶里做了手脚?”宛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是。”雪桃跪在皇后面前,道:“奴婢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方才听颂丰说起一件事,就觉得更不对了。镇国将军尤青松,马上就要奉命出皇城,前往鲜钦接应皇上。娘娘您是知道的,镇国将军肩负着皇城的安危,在大军离开邻国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能被调走的。皇上这么做,除非是身临险地,又或者是故意有人引开了将军。联想到腾妃之前让熟悉鲜钦的赵昭华去伴驾,想必是皇上那边出了事情。所以奴婢并没有按照娘娘的吩咐,将后宫的事情传到前朝去。” 宛心听见凌烨辰出事,脑子里嗡的一声:“怪不得皇上这么久都没有只言片语带回来,成日里只往腾妃宫里送东西。想必是腾妃做的!她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皇子。她居然这么狠,为了皇位,连皇上的命都不顾了。” “娘娘……”雪桃登时就懵了,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是有多恨腾妃,居然什么事情都能往腾妃身上扯。“奴婢觉得……” “别说了,本宫这就去找腾妃问清楚。”宛心猛的站起来,人还没站稳,眼前就又是一黑。“雪桃,来扶本宫……本宫看不清楚……” “娘娘您怎么了?”雪桃吓得不轻:“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第262章 心向往之 >> 小河子躬着身子进来,行礼道:“主子,方才从碧波宫传出消息,说皇后……失明了。” “失明?”冰玉不由得一愣:“好好的,她怎么瞎了?” 轻轻摇头,小河子往门口瞟了一眼,才道:“说是气急攻心,骤然失明。请了御医也开了方子,但不知道能不能医好。这也是咱们安插在皇后宫里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只是那人毕竟身份低微,不能在皇后近畔侍奉,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装的。” “她不会装。”腾芽笃定的说:“她恨我恨得要死,若不是生病,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做,由着我这样踩在她身上。” “依奴婢看,皇后是做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冰玉啐了一口:“真是活该!” “是时候去会会皇后了。”腾芽看了一晚窗外的飞雪,只觉得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寒凉。“拿个厚一点的斗篷吧。” “是。”冰玉点了下头,转身拿了斗篷给她披上。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宛心的碧波宫。 宫门外的戍卫足足添了一倍,大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河子,去叫门。”腾芽稳稳当当的站在碧波宫的玉阶前,看着那道厚实的宫门。 小河子利落的应下,重重的扣响了门环。 颂丰将宫门敞开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腾妃。“奴才给腾妃娘娘请安。” 他赶紧从门里迈出来,眉目之间有些慌乱:“腾妃娘娘来的怕是不巧,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眼下已经歇下了,奴才斗胆请腾妃娘娘改日再来……” “不必了。”腾芽脸色沉稳,担忧道:“本宫正是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才特意过来请安。” “这……”颂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迟疑不敢动。 “还不去通传。”冰玉板着脸:“宫里的御医不堪用,腾妃娘娘医术高明,想必这个时候能为皇后娘娘分忧。” “可是……”颂丰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腾妃径直往宫门这边来,一副拦不住的架势。“腾妃娘娘,这奴才可做不了主,皇后娘娘吩咐过不见人……” 腾芽走到他面前,蹙眉迈进了门槛。 颂丰自然是不敢阻拦怀有身孕的腾妃,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你不必这样战战兢兢的。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身为妃嫔,本宫若是不过来请安,侍奉在侧,心里也是难安的。”腾芽声音清冷道:“若是娘娘怪罪,本宫自然一力承担,这罪责绝不会落在你头上,你宽心就是。” 纵然腾妃这么说,颂丰也实在难安,可他想要起身阻拦腾妃的时候,已经被小河子和一个戍卫给按住了。 皇后的戍卫自然也不甘示弱,瞬间拔出了手里的刀。 冰玉少不得冷笑了一声:“怎的宫里的规矩都变了,妃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却要被戍卫这样招呼?” 她这么一问,随行的戍卫也纷纷拔出了剑,就这么和皇后的人杠上了。 “不觉得累,你们就举着吧。”冰玉转过身,眼底满是鄙夷之色。 而腾芽才走到前庭的院子中央,就看见雪桃和个脸生的婢子,扶着宛心从正殿走出来。 “腾妃这是要来逼宫吗?”宛心语气很是威严,她仰起头,高傲的看着腾芽走过来的方向,尽管眼前一片漆黑,她却掩饰的极好,如同什么都能看见一样。 “蓝色白斗篷。”雪桃轻声在皇后耳边道。 宛心饶是一笑:“腾妃这身蓝色的衣裳极好看,配了件白色的斗篷却显得有些单调。你不是不爱出宫门走动么?怎的今日这么好的兴致,偏要这个时候过来本宫这里请安?” “皇后娘娘请恕罪。”腾芽屈膝行礼,点到即止。“臣妾是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舒坦,所以特意过来的。宫中的御医一向不堪用,臣妾自问没有别的本事,唯独还算擅长医术,所以想替娘娘瞧瞧。只是不管瞧也好不瞧也好,咱们没有立在这寒风里说话的道理,不如还是请娘娘移驾正殿,也省的扑了风。” “本宫身子无恙,你且回去就是。”宛心生怕腾芽瞧出她的病来,十分抗拒她继续走过来。“本宫要为皇上沐浴斋戒乞求平安,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你风口说话。你跪安吧。” 宛心这样心急,反而更让腾芽生疑。“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心急。沐浴斋戒自然是应当的,何况皇后娘娘您一向对皇上都这么有心思。也不急在一时。可俗话是怎么说的,病向浅中医,臣妾是怕耽误了时候,那娘娘的凤体恐怕更不安乐。岂非臣妾未能尽心照顾的罪过。到时候,皇上真的回宫了,臣妾要如何交代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宛心握着拳头,坚硬的指甲戳在自己的掌心,心底恨意丛生。“有过问本宫事情的功夫,不如好好处理一下你宫里的事。腾妃,你仗着恩宠,仗着身孕,居然如此的不将宫规放在眼底,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臣妾的婢子因何而死,很快就有答案了。”腾芽皱眉道:“在找到真相之前,臣妾是不会送她离开皇宫的。而臣妾如今能安安稳稳的站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这番话,并非因为身孕,也并非因为恩宠,而是臣妾料到皇后娘娘也猜到皇上如今的处境了。否则按娘娘的脾气,必然要将事情捅到前朝去。加之还有丁贵仪和毛贵人从旁煽风点火……娘娘心里恐怕也是巴不得如此。” “腾妃你……”宛心气急败坏的瞪着前方,却丝毫没有发现,腾芽的手在她眼前挥了几下。 “腾妃娘娘你……”雪桃被气的不轻,没想到腾妃居然敢这样冒犯皇后。 “怎么?”宛心侧首,偏向雪桃问。 腾芽轻轻一笑,勾唇道:“原来皇后娘娘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 “你……”宛心猛的转过脸来:“你居然敢在本宫身边安插眼线,腾妃,你是真要来逼宫吗?” “这话是说的。”腾芽撇嘴:“逼宫不是指篡政篡权,谋夺帝位吗?臣妾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皇后以为自己掌控着整个邻国不成?至于眼线不眼线的,臣妾可没花那么多心思,不如皇后娘娘用心周到,宫中哪一处能没有你的眼线?”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宛心气鼓鼓的说:“本宫不想和你多费唇舌,你立刻跪安,回你的漓乐宫去。那是你的地方,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臣妾心中有两个疑问。其一,到底是谁逼死宁申,让他在死之前写下那样的东西来冤枉左惠妃。其二,到底臣妾的婢子黄桃撞见了什么不应当的事情,才会被人灭口。若皇后娘娘能向臣妾解释这两个疑问,臣妾马上就走。” “本宫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宛心冷着脸道:“本宫不知道的事情,就算你要逼死本宫,本宫也一样不知道。更何况,你不过就是个妃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宫!” “皇后娘娘说的是。”腾芽略微点了下头:“这事情恐怕就要追溯到三四年前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忽然有了大殿下,今天谁住在这碧波宫里,谁是皇后,尚且难说呢。” “你……腾芽……你简直可恶!”宛心气的嘴角抽搐,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根本就看不见眼前的腾芽。“你居然敢这样羞辱本宫?若不是你勾引皇上,本宫早就和皇上成婚了。你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腾妃娘娘,您这么做也未免太过分了。”橘依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副斗鸡模样挡在皇后面前:“这里是碧波宫,还轮不到你一个妃子对皇后娘娘撒野。” “啪。” 宛心只听见耳畔一声响脆的巴掌,紧跟着橘依就哭了起来。“腾妃你……”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腾芽温眸一笑:“冰玉只不过是替臣妾管教一下这些不懂事的小婢子罢了。想必是后宫里最近风波连连,皇后娘娘自身又不太平,所以再没有心思去训导这些小丫头,所以她们才会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撒野,她这样对着臣妾吼叫才叫撒野,不过臣妾一向脾气不好,纵然不会惯着她的。” “腾妃,你是不是真觉得本宫不敢动你?”宛心气的浑身发抖:“上回你杀了那么多戍卫,本宫念在你有孕在身,皇上在外又不太平,才会没有马上追究。这一回,你居然硬闯本宫寝宫,还出手教训本宫身边的人。你以为这后宫是你的天下了,所有人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是吗?那本宫倒是想要问问腾妃,在你眼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当然有了。”腾芽饶是一笑:“这后宫里,若是没有皇后在,岂非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也亏得是皇后娘娘您撑着,才能使后宫和睦。即便真的勾心斗角起来,谁又敢不给皇后您几分颜面呢。” “你……你……”宛心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你简直可恶!” “腾妃娘娘,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您还是先回去吧。”雪桃红着眼睛,疾声厉色的说:“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闪失,只怕腾妃娘娘您也脱不了干系,又何必玉石俱焚。” “好一个玉石俱焚。”她这话大有深意,腾芽听了之后只是淡淡点头。“皇后娘娘肝火太旺了,这怕这样的盛怒,最损肝脏。双目失明也是因此的缘故。你多给娘娘喝点枸杞菊花,最能平干火明亮眼眸。对了,多劝劝皇后娘娘少生气,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却让不喜欢娘娘的人看着觉得好笑。” 她慢慢的转身,兀自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橘依和雪桃大呼小叫的。 “快让人传御医来,皇后娘娘晕倒了……” “隔三差五的晕倒,皇后的身子是真不怎么好。”冰玉冷蔑一笑。 “管她呢。”腾芽心里在意的是雪桃的那句话。玉石俱焚,才是有心人的目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还有别人的筹谋。那么,是什么人能把这一步棋走的如此隐晦?就连她都没发现这宫里还有别的谋算。 她和皇后若真的两败俱伤,最得意的是谁? 才走出碧波宫没几步,腾芽就看见鹰眼急火火的奔来。 “找到了,找到了,娘娘,匕首找到了。”鹰眼用颤抖的手,将匕首递给腾妃。 “在哪找到的?”腾芽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御湖里。”鹰眼蹙眉道:“是奴才们好不容易才从御湖里捞起来的。这种天气,御湖结冰很快,又很难下湖水,所以他们现在才找到。” 腾芽握着那把夺走黄桃性命的匕首,眉头紧锁。“就只有匕首,没看见匕首鞘吗?” “没有。”鹰眼拧着眉头,神情凝重的说:“但这匕首已经很要紧了。”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手柄上这一块,是和田玉。虽然没有那么名贵,但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也就说,动手的人,绝非宫里的宫人,甚至戍卫。很可能这匕首是属于某个妃嫔……” “匕首上的花纹也很特别。”冰玉扫了一眼,皱眉道:“似乎和宫里订制的花纹不同。” “不错。”腾芽点头:“你们看这里。” 匕首手柄的顶端,有个黄豆粒大小的印鉴痕迹,只是被故意的磨损了。鹰眼和冰玉都有几分惊讶。 “这个人,行凶之后,扔掉匕首之前,还不忘记抹掉这个痕迹,足见是个细心的人。但既然有印鉴的痕迹,就说明有迹可查。马上叫人拓印下匕首的花纹,勾勒出匕首的样子,去皇城中查问每个铁匠铺子,银楼古玩斋之类的地方,追查这把匕首的来源。”腾芽皱眉道:“要快。” “交给属下。”鹰眼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属下一定会尽快找出来源。” “好。”腾芽冲她点了下头。 “主子,您看。”冰玉抬眼望了下远处,一个蒙着头巾的女子身后,跟着几名婢子。“那就是照料二殿下的医女吧?她怎么这幅打扮?” “拦住她。”腾芽蹙眉:“叫她过来。” “是。”冰玉走过去,冲她说道:“腾妃娘娘在此,请医女移步行礼。” 那女子并未有半点反抗或者不满,恭敬的走上前来,朝腾芽行礼:“拜见腾妃娘娘。” “二殿下如今如何?”腾芽关切的问。 “回腾妃娘娘的话,给二殿下用的药,一日都不敢停。二殿下的身子硬朗,并没有半点不妥。”医女如实的说。 “皇后待二殿下如何?”腾芽的语气,显出了她的不放心。 “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凤体违和,鲜少会来探望二殿下。来也是坐坐就走,吩咐民女好生照顾。”医女垂着头,面纱完全遮住了她的容颜。 腾芽沉默了片刻道:“那孩子可怜,自幼身子就弱,如今还是这样的境遇。烦劳你好好照顾她才是。” “民女遵命。”医女恭敬的行礼,却又忍不住道一句:“听娘娘的声音,略有些中气不足,娘娘有孕,最好能静心安胎。” 饶是一愣,腾芽皱眉看了她一眼,才点头:“知道了。” 冰玉却担心的不行:“公主,外头风大,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好。”腾芽就着她的手,顶着风,慢慢的往漓乐宫去。“这个孩子,有的不是时候……” “才不是呢。”冰玉是真的气坏了。“公主不管什么时候有孩子,都会碍了皇后的眼。除非没有皇后……”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这么想,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对皇后动了杀心。腾芽只觉得从前真的是白活了,隐忍和宽容,都不能换来宫中的太平岁月,唯有硬起心肠才能保全自己的安宁。 接下来的两日,宫里格外的太平。 宛心自身难保,根本无暇找别人的麻烦。 而腾芽也是安静的等在宫中,思虑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唯一一件好事,便是外头传回了密信,赵昭华已经找到了皇上。一切顺利。 “公主……”推开门的时候,冰玉还忍不住有些激动。可是看见三公主失神的倚靠在窗棂,她的心不免一沉。“公主。” 腾芽回过神,凝眸看着她:“怎么了?” “您想要找的东西,怕是找到了。”冰玉不免叹了口气。 “你是说黄桃身上的痕迹?”腾芽蹙眉问。 “是。”冰玉走过去扶着她:“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好。”腾芽点头,皱眉道:“去看看吧。” 黄桃的房里,非但没有生炉子,窗子都是敞开的。外头的风雪灌进来,让这里特别的冷。 冰玉给公主裹紧了斗篷,才推开房门。 鹰眼已经等在这里。“娘娘。” “找到了吗?”腾芽皱眉问。 “找到了。”鹰眼将查到的结果,交到了腾妃的手上。 腾芽飞快的看过,唇角勾起了一丝冷意。在看看床榻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黄桃,她的脸颊,也呈现了一些淤青。这些淤青,是别人捂住了口鼻,不让她叫出来的罪证。“冰玉,去拿笔墨来,我要把这些痕迹拓印下来。” “是。”冰玉立即照办。 腾芽把手搓热了,才开始慢慢的画。鹰眼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看着。 黄桃走了这短短的几日,好像几年的光景那么漫长。每个人都在这样的悲伤中煎熬着,思念和仇恨一日比一日更沉。 “明日,就是第七日了。”鹰眼不是想催腾妃,他只是心疼黄桃还不能入土为安。 腾芽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就是。黄桃入土为安之前,我一定还她这个公道。” “公主,您知道凶手是谁了?”冰玉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只差一点点。”腾芽心中还是有顾虑的。 “哪一点?”鹰眼不免着急。“娘娘只管吩咐,无论是哪一点,属下都会竭尽所能去办妥。” “别急,明天就能见分晓了。”腾芽勾唇,脸上透出了些许的欣慰。她轻轻的抚了抚黄桃冰冷的脸颊,吩咐冰玉。“你去准备好安葬的事宜,明日午时之前,送黄桃出宫。” “是。”冰玉点头。 “让我去吧?”鹰眼皱眉道:“属下能为黄桃做的事情不多,余下的事,想尽可能多做一些……” “也好。”腾芽点头:“那你去吧。” “多谢娘娘。”鹰眼看着黄桃,微微勾唇:“我先去了,晚点再来陪你。” 这一夜,许多人都难以入眠。索性腾芽并不是其中之一,她挨着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天亮,才被冰玉唤醒。 “主子,鹰眼准备好了所有的事情,现在在房中陪伴黄桃。”冰玉一边替她更衣,一边担忧的问:“可是咱们要怎么揪出这个凶手呢?这好几日了,也没在宫里查出什么眉目。” “给黄桃订制的棺椁,是否运进宫了?”腾芽蹙眉问。 “是。按照公主的吩咐,已经运进宫了。只是还停放在内务府。”冰玉皱眉道:“公主莫不是要将棺椁抬进咱们宫里吧?不是奴婢忌讳,只是怕后宫里那些人嘴坏,说些不中听的话。” “无妨。”腾芽不咸不淡的说:“不中听话,我都听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次。你这就叫人把棺椁抬进漓乐宫,谁若问起,告诉他们今日黄桃下葬。” “是。”冰玉虽然不知道主子的用意,却利落的点头。 “来人。”冰玉一走,腾芽便唤了戍卫进来。 “腾妃娘娘有何吩咐。”来人恭敬的问。 “等下棺椁运送到漓乐宫来,必然会引起公众诸人围观。本宫要你们静静的观察这些人的样貌、神情、举止。记住,所有围观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全都给本宫拦住,无论男女。”腾芽绷着脸,语气透着威严。 “属下明白。”戍卫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着镜子里,再不是那么温婉的样子,却是如今连她自己也偏爱的样子。腾芽勾起唇角,笑容冷清。 第263章 追凶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还是别去了。”雪桃费了好大的力气,都追不上莽撞的皇后。“娘娘,您这时候过去。除了会和腾妃发生冲突,再没有别的益处。何况腾妃巴不得要将这事情归咎到您身上,您又何苦呢?” “雪桃姐姐,您这话可说的不对。”橘依怒气冲冲的嚷嚷道:“若是皇后娘娘不去,岂不是由着腾妃闹腾了。再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后宫的人,咱们碧波宫怕了她漓乐宫么!凭什么如此?皇后娘娘才是正经的后宫主子,她腾妃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露怯,非得让她知道怕不可!” “闭嘴。”雪桃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皇后娘娘自然是后宫之主,去与不去,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只是这个时候过去,恐怕腾妃不会服软,到时候反而让娘娘吃亏。” 话说完,雪桃一把攥住了橘依的手,迫使她不能再扶着皇后继续走。“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可眼下,真的不是最合适与腾妃闹翻的时机。奴婢以为,不如先医治好您的眼睛。待到皇上回宫,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啊。何况腾妃有身孕,越是拖延着去解决这件事,就越对她不利。她早晚会因为身孕而没有精力去谋算这些事,到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娘娘,您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了,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凭什么叫皇后娘娘去忍一个自恃恩宠,就可以为所谓欲的妃嫔?”橘依被冰玉打了那一记耳光,特别的不服气。她就是想要皇后打压腾妃,灭了腾妃的威风,她也好把这巴掌加倍的还回来。 “你闭嘴。”雪桃冲着她冷吼一声:“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谁瞧不出来。你不就是怨恨腾妃身边的婢子对你动了手吗?那你怎么不想想看,为什么连腾妃的婢子都敢对你动手!遇到事情,以为的莽撞行事,沉不住气,就只会给别人动手打你的机会。你不想挨打,就得明白怎么才能站在取胜的位置。” “你说的那么好听,你不也没办法对付腾妃么!”橘依很不服气的说:“皇后娘娘去见腾妃,是为了显示娘娘的威严,和至高无上的身份。就算腾妃再怎么闹,也必然不敢僭越了皇后娘娘的身份……” “够了。”宛心蹙眉,只觉得耳朵都被她们嚷的疼了。“事到如今,本宫还有什么身份和尊严,腾妃还有什么不敢僭越的。可是即便本宫去了,也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欺凌。说来也是奇怪,整个后宫,那么多羽林卫,怎么就没有谁能镇得住腾妃手里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皇后这么一说,雪桃猛然觉出不对劲。“娘娘所言极是,裕王给腾妃的人至多也就二三十了不起了。即便是入宫之后,腾妃有继续往她宫里增添暗士,也不可能在极端的时间,毫无痕迹的扩充到能掣肘整个后宫的羽林卫啊……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不错。”宛心眼眸一紧,纵然眼前一片漆黑,她的脑子里也浮现了腾芽可恶的样子。“本宫决不能就这么被她算计。雪桃,你说腾妃真的能捉到那个杀害黄桃的凶手吗?” “腾妃一直不肯让黄桃入土为安,却忽然扬言午时之前,要将黄桃送出宫落葬。想必是已经有了答案,奴婢以为,腾妃一定是稳操胜券。”雪桃微微蹙眉,眼眸里闪烁着清冷的流光:“腾妃为人,一向阴险狡诈,平日里什么都不声不响,却能突如其来的给人一刀。那溪夫人不就是这样栽在腾妃手里么。所以奴婢觉得,这次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要倒霉了。不过此人被揪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娘娘就不必再担这样的嫌疑了。” “你说不错。腾妃身边的人出事,怎么看着都是本宫最有嫌疑。”宛心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灰心的说:“本宫是真的没有法子能为自己证明清白。这也便罢了,如今腾妃要与本宫撕破脸,本宫居然连和她对抗的能力都没有。她居然连皇上的羽林卫也控制住了,任凭她在宫里怎么闹,居然都没有一丝风声透出去,光是这一份本事,本宫就自愧不如。” “娘娘……”橘依一听皇后在打退堂鼓,便是不高兴了。“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腾妃最会的,便是勾引皇上。您如是不趁着皇上不在宫中,消除这个眼中钉,等皇上回来,恐怕只会助长腾妃的气焰,到时候咱们碧波宫岂不是也要看腾妃的脸色了?” 雪桃抬腿就是一脚:“滚开。” 这一脚正好踹在橘依的后膝弯处。橘依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雪桃你……” “本以为你是冰雪聪明,皇后娘娘才会让你来身边伺候。这可倒好,你居然糊涂到这个地步。”雪桃鄙夷道:“若非你是开乐遗民,皇后娘娘身边断断容不下你这个闯祸精。还不赶紧滚下去干回粗活,再不许来皇后娘娘身边胡言乱语。” 宛心默不作声,便是默许了雪桃的话。 橘依心里委屈的不行,生气的站起来跑下去。 “娘娘,您别生气了。事情走到这一步,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腾妃既然想要查清楚真相,那就由着她去查就是了。索性这件事情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正好咱们也看看,这后宫里还谁有如此的心思。权当是让腾妃帮着咱们肃清宫闱。”雪桃皱眉道:“娘娘,奴婢觉得不如让丁贵仪和毛贵人她们都去看看热闹……” “她们是得去。”宛心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一丝光亮,连心情也格外的沉重。“不止她们,宫里的妃嫔,都要去看看热闹。腾妃今日的威风,便是她来日登高跌重,招致的白眼。” “奴婢这就去安排。”雪桃不放心,压低嗓音道:“奴婢已经让颂丰领了御医过来,公主还是要让御医好好给您瞧瞧才是。眼下没有什么比您自己的身子更要紧。” “好。”宛心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眼睛没瞎的时候都不过腾妃,眼睛瞎了,就更斗不过腾妃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腾妃娘娘驾到——” 漓乐宫外,妃嫔们已经聚齐,自然也纠集了许多戍卫,和来往的宫人。 难得有漓乐宫的热闹可以瞧,自然是谁都不愿意放过的机会。 腾芽就着冰玉的手,慢慢的迈出了门槛,皱眉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赶紧把棺材抬进去。”冰玉朝被众人拥堵在后头的宫人道:“别耽误了时辰。” 丁贵仪皱着眉头往前走了几步,温和有礼的朝腾妃欠身:“给腾妃娘娘请安。臣妾并非多事,而是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原本该这些事情就该避忌的。何况黄桃虽然是娘娘身边亲近之人,但毕竟只是个奴婢。娘娘即便要赐恩典,给她这样的殊荣,也要顾及宫里的规矩。臣妾以为,是不是能走漓乐宫的侧门,将黄桃入殓送出宫去安葬,总算是个折中的法子。望腾妃娘娘能三思而行。” “丁贵仪是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腾芽温眸道:“只是本宫觉得走正宫门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黄桃是枉死的,本宫到现在都没能为她找到凶手,想想也着实可惜。正因为如此,心里才顾念着与她多年的情分,记挂着没能给她一个公道,赐这样的殊荣,也不外乎是一种补偿罢了。对了……” 腾芽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皱眉道:“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陪本宫送一送黄桃吧。黄桃活着的时候就很爱热闹,想来有这么多人送她这一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娘娘……”丁贵仪还想说什么,但是腾妃已经没有兴趣听了。她不想自讨没趣,也知道拦不住腾妃,只有默默的退到一旁。“你不去劝一劝腾妃吗?” 在她身边的毛凝自然知道这一句话是问她的,少不得皱起眉头:“腾妃娘娘要做的事情,皇后娘娘都拦不住,更何况你我。咱们过来,也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只是这样子,你不是也没做?”丁贵仪疑惑的看着毛贵人,总觉得她有些害怕得罪腾妃。自然,这个时候,腾妃日渐强盛,没有人不敬畏她的权势,更没有人愿意得罪她。 “丁姐姐别取笑我了。”毛凝不自然的垂下头去:“左右咱们就在这看看热闹便好,其余的事情也是真的插不上手。” 说话的功夫,棺椁已经抬进了漓乐宫。 鹰眼绷着脸,走在棺椁之前,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他心里很期待腾妃说的话,今日一定会还黄桃一个公道。这个公道,无论是谁,他都做好了为黄桃报仇的准备,哪怕付出性命的代价。 冰玉叫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扶着腾芽在宫门外坐下。“娘娘可觉得冷吗?要不要奴婢给您换个暖手炉?” “不用。”腾芽有些慵懒的坐在那里,捧着的暖手炉还是很温暖的。“没想到今日来了这么多后宫里的妃嫔,许多人,本宫瞧着眼生,似乎是头一次见呢。” “是啊。”冰玉点头:“一般没有侍寝的妃嫔,是不能随意走动的。若非今日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也不可以轻易来漓乐宫门外凑热闹。必然是有人允准才可以出现在娘娘面前。” “是了。”宛心不由得一笑:“本宫说怎么还有点冷清呢。原来是皇后娘娘没有来。” 话音落,她的目光就落在毛贵人脸上:“毛贵人不是一直为皇后侍疾么?皇后娘娘的眼睛可好些了吗?” 毛凝饶是一愣,连忙摇头:“回腾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病中乏力,不爱见人,并未恩准臣妾近畔侍奉,所以……臣妾也不知道娘娘的凤体如何了。” 这番话说完,毛凝的脸不由烧起来。许多妃嫔根本就不知道皇后生了病,这下可好,她的回答倒是坐实了“病情严重”的意思,闹得宫里人心惶惶。 看着她的不自然,丁贵仪就更奇怪了。脸上去显出了担心,她上前一步,对腾妃道:“臣妾早起去过碧波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的身子好些了,精神也不错。” “那便好。”腾芽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问:“听闻入冬之后,佳音也时常生病,回头让内务局多送些补品去你宫里,得给佳音好好补补。” “多谢腾妃娘娘关怀。”丁贵仪连忙行礼:“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佳音的。” 说话的功夫,棺椁从漓乐宫的正宫门又抬了出来。令人惊讶的则是,这一回棺椁并没有盖上,就这么赫然被抬了出来。 “娘娘,黄桃来了。”鹰眼走上近前,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期盼。 他期盼什么,腾芽心里很明白。 “黄桃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导的婢子,虽然跟了本宫时间不长,却事事尽心,对本宫忠心耿耿。她骤然离开,本宫十分的伤心,最难过的则是,还没来得及向皇上请恩旨,将她赐给鹰眼为妻……她带着这个遗憾走的,让本宫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不宁。不过,如今你们都在这里送她,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安危的。” 丁故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腾妃该不会是想让众人“瞻仰遗容”吧?这人都死了七日了,停放在自己宫里不说,如今还要敞开棺椁,叫人看着相送……这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是腾妃到底要做什么?悲伤的过度疯了吗?还是……她根本就是有别的目的。 “怎么?”腾芽看着众人没有上前的,不免奇怪:“你们都不愿意送一送她吗?本宫让人用了最好的没药,黄桃的面容依然栩栩如生,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是啊。”冰玉起身走到棺椁前,认真的往那里面看了一眼:“黄桃姐的模样和活着的时候一样的,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亏得是胭脂打的好,也显不出有什么不妥。” “是呢。”腾芽笑着说:“就连用的口脂还是外头刚进贡入宫,内务局心给本宫送来的颜色,就是和从前的不一样,看着鲜亮得紧。” 这么说着,腾芽便道:“你们都过来看看她吧。” “是。”丁贵仪最先应下,兀自朝那棺椁走去。 毛贵人紧随其后,身后也跟着其余的妃嫔。局面就变得有些奇怪了。人们绕着棺椁,走上一圈,不时的往里面看上几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疑惑和不安,这一走,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如何?”腾芽蹙眉问:“这没药是不是用的极好?” 丁贵仪点头:“腾妃娘娘说的是,黄桃姑娘真的如同睡熟一般,表情平静安详,只是叫人看着就更不舍了。” “是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毛贵人禁不住啧啧。 “其实本宫今日让你们来送她一程,还有一个目的。”腾芽看是时候了,皱眉道:“这没药虽然很好,却遮盖了黄桃被人谋害时留下的证据。这个证据,足以说明杀害黄桃的人就在这里。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什么?”丁贵仪颇为震惊:“腾妃娘娘是说,黄桃被害,凶手就在后宫宫人之中?” “未必吧。”毛凝疑惑的环顾四周,道:“黄桃一直在腾妃娘娘身边侍奉,素日里粗婢和小太监们都要尊称她一声黄桃姑姑。谁敢如此大胆对她下这样的狠手?腾妃娘娘这么说,难不成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这个简单,只要将黄桃脸上的没药擦掉,凶手行凶时留下的痕迹自然就看清楚了。”腾芽微微舒唇,对鹰眼道:“还要你来做才好。” “是。”鹰眼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柔软的帕子,扭开一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帕子中央。这时候,他走到棺椁旁,温柔的替黄桃擦去了脸上的脂粉,才对腾妃点了下头。 “得了,那就麻烦你们再看一圈,看看谁认识这个痕迹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腾芽微微蹙眉,眼眸里都是冷意。 “是。”丁贵仪只有硬着头皮再一次带头,又绕着棺椁走了这么一圈。她果然发现黄桃的脸上,有指印,那指印旁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留下的痕迹。“这像是有人捂住了黄桃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留下的痕迹。” “贵仪果然好眼力。”腾芽对冰玉使了个眼色。 冰玉立刻冲小河子点了下头。 小河子走过来,又转过身去。冰玉舒适捂住了他的口鼻,道:“当时黄桃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而正面,便有人用一把匕首,直接朝她的腹部捅下去。捂着她口鼻的人,则是怕她发出声音,惊动了宫中巡查的侍卫,才会拼命的捂紧,以至于留下了指印和那枚奇怪的印记。但实际上,发现黄桃的时候,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到这些痕迹。而是在她离开我们之后的几天里,这印记才慢慢的呈现出来。” “这不是很奇怪吗?”丁贵仪不解的说:“如果当时对方很用力的捂住黄桃的嘴,不可能痕迹要几天之后才呈现啊。想来当时说不定就已经把脸颊的肌肤按的发青了!” “丁贵仪所言极是。”冰玉的眼里迸射出些许凉意:“所以是奴婢捂着小河子的嘴,而非小河子捂着奴婢的嘴。” 这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妃嫔们也是窃窃私语,闹不清楚到底腾妃想表达什么。 末了,丁贵仪才恍然大悟:“臣妾明白了。因为捂住黄桃嘴巴的人是个女子,女子纵然奋力这么做,却还是不如男子的力气大。所以即便是弄上了黄桃的脸颊,伤痕还是没有立即呈现出来。” “丁姐姐果然是聪慧。”毛凝也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涂上了没药,就看不出这样的痕迹了。” “脸上的痕迹解释过了,本宫再来说说黄桃的致命伤。”腾芽蹙眉,眉心凝聚着寒意:“那是一把匕首留下的伤,足有十寸。且刀柄处也在黄桃腹部肌肤附近,留下了怼痕,也就是说,捅刀子的人十分用力,正把匕首都扎进了黄桃的腹部。能使出这样力气的人,必然不是个男子就是个太监。” “黄桃真是可怜。”丁贵仪倒吸了一口凉气:“臣妾听着就觉得疼,当时,她不知道受了怎样的煎熬。” “说的是。”腾芽微微勾起唇角,道:“不过匕首已经找到了。一把完整的匕首。” 特意强调完整,是因为只找到了匕首,腾芽却吩咐鹰眼在那个银楼,赶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刀鞘,套上去正正好好。 匕首被呈上来的时候,谁的脸上闪过慌乱,鹰眼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这是一把镶嵌了玉石和宝石的匕首,虽然用的不是最好的玉料子,却也不是寻常人能用的。想必它的主人也是有些家底的。”腾芽蹙眉道:“冰玉,把匕首呈上去,让众人瞧一瞧。” “是。”冰玉从婢子手里,亲自接过了汉白玉的托盘,托盘上,匕首和刀鞘是分开的。她端着在人前走了一圈,似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在场诸位,可有眼熟这匕首的吗?” 人群之中,没有人有做声。 “也罢。”腾芽饶是叹气:“宫里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有,自然不足为奇。你们若是见过旁人使用这匕首,亦或者能说出这匕首的来源,本宫重重有赏。一百两金子,外加二十串珍珠如何?” 人群之中,少不得又人窃窃私语。但着实没有人道出对这匕首的印象。 腾芽也不着急,只是浅浅一笑。“既染这匕首查不出来源,那本宫就只能借你们的手用一用。黄桃脸上的指印已经拓印下来,只要你们手上染墨汁,在纸上也按出形状,便知道能不能对得上。虽然这办法有点笨,但至少也能排除你们的嫌疑不是。风里有些凉,冰玉,别耽误工夫了,这就开始吧。” 第264章 追凶 >> “是。”冰玉使了个眼色,一串婢子就捧着墨汁和宣纸走上前来。 “只按右手即可。”腾芽不慌不忙的说:“那指印一看就是右手的指印。” “腾妃娘娘,没这个必要吧?”丁贵仪有些尴尬的说:“冬夜的夜晚,黄桃出事,那个时候,妃嫔们只怕早就已经入睡了。何况就算捂着黄桃口鼻的是个女子,也必然不会是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啊。她们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有胆子杀人……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毛凝自然是跟着点头:“腾妃娘娘将咱们聚齐在这里,送黄桃姑娘一程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查验凶手是不是在我们之中吧?这未免也太……难不成,您怀疑……” “本宫似乎没有让你们聚齐的意思。”腾芽不慌不忙的说:“是本宫要送黄桃落葬,你们自己来凑热闹的。反正来都来了,倒不如为自己剖白,洗刷嫌疑。老话不是说丢了东西,看谁都是贼吗?本宫现在是看谁都像凶手,有什么法子呢,谁让本宫身边的人,忽然就让人给害了。” 说话的功夫,纸和墨已经纷纷端了上来。 腾芽气定神闲的坐着,看着每个人的表情。“当然,本宫没有资格在宫中私设公堂,你们若不肯,那就只管离开便是。容后本宫会让大理寺请你们过去查问清楚的。大到一宫主位,小到粗婢内侍,一宫挨着一宫细细的查。左右入冬之后,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左右得有点事情做才能打发着。不过到时候你们就麻烦了。大理寺查案一向很慢,随时传召又不能自己挑时辰……万一赶上下雪天,风饕雪虐的,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不必那么麻烦,反正咱们没有做过,怕什么验证。”秀女之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嚷了一嗓子,马上就有人响应。 “就是的,不就是打个手印么?能证明清白自然是最好的。” 说话的功夫,不少秀女已经卷起了袖子,做好了准备。婢子们也纷纷的摊开纸,由着她们按上指印。 “丁贵仪和毛贵人如何抉择?”腾芽不动声色的问。 “既然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唯有恭敬不如从命。”丁贵仪心里还是很勉强的。 毛凝却已经卷起了袖子,将自己的右手手掌往那墨汁里按。 “且慢。”就在毛贵人的手掌快要接触墨汁的时候,腾芽阻止了她:“要紧的是手指。指印比掌印更清晰。冰玉,提醒大家一定要留下指印。” “是,公主。”冰玉故意移动了一下砚台的位置:“毛贵人,请留下指印。” “好。”毛凝将右手的几个指头按在了漆黑的墨汁里,一种莫名的粘稠,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蹙眉,将指印按在纸上。随即赶紧就到退到一旁,漫不经心的捡起了一团雪,用力的去搓掉手上漆黑的墨汁。 “这里有水,贵人洗一洗吧。”冰玉将铜盆送到她手边。 “多谢。”毛贵人温和的冲她点了下头。 腾芽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直到毛贵人洗净了手上的墨汁,她才起身走过来。 冰玉这时候预备让丁贵仪打指印,凑巧被她拦住。 “去拿些口脂和脂粉过来,给黄桃重新上妆。”腾芽停在毛贵人面前,眼睛却看着丁贵仪。 丁贵仪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去:“黄桃姑娘虽然去了,但如是芳魂有知,知道娘娘这样待她好,想必一定会觉得很安慰。” “这都是欺骗活人的话。”腾芽轻嗤一声,笑容有些沉冷:“她活着的时候,本宫都没能保全她的性命和荣华,找出害她的凶手,不是很应当的吗?丁贵仪不如先替黄桃把方才那种颜色的胭脂找出来,再打指印。至于毛贵人,你来选黄桃用过的口脂。” 丁贵仪能感觉到腾妃灼热的目光,心中有些莫名,难不成腾妃是在怀疑她吗?她走过去,从众多的胭脂之中,选了一盒打开。“腾妃娘娘莫不是在疑心臣妾吧?” “贵仪怎么这样问?”腾芽凝神与她对视了一眼。 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丁贵仪只是觉得腾妃就是故意在怀疑。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 “选好了吗?”腾芽问毛贵人。 “选,选好了。”毛凝皱眉,从那放了好几种口脂的盒子里选了一盒,拿在手上。 当冰玉将整个托盘转身交给身后宫婢的那个瞬间,鹰眼一个箭步上前,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朝着毛贵人的咽喉刺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丁贵仪吓的瞪圆了眼睛,腿软的居然连闪避都不能。 说时迟那时快,毛凝眼看着寒光闪闪的锋刃朝着自己直直戳过来,惊叫着往一边躲。“腾妃娘娘,腾妃娘娘救命……” 然而鹰眼却不依不饶的追上她,一把揪住她的发髻,锋利的刀子割断了她的发丝,被鹰眼一把扬在半空中。 在场的其余人都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鹰眼为什么忽然就发狂了。 “腾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贵仪额头上的冷汗涔涔汨汨的往外冒,一双眼睛充满疑惑的盯着腾妃。“鹰眼为何这样对毛贵人……”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毛贵人一声惨叫。 看过去才发现,鹰眼居然朝趴在地上往前爬的毛贵人肩膀狠狠刺了一刀。 “救命……”毛凝发出痛苦的求救声:“救命啊……” “来人……”丁贵仪想要唤来侍卫阻止鹰眼的一瞬间,忽然明白过来:“腾妃娘娘,难道毛贵人就是害死黄桃的凶手吗?” 她这么一问,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哗然。 “鹰眼,你让她自己说。”腾芽的脸上,一片死寂。 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微微侧首,对冰玉递了个颜色。 冰玉朝身边的戍卫点了下头,戍卫们立刻出击,将在场的一个戍卫死死钳住。 “腾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贵仪惶恐不安,腾妃的样子,就像是要杀光众人一样。她在皇后身边多年,都不曾见过皇后有如此刁毒狠戾的时候,今日却被腾妃这样的气势震慑,心都吓得直哆嗦。 “鹰眼,你来说吧。”腾芽坐回自己的位置,沉眸坐好。 鹰眼狠狠揪住毛贵人的头发,硬生生的将她拖到了腾妃面前。“属下在黄桃的尸首附近,发现了一团奇怪的雪,雪部分融化成冰,又被后来下的雪掩盖,里面居然有很深有淡的血液,那一定是凶手触及了黄桃的伤口,像毛贵人方才沾满了墨汁的手用雪搓后留下的痕迹。” “可能凶手只是和毛贵人有相同的习惯罢了。”丁贵仪皱眉道:“总不能单凭这个,就……” 丁贵仪的话还没说完,腾妃的人已经从被擒获的戍卫身上,搜到了一个镶嵌了玉石和珠宝的匕首鞘。竟然和呈上的证物一模一样。 腾芽凝眸扫了一眼那戍卫,对鹰眼道:“他哪一支手伤了黄桃,你就把他哪只手给切下来。” 鹰眼一把搡开毛贵人的头发,拔出了身旁戍卫的刀,按照腾妃的话一刀下去。 杀猪一般的嚎叫声,让伏在地上的毛贵人嘤嘤的哭起来。 “这真是有趣了,你自己被捅了一刀都没哭。他手被剁掉,你怎么这么难过?”腾芽冷厉的目光,比刀子更锋利的划过毛凝的脸:“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嘛?殊不知那匕首已经出卖了你。本宫让鹰眼彻查了皇城内外大大小小的银楼、兵器铺,甚至古玩玉石店,你拿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出来,订制成这把匕首,送了你认为要紧的人,他即便是丢了匕首,也舍得不丢掉你送的定情信物,所以当你的情郎发现呈上的凶器居然是一把完整的匕首时,他会情不自禁的去摸藏在身上的匕首鞘,而且二魂不守舍的想要告诉你,本宫已经知道这东西的来源了。可惜你自己心里紧张,根本就无暇与他互通神色。不过,就算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无计可施,你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就在本宫的意料之中。” 腾芽微微侧首,对冰玉点了下头。 冰玉走过去,握住了毛贵人的右手,用力的掐住她的手腕,把手举起来:“方才奴婢就发现了毛贵人的手指上有一块发红的痕迹,且这一截手指,有些肿胀,显然是长期佩戴一个同样的指环,难以摘下来,却不得不赶紧收起来,强行取下所留下的痕迹。其实只要用些猪胰水,用的润滑一些,很容易取,没有必要硬拽不是么?除非,是毛贵人你不得不赶紧将指环摘下来,以免被别人看见,也就是说你的指环根本就是按压在黄桃脸上,留下痕迹的那一枚。” 说完这番话,她松开手,转身走到方才毛贵人蹲下用雪搓手的地方。那染了墨迹,在那染了墨迹,漆黑的雪团里稍微扒拉几下,果然找到了一枚镶嵌着翡翠的蝴蝶形戒指。 冰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举起戒指,面向腾妃,含泪道:“公主,毛贵人当晚,就是用这只手,死死的捂住黄桃的嘴,让她不能求救,由着她的姘头杀害黄桃,这就是铁一般的罪证。” 丁贵仪着实吃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毛贵人:“这怎么会……这……” “怨不得毛贵人好好的龙胎忽然就小产了。”腾芽冷蔑道:“还想着拿这件事情嫁祸左惠妃,当真是无比阴毒。却原来,你早就心有所属,根本就不屑诞育皇嗣,哪怕是个公主,你也不想给她活命的机会。” “虎毒不食子……”丁贵仪只觉得毛贵人这么做太残忍了。“你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你既然已经有心上人,何必入宫?即便入宫了,又为何不去求皇后开恩,将你逐出宫去,想着荣华,还要做尽不要脸的事情,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白白可惜了你那个可怜的孩子!” “你是替她可怜了那个孩子,可她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且她与这个侍卫也不是一早就生情,而是在宫里才慢慢的暗生情愫。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寒冬的深夜,还要这样急不可耐的与对方私会。黄桃也是不走运,凑巧就撞见了这样的狗男女送了命。”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一声长叹,她蹙眉道:“黄桃根本就没有涂抹任何颜色的口脂,本宫却偏要说那口脂是新进贡入宫的。其余人瞻仰遗容的时候,都会疑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口脂,怎么看不出颜色,也因为如此,她们都会不自觉多看黄桃的脸庞几眼。唯独你,你经过棺椁的时候,眼下的确是往下垂,看着很像是在看。然而本宫让你挑出那口脂的时候,你只会挑一个你从来没在宫里看见过的新盒子,以为那就是刚进贡的。殊不知,那不过是本宫让人从街市上随意买的罢了。你心中有愧,才不敢看黄桃的样子,暴露了你自己杀人的罪证。所以鹰眼才会那么狠的扑上来,你根本死有余辜。” “果然如此,那左惠妃娘娘也太冤枉了些。”丁贵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腾芽没有做声,只是死死的盯住毛贵人:“皇后娘娘抬举你,你舞跳的好,一晚侍寝就有了身孕,这本是极好的前程,可你却不识抬举,落得如此地步,着实白费了皇后娘娘一番苦心,也愧对皇上的厚恩。” “何来的恩?”毛凝冷笑了一声:“皇上眼底除了腾妃娘娘您,可曾有过后宫的姐妹?这样薄情的人,凭什么要我对他挖空心思的去讨好?皇后栽培我,不也是利用我获宠吗?何来的真心。” “所以你怨气这么重,将内务局布料的事情故意透露给本宫?”腾芽虚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毛凝:“见本宫不领情,便又跑到皇后面前去献媚?” 毛凝没有做声,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 “腾妃娘娘,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鹰眼急不可耐的问。 “死一个,活一个。”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为何?”毛凝一脸茫然的看着腾妃:“人是我们杀的,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痛快?” “本宫从来不会成仇人之美。你们杀了黄桃,想要共赴黄泉,焉能让你们如意?”腾芽皱眉道:“区区一个戍卫,死也便罢了,你可是皇上的毛贵人,你的父亲如今也在朝中为官,你的生死,自然不由本宫说的算。自然,你可以选择畏罪自尽,但是妃嫔自戕是什么罪名,你心里明白。若然可以不顾活着的人,偏要最一对亡命鸳鸯,本宫也拦不住你。” “不要。”看着鹰眼要解决她的心上人,毛凝急的快要哭出来:“臣妾巴结皇后另有目的。腾妃娘娘,若能放过他,臣妾愿意将所有的事情如实相告。” “毛贵人,你不要一错再错。”丁贵仪是不得不阻止她,否则皇后知晓此事,必然要责备。 “方才不是说了么,只能死一个活一个,你要让本宫留下他的命,那你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腾芽是有点好奇,这个毛贵人为何两面三刀的,虽是最终选择了效忠皇后,却仍然不见半点忠心。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确实好奇。 “腾妃娘娘……”鹰眼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两个都要死才是他要给黄桃的交代。 腾芽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鹰眼,是时候送黄桃出宫了。” 她这么说,鹰眼也唯有点头。“属下这就送黄桃出宫。” “你放心,本宫自会料理好之后的事情。”腾芽沉眸:“今日多谢诸位相送,本宫自然会记住你们这份人情。” 妃嫔们各自行礼,带着心中的疑惑退去。 而丁贵仪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看见鹰眼将棺椁合上时眼中的不舍,也看见被剁了手的戍卫疼晕在冰凉的雪地上,再看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毛贵人,对腾妃的敬畏与恐惧充斥在身上的每一处。 毛贵人是被两个戍卫,面朝下抬进漓乐宫的正殿的。 腾芽端身正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冰玉在一旁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踩她两脚。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腾芽冷着脸:“你的心上人一直在流血,吃一些,神仙也救不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瞬间就让毛贵人清醒过来。“臣妾接近皇后,是为了替他的幼弟报仇。他的幼弟自幼就被送去了开乐生活,后来成为焸公主府中的亲卫,本来一直都好好的。可就是在四年前,焸公主母女从盛世返回开乐的途中,遇到伏击,高世渊派府中的亲卫出府接应,而那些亲卫居然一个都没能回来……” 毛凝喘咳不止,好半天都没能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情腾芽也知道,当时是凌烨辰护送焸公主和宛心回开乐,只是再要进入开乐国境的时候分开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得而知。“这和你要找皇后报仇有什么关系?” 腾芽着实不解。 “那些亲卫,并非是被劫持焸公主的人所杀,而是被宛心公主下令诛杀。他的幼弟就是其中一个。当时幼弟命大,滚下山崖之后被农夫所救,他千辛万苦的写下了一封迷信,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银子,送来邻国。”毛凝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点温暖:“自我入宫以后,就只有他这么个人对我知冷知热,无微不至。虽然他只是个戍卫,卑微如尘,却给了我实际上的温暖和关怀。而我深知,我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皇上可以夺走我的身子,却不能夺走我的心。接近皇后,我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为心上人复仇,所以我破坏皇后陷害你的计策,本想着依附于你,借用你的手杀了皇后,可当我看清楚你的聪明,才知道我根本就无法利用你。于是我只能用小产来夺取皇后的信任,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而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争宠……如果,不是因为黄桃撞见了我们,我根本不可能会下狠手。仇还没报,我不想横生枝节。” “你心上人的幼弟被自己的主子所害,你们要报仇。可本宫身边的黄桃却被你们无辜所害,本宫也一样要报仇。正如你现在将这件事情告诉本宫一样,你同样是存有别的目的,希望本宫能替你复仇。”腾芽淡然道:“所以毛贵人,你打算用你的命来换他活着?” 毛贵人仰起头,看着腾妃冷若冰霜的面庞,用力点了下头:“臣妾愿意。这深宫之中除了他,再无半点温暖,臣妾再不愿意活在没有他的活人坟墓里。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痛快,一了百了。” “好。”腾芽沉稳点头:“冰玉,给她合适的东西,留条全尸。把她送回她的寝宫去。” “是。”冰玉沉眸点头,让小河子带着人把毛贵人拖了下去。 “娘娘,那他……” “你放心。”腾芽只道这三个字。 毛凝根本就不放心,不放心也没有别的法子。她能帮他的,就到这里了。 “公主,毛贵人说的是真的吗?”冰玉很是诧异:“皇后处置自己府中的亲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为这样荒唐的理由复仇,不是很奇怪吗?再说,那戍卫大不了去行刺皇后,为什么要让毛贵人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复仇?” “兴许这是毛贵人自己的心思,那戍卫未必尽知。我更好奇的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明明有危险,宛心还要诛杀自己府中的亲卫。”腾芽微微凛眸,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看来那戍卫还真不能死,叫人给他医治包扎,留住他的命,叫咱们的人好好看着,无论如何,本宫要知道真相。” “是。”冰玉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有一丝雀跃,好像皇后的秘密就快要被揭穿了。兜不住了一样。好像这就是冥冥之中,扳倒皇后的一个好机会…… 第265章 隐情若揭 >> 揭开了缠绕在眼睛上的布条,取下了敷了足足一整日的药包,宛心只觉得眼前有丝丝光亮看着特别刺眼。“本宫的眼睛……好像能看见光了。” “太好了。”雪桃不由的激动起来:“皇后娘娘,您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看能否看见奴婢。” 光太过刺眼,宛心尝试着睁开眼睛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不行,太刺眼了。” “奴婢去熄灭两盏灯。”雪桃起身,走到一侧的宫灯旁,揭开了灯罩将灯吹熄。“没有正对着娘娘的两盏灯,就不会那么刺眼了。娘娘再试试可好?” 宛心略微点头,用手遮挡在眼前,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多了。” 虽然眼睛里能看见的景象,多少有些模糊,可房间的陈设,雪桃的轮廓,她都能从自己的指缝里看见。“似是好多了,雪桃,本宫能看见你了,只是还看不清。” 雪桃舒了口气,语气也是格外轻快:“这便是见好了,娘娘别担心,再敷两日的药,您的眼睛一定会痊愈的。” “但愿如此。”宛心依靠在软垫上,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才顾得上问:“本宫敷药无趣,这一日时睡时醒,昏昏沉沉的。到底腾妃是怎查到是毛贵人作祟?毛贵人现下如何了?” “毛贵人……”雪桃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有些刺眼的人影走进了房中。顺势望过去,她不由得心头一颤。“你……你……” 宛心听她的声音倏然变了,不禁心慌:“雪桃,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是左惠妃……左惠妃娘娘……进来了。”雪桃虽然不信这世上有鬼,可是看见左惠妃的一瞬间,她的冷汗就打湿了贴身的衣裳,身子不住的颤抖。 “你胡说什么!”宛心蹙眉,脸色相当不好看:“左惠妃早就入土为安了。” “皇后娘娘的眼睛是怎么了?”左清清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且还带着一丝妩媚。“臣妾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您面前吗?怎的就入土了?” “你!”宛心整个人像被雷击一样的弹起来:“你居然……诈死!” “噗嗤!”左清清没忍住笑了出来,连连对皇后点头:“要不怎么说还是皇后娘娘最有见地呢,一下子就查出臣妾是诈死。也是亏得娘娘您及早让臣妾出宫,臣妾才不用继续睡在棺椁里,毕竟那归西药是很伤身子的。” “你……你和腾妃使的手段。”宛心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根本就是你们联手故意诓骗本宫。” “哎呦呦!皇后娘娘这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心却比任何时候的明白。臣妾当初被三宗罪捆着,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皇后娘娘狠下心来,送臣妾上路。迫不得已,又怕有人加害自己的孩子,臣妾唯有请腾妃妹妹帮忙,用归西药暂且保命。臣妾这一诈死,毛贵人的龙裔被害真相不是也浮出水面了么!至于对赵昭华下手,不过是宁申一封信胡扯的。而逼迫宁申的人也找到了,就是赵昭华的姘头,那个戍卫。他可是隶属皇上的羽林卫。这一对狗男女,怀着向您复仇的目的,居然在宫里操控了这么多事情,连臣妾都险些折进去,还真是不可小觑。” 宛心的脸色隐隐不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怀着向本宫复仇的目的?” “皇后娘娘,奴婢还未来得及禀告……”雪桃不禁显出了担忧的脸色:“那羽林卫的弟弟曾经是咱们府中的亲卫,就是在您与焸公主回开乐之后,被赐死的那些亲卫之一。” 果然,宛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纵然她还看不清楚眼前的左清清,可是眼底的怨恨清冷又锋利。“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既然是本宫的亲卫,本宫将他碎尸万段又如何?” “这些臣妾可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总之祸起于此,如今事情既然查清楚了,那臣妾的公道便可以验证了。何况皇后娘娘您先前也说了,不愿意因此而污损皇家的名誉,对臣妾的事情也不许史官乱写。至于腾妃的那件事,其实在东窗事发之前,臣妾就已经对她坦白,也获得了她的谅解。娘娘就不必为此而焦心了。”说到这里,左清清恭敬的朝皇后行了个礼,这个礼是她的真心,丝毫没有半点别的心思。“臣妾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多亏了皇后娘娘您照顾臣妾的孩子。臣妾知晓,这段日子,每日他的用药膳食,都是最好的,也亏得是有娘娘您的关照,他才能平安的在后宫里活下来。如今臣妾的绿水宫已经修缮完毕,娘娘的凤体又有些不适,臣妾不敢再劳动您来照顾子珺,这就将他带回去了。” “怪不得后宫里发生这么多事情,居然一点也没有传到前朝……”宛心蹙眉道:“怪不得腾妃区区数十侍卫,居然就连后宫的戍卫都不能抗衡,这其中是你一直在帮她周全,帮她操控。” “是。”左清清大大方方的点头:“其实臣妾被皇后娘娘您恩准送出宫去之后,就见过了父亲。父亲得知一切都是腾妃苦心运筹,对腾妃的怨怼也释然大半。所以自然会乐意帮着臣妾稳住宫中的局面。当然这也并不光是为了帮助臣妾,实际上,这是对皇上的效忠。若皇上身在外亲征,后宫却大乱,岂非是咱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的罪过。” “你们……”宛心怎么也不相信,腾芽的心居然能这么大。一个谋害过她的人,她居然可以相信,还这样帮衬。“好哇,好哇!” “臣妾告退。”左清清看见皇后的一脸败相就觉得舒心。她转过身,蹙眉吩咐身边杨桃道:“赶紧叫人把宫里收拾好。该添置的添置,该丢掉的丢掉,戍卫布防也赶紧着,天色这么晚了,本宫累了。” “主子放心,那些奴才们一大早就开始做了,现在已经稳妥了。”杨桃笑眯眯的扶着左惠妃,从容的步出了皇后的内室。 “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了……”雪桃听见杨桃的话,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了,您的眼疾并非是天灾,而是**,咱们身边,一定有左惠妃的人。是她故意害您的。所以在腾妃追查真凶的时候,您才不能参与,不能出面,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们算计好的。” 宛心也算是醍醐灌顶了。“原以为一切都在本宫的算计之中,却原来本宫是深陷其中却不自知。一个亲卫的死,就惹出这么多是非……雪桃……你说皇上会不会责怪?你说当年的事情会不会……” “皇后娘娘。”雪桃握住了她的手:“不会的,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那个亲卫当年只是将为何被处置的缘故以书信告诉了他的哥哥。也就是咱们宫里这个被腾妃砍断了手的羽林卫。如今毛贵人已经服毒自尽,那戍卫也被腾妃送去了大理寺拘禁,事情已经了结了。娘娘不必再担心这个,倒是眼下,极为要紧的事情,就是找到咱们身边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不错。”宛心捂着心口,定了定神:“揪出这个贱婢的确要紧,雪桃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是。”雪桃扶着皇后坐好:“娘娘别担心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处理好的。大不了就是重新来过,只要您还是皇后,只要大殿下还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无论左惠妃还是腾妃,终究也不可能取代您的位置。” “但愿吧。”宛心捂着心口,忽然伸手去抓雪桃的手:“还好,还好有你提醒本宫,才不至于让前朝也知晓后宫的种种,否则一旦有什么****,那本宫就成了罪人,皇上回宫,一定不会宽恕本宫。” 雪桃连连摇头:“皇上不会如此对待娘娘的。何况这也不是奴婢的功劳。只看左惠妃与腾妃把后宫控制的滴水不漏,就算当日皇后娘娘没有听奴婢的劝,想来消息也很难传到前朝去。” “是啊。”宛心苦涩的笑了下:“她们心里都装着皇上,本宫心里却只有仇恨。相形见绌,怨不得皇上宠过左惠妃,宠着腾妃,却唯独对本宫如此冷漠。” 雪桃略微思忖,还是皱眉开口:“左惠妃和腾妃的恩宠,也未必不会削减。奴婢现在担心的是赵昭华。她救过皇上一回了,这次又出宫侍驾。皇上亲征,在宫外的每一日都是苦涩凶险的,赵昭华原本就美貌,加之又能在这样的时候帮衬皇上,朝夕相对……加之腾妃眼下有孕,奴婢唯恐赵昭华再回宫时,恐怕会成为娘娘新的威胁。” “怕什么呢。”宛心笑的艰难:“皇上这么年轻,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能防一个,能防得住十个吗?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本宫也算是豁然开朗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宫心里有数!” 沉稳点头,雪桃连忙道:“娘娘只管好好养好身子,其余的事情交给奴婢来做。” “嗯。”宛心叹了口气:“尽快揪出身边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杀一儆百。” “是。”雪桃退出去的时候,看见皇后孤身一人依靠在冰凉的床帏,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到底是谁谋害皇后,这个人非死不可。 绿水宫中,一切都打点的差不多了。 左清清环视了一圈,总算满意,就听见外头的戍卫通传,说腾妃过来了。她连忙领着婢子迎了出去。 “妹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左清清亲自上前去扶了腾芽一把:“就别多礼了,妹妹快随我进屋说话。” “本想着白天过来的,许是审毛凝和那戍卫费了些精神,这时候才睡醒。”腾芽饶是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姐姐回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宫里都收拾稳妥了吗?” “一切都收拾好了。”左清清饶是一笑:“多亏了妹妹设法拖住了皇后,所以绿水宫才能这么快收拾利索。不然皇后察觉到,必然又要使绊子。” “姐姐别这么说。”腾芽幽幽一笑:“若不是姐姐肯吃苦,受了这么多罪,也让皇后她们放松了警惕,毛贵人的事情也不会查的做什么顺利。” “好了,咱们就不必在这里说这些话了。总之咱们姐妹联手,皇后自然是不可能作怪的。”左清清使了个眼色,房里的人便退了下去。“做姐姐的有一句话,或许不该问,但……” “姐姐说便是。”腾芽微微勾唇。 “让赵昭华去皇上身边,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左清清蹙眉,叹了口气才道:“父亲的人从鲜钦返回,对这个赵昭华可是赞不绝口。说她从离开邻国前往鲜钦的一路上,利用你的人以及宫中随行的那些人,就已经开始部署好如何接应皇上,去往鲜钦之后,她居然很快就从对方布下的疑阵中,为皇上解除了困境。说实话,若非她是女子,应该是很好的将才。她的本事,或者不输镇国将军。” “那就是说我没有看错人,她的确有这样的本事。”腾芽眼底生出了些许羡慕,也可以说成是嫉妒。“如此不是很好吗?” “对皇上来说的确很好。可是对你我而言,却未必。”左清清蹙眉:“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宁申被迫写下的我的罪状,其实毛凝和那戍卫都有去做。他们的确是对赵昭华下了手的,可是在咱们看来,这确实是一件没有做成的事情。赵昭华自己也绝口不提,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一样。她无声无息之间,就避开了这种暗害,不可能说是没有本事。而我离开皇宫的这段日子,也叫人去暗查过关于她的事情。可是无论怎么查,能查到的,就只有咱们已经知道的那些,多一丁点都没有了。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随着母亲,流浪到鲜钦的弱女子,居然如此精通战事……我是说她天赋异禀好呢,还是说她做事滴水不漏好呢?” “赵昭华绝非常人。”腾芽也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其实让她出宫伴驾,我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但是除了她,这宫里再找不出可以做到这些的人了。” “若非有孕,你可以的。”左清清皱眉道:“我现在只担心赵昭华不会领你这份情。同样的,我也担心……” 腾芽知道她担心什么,担心皇上喜新厌旧,担心她的一番好意,最终只得到皇帝口中的贤惠二字。 “算了算了,妹妹,这么晚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左清清怕她孕中多思,少不得转了话题:“对了,这些日子,你一直为宫里烦心的事情所困,可否累坏了?” “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好。”腾芽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也算是比较听话的。自有孕以来,除了没有胃口,时常犯懒犯困,别的都好。” “妹妹的孩子一定是很孝顺的,知道心疼你。”左清清伸手摸了摸腾芽微微隆起的腹部,禁不住勾唇而笑:“其实有孕的日子,才是最舒心惬意的日子。也之后这短短的几个月,孩子才是完全属于你的。与你同吃同睡,被你无微不至的呵护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样美好的期待。等到出生,就不能这样时时刻刻与你相伴了。妹妹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时光才是。” “是呢。”腾芽微微一笑:“我这么过来,也是想和姐姐说说这事。宫里的事情姐姐既然回来,替皇后娘娘分忧的事情便要请姐姐来处置了。” “你放心养胎,其余的事情我会打点好。”说到这里,左清清不免有些烦心:“倒是你,怎么那么仁慈,干脆毒瞎她算了。反正她长不长眼睛都是一样的恶毒。” “我这身医术师承徐丽仪,她是一个不怎么被我父皇恩宠的妃嫔。因为刚入宫的时候,不谙宫中的生存之道,她得罪了当时的宠妃,被陷害获罪,在望宫里一住就是许多年。这许多年之中,她没有放弃活下来的希望,不仅如此,她还为望宫里那些获罪的妇人治病,对落难的我伸出援手,最终更不惜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其实我最初学这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为了能判断别人送来的茶水和饭菜里有没有下毒,治病救人的事,根本不是我当时的初衷。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能用这些来害人。这恐怕是我唯一能为着一身本事,为徐丽仪坚持的东西了。若非无奈之举,我也实在不愿意用救人的医术来害人。还请姐姐见谅。” “唉!”左清清不由得长叹一声:“原是如此啊。你坚持得对。徐丽仪,那也是个坚强不屈的可怜女人。她现在可还好?” “最终也没能保全她自己,香消玉殒在盛世的后宫纷争之中。”腾芽不禁叹气。 “其实宫里的女人,命数大抵如此。除了仅有的一些聪明的,能活到老死之日,多半都是死于争斗。”左清清拍了拍腾芽的手:“妹妹这么说了,我心里也就有数了。要和皇后斗,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斗。只是这次的事情蹊跷,居然是由,开乐的一个亲卫引起。不过我也不太明白,当日为何焸公主与皇后要诛杀自己的亲卫……难道是为了嫁祸给皇上?” “并没有。”腾芽摇头:“当日皇上送焸公主母女返回盛世之后,便没有再与皇后有什么纠缠。这一点,裕皇叔也是知情的。但是后来开乐被盛世所吞,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也不是那么好追查。” “不好追查,也并非不能追查,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左清清拍了拍腾芽的手:“父亲已经在朝中为我平复先前假死的事情,后宫里摆平了皇后,旁人自然也不敢造次。加之毛贵人的事情,你又处理的恰到好处,想必接下来会太平一阵子。妹妹,听我的,好好养胎,别多思。这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自己的父母子女,别的……未必。” “我明白。”腾芽微微一笑。“姐姐,我还想见一个人。” “哦?”左清清不解道:“你想见谁?” “看顾子珺的医女。”腾芽温眸一笑。 “对了,说来也是奇怪,我也没见过她的真容呢。好似有外人在,她总是喜欢蒙着脸……”左清清微微蹙眉,朝门外吩咐一句:“杨桃,去看看医女睡了没,让她来一趟。” “是。”门外,杨桃恭敬的应下。 左清清这才顾得上问:“妹妹怎么忽然要见她呢?是不是心里有什么疑惑?” “不瞒姐姐,当日我想对皇后用的药,不过是让皇后头昏脑涨,孱弱无力,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于是我只能强硬对抗,妄图激怒皇后,气得她生病。但没想到不几日,皇后就患了眼疾。原本也以为是被我气极所致,直到那一日,医女好心提醒我保重身子,总觉得她似乎是个似曾相识的人。” “这就怪了。”左清清不免疑惑:“我听说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邱葵的闭门弟子,连名字也没有。怎么会是你的故人?又竟然会为了咱们对皇后用药,这……” “我也是好奇。”腾芽不免勾唇一笑。 “娘娘。”杨桃返回来的时候,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医女说她已经睡下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迟。” “这……”左清清也不免尴尬起来:“她倒是有架子的。腾妃亲自过来都不肯相见?” “罢了。”腾芽微微一笑:“姐姐回来了,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要见迟早都能见到的。时候也不早了,妹妹就告辞了,姐姐早点歇着。” “这样吧。”左清清略微一想,道:“她是医女,之前又提醒你注意身子。那明日一早,我打发她去你宫里,以你胎动不适为名,若她真的是你的故人,必然会去。如何?” “那就劳姐姐费心了。”腾芽微微一笑:“姐姐早些歇着吧。” “杨桃,好好送腾妃。”左清清不舍道:“若非妹妹有孕,不易操劳,真想和你秉烛夜谈到东方日出。” 两人相视而笑,左清清目送她离开,才返了回来。“唉,皇上回宫一切争斗又要重新开始了。樱桃熄灯吧,本宫乏了。” 第266章 春返深宫 >> 翌日,天刚蒙蒙亮,腾芽就醒了。 她坐起来,顺手披上了斗篷,唤了一声黄桃,才想起黄桃已经不在了。 “公主,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冰玉推门进来,绕过屏风就看见她坐的笔直,少不得担心的问:“昨晚睡的不好吗?” “睡得很好。”腾芽揉了揉眼睛:“就是睡得太好了,才会醒得早。有些饿了,梳洗吧。” “是。”冰玉往外头喊了一声,粗婢们就端着一应的东西走了进来。“奴婢熬了点粥,等下公主吃点暖暖胃。御厨正在为公主准备早膳。” “唔。”腾芽由着婢子们伺候了梳洗,端身坐在镜子前挑选饰物。 “对了。”冰玉笑吟吟的从一个婢子手里接过了托盘,道:“公主,这是宫门才敞开的时候,左惠妃娘娘让人送来的饰物,您看看可否喜欢?听说是皇城里最好的金匠打造的。手艺完全不输给宫里那些奴才。” “果然不错。”腾芽扫了一眼,微笑着点头:“款式也是别致的,和宫里面那些不大一样。” “是呢。”冰玉就知道她会喜欢。“不如择一支来带可好?” 腾芽随意选了一支,由着冰玉给她别在发髻上。“左惠妃也未免太客气了,才回宫就又送了东西过来。” “可不是么。”冰玉淡淡的笑了下:“还是让樱桃送来的,说要谢谢公主您当日给左惠妃的那支簪子,若非如此,左惠妃娘娘也不能这么快沉冤昭雪。” 当日腾芽去见左惠妃的时候,簪子里面放了归西药。她那个时候送去,皇后一定不会发现。毕竟皇后会觉得她恨毒了左惠妃。“若是我深陷囹圄,惠妃也会这样帮我的。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啊。”冰玉正说着话,瞧见外头是小河子。“哦,对了公主,您昨晚上要见的医女已经来了,要不要传?” “传她进来吧。”腾芽对冰玉使了个眼色。 冰玉连忙行礼道:“奴婢告退。” 她这么一退,伺候梳洗的宫婢们也纷纷跟着行礼,麻利的从内室退了出来。 腾芽转过身,兀自走到软榻上落坐,才见那医女蒙着脸走进来。 “给腾妃娘娘请安。”医女恭敬的行礼:“不知腾妃娘娘是哪里不舒坦,民女可否为娘娘请脉?” “好吧。”腾芽示意她上前一步。“本宫有些心浮气躁,如你所见,时常会觉得腰酸,中气不足。” 医女将自己带来的脉枕放在软榻上的紫檀金丝桌上,恭敬的跪了下去。 只是这一瞬间,腾芽眼疾手快,见她蒙在脸上的绵巾掀开,一睹芳容。“是你。” “公主……” 公主两个字出口,柳抚再也没有规避的理由,她连忙起身,重新向腾芽行了大礼:“奴婢柳抚,拜见三公主,公主长乐未央。” “居然是你。”腾芽不免唏嘘:“当日于盛世,本宫终于诛杀韦逸霜,算是替当年在本宫身边侍奉的柳叶儿报了仇。而你既然已经没有留在宫里的必要,也出了宫,为何如今又要以医女的身份,重返权利的中心?你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也从来不屑后宫争斗,难道陪伴亲人过平常的日子不是你所期盼的吗?” “其实……”柳抚红了眼眶,眉宇之间都是悲愁:“当日三公主恩准奴婢出宫,再不必为婢,奴婢心中感激不尽。谁能料到,待重返故土的时候,家中的至亲死的死,散的散,居然无迹可寻。奴婢不甘心,四处打听,到处寻找,可是散尽了身上的钱银,也终究没能找到一位亲人。柳叶儿在宫里没了,亲人们又在宫外离开了……几经折腾,奴婢仍然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原本是打算回盛世,重返公主身边侍奉,总算能报答公主对奴婢的恩情,谁知道半路上遇到山贼,险些被卖去青楼,多亏师傅救了我。” “你师傅?”腾芽有些不解。 “就是神医邱葵。”柳叶儿凝神道:“师傅救了我,还传授我岐黄之术,收我为闭门弟子。我心想若是学有所成,治病救人,也是极好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师傅觉得我可以行医将我送下山,我医治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邻国国君的皇子。更没想到,我再见到公主您,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为何你入宫之初,并未与我相认?”腾芽不免好奇:“皇后的事情,是否又是你暗中帮我?” 柳抚点头:“原本是想马上与公主相认,可是邻国后宫是怎么样的一种境况,奴婢实在不知。倘若要照料的皇子母亲,与公主你为对头人,那奴婢的存在,会不会让人疑心是您刻意安排……奴婢是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公主您带来麻烦,才故意没有相认,掩饰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么做果然能帮上公主。入宫之后,奴婢一直留心观察宫里的动静,发觉皇后娘娘并非是想要照顾好二皇子才带回她的寝宫抚育,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筹谋罢了。如此,奴婢就更加用心的照料二皇子,看过之前宁申开的方子,奴婢便根据二皇子的身子进行了调整,索性这几年来苦心孤诣所学的东西还是有点效用的。” “难为你这种情况下还为我着想。”腾芽不免叹气:“只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柳抚轻轻摇头:“奴婢奉师傅之命,一定要好好照顾左惠妃的皇子,眼下最要紧,就是做好这件事。至于其他,奴婢没有想过。索性公主与左惠妃娘娘交情颇深,左惠妃一定不会误会公主的初衷,奴婢这才敢过来和公主相见。实际上,公主有孕在身,奴婢也希望能好好在您身边侍奉。只是……” “我这边一切都好,你若得空时常来走动便是。最打紧的,还是悉心照顾子珺。”腾芽微微一笑:“那个孩子甚是可爱,虽然是早产的,如今也调养的龙精虎猛,更何况有你在,我也放心。” “只是公主所怀的……”柳抚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个女儿。”腾芽倒是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我知道怀的是个女儿,就格外高兴。我自己逃不开的飞檐重重,只希望她将来能找个平凡的夫婿,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我做不到的事情,她若能做到,已经是苍天厚恩了。” “公主还是和从前一样。”柳抚听了她这番话,不由得触动情肠。“公主心存仁善,必然会得偿所愿。” “但愿上天垂怜。”腾芽微微笑了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只是这个时候,不知道宫外的情形如何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公主。”门外是冰玉的声音:“左惠妃娘娘身边的杨桃过来请安,说有事情禀告。” 柳抚连忙行礼:“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得空再来陪公主说话。” “好。”腾芽温眸一笑。 杨桃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奴婢给腾妃娘娘请安。娘娘孕中,奴婢本不该来说这个,只是……主子以为这件事情还是要让娘娘您早点知晓。” “你说便是。”腾芽稍微直了直身子,腰有些酸。 “消息才传回宫里,说是皇上在鲜钦吃了一场败仗,大军不得不连退百里休养生息。”杨桃的表情相当严肃:“皇上也负了伤。” 腾芽的心有些乱,想起从前陪伴在凌烨辰身边的情景,不免叹气:“胜败乃兵家常事,只盼着皇上能养好身子,扭转局势。对了,皇上可有吩咐镇国将军出宫接应?” “并没有。”杨桃稍微松乏了语气:“主子说皇上那边的局势还能控制住,叫您不要担心。” 略微点了下头,腾芽凝眸道:“想也是如此。皇上虽则年轻,却经历数次战役,此番御驾亲征,在寒冬时节,艰辛却更彰显毅力。再等下去,皇上一定可以达成心愿。” “娘娘所言甚是。”杨桃恭敬行礼:“还有一件事情,主子也让奴婢转告娘娘。皇后身边那个叫橘依的婢子,昨夜失足跌进了井里。早起漓乐宫的宫人打水时发现的。” “你是说那婢子跌落在漓乐宫的井里?”腾芽皱眉问。 “正是,后院里的一口宫人们常用的水井,不知道是否入夜地滑,她自己不当心就跌进去了……”杨桃没再往下说。 “告诉姐姐,我得空去与她下棋。”腾芽温眸一笑。 “是。”杨桃行礼道:“奴婢告退。” 冰玉送了杨桃几步,返回来便道:“那婢子张狂又冲动,即便是不适合伺候皇后,皇后也犯不着这么狠心,这么就把人给弄死了。奴婢猜测,肯定是皇后怀疑她就是下毒的人,害的皇后双目失明,才会对她下了狠手。”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皇后怀疑她是左惠妃的人。”腾芽微微叹气:“左惠妃回宫之后,才去见过皇后,皇后就迫不及待的弄死了身边的婢子。她的心,毕竟是太急也太狠了些。若她知道柳抚耐是我在盛世时的宫婢,保不齐真的会气的双目失明。” “噗嗤。”冰玉没忍住笑了出来:“皇后一贯鲁莽又任性,但凡遇到事情,哪回不是张牙舞爪的盛气凌人。她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话倒是提醒了腾芽,她默默的思量片刻。“你有没有觉得,皇后这几回处事,倒是稳重了一些。就好比后宫闹鬼的事情,以及本宫将赐死不忠的戍卫,她并没有让前朝的官员卷进来,这说明什么……” “公主的意思是……有人给皇后出谋划策?”冰玉不免奇怪:“丁贵仪和当时的毛贵人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吧?丁贵仪一向都是佯装温和,对什么人都是一副笑脸。可实际上,她巴不得后宫一团乱,皇后成日里和妃嫔们互斗,她才有机会成就她的心愿。那毛贵人就更不会息事宁人了,巴不得皇后早点死,也好为她的心上人报仇。那还有谁能给皇后出谋划策?” “应该是她身边的人,一个十分亲近的人。”宛心细细想了想,道:“皇后有所转变,应该是在碧桃死后的事情了。她身边唯一能信任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叫雪桃的丫头。” 冰玉不免回忆起这几次见皇后时的情景:“公主果然目光如炬。奴婢记得这个雪桃似乎是有些本事的。” “这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聪明人。”腾芽不再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肚子。 “奴婢这就去把粥端来。”冰玉嘿嘿一笑:“公主可不能饿着,看饿坏了肚子里的小娃娃,皇上回来知晓了,肯定要狠狠责罚奴婢呢。” 腾芽也盼着凌烨辰赶紧回来,无论他能不能获胜,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夫君,一个她肚里娃娃的父亲。 春节的前一天,凌烨辰的御驾终于返回了邻国的皇宫。 这一日,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冰雪都开始消融了,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深秋到春节,腾芽的肚子已经能明显的看出身孕了。自从左惠妃回宫,她就收拾心情安静养胎,几乎不过问后宫的任何事情。何况这些日子,后宫相当平静,犹如一池静水。 只是皇上回宫了,一切似乎就不同了。 “站住。”冰玉微微蹙眉:“不晓得腾妃娘娘正在午睡么?你们一趟一趟的走来走去,是要做什么?” “姑娘还不知道吗?”为首的内侍监有些着急的说:“午膳时才送进来的消息,皇上午后就要抵达皇城了,皇后娘娘吩咐将后宫重新归置一番,尤其是腾妃娘娘的漓乐宫,说皇上一回宫,肯定要马上过来的。所以奴才们不敢马虎。” “皇上要回宫了?”冰玉不由得一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现在才来说一声。” “姑娘切莫生气,消息也是才送进宫的。”那内侍监急的脸通红:“所以皇后娘娘才吩咐赶紧去办,一刻也耽误不得啊。” “好吧好吧。”听说皇上要回来了,冰玉也松了口气:“那你们赶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记住,千万手脚轻些,别吵醒了腾妃娘娘。” “是。” 心情不免激动,冰玉正想着皇上一会要过来,还是先吩咐人备好茶点和小菜,兴许皇上饿了,正好能让公主陪着用些。这一准备,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颂昌好不容易才在小厨房里找到冰玉。“我说冰玉姑娘,你怎么躲这里来了?可让我好找。” “皇上来了?”冰玉少不得手忙脚乱:“我赶紧去沏茶,哦不对,我得先去伺候公主梳妆,不行,这糕点还要再蒸一下,我先叫人来看着火候。” “不必,不必了。”颂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奉旨过来送些东西给腾妃娘娘,皇上这时候回了九銮宫。可能要晚一些再过来看望娘娘。” “哦?”冰玉不免诧异:“公公是说皇上一回宫就直接回了九銮宫?” “是啊。”颂昌连忙点头:“其余的妃嫔甚至皇后娘娘,皇上都没空见,只是惦记着让奴才把带回来的东西送来漓乐宫呢。皇上心里,最惦记的始终是腾妃娘娘。” 听了这话,冰玉心里踏实了不少:“我们娘娘也是这样惦记着皇上,若是知道皇上这就回宫了,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只是……” 心里还是好奇,冰玉忍不住问:“那么皇上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吗?是不是战事还未结束?” “哦,也不是。”颂昌知道事情瞒不住,即便是他此刻不说,也很快就会传到漓乐宫来。“其实是因为赵昭华负伤,且伤势不轻,所以皇上才赶紧带赵昭华回了九銮宫,急召太医来为赵昭华诊治。” “原来如此。”冰玉才放松一些的心弦,瞬间又绷紧了。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多谢公公明白告诉。奴婢这就去看看娘娘是否睡醒。晚些时候,再过去给皇上请安。” “是。”颂昌与她颔首示意,便退了下去。 冰玉召唤了几个可以信任的婢子,皱眉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准备差点和小菜,晚些时候说不定皇上会来。切莫失礼与圣上。” “是,姑姑。”小丫头们利落的点头。 才刚到内寝门外,冰玉就听见公主唤她。她收拾了一下脸色,笑着推门走了进去。“公主,您醒了。” “是啊。”腾芽揉了揉脑仁,又挺了挺肚子:“午睡的时候,总是听见外头有声音,弄得心砰砰跳,没睡踏实。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啊,还是个好消息呢。”冰玉笑眯眯的说:“圣驾归銮,皇上回宫了。” “真的吗?”腾芽不由得喜上眉梢:“皇上回宫,是得要好好准备着。你去看看咱们宫里还缺什么,另外让小厨房准备好晚膳,说不定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 “不是的。”冰玉没忍住,打断了公主的话:“皇上已经回宫了,就在午膳之后,皇后娘娘得到消息,说御驾快要进皇城了。于是奴婢就赶紧去小厨房准备了糕点和小菜,只是当时公主还睡着,所以奴婢没敢打扰。对了,皇上让颂昌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旁人那边都没有呢,皇上就只惦记着公主。” 腾芽欢喜的不行,但转念又觉得不对:“皇上没来过漓乐宫吗?那皇上现下在哪里?” “在九銮宫。”冰玉不想她继续问下去:“奴婢让人伺候公主梳妆,这就去端安胎药,也差不多是时辰服药了。” “等一等。”腾芽毕竟是敏感的,她能感觉到冰玉故意回避什么,便问:“赵昭华呢?他可有随皇上一并回宫。” “那是自然。”冰玉笑的有些不自然:“赵昭华侍驾,当然也要同皇上一并回宫。” “知道了。”腾芽没再问下去:“你去端药吧。” 心里以为公主不会问了,禁不住轻声叹气,冰玉快步走出了房间。 几个婢子伺候着腾芽梳妆更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腾芽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小河子准备肩舆,本宫去九銮宫给皇上请安。” “是。” “妹妹。”左惠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 腾芽饶是一笑,冲她招手:“姐姐怎么站在那,快进来坐啊。” “原本是想早点过来陪妹妹的。”左清清笑着走进来:“想着妹妹要午睡,所以就过来的迟了些。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功夫,陪我下盘棋可好?” 腾芽觉得左惠妃一定听见了她方才的吩咐,知道她想去九銮宫。却故意要和她下棋,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 “好。”她点了下头。“也有好久没和姐姐一起下棋了。你们都下去吧。” 房里的人纷纷退出去,腾芽才笑着问:“姐姐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什么都瞒不住妹妹。”左清清饶是一笑:“其实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咱们久在宫中也看的多了。” “自然是如此。”腾芽拉着左清清的手:“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要与妹妹兜圈子呢。” “赵昭华伤的不轻,一回宫就被皇上抱进了九銮宫。皇上急召御医给她诊治,连带着大殿下去请安的皇后都被挡在了九銮宫门外,更别说这宫里其余的人了。所以我以为,妹妹不必这时候过去,想来皇上也没有心思和妹妹说话。她救了皇上,亦或者是为了皇上负伤都好,朝夕相对了这么多日子,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对她生出怜惜之心。再者,赵昭华青春貌美,又熟悉军事,比你我更能为皇上分忧,如今这样的局面,既是咱们预见到的,也是情理之中,妹妹切莫多思,还是静心养胎为好。何况我听说,一进宫,皇上就让颂昌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心里还是在意妹妹的。” “原来姐姐是来宽慰我的。”腾芽明亮眼眸里,暖融融的笑意遮掩去心底的失落:“赵昭华是我送去皇上身边的,如今种种,我又何尝不明白。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是呢。”左清清连连点头:“妹妹你一向聪慧,是做姐姐的多思了。” “姐姐是关心我,一番好意,妹妹感激不尽。”腾芽笑着,心里却很难受,若这只是个开始,她还有力气和赵昭华争宠吗?“ 第267章 新春风波 >> 半卷的珠帘不时被来回走动的人触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凌烨辰蹙眉扫了一眼,神情有豫。 颂昌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在角落不敢动,皇上忽然回宫,宫里许多摆设都没来得及更换。眼下赵昭华伤的不轻,皇上明显心焦不已,这个时候若有什么闪失,恐怕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龙榻边,凌烨辰沉眸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赵翎兒,说不清楚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明明这个时候,他很惦记腾芽,想去漓乐宫。可是在赵翎兒身边,他居然挪不动腿。好像她没有苏醒,他就有需要留下来。 直到婢子端来煎好的药,珠帘再一次窸窸窣窣作响,凌烨辰才回过神。 “皇上,药熬好了,已经放温了,可以入口。”泊天从婢子手里接过药碗,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说。 “朕来喂药。”凌烨辰伸手接过碗。 泊天马上过来搁下了软垫,将昏迷的赵翎兒扶起一些,安置在软垫上。 可是完全没有反应的赵翎兒根本就躺不住,头偏向一边,无法喂药。泊天心里难受,鼻子发酸:“皇上,主子怕是喝不进药。药喝不进去,就难苏醒,这可怎么办?” “让朕来。”凌烨辰把药碗递给泊天,坐在床头把赵翎兒抱起来,枕在自己的臂弯,轻轻的捏住她的两颊。 泊天赶紧用勺子舀了汤药往她嘴里送。只可惜喝进去了,却很难咽下去。 凌烨辰只好慢慢的将她的头抬高一些,抚摸背脊让药能顺下去一些。泊天就赶紧拿绢子去擦拭赵昭华唇边的药汤,以免灌进领口,让她觉得不舒服。小小的一碗药,两个人折腾了恨不得一个时辰才喂完。 “夜已深,皇上不如早点歇着吧。”泊天蹙眉,显出担忧的样子:“明早还要上朝。” “唔。”凌烨辰轻哼了一声。 泊天端着碗,行礼要退出去的时候,特意又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皇上依然将赵昭华揽在臂弯。如此看来,昭华的心愿总算达成了。 这一晚,宛心根本就没有睡。说不出是高兴的睡不着,亦或者是担心的睡不着。 原本凌烨辰没去腾芽那,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却将赵昭华带回了九銮宫。这也罢了,居然连请安都免了。所有的妃嫔都被挡在了宫门外,他一个人陪着赵翎兒…… 想到这里,宛心便觉得心如刀割。 眼见着窗外有光透进东面的窗户,她才发现又是一宿无眠。“雪桃。” 门外,雪桃笑吟吟的推开了门,喜声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新年新气象,奴婢恭祝娘娘万事顺心,福寿安康。” “春节了……”宛心这才想起,今天是个极好的日子。“九銮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暂时没有消息。”雪桃如实的说:“昨晚上皇上把宫中留职的御医都召了去,直到现在也没从九銮宫出来。看样子赵昭华应该是伤的不轻。” “那不是很好嘛?”宛心冷笑了一声:“她伤的越重,皇上对她就越多怜悯。她若是能在宫中立足,溪思淼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将溪家的权势给她做靠山。这个赵昭华虽然是跟着母亲姓,本事却比溪娟还要大,将来必然成为腾妃的心腹大患。” “不用将来,只怕现在腾妃心里也不好过。”雪桃沉冷一笑:“今天是春节的头一天,妃嫔们都会来咱们宫里请安。娘娘大可以点播几句,让腾妃明白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的也是。”宛心起身,就着雪桃的手走到梳妆镜前:“本宫容颜憔悴,姿容残损,哪里还能面圣。也难怪皇上不愿意见。不见也好,免得吓着圣驾。” “奴婢却以为刚好相反。”雪桃不禁抿唇:“皇上以为只有在宫外的日子才不好过么?殊不知皇后娘娘您在后宫也是日日如履薄冰,腾妃和左惠妃闹过这一出,毛贵人又没了,这一桩一件的事情,也是时候让皇上知道了。其余的妃嫔为了面圣,必然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奴婢觉得娘娘若是憔悴的站在皇上面前,一定会让皇上心疼,加倍关怀。” “但愿吧。”说到这里,宛心禁不住生气:“皇上不肯见我倒也罢了,昨晚上硬是连子墨都被拦在了九銮宫门外。那孩子惦记父皇,哭闹起来,你不知道本宫听着那哭声有多辛酸。” “皇上只是一时没有听见罢了。若是听见了,必然会心疼的。”雪桃挑了一盒很白的珍珠脂粉,温和道:“这一盒脂粉会显得娘娘脸色白皙,却遮掩不住憔悴,娘娘不如以玉石翡翠的饰物为主,再着一身青灰色的凤袍,越发的衬托出素雅淡然的姿态。虽然依旧高贵端庄,却透着我见犹怜的柔弱。” “好。”宛心满意的点头:“但愿皇上还能顾念昔日的情分,对本宫好些,对子墨好些。” “那奴婢为皇后娘娘梳妆。”雪桃十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舒服。 宛心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妃嫔们就聚齐在碧波宫的正殿上。 果然不出所料,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珠翠满头。 腾芽才走上殿来,就被她们身上熠熠生光的饰物晃了眼。她皱着眉头,用手挡在眼前。眼睛才恢复光明,总是不喜欢看这些。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新春万福。”妃嫔们整齐的行礼。 待到落座,宛心才收拾了脸色,嘴角微微上扬:“诸位妹妹免礼。今日是春节的头一天,本宫特意吩咐人从库里寻来了各种饰物料子,赠予诸位姐妹,只当是一份心意。”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妃嫔们齐声谢过,随后才落座。 “雪桃。”宛心冲她点了下头。 “是。”雪桃恭敬的上前,领着两名婢子走到左惠妃面前:“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两柄玉如意。一柄赠予二殿下,一柄赠予腾妃娘娘腹中的皇子。” 左清清往腾芽那边睨了一眼,才笑吟吟的起身:“臣妾替子珺谢谢皇后娘娘美意。” 腾芽也是唇角含笑,温和道:“臣妾替腹中孩儿谢皇后娘娘。” “免礼,都坐吧。”宛心的目光落在腾芽的腹部,笑容明媚却略带疲倦:“瞧腾妃这身形,腹中一定是个皇子。” “皇后娘娘说笑了。”腾芽饶是一笑:“臣妾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呢。” “哦?”宛心有些不信:“何以见得?” 丁贵仪少不得凑趣:“臣妾怀佳音的时候,大腹便便的,且动作还笨拙,易懒。可是瞧着腾妃娘娘并不是这样子呢。” “其实也请医女来瞧过了。”腾芽垂下头,脸颊微微发红:“是个公主。臣妾给这孩子做的肚兜衣裳,小包被,小毯子,虎头帽、靴子都是按照公主款式做的呢。” “其实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好,都是皇上的骨肉,都是一样的喜欢。”左清清笑着说:“我倒是希望有个乖巧的女儿,闲来无事的时候,给她梳个小辫,扎朵花什么的,多好看。” “是呢。”腾芽大方的点头:“臣妾也喜欢女儿。” 宛心心里鄙夷的不行,生不出儿子来,那肯定就是喜欢女儿喽。便宜话谁不会说呢! 然而脸上的笑容却特别的舒展,她心想,如果真的是个女儿就好了,少一个和她子墨争皇位的兄弟,能少不少的麻烦。若这世上有一剂药,喝下去就都只能生女儿就好了,她就是挖空心思也要给这些花枝招展的贱人们灌下去。 “娘娘的脸色似乎……”丁贵仪见皇后没说话,连忙关切的问道:“是否因为记挂皇上而彻夜未眠?” “是啊。”宛心点了下头:“皇上圣驾归銮,宫里许多事情都来不及操持。不知道昨晚,九銮宫住的是否舒适。再者,听闻赵昭华负伤,伤势不轻,本宫心系于此,辗转难眠。想来诸位姐妹也是如此。” “是啊。”左清清微微侧首,道:“臣妾得知皇上忽然回宫,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只是不知今日,皇上是否要早朝呢?可否有功夫见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颂丰走进来。 “皇上上朝了吗?”宛心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着急问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前往勤继殿早朝。”颂丰恭敬的行礼。 “那赵昭华呢?伤逝如何了?”宛心其实是想问,她是否从九銮宫挪了出去。 “赵昭华依然在九銮宫中,至于伤势如何……”颂丰面露难色:“昨晚传召的御医也仍然留在九銮宫中,并不曾有人外出,所以奴才不清楚。” “御医还在九銮宫……”左清清与腾芽对视一眼:“看样子赵昭华伤的不轻啊。宫里的御医一向没什么用的,但凡是要紧的伤逝疾病,他们总是束手无策。若是力有不逮,倒不如臣妾向皇上推荐臣妾身边的医女试试。” 丁贵仪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左惠妃娘娘身边的神医也好,医女也罢,医术都是精湛的。只是昨晚皇上没有恩准妃嫔们前往九銮宫觐见,如今又上了朝,惠妃娘娘要如何举荐医女去医治赵昭华呢!” “这倒是。”宛心不禁点头:“赵昭华如何负伤,伤势如何,连本宫也不得而知。但,只凭皇上的在意程度,便知道她负伤必然是与护驾有关。惠妃的医女医术精湛……却不知是否精通疗伤?” “臣妾不过白说一句罢了。”左清清看宛心和丁贵仪的架势,像是巴不得赵翎兒马上死掉一样,便懒得当这个好人。“用是不用,总归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哪里是臣妾能做主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外头的小太监急火火的跑进来。 颂丰赶紧迎上去,扬起手中的拂尘朝那太监头上一敲:“跑什么跑?没看见皇后娘娘正在和诸位娘娘说话么?别这么没规矩。” “是。”小太监立即跪了下去。 “什么事情啊?”宛心有些疑惑的问:“跑的这么急?颂丰,你让他说。” “是。”颂丰连忙退开一步,让他回话。 隔着挺远的,那小太监声音却很宏亮:“回皇后娘娘的话,赵昭华的婢子泊天在宫外等候,说是想请腾妃娘娘移玉步,前往九銮宫为赵昭华诊治。”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宛心没想到这个赵昭华居然这般要紧,她的婢子都敢来碧波宫请腾妃过去看她,尤其腾妃现在还怀着身孕。 左惠妃也是气的心口疼,把腾妃当御医么这是? 腾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去九銮宫。原本就失落的心情,这时候更加沮丧了。就算是请她过去,也不是皇上好言好语,只是个婢子来喊一声。兴许是心里不舒服的缘故,她的脸色变的很不好,总觉得心口闷闷的。 气氛一时凝滞,还是丁贵仪先开口:“这话怎么说的,腾妃身子重,外头又风大,来皇后娘娘这边请安就已经走的有些累了,这椅子还没坐热呢,就得马不停蹄的赶过去诊脉?九銮宫不是有很多御医在吗?” 她故意说的天真无知一般,丝毫不带怨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完全为腾妃着想。 “就是。”宛心随即道:“腾妃有孕,身子重,总得歇一歇再说吧。何况宫里的御医就算不堪用,服药之后,也总得等一等才能见效,不必急在一时。” “那婢子说……”小太监显出了为难的脸色。 “说什么了?”左清清倒是想听听。 “那婢子说……说赵昭华的伤势很重,刻不容缓,只能辛苦腾妃一回了。还请腾妃娘娘切莫推脱才好。” “岂有此理。”左清清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请腾妃过去给她主子诊治,是那婢子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小太监连连摇头:“奴才不知。” “你不知,就把人唤进来,也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问个明白。”左清清气鼓鼓的说:“堂堂的腾妃娘娘,何以要受婢子的驱使?还不快去!” 第268章 恨意丛生 >> 宛心很满意左清清愤怒的样子,省了她不少的麻烦。如果真的是皇上的意思,那么追究起来,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左清清和腾芽,为什么无声无息间,就成了这样“亲厚”的“姐妹”,居然真的能为彼此做这么多事情,且竟然没有心结。 她正在愣神,就看见泊天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各位娘娘。”泊天行了礼,只是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且说话的语速特别快,很着急似的。 “你就是赵昭华的近婢?”左清清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奴婢是。”泊天同样不耐烦:“我家主子伤逝堪忧,奴婢特意来请腾妃娘娘前往九銮宫为主子诊治疗伤。还请腾妃娘娘移驾九銮宫。” “不慌。”左清清皱眉道:“吉人自有天相。赵昭华是为了护驾才负伤的,有皇上的福泽庇护,不会有事的。倒是本宫很好奇,你知道腾妃是哪一位吗?请腾妃过去诊治疗伤,是皇上的口谕,还是你的主意?” 泊天看左惠妃这架势,似乎是故意刁难她,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回左惠妃娘娘的话,奴婢虽然入宫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是熟知哪一位是腾妃娘娘的。” 说话的同时,泊天看向了端坐的腾芽:“还请腾妃娘娘随奴婢走一趟吧。” 腾芽没从她眼睛里看到半点恳求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做声。 “你既然熟知腾妃,便该知晓她如今有孕在身。外头风大的不行,她身子重,恐怕是不便。”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声音陡然冷起来:“你还没回答本宫,请腾妃去为赵昭华诊治,是皇上的圣旨还是你这婢子斗胆所为?” “是啊。”宛心同样疑惑:“到底是皇上的圣意,还是你擅自做主?” 泊天的脸上显出窘迫之态,嘴巴却很硬:“赵昭华是为了救皇上,才会在战场上负伤。皇上心疼昭华,才马不停蹄的赶回宫中,就因为宫中有最好的御医和药材。若不是皇上上朝去了,一定会让腾妃娘娘过去瞧昭华的。奴婢只不过是怕耽误时辰,才先一步来请。” “嘴皮子倒是利落。”左清清登时就阴沉了脸色:“可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凭你一个奴婢,也敢斗胆揣测圣意,真是不知死活。” “何止是揣测圣意啊。”丁贵仪禁不住啧啧:“这婢子胆子极大,直接就来请腾妃娘娘过去看症了。可若是皇上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又当如何?她这根本就是要做皇上的主了。” 腾芽胸口闷的厉害,只想反胃。这个时候,她不愿意开口,只是沉默的做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的承受着妊娠的不适。 “奴婢这么做,是为了救昭华。”泊天一股子倔强劲,才不觉得自己有错。“明明昭华的伤逝,只消腾妃娘娘移驾诊治便可以复原,可倘若腾妃娘娘见死不救,亦或者是别的人从中作梗,耽误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奴婢一定会据实禀明皇上,到时候诸位娘娘再夸奖奴婢胆大,也不迟。” “好个凌厉丫头。你以为腾妃御医不成?腾妃如今身怀有孕,最紧要的便是静心养胎,莫说是你这个婢子来请,就算真的是皇上的口谕,也该要腾妃慢慢的过去才是,怎么催促的这样着急。若真有什么闪失,漫说是你的命,就是你主子也未必担待得起。”宛心听了这话也觉得生气,但是她想腾芽生气。腾芽的性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一旦盛怒,便有好戏看了。 泊天看见的只是这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最冷血凉薄的一面。纵然是她再怎么厉害,也寡不敌众,说不过她们。只是一想到发了高热,又将喝下去的药汤都吐出来,几乎奄奄一息的赵昭华,她再也绷不住了,忽然就哭了起来。 “腾妃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吧,这宫里,就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本事,若是您不帮衬,那主子可真的就危在旦夕了。奴婢求求您了。您行行好……” “真是可恶,新春的头一天,就在宫里触霉头。”丁贵仪转过脸去,生气的不行。 而其余人的目光,却都定格在腾芽脸上。 她若是去了,便是威严扫地,可她若是不去,皇上怪罪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是那个自恃身孕而见死不救的。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腾妃的脸色不大好。”左清清昂首落座,身子挺的笔直:“方才说了,本宫身边有个医女,医术超群,本宫让她跟你走一趟便是。” 泊天却不肯,坚决的摇头:“腾妃娘娘,奴婢知道您有身孕,不该催促您。可是主子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十分危险。总是要您过去看了,奴婢才能安心。” 左清清是真的被她气得不行:“你这贱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本宫的话你听不见,腾妃的脸色你总该瞧见吧?你主子的命是命,腾妃和腹中的龙裔就该被轻视?要么让本宫身边的医女随你去,要么你就立刻滚回你主子身边去。皇上面前,有什么罪责本宫一力承担。” “姐姐……”腾芽不想让她这时候强出头,毕竟赵昭华护驾才立功,且这些日子与皇上相处,保不齐已经是君恩厚重了。哪知道她才开口,胃里的一阵恶心就涌了上来,控制不住的呕了出来。 “哎呀,妹妹。”左清清紧忙起身去给她拍背。 “来人,赶紧给腾妃端一碗温水过来。”宛心也不甘示弱的显示出她对腾芽的关怀:“赶紧的,去端热水拧绢子给腾妃擦拭。这是怎么弄得,好好的,怎么呕起来。” 泊天丝毫没有觉得腾妃是真的不舒服,相反的,她怨恨至极,觉得腾妃就是故意不肯去。“腾妃娘娘……” “滚!”左清清冲着泊天冷吼一声:“没见腾妃不适吗?你还在这里胡闹什么?” “颂丰,你赶紧去安排一下,送腾妃先回宫。”宛心着急的不行,丝毫没有理会泊天。 “杨桃呢,赶紧回宫让医女去漓乐宫。”左清清担忧的不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就这样,腾芽如同众星拱月般,被众人簇拥着送出了殿去。 只剩下泊天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却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主子,你看见了吧?这些人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等你过了这一关,也别叫任何一个活着!” 第269章 等闲变却凌烨辰从勤继殿出来,就看见左清清领着 >> 凌烨辰从勤继殿出来,就看见左清清领着一行人站在玉阶前候着。 他快步走上前去,微微蹙眉。 “臣妾给皇上请安。”左清清恭敬温和,却没有半点从前妩媚的样子。相反,她眼底掠过的是一丝丝坚决。“臣妾知道皇上才回宫,必然有许多朝政要处理。只是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还请皇上恩准。” “举荐谁?”凌烨辰伸手扶了她一把,示意她不必拘礼。 “医女,柳抚。”左清清凝眸道:“她是照顾子珺的人,医术不错,绝不输宫中御医。” 凌烨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明白:“也好,让她随朕回九銮宫,给赵昭华瞧瞧。” “皇上。”左清清虽然温和,但是语气里也带着坚决:“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后宫的事情一直是臣妾帮着打点。因不知圣驾归銮之期,所以宫中有许多未能尽心做好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凌烨辰语气温和,道:“你自己的事情也才解决,是朕不在宫中,才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你与子珺平安便好,其余的事情不打紧。” “多谢皇上宽宏,清风阁太过偏僻,离着皇上的九銮宫又远。臣妾已经吩咐人尽量将倾波宫收拾妥当,容后赵昭华伤逝稳定,便可以迁宫至倾波宫。倾波宫乃是离九銮宫最近的寝宫,想来皇上或许满意。”左清清话里有话,明摆着告诉皇上,九銮宫不是给赵翎兒住的地方。 若是从前,她不会理会这些事,可今天赵翎兒的婢子就敢在碧波宫那么放肆,足见这股嚣张气焰若是不打压,这主仆二人必然得上天。 想到这里,她微微扬起下颌:“臣妾如此安排,不知皇上是否满意?” “满意。”凌烨辰仍然心里有疑惑,按说赵翎兒负伤归来,总算是有功劳的。后宫里的妃嫔们,就算不急着巴结,也必然不会这样明显的表达出对她的不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左清清这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行礼道:“臣妾就先告退了。” 凌烨辰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腾芽近况如何,左清清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医女柳抚以及两名粗婢。 “你们先去九銮宫吧。”凌烨辰对柳抚道。 “是。”柳抚行礼告退。 “颂昌呢。”凌烨辰侧首望了一眼。 颂昌利落上前,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晨起是出什么事情了?”凌烨辰疑惑道:“左惠妃看似温柔,实则满腔怨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的话,是赵昭华身边的婢子泊天,去了一趟碧波宫。听说是去求了腾妃娘娘前往九銮宫,为赵昭华诊治。”颂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也罢了,可是今早腾妃娘娘身子不痛快,皇后娘娘就赶紧吩咐人将腾妃送回了漓乐宫,并未顾得上理会泊天的请求,后来那丫头哭哭啼啼的回了九銮宫。” “摆驾漓乐宫。”凌烨辰算是知道为何左惠妃会忽然举荐医女了。实则是怨怼他回宫没有去探望腾芽,还让个婢子闹出了这样的事情。“颂昌你记住,腾妃有孕在身,需要静养,往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谁也不可以去为这种事情麻烦腾妃。” “奴才记住了。”颂昌的脸色仍然是不怎么好的。 “还有什么没说的?”凌烨辰瞧得出他的话还是有所保留。 “回皇上的话,奴才本不该多嘴,但……”颂昌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奴才知道,泊天如此心急,也是惦记赵昭华的缘故。奴才为主子尽心,实属本分。可是泊天也未免太过分了,居然不顾皇后与诸位妃嫔的阻止,在碧波宫里大闹一出,还指责是腾妃见死不救……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有这样的事?”凌烨辰不由得心疼起来:“那婢子的性子就是硬,回头朕自会处置。” “是。”颂昌这才松了口气,他在宫里是看清楚了腾妃的性子的,有腾妃在,皇上的后宫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宁。若这个赵昭华自恃伴驾、救驾,有功于社稷,就纵容身边的婢子如此行事,就得趁早打压她的气势。否则将来更受不住场面了。 凌烨辰一行人抵达漓乐宫的时候,宫里格外安静。 园子里只摆了几盆寻常的冬梅,最抢眼的,莫过于墙边一簇鲜黄色的迎春。 直到走进内廷院子,才看见几个粗婢正在打扫。谁都没看见他进来,只是忙于手上的活计。 颂昌刚要通传,就被凌烨辰制止。 他一个人兀自往内寝走去,婢子们才发现皇上到了,连忙跪了一地。 内室里,弥漫着安胎药莫名的苦涩。 冰玉正聚精会神的喂腾芽用药。“公主可觉得好一些了吗?” 腾芽没有做声,喝着喂到唇边的药汤,只觉得心口窒闷,连呼吸都特别困难。 “奴婢等下去熬点开胃粥来,公主没有胃口也要吃一些。”冰玉担心的不行:“御医不是说了么,这段日子公主害喜严重,若不思饮食的话,身子会受不住的。奴婢再做点小菜给公主送粥。公主多少吃一点吧,不然胃都吐的空了,可怎么是好。” “怎么会空呢,不是才喝的药么。”腾芽的声音一听,就有些沙哑。 凌烨辰不由得心疼,想必是害喜的时候伤了喉咙。他慢慢绕过屏风,轻轻的唤了一声:“芽儿。”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凉凉的刀贴在脖颈,忽然被凉意侵袭,腾芽很是抵触。 “奴婢给皇上请安。”冰玉的声音虽然清亮,可是脸上不曾有任何欢喜的表情。 腾芽这时候才将手递给冰玉,要她扶着起身行礼。 凌烨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握住了她搁在冰玉手背上,有些冰凉的手。“不必拘礼,手怎么这样凉?” 那个瞬间,腾芽来不及想,只是麻利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转过脸,不愿意看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奴婢先去给公主熬粥了。”冰玉看见这样的情形,自然也觉得万分尴尬,少不得利落的从房里退出来。 门关上了,凌烨辰才走近了一步,扶着她坐下。“生朕的气了?泊天的事情,是朕思虑不周,不知道那婢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你别往心里去。” 腾芽没有半点回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凌烨辰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原本朕是打算在春节之前,彻底铲除鲜钦这个隐患。但很多事情并非朕能预料,鲜钦如今局面,已经不是从前。连续几场战役,朕节节败退,将士们的斗志几乎被击垮,朕还险些被俘。是翎兒她冒死才将朕救出,又在去鲜钦之时,部署好了退路,才让朕能回来见你。” 这些话,腾芽听着心疼,也辛酸。“皇上着实不必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雪日,鲜钦的气候恶劣,地形险要,也确实不容易攻克。” “其实你最在意的,并非是朕的胜败,而是你没能陪朕一同面对……”凌烨辰伸手触及她的脸颊,如往日一般温柔:“朕何尝不希望你在身边,像从前那样子,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形都好,你在身边,朕心里就觉得踏实。” 他说中了她心中最痛。 事实证明,就算她不在他的身边,仍然有如此优秀的女子,陪着他同生共死。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腾芽转过脸去,不愿意让他看见。 “傻瓜。”凌烨辰宠溺的抱她在怀里:“你怀着咱们的孩子,还要为朕担心,朕心里不曾有一日没有思念你。芽儿,就算你不在朕身边,你仍然为朕送了赵昭华来伴驾,若非你冒险走这样的一步棋,朕说不定就不能回来陪你和孩子共度春节了。” “皇上太抬举臣妾了。”腾芽垂下头,泪珠滴在自己的手背:“赵昭华聪明睿智,虽为女子,却不让须眉。即便臣妾没有这样的打算,她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前往鲜钦救驾。这是她对皇上的情分,与臣妾无关。” 凌烨辰凑近她的耳畔,轻哂道:“好大的醋味。” 腾芽反感的推开他:“皇上一向不喜欢食酸,何况臣妾这里没有准备膳食,还请皇上移驾用膳。” “你就这么急着把朕往外推吗?”凌烨辰感觉到她的心痛,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为她止痛。那道伤口就在她的心上,那么明显。“芽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 “那么臣妾敢问皇上一句……”腾芽转过头,与他私募相对,充满泪水的眼睛,居然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皇上昔日曾说,接赵昭华入宫实属无奈之举,是为了保全她,不被溪思淼操控她的婚事。现在呢?一同经历了鲜钦的战事,并肩生死,皇上对她的心意可有改变?” 一时之间,凌烨辰居然无言以对。 腾芽何其聪明,唇角的笑容比深潭的厚冰还要冷。“皇上什么都不必说了,臣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芽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凌烨辰蹙眉道:“她几次救驾,如今危在旦夕,若朕说对她半点情分都没有,岂非薄情至极。何况她……” “皇上别说了。”腾芽眉头紧锁:“邻国所有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喜欢与不喜欢,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妃嫔入宫,只为上承天恩,绵延子嗣,臣妾的幸运,不过是比别人多一份隆恩。” “你知道朕对你是不同的,何必要自苦说一些话来伤害彼此?”凌烨辰不免生气:“朕昨晚回来没顾得上来看你,是朕不好。但朕与你的时日,还有几十载,可若上苍没有眷顾,翎兒很可能过不了昨晚。芽儿,你一向懂事,朕希望你能明白。” 腾芽擦去脸上的泪水,朝凌烨辰微微一笑:“皇上说的是,臣妾明白。” 她越是这个样子,凌烨辰心里就越难受。“芽儿……” “皇上不是说赵昭华伤势不轻吗?要不要臣妾随您去一趟九銮宫?”腾芽仰着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却温婉的像一只小白兔。 “不必了。”凌烨辰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却被她麻利的躲开。“左惠妃举荐了医女柳抚。” “那很好啊。”腾芽微微一笑:“还是惠妃姐姐思虑周全。只是臣妾不得不多说一句,柳抚在盛世的时候,曾为臣妾的侍婢,后受臣妾的恩典出了宫。没想到出宫之后学了这一身的本事。皇上若因为这些缘故,不愿意信她,那便是疑人不用就好。以免以后有什么差池,再来讨要说法,臣妾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你想到哪里去了。”凌烨辰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朕若是连你都不信,还能信谁?” “既如此,臣妾恭送皇上。”腾芽转过脸,不再多说一句。 凌烨辰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默默了良久,他才低低道:“才回宫,积攒许多朝政,只怕这两日朕会不得闲。若你得空,来九銮宫见朕也好,亦或者是等朕得空了,来陪你。” 腾芽转过脸就没有回应,直到冰玉走进来,轻轻唤一声公主,她的泪水才再一次决堤。 “公主,您不能哭,不能这么伤心,且看肚里的小公主呢。”冰玉也跟着扑簌簌的掉眼泪。“奴婢总觉得,皇上不会那么无情,皇上心里是在意您的。” “那又如何?”腾芽只觉得失望:“皇后对我痛下毒手的时候,被这后宫的妃嫔视作众矢之的的时候,我害喜连胆汁都要呕出来的时候,黄桃离开我最心痛的时候,他在哪里?不错,他于我而言,是我这一生的伴侣,夫君,可我于她而言,不过是稍微另眼相看的妃嫔罢了,终究和那些涂脂抹粉,争相斗艳的宫嫔没有两样。他若是高兴,便能将我捧上天,可一旦有了别的新欢,我还不是一样被他践踏在脚下,卑微如尘。不过尔尔。” “这些天,公主一直闷闷不乐,这些话说出来也好,省的憋在自己心里难受。”冰玉给她擦着眼泪,却忍不住落泪:“公主,咱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无论皇上的心里有少女人,无论是新欢还是旧爱,您都该站稳脚跟,保全自己的位置。再说,当日送赵昭华出宫,咱们不是也预料到她会凭借美貌和本事而获宠吗?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您何苦这样难过,损伤玉体?好在皇上还是肯来看您,肯在您身上用心的,您何苦还要和他置气呢!” “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比意料之中更痛。”腾芽轻轻叹气:“可能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亦或者是我太过信任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实际上,再怎么坚韧的蒲草,再如何坚硬的磐石,也终究会被拔断,被挪开。眼看着新的蒲草长出来,多么可笑。” “公主……”冰玉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您别这样了,您这么难受,肚里的小公主也会跟着难受的。她若是会说话就好了,一定会逗您开心的。” “没事的。”腾芽有些疲倦:“我睡一会就好了。” “可是公主还没用些粥……”冰玉记得昨晚公主就没吃什么,早起吃了一点东西,也都吐干净了。“这样子,怕身子受不住。不如还是……” “你下去吧,我睡会。”腾芽躺在床上,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冰玉没有办法,只能替她盖好被子,拉下了帷帐,才慢慢的退出去。 才出了厢房,没走几步,就看见左清清领着人走进来。“奴婢给左惠妃娘娘请安。” “免礼,腾妃呢?”左清清也是好奇:“你们宫里怎么连个当职的内侍监都看不见,小河子又跑哪里去耍懒了?” “公主说人多了看着心烦,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打发他们去做别的了。”冰玉抹了把脸,想要擦去眼泪。“公主身子不舒坦,才睡下,怕是不能和惠妃娘娘说话了。” 左清清瞧着她也是哭过的样子,少不得蹙眉:“你过来。” “是。”冰玉随她走到庑廊下的一处拐角。 让樱桃领着人退去一边,左清清才顾得上问:“皇上方才来过,莫不是和妹妹起了龃龉?是不是为着妹妹没去看赵昭华生了气?” “并没有。”冰玉连忙摇头:“皇上没有说这些,只是公主心情不怎么好,对皇上有些冷淡。当时奴婢也不在房里……” “不是为了赵昭华的事就好。”左清清稍微松了口气:“我知道妹妹是会有心结的,但这事情也怪不得皇上。男人么,哪有不花心的。巴不得身边的女人都对他献殷勤才好。如柳下惠那般的,到底没有几个。更何况,赵昭华本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对她有心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冰玉点了下头:“奴婢也明白这事皇上有皇上的无奈。可是……公主是真的伤了心,奴婢从没见过她这样失落、郁闷。” “唉……”左清清这么想,不由得暗自庆幸。当日皇上另有新欢,她虽然难过,也怨怼,却没有这么伤心。所以抽身的时候,她不会像腾妃这样痛彻心扉。“足见妹妹是真的对皇上用情很深。” 冰玉恭敬的朝左惠妃行礼:“多谢惠妃娘娘为公主主持公道,若非如此,泊天的事情恐怕也没有这么顺利就揭过去。” “嗨,你谢我做什么。我是帮妹妹,也是帮我自己。”左清清的目光透出了冷厉的寒意:“后宫的局势,会因为这个女人而重新改写。皇上即便心疼妹妹,可赵昭华往他怀里那么一趟,装委屈扮可怜的,皇上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本来嘛,后宫里所有的女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和彼此争那么一点点的殊荣、恩宠。回头你劝劝妹妹,让她别这么伤心了,只要皇上的心还在她这里,别的女人分走的只能是恩宠,却不是情分。” “是。奴婢记住了。”冰玉又是行礼谢过。 “罢了,本宫还要去皇后宫里走一趟,你好好照顾腾妃。有什么不够的,只管来告诉本宫。”左清清连连叹气,转身就着樱桃的手慢慢走了。 柳抚为赵昭华施过针,开了方子,便按照之前说好的,前往碧波宫回禀。 而这个时候,左惠妃与丁贵仪,以及几位年轻的宫嫔都在皇后的碧波宫等着她呢。 “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柳抚行了礼,脸色有些沉。 “如何了?”左清清与她对视一眼:“赵昭华当真伤的不轻吗?” “是。”柳抚如实的说:“赵昭华身上几处剑伤,都伤的不轻。最凶险的一处,便是胸口那一剑。几乎刺到心房。若再有些许偏差,便是当场送命。” “谁用剑这般不精准。”丁贵仪话已出口,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于是连忙转了口风:“亏的是没有刺准。” “哼。”左清清轻嗤一声:“是啊,怎么就没有刺准呢。” 宛心少不得轻咳一声:“也是赵昭华命大,否则只怕皇上要伤心了。” “这倒是。”左清清少不得勾唇:“赵昭华救过佳音,也救过腾妃,如今又三番两次的救驾,本事堪比宫中的羽林卫。加之身边还有那么剑拔弩张胆大包天的婢子,居然连腾妃斗敢使唤,果然是不同凡响。对了,柳抚,经你诊治,那赵昭华什么时候会苏醒?” “快则今晚,慢则明日,赵昭华一定会醒转。”柳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她的伤逝要调养多久才能痊愈?”丁贵仪想知道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赵昭华的身子硬朗,又是自幼习武,用宫中最好的药调养,不出半月就可以下地走动,一个来月也就恢复的差不多。要彻底除根,伤口再不会隐隐作痛,却怎么也得熬过一年。”柳抚认真的说。 “这么容易就好了,柳抚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左清清心里不爽,亏得皇上还担心的不得了,还不是很快就会好起来嘛。不等皇后开口,她便道:“臣妾已经收拾了倾波宫,给赵昭华居住。倾波宫离皇上的九銮宫最近,皇上已经点头首肯了。迟些向皇后娘娘禀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宛心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她迁居倾波宫也好,离皇上近,皇上去见她也能省些力气。倒是难为你想的周到。” 两人对视一眼,左清清冰冷微笑:“臣妾倒是不想想那么周到。可若非如此,皇上哪里肯同意她迁居?若日日留宿在九銮宫,后宫还不得打翻醋坛子么?臣妾如今算是体会到娘娘操持后宫事务,是如此的费神劳力。” 第270章 宫门请罪 >> 宛心听了左清清这番话,居然很欣慰。“妹妹总算是知道本宫的苦处了。有人知晓,便不算苦,本宫倒是该谢谢惠妃妹妹的体恤。” “臣妾记得,一年多之前,腾妃妹妹入宫的时候,后宫也是难得的同心同德,同仇敌忾。那阵仗,便是如临大敌。”左清清想起那个时候,听到盛世三公主这几个字,所有人的心上都像是扎了一把刀一样的恐惧。这才一年多而已,后宫又要面临这样的局面了。”左清清微微勾唇,眼底凝聚着一股寒意:“估计溪思淼怎么也没想到,他外室调教出来的庶出女儿,居然要比他亲自栽培的嫡出女儿更出色。你们说,若是溪夫人还在,遇上这样的局面,又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听左清清絮絮的说着这番话,宛心心里有些不得劲。当日腾芽还没入宫之前,她也是将众人的心思往一处拽,好似要杯葛孤立那一位。但最终,反而是她和腾芽走得最近。恐怕这后宫之中,再没有谁的心思,能比左清清更深了。 “忽然这么说,莫非惠妃妹妹是觉得,后宫又要经历这样的困局了?”宛心叹了口气:“其实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本宫只希望一切太平,和睦相处。” “皇后娘娘所言自然是最好的。”左清清幽幽一笑:“事实却往往事与愿违。腾妃深得皇上的恩宠,入宫之后也没少遭遇劫难。亏的是皇上百般照拂,皇后娘娘又顾念与腾妃之前的姐妹情分,才能让妹妹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挨到现在。” “不仅仅如此吧。”宛心感慨道:“若是没有惠妃妹妹你周到的庇护,恐怕腾妃也不会这般顺利。” “臣妾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左清清饶是一笑:“腾妃善良仁厚,最终还是交下了宫中人心。在她身边侍奉的宫人,以及后宫得过她恩惠的妃嫔不在少数。只是,臣妾却不慎了解这位赵昭华。不知皇后娘娘怎么看?” 宛心轻轻摇头:“她自入宫以来,就不怎么爱和后宫的妃嫔们接触。本宫并不清楚她的性子。倒是丁贵仪,听闻你因为佳音的事情,有去她哪里道谢……不知你怎么看赵昭华?” 丁贵仪略微思忖,才徐徐开口:“回娘娘的话,其实臣妾私下也就见过赵昭华两回。头一回,是带着谢礼去了她的清风阁,可是送去的东西又给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赵昭华说宫里赏赐的东西已经足够丰沛,她一个人在宫里怎么也用不完。母亲又有腾妃娘娘代为照顾,也用不上什么银子。看上去倒是清清爽爽的样子。第二回过去,是佳音身子好一些了,臣妾带她过去玩耍,赵昭华倒是很喜欢佳音,和她玩了好一阵子。别的什么,臣妾愚钝,倒是没发觉。” 见皇后和左惠妃不吭气,丁贵仪又继续道:“听闻赵昭华自幼就被赶出了溪府,和母亲过着漂泊的日子,学了一身的江湖本事。也是这样的本事,才让赵昭华可以陪伴皇上亲征,与皇上并肩作战,和宫里侍奉皇上的姐妹截然不同。” 宛心听她说的话,只觉得索然无味。谁不知道这些,她想听的,是关乎赵翎兒,更多的内容。比如说她到底是一个会用什么样手腕去争宠的女人。 左清清微微一笑:“臣妾倒是记得,初入宫的时候,她扮成秦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丝毫叫人听不出来不妥。且随后换了女装,并没有男子粗鲁的模样,反而秀色可人,身姿曼妙。说句真心话,臣妾觉得这个赵昭华一点都不简单,就像是个谜,耐人寻味。” “是啊。”宛心也是点头:“她入宫之前,就曾为皇上出谋划策,如今得腾妃抬举,又立下大功……” 说到这里,宛心沉冷的眸子,略过一道寒光:“惠妃妹妹,本宫有一件事格外好奇,不知道妹妹能否对本宫说句实话?” “皇后娘娘问起,臣妾自然不敢隐瞒。”左清清明眸含笑,不动声色的等着皇后开口。 “让赵昭华出宫,远赴鲜钦伴驾,当真是皇上的圣意?还是腾妃为能襄助皇上,才想出的法子?”宛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左清清,迫切的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其实皇后娘娘不必为了这件事情费心。”左清清微微一笑,唇瓣舒展:“无论是皇上的心思,还是妹妹对皇上的心思,最终都是有所助益。总归结局是好的。” “自然不同了。”宛心轻轻一笑:“若是皇上自己的主意,那无可厚非,说明皇上慧眼识人。可若是腾妃的主意……那本宫就不得不替腾妃唏嘘了,这可是将自己的恩宠生生的送给了旁人。就是不知道赵昭华会不会领她这份扶持提携之情,亦或者是翻脸无情。” “臣妾那时候,正在宫外躲避欲加之罪的罪责。”左清清长叹了一声,特别无奈的说:“臣妾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顾及别人的事情。再说,宫里当时发生什么事情,臣妾也不得而知,所以实在无力为皇后娘娘解答。还请娘娘恕罪。” “不能吧。”宛心见她不想说,也猜到是腾妃自己的主意。“本宫一直很好奇,后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前朝居然一无所知,鲜少能有纸包住火的时候,这不是很奇怪吗?后来得知是惠妃妹妹你,一直默默协助腾妃控制好局面,本宫才明白,妹妹的本事,绝不只是诈死而已。你根本就洞若观火,哪怕不在宫中,宫里的局面也从未逃出你的掌控。倒是本宫从前小觑你了。还以为只是仰仗着左相的庇护,你才能如此顺风顺水。” “娘娘真是太过抬举臣妾了。”左清清的笑容里透出妩媚,一如她从前风光的时候那般模样。“俗话不是说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否则毛凝那种不要脸的坯子,怎么可以连皇后娘娘都您都诓瞒住。只凭臣妾一人,自然是力有不逮,但若能连同其余的姐妹,尽心筹谋,自然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说的也是。”宛心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颂丰快步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宛心疑惑的看着他,问:“出什么事情了?” “赵昭华去了漓乐宫向腾妃请罪。”颂丰蹙眉。 “说什么?”左清清一脸的狐疑:“赵昭华这么快就醒了?醒了便罢,去腾妃宫里请什么罪?” “可能是因为早起泊天的事情吧。”丁贵仪少不得插嘴:“泊天开口要腾妃去九銮宫,看来并不是皇上的圣意。但赵昭华才苏醒,也不至于这么心急火燎的就去请罪,这不是让腾妃难堪吗?” “方才皇后娘娘还疑心赵昭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时候咱们就能亲去一观了。”左清清起身,看着皇后就着雪桃的手款款走来,不免微微勾唇:“娘娘以为,赵昭华这么做,能不能让皇上多心疼她几分?” “这可难为本宫了,本宫如何知晓皇上的心思。”宛心温眸看着左惠妃:“宫里往后更添新宠,只怕戏也多,慢慢看就是。” 一行人赶到漓乐宫的时候,果然看见泊天扶着摇摇欲坠的赵昭华。偏偏漓乐宫的宫门紧闭,除了戍守在宫门外的戍卫,再看不见一人。 宛心禁不住想起被腾妃挡在门外的那一日,心中闷闷不乐。她就着雪桃的手慢慢的走了过去,蹙眉扫了一眼赵昭华。 而这个时候,左惠妃与丁贵仪也都走了过来。 “赵昭华这是在做什么?”左惠妃疑惑的看着她:“瞧你的脸色这么不好,怎么还下床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左惠妃娘娘请安,此番前来,乃是来向腾妃请罪。”赵昭华的声音很是虚弱,眉目之间透着深深的忧虑:“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致使身边的婢子不懂礼数,才会冒犯了腾妃娘娘。臣妾醒转后得知此事,心中十分的惶恐不安,所以特意来向腾妃请罪。” 泊天紧咬着唇瓣,脸色发青,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拼命的忍着眼泪。 “腾妃从来不是小气的性子,请罪也不必了。你自己身子尚且虚弱,就不闹这些虚礼了。”宛心语气温和的说:“回头本宫会转告腾妃你这番心意。泊天,扶昭华回去歇着。” 回去歇着,这四个字虽然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实际上,宛心说的特别不舒服。她可是要回皇上的九銮宫啊!那样的殊荣,除了腾妃这宫里也就只有她才有。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一番美意,只是腾妃娘娘有孕在身,臣妾的婢子却这样不懂事。原本臣妾这回出宫,也是多得腾妃娘娘的帮衬,就连臣妾的母亲,也一直深受腾妃娘娘的眷顾……臣妾怎么能恩将仇报。”赵翎兒冷着脸瞪了泊天一眼,语气十分严苛:“都是臣妾不好,把这婢子惯坏了。她还以为是在宫外,不懂规矩,使性子。臣妾驭下不严,自当来请罪。倘若是因为泊天的缘故,让腾妃玉体有损,伤及龙胎,臣妾岂非成了恩将仇报……” “主子,您别说了,是奴婢的错,奴婢自当认错。”泊天本来就是个倔强脾气,听了这番话,心里难受的要死,直接从头上拔下了簪子,猛的刺在自己腿上。 “啊!”丁贵仪被她这样的举动吓得捂住了嘴。 “你这婢子……”宛心也是后退了两步。 “泊天……”赵翎兒拧着眉头看着她:“你怎么可以如此不懂事。” “奴婢的错,自然是奴婢来承担。既然是奴婢冒犯了腾妃娘娘,奴婢愿意自罚请罪。只是主子,您的身子虚弱,不能久在风口里站着。纵然是腾妃娘娘不肯见,奴婢一个人跪在这里求到她肯见位置。奴婢求您顾全自己,切莫不要因为奴婢的鲁莽伤及自身。否则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奴婢无法交代。”泊天嘤嘤的跪下哭起来,腿上的血一直往外冒。 丁贵仪转过脸去,都不敢往这边看。 左清清却忽然就笑了。这回腾妃可算是碰上个不软不硬,却足以戳穿身子的钉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谁不知道腾妃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谁又不知道腾妃午睡之后,还要请御医过来摸肚子,以确保来日生产时,孩子头朝下好生产。你偏偏这个时候来漓乐宫求见……别说这里没有奴才通传了,就算有,谁敢轻易给你通传,万一惊扰了腾妃,罪责谁的?” “主子才回宫,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泊天少不得顶嘴,满脸的不满:“腾妃身子不爽快,不见也罢,总该打发人来说一声让主子回宫养伤吧。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闭嘴。”赵翎兒气鼓鼓的说:“泊天,你若再不改一改你的性子,就滚出宫去,本宫身边容不下你这样不听教诲的奴才。” “主子,您别生气了,奴婢不敢了。”泊天红着眼睛去扶赵昭华,眼睛里都是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宫门被慢慢的推开了。 左清清蹙眉往里看了一眼,就见腾芽就着冰玉的手走过来。 “妹妹怎么起来了?”左清清少不得担忧:“你怎么不多歇一会?” “谢姐姐关心。”腾芽走出来朝宛心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了。”宛心看得出她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眼睛也不如往日明亮。“赵昭华特意来请罪,芽妹妹既然来了,那就不如把这事情解决,你们也好都能回去歇着。” “奴婢早起在碧波宫中放肆,使腾妃娘娘玉体不适,求娘娘责罚。”泊天先开口,声落,便朝腾妃连续叩首,头撞在地砖上碰碰作响。 赵翎兒一脸的愧疚:“是臣妾没能好好驭下,才会让这罪婢犯错,使得娘娘身子不痛快。还请娘娘责罚。” 她也跪了下去,扬起苍白的脸看着腾妃,样子十分虔诚。 “可以了。”腾芽蹙眉:“我身子不痛快,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加之害喜有些严重,所以胸口窒闷的不行。和泊天是否在碧波宫说那番话没有什么关系。且本宫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力气去为你诊治疗伤,眼下见到你醒过来,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就赶紧带着泊天回宫吧,无谓在这里吹风。” “多谢腾妃娘娘宽恕。”赵翎兒这才露出笑颜:“也请腾妃娘娘赶紧回宫歇着,改日等臣妾身子好些了,再来给娘娘请安。” “等昭华身子好些了,本宫会邀你来做客。”腾芽饶是一笑,温眸道:“劳动皇后娘娘、惠妃姐姐和贵仪走这一趟,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也尝尝冰玉才做的糕点。” “不必了。”宛心温眸道:“你的脸色也不好,早点回去歇着。” “就是啊。”丁贵仪看着赵翎兒行礼,领着泊天离开,才继续说道:“那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名字奇怪就算了,性子更奇怪。都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急不可耐的刺大腿,生怕别人不给她机会恕罪似的。那赵昭华更为奇怪,自己的性子温婉和顺,怎么会喜欢用性子这样刚烈的婢子,还不够闯祸的。” 她说完这番话,却没有人搭腔,不免有些尴尬。“是臣妾多嘴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宛心关切的说:“腾妃害死严重,不如喝点梅子汤什么的。饮食方面,就算没有胃口,也多少哟啊吃一些,你瞧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身上还是瘦瘦的,这样可不好。总是要好好进补,调养的好一些。”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自会……” “不好了,皇后娘娘,赵昭华又晕过去了。”颂丰快步走上来,道:“还没走回九銮宫呢,半道上就晕过去了。” 左清清轻嗤一声:“她身子这样不好,就这么急三火四的来请罪,是要做给谁看?再说,泊天那么维护主子,不惜自闯碧波宫当面刁难腾妃,怎么不晓得隐瞒这件事,非要在主子刚醒过来,就和盘托出,逼得主子不得不来请罪……这不是有病吗?那她到底是想要她主子早点康复,还是怕气不死她主子?” 宛心幽幽一叹:“本宫只是觉得,同为伺候皇上的姐妹,相互之间也不会计较太多。左右,不还是有皇上瞧着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妹妹快回宫歇着去。”左清清温眸一笑:“等你好些了,我再来陪你说话。” “好。”腾芽欠身行礼,就着冰玉的手走回宫里去。 冰玉气的不行,绷着脸小声的说:“谁都看出来了,赵昭华分明是做给皇上看的。只是她没料到,公主您会如此大度,根本没打算追究这件事。否则今天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若是她在咱们宫门口耗着,耗到皇上过来才晕,皇上必然会觉得是咱们故意刁难了她。” 腾芽收拾了脸色,温和的说:“不管她是真心来请罪,还是要做给皇上看都好。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接下来这几个月的平安。” “奴婢一定会好好留意的。”冰玉皱眉道:“公主切莫多思,身子最要紧。” 第二日一早,腾芽醒过来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动静。 披了件披风下了床,她自己推开了门,就看见婢子们鱼贯出入,十分忙碌的样子。 “你们在搬什么?”腾芽疑惑的问了一句。 “公主,您醒了。”冰玉高兴的走过来:“皇上御赐了好些东西,说是给小公主用的,奴婢们正往小公主的厢房里添置。可齐全了,有摇木床,小木马,小秋千,就连小马桶都准备了好几个呢。还说,皇上是请了最好的木匠订制的,是离宫之前就吩咐下去,公主要不要去看看,每样东西都格外精致。” “还是先梳妆吧。”腾芽没有什么兴趣。 “也好。”冰玉唤了几个婢子过来,伺候着梳洗更衣。又选了一套华贵大方的饰物,为腾芽绾了发髻。 没一会的功夫,凌烨辰就到了。 他这么早过来,腾芽有些意外:“皇上这时候,不是该去勤继殿早朝吗?” “是要去的。想着订制的东西送进宫来,朕总要看看是不是能让你满意。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世,若你不喜欢,改制,重新订制也都来得及。”凌烨辰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昨天的事情,是朕没处理好,你就别生气了。” “皇上是说赵昭华的事?”腾芽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朕知道,你并没有刁难她的意思,也不会这么做。”凌烨辰皱眉:“是她自己把事情想的复杂了。至于泊天,她既然已经自行请罪,赵昭华身边又是正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所以朕不打算再追究。正好可以息事宁人。” 腾芽微微点头:“皇上思虑周全。” 她的表情淡淡的,哪怕是温柔也是淡淡的。言谈举止带着一丝慵懒,但实则却让人觉得有些冷漠。 凌烨辰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走吧,去看看可好。” “嗯。”腾芽点了下头,虽然没急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也不如从前那般温柔的靠近。 房间里果然都摆满了他订制的东西,如冰玉所说的一般,每样东西都是花了心思的。但这心思,是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于皇上而言不过是一句吩咐罢了。 “如何?”凌烨辰笑着问。 “皇上厚爱,是臣妾母女的福气。”腾芽浅笑辄止。 “芽儿,朕希望你能高兴。”凌烨辰皱眉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待你都是不同的,这一点希望你会明白。” “臣妾当然明白。”腾芽听腻了这些话,不同的又能怎么样?终究也没有什么不同。 “朕已经吩咐人送赵昭华去了倾波宫。倾波宫是左惠妃安排,一切应该妥当。”凌烨辰是怕腾芽觉得倾波宫离九銮宫最近,心里不舒服,才故意多说了一句。 “惠妃姐姐打点宫里的事情,一向稳妥。”腾芽如是说。 “是啊。”凌烨辰仍然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喜悦:“好了,朕要去上朝了。” “恭送皇上。”腾芽顺势行礼,多一句话也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一年多之前,他迎娶她入宫,可是她人在这里,心却故意躲着他。终究是没能再说出什么来,凌烨辰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公主。”冰玉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其实皇上是很在意您的,您又何必为了赵昭华与他生出嫌隙。这天下间的男子,就没有一个能从一而终的,您又何必同皇上置气,终究也只能是这样子罢了。” “饿了,用早膳去。”腾芽兀自走出了厢房,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他顾及别人之后余下的温暖。就如同当初她在意的不是皇后的位分一样,她不是要“你是不同的”,而是要“你无可代替”。 第271章 生变伊始 >> 原本应该是无比舒适的春日,腾芽是呕过来的。 每日吃下去的东西,没一会就吐出来,等不吐了,再继续吃。 这样子的状态,弄得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盼着早点熬到生。 凌烨辰几乎隔日就会过来一回,来了也只是陪她说说话,带些东西过来给她解闷。 只是腾芽自己没有精神应酬他,颇有些貌合神离的感觉。 这一日,倒是西洋景。小河子快步走进内室,躬着身子道:“主子,外头的奴才通传,说裕王妃来邻国探望,正在宫门外候着。” “裕王妃?”腾芽顿时有些纳闷:“你是说皇叔的正室?” “正是。”小河子恭敬道:“来通传的人说裕王妃乘坐的轿子是孔雀翎金轿,那是只有正妻才能享有的殊荣。” “传。”腾芽心里犯嘀咕,英乔一直在盛世的皇宫,替皇叔抚育和静夜的孩子,怎么会忽然来邻国求见? 冰玉也是纳闷的不行:“公主,这段日子咱们的人也没听见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怎么裕王妃会忽然来邻国探望?” 腾芽也是叹气:“我一直很怀念,年少时盛世与她相识的那段日子。她性子爽朗,一身戎装不让须眉,尤其是骑马握剑那英姿飒爽的姿态,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然而再见面,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那种感觉,她有了如今的身份,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一切都变了,情分自然也慢慢淡了。” “公主是孕中不适,所以才会觉得灰心。等腹中的小公主落地,休养好身子,一切又会慢慢好起来。”冰玉笑眯眯的说:“公主虽然身上瘦些,可是肚子却长了不少呢。足见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那些东西,都滋补了这个孩子。回头一定能生个水灵灵白胖胖的小公主。” “但愿一切顺利。”腾芽饶是一叹:“我也罢了,宫里太平,什么事情都不必我费心。后宫里其余的女子有孕时,不知道要怎么费心的活下去,说起来也是九死一生。” “公主就别想那么多了。”冰玉笑吟吟的说:“奴婢瞧着公主对皇上冷淡的样子,可皇上还是巴巴的贴上来,足见皇上心里有多在意公主。若换做旁人,早就被遗忘深宫了。所以说,公主眼下最要紧是等着瓜熟蒂落,待到诞下孩儿,再与皇上重修旧好。往后没有什么是不能的了。” 腾芽没有做声,旁人都以为她是孕中不适才会冷落凌烨辰。实际上,她只是用孕中不适,当做掩饰罢了。 “裕王妃到——” 外头是小河子的声音。 腾芽微微坐在自己的位置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见英乔迈进门槛,才就着冰玉的手起来。 “芽妹妹别动,快坐着。”英乔三步并作两步,极快的走了进来。“你们都在门外候着吧。” 她随行的人,依言照办,门被很快关上了。 冰玉转身取了暖炉上的热水,给裕王妃沏茶,这时候才发现,两个人居然都没有说话。“王妃请用茶。” “多谢你了,冰玉。”英乔笑眯眯的说。“听闻芽妹妹有孕,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我心里惦记的不行。如今瞧着妹妹,也是爱犯懒,有些闷闷的没有力气。” “是啊。”腾芽点了下头:“这几个月都是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难为你还大老远的来看我。” “其实早该来的。”英乔微微勾唇,笑着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芽妹妹。” “什么?”腾芽知道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不愿意去猜测。 英乔没有做声,只是垂下头去。 眼前的英乔,穿着典雅的蜜合色裙褂,周身的饰物虽然算不得华贵,却也十分精致。和当日扎着马尾,英姿飒爽的样子判若两人。腾芽看着她,只觉得有些陌生。 “裕王妃难得过来一趟,奴婢去准备些精致的佳肴糕点,先告退了。”冰玉是有眼色的,这个时候,她不愿意留下碍眼。 门关上之后,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英乔仍然没有说话,脸上挂着些不怎么能看明白的笑容。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腾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让英乔觉得有些不自在。 “芽妹妹,我总还记得当初咱们认识的情分。”英乔幽幽叹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出嫁之后,盛世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直在皇宫里住着,眼见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前些日子,威儿的病情恶化,我就一直在担心……宫里很可能会变天。” “变天?”腾芽被这两个字所惊,心突突的跳。“你的意思是说,父皇的皇位或许不保?” “是。”英乔皱眉道:“先帝的皇子众多,你父皇的手足同胞众多。你在盛世的时候,不也经常有耳闻,诸王蠢蠢欲动……” “你怕是糊涂了吧?”腾芽微微蹙眉:“父皇的手足众多是不假,可是活下来的没几个。且你所谓的诸王,有实权的,能留在父皇身边的,恐怕也就只有裕皇叔。” “芽妹妹,你可听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英乔担忧道:“这些年,许多人苦心筹谋,内外勾结,就是为了重获帝位。盛世的朝廷,早就党羽丛生,分崩离析。眼下的局势,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可怕的就是,你当初的一念之差,你的仁慈,便是催动盛世变天的直接原因。” “你是说……太后?”腾芽眼神里透着不明朗。 “是啊。”英乔少不得叹气:“唯有变了天,她才或许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只要新帝重新册封她为太后,改写史册,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 “所以,你来找我是……”腾芽仍然没有看明白她的用意。 “芽妹妹,三公主,我希望你能支持裕王殿下登基。”英乔这话说的波澜不惊,像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 “噗嗤。”腾芽禁不住笑了起来:“父皇尚且还在,你要我拥立自己的皇叔登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再说,我一个外嫁的公主,有什么本事去理会盛世的皇权纷争?当初离开盛世,我不曾带走任何一股权势,如今要我回头去参与这些事,还是在我有身孕自顾不暇的时候,婶婶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实不相瞒,邻国进攻鲜钦失策,鲜钦已经筹谋反击。而邻国被包裹在盛世的国土之中,鲜钦是否能跨越第一道屏障,安然进攻,就要看盛世怎么决定了。”英乔蹙眉道:“邻国才经历一场恶战,正是需要休养生息到时候。如果盛世不愿意鲜钦跨越屏障,就能给邻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甚至浇灭鲜钦的进攻之火。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你的意思莫不是说,若我不答应你拥护皇叔登基,你就要让皇叔敞开盛世的屏障,迎鲜钦进攻邻国?”腾芽以为自己有孕蠢三年,说不定是没听懂英乔的意思。 “三公主所言不错。”英乔倒是大方的承认了。“其实这几年,你父皇的心思已经不在朝政上了。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外出狩猎,要么就是以礼佛静修为名,避开朝政。其实也并非改朝换代,只不过是退位让贤罢了。” “那为什么皇叔不自己来和我说?”腾芽疑惑不已:“他就在安城,离我这里这么近。却让你远道而来,不辞劳苦的当起了说客?” “他毕竟是你皇叔,自幼和你一起长大,开不了这个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英乔微微一笑:“芽妹妹,曾经你我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当年你皇叔另结新欢,我郁郁难抒,也是你肯为我说句公道话,宽慰我,维护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是我的好妹妹,所以这番话,我说出来比他对你说更容易让你接受。” “对哦,你只是来告诉我这件事情,让我接受的,并非是来和我商议。”先前就听说裕皇叔觊觎盛世皇位,腾芽宁可相信这是无稽之谈。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芽妹妹……” “别说了。”腾芽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是那句,外嫁的女儿管不了盛世的事情。即便我还没有出嫁,皇权朝政,也轮不到女人来插嘴。你们要怎么做,要做什么,都是你们的决定。牵涉到多少人,会不会危及百姓,你们心里有数。 “妹妹能这么说,也是情理之中。”英乔起身走到她身边:“这是我亲手所绣的荷包,里面是我特意为妹妹求的一道平安符。眼见着再过几个月,妹妹就要当母亲了,如妹妹所言,没有什么比平安更要紧。” “多谢了。”腾芽没有伸手去接。 于是英乔将荷包放在了她手边的花枝木桌上。 “芽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待你之心一如往昔。”英乔动容的说:“只是身为女子,出嫁从夫,我也不得不这么做。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怎么会!”腾芽饶是一笑:“将来英乔姐,我的皇婶就是盛世的皇后娘娘了。我身后是否还有母家的支持帮衬,全都要看皇叔皇婶是否待见。该我好好巴结你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英乔微微叹气:“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盛世的三公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冰玉进来的时候,浑身发抖,她快步走到腾芽身边,压抑着心里的恐惧问:“公主,裕王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腾芽拿起了手边的荷包,蹙眉道:“应该是真的吧。” “那裕王会不会杀了……皇上?”冰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不会,也许会。”腾芽看着那绣工精致的荷包,心都在颤抖:“盛世很快就会变天了。” “皇上驾到——”小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惊得腾芽身子一颤。 “冰玉,快,把这个荷包收起来。”腾芽将荷包塞进了冰玉的手里:“别叫皇上看见。” “是。”冰玉利落的把东西藏好,才扶着腾芽起身。 “不必行礼了。”凌烨辰快步进来,蹙眉道:“朕早起得知一件事,未下朝所以没顾得上过来告诉你。方听闻裕王妃来过,又急匆匆而去,便知道传言并非只是传言。” 腾芽与她对视一眼,道:“皇上是想告诉臣妾,盛世要变了吗?” “裕王前几日已经离开安城,且撤走安城大半守卫。其余几座城池也有军事动作,且都是朝盛世皇城而去。”凌烨辰担忧的说:“怕此去于盛世或许是一桩劫难。芽儿,朕要不要帮你……” “不必了。”腾芽轻轻摇头,皱眉道:“盛世的事情,虽为臣妾的家事,但毕竟不是臣妾能干预。眼下邻国正处于非常阶段,无畏再卷入新的纷争。” 凌烨辰握着她的手,担心的不行:“芽儿,朕是怕你受委屈。况且当年的事情,毕竟是因为你父皇收留庇护,才会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所。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能与你相识,当是报恩也好,当是为你做点事情也好。虽然与鲜钦的战事以失败告终,但也并非没有办法为你筹谋。” “皇上一番好意,臣妾心领了。”腾芽微微勾唇:“只是许多事情,都不会按照我们心中所思来发展。父皇十几岁就登基,手握盛世江山三十年。这三十年里,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如何抉择,胜败较量,也都是该他们自己却解决的事情。顺其自然即可。” 说到这里,腾芽禁不住蹙眉:“臣妾只盼着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希望皇上能早些解除发恼。盛世如今有这么大的动静,臣妾很担心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危及邻国安危,皇上不如以静制动,静观局势。” “是啊,你说的话在理。”凌烨辰心里暖暖的,禁不住将腾芽拥在怀里。“朕为你思量,你也在为朕思量,这便是情比金坚。你是不是还要和朕置气?这些日子,朕心里不曾有一丝松快,你不高兴,朕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腾芽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靠在他肩上。 “朕陪你用午膳可好?”凌烨辰温和的问。 “臣妾没有胃口,也不想让皇上跟着没胃口。”腾芽是真的疲于应付,笑着道:“不如皇上去看看子珺和惠妃姐姐吧。” 这时候颂昌正要有事情回禀,刚走进来,就看见皇上正拥着腾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退出去。 “皇上,颂昌似乎有事情要禀告。”腾芽眼尖,看着颂昌进退两难,便先开了口。 “什么事?”凌烨辰松开了怀里的腾芽,蹙眉问。 “倾波宫的奴才过来,请皇上过去用午膳。说是赵昭华亲自下厨为皇上准备了一些家常小菜……”颂昌说的自己都尴尬了。 凌烨辰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朕陪腾妃用午膳。” “皇上不如还是过去倾波宫用午膳吧。”腾芽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朕想陪着你。”凌烨辰对颂昌使了个眼色。 颂昌利落的退了下去。 “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冰玉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倾波宫那边使什么手段,只要皇上还肯留在公主身边,就什么都不必害怕。 倾波宫中,泊天喜滋滋的摆好了碗筷:“主子的身子恢复的这样快,左惠妃推荐的医女也算是尽心。只是奴婢听说,她曾经在盛世的皇宫伺候过腾妃……怕就怕她会为旧主尽心,万一暗中毒害主子可如何是好?” “她不会的。”赵翎兒一身浅橘色的衣裳,衬得她气色极好。说话的时候,眼底透着一股柔软,表情温馨:“左惠妃当日举荐这个医女给我,就是希望息事宁人。她不希望这个时候后宫里有如此的纷争,有心保护腾妃,向皇上邀功。她怎么会笨到给自己使绊子。” “说的也是。”泊天的笑容里透出了些许凉意:“足见主子是把宫里的每个人都看透了。如此说来,主子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根本就不是难事。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皇上册封您为妃。位分跟腾妃并肩,才不至于处处要看她的脸色。原本这次鲜钦之行,您就是有功劳的。皇上心里应当比谁都明白。” “不急。”赵翎兒轻轻摇头:“腾妃有孕在身,宫里皆传她怀的是个公主。可万一生下的是个皇子,那皇上一定会更高兴。需防人不仁,咱们总得要做点事情才好。” “主子的意思是?”泊天有些纳闷:“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腾妃的月份越来越大,宫里一定会有人按耐不住对她下手。无论是皇后,还是左惠妃,总之咱们要确保她们不能成事。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都要竭尽所能的保全腾妃和她的孩子。”赵翎兒面不改色的说。 “为何啊?”泊天是真的糊涂了。“这宫里也就只有腾妃才能和主子您一较高下。若是这时候顺势铲除了她,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咱们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不对她下手,还要帮着她?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说你呀,是该学着正题的看待这件事。”赵翎兒微微舒唇,眼里透着精光:“她和我同在,皇后必然要分身对付我们两个人。可是没有了腾妃。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可不能保证我面面俱到,不出半点差错。既然没有把握扶摇直上九万里,那不如就分宠存活,也算是借着腾妃的庇护,待到完全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再下手拔出最后一根刺为好。” “奴婢明白了。”泊天不由得喜上眉梢:“主子不愧是老爷精心栽培的千金,看待事情比那一位高明得多。” “哼。”赵翎兒冷笑了一声:“她最好命就是嫡出,除此之外,她有哪一点会比我强?不过嫡出就嫡出吧,命短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初她和她娘那样作践我们母女,往后等我风光了,我一定会让我娘成为嫡出的夫人。倒是要看看溪家还有没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主子英明。”泊天笑的合不拢嘴:“奴婢只要继扮蠢,不停的卖破绽,就等同于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机会。” “是了。”赵翎兒幽幽一笑:“这些人总是捡软柿子捏,自然是会想方设法从你的破绽里抓住把柄。我们只管等着她们出手就是。” 说了这么多话,赵翎兒有些口干,只是一个眼神。 泊天就立刻端了一盏花瓣蜜汁送到了她的手上:“主子喝点蜜汁润润喉。” “嗯,这蜜汁真不错。等下也给皇上尝尝鲜。”赵翎兒喝了两口,才看见颂昌脚步轻快的走上前来。 “给昭华娘娘请安。”颂昌恭敬的行礼,兀自开口:“皇上让奴才来回话,午膳就在漓乐宫用了。” “哦。”赵翎兒搁下了手里的茶盏,饶是一笑:“腾妃有孕以来胃口一直不好,我这里有些花蜜,劳烦公公送一些去漓乐宫给腾妃品尝吧。泊天你去拿。” “主子……”泊天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 “快去。”赵翎兒殷勤一笑:“那就有劳公公了。” “昭华娘娘言重了,奴才不敢当。”颂昌总觉得赵昭华不是他见到这么娴静温柔的样子,这个女人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泊天取了花蜜递给颂昌,一脸的不情愿:“这可是养蜂人辛勤积攒的花蜜,入口醇香甜美。比宫里那些好多了。” “奴才一定亲手送去漓乐宫。”颂昌捧了花蜜,行礼退了出去。 泊天目送他离开,才收拾了脸上的颜色:“真是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宫里人尽皆知,腾妃因为您得宠而疏远皇上,皇上居然还怎么巴巴的贴上去。” “皇上喜欢腾妃,自然会纵容她。她越是以退为进,皇上就越是不能抽身。”赵翎兒明眸含笑:“这样子的对手,值得我多做些事。泊天,你去打听打听,盛世的事情是否已成定局。我倒是要看看腾妃怎么撑得住。” “是。”泊天沉稳点头:“奴婢这去办。” 第272章 突来奇事 >> 才下朝,溪思淼步出勤继殿还没几步,就看见远远走来的赵翎兒一行人。 “怨不得老臣觉得神清气爽呢,原是遇见了昭华娘娘。”他拱手朝赵翎兒行礼。 赵翎兒微微扬起下颌,一脸的不逊:“原来是溪大人,免礼。” “听闻昭华娘娘为救驾而负伤,几乎送命,足见娘娘对皇上一番情意。只是娘娘有功于社稷,屡次救驾,如今还是在昭华的位分……也并未见得就怎么被放在心上,说起来也是可笑之至。倒是白白辜负了老夫一番好意。”溪思淼冷着脸,故意摆摆样子。就是要让宫里的人知道,他们父母的不睦。也顺道着吹些小风进皇上的耳朵里,少让她的女儿受点委屈,该给什么位分当好好思量了。 “多谢关心。”赵翎兒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扬起头,兀自朝着勤继殿走去。 “哼。”溪思淼露出了鄙夷之色,愤愤而去。 这一幕是正好给丁贵仪瞧见了,她忙唤了一声近婢忞儿:“你快去一趟碧波宫,告诉皇后娘娘尽早防备。皇上或许会有晋封赵昭华的打算。请皇后娘娘务必小心应对。” “是,奴婢这就去。”丁贵仪稍微收拾了一下脸色,才慢慢的也跟着走进了勤继殿。 这时候,赵翎兒正在为皇上斟茶,样子十分温柔。 “这几日皇上一直忙于处理朝政,臣妾听颂昌提起,说皇上没什么胃口,就特意烹了这开胃的茶,皇上若是喝着不错,也顺道尝尝臣妾预备的糕点。”赵翎兒关心的说:“龙体要紧,皇上纵然再怎么操劳,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丁贵仪是等着赵昭华说完这番话,才近前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见过赵昭华。” “平身。”凌烨辰抿了口茶,不禁勾唇:“这茶不错,酸酸甜甜的,你那若还有,回头让人送一些去漓乐宫给腾妃尝尝。腾妃近来胃口一直不怎么好。” “皇上忘了,前几日臣妾就叫人送去腾妃那了。”赵翎兒笑着说:“想着腾妃娘娘有孕,最喜欢这样酸甜的滋味,自然是得了这么好的茶,就紧着送去了。” “是么。”凌烨辰略有些疑惑:“倒是没见腾妃喝。” “兴许是腾妃用完了,那臣妾等下再送些过去。”赵翎兒温婉之中,透着一股灵秀,看着和从前左惠妃那种柔媚十分不同。 但皇上大抵就是喜欢这种柔顺的调调吧?丁贵仪虽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可心里还是别扭的。皇上还这么年轻,后宫里层出不穷的美人,想要保全自身谈何容易。 “对了,丁贵仪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凌烨辰想着丁贵仪还在殿上站着,少不得多问一句。 “回皇上的话,臣妾是特意来请示,按照宫里的规矩,今年入秋要为皇上挑选秀女入宫。此番如何甄选秀女,皇上是否有什么格外的要求、或恩旨。因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这件事情由臣妾代劳,臣妾是头一回打理,怕力有不逮,所以只有来请示过皇上才能安心。”丁贵仪谦和温顺,眼神明朗。 凌烨辰却蹙紧了眉头,道:“便是不必了吧。” “皇上的意思是……”丁贵仪有些意外,不解的看着凌烨辰的眼睛。 “说起来,祖宗的规矩,朕也不想违背。但实际上,后宫里还有那么多朕连见都没见过的秀女,如今朝中又是多事之秋,朕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即便是选秀入宫,也是白白辜负了她们,你去禀告皇后,今年不必选秀。若非要依照宫规执行,也是劳神伤财,倒不如秋天时在后宫里甄选一番便罢。”凌烨辰没有心思是真的,眼下腾芽若即若离,赵翎兒又柔情似水,已经让他难以招架,疲于应对。 “皇上的圣意,臣妾明白了。”丁贵仪恭敬的行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凌烨辰眼神温和的颔首一笑。 只是皇帝不经意的一个微笑,却让丁贵仪心里无比的酸涩。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皇上这样温柔的笑着看着她。转过身,鼻子发酸,这种滋味当真是让她难受不已。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勉强恢复如常的神色。 “臣妾入宫不久,并不知道这后宫里还有皇上不曾见过的姐妹。”赵翎兒疑惑的问:“她们平日里都在后宫吗?怎么不见出来走动?” “邻国的宫规,没有册封的妃嫔,只能在后宫深处做活。她们的日子,其实与宫女没什么两样。说起来,朕也是愧对她们。”凌烨辰有些尴尬的说:“白白的辜负了她们的好年华。” “也不算辜负。”赵翎兒饶是一笑:“皇上登基以来,也不足五载。算起来,她们都还是青春少艾呢。若皇上当真没有这样的心思,倒不如找个什么机会,放她们出宫也就是了。” “不错。”凌烨辰满意点头:“你这个主意甚好。宫里并不在乎多几个妃嫔,可若是她们能出宫,便又是崭新的人生。着实是一件美事。” “那也要皇上心存仁厚,才会赞成臣妾这点拙心。”赵翎兒白皙柔嫩的脸颊,贴在凌烨辰轮廓分明的脸庞:“其实啊,臣妾这是私心。臣妾巴不得皇上的后宫,一同侍奉的姐妹越少越好。这样子,皇上就能多陪臣妾一会儿。” “你呀。”凌烨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了,臣妾不耽误皇上处理政事,臣妾先告退了。”赵翎兒端正的行了礼,满眼难舍的退了下去。 凌烨辰这才问颂昌:“方才赵昭华来时,表情有些不好,是出什么事情了?” “回皇上的话,溪大人于宫外对赵昭华说了些话,似是不怎么好听的话,赵昭华来时双眼微微泛红,看样子是受了委屈。”颂昌如实的说。 “可知道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凌烨辰疑惑的问。 颂昌其实是知道的,却故意摇头:“奴才也没听的太仔细,溪大人一向严肃,奴才也不敢上前去讨骂。” “说的也是。”凌烨辰伸手拿来面前的折子,仔细的看起来。 而这个时候,杨嫔却是一口气跑到了漓乐宫,连簪子都跑歪了。 冰玉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奇怪的不行:“杨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快,带我去见腾妃。”杨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快,迟则有变。” “好。”冰玉的心跳的特别快,不知道杨嫔这个样子会不会吓着腾妃,也担心着宫里又出了事情。 这时候,腾芽才喝完一碗白粥,白粥里放了些酸梅,吃着爽口,总算是好受些。 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有些意外。刚抬起头看过去,就见杨嫔奔了进来。 迈进门槛的一瞬间,杨嫔头上的簪子从她的发髻上滑下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杨嫔的发髻也散开,黑缎泄地。 “你这是怎么了?”腾芽疑惑的看着她:“皇上不是允准你外出祈福,在庵堂小住半月么?你什么时候回宫的?” 杨嫔深吸了两口气,尽量把气喘匀,才道:“腾妃娘娘大事不妙。我本来是去庵堂静修的,可是出了皇城,半道上听说了一件事,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事?”腾芽连忙对冰玉道:“快给杨嫔倒盏茶润润喉再说。” “是。”冰玉赶紧倒了杯茶递给杨嫔。 杨嫔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合适,索性一仰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她握着腾妃的手,皱眉道:“娘娘有身孕,无论臣妾说了什么,您可都不要吃惊。毕竟身子要紧。” “好。”腾芽温和点头:“你说。” “鲜钦的使节马上就要进皇城了,说是来向皇上提亲,以化解两国之间的纷争。”杨嫔的心颤抖的厉害:“鲜钦和咱们恶战几回,占尽上风,如今居然要以婚事来化解两国纷争。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其实,两国之间,化解纷争用和亲的方式也是寻常事。”腾芽有些不明白,杨嫔为什么这么惊慌。 “是寻常事,可是他们……”杨嫔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他们要求的和亲对象,是腾妃娘娘您。” “说什么呢?”冰玉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自古以来,两国和亲,要么是求皇上的公主,要么是求娶皇上的姐妹,也就是长公主,实在不济,还可以求娶朝中权贵之女,亲王诸侯之女,从未听说过有求娶妃子的。杨嫔娘娘,您会不会弄错了?” “断然不会有错的。”杨嫔压低嗓音道:“臣妾无意中听那些使节说起,就是不知道咱们皇上舍不舍得将自己的心爱的宠妃当做和亲的筹码。皇上的宠妃,除了腾妃娘娘,还有谁呢?” “从前是只有三公主不假,可是现在不是还有一位昭华娘娘呢么!”冰玉撇嘴道:“昭华娘娘自幼就是在鲜钦长大的,又熟悉鲜钦的人事,且一身本领,随皇上御驾亲征都能出谋献策,这还不让对方的皇帝刮目相看,说是求娶她回鲜钦和亲,奴婢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听冰玉这么说,杨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呀对呀,冰玉姑娘说的不错。说不定鲜钦的皇帝在与皇上征战的时候见过她呢。因此而一见钟情也未尝不可。” “是呢。”冰玉也欣然一笑:“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腾芽却有种不好的感觉。盛世的国君……薛翀! “娘娘,您没事吧?”杨嫔觉得腾妃的脸色不好,十分自责:“都是臣妾不好,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通风报信,惊扰了娘娘安胎,是臣妾的错。娘娘切莫多思,玉体要紧。” “我该谢你才是,你可能救了我一命。”腾芽蹙眉:“冰玉,你挑几个脚程快的,把那几位使节拦阻在皇城之外。无路如何,要知道他们求娶的到底是谁。另外,叫人去打探鲜钦的皇帝是否随行。亦或者说,随行的队伍之中,有没有可疑的人。确保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视线之内。” “好。”冰玉利落的点头,快步退了下去。 腾妃的反应,让杨嫔又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娘娘,莫非您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还不好说,但愿是我想错了。”腾芽饶是叹了口气,皱眉道:“只是你已经出宫,又这么心急火燎的返回来,皇后心中一定会起疑。恐怕你再想要出宫也是难。” “臣妾不去了。”杨嫔将垂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原本是想着,娘娘您在宫里静心安胎,有皇上的关怀,也着实不必臣妾在身边分忧。臣妾不愿意看如今宫里的做作样子,才想了个由头,出宫躲清静。倒是没想到这一去,居然还在半路上碰上这样的事情。也亏得是臣妾走了这么一趟,这样大的事情,宫里居然没有一点风声,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别说了,让人给你梳妆吧。”腾芽唤了两名粗婢进来:“给杨嫔梳妆。” “是。”两名婢子扶着杨嫔落座,仔细的开始整理她的发丝。 “用本宫的梳子。”腾芽往梳妆台上瞟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她忽然响起前些日子,耳坠子不见的那件事,心里隐隐透着不安。 婢子们给杨嫔梳妆的这个功夫,小河子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主子,赵昭华来了。” “她怎么来了?”杨嫔不禁有些纳闷:“还真是白天不能说人。” “请。”腾芽坐直了身子,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臣妾给腾妃娘娘请安。”赵昭华温婉的举止,让人看着很舒服。“臣妾早起去过勤继殿为皇上献茶,皇上说茶酸甜可口,腾妃娘娘一定喜欢,就吩咐臣妾送一些过来。” 杨嫔也给赵昭华行了礼,随即又坐好继续梳妆。 “对了,杨嫔妹妹不是去庵堂里静修祈福了吗?怎么忽然折返?”赵翎兒似是无心的问了一句。 “哦,臣妾出宫了之后就觉得心口有些疼,兴许是不惯马车颠簸,只好折返。”杨嫔梳妆完,笑着走过来:“哪知道回了宫里,就觉得好多了。来给腾妃娘娘请安,娘娘这里有好些新晋的簪子,臣妾一时贪心,便央求娘娘允准梳妆来试试,倒是失礼了,还请昭华不要见怪。” “杨嫔与腾妃娘娘这样亲近,着实让人羡慕。”赵翎兒微微一笑:“臣妾很是羡慕呢。” “昭华娘娘初入宫时,喜欢清静,不怎么和后宫里的姐妹们走动,臣妾才没有机会去叨扰。这次救驾有功,回宫之后又要安心养伤,且多半时候都是陪伴在皇上身边,臣妾就更不敢叨扰了。可能后宫里其余的姐妹也是这般思量,才没有多去昭华宫里走动。”杨嫔就是看不惯赵翎兒这副样子,心里巴不得鲜钦的皇帝赶紧把她要走。 “如此说来,都是我的不是了。”赵翎兒笑眯眯的说:“其实我是很喜欢热闹的,只是当时进宫时,有不得已的理由……” 目光里透着一丝尴尬,赵翎兒笑看着腾妃:“旁人并不知晓,但腾妃娘娘一定明白。原本臣妾是打算在宫里安身一段日子,再择个什么由头离开的。多亏的腾妃娘娘吩咐人照顾臣妾的母亲。如今事情变了样子,可是臣妾并没有半点僭越之心,也不曾忘记腾妃娘娘对臣妾的恩情。” “这话就说远了。”腾芽温眸道:“当日本宫在宫里被歹人挟持,也是赵昭华你出手相助,才让本宫脱险。不然那人挟持本宫,真若是出了宫什么的,恐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赵翎兒不由得垂下头去,笑的有些腼腆:“那时候臣妾还是女扮男装的秦公子。想来也是有趣。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救了腾妃娘娘,也是救了臣妾自己。” “是啊,世事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杨嫔的笑容带着些许担忧,但是她也是聪明的,总是能感觉到赵昭华似乎有什么话要单独和腾妃,便起身道:“臣妾要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回禀皇后娘娘臣妾返回宫中之事,就不耽误腾妃娘娘与昭华叙话了。” “好。”腾芽点头:“你便去吧。” 杨嫔离开了,房里的气氛稍微有变。 赵翎兒的脸上挂着些许的愧疚,蹙眉道:“其实臣妾早就想过来和腾妃娘娘说说话,可又担心娘娘不想见到臣妾。当初入宫,臣妾绝无私心,只是想着凭借皇上给的身份,臣妾不必再受制于溪家,也能给母亲一个安稳的晚年。谁能料到,此番出宫,臣妾……臣妾是真的对皇上动了心,战场上,皇上睿智多谋,英伟不凡,表现出了非常惊人的毅力。虽然这一仗并未获胜,可臣妾陪着皇上经历过的种种,如今仍然历历在目,臣妾怕是很难忘却。但腾妃娘娘大可以放心,臣妾绝没有和娘娘争夺恩宠之心。只盼着能好好的留在皇上身边服侍,得空能来陪娘娘说说话便是最好的了。臣妾也明白,在皇上心中,娘娘是最重要,且无可替代的。” 腾芽看她诚恳的样子,不禁一笑:“想必这些话一直憋在昭华心里许久了吧?” “是呢。”赵翎兒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臣妾很担心会让娘娘心中不快。毕竟没有臣妾的时候,娘娘陪伴皇上身边的时候最多。如今臣妾虽然无心,却总会分薄了皇上与娘娘的情分,心里因此而惴惴不安。” “你这就是多虑了。”腾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暖:“若果然是极好的情分,再怎么样也不会分薄。皇上如何待本宫,本宫心里有数。” 看着她端惠大方的样子,赵翎兒找不到半点虚情,难道腾妃真的就这么自信?“娘娘所言极是,看来是臣妾太多顾虑了。” “对了。”腾芽蹙眉道:“有件事我心里有所疑惑。” “娘娘请说就是。”赵翎兒明眸看着腾妃。 “皇上出征鲜钦,是否与鲜钦国君交手?听闻在征战期间,有一回皇上无故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腾芽显出了担忧的样子。“这话原本是可以问皇上的,只是本宫又不想提及这些让皇上心里不舒畅。当然,若昭华不便说,就只当本宫没有问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便说的。”赵翎兒饶是叹气:“臣妾与皇上,其实从未与鲜钦国君交手。自始至终,那位新君都没有出现过。而他手下的几员猛将,已经让我们难以匹敌。加上地势的优势以及冬日严寒的气候,漫说是征战,即使只是大军前行,都会格外的困难。而皇上那一回失踪遇险,也是中了敌军的埋伏,险些被俘……” 腾芽听了这话,心里格外的不舒坦:“当真是万分凶险。” “是。”赵翎兒幽幽叹气:“若非恶劣的气候,我们不会这般不敌。皇上英明睿智,也颇为熟悉战事,只是对方太过狡诈。罢了,这些话说了也是徒劳。” “是啊。”腾芽的心情更为沉重了。如果薛翀根本从来就没见过赵翎兒,那他为何要求娶她回鲜钦?这种可能真的有吗?难道就只是听说对方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子,就动了心思…… “娘娘,是不是臣妾的话让您有所不适?”赵翎兒明显的发现腾妃的脸色不好,少不得关心:“无论当日情形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娘娘不必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情难受。不如好好保重玉体。” “是呢。”腾芽微微舒唇:“也是多亏了你,我该谢你才是。” “若不是娘娘担着假传圣旨的风险,强行送臣妾出宫,且还将自己身边最可靠的亲卫借给臣妾,远赴鲜钦,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赵翎兒动容道:“娘娘不仅有眼光,且事事思虑周全。臣妾心中十分钦佩。” “你才是让我钦佩的。”腾芽看着面前的赵翎兒,总觉得和她之间,会有一场硬仗。只是不知道激起千层浪的那块石头,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来。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第273章 欺人太甚 >> 这一晚,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居然一个都没回来,让腾芽的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事情朝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在走。而她却好像没有力气挣脱这样的漩涡一样。 可能是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天亮了,一丝丝春风从窗子吹进来,反而让她觉得很舒适。只是刚刚昏沉沉的睡去,门就被冰玉推开。 “公主,皇后娘娘让人来请您去一趟碧波宫。”冰玉急火火的说:“宫里好似出什么大事了。” 腾芽微微睁开眼睛,忽然有些释怀:“该来的躲不掉,梳妆更衣。” “是。”冰玉定了定心,唤了外面伺候梳妆的婢子进来。 腾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倦过,感觉除了一颗心,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而心里面装了些什么,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择了一套东陵玉色的裙褂穿在身上,那清亮的颜色透着舒爽,配以简单的和田玉饰物,清爽之间又带着几缕雍容。 自从有孕,腾芽就不爱涂脂抹粉,本来就不堪重负的感觉,一层脂粉也好碍事。 她就着冰玉的手上了肩舆,几步路到了皇后的碧波宫。 今天的碧波宫,请安的妃嫔倒是不多,都是熟悉的姐妹。腾芽行了礼,就被雪桃扶着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宛心一直没开口,仅仅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连左清清也没轻易说点什么,好似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顶用。 “皇后娘娘让臣妾过来,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腾芽不喜欢这样的窒闷,于是直接问。 “鲜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宛心蹙眉看着腾芽。 “没多少。”腾芽不动声色的说:“虽然盛世与鲜钦曾经交好,但是臣妾来了邻国之后,就没有在理会这些事情。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有兴致问这个?” 宛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蹙眉道:“并非本宫有兴致问这个,而是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本宫还懵然不知,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腾芽的心因为宛心的话倏然一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鲜钦的使节带着丰厚的礼品进了宫。”宛心微微虚目,眼睛里透着凌厉的锋芒:“腾妃可猜得到他们是为何而来?” “才有战事,便带着厚礼来,自然是来求和。”腾芽微微勾唇,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 “是来求,却不是求和,而是求亲。”宛心蹙眉:“本宫活到这个岁数,也是头一回听说有两国邦交以和亲化解战事,对方的国君居然是来求娶当朝皇帝的宠妃……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杨嫔身子一颤,脸色变得特别不好:“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鲜钦的使节是来求娶皇上的宠妃?” “不错。”宛心睨了她一眼,语调凉凉:“且本宫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要求娶的宠妃,居然是身怀有孕大腹便便的腾妃娘娘。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左清清以为谣传是有误的,一直等着皇后开口澄清此事。没想到昨晚上就吹进宫里的传言居然属实,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这怎么可能?鲜钦换了新君这件事,还是皇上出征鲜钦之后咱们才知晓的。可新君是谁呢,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使节入宫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皇上是怎么说的?” 宛心看左惠妃着急的样子,不免叹气:“本宫只是得知此事,就已经万分震惊了。具体因何而起,本宫根本就不清楚。即便是要问,左惠妃,你也该问问腾妃。这样子屈辱的事情,根本就闻所未闻。” 腾芽一脸的平静,犹如不闻。 左清清蹙眉道:“既然皇后娘娘并不清楚整件事,那臣妾这就去九銮宫拜见皇上。也顺道看看那使节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邻国的皇宫里说出这样的话,不撕了他的嘴,怎么能让他知道她这是错的有多离谱。” “坐下。”宛心对着激愤不已的左清清,只道这两个字。 微微扬眉,左清清回以锋利的眼神:“皇后娘娘是在担心什么?”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宛心蹙眉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即便皇上不允和亲之事,也该让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且惠妃别忘了一件最要紧的事情,到底鲜钦的国君为何执意来求娶腾妃,这才是整件事情不可以忽略的重点。” 丁贵仪疑惑的不行:“是啊,皇上虽然没有可以出嫁和亲的公主,可皇上有可以遣嫁的姐妹,朝中不少权贵府中也有适龄的女子,只要册封为公主一样可以去和亲。为什么偏偏是腾妃……这未免也太奇怪了。莫非……腾妃与鲜钦的新君是相识的?” “这就要问腾妃了。”宛心的目光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腾妃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臣妾自有孕以来,一直都深居简出。就连后宫里有什么新鲜事,臣妾都未曾知晓,又哪里会知道鲜钦的事情。”腾芽温眸看着宛心,表情平淡:“至于使节的来意,臣妾就更看不明白了。不过旁人怎么想,臣妾一概不知,臣妾既已经是邻国的腾妃,便只是邻国的腾妃。” “说的也是。”左清清眼底尽是坚决之意:“腾妃就是腾妃,不管那些人因何而来,只要腾妃不点头,谁也不可能替她做这个主。更何况皇上一向珍视腾妃,岂会答应如此荒诞的要求,既然是不会改变的事情,由着他们胡闹,终究是玩不出什么花活。” “话是如此。”宛心的目光落在赵翎兒脸上,语气里透着不安:“赵昭华陪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可曾见过鲜钦的新君?” 赵翎兒这时候才抬起头与皇后目光相触,温和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从未见过鲜钦的国君。只是听闻他出手狠戾,手下一批如狼似虎的将士,仅仅是十余日,将攻克了鲜钦周围几个部落,将之前的国君薛赟一举歼灭。听说攻克皇城是在夜里,当时薛赟还沉醉在温香软玉的暖帐里,连衣裳都没穿好,就被生擒。” “如此顺利夺下江山的,必然是薛赟的手足兄弟。否则也不会这样熟悉鲜钦的局势……”左清清心里有些狐疑,余光扫了腾芽一眼。鲜钦当年去盛世求亲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日皇上要迎娶盛世的三公主,她特意让人打探消息,也知道腾芽和薛翀的一些事。把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担心就不由得多了几分。“罢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猜测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臣妾去见过皇上就必然明了。” 左清清刚起身,就看见颂昌急匆匆的走进来。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颂昌语速很快,行礼的同时便道:“皇上请皇后娘娘,惠妃娘娘以及腾妃娘娘前往九銮宫面圣。” 赵翎兒一听,皇上居然没让她去,便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严重了。 “那就去吧。”宛心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情啊,真是太荒唐了。” 左清清走过来,扶着腾芽,小声在她耳畔问:“夺取江山的,是不是三皇子薛翀?” 腾芽微微凝神,却并没有回应。 “罢了。”左清清饶是轻叹一声:“去了就知道了。” 待到皇后一行人出了正殿,丁贵仪才起身走到赵昭华身边:“臣妾有一事,斗胆请问昭华。” “什么?”赵翎兒疑惑的看她一眼。 “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真的没有见过鲜钦的新君吗?”丁贵仪诧异不已:“难道鲜钦的兵力当真这样盛?仅仅是将军与军事,就能敌过咱们?” “是啊。”赵翎兒沉沉道:“因为是隆冬时节,鲜钦地时险要不说,环境也是恶劣。到底和咱们这里不同。有时候根本不必应战,只消围困,就是稳操胜券的好法子。” 杨嫔也没急着走,她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听着两人的说话。 丁贵仪回头望了一眼,见她还在这里,也少不得诧异:“杨嫔也还没走?” “即便是回宫去,心里也搁不下这件事。鲜钦摆明就是欺负人,皇威有损,咱们这些妃嫔也跟着受辱。总得要阻止此事。”杨嫔低着头,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说的在理,可是咱们能做什么挽回局面?”丁贵仪长叹一声:“只能先等等看了。” “我先回宫了。”赵翎兒起身朝她们微微颔首。 “恭送昭仪娘娘。”丁贵仪和杨嫔一并行礼,随后也各自离开。 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谁的心里都没有准备。 “泊天,你赶紧找可以信任的人,去打探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翎兒小声的说。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打探了。”泊天蚊音道:“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主子,奴婢心里还有个想法,咱们要不要适当的时候,把消息送去前朝?一旦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们知晓此事,腾妃的名誉自然扫地。他们一定会拼命劝阻皇上废黜腾妃,咱们就能扫除这个祸患了。” “适当的时候,把消息送去前朝去,的确是个好主意。”赵翎兒眉心里透着一股凉意:“只是这件事情谁都可以去做,唯独你我不能。” “为何?”泊天有些不解。 “皇上那么在意腾妃,腾妃现在又怀着孩子,赶走腾妃,明摆着就是和皇上作对。一旦这件事情被揭穿,那本宫争宠的心思也就太过明显了。必然会引起皇上的反感。届时,皇后那些人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腾妃倒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何苦呢。”赵翎兒饶是一笑:“自幼,我便是学会了如何隐忍,如何为求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活着,在宫里这些日子,好容易能看见咱们的前程了,何必在这个紧要关头把持不住呢!” 泊天不得不钦佩,明眸转笑:“还是主子最有心思。奴婢明白了。” “好了,别再说了。”赵翎兒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显出担忧之色:“除了后宫这些事情,咱们还得醒着神替皇上盯着鲜钦的战事,以及盛世的情况。当皇帝的女人一点都不简单,皇帝风光的时候,未必会抬举咱们,可皇帝若是沦为败将,整个江山不保,咱们也会跟着倒霉,弹指间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面面俱到,为夫君筹谋,才是宫里存活的安身之法。本宫就是要和那些只会叽叽喳喳的宫嫔们不同。” “主子说的极是。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主子才有资格为皇上分忧。”泊天的眼角眉梢,迸射出得意:“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越来越离不开主子,对主子越来越好。” 两人相视而笑,往倾波宫去。 这时候,殿上的气氛很是凝滞。 凌烨辰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蹙眉看着殿中央跪着的使节,不置一词。 宛心、左清清和腾芽则均已落座,每个人脸上都有或轻或重的担忧。 “既然你们非要听腾妃亲口回绝,那朕便勉为其难,请了腾妃过来。”凌烨辰开口,语气生硬,威严的目光来回的打量着跪在殿上的使节,恨不得将他们乱棍打出去。 “多谢皇上成全。”使节恭敬的拱手,转而看向三位娘娘的方向。“奴才斗胆请问腾妃娘娘,娘娘是否愿意……” “住口。”宛心顿时就恼了:“腾妃乃是我邻国国君的腾妃,你等居然敢当面羞辱,简直不知死活!这样的话,还真敢问出口不成吗?” “皇后娘娘请息怒。”使节拱手道:“奴才等只是替鲜钦国君来向邻国国君求娶腾妃回宫,只是这件事情即便让诸位为难,奴才等也不得不照办,毕竟身为奴才的,必得要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所以当问的,自然还是要问。” “不必问了。”腾芽的目光落在那时辰脸上,不悦道:“本宫是盛世三公主,是邻国腾妃娘娘,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你们的国君,畏畏缩缩,等不得台面,漫说是如今,就是征战之时都不敢正面迎敌,只会做些有损英明的事情,传出去也是可笑。” 腾芽起身,朝凌烨辰行礼道:“皇上恕罪臣妾身子不爽,还要回宫喝安胎药。” “嗯。”凌烨辰对腾芽略点了下头,目光总算是温和。 “腾妃娘娘且慢。”使节居然伸手阻拦。 “大胆。”鹰眼一瞬间拔出了身上的佩剑,三两步走过来,用剑锋指着那使节的咽喉。“休得对腾妃娘娘无礼。” 腾芽绷着脸,挺着肚子,一步一步往殿外去。 那使节眼看着拦不住腾妃,居然冷笑了一声。“腾妃娘娘,您这般不情愿,是怕你们的皇上知晓真相吗?” “闭嘴。”鹰眼的剑尖已经戳破了他咽喉处肌肤。 使节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腾妃娘娘可还记得被撸劫当晚发生的事情?” 这一句话,让腾芽如遭雷击。她登时就停下了脚步。 “撸劫?”宛心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脸上却挂着肃和的威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腾妃被撸劫的事情?” “腾妃娘娘,只要您现在点头,奴才就是拼了命,也会带着您平安的回到鲜钦,回到国君身边去。”使节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只有回到鲜钦,才能保全您和腹中孩儿的安全,腾妃娘娘,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岂有此理。”左清清起身走到那使节面前:“你们的皇帝莫不是给了你们脏水往邻国泼?腾妃不情愿,你们就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方式来诋毁腾妃?简直令人发指!皇上,臣妾以为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只管乱棍打出宫去就是,不必听他们在这污言秽语。” “腾妃是在那回随皇上出宫,有的身孕。”宛心的这句话,把她自己也给吓着了。 “鹰眼,轰出去。”凌烨辰的额头上,青筋凸起,表情有些狰狞。“再不滚,一个不留。” “是。”鹰眼一个颜色,立刻有羽林卫冲上来,硬是将几名使节生拉硬拽的赶出了正殿。 腾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被撸劫的那一晚,就是安安静静的睡了一晚,分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能被他们用在这样的时候。更不凑巧的则是,她居然是在回宫之后就有了身孕,赶上了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她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皇上,他们根本就是蓄意诋毁腾妃。”左清清气的浑身发抖:“当日他们抓住了腾妃,目的就是为了让对皇上您下毒手。之所以没有伤及腾妃,居然就是为了今日做打算。秋日里发生的事情,到春日里才萌发,大半年的事情了,居然用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直是太过阴险卑鄙了。” “皇上,臣妾相信腾妃不会欺瞒皇上的。”宛心半天也只憋出了这句话。 腾芽转过身,蹙眉看着高高在上的凌烨辰,心口窒闷。 “别说了。”凌烨辰起身从龙椅上下来,快步走到腾芽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朕信腾妃。” 他的目光里,有坚决,有沉静,有深邃,也有愤怒,但是腾芽能从这样的目光里看到温暖。“多谢皇上。” “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会解决。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歇着要紧。”凌烨辰温眸与她对视一眼,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指:“颂昌,送腾妃回宫。” “是。”颂昌快步上前,恭敬道:“腾妃娘娘请。” 腾芽轻微一笑,等他松了手,才转身离开。 “简直岂有此理,这鲜钦也欺人太甚了。”左清清气的直喘:“亏得是皇上与腾妃妹妹情比金坚,又对妹妹真轻深信不疑,否则还指不定生出什么样的祸事。” 宛心听着左惠妃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道:“皇上真该杀了这几个如此放肆的奴才。上回行刺就是他们作乱,如今居然闹到盛世的皇宫里来,就这么叫他们离开,当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朕还有事情要处理。”凌烨辰绷着脸:“今日的事情,朕不希望再有旁人得知。” “臣妾明白。”左清清利落的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臣妾告退。”宛心也不想在继续留在这里,她得赶紧去打听一下,到底那一晚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鹰眼恭敬的朝皇帝行礼,言辞恳切道:“属下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腾妃娘娘绝对不会对皇上有异心。许多事情既不便明着去做,不如就让属下去安排。” 他的提议马上得到了凌烨辰的肯定:“朕不希望他们能活着离开邻国。” “属下明白。”鹰眼拱手行礼,也快速退了下去。 殿上再无旁人,凌烨辰才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他是相信腾芽的,芽儿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无从得知。但正是这无从得知的一晚,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攻击芽儿的利剑。 该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件事情,保证芽儿不受伤害? 凌烨辰忽然觉得自己活的很窝囊,居然没能一句铲除鲜钦祸患,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颂昌跑的气都不够喘,顾不得行礼,他赶紧道:“腾妃娘娘动了胎气……娘娘见红了……” “什么?”凌烨辰顿时一惊:“赶紧传御医,朕马上就过去。” “是。”颂昌又拼命的跑了出去。 左清清原本就是想去宽慰腾妃两句,哪知道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腾妃见红了,吓得脸色惨白。“妹妹,你千万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眼下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及你和腹中的孩子要紧,你可千万别动气,万万要保全自己。” 腾芽只觉得肚子疼的厉害,她想要保持镇定,可是剧烈的痛楚就像她心里的愤怒一样,要从她单薄瘦弱的身体里钻出来。“如果我死了,孩子活着,姐姐能不能帮我照顾她?” “你胡说什么呢?你自己的孩子,当然是你自己来照顾。”左清清被她的话吓得不轻:“我哪里有本事照顾周全两个孩子,妹妹,我知道你是被冤枉被算计的,正因为你没有做过,你才必须得坚持下来,找出真相……” “可是我真的好累……”腾芽紧紧的攥住左清清的手:“我不知道这样的争斗还有什么意义……” “至少皇上是相信你的。”左清清动容的说:“皇上信任你,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好吗?” 第274章 贵妃之策 >> 凌烨辰守在产房门外,心焦如焚。腾芽撕心裂肺的叫声在他听来,就好像是有人用刀子来回割着他的心,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闯进去陪着腾芽,却被宛心和左心给拦在了房门外。 “皇上是不可以进去的。一则血腥气重,二则也怕腾妃妹妹卸力。皇上放心就是,有惠妃和医女柳抚在里面帮衬,芽妹妹一定会平安诞下皇嗣。”宛心动容的看着凌烨辰这样子,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她当年产子,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凌烨辰只是在勤继殿,和老臣子们商议朝政。根本没有如此刻这样用心。 赵翎兒这时候过来,随行的婢子还提着两个食篮。“皇上、皇后娘娘。” 她走上近前,眼睛里透着担忧:“臣妾让人熬了些参汤,希望有助于腾妃提气。也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准备了一些滋润降火的茶。不若让臣妾送进去给腾妃饮用吧?” “还是赵昭华设想周到。”宛心饶是点头:“皇上,既然赵昭华有这份心意,不如就把参汤送进去吧。好歹也让腾妃喝了有些力气。” “不必了。”产房的门被倏然打开,左清清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医女柳抚照顾的很是妥帖,稳婆也都是娴熟的能手,芽妹妹自从孕后期,每一日都会做些按摩,虽然身子瘦弱些,但顺产并不困难。只消在等一些功夫,就可以了。” “如此甚好。”凌烨辰总算是松了口气。 赵翎兒被左清清拦在门外,心里当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也无妨,反正皇上看到了她的贤惠,就再没有什么不妥。 “臣妾斗胆,想为腾妃妹妹请求恩旨。”左清清走出来,将门关上,才朝皇帝恭敬的行礼。 “左惠妃想为腾妃求什么恩旨?”宛心有些疑惑的问。 凌烨辰略微颔首,意思是允许她说。 “先前鲜钦的使节入宫羞辱腾妃妹妹,无疑是故意在这样的时候惊动妹妹。果然,妹妹因为愤怒而早产,亏得是妹妹保养得当才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对方的做法着实可恶。所以臣妾斗胆在这里恳求皇上为腾妃妹妹正名。此番的事情,即便是腾妃妹妹没有错处,一旦在宫里传扬开,也必然招致旁人口舌。唯有皇上的信任,才能助妹妹度过此劫。” 宛心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不舒服。左惠妃的意思,不外乎是为腾芽争个好前程。无论她是生下儿子,还是生下女儿,都没有关系。反正也有左惠妃这般为她尽心了。 “朕也正有此意。”凌烨辰思虑片刻,道:“朕与腾妃的情分,始于盛世皇宫。当年朕流落在外,不过是个被邻国追杀的弃皇子。若非她一直陪伴在朕身边,与朕同甘共苦,助朕一步一步走上帝位,也不会有今天的邻国盛世。若她不可信,那这世上于朕而言,再没有可信之人。朕会下旨册封腾妃为贵妃,只盼着她能平安诞下皇嗣。” “多谢皇上隆恩。”左清清跪地行礼:“臣妾替妹妹叩谢皇恩。” “贵妃……”宛心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眼底看向左惠妃的时候,却莫名的多了一丝怜悯。惠妃乃是四妃之首,若是册封腾妃为德妃、贤妃倒也罢了,居然直接越过了四妃,成为贵妃。皇上的一句话,就让腾芽越过左清清的头顶,也是难为她还肯这么为对方尽心。 “怎么?”凌烨辰蹙眉问了一句:“皇后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臣妾在想,要替腾妃准备行册封礼的吉服了。因为皇上登基以来,芽妹妹是第一位贵妃,所以她的吉服要重新定制,成为以后的样板。且宫中一应的摆设,也要逐一更换,只是眼下妹妹还在产房之中,这些事情只能让臣妾来为妹妹费心了。” “还是皇后娘娘思虑周全。”左清清微微勾唇,笑容里透着些许的满足:“娘娘肯在这时候为妹妹周全这些事情,妹妹得知一定会很暖心的。” “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宫与腾妃也是一早就相识了。能出一份力,自然也是好事。”宛心看着左清清,她眼睛里没有半点妒忌,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虚伪。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不知道腾芽给左清清用了什么药,怎么就能让一个那么心高气傲,媚态十足的宠妃,变成如今的样子? “这件事情,就劳烦皇后费心。”凌烨辰蹙眉:“朕的圣旨稍后会送来漓乐宫。册封之日就定腾妃坐蓐期满之后一日。时间有些仓促,皇后多费心。” “臣妾遵旨。”宛心朝皇帝行礼:“请皇上放心就是。” “生了生了……”冰玉嘹亮的嗓音,打断了外头的说话。 凌烨辰猛然转过身去,就看见冰玉推开门怀抱着裹在锦缎里的皇嗣。“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腾妃娘娘为皇上添了个小公主。” “公主。”凌烨辰喜上眉梢:“快将公主抱给朕看看。” “是。”冰玉把小公主抱了出来,这个功夫,房里的婢子们端着铜盆鱼贯而出。很快,产房里就被打扫干净。 凌烨辰抱着才出生的女儿,快步走了进去。 宛心、左清清以及赵翎兒自然也都跟着走进去。 腾芽太累了,累的没有一点力气。听见女儿哭的一瞬间,她舒了口气,放心的睡了过去。以至于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房里进来了这许多人,也没有看见凌烨辰脸上的表情。 “腾妃太累了,这时候已经睡了。”凌烨辰蹙眉道:“你们不如先行回宫吧,朕在这里陪着腾妃便是。” “是。”左清清最先答应:“臣妾回宫去为妹妹准备汤药,以及小公主会用到的东西,容后再送过来。” “去吧。”凌烨辰和煦的目光看向她,语气温软。 左清清行礼便告退,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皇后。这个时候,她只想能为腾妃多做点事情。毕竟腾妃的小公主也是早产生下来的。她会担心这个孩子的身子。以及往后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宛心和赵翎兒也从内室里退了出来。 赵翎兒一脸的羡慕:“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软绵绵粉嫩嫩的,真是好看极了。” 宛心禁不住在心底轻笑一声,脸上却仍然挂着喜悦:“腾妃,哦不,应该是腾贵妃了。当年在盛世的时候,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眼下邻国的后宫,她也算得上翘楚,她生下的女儿,自然会继承她的美貌,所以才一出生,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往后长成亭亭玉立的公主,不知道有多少为她挤破头的王孙公子。” “这倒是。”赵翎兒轻轻一笑,眸子里荡漾着羡慕:“臣妾也不曾在鲜钦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腾贵妃之美正可谓一见就令人难忘。也怪不得皇上那样倾心。” “是啊。”宛心勾唇:“美貌的女子,又生就伶俐,自然会懂得如何为夫君尽心。也难怪皇上会喜欢她。对了。” 说到这里,宛心与赵翎兒对视一眼:“赵昭华昔日不怎么喜欢和后宫的妃嫔亲近,如今却也经常来后宫走动。只是鲜少到本宫宫里坐坐。不知昭华今日是否得空?” “若是皇后娘娘不嫌臣妾太过木讷,臣妾愿意送皇后娘娘回宫。”赵翎兒明白皇后这是有话要和她说。她也正好想知道皇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后宫的女子大抵都是这样,你揣测一下我的心思,我猜测一下你的心意,左不过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 宛心略点了一下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看来后宫之中,善解人意的不止腾妃一人。赵昭华何尝不是蕙质兰心呢。怨不得皇上喜欢和妹妹说话。” “臣妾不过是小巧而已,皇后娘娘谬赞了。”赵翎兒微微垂下头去,脸颊生绯。 说着话的功夫,也就到了皇后的碧波宫。 进了殿,宛心便吩咐了雪桃:“腾贵妃的孩子是提前诞下的,想必宫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添置。你去咱们库房里选些好的,稍后送去供腾妃使用,再让内务局的人,挑些好的补品药材,也送过去给她滋补身子。” 雪桃恭敬的行礼:“是。” 她退了出去,容后就有婢子端了热茶送进来。 待到殿上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宛心才对赵翎兒道:“赵昭华初入宫的时候,是一身男儿装扮。是否那时候就已经对皇上生情,却不喜欢被宫中的礼仪规矩所桎梏,才隐瞒了女儿的身份?” “并非如此。”赵翎兒有些尴尬的说:“其实当时皇上并不知道臣妾是女子的身份。是后来……” “哦?”宛心不怎么相信。“你与皇上相识之后,都没有表明身份?” “是。”赵翎兒点头:“若非溪大人苦苦相逼,臣妾当日也不会为救母亲和拜托婚约而入宫。” 看着皇后眼眸一亮,赵翎兒不由得来了精神。皇后不就是想打听她的事情么,那她何必不多说一点,也好满足对方的好奇心,给对方发挥的空间呢! “臣妾不敢隐瞒皇后娘娘,其实当初入宫,臣妾之所以不愿意来后宫走动,也请求皇上恩典,免去后宫晨昏定省之礼,并非因为臣妾高傲,而是……而是臣妾原本只打算在宫里躲避婚约,想等着拜托了溪大人的掌控之后,就请皇上下一道恩旨,废黜臣妾,亦或者是想个别的什么法子,逃离皇宫。这也是当日,臣妾与皇上说好的……” 说到这里,赵翎兒看的出皇后已经吃惊的不行,她连忙起身行礼:“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着实不是存心隐瞒,实在是当初这样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旁人,也怕走漏消息,污损了皇上的威名。如若不是这次远赴鲜钦伴驾,臣妾也不会……如今,臣妾只盼着能好好的侍奉在皇上、皇后身边,和后宫的诸位姐妹好好相处,平安度日。” “如此说来,倒是腾贵妃成全了你。”宛心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不管当时如何都好,眼下你既然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赵昭华,好好的侍奉皇上才是唯一正途。本宫今日让你过来,还有有件事情想问。” “皇后娘娘只管问就是,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赵翎兒垂下头的样子,柔顺若水。 “在鲜钦之时,你当真没有见过鲜钦的新君?”宛心蹙眉,脸色沉冷。 “臣妾并没有见过。”赵翎兒正色道:“不光是臣妾没有见过,就连皇上前往鲜钦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那位新君。新君登基,邻国来战,新君居然一直不曾露面。臣妾当日得知这个消息,也觉得格外奇怪。戍守在鲜钦各地关卡的,据说都是追随新君的大将。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且熟悉地形,以至于在隆冬时节,冰雪封地,他们也能做出极为有效的攻击和戍守,着实让我们的军队寸步难行。只是这些人,就已经疲于应酬了,新君就算没有亲征应战,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鲜钦的皇帝没有在鲜钦呢?宛心忽然有了这样一种假设。他并没有在鲜钦,所以不能御驾亲征。那他会在哪里?邻国?盛世?窥探着对手、敌国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鲜钦的新君为何会向来提亲?”宛心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赵翎兒连连摇头,很是迷茫的样子:“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情,臣妾只是觉得很奇怪。按理说,连皇上都没见过新君,新君也不可能见过腾贵妃。既然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何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举动?还有那一日,说什么腾妃被撸劫的事情,皇上遇刺……又和时节来提亲有什么关系……臣妾当真是一头雾水。除非这里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就是那位新君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激怒皇上,离间皇上与腾贵妃之间的情分,否则臣妾真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只是行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能否明白告诉?” 宛心眼眸一紧,忽然道:“秋日时,皇上曾经带着腾贵妃出宫视察。却在进城的前一晚遇刺,腾妃被人劫持。奇怪就在于,翌日天明,腾妃被人找到的时候,非但没有受伤,且还盖着毯子,安心安睡。当时宫里就流言四起,说劫持之人,只是为了行刺,拿腾妃做了幌子,然而皇上并不相信这种说辞,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如此。”赵翎兒故意道:“若这么说来,那撸劫腾贵妃的人,兴许是认识的……” 自知失言,赵翎兒不免有些尴尬:“臣妾胡乱揣测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宛心摆一摆手:“你也是关心皇上,本宫明白的。没想到与赵昭华这般投缘,竟不知不觉聊了这许多话。时候也不早了,赵昭华先回宫去,得空多来本宫这里走动。本宫还要去一趟制衣局,吩咐她们赶制吉服。贵妃,乃是庶一品的妃嫔了,册封之事自然是马虎不得。”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赵翎兒恭敬的起身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转过身的时候,她脸上才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皇后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除了给皇上生了个皇子…… 第275章 通风报信 >> 腾芽是被“嘭”的一声给惊醒的。 她皱着眉头坐起来,身上有些软,胸口却胀痛的厉害。“出什么事了?” 冰玉连忙快步走过来,满脸愧疚的说:“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笨手笨脚的打翻了东西,这才把公主给吵醒了。” 看着她脸上余怒未消,腾芽不免疑惑:“谁惹你生气了?” “奴婢没事。”冰玉小心的掩饰了脸色,道:“公主产后体虚,还是好好歇着,奴婢去把滋补的汤端来,公主少喝一些。等柳抚给主子熬些退乳药,等乳汁退尽了,再多以汤羹滋补才得宜。” “对啊,我都忘了,公主出生后就交给乳母哺育,我倒是不必亲自照顾的。只是那孩子现在在哪?说起来我都没看清楚她的鼻子眼睛呢。” “小公主给乳母带下去照顾了。”冰玉笑着说:“乳母都是皇上精挑细选的。皇上昨晚上一直在这里忙到半夜,事事都详细问过,确保无虞。左惠妃娘娘也说小公主是早产需要尽心照顾,所以让柳抚留下来,日夜陪伴。素日里只要过去绿水宫看看二殿下,把沐浴的汤药更换便可。惠妃娘娘总归是事事为您思量的。” “是啊。”腾芽温和的点了下头:“你还要瞒着我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冰玉知道公主的心思,想来这事情也是瞒不住的:“是鲜钦的使节再度入宫了。这一回,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奴婢只是纳闷,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跟公主你过不去?” “再度入宫?”腾芽蹙眉,脸色绷得很紧:“你说得对,他们必然是有备而来。” “不管怎么样都好,主子现在最要紧,就是好好养着身子。”冰玉脸色一沉,语气也是相当的不好。“他们喜欢胡闹,就让他们闹。皇上的心事向着公主的,昨个还下了恩旨,册封主子为贵妃呢。瞧瞧,奴婢这一生气,把要紧的事情给忘了。皇上说小公主满月,公主你满了坐蓐之期,就行册封礼。” 腾芽凝眸道:“怕也是难。眼前这个难关得先过去,才能说册封的事情。” “公主,奴婢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能逼着鲜钦的新君帮她们达成心愿,将你赶走?”冰玉急的小脸通红:“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我一定饶不了她们。” “未必是宫里的人所为。”腾芽蹙眉,神情有些冷寂:“我想应该是一位故人所为。你放心吧冰玉,从前在这后宫之中,有你有黄桃陪着我往前走,如今,我只有你和我才出生的女儿,为我自己,为了你们,我都得拼命的活着,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因为昔日的种种而顾念情分。” “公主已经有主意了?”冰玉眼底的担忧很深。 “是。”腾芽的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小河子的生意。 “主子,赵昭华求见。” 冰玉身子一颤,脸色格外不好。“她这时候过来,莫非是有什么消息……” “别急着让她进来,你先替我梳洗更衣。“腾芽温眸道:“越是着急的事情,越不能做的着急。反正我这身子现在也着不起急,那就慢慢来便是。” “奴婢明白。”冰玉沉了口气,按公主的吩咐去办。 泊天陪着赵翎兒等了好久,一脸的不耐烦:“主子,咱们这才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呢。这么大的事情,腾贵飞自己都不着急,咱们这样火急火燎的赶来,还得在她宫里耗费时间!早知道刚才就不跑的那么快了,出了一身汗。” “你哪那么多话。”赵翎兒白她一眼:“腾妃产后体虚,说不定还在睡呢。既然都来了,安心等着就是。” “是。”泊天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当然,她知道这里都是腾妃的耳目,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话。 不多时,冰玉才走进来。“给赵昭华请安。” “免礼。”赵翎兒满脸笑容:“是我不好,本来不该这时候打扰贵妃娘娘。只是方才在勤继殿,我听到一些事情,想当面禀明腾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才睡醒,昭华请随奴婢来。”冰玉也算是温和有礼。 “泊天,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许生事。”赵翎兒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是。”泊天连忙点头应下。 来到内室,赵翎兒又是行礼问安,才上前与腾贵飞说话。“娘娘,臣妾是迫不得已才这时候过来的。前来的使节说你与鲜钦的新君一直都有来往,还说您之所以不肯承认,乃是忌惮邻国的兵力。这个时候,盛世正值内乱之时,您是怕点了头,随鲜钦使节离开邻国,会给盛世带来兵祸。还说他们手里有证据,证明您与鲜钦的国君一直……” “一直什么?”腾芽看她面有难色,似是难以启齿,更有兴致问了一句。 “一直私传情愫,心心相惜。”赵翎兒的脸上挂着尴尬,头垂的很低:“还说您委身侍奉邻国的皇帝,只不过是在邻国做内应,这也是邻国之所以会败给鲜钦的重要原因。” “噗嗤。”腾芽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若然要做内应,细作,也会帮着自己的母国吧?帮着鲜钦算怎么一回事?” “臣妾自然之道娘娘您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这样的话放在勤继殿上说,想必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传遍整个后宫。纵然皇上相信贵妃娘娘您,也不会听他们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奴才乱喷,但众口铄金,怕就怕前朝的臣子们会借题发挥,引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臣妾心急着过来,也是皇上想让臣妾来给娘娘通个信儿,希望娘娘您有所防备,千万不要处在被动的位置,等着他们发难。” 说到这里,赵翎兒的脸上现出了尴尬的担忧:“娘娘,您别怪臣妾多事,臣妾当真是很像问一句,到底鲜钦的新君与您有什么样的过节?为何他偏要这样陷害您?” 第276章 偏宠一隅 >> 看着眼若秋水,红唇皓齿的赵翎兒,腾芽居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憔悴,甚至憔悴到不堪入目。 “腾贵妃娘娘可千万别多心,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娘娘被这些无稽之谈卷进被动的局面。若是娘娘能想起一些相关的事情,亦或者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尽早拿出证据。既能解决掉眼下的麻烦,也能堵住悠悠之口,岂不是一桩美事。臣妾以为,皇上特意恩准臣妾来提醒,便是这个意思。” “眼下来看,赵昭华是妃嫔里最晚入宫的,却是最明了皇上心意的了。”腾芽温软的语调,并非是来自温柔,而是来自乏力。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这么坐着一会,后脊梁的冷汗就把衣裳打湿了。 “娘娘切莫多思,臣妾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腾贵妃您的成全。”赵翎兒的脸上透着一丝丝温暖的笑容:“若非得娘娘抬举,恩典臣妾出宫伴驾,臣妾也不会因此对皇上生情,更不可能会得到皇上的怜悯。如今臣妾能在宫中安然度日,也是多亏了娘娘一直帮衬臣妾照顾母亲的缘故,免了臣妾的后顾之忧。臣妾能为娘娘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是臣妾的福分。”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说自己得蒙腾贵妃恩典才有今日。可在冰玉听来,怎么都像是在挖苦公主。 好像是公主故意把她送去了皇帝身边一样,若不是当日公主有那样的决定,她也不会得宠…… 手里攥着一把冷汗,冰玉的脸色严肃的有些吓人。她只能咬着唇瓣,拿卷子轻轻的给公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以此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满。“公主产后不久,正是最需要歇着的时候。” “是呢。”赵翎兒连忙起身行礼:“臣妾不该在这里和贵妃说这么多话。贵妃娘娘还是好好歇着,至于这件事,臣妾一定会尽心的帮娘娘盯着。容后再有什么消息,臣妾会亲自来禀告娘娘。” “那就劳烦你费心了。”腾芽蹙眉道:“我是真的有心无力。” “娘娘放心,其实只要有皇上的信任,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动摇娘娘的地位。”赵翎兒舒心朝腾芽一笑:“臣妾来时去看过小公主一眼,小公主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继承了娘娘的美貌。来日,必然长成艳冠群芳的明珠。” 腾芽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公主,你别理会她。”冰玉担忧的不行:“您现在十分虚弱,最要紧的就是好好调养身子。皇上摆明了不会相信那些使节的话,也犯不着让她来通风报信,奴婢总觉得她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她是故意来套我的话,甚至逼我出手。”腾芽依靠在松软的垫子上,头上的金簪子都歪向一边。 冰玉正要伸手去扶,那簪子居然滑落。“公主的意思是……” “你方才没听见她说么,如果我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腾芽闭上眼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果我拿出来的证据,被她夺走呢?又或者有人在里面动手脚,岂非成了我自己揭发自己。” “公主说的是。”冰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奴婢就觉得这个赵翎兒不简单,如今看来,她的狐狸尾巴也要藏不住了。她分明是想趁机压垮公主,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独揽圣宠。公主,就算不为恩宠,就算只是为了您的安全和小公主的将来,咱们都不可以让这个披着狼皮的羊得逞。”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腾芽皱眉问。 “公主放心,一应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冰玉认真的说:“确保不会有问题。” “那就行了。”腾芽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皇上,其余人我一概不见。冰玉,你放出话去,免去了妃嫔们来恭贺之礼,容我过了坐蓐期,再向她们道谢。” “是。”冰玉点头,却有点不安心的多问了一句:“公主,若是左惠妃娘娘来了,您也不见吗?” “不见。”腾芽微微蹙眉:“我的事情,不希望连累她。眼下我自己都没有力气……” “奴婢明白了。”冰玉依言照办,消息放出去之后,漓乐宫就真的安静下来了。 傍晚,凌烨辰赶来用晚膳,吩咐御膳房送了不少吃的过来。汤汤水水的,都是按照宫里给产于后妃嫔准备的食疗方子。倒是没有做一样他素日里喜欢吃的。 腾芽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床边,正温柔的给自己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皇上……” “醒了。”凌烨辰轻轻的在她的鬓边落吻:“芽儿,辛苦你了。你知道吗?你生产的那日,朕担心极了。一直都很想和你有个孩子,可当朕看到你为了诞下朕的孩儿,要受那么多苦,朕真的不忍心。好在一切顺利,你和孩子都平安。” 他温柔的语调,让腾芽觉得心里暖暖的。“说起来,我还没好好看过咱们的女儿。” “冰玉,让母乳把小公主抱来。”凌烨辰的脸上,一层慈父般的喜悦。 进来的乳母足有十来个,为首的长相温柔,身材略显丰腴,怀抱着一个娇小的婴孩,恭敬的走到床边。“小公主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快,把孩子给朕。”凌烨辰顺势从乳母手里接过了娇小的女儿,眼底的温柔更深了许多。“芽儿你看,她粉粉嫩嫩的样子多好看。” 腾芽仔细的去看被明黄色锦缎包被裹着的那个小女婴,她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啊!这种感觉好奇妙。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娇小的生命,忽然明白左惠妃当日为何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拼,原来在得到她的一瞬间,身为母亲的,真的愿意豁出去一切,只为了她的平安。 “皇上,她真的好可爱。”腾芽笑吟吟的看着这个孩子。 “是啊。”凌烨辰声音温软的说:“她睡的样子和你很像,醒着更像。刚出生的时候,冰玉抱着她来给朕看,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和你清澈明亮的眸子一模一样。芽儿,朕给她取名为佳澈可好?佳字,取其美、好也有善的引申义。澈,明澈、清澈,如水般温软纯净,希望她未来的日子也是这样清澈。” “好。”腾芽很喜欢这个名字:“佳澈……皇上,我们的女儿是佳澈公主。” “是。”凌烨辰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刚在女儿小小的脸蛋上:“朕有了你,有了佳澈,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腾芽有些遗憾的说:“佳澈毕竟只是个公主,皇上不怪臣妾没有诞下皇子吗?” “傻瓜。”凌烨辰将孩子转手递给乳母,眸子里的温暖几乎要将腾芽融化:“朕和你的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朕的心头至宝。根本就没有公主与皇子之说。芽儿,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要为这样的事情烦恼。朕宁可只有这个女儿,也不会去勉强你为朕添皇子,要你再尝这样的痛楚。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多谢皇上厚爱。”腾芽依偎在他怀里,这样脆弱的时候,他的胸膛能给她带来久违的温暖。 凌烨辰这时候才顾得上吩咐乳母:“佳澈公主是早产的,身子自然会比较弱。你们务必尽心照顾,事无巨细都要向朕禀告。公主平安,朕重重有赏。” “奴婢遵旨,谢主隆恩。”乳母们恭敬的行礼,方才退出了厢房。 所有的乳母都看见皇上对腾贵妃何等的情意,自然是不敢怠慢。 为求稳妥,柳抚也从绿水宫挪到漓乐宫按住。且凌烨辰还吩咐了鹰眼亲自负责漓乐宫的守卫,事事安排的妥帖尽心。 这些事情,都是腾芽后来才知道的。 “皇上,臣妾有些累。”腾芽随意的吃了点东西,便没有胃口。“皇上不如去别的姐妹那里作伴,臣妾想先睡了。” “说什么傻话呢。”凌烨辰握着她的手:“朕在这里陪着你。” 冰玉笑眯眯的召唤了奴婢们,将汤羹撤了下去:“奴婢这就让人给皇上做些可口的饭菜。” “不必了。”凌烨辰饶是一笑:“朕陪腾贵妃喝了些汤,这时候不饿。等下腾贵妃睡醒了,若是饿了,朕再陪她用一些。你们下去吧。” “是。”冰玉心里暖的不行,激动的鼻子有些发酸。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有多么歹毒的心思,只要皇上对公主好就是最好的。 宛心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她的凤椅上。 丁贵仪则屏着呼吸,谨慎的陪在她身边,只是皇后不开口,她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娘娘。”颂昌笑眯眯的走进来,带着一脸的喜气。 宛心见是他来,立刻掩饰去了脸上的不满,转而笑道:“你这时候过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吧?”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为小公主起名为佳澈公主,说是请皇后娘娘为佳澈公主准备一应的东西。”颂昌恭敬的说。 “为小公主准备的东西,内务局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丁贵仪有些疑惑的说:“臣妾记得,送去的时候臣妾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并没有缺少什么,或有什么不妥。莫不是皇上不满意?” “皇上嫌内务局裁制的肚兜款式不好,又觉的贴身的衣裳被料子不够柔软。说小公主肌肤柔嫩,怕贴在身上会觉得不舒服。”颂昌如实的说:“皇上说若是内务局没有更好的料子,就请皇后娘娘马上吩咐人去采购。眼看着入夏,也要早些准备夏日的衣裳了,就请皇后娘娘一并采购,也好早有准备。” 脸上火辣辣的疼,宛心只觉得颂昌的话像是巴掌打在她脸上一样,却还要硬撑着笑道:“皇上果然是赐福情怀,舐犊情深。皇上如此宠爱小公主,当真是小公主的福气。你去回禀皇上,本宫会马上办好的,请皇上宽心。” “是。”颂昌恭敬道:“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宛心目送他离开,脸上的怨恼才再度彰显:“内务局送去的,已经是最好最软最轻薄的蚕丝缎子。别说是给才出生的婴孩用,就是皇上自己用,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可是居然……” 丁贵仪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皇上这是爱屋及乌,因为腾贵妃的关系,这个孩子一出生就会得到皇上的爱护。其实臣妾以为,并不是蚕丝的料子出了什么问题,即便是再送同样的过去,皇上也未必会发现不妥。不过是要给这个孩子,在宫里安身立命的风光罢了。” 这番话,是说到宛心心坎里去了。“丁贵仪啊,你还真是看得远,看得清。皇上就是要给足这个孩子风头,给足腾贵妃恩宠,就是让这宫里的人有目共睹,什么鲜钦的使节,什么求娶宠妃,什么撸劫当晚……通通都是撅害腾贵妃的手段罢了。他全心全意的相信腾贵妃,也容忍不料旁人的诟病与编排。” “娘娘,您就别生气了。”丁贵仪强忍着不满,道:“皇上要这样抬举腾贵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鲜钦的使节已经魂断菜市口了,皇上是铁了心要和鲜钦对抗到底,腾贵妃在这其中是什么作用,咱们也都看清楚了。这个时候下手,绝非最合适的时机。倒不如从长计议。” “本宫只是好奇,左惠妃那边,真的就没有半点不妥?”宛心想起她有孕的时候,皇上也不过是偶尔过去。她生产的时候,皇上并不在宫中,等回了宫,也没有这样殷勤的相伴。“左惠妃诞下的还是个皇子呢,皇上的态度都不如此时对个公主那么喜悦。她身为母亲的,难道真的就没有一句怨言?” 丁贵仪不禁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还真是格外留心了一些。可是左惠妃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非但没有去计较皇上当日对她以及二殿下的冷淡,相反的,她还跟着了魔似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漓乐宫送,还马上就让柳抚搬进漓乐宫去照顾腾贵妃母女。这也就算了,臣妾还听说左惠妃嫌御膳房做的炖品不够火候,亲自在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好,给腾贵妃送过去。那股子殷勤劲儿,就跟腾贵妃是给她生了孩子一样。” “噗嗤!”尽管在气头上,可宛心听她这么比喻,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丁贵仪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免火辣辣的烫。“臣妾失言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哪里是失言,你是说了句大实话。这左惠妃这股殷勤劲儿,是真的巴不得腾贵妃生下的就是她的女儿。她也能凭借这个孩子,多在皇上面前得些恩宠。来日,就算腾贵妃更胜一筹,她也能凭借大树好乘凉,给自己多一些庇护。到底是她有眼光,当日没有选择追随本宫,一路跟本宫对抗到底。却最终选择了腾贵妃,低三下四的当起了别人的身边的狗,处处与本宫做对。她呀就是中了腾贵妃的邪。” “皇后娘娘说的是。当日,左惠妃眼看就不济了,听闻是腾贵妃送去了一根簪子,让她诈死才保全性命。有了这么一层,左惠妃也必然想要还腾贵妃恩情。可是奴婢实在想不通,腾贵妃为什么要对左惠妃那么好,她就不怕农夫救了蛇,反而被咬?” “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勾结在一起,还越走越远的。”宛心心口窒闷:“丁贵仪,眼下咱们必得要想个法子,让皇上相信腾贵妃真的与鲜钦的国君有染。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别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这……”丁贵仪显出了为难之色:“臣妾并非不愿意为娘娘筹谋尽心,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宫里当时就流言四起,可是皇上不信,如今鲜钦的使节都一命呜呼了,宫里若然再有人提及此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皇上断然不会相信的。除非……腾贵妃亲口承认,亦或者是鲜钦的国君敢亲自入宫当面说出与腾贵妃有私……如此,皇上就再也没有不信的理由了。” 宛心听了她这番话,眉心紧蹙:“你说的对。” 仅仅是这四个字,丁贵仪心里就有数了。皇后这一回是真的被妒火冲昏了头,想必是要有所动作。那么她要做的,就是设法自保,切莫让皇后败局之时,将她也拖垮。 “对了,娘娘。”丁贵仪若有所思,脸色沉了些许:“臣妾听闻使节入宫再度求情皇上恩典的时候,赵昭华去了一趟漓乐宫。似是将这件事情转告了腾贵妃。” “有这样的事?”宛心疑惑道:“那么是赵昭华自愿去的,还是皇上的圣意?” “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丁贵仪叹了口气:“臣妾就是怕腾贵妃勾结了左惠妃还不算完,居然还拉拢了赵昭华……那往后的日子,娘娘可就是腹背受敌了。赵昭华原本就救过腾贵妃的命,且她母亲又一直托腾贵妃照顾,说句不好听的,腾贵妃是将赵昭华的母亲当做人质,扣留在自己手里。倘若赵昭华不听命于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有,赵昭华自己也说了,是得了腾贵妃的抬举才能与皇上有如今的情分,腾贵妃对她有恩,有掌控着她的软肋,所以即便她有再多的心思和不满,也不敢在这时候显露出来。娘娘不如趁机做点什么,让她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说的也是。”宛心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有别的计较。“还是多亏了你提醒。” “臣妾愚钝,只盼着皇后娘娘不嫌弃,能让臣妾安心的追随在娘娘身边,也为臣妾母女挣一个好前程。” “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和佳音筹谋,让你们母女在宫中安然度日。”宛心饶是一笑:“今天话就说到这里吧。本宫也得思量思量,接下来该怎么收拾局面。” “是。”丁贵仪这时候才起身,恭敬的朝皇后行礼:“臣妾告退。” 她一走,雪桃就忍不出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啊,光想着把难题推到旁人身上,就只会玩嘴。什么好听的话都让她说了,可是娘娘您若真的想用她去办点事情,她不是喊自己笨,就是自己没用。到底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本宫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宛心苦涩一笑:“说来也是本宫自己失败。眼见着腾贵妃收拾拉拢了一个又一个,本宫如今身边却连个真心的帮手都没有。到底是本宫自恃甚高,看不起这些妃嫔才惹的祸。不过也不打紧,都这一批都收拾干净了,重新扶植妃嫔在本宫身边,到时候有大把的时间去笼络她们。” “娘娘能这么想,的确是很好。”雪桃总算是放心一些。“只是眼下,娘娘可有打算?” “有。”宛心微微勾起唇角:“皇上不是心疼腾贵妃而冷落了赵昭华么。若这个时候,她出点事情,而矛头又能指向腾贵妃……那皇上就必然会分心。本宫只是在想,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丝毫不会惹人怀疑。” 雪桃沉默了片刻,道:“赵昭华身边的婢子泊天,倒是可以利用。若她先得罪了腾贵妃,那她倒了霉,旁人自然会怀疑腾贵妃报复。只消赵昭华站出来喊一句不满,就连她也出事,那腾贵妃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不错。”宛心微微一笑:“还是你最知我心。雪桃,你有没有想过……”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雪桃一脸的疑惑。 “本宫见你深谙后宫之道,且若论样貌也不逊色于这后宫的妃嫔……”宛心拉着她的手,道:“你素知皇上对本宫根本无心无情,你可想过要成为这后宫之中的妃嫔,与本宫并肩作战吗?”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啊!”雪桃吓得立即跪下:“奴婢只求能好好侍奉公主,侍奉皇后娘娘您,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你别怕。”宛心拉着她的手,让她起身:“这是本宫的心思。总要有人替本宫去俘虏皇上的心,否则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走。若是旁人,倒不如是你。你这样忠心耿耿的效忠本宫,哪怕皇上宠爱你,本宫也不会难过,反而替自己替你高兴。” “可……可是……”雪桃依然觉得恐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罢了,只是有这个想法,能不能成事,还要慢慢计划。”宛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认真道:“你自己也要思量一二。雪桃,本宫此生怕是不能得到皇上的心了,若你可以,那也是一桩美事。” 雪桃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一时之间迷茫的看不清方向。 “好了。”宛心不再逼她:“按计划行事吧,其余的从长计议就好。” 第277章 当面对质 >> 柳抚把最后一种草药放进香汤里,用竹枝轻轻的搅动滚热的水,氤氲的水汽带着苦涩与甘香,飘散四处。 冰玉扶着腾芽走进了浴室,扑面而来的气息让她觉得特别舒适放松。 “皇上格外爱重公主,特意让人用白玉打造了这个浴池。池底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花纹,既能防滑,也起到刺激穴位,按摩的功效。这主意是柳抚想到的。公主赶紧下去试试,看看是否舒适。” “其实木桶浴已经很好了,这样子建个浴池,也未免太奢侈了。”腾芽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样子。“之前外头的战事已经让国库空虚,如今才入春不久,百姓们农耕伊始,也不是纳税的时候。朝廷上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本宫实在不忍心这样奢靡。” “公主宽心就是。”冰玉笑的合不拢嘴:“这是皇上动用自己的银子给主子修的。只是在皇上的开销里省出这笔银子就好。并不曾动用宫中的银子。皇上就是知道主子的性子,才会设想的这样周到。” 柳抚看了一眼腾芽腹部的那条竖纹,关心道:“这一个多月,公主恢复的不错,腹白线的颜色已经浅了很多。且公主保养得宜,身上并没有妊娠纹,再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其实并不是保养得好,是这个孩子太瘦了,又是早产。”腾芽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我没有撑住,也不会让她这么早就出生。还好有你在。” “公主宽心就是,小公主的身子虽然有些娇弱,但仔细调养,会慢慢的好起来。何况皇上吩咐的乳母都很尽心,对小公主呵护备至。小公主必然可以茁壮成长,待到三周岁左右,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就可以消除了。”柳抚认真的说。 “是要劳烦你了。”腾芽想起女儿可爱的模样,心里很是温暖:“也亏得是老天给了我这个女儿。” “其实一切都是注定的。”柳抚轻轻一笑,眉目里透着些许的惆怅:“公主可知,当日我满心欢喜的出宫,想着总算可以和家人团聚,却不料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种滋味到现在也忘不掉。还是师傅点化了我,告诉我缘分的奇妙。小公主虽然没有足月,但能来到娘娘身边,也是母女间的缘分,娘娘不必过分担忧,缘分到了,一切只会慢慢变好。” “听你们说话,就是让我舒心。”腾芽浸泡在热水里,只觉得周身舒畅。 “主子。”隔着门小河子并不敢走进来。 冰玉走到门边,奇怪的不行:“什么事情你非得现在来通传?公主正在泡药浴,难道你不知道吗?” “奴才并非存心叨扰,只是颂昌公公过来了,说是有位贵客,想见娘娘一面。”小河子为难的说:“听说人已经在宫外了。” “是什么人?”冰玉疑惑的不行。 “颂昌没说。”小河子压低嗓音道:“可是奴才看他样子,似乎是难以开口。” “不管是谁,让娘娘安心泡完药浴再说。”柳抚不悦的说:“这药浴要按时泡,还得泡的够时辰,否则娘娘身子的虚亏治不好,容易落下病根。” “你都听见了吧?”冰玉隔着门问小河子。 “听见了。”小河子点头应下。 “那就这么去回颂昌。”冰玉饶是叹了口气:“公主才满坐蓐期,刚刚行了册封礼,这些人就按耐不住开始找事情。只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顺利。” 腾芽一直没有做声,尽情的享受着药浴带来的舒适。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明白一个道理,非常简单。该享受的时候享受,该用力的时候用力,心只要能放下就别悬着,因为难受的不会是别人,只有你自己。 更衣梳妆,折腾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邻近午时。 腾芽正准备吩咐人传午膳,凌烨辰的御驾就到了漓乐宫。 “皇上来的正好,臣妾正打算用午膳。之前坐蓐期,皇上总是陪臣妾吃些汤汤水水。今儿冰玉高兴,亲手烧了几道小菜,想必也合皇上的胃口,就在臣妾这里用膳可好?”腾芽的脸上,温暖的笑容。 凌烨辰看着舒心,于是点头:“也好。朕瞧着你气色好了不少,可见柳抚的药浴还是极有效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用完午膳,凌烨辰才开口:“他来了,说是要见你。” “谁?”腾芽不解的问。 “薛翀。”凌烨辰平和的说出这个名字,顺带着又道:“裕王也来了。” “是么?”腾芽十分疑惑:“皇叔居然也来了!” “要不要见?”凌烨辰与她对视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不安。相反,她平静从容,波澜不惊。 “自然是要见的。”腾芽显出了温和却坚决的脸色:“鲜钦的使节来过两回,每次意在羞辱臣妾,藐视皇威,如今连国君都亲自驾到,这件事如若不查清楚,问清楚,臣妾岂非要背负不忠不贞的罪名。虽说皇上您屡次为臣妾解围,又事实关怀,已经堵住了后宫悠悠之口,但她们不说不等于她们信任臣妾,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个误会是由鲜钦而生,臣妾也很希望能解除这样的误会。” “好,既然你这么说,朕安排他们入宫。”凌烨辰有些不放心的握住了腾芽的手:“有件事情,朕必告诉你。” “皇上请说就是。”腾芽与她四目相对,眉心里都是冷意。 “你的皇叔,如今已经是盛世的皇帝了。”凌烨辰蹙眉道:“登基的消息,也是前几日才昭告四海。朕原本想一早告诉你,但你尚且在坐蓐期,身子没有养好,怕你着急。说是你父皇以为独子腾威夭折而一病不起,最终决计退位让贤。” “威儿……夭折……”腾芽只觉得心口撕裂的痛,她还是没能活下来。 “芽儿,别难受了。很多事情不是咱们能掌控的。”凌烨辰握着她的手,十分动容的说:“这次的事情,朕知道是薛翀的诡计。无论如何,朕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的信任,是腾芽吞下的一颗定心丸。 不多时,两位新君就顺利的进入皇宫。 腾芽一身淡紫色的裙褂,绣着淡粉的芙蓉花,显得很是别致。特意让冰玉给她用了好看的腮红,赶走了脸上的疲倦,整个人看着格外有精气神。自然,像是国君入朝这样的场面,皇后都必然出席。所以宛心也赶来了九銮宫,与腾芽一左一右的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 薛翀进来的时候,脸上唯有异常的冷寂。 好久不见,腾芽几乎认不出他来。他的眼窝似乎深邃一些,轮廓犹如利剑所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他的眼神。冷清,寂静,且带着一股能钻进人心的寒意。 那个死皮赖脸,会缠着她不放的薛翀,恐怕再也不会出现。 既都是国君,礼数便点到即止。 裕王倒是温和如旧,还特意让身后的属下呈上了贺礼。“芽儿顺利的诞下小公主,实乃一桩喜事。只是皇叔如今才来恭贺,希望你不要见怪。” “皇叔如今还惦记着腾芽,着实是让芽儿心中温暖。”腾芽眼神明亮:“只是皇叔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怎么有空亲赴邻国,送来贺礼?” “盛世的事情,皇叔也需要向芽儿交代清楚。你父皇如今已经退位隐退,在僻静之地静修。若你想见他,容后皇叔自会为你安排。”裕王是想告诉腾芽,即便他如今贵为盛世国君,也不曾做出忤逆手足的事情。 “其实盛世的事情,我这个外嫁的公主只能是鞭长莫及。”腾芽眼底流露出些许的惆怅:“只是威儿的事情,着实让人遗憾。也不知道她的母亲会如何痛彻心扉?” “韦嫔侍奉皇兄多年,最终也没有被册封为妃。可能是因为从前韦贵妃的缘故吧。”裕王有些不悦的说:“威儿去了的那一日,韦嫔抱着那孩子自尽了。” 虽然恨透了韦逸霜,可是听了这样的话,也难免会觉得心中悲凉。腾芽没有做声,默默良久。 还是凌烨辰先开了口:“两位新君来邻国,怕不光是叙旧吧?” 裕王饶是一笑:“我是来当和事的。之前邻国与鲜钦的战事就不必说了,无论谁胜谁败,最终受苦的都是百姓。何况其余的诸侯国也会虎视眈眈,民不聊生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局面,所以战事还是能免则免会比较好。” 凌烨辰吃了败仗,心里一直暗暗不爽,且因为使节丑闻,他对薛翀充满敌意。“盛世国君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鲜钦国君是否认同?” 薛翀抬眼,与腾芽对视一眼,才道:“自然,鲜钦愿意永久与邻国交好,互赠朝贡,互通商贸,并承诺永不交战。只不过……” 宛心的心里咕咚一下,这“只不过”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邻国国君,还在打腾芽的主意吧。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薛翀,似乎很期待他要说的话。 “所有的美好,都是有等价交换来换取的。”薛翀微微扬起下颌,蹙眉道:“我只有一个条件,请邻国国君将盛世三公主赐予我为妻。” “你疯了吗?”裕王登时就变了脸色:“你答应过不会圆满解决这件事,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要求?” 薛翀微微一笑:“三公主成了我的妻子,这事情自然就圆满解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 “胡言乱语。”凌烨辰蹙眉,眼神里迸射出森森杀意:“盛世的三公主乃是朕的宠妃,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薛翀,你未免也太过分了,你可知你的自私,几乎毁了芽儿。” “若不是你,三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薛翀蹙眉:“你可不要忘了,是我先去盛世提亲,且我能给三公主的,是正妻名分,而不是如你这般的轻视。” 宛心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鲜钦国君的这番话,恐怕没有人敢认同。芽妹妹虽然只是贵妃,为妾室,可是整个邻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皇上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邻国后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名分这种事情,往往并不能代表所有,你既然在意芽妹妹,怎么可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污损妹妹的忠贞。你可知道,对女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忠贞更要紧。” “且轮不到你来说话。”薛翀冷着脸嫌弃的看向宛心:“亡国公主而已,保住你的地位很要紧。” “那我可以说话吗?”腾芽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薛翀有些愣,不禁皱眉:“自然可以。” “在我被撸劫的那一晚,你是否曾经出现?”腾芽绷着脸,这句话早就想问他了。 薛翀大方的点了下头。 腾芽冷笑一声,语气凉凉:“原来当日你就做好了这个陷阱,以便于在今日来威胁、污蔑于我。当晚的情况是,我被劫持之后,就被人用迷药弄晕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沉沉的睡到天亮。而你故意留下一堆没有完全烧尽的柴火,以及马车上的我的毯子。我也相信,当晚你并没有走,就是就近的守着我过了一夜,当时我也很奇怪,为何撸劫我走,却让我毫发无伤的获救,本来以为仅仅是声东击西,使皇上分心,助你行刺成功,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倒是有耐心等的。” “自离开盛世,我被陷害谋算父皇开始,这一步棋就注定要走。”薛翀蹙眉:“芽儿,你答应过会等我的,如今你想要的,我同样有能力给,你何必还为了一个孩子,不肯回到我身边?” “也就是说,你承认污蔑我了。”腾芽冷着脸,只觉得恶心。 “是。”薛翀毫不避讳的说:“我可以接受你,以及你的孩子。哪怕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的,但我不希望伤及你,得知你早产,我不得不暂停计划,一直忍到现在。” “你卑鄙。”裕王猛的起身,一盏茶都泼在薛翀脸上:“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险些毁了芽儿的清白,你这是爱她还是恨她?你是不是很希望她死?” 凌烨辰本来是要发作的,可是裕王把他要说的话给说了,一时间,他沉默的看着薛翀的脸,半晌没有吭气。 “不择手段又如何,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及芽儿。他若是不肯相信芽儿,那正好,我自可以带走芽儿。”薛翀咬着牙,任凭茶叶还贴在自己的脸庞:“可惜,我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还可以忍。” “你以为这是隐忍?”凌烨辰冷笑一声,道:“这是信任。正如你所言,当初你的确早过我向盛世提亲,求娶芽儿。若她果然对你有心,便也不会等到今日。何况两个人相处,对方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爱重,难道也区分不出吗?薛翀,你以为夺取鲜钦的江山,就能得到芽儿的垂注?简直可笑?你输在你根本就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今日,有盛世新君在,正好可以将整件事解释的一清二楚。往后,你再若拿此事诋毁芽儿清白,我便是倾一国之力,也要和你斗到底。” “你真的以为芽儿对你一片真心,没有丝毫的隐瞒吗?那你可知道你御驾亲征,前往鲜钦的时候,我却与芽儿多次相聚?”薛翀的唇角,一抹鬼魅般的笑容,充满了轻佻。 “胡言乱语。”腾芽平静的看着他这时候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芽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怕什么?鲜钦虽然远,冬天又极其寒冷,但我已经命人为你兴建宫殿,会建的盛世皇宫一模一样。你不会觉得背井离乡,只会觉得舒适温馨。”薛翀双眼饱含情愫:“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和你一起走。不叫你们母子分离。” “岂有此理!”凌烨辰火冒三丈:“我邻国的贵妃与公主,岂是你可以带走的?” “薛翀,你别太过分了。”裕王也是一肚子的火:“情分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可以勉强的,你屡次冤枉腾芽,不觉得很你自己很卑鄙吗?” “芽儿,你还要骗他吗?”薛翀却丝毫不理会别人的言辞,目光温柔的看着腾芽。 “那么我就要请问薛新君了,你说我见过你,在皇上出征鲜钦的时候……你有什么证据?”腾芽凝眸看着薛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从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他的伤害太深,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么不堪的样子。 薛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盒:“你赠我的定情信物,你自己不记得了?” 裕王一把从薛翀手里把锦盒给夺过来,当众打开了那支锦盒。里面赫然一支耳坠子,看着挺普通的,没有什么特点。 “芽儿,这是你的东西吗’?”裕王有些紧张的问。 “冰玉。”腾芽也勾唇一笑:“把册子拿过来。” “是。”冰玉这个时候已经气的不行了,强忍着没有发作,把册子递了上去。 “请皇上过目。”腾芽不动声色的说着话,目光投向裕王。 看着她的眼神,裕王心里松乏不少。 凌烨辰接过册子,扫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耳坠子到底是不是芽妹妹的东西?”宛心担忧的问。 只可惜凌烨辰根本就没有搭理她。 “这耳坠子的确是臣妾的东西。”腾芽朝宛心看了一眼,接续道:“只是有一日,臣妾遗失了其中的一支耳坠子。觉得可能是宫里有宫人手脚不干净,特意让冰玉记录成册,以供日后翻查。且没过几日,臣妾嫌那一支耳坠子孤孤单单的不好看,就让冰玉送去了内务局,把垂下来的玉石给磨成两颗小珠子,做成一对小耳坠,赠予了冰玉。臣妾所言,皆有证据可查,相信内务局事无巨细,也必然清楚记录,原本的图样以及改制后的图样均在。若这样的东西是定情信物,那臣妾必然会好好珍视,怎么会如此不走心呢。新君以为,随意从我这里拿走一样贴身的东西,就能作为日后污损我名誉的证据,是不是太儿戏了?” “芽儿你……”薛翀被她的滴水不漏,气得不轻。 “何况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腾芽温眸而笑:“皇上一直担心我的安全,我的漓乐宫看着没有什么不妥,但其实外有羽林卫暗士把守,即便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惊动人就来我宫里走动,除非是我宫里有人与你里应外合,你进的了宫,取走这耳坠子,却难以与我碰面。这也是为什么我没见过你的缘故。” “芽儿,你就那么不想跟我走吗?你在他身边,看尽了他的薄情,难道还愿意继续留在他身边?”薛翀十分不解。 “你凭什么说皇上对我薄情?”腾芽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莫非邻国的深宫之中,还有你安插的眼线不成?只可惜,你的眼线也未免太不尽责,居然没有打探清楚,就对你胡言乱语。皇上待我极好,我自然不可能跟你走。” “不可能。”薛翀脸色大变,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若待你好,为何会内宠不断,他若待你好,怎么会让你屡次犯险?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身边。而我却能做到只要你一个!” “够了。”裕王气鼓鼓的拽着薛翀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出的洋相还不够多吗?若知道你是这番心思,我根本不会枉做小人。芽儿与烨辰的情分,始于当日,无论是妻子是妾室,只要真心相爱,又有什么不可以?” 裕王的话,像是在抽宛心的脸。她抬不起头来,觉得自己如今就像是一颗碍眼的绊脚石。挡住了凌烨辰与腾芽的情分。也是基于这个身份。 “皇上,臣妾倦了。”腾芽蹙眉:“不相干的人,一次把话说清楚就好,臣妾不想再见第二面。” “鹰眼。”凌烨辰蹙眉道:“隆重相送。” “芽儿……”薛翀气的脸色发青:“你要的不就是富庶的生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吗?为何我都做到了,你仍然这么无情。” “噗嗤。”腾芽笑了出声:“你说的那些,都是我最不稀罕的。” 说完这番话,腾芽就着冰玉的手起身,朝凌烨辰行礼:“臣妾还要去看佳澈,先行告退了。” 此时此刻,她很想知道,那个躲在背后,与薛翀内外勾结的人到底是谁! 第278章 锁定目标 >> “公主,你是没看见他离开皇宫的时候,脸色有多么难看。”冰玉又好气又好笑,脸色很是别扭:“从前在盛世的时候,他天天跟着公主,事事殷勤,谁能想到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居然为了带公主走,不惜把脏水泼到公主您身上,细思极恐,奴婢都觉得头皮发麻!” “别说这个了。”腾芽不以为意的说:“人会变月会圆,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公主既然想得开,为何从九銮宫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冰玉是怕人心反复伤了她的心,所以也不敢贸然多说什么。 “我在想,从皇上带我出宫巡查,就已经开始算计我,铺设这个局一直到现在……应该不是藏匿我身边的某个不安分的宫人所为。一定是能操控得住局面,并且与薛翀有联络的人。”腾芽眼眸微微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囤积胸腔:“如今小公主已经出生,我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是时候收拾局面了。” “主子是怀疑皇后娘娘?”冰玉压低嗓音问。 “我知道从前宛心还是公主的时候,的确有意拉拢薛翀,达成她的目的。可惜薛翀并未与她联手。时至今日,这两个人能否再度勾结,我一时之间也难判断。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腾芽微微扬起下颌,眉目之间尽是凉意:“一个熟悉鲜钦地形的人,一个能从乱军之中助皇上安全脱险的人,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实则却在弹指之间足以与我分庭抗礼的人。” “是……赵昭华?”冰玉不由得后脊梁发冷。她是知道公主的心性的,若非心有所思,不会轻易去怀疑谁。可是在她看来,那位赵昭华的确掩饰的很好,每次来去,都是以“关心”公主为由,从不曾显出半点僭越之心。 “你可还记得我在宫中被刺客挟持的那一回?”腾芽微微蹙眉:“你个被化身秦禹的赵翎兒当众刺死的刺客,也许就是一个缺口。是一个能打开赵翎兒入宫之谜的缺口。” “主子是怀疑那个刺客是她的人?故意向您行刺,以博取您的信任?”冰玉不由得身子一颤:“那么说来,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竟然那么早就开始谋算公主您。” “未必如此。”腾芽沉眸道:“那个人一直很担忧,也不曾伤害我,明明有机会挟持着我离开皇宫,却偏偏要铤而走险。他让我感觉到,他是在等一个人,他是想见到那个人。若我猜得不错,那个人就是秦禹——赵翎兒。而赵翎兒杀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救我,而是灭口。” “灭口……”冰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公主所料乃真实,那赵翎兒入宫一定是有阴谋的。如此说来,她潜伏在暗处假意与公主交好,必然是为了寻机会下毒手。索性公主您敏觉,发现了这其中的痕迹,不然被她所害还浑然不觉,那可真是太吓人了。” “启禀主子,左惠妃娘娘求见。”小河子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吓得冰玉身子一颤。 腾芽收回了心思,定了定神:“请进来。” “是。”隔着门小河子利落的退了下去。 冰玉这时候才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去心里的恐惧,走去开门。“给左惠妃娘娘请安。” 左清清疾步如风,进来的时候额头和鼻尖一层薄薄的汗珠。“九銮宫的事情我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亏得是皇上信任妹妹,否则岂非让鲜钦的昏君把妹妹给害死了。那昏君也是的,怎么可以做这样没脑子的事情,他难道不知道贞洁对女子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情么!还亏他是来求亲的,依我看,这亲求的犹如杀人。好在皇上还是爱重妹妹,处处呵护。只要有皇上的庇护,妹妹什么都不用怕。” “纵然皇恩厚重,可我还是难以安心。”腾芽微微一笑:“姐姐坐下,妹妹正有一件事要同姐姐说。” 左清清看她脸色如常的平静,且眉宇之间有星星点点的流光,便觉得这话是顶要紧的。“好。” 腾芽刚要开口,就看见门外是小河子来了。 左惠妃进来的时候,冰玉没顾得上关门。这时候看见小河子去而复返,不免奇怪:“什么事?” 小河子这一回直接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主子,左惠妃娘娘。方才有人送信入宫,说昨日有贼匪入安城,趁着夜色搜掠偷窃了几户人家。其中也包括主子为赵昭华母亲安置的大宅。听说那位夫人半夜时还在礼佛诵经,撞见了行窃的贼,还因此受了伤。” “什么?”左清清不禁一愣:“安城可是裕皇昔日戍守的驻地。即便是如今他贵妃盛世国君,可驻地仍然有他的兵士把守,怎么可能会有鸡鸣狗盗之辈行窃,还误伤了赵昭华的母亲,这不是很奇怪吗?” 冰玉情不自禁的看向公主,心说这肯定是赵昭华的苦肉计,在这个档口,用这样的方式挑起和公主的争端。 “姐姐有所不知,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腾芽微微勾唇:“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得全力追查。小河子,你吩咐戍卫亲赴安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务必要尽速缉拿偷窃伤人的贼匪,给赵昭华一个交代。” “是。”小河子自然明白,腾贵妃着人去查,这些人必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他利落的退下去当即安排好。 “姐姐来的不巧,看来我还得去一趟赵昭华的倾波宫。得当面向她解释这件事。”腾芽柔和一笑。 可是左清清却有点疑心:“这事情不对。” 她拉住了腾芽的手,蹙眉道:“我仔细一想,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其实她被册封为昭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及过要接回自己的母亲来皇城照料,甚至没有和她母亲见上一面。按说溪思淼的势力虽然不小,想要了结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问题就是,他怎么可能当着皇上和赵昭华的面,痛下杀手呢?已成事实,他的女儿到底是入宫为昭华了,说出去他也颜面有光,为何又要和这个女儿作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姐姐耳聪目明,一下子就说中了要害。”腾芽轻轻勾唇,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单薄:“在皇上看来了,我是帮衬赵昭华照料母亲,贤惠至极。可在旁人看来,我便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掌控宫中的局面,逼迫赵昭华不得不向我靠拢,听从我的摆布。而她的母亲,就成了我手里捏着的人质,以此作为要挟。” “的确有这个意思。”左清清不悦的说:“那现在存疑的,就是赵昭华的态度了。她究竟是把妹妹当做恩人,还是仇人……妹妹心里有数吗?” “正因为没有数,才得要去见赵昭华。她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腾芽温和而沉静的眸子,一如往常般清澈。 只是左清清这么看着,心口不免有些紧。说不上是哪里,她总觉得面前的腾贵妃和从前有些不同。但是非要说出是哪里不同了,又没办法准确的说出来。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别扭。“既如此,那妹妹就去吧。” “好。”腾芽转身望了冰玉一眼:“去把内务局新送来的那套饰物拿过来。” “是。”冰玉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将锦盒捧了过来。 “昔日姐姐送了好些饰物给我,样样精致。如今妹妹得了一套好的,就想着给姐姐拿去。”腾芽从冰玉手里接过锦盒,递给了左清清。“还望姐姐不嫌粗陋。” “怎么会呢,妹妹一番好意。”左清清说话的功夫就要打开锦盒。 腾芽却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这东西不过是小巧,姐姐还是回宫慢慢看吧。” “好。”左清清温和点头:“那我就不耽误妹妹了。先回去了。” “得空我去陪姐姐下棋品茗。”腾芽示意冰玉将她送出去,才吩咐人准备了肩舆。 本来倾波宫就离九銮宫近一些,离漓乐宫也不算太远。但是产后,腾芽不想把还没完全恢复好的力气,都用来走路。何况如今她已经是贵妃,该讲究排场的时候,也该好好讲究讲究。 左清清返回绿水宫之后,就直接回了内室。 樱桃扶着她落座,才道:“腾贵妃忽然送礼,奴婢怎么看不明白呢?按说她册封为贵妃,咱们送了礼,她也依足礼数回了礼,怎的这时候又送?且奴婢瞧着这锦盒精美精致,不像是随意拿来送人的东西,莫非她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贵妃,身份跃过主子您,怕您心里不得劲,才故意讨好?” 左清清白她一眼:“我岂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奴婢不敢,不必不是这个意思。”樱桃连忙道:“可是腾贵妃到底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皇上宠爱的不得了,但是小公主是没有办法荣登储君宝座的。腾贵妃必得要有跟皇后争斗的本钱,才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后的凤椅。奴婢是怕她会对咱们二殿下动心思……” “越说越离谱了。”左清清不悦道:“咱们有事的时候,腾贵妃可没少帮衬,否则我早就成死人了,哪里还有今日。怎的她现在风光了,你便在在我耳畔,说些个小肚鸡肠的话?且不说被人听了去会如何,只是我听着就觉得不舒坦。若这点信任和包容都没有,我怎么与她携手并肩的走下去。无论是大殿下被册封为太子,亦或者是二殿下,是皇上将来的三殿下、四殿下,这些都并非我和她能决定的。还没有影子的事情,就开始勾心斗角,你防着我,我算计着你,岂不是很没趣。” 樱桃咬了下唇瓣,蹙眉道:“其实……是老爷的意思,奴婢只不过是……” “樱桃。”左清清的语气带着薄怒:“你不要忘了,你如今只是我的近婢而已。左相府邸的事情,与我无关,更不会与你有关。不错,我在宫外的时候,父亲的确是按照我的意愿,帮衬了腾贵妃,可那个时候,他也是为我思量为他自己思量。如今我安然无恙,他的心就不好受了,生怕腾贵妃得宠,我在宫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不怪他,他眼中一向就只有权势,可是樱桃,你陪我一路走来,腾贵妃为人如何,难道你还看不透?” 这番话说的樱桃双颊生绯,很是羞愧的样子。“当日,主子您被皇后你们弹压,不得不诈死躲避劫数。是腾贵妃想法设法保全了我跟杨桃,当时奴婢们并不知道主子您只是假意出宫,还当您真的……也是腾贵妃让我们好好护着二殿下,奴婢们才怀着这样的信念活下来。腾贵妃娘娘的确是善良之人,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再善良的人,也有她的心中所求不是么。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的心里就只有腾贵妃,只要皇后稍微有些行差踏错……废后再册新后,也就是眼前的事情。腾贵妃娘娘这么得宠,早晚会生下皇子的,到时候二殿下就……主子,奴婢知道您现在,早就已经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可是二殿下是您冒着性命危险生下来的,难道您人心看着他的前程被毁?” “樱桃。”左清清双眼微微泛红:“我的孩子,是不是储君,是不是太子,是不是有你们口中的前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长大,好好的陪伴在我身边。这是一个母亲的真心,是一个过气宠妃的奢望。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的同时,左清清打开了那个漂亮的锦盒。锦盒里面的东西,却把她吓了一跳。“这是……” “这是……飞凤迎龙金步摇。”樱桃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双眼警惕的看着那盒子里的金步摇,额头上的冷汗像豆子一样的往下掉。“腾贵妃给您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 “别胡说。”左清清知道她要说不好听的话,连忙打断了她。“这簪子,只有贵为太后才能佩戴鬓边。我记得,当初设计这簪子的时候,皇上特意让画师描绘了凌夫人,也就是太后的画像。还是皇上看着那画像,亲自提笔,绘制了三幅金步摇的图纸,叫内务局看着增减饰物,精雕细琢而成。最终也只是择了其中一支金步摇,定位邻国太后才能尊享的殊荣。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腾贵妃那里?她给了我,又有怎样的寓意?不行。” 左清清越想心里越不安静:“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主子,这时候腾贵妃应该是去了倾波宫。”樱桃担心的说:“要不,咱们先把这个簪子藏起来吧。万一给人瞧见了,还当咱们是有僭越之心呢。” “是得要好好收起来。”左清清忽然又举得不妥:“你去库房里挑一些礼品,连同这支金步摇一并送回府中……” “是。”樱桃正要起身,却忽然被左惠妃一把攥住了手腕。 “不行。”左清清蹙眉道:“还是等我问过腾贵妃再决定不迟。” “那奴婢还是先谨慎的收好。”樱桃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道:“主子,您说腾贵妃是不是想用这支金步摇,给您一个承诺呢?她是不是想告诉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打算和您争太后的位置?” “可能吧。”左清清有些吃不准腾芽的心思,她那么爱重皇上,为他开枝散叶不是应当的么。早晚会得一位或者几位皇子,到时候,她自然是太后。难道她真的没想过长久的占据这至高无上的凰权和荣华? “都是臣妾不好。给腾贵妃娘娘添麻烦了。” 倾波宫中,腾芽等了片刻才看见赵翎兒。 赵翎兒一身淡淡的水绿色裙褂,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清爽。且尽管不施粉黛,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婉可人,没有鎏金点翠的饰物衬托,就好似青春少艾的邻家女孩,叫人觉得亲切之余,丝毫也提不起防备之心。 越是这样,腾芽反而越是对她不放心。 身子一软,赵翎兒险些跌跪在腾芽面前,亏的是泊天力气大,一把就把她给兜扶住了。 “臣妾失仪了,还请腾贵妃恕罪。” “你这是怎么了?”腾芽见她这般虚弱,不免奇怪。“是病了吗?” “主子不是病了,是吓着了。”泊天一脸不满的说:“夫人忽然在夜里被人所伤,听说伤势还不轻呢。主子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这才苏醒还未曾用药,贵妃娘娘您就过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冰玉一听就不高兴了。“贵妃娘娘一番好意过来探望昭华,怎么还成了错了。” “冰玉。”腾芽拧着眉头道:“话多了。” “是。”冰玉白了泊天一眼,便后退了一步,站在腾芽身边。心想上回那个嘴巴看来是没打好,没让这泊天长长记性。 “不怪冰玉姑娘,是泊天不懂事。”赵翎兒甩开了泊天扶着她的手,有些摇摇欲坠,脸色却冷清得紧:“你怎么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腾贵妃产后没有多久,特意来探望,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罢了罢了。”腾芽连忙道:“不要计较这些事情了,本宫是特意来致歉的。昭华也坐吧,咱们不妨慢慢说。” “贵妃娘娘的话,臣妾怎么受得起。”赵翎兒看着腾芽落座,才慢慢的坐好:“臣妾将母亲的安危托付给贵妃娘娘,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其实早该将母亲接来皇城看顾,以尽臣妾的孝心,可是又担心着溪府会对母亲不利。毕竟……毕竟母亲没有身份,只是个他们觉得不光彩的人。我是怕力有不逮,会让母亲受尽委屈,却没想到原来安城也会这般凶险。” “你的意思是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腾芽直截了当的问。 “是。”赵翎兒毫不避讳的点头说道:“臣妾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就是冲着娘娘您去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臣妾与贵妃的关系。若母亲真的有什么闪失,臣妾心中一定会有怨气,觉得是腾贵妃娘娘没有照料好母亲,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还会疑心臣妾得了恩宠,所以贵妃娘娘看不顺眼,才故意要让母亲吃苦。从而为了母亲的事情,向娘娘报复。” “你看的倒是很透彻。”腾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其实照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夹杂在是非之中的人,是这个世上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之一。”赵翎兒满脸的真诚,语气里透着虚弱:“照顾的好,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照顾的不好,却要饱受责备,甚至愧疚。当日,臣妾走投无路,是腾贵妃娘娘您主动提出来帮臣妾一把,还让裕皇为母亲打点一切。这份恩情臣妾都没来得及回报,又怎么会误解娘娘的一番好心呢。无论这个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臣妾都希望娘娘您不要多心。臣妾绝不敢恩将仇报,以怨报德。” “你能这么说,本宫心里就舒服多了。”腾芽看着她可怜巴巴,却义正辞严的维护自己的样子,当真是觉得她的戏不错。“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然得好好调查,无论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本宫都不能姑息。” “娘娘如今还肯为臣妾母女费心,着实让臣妾感动不已。”赵翎兒连忙起身,朝腾贵妃跪下:“臣妾这条残命,便是要为贵妃尽忠,以贵妃马首是瞻,才能报答贵妃今日的恩情。” 腾芽伸手将她扶起来:“昭华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之间,就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你好,本宫也舒心,你若不好,本宫看着也是难受的。毕竟你待本宫有恩,那日,若非你当机立断,恐怕本宫就死在那刺客手里了。” 腾芽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看见赵翎兒瞳孔缩紧,这个细微的变化,很快就被遮掩过去,如同从未有过。“你放心,你母亲既然是本宫在照顾,就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带回你身边。此事本宫自会彻查之后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娘娘厚爱。”赵翎兒眸子里的泪珠扑簌簌掉下来:“母亲安好,是臣妾心中所愿。娘娘肯为臣妾费心,实属臣妾的福分。” “冰玉,让他们传御医过来,好好看看赵昭华。”腾芽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还年轻,身子要紧,必得要御医好好给你瞧瞧才能安心。” “多谢娘娘。”赵翎兒连忙行礼:“臣妾恭送娘娘。” 腾芽从她身边走过去,唇角就卷了起来。层出不穷的花样,千人千面的诡计,她已经足够隐忍和包容了,接下来,她不会再怀仁退避。 第279章 细思极恐 >> 一夜的风雨,把园子里满树的杏花都吹落了。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能嗅到雨后的清新气息。 宛心难得出来走走,看着远远跑在前头的子墨,心情特别的好。“子墨,你慢着点,当心路滑。” 雪桃也忙不得的吩咐人跟着追:“你们当心些大殿下,别磕着碰着。” 话音刚落,雪桃就看见腾贵妃和左惠妃也分别带着孩子出来逛御花园。“皇后娘娘,您看……” “雨后初晴,阳光和煦,又有青草泥土的香味,还真是个逛御花园的好日子。”宛心微微勾唇,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腾芽和左清清一并走了过来,朝她行礼问安。 宛心看着腾芽的身段已经恢复了,不免勾唇:“要不怎么说腾贵妃妹妹最有福气,连产后恢复的都比别人快些好些。瞧瞧,这佳澈公主才满月没多久,妹妹这腰身就如绵柳一般了。怪不得皇上总喜欢去妹妹那陪着,瞧着妹妹生了孩子之后,越见风韵了。” 宛心的话不外乎是故意挖苦的意思,腾芽怎么会听不出来呢。“皇后娘娘谬赞了,只是这几日,皇上多是去倾波宫陪伴赵昭华,臣妾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皇上了。” “是么。你这么一说本宫就想起来了,皇上还特意吩咐人从安城把她母亲接来皇城,允准入宫相见。说不定这个时候,赵昭华已经和家人在倾波宫里团聚了。说来也是腾贵妃一番好心种下的善念。”宛心轻轻抚了下脑仁,尴尬一笑:“只是兴许是本宫太过忙碌,才记错了皇上没去探望芽妹妹。前几日子墨受了风寒,本宫一门心思都用在他身上了,芽妹妹可千万别怪本宫啊。” “谁都知道腾贵妃是最好性子,怎么会怪皇后娘娘一时记性不好呢。”左清清从乳母怀里接过了子珺,一边逗弄着孩子玩,一边笑道:“皇后娘娘尽心照顾大殿下,臣妾瞧着,大殿下如今精神极好,不但大好,且比先前更健硕呢。” “是呢。”宛心饶是一笑:“本宫瞧着子珺也长胖了不少,足见你照顾的也是尽心。” “那是多亏了柳抚。”左清清满脸的喜悦:“柳抚的调制的药浴,不光能调养身子,强筋健骨,还能避免受寒。整个冬日,子珺都没有生一场病。连皇上也说,柳抚的医术出神入化,比宫里的御医强多了。” 她这么说,宛心也不免心动,只是柳抚是腾芽的人,不害她的孩子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能指望她来给自己的孩子调理身子?这么想着,宛心心里难免不舒服。 “阿嚏——” 子墨玩着玩着就打了个喷嚏。 宛心吓得脸色一紧:“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觉得冷了?雪桃您赶紧给子墨披上斗篷,让人先送他回宫去,熬一盏热姜汤给他暖暖身子。” “不嘛,母后我还要玩嘛……”子墨还没玩尽兴,加上这里人又多,便是调皮的边跑边躲开宫人的手。“不嘛,我不会去,宫里闷死了,我不回去……” “雪桃。”宛心蹙眉。 “是。”雪桃连忙快步跑过去,一个旋身动作麻利的将子墨抱在怀里。 看她的身手,应该是会些功夫的。腾芽和左清清都察觉了,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谁料才被抱进怀里的子墨,忽然趴在雪桃胳膊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兴许不轻,也可能是雪桃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整个人都愣住了。 子墨一下子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撒腿就跑。 “大殿下……”雪桃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早就跑到宫人后面躲着。 “子墨,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宛心脸上有些挂不住,眉头锁的有些紧:“母后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小孩子贪玩是在所难免的,皇后娘娘不必这么生气。”左惠妃抿着嘴笑起来。 “可不是么。”腾芽轻轻抿唇:“小孩子活泼些好,难得出来走走,他不想回宫也是情理之中。” 被她这么一笑,宛心的脸面更挂不住了。她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培育成最有资格成为储君的皇子,可是居然这么一点点,就管不住他了。还要被腾芽和左清清这两个贱人耻笑。 “子墨,你过来。”宛心皱着眉头,显然是生气了。 雪桃看得出来,皇后心里不得劲,于是伸手灵巧的绕到宫人身后,硬是将大殿下再一次抓进了怀里。“大殿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你的身子思量,咱们还是回宫吧,等身子好利索再出来玩也不迟。” 说知道她这么一抓,子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喊着疼。 “快放开她。”宛心以为是雪桃不小心太过用力,弄疼了子墨,心疼的赶紧走过去。 可就在雪桃放手的一瞬间,子墨居然一脚踹在她的脚踝上,气呼呼拍打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背。 雪桃忍着疼,居然没有松手。子墨的衣裳的扣子都扯的崩开了。 也是左清清眼尖,一眼就看见子墨胸口有一块半红不黑的印记。“天啊,大殿下的胸口都给打红了,雪桃,你怎么下那么狠的手?” 她这么一嚷嚷,其余人的目光便朝着子墨的胸口看过去。 “奴婢没有。”雪桃冤枉的不行。 这时候,宛心已经将子墨抱在了自己怀里,顺势捂住了他的胸口:“不过是之前刮痧留下的痕迹罢了。并非雪桃下手那么狠。” 说到这里,宛心的脸上已经有些薄薄的愠色了:“这孩子,病愈后就这么心急着出来活动。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 只是宛心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颂丰急火火的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腾贵妃、左惠妃娘娘请安。” 看看脑门上都跑出汗来了,宛心不由得奇怪:“什么事情,这么心急火燎的?” “赵昭华的母亲入宫探望……”颂丰边说还边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遭遇不测。” “什么?”宛心饶是一惊,连忙将怀里还哭闹的子墨交给乳母:“雪桃去看看。” 腾芽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便也转身对冰玉道:“先带公主回去,我去看看。” “那我也去吧。”左清清从腾芽疑惑的眼神觉出,这事情似乎并不是她安排的。这宫里有必要对赵翎兒下重手的,除了腾贵妃也就只有皇后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倾波宫,远远就听见赵翎兒撕心裂肺的哭声。 宛心这时候才顾得上问颂丰:“人是怎么遭遇不测的?” 颂丰连连摇头:“听驾车的车夫说起,一路上都好好的。进了皇城,溪夫人还问过有多远入宫,说是要整理一下衣饰,才不至于失礼。那时候也都好好的。谁知道入了宫,准备扶夫人下车了,赵昭华都来了,马车里也没有动静,掀开车帘,看见夫人平静的靠坐着,表情还带着喜悦,只是眼神却空洞,还是赵昭华发现夫人咽了气。” “那马车从入皇城到进宫,可有什么人接触过?”宛心皱眉问。 “车夫回话,说中途没有听过车,只是入宫门的时候,停了一下,夫人整理过衣饰,但由始至终,夫人都没有下车。宫门外的戍卫检查车上的时候,也仅仅是掀开看了一眼,不曾与夫人多说什么。当时夫人还是好好的。”颂丰也是没想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都进宫了,却忽然就咽气了。 “皇后娘娘,车夫没有撒谎,娘亲是才走的。”赵翎兒边哭边说:“我握着娘的手,娘的手还是热的。娘的身子也还是暖的,怎么就忽然咽气了,这不可能,不可能的。皇后娘娘,臣妾求你,马上宣御医来给娘看看,说不定,说不定娘只是一时闭气,昏死过去了而已。皇后娘娘,臣妾求求您了……” “让我看看。”腾芽皱眉走了过去。 左清清少不得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妹妹你才诞下公主,身子还弱呢,你别去……” 言外之意,是不想让腾芽跟这件事车上关系。怕就怕这赵昭华另有目的。 “不碍的……”腾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鹰眼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属下拜见皇后娘娘,给诸位娘娘请安。”鹰眼恭敬的行礼,脸色格外不好:“皇上听闻出事,已经让属下带了御医过来。” “也好。”宛心这才稍微点了下头:“那就赶紧看看夫人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 御医连忙上前,径直走到马车上去看那位夫人。 赵翎兒一双眼睛里都是泪,模糊的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她悲痛不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左清清却格外警惕的一直盯着赵翎兒,她总觉得,赵翎兒未必不会杀害自己的母亲,去污蔑腾贵妃。所以,不让腾贵妃接触那位夫人,只最有效的避免方法。 “御医,我娘亲如何?”赵翎兒看着御医摇头丧气的走下马车,心急如焚的问。“可还能医好吗?” “请赵昭华恕罪,夫人已经咽气,微臣只怕也束手无策。” 御医的一句话,让赵翎兒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母亲满心欢喜的入宫,我期盼了好久的团聚,怎么可能在母亲入宫的途中,母女情分尽,我只能摸着母亲还温热的手和她诀别,这怎么可能……老天也未免太残忍了,不会是真的,不会……噗……” 赵翎兒居然仰着头喷了一口血,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赵昭华……”宛心被她这样子吓的心跳加速:“这是怎么回事?快,御医,赶紧给看看。” 泊天这时候才从马车边爬起来,顾得上去扶赵翎兒:“主子,您醒醒啊,主子,您这样子,皇上若是见了怕要难过伤心,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皇上保全自己啊。”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 宛心走过去看赵昭华的时候,一个不下心就踩在了她的裙摆上。明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穿在她身上的华贵料子,却并没有想过抬起脚。“还是先扶赵昭华回宫吧,至于溪夫人……只有送去大理寺请专人查验尸首,并且追查凶手。腾贵妃和左惠妃可觉得妥当吗?” “皇后娘娘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左清清率先开口:“只是臣妾许久没见到这样的事情,只觉得胸口窒闷。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怕是不能陪着娘娘追查此事。” “罢了,你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宛心原本也没打算留她在这里。 “腾贵妃娘娘,可否送臣妾回宫?”左清清蹙眉与腾芽目光相触:“臣妾心口窒闷的厉害,还得劳烦贵妃娘娘给臣妾看看。” 如果是平日,左清清不会称呼自己贵妃娘娘,腾芽这么一听,便知道她是对这件事情有所思虑,于是点头:“也好。” “臣妾告退。”左惠妃利落的朝皇后行礼,愁眉不展的拉着腾芽一并走了。 “雪桃,把所有接触过溪夫人的人,都送去大理寺,彻查此事。”宛心总觉得这件事情和腾芽脱不开关系。 “奴婢明白。”雪桃吩咐人去办,随后扶着皇后慢慢的往碧波宫去。“主子别担心了,这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大理寺的官员们都会彻查的。毕竟赵昭华现在算是宫里的红人。皇上因为她身子不好,经常去倾波宫陪伴,自然没有人敢怠慢她的事情。” 宛心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返回了碧波宫,仍然愁眉不展。 “主子,您没事吧?”雪桃担忧的问。 “看见赵昭华哭成那个样子,本宫就抑制不住的想起自己的母亲。”宛心眼底的泪水,在说话的同时,已经无法控制的涌出眼底。“本宫从来没想过,母亲会撇下我就那么走了。我还幻想着,我出嫁,我登上后位,我诞下麟儿的时候,她都能陪伴在我身边。这一切都是被腾芽那个贱人给毁了。眼下,她已经贵为贵妃,还产下了女儿,她昔日亏欠我的决不能算了。” “皇后娘娘放心就是。”雪桃沉眸道:“不管溪夫人是谁杀害的,只要咱们把这罪名推到腾贵妃身上,并且坐实证据就可以了。赵昭华从前的身子极好,可是为了救皇上,丢了半条命。奴婢倒是觉得,若她这时候怀有龙子,皇上怜惜她更甚,再若是揭穿了腾贵妃的嘴脸,皇上一定不会宽恕。” “说的也是。”宛心略点了下头:“但本宫心里却有另一个疑惑。为何腾芽眼见着自己的亲叔叔登基为帝,取代自己的父皇,却没有半点不适……她心里就不怨恨吗?她怎么能做到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雪桃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燃起了希望:“娘娘的意思是,裕皇手里握着腾贱妇的把柄,而这个把柄足以致命,所以腾贱妇并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摆布。” “腾贱妇!你倒是很会概括。”宛心听到雪桃这样称呼她,心里不禁暗爽:“那你就替本宫好好查查这件事,务必要弄清楚这其中的要害。” “娘娘放心,自从腾贱妇来了邻国,咱们的人就开始慢慢渗透到盛世去了。如今盛世之中,也有不少开乐遗民,她们和普通的百姓没有区别,但只要皇后娘娘一声令下便是最好的暗士。”雪桃恭敬的行礼:“奴婢这就送信出去。” “去吧。”宛心凝神道:“本宫去看看子墨。” 提起大殿下,雪桃才觉得手臂上被他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大殿下,一时顽劣,娘娘千万别跟他置气。小孩子嘛,要慢慢调教。” “唉……”宛心长叹了一声,愁容满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宫太过于惯着他的缘故,这个孩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真是能活活把人气死。当着腾贱妇和左清清的面,叫本宫下不来台,还险些……罢了,你去吧。” “是。”雪桃转身走出厢房,才敢揉了揉被咬伤的地方。心想,这孩子若不是皇后的,真恨不得把他倒栽葱,吊在树上打一顿。 绿水宫中,能支开的人都支开了,可左清清仍然不放心。待上完茶和糕点,她又让樱桃和杨桃都退了出去,亲自管好了房门,才走到腾芽面前,一声轻叹。 “姐姐这是怎么了?”腾芽疑惑的问。 “你这丫头啊,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明知道赵昭华有多可怖,你还要往上凑。”左清清语重心长的说:“我都怀疑你是有多不怕死,连那样的蛇蝎也敢惹。我当时多害怕,其实溪夫人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在赵昭华与她相见的时候,被赵昭华给弄成那个样子的,然后你再靠近她,赵昭华顺势把罪名推到你身上,你该如何分辩?” “姐姐怎么这么说?”腾芽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是啊。”左清清饶是一笑:“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从你向我透露那个刺客可能和赵翎兒有关,我便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说来也是凑巧,前些日子,母家来人给我送东西,也就是远远的看了赵翎兒一眼,居然就认出她来了。说她曾经和一个男人一起在圩城附近住过一阵子。我那个家奴,是刚从圩城为母亲守孝三年,返回府中伺候的,她曾经是我的乳母。她说她没有看错人。于是我就让宫里见过那名刺客的戍卫,把劫持你的那刺客的样子画了下来,我的乳母说的确是这个人。” “也就是说,赵翎兒和那个人有情在先……”腾芽不由得后脊梁发冷。 “可不是么。她连相爱的伴侣都能亲手刺杀,未必就怒能刺杀自己的母亲。再说,这里面有什么内容,咱们又不知道。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左清清心里想着另一件事,脸色又阴沉几分:“妹妹,你今天可注意到大殿下心口的胎记了吗?” “注意到了。”腾芽皱眉:“是姐姐提醒一句,我才仔细看的。” “不错。就是那个胎记,一半红一半黑,格外的不同。但是咱们一同侍奉皇上,皇上身上并未有这样的胎记。”左清清沉眸道:“自然,父母的胎记不一定会遗传给孩子,可也有机会遗传给孩子。我只是奇怪,当我发现子墨胸口的胎记,皇后似乎是在怕什么,且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把我吃掉一样。我和她争斗这么多年,她对我恨之入骨我自然明白,可是今天这个眼神,却丝毫不加掩饰的宣泄她想要我死的心情。就在那个瞬间……这反而勾起我的怀疑。为什么她那么怕这个胎记被人发现?” “身上有胎记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算父母有没,孩子出生就带着胎记,也是很常见的。你说皇后娘娘很怕……”腾芽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当时的情景,果然想起宛心当时那种恐惧的表情,心突突的跳。“这胎记一定不同寻常,联想到当日,毛贵人以及她的姘头向皇后寻仇的动机……会不会是当年从盛世返回开乐,途中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错。”左清清皱眉:“其实我心里一直很好奇,当年皇上对你一心一意,还承诺许以后位。怎么会忽然就娶了身怀有孕的宛心公主。她是怎么和皇上有的那个孩子?且这些年,我留在皇后身边的人,也不断向我回禀,皇上不曾与皇后有过肌肤之亲。” “是。”腾芽也不隐瞒:“这一点,我也知道。是皇上亲口告诉我的。当日宛心公主在英府……而皇上被焸公主下了药,才会和她……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特别排斥和宛心的这段情。又因为受到威胁才和她成婚,皇上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至今都不想和她有夫妻之实。” “你的意思是说,宛心当年离开盛世的时候,并不能确定有了身孕?”左清清很能抓住重点。 “是啊。”腾芽蹙眉道:“我们都是之后才知道宛心有孕,皇叔说过,就连皇上也是事后才知道。并且宛心离开盛世的时候,已经对皇上说不会再强迫他娶她为妻,更愿意划清界限。” “有没有一种可能?”左清清与腾芽对视一眼。 “皇后的孩子不是皇上的!”腾芽眼眸一紧,不由得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那她的皇后宝座算是坐到头了。”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情,必须有证据。”左清清不得不提醒一句:“这可是关系到皇家血脉的大事,弄不好,伤不到皇后,却会让皇上颜面扫地。” “天不藏奸。”腾芽微微扬起下颌:“若果然如此,就一定有证据!” 第280章 引火烧身 >> 已经傍晚了,面前的各色小菜早就凉透了,可是要等的人仍然没有来。 冰玉不想惹公主不高兴,几次想说让公主先吃,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倒是小河子耷拉着脑袋,一脸失望的样子:“主子产后身子还没调养好呢,晚膳要按时吃才好。不如让冰玉姐姐拿去热一热吧。” “也好。”冰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小厨房里还有些爽口的小菜,是公主喜欢的,奴婢等下一起端上来。” “不吃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腾芽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你们端去吃吧。都是新鲜的时蔬,荤菜也是费了火候炖的,别浪费了。” “公主,不吃怎么能行呢。您身子弱些,得好好调养。”冰玉少不得宽慰:“许是有要紧的事情,皇上才不能过来的。但若是皇上得知公主没有按时用膳,必然要担心的。” “担心?”腾芽撇了撇嘴:“他若是会担心我,怎么会好几日都不打照面。你早起就去请过,他是点了头的。君王不是一言九鼎吗?怎么的偏是他能食言?” “主子,您可别这么想,皇上日理万机,这时候朝廷……” “什么日理万机,什么朝廷。”腾芽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透着不满:“摆明了就是皇上答应我的时候,还没遇上赵昭华母亲的事,如今她伤心欲绝需要人关怀心疼,皇上自然就把我遗忘脑后了。这不过是个开始,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我是该好好的习惯一下。” “公……公主……”冰玉抬起头,看见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奴婢给皇上请安。” 小河子一听是皇上来了,也吓得赶紧就跪了下去。“皇上金安。” 腾芽的脸色仍然没有好转,她朝凌烨辰行了个礼,不等对方开口,身子一拧就走到软榻上落座。“臣妾产后,时常觉得头晕目眩,未能拘礼,还请皇上恕罪。” 凌烨辰快步走了进来,对冰玉道:“去吧饭菜撤下去热一热,朕陪贵妃用膳。” “是。”冰玉连忙给小河子递了个颜色。 小河子赶紧召唤门口的婢子们进来帮手,不一会,面前的膳食都撤了下去。 “生气了?”凌烨辰走到腾芽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问。 “何止生气,臣妾简直是醋上心头,满腔妒火。”腾芽抽回了自己的手,别过脸去:“臣妾无福,没能给皇上诞下皇子。公主身子又不好,整日要精心调养,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成日里送去九銮宫讨皇上欢心。我们母女俩,就该躲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其实能安静度日也是福气,臣妾该知足才是。” 凌烨辰从来没见过她生气吃醋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着把她揉进了怀里。“傻丫头,朕如何待你,难道你心里还不明白吗?这几日没有过来,是因为翎兒她受了风寒连带着旧疾发作,朕实在不忍心她独自承担,才会每日过去陪她疗伤。即使朕没有过来,心里也一直都惦记着你。午后,不是还让颂昌给你送了糕点来嘛?那是朕吃着还不错,特意让给你做的。” “那是玛瑙枣糕吧。不是盛世和邻国的传统糕点,想来是皇上在赵昭华那里吃着还不错,于是把剩下的给臣妾送来?”腾芽笑里透着不满:“也是难为皇上了,能这样惦记臣妾。” “芽儿……”凌烨辰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邪火,少不得抱住她往自己身上贴:“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性子了。朕惦记你难道还能有假?不管是哪里的糕点,朕只是希望你能尝尝鲜。” “很可惜,臣妾一向喜欢吃盛世的豌豆黄,芙蓉饼,邻国的茶果,琼叶酥,偏偏不爱什么玛瑙枣糕,白费了皇上一番美意。”腾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臣妾知道,从前是左惠妃,后来是臣妾,往后是赵昭华和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姐妹,这也很正常不是么。只是臣妾从来都没尝试过这种滋味,还需要慢慢的适应。” “芽儿,朕说过,会对你好,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翎兒她若不是为了救朕,也不会弄成这样子,哪怕她只是朕的一个妾室,朕照顾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朕知道你一向心善,怎么这次会这样生气?” “皇上怕是忘了,臣妾也只不过是您的妾室之一。”腾芽的话音落,冰玉已经领着婢子们将晚膳端了上来。 “皇上,公主,饭菜已经热好了,可以享用了。”冰玉觉出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说话赔着小心。 “我没胃口,皇上慢用。”腾芽朝凌烨辰行了个礼,蹙眉道:“臣妾去看看佳澈。” 话说完,她边自顾自的走了,丝毫没有半点留恋。 凌烨辰十分尴尬的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罢了,朕回九銮宫了。” “恭送皇上。”冰玉紧忙行礼,着实满头雾水。 出去的时候,小河子看见皇上一脸的不高兴也不敢多问,依足礼数送走了皇上,才跑过来问冰玉:“姐姐,这是出什么事情了,皇上怎么满脸怒气的。” “八成是和公主闹不愉快了。”冰玉叹了口气:“皇上好几日都没来看望公主和小公主,这一来,又这样晚。也难免公主不高兴。” “姐姐快去看看主子吧。别再气坏了身子。”小河子忙不迭道。 “也是,我去看看。”冰玉叹了口气:“叫人把晚膳撤了吧,公主说不吃,就不会吃。你们分着吃了吧。” “好嘞,我给姐姐留个喜欢的菜。只是用不用叫小厨房给主子另做点什么?”小河子不放心的说:“这个时候不吃东西,主子的身体怕吃不消呢。” “放心,我会准备的。”冰玉叹道:“都说生了孩子,性子会变,我看这话一点也不错。” 房里,腾芽怀抱着幼小的女儿,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小女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公主。”冰玉轻轻的进来,走过来行礼:“皇上走了。” “哦。”腾芽满不在乎的样子,丝毫没多说一句。 “其实咱们都瞧得出来,皇上是很在意您和小公主的。”冰玉有些担心的说:“您这样发脾气,把皇上气走,他保不齐又要去赵昭华那了,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一趟……” “喜欢去就让他去啊,最好去个够。以后再也不来本宫这里才好,本宫正可以落得清闲。”腾芽没有了兴致,顺手把佳澈递给了乳母:“本宫才不稀罕别人的施舍。” “公主……”冰玉还想再劝什么,她已经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腾贵妃把皇上气走的消息,还没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后宫传遍了。 丁贵仪把佳音交给了乳母,看着孩子被带下去,才笑吟吟的对皇后道:“没想到腾贵妃也有今日。臣妾还以为她一向睿智,不会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得罪皇上,没想到她的心思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这般的浅显么!” “天下间,哪有不吃醋的女子。”宛心笑的合不拢嘴:“好了,把子墨也带下去吧。” “是。”乳母赶紧将大殿下也带出了内室。 孩子们都出去了,房里也安静下来。 丁贵仪这时候才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看不懂。其实腾贵妃没有必要和赵昭华撕破脸啊。赵昭华不是一直都在帮衬她么,也算是听从她的吩咐,就算如今得宠,身子病歪歪的,一时之间也怕是不能独揽圣宠,至少咱们也没看出赵昭华这份野心来。腾贵妃怎么就这么急着下手?莫不是她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 “本宫原本也有这样的怀疑。”宛心微微虚眼,转而又道:“但是你仔细想一想,赵翎兒的母亲死在进宫的马车里,这样的事情,能办到的热恐怕不多。” “娘娘的意思是……”丁贵仪起身走到皇后面前,将茶盏端给皇后,才小声的说:“是腾贵妃疑心赵昭华急于摆脱她的掌控,妄图尽快分宠,才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母亲接近宫来,另外安置。却没想到功亏一篑。” “是啊。”宛心略微点头,不得不说,丁贵仪还是很聪明的。也亏的是她生下的是个公主,母家又不显赫,否则一定是如左惠妃那般,不好对付的角色。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腾贵妃所为。”丁贵仪有些不寒而栗:“没想到腾贵妃看似温婉善良,却有如此狠辣的一面。那么她现在急于和赵昭华闹翻,就是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如若赵昭华想要反抗,她也可以顺势躲开这些麻烦。省的别人怀疑她。” “是啊,闹翻了,两个人之间有矛盾,赵昭华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否则就会让人觉得,是赵昭华故意与她为敌。”宛心转了转眼眸:“所以今晚,她硬是把皇上气走了,皇上不是也没去看赵翎兒嘛!” “娘娘,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才能推波助澜?”丁贵仪一脸的诚恳,是希望皇后能说出真正的心思,也免得将来东窗事发,她被怀疑是别有所图。 “你觉得呢?”宛心反问一句。 “这……”丁贵仪与她四目相对,犹豫了一下:“臣妾觉得,还是要从马车里死去的那一位溪夫人下手。也不知道大理寺查的怎么样了。” “是啊。”宛心饶是一笑,侧首对雪桃道:“本宫记得,江南才进贡了一些轻薄的料子来,夏日里做衣裳最是舒适凉爽。本宫记得一匹芙蓉粉色,俏丽可爱,最适合给佳音穿,你等下让人找出来,给丁贵仪送去。” “是。”雪桃明白皇后的意思,便道:“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娘娘对佳音格外偏爱,是臣妾母女的福气。”丁贵仪连忙起身行礼。“臣妾替佳音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宫自己是没福气的,没能给皇上生下个贴心的小公主。佳音的年纪和子墨又是最近的,素日里一起玩也是其乐融融。本宫就疼佳音,就像是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凡有什么好的,总是得给她留着才能踏实。”宛心的笑容里透着继续春光明媚,叫人心里暖暖的。“也是正因为如此,本宫才希望丁贵仪你能早日封妃。你是知道的,自古以来,公主的前程,都是和父皇的恩宠母亲的地位分不开的。如今,邻国与鲜钦势同水火,却保不齐将来也会和别国生出战事。佳音长到出阁的岁数,是能留在皇城里,兴建公主府招驸马过和和美美的日子,还是远赴不毛之地,成为一枚和亲的棋子,就要看皇上的疼爱,以及你这位生母的地位了。” 一听这话,丁贵仪吓得脸色大变:“臣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 “你母家原本就没有什么势力,你入宫以来,虽然也算是得宠,但终究不是皇上最在意的妃子。想要谋得一个好前程,让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就得明白什么叫凭借大树来乘荫的道理。要本宫为你们母女好好打算,那你总得拿出些本事,令别宫觉得你值得本宫帮衬才是。” 丁贵仪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皇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表面上的驯顺,实则从未想过要为皇后去蹚浑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必然会做到让皇后娘娘满意。” “不是让本宫满意。而是让你和佳音都能过上好日子。”宛心温眸道:“本宫知道,溪夫人和尤昭仪都没有你这份聪慧,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本宫。”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从内侍走出来,正好看见雪桃将料子交给近婢忞儿,丁贵仪赶紧走过去:“这么好的料子,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佳音一定会喜欢的。” 雪桃温眸一笑:“贵仪说的是,小公主穿这样的料子一定很好看。只是……原本进贡的有六匹,两匹给了皇后娘娘,两匹给了左惠妃,两匹给了腾贵妃。说到底,皇上也只是独独忘记了佳音公主……” 这话让丁贵仪心里特别不舒服,她笑的很不自然:“母亲的地位不高,自然女儿也不会有什么殊荣。” “那是从前。如今贵仪肯为皇后娘娘尽心,即便是皇上不能全然顾及,皇后娘娘也肯与贵仪您分甘同味。”雪桃朝她行礼:“奴婢恭送贵仪。” “多谢。”丁贵仪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特别的沉。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还真就有麻烦找到漓乐宫。 腾芽刚看着乳母给佳澈喂饱了母乳,娇小的孩子吃饱就沉沉的睡着了。 “给腾妃娘娘请安。”颂昌这时候恭敬的进来,未免吵到小公主,他的声音很轻:“皇上请您去一趟九銮宫。奴才已经准别好了肩舆,就在漓乐宫前庭院子里候着。” “那就去吧。”腾芽少不得吩咐乳母:“好好看着佳澈,这孩子容易吐奶,你们精心些。” “是,贵妃娘娘。”乳母们也是柔声细语的回答。 颂昌一路陪着腾妃返回九銮宫,也算是殷勤尽心。 一路上腾芽一个字都没有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走进正殿,就听见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不时的飘进耳朵里,听的人心口窒闷。 “给皇上请安。”腾芽微微欠身,行礼之时余光瞟见了一旁朝她行礼的赵翎兒,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肿成了胡桃。 “免礼。”凌烨辰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的温和:“你身子弱些,先坐吧。” “谢皇上。”腾芽走到一旁的位置,轻柔落座,才问道:“这么早皇上没有上朝,反而是把臣妾传来九銮宫,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大理寺一早送来了一件证物,说是从已故的溪夫人身上找到的。朕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凌烨辰面露难色。 于是颂昌赶紧将托盘端来了腾贵妃面前:“请娘娘过目。” 托盘上放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上蒙着些许的污迹,虽然没有变黑,但显然是用过的样子。腾芽不解的问:“这银针和溪夫人过世有关?” “是从娘亲头颅上发现的。银针应当是深深刺进去,才会让娘亲……送命。”提到这个,赵翎兒泪落如雨。原本好听的声音这时候也变得沙哑,像粗糙的砂纸一样,磨着人的耳朵。 腾芽不由得想起了左清清的话,少不得暗自庆幸。多亏了她没有直接走过去接触到那位夫人,否则还指不定怎么说。想到这里,她蹙眉问道:“这银针看着要比素日里缝制衣裳的针略粗一些,就这样扎进脑中,恐怕手上得有些力气。本宫记得发现夫人的时候,夫人脸上的表情是从容温和,透着要与女儿见面的喜悦,根本就没有遭受痛苦,可见针戳进去的时候,速度应该十分快。夫人还没感觉到痛,就已经……” “不错。”赵翎兒红着眼睛点头:“皇上与臣妾也是这样推测的。” 皇上和她也是这么推测的。他们也是这样推测的。腾芽听了这话,只是唇角微勾:“既然如此,皇上传召臣妾来……不知有何用意?” 本来嘛,你们俩都推测好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多事? 腾芽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就不免严肃了一些。“还请皇上明示。” “这银针说来也是凑巧,是内务局特意订制的。用来缝制马鞍和一些常用的牛皮,才会制的这样粗。”凌烨辰看着腾芽时,眼神里带着一种信任,纵然如此,他还是继续说道:“朕已经让内务局核查过,最近这一批银针做好,就直接送被你宫里的戍卫领走。所以朕让你来,是想问问,可否知道这一批针究竟是谁拿去用了,有没有人遗失。” “这么巧?”腾芽不由得诧异:“臣妾宫里的戍卫领取了这样特制的银针,跟着溪夫人出事,凶器偏偏就是这样的针?” “臣妾不敢怀疑娘娘,也不愿意怀疑娘娘,实际上,臣妾有今日,都是娘娘的恩典。”赵翎兒满脸是泪,那娇弱的样子,叫人看了心就会变软。“可是大理寺的确是这么查出的线索,臣妾也只能恳求腾妃娘娘帮衬,设法找到杀害娘亲的凶手。” “赵昭华的意思是……要搜查漓乐宫?”腾芽疑惑的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漠。 “臣妾不敢。”赵翎兒垂下头去,嘤嘤的哭起来。 “皇上的意思呢?”腾芽看她哭了,便转而望向皇上。 “朕只是希望找到那批银针的下落。如果你的戍卫所领取的银针皆在,那这件事情可能就只是个误会。毕竟这一回,内务局只赶制了十支这样的银针,也不算难找。”凌烨辰温和的看着腾芽:“你觉得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搜宫?”腾芽又问了一遍。 “芽儿,朕以为……” “搜宫,就搜宫吧。臣妾正好不在宫里,只要不会吵到佳澈,就没有什么不妥了。”腾芽打断了凌烨辰的话,平和的看着他的眼睛:“臣妾也不希望和赵昭华生出这样的误会来。彻查清楚,也正好能还臣妾一个清白。” 颂昌看了皇帝的眼色,立马退了下去。 赵翎兒这才走到腾妃面前告罪:“臣妾自始至终对娘娘没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此事关乎娘亲,臣妾不得不为她找到真相。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当日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愿意替你照顾你在宫外的母亲。如今,你母亲可以入宫,重新回到你身边,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替你高兴,只是好事变白事,这里面牵扯到的不光是本宫的清白,也是你灭顶之灾带来的血海深仇,你自然该查清楚。” 说到这里,腾芽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不过臣妾这里刚准备了一份糕点,想请皇上和赵昭华尝尝看。” 凌烨辰有些奇怪,她为何在这样的时候送上糕点,但还是点了头。 “冰玉。”腾芽唤了一声。“这糕点是圩城特有的一种糕点。原本上回皇上带臣妾去圩城就该品尝的,却不料出了那么多事情,以至没有口福。如今总算是弥补了。赵昭华伤心欲绝一定没好好用膳,也多少尝尝吧,身子要紧。”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赵翎兒,而赵翎兒却只是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四目相对。 “多谢腾贵妃娘娘好意。” 第281章 女人出戏 >> 糕点端上来了,凌烨辰看着喜欢,便温和对赵翎兒道:“难得贵妃一番心意,翎兒,你就尝尝看吧。” “是呢。”冰玉将一叠糕点送到赵翎兒面前,恭敬道:“这糕点是贵妃吩咐人快马加鞭,请来了圩城做糕点几十年的糕婆婆特意做的。味道可口,还请昭华品尝。” 赵翎兒示意泊天将糕点接过来,却有些为难的说:“臣妾实在没有胃口,恐怕要辜负腾贵妃娘娘一番美意了。” 腾芽饶是一笑,起身走到赵翎兒面前:“就算你没有胃口,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本宫听闻这几日,你不思饮食,还晕过去两回,当真是可怜。加之你原本就有伤在身,忧思过度,重伤困扰,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必然吃不了。” 说话的同时,腾芽拿配好的素银扁签沾水,在糕点上轻轻的划了几下,软糯的糕点,被她分割成几小块。那一支银签子,戳起了一块糕点,亲手递给赵翎兒。“这种糕点制作,十分的繁复,你看着就这么一小碟子,实则却要耗费几个晚上的功夫,糕婆婆才能做的这般软糯美味。” 已经递到她的唇边了,赵翎兒着实没有办法再拒绝。何况只是这么小的一块糕点,再回绝也是不好。她硬着头皮,从腾芽手上接过来:“多谢贵妃一番好意。”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腾芽的目光里只有关怀,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暖。 赵翎兒唯有硬着头皮,将糕点送进口中,慢慢的吃下去。 “味道如何?”腾芽看着她的眼睛,关心的问。 “味道甚好。”赵翎兒的心都在哆嗦,查到了圩城,查到了这种糕点,莫非之前的事情,腾妃已经心中有数? 还来不及多想,赵翎兒忽然觉得咽喉一紧,就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啊……” 腾芽的脸瞬间就变色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泊天担心的脸色大变:“主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一定是糕点里有毒!”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杀意,像是要把腾芽撕碎一样。 “来人,传御医。”凌烨辰赶紧从龙椅上走下来,看着赵翎兒痛苦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实吓了一跳:“朕也用了糕点,并没有半点不妥,绝非是有毒。何况腾贵妃用的都是银制器皿,若有毒,应该会导致银器乌黑。” “皇上。”腾芽转身你从方才那一碟糕点,戳了另一块,送进口中。 “芽儿……”凌烨辰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你怎么可以这样冒失,万一真的被人动了手脚,岂非要坏事。” “臣妾让人看着高婆婆做的糕点,在送来九銮宫之前,也亲口品尝了。这些糕点虽然分碟送来,但都是同一个蒸笼里蒸出来的,若有毒,臣妾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这婢子护主心切,也不是头一回这样莽撞无理了,但无论怎么样都好,臣妾不愿意背负妒忌谋害皇上宠妃的罪名,自然是要当着皇上的面,证明自己的无辜。” “泊天,事情还没查明,你就污蔑贵妃,可知有罪?”凌烨辰的语气不免生硬几分。 “奴婢知罪。”泊天咬牙切齿的说:“可是皇上也看见了,主子的确是吃了糕点就开始抽搐,奴婢怎么能不怀疑腾贵妃。” “不妨事,等下御医来了,自然就见分晓。”腾芽若有所思的说:“皇上,不如也请宫里尝膳的公公前来品尝,也省的叫人以为是臣妾提前服用下了解药,才会没事。从前臣妾孤身一人在这宫里,被人污蔑也罢了。可如今臣妾已经是佳澈公主的母亲,哪怕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积德,也不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更不能为自己和孩儿留下污名。” “芽儿,朕是信任你的。”凌烨辰看着赵翎兒痛苦的表情,心情有些郁闷:“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个公道。” 不多时,御医就赶了过来。匆匆行礼问安,便赶紧为赵翎兒施针。施针的同时,也有细细观察她的情况,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回皇上、贵妃娘娘,赵昭华并非是中毒,而像是吃过一些会引起敏症的食物。” “引起敏症的食物?”腾芽不由一愣:“从未听人说起,赵昭华有什么忌口不能食用的食物啊。皇上可有听闻?” 凌烨辰也是摇头:“朕偶尔陪翎兒用膳,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忌口的食物。朕记得先帝在时,后宫有妃嫔对花生敏感,太医院都会叮嘱御膳房送去她宫里的食物,不可以用花生。” 说到这里,凌烨辰便问泊天:“你伺候昭华多时,可知道她对什么食物过敏?” “奴婢……奴婢不知。”泊天显出了为难的样子,实际上她是真的没听赵翎兒提过,会对什么食物有这样的反应。 “哼。”冰玉冷哼了一声:“你伺候赵昭华,连她对什么食物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尚且不知,就张口闭口的污蔑贵妃娘娘。何况你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不知礼数了,只怪贵妃娘娘仁慈,才屡次不与你计较,这回,看你还能怎么避过罪责。” 这话更像是说给皇上听的。冰玉气鼓鼓的瞪着泊天,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好了,冰玉,这个时候还是先查出病灶要紧。至于泊天,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置。”腾芽这番话,才是给凌烨辰念了一句紧箍咒,也就是说,这回无论事情如何,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自然。”凌烨辰能感觉到来自腾芽的强势。其实她一直都不是柔弱的性子,只是来邻国之后,她的锋芒被她一点一点的隐藏起来,如今隐藏的锋芒重现人前,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必然不甘于现状,不愿意再做他的妃子? 御医为赵昭华施针之后,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脸上还挂着些许的痛楚,看上去叫人揪心。 “皇上,您看。赵昭华的双颊生出绯红之色,且伴随着有一片片的红色痕迹,足见是敏症不假。”腾芽担忧的说:“敏症这回事,原本就可大可小,严重时,病者会觉得喉咙收紧,气息不顺,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最终因为呼吸困难而窒息,绝不可以马虎治疗。但若是要医治,就必然得弄清楚引起敏症的食物是什么。御医也才好对症下药,并且保证往后赵昭华都不会吃到这种食物。冰玉,你赶紧叫人把赵昭华先扶去那边的椅子上,等下让御医仔细瞧。” “皇上,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无论是什么引起的敏症,都要找到病灶,才能对症下药。”御医恭敬地说:“敢问一句,赵昭华是吃了什么东西,能否让微臣检查?” “就是这种糕点。”泊天急的不得了,才不管自己会不会被皇帝责罚,总之她要看到主子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御医也尝了一小块,但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可否请做糕点的御厨前来,让微臣查问糕点里都放了什么东西?” “冰玉,你去把糕婆婆请过来。”腾芽温和的说:“糕点是圩城一位做了几十年糕点的糕婆婆所制,请御医直接问婆婆会好些。” “是。”御医恭敬行礼。不一会的功夫,冰玉就把那位婆婆领了进殿。 “民妇参见皇上,参见娘娘。”高婆婆不由得紧张:“冰玉姑娘说民妇的糕点让昭华娘娘晕厥,民妇实在是冤枉,糕点只是普通的材料,民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毒。” “糕婆婆无需紧张。”腾芽自然是好言安慰:“你只要告诉御医糕点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便好。” “是。”糕婆婆跪在殿上道:“糕点是用糯米蒸熟捶打之后,加入豆粉、芝麻、以及一些果仁,最要紧的是一定要用鲜芒捣碎的甜汁来调和。再上蒸笼蒸很短的时间,就好了。” “鲜芒……”御医一下就开窍了:“启禀皇上,鲜芒是一种比较奇特的果实,味道甜美,汁水也多。但是有些人食用了,就会有这样的症状。” “是的是的。”糕婆婆连忙道:“我们村里以前住着的一对小夫妻,妻子也是不能吃芒果做的黏花糕,可是她喜欢吃黏的东西,于是她丈夫每回都会让民妇不要用鲜芒汁子调和,改用别的。” 也是凑巧这个时候,泊天有些兴奋的嚷了一声:“主子醒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就是这个姑娘。”糕婆婆忽然一喜:“这姑娘就是住在我们村里的那个妻子,她可以证明我的黏花糕只是不能给敏症的人吃,并没有下毒。” 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气氛瞬间凝固。 就连刚醒转的赵翎兒也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是圩城的糕婆婆。 “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这位是当今皇上的昭华娘娘。”泊天第一个开口,要为赵翎兒掩饰。 “闭嘴。”腾芽冷冷的冲着泊天道:“你这丫头无视宫规已经习惯了吗?是否要本宫马上叫人将你送去刑房才能教会你宫中的规矩?” “腾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见不惯有人冤枉我家主子。”泊天扶着才苏醒的赵翎兒坐好。已经从对方攥的很紧的手掌得知,那糕婆婆说的都是真的。 “糕婆婆。”腾芽语气温和的走到她身边:“你不必害怕,本宫只是想要确定,你说的那对小夫妻,真的是面前这位昭华娘娘吗?还是你眼花,认错了人?” “这……”糕婆婆已经吓坏了,轻易也不敢再说什么。“民女……民女一时糊涂……” 凌烨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道:“糕婆婆你尽管放心就是,朕只是想知道真相,绝不会为难你。若眼前的昭华,当真是你见过的那个妻子,只管如实禀明就是。” “回皇上的话……”糕婆婆十分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不必问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左清清昂首阔步的走上正殿,一脸的严肃:“日前,臣妾的母家让人送了好多东西入宫。为臣妾送来东西的人,居然是臣妾的乳母。乳母已经归乡多年,而她的母家就在圩城。这糕婆婆也是臣妾因为知道腾贵妃食欲不振,特意请进宫来的。谁料腾贵妃一番好意,心系皇上与昭华,居然牵扯出这件事。其实臣妾早就有心来回禀皇上,只是要等证据,所以晚了一步。” “什么证据?”凌烨辰疑惑的看着左清清。 “皇上可还记得,在此之前,腾贵妃在宫里被刺客挟持的那件事吗?”左清清眼眸一沉,目光就冷了下去:“给臣妾送东西的乳母进宫,怎么那么凑巧就看见了赵昭华,说她眼熟,就给臣妾讲起了村子里那对小夫妻的事情。臣妾也是心生疑窦,就找了宫里的戍卫来问话,将那一日劫持腾贵妃的刺客容貌画了下来。” 左清清一抬手,婢子樱桃就将那幅画展开。“糕婆婆,你看看,这画像上的人你可眼熟吗?” 糕婆婆跪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就是这个人,他每次来,都会让民妇不要用鲜芒的汁做糕点。还说她的妻子最喜欢吃软糯的糕点了,整个圩城,就只有民妇的糕点最软糯可口。只是第一回吃的黏花糕的时候,她妻子浑身起疹子,呼吸困难,还抽搐,着实把他给吓坏了。” “皇上,当日刺客入宫行刺,劫持了腾贵妃,是男扮女装的赵昭华一剑毙命,当场就让刺客闭上了嘴。臣妾那时候,还以为他是救人心切,只是如今在想来,一定是赵昭华为了入宫,才会故意演这么一出,一来博取腾贵妃的信任,二来,杀人灭口,让自己的丈夫不可能成为入宫的绊脚石。邻国自从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哪位皇帝,娶旁人的妻子为妾,此等辱没皇族威严的事情,怎么可以在本朝出现。还望皇上三思,尽早了结这件事情。”左清清说的慷慨激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个赵昭华,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入宫,她既不愿意承认是溪家的人,又屡次救驾,又于宫中手刃前夫,这样的事情还真叫人一头雾水。腾贵妃,当日你被她的前夫挟持,就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吗?” “岂有此理,我家主子岂容你诋毁。”泊天气鼓鼓的冲着那糕婆婆嚷道:“随便一副画像,你怎么就能信口开河呢?你说是就是,你个老眼昏花的婆子懂什么。” 这话是冲着糕婆婆嚷的,却是说给左清清和腾芽听。 左清清看着奴婢这般刁钻,便冷笑了一声:“皇上,臣妾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但必须得得到腾贵妃娘娘的首肯。” 凌烨辰望了一眼左清清,又疑惑的看着腾芽:“是什么事情?” “日前臣妾托宫外的金器铺子打造了一尊送子观音像,请来宫中安置。”腾芽蹙眉道:“只是观音像安置在祈福殿之后,居然不见了踪影。” “臣妾之前查到一件事,宫里有奴婢私相授受,偷拿主子的东西运出宫去卖。而这个泊天,居然从祈福殿偷走了一尊金佛,正是腾贵妃娘娘遗失的那一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确实不怎么好。送子观音嘛,腾贵妃妹妹自然是希望能为皇上诞下麟儿的,这贱婢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泊天你……”赵翎兒身上没有力气,脸色也是难堪的不行。 “主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泊天气呼呼的说:“你们要怎么冤枉我都可以,绝不许你们冤枉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不是溪思淼吗?”腾芽蹙眉道:“你若是自幼就在赵昭华身边侍奉的婢子,你会连她不能吃鲜芒都不知道吗?且本宫已经着人去查过你的背景,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是在鲜钦时就跟在赵昭华身边侍奉的婢子,你根本就没去过鲜钦。” “腾贵妃这话,奴婢可听不懂。”泊天仰起头,一脸的不服气。 “妹妹不必和她多费唇舌,要查的都已经查清楚了,只消交给皇上过目即可。”左清清吩咐杨桃将记录在册的案情递交到皇上手中。 凌烨辰飞快的翻动着册子,眉头越蹙越紧。 殿里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不行,还是赵翎兒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地上想皇帝哀求:“皇上,无论泊天做错什么事情,臣妾都愿意替她承担。但臣妾必须禀明皇上,圩城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我不过是为了躲避父亲的逼迫,才会和他假扮成夫妇,来邻国暂时安居。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不可能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这婢子偷取宫中财物倒卖已经是重罪,其余的事情就让大理寺继续查。”凌烨辰蹙眉道:“把人带下去。” 颂昌连忙吩咐人进殿,押解泊天前往大理寺。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泊天一脸的不服:“主子,奴婢不能在您身边侍奉了,您可万事小心。” “皇上,泊天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赵翎兒眼前一黑,整个人失重跌在地上。 凌烨辰蹙眉道:“来人,先把赵昭华送回倾波宫,让御医救治。” “是。”御医连忙恭敬的行礼。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来给赵昭华诊脉,居然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皇上不发火则已,若是发货,接下来该怎么收场,还真的是难说了。 “皇上,赵昭华的事情有待查证,不如这件事情就交给……” “皇上,臣妾以为赵昭华的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了。”左清清打断了腾芽的话,皱眉道:“她隐瞒自己昔日的经历,又在宫中危及腾贵妃的安危,说不定之后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臣妾以为,就算她救驾有功,功过相抵,也该废黜贬出宫去,以免招人口舌。还请皇上三思。” “这件事情,朕自会查明。她如今伤重,又逢桑母,朕还是希望她可以调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凌烨辰对左清清道:“朕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既如此,赵昭华的事情就交给你继续彻查。朕答应你,不会姑息养奸,一经属实,必然依法惩治。” “臣妾遵旨。”左清清总算是当过宠妃的,皇上都这么说了,她自然得懂得见好就收。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左清清朝皇帝行礼,目光与腾芽接触,便匆匆退了出来。 “赵昭华当日击杀刺客,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凌烨辰转而问向腾芽:“不要瞒着朕,如实说便是。” “当时没说,如今才开口,倒像是臣妾故意落井下石了。”腾芽幽幽叹气。 凌烨辰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皱眉道:“你是什么性子,朕如何不知,哪怕是吃醋,也是光明磊落的吃,哪里会在她不济的时候,落井下石。” 腾芽饶是一笑,道:“其实当日臣妾有建议刺客,直接挟持臣妾出宫,待到了宫门外,便可以骑马而去,躲过一劫。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想走,当时,臣妾以为他是要行刺皇上才不肯走,可当他与赵昭华见面的时候,臣妾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有情的。而赵昭华为了救臣妾,一剑就了结了对方,却又似乎太过无情,也难以追查刺客的身份。当时臣妾没有说,乃是因为赵昭华还是秦禹,臣妾想不到这其中会这样曲折复杂。” 腾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颂丰的声音:“奴才给皇上请安。” 颂昌想要上前拦阻他,却被皇上阻止。 “何事?”凌烨辰皱眉看着颂丰。 “启禀皇上,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些东西过来给皇上过目。”颂丰将托盘递给了颂昌。 颂昌快步呈于皇上面前,布刚掀开,凌烨辰就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这东西……”腾芽皱眉道:“这是之前臣妾让内务局特意赶制的香囊。赵昭华入宫之初,臣妾怕她没有准备这些,就叫内务局赶制了一批香囊、扇坠和宫花给她送去。只是怎么会……” “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话,这些东西是在清风阁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的。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都被剪碎撕碎,亦或者是乱剑砍过,皇后娘娘本事好心,吩咐人将清风阁收拾妥当,没想让打扫的奴才发现了这些东西……于是呈于皇后娘娘过目。皇后娘娘着实不知道如何处置才稳妥,所以让奴才呈于皇上过目。” 冰玉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昭华一定很怨恨公主,否则怎么会把公主送去的东西毁成这样……” “别说了。”腾芽心口有些窒闷,对凌烨辰道:“臣先妾告退了。” 没有泊天这个左膀右臂在她身边帮衬,一个又病又伤心的赵翎兒能玩出什么花样?腾芽一步一步走出正殿,心里充满了好奇。只是没想到皇后居然也适时出手……足见赵翎兒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282章 趁热打铁 >> “那泊天的嘴可真硬!” 左清清快步走进厢房,见冰玉端着茶,自取了一小杯一仰脖儿喝下去。她脸上的胭脂,都被薄薄的汗水给弄花了,足见这一路赶过来有多着急。“妹妹呀,你是没看见。大理寺的那帮奴才是怎么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我看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就让他们把该核查的事情核查清楚,直接把人送去了刑房。刑房那帮子奴才可不跟她客气,板子棍子鞭子的,该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只是前后折腾了这两日,泊天倒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看样子,这丫头是真不简单。” “冰玉,再倒盏热茶来。”腾芽看左清清这一连串的说话,少不得轻笑:“难为姐姐走这一趟,看样子是累坏了。” “嗨,我这个是小意思。”左清清饶是一笑:“也是难得这么狼狈让妹妹给看见了。不过都是自家姐妹,我也不在意。” “姐姐说的是。”腾芽饶是一笑:“不如让冰玉给姐姐打盆水来洗把脸?” “也好。”左清清点头:“我正好也想问妹妹,赵昭华那边可有消息了?” “早起御医过来回过话,说赵昭华伤势不轻,还没有苏醒。且这两日高烧不退……”腾芽略微停顿,端起了白玉杯子,喝了一口水,才继续往下说:“昏迷不醒的时候,总是唤着皇上,听闻下朝之后,皇上还亲自过去探望了。” 左清清把双手浸泡在冰玉端来的铜盆里,半天才从樱桃手里接过绢子丢进水中,轻轻的搅动几下。 樱桃连忙把绢子拧干,又递给左惠妃。 擦了把脸,左清清才慢慢的说:“她救过皇上总归是真的,不管她做了多少对不住你的事情,皇上也难以割舍她的情分。只是妹妹,让不让她平安,主要还是看你的心思。” 腾芽冷笑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酝酿着些许惆怅:“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心软,原本对她,我便是不进不退,不招惹也不赶绝。可是她没有好好的珍惜我的心意,那就怨不得我容不下她了。” “妹妹的意思是?”左清清有些好奇她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姐姐可还记得,当初护送赵翎兒出宫前往鲜钦,随行的戍卫有我身边的亲信这事吗?”腾芽微微挑眉。 “自然记得。”左清清蹙眉道:“听闻那些戍卫都是裕皇亲自挑选,特意留在你身边的,个个都身手不凡。” “是。”腾芽微微颔首:“可是赵翎兒回宫之后,这些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么伸手不凡的戍卫,个个又是皇叔亲自训练挑选给我的,怎么可能一个都不能回来?我是真的非常好奇。” 左清清与她四目相对,顿时明白了什么:“妹妹的意思是,赵翎兒故意下了狠手!” “是。”腾芽蹙眉:“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戍卫的本事之中,还有一样就是诈死。赵翎兒下了狠手,一个一个的除掉他们。当第二个人莫名的死去,他们之中就已经有人起了疑心。也正因为如此,剩下的人不动声色的藏匿起来。有些伤逝不轻,有些几乎送命,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鲜钦的皇帝薛翀离开皇城之后,他们才伺机进宫,就是怕和对方撞上,再生出祸事。而这些活下来的人,正好足以证明赵翎兒居心叵测,她勾结的不是别人,正是薛翀。” “天啊!这两个人都可以勾结上!”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薛翀跟疯了一样,不顾危险闯进宫来,提出那么荒唐的理由,一定是这个贱人百般挑唆,说你在邻国过得不好……亏得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你,不过也是万幸,皇上一直很信任妹妹。皇上的信任,比什么都管用。” “姐姐说的是。”腾芽幽幽叹气:“我本是想着,同为后宫的姐妹,即便不能亲密无间同心同德,只要相敬如宾也是极好的。她救过我,不管是真心,还是只是一出戏都好,我领她这份情。” “只可惜她没有领妹妹你这份情。”左清清饶是叹气:“有那些戍卫作证,她这回是难逃被废的命数了。” 左清清的话音还没落,小河子就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左惠妃娘娘。” “什么事?”腾芽转了转眼眸。定神问。 小河子躬着身子道:“回主子的话,倾波宫送来的消息,说赵昭华已经醒了。皇上这时候正过去探望。” “好。”腾芽一听就勾起了唇角。“打铁趁热,不管泊天说不说,她都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这一页。” 左清清略微一想,道:“妹妹这时候过去,会不会有些太心急?我是觉得打铁趁热,可是她刚醒,皇上就过去了,想必是……” “没事的。”腾芽饶是一笑:“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着她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左清清略微点了下头:“妹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回宫去等妹妹的好消息了。” 腾芽温和的冲她笑着点了下头,起身就着冰玉的手直接往倾波宫去了。 这时候,赵翎兒红着眼睛,依偎在凌烨辰的怀里,吃着他喂的药。“皇上,臣妾对不住您,但那件事……” “别说了。”凌烨辰打断了她的话:“朕记得你几次三番救驾的功劳,那些事,朕并不在意。” “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赵翎兒的泪珠又一次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腾芽听了这样的话,说不出来是吃醋还是觉得好笑,只是心口有团火,促使她不得不在这样温情缱绻的时候走进去。“御医说昭华的身子弱,哭的这样伤心,必然是伤身子的。” “芽儿,你来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凌烨辰忽然看见腾芽走到近前,心里会有些慌。似乎是很不愿意她看见自己和赵翎兒在一起这样亲密似的。“朕原本是打算等下过去陪你用午膳的。” “无碍。臣妾得知赵昭华醒转,很是高兴。所以特意带了些东西,过来探望。”腾芽饶是一笑:“没想到皇上也在这里,那正好一起看便是。” 凌烨辰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一旁的婢子,起身走到床尾落座:“是什么?” 腾芽轻轻看了一眼冰玉,冰玉便冲外头嚷了一声。 不多时,两名戍卫快步走了进来,一个人手里捧着册子,另一个手里捧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赵翎兒只是看了那两名戍卫一眼,顿时心惊肉跳,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凌烨辰不解的看着那册子问。 “这是赵昭华一路前往鲜钦,所经过之处布阵接应,一切的安排记录。这里面,还收录了她与鲜钦互通的密信,当然,这并不是全部。这两名戍卫也是命大,在遭到赵昭华毒手之后,还能侥幸活下来一路跟踪,揭穿她的阴谋。” 腾芽目光锋利的看着赵翎兒,道:“赵昭华,你勾结鲜钦让皇上屡吃败仗也就算了。居然还造谣本宫得不到皇上的恩宠,漓乐宫犹如冷宫之地,你甚至还杜撰本宫如何凄苦的度日,被这后宫里的妃嫔们凌辱压榨,挑起薛翀对本宫的怜悯,迫使他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就是为了让本宫彻底的离开邻国,再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对吗?” 凌烨辰已经迫不及待的从那戍卫手里拿过册子,以及密信查看。 “腾贵妃娘娘,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臣妾从来没有与鲜钦的皇帝勾结,更不会将您在宫里的事情偷偷转告旁人。至于前往鲜钦,一路的部署和安排,是臣妾自己无能,才会连累了随行的戍卫,不能为皇上分忧,可臣妾绝对没有起歹心,故意让皇上输了战役,这对臣妾有什么好处?” “你恨,你恨溪思淼一样把你当成棋子,就算你们母子不能留在溪府,他也不曾放弃过利用你。否则凭你一介弱女子,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战事布局,还能输的不留痕迹,谈何容易?这些年,溪思淼一直暗中让人教授你功夫和冰法,表面上看起来,你只是个卖艺人的女儿,会些拳脚功夫根本不足为奇,实际上,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父亲替你安排好的。” 凌烨辰看完册子,脸色变的异常清冷。 “皇上,臣妾恳求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赵翎兒边说边哭,话还没说几句,就咳嗽起来。那病怏怏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着很心疼。 “皇上,还有件事,臣妾必须得如实禀告。”腾芽与冰玉对视一眼。 冰玉立刻吩咐人将个婢子带了上来。 “日前,鲜钦的那位皇帝口口声声冤枉臣妾与他有私,还拿出了一支耳坠子当做信物。实际上,耳坠子遗失臣妾就已经怀疑身边的宫人有异心,便吩咐冰玉暗中彻查。冰玉办事一向利落,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但是臣妾一直隐忍到现在,才把这个人揪出来,就是为了让赵昭华百口莫辩。” “皇上面前,还不如实说出真相。”冰玉冷吼一声,那婢子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啊,奴婢也不想出卖腾贵妃娘娘。实在是家里有至亲急病,奴婢需要一笔银子。当时见泊天姑娘那么富贵,便恳求她能帮我一把,泊天姑娘说腾贵妃娘娘的耳坠子好看,腾贵妃娘娘又总是欺负她,便让奴婢把那耳坠子偷出来。还有,其实昨晚上,赵昭华就已经苏醒,奴婢得到消息,就赶紧来给娘娘回话。” 凌烨辰侧目看向了赵翎兒:“别的朕不着急要你说,你只管告诉朕,昨晚是不是见过这个婢子?” “皇上,臣妾没有见过这个婢子。”赵翎兒一脸的委屈:“臣妾昨晚根本就没苏醒过,又怎么会见过这个婢子?”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冰玉气鼓鼓的说:“这婢子一直鬼鬼祟祟的,奴婢便在她鞋子的底下一层,塞进了一些荧粉。她穿着鞋子,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那荧粉的痕迹。还请皇上恩准奴婢用黑布遮住门窗,以求鉴证。” “遮。”凌烨辰的脸色已经难堪到极点。 “是。”冰玉拍一拍手,外头立刻有戍卫这么做。 厚厚的黑布从外面将门窗遮住,不让光线透进来。房里顿时一片漆黑。地上果然出现了萤粉的痕迹,若隐若现的鞋印,一直到床边的位置。因为凌烨辰方才就坐在那里,所有有些脚印已经被破坏了,料想萤粉会粘在他的鞋底,他低着头,果然找到了痕迹。 第283章 惨死自手 >> “若这个婢子没有来过,昭华的床边怎么会有她留下的脚印,萤粉又怎么会被皇上踩在脚下?”腾芽冷笑了一声:“赵昭华啊赵昭华,你救我性命是为了杀你的情郎灭口,这倒也罢了。可后来皇上待你如何?我又待你如何?你怎么可以为了听从溪思淼的吩咐,居然连谋算皇上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若我没有猜错,你的最终目的,就是龙椅。一旦你生下皇子,必然连同溪思淼谋反,推你的孩子坐上龙椅,而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真正在乎过与皇上情分对吗?” “才不是……”赵翎兒一句话才说了开头的三个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凌烨辰只觉得颜面扫地,心里忖着怒火:“好一个溪思淼,好一个赵昭华。” 腾芽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但这一回,她不愿意给他留面子。是,这件事情可以单独和他说,也可以让他秘密处决了赵翎兒,只当是赵翎兒伤重不治,就这么死了。 但她偏要当面把整件事揭出来,这不光是要赵翎兒死,还要给凌烨辰一记耳光。他分不清楚真假,看不出好赖,才会导致她被卷进这样不看的漩涡。这可不是一种舒适的体验,被别国的皇帝求娶,这种奇耻大辱,她怎么能不还以颜色。 “皇上……您听臣妾……”赵翎兒胸口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疼,她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事情已经清楚了,朕不想听。”凌烨辰起身,一脸冷寂。 腾芽自动请缨,朝他行礼道:“既然是后宫的事情,也牵扯到臣妾,那么不如就让臣妾替皇上皇后娘娘分忧,彻底解除这个不该有的烦恼。” “你看着办。”凌烨辰气鼓鼓的拂袖而去。 腾芽不慌不忙的行礼,道:“恭送皇上。” “腾贵妃,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赵翎兒为了追皇帝,挣扎着向前伸,却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支撑着身子,仰起头瞪着腾芽,就说出了这句话。 “赵昭华何必这样子呢?啧啧,看着一点都没有往日秦禹的风采。那时候你风流倜傥,看着颇有几分英气,但你却忘了,女子多半都是心软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那种痛自然是不必言说。更何况,他还是你亲手所杀,成了你的刀下亡魂。当真是死得冤枉。料想到最后,他也不过是想见你一面,问清楚你为何要舍他而去……谁料,他最想知道的,永远不可能知道了,见识到的不过是你的无情罢了。真是叫人辛酸。” “你住口!”赵翎兒歇斯底里的吼了这一句,顿时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冰玉。”腾芽蹙眉道:“别叫她这么快就死,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呢!” “是。”冰玉摸出一个瓶子,走过去一把揪住赵翎兒的头顶发往下拽,迫使其扬起脸来。 赵翎兒疼的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灌进了什么到嘴里。“你想干什么!” “噗嗤!”腾芽禁不住笑了出声:“你现在知道怕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谋害我,怎么就不怕会有今天呢?薛翀,我是对著他,但都是当年的事情了。而我根本从未喜欢过他,只是希望他会有自己的前程。没想到,你居然利用这件事,让他又一次伤心,还做出了伤害到我的事情。料想,这件事情一定是溪思淼的手笔,否则薛翀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还根本就不认识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一段前程往事?” 看着房里的人碍眼,冰玉道:“把这个为她办事的婢子,乱棍赶出宫去。另外,倾波宫所有宫人,都一并送出宫去,一个不留。这些伺候过她的人,不配继续留在宫里侍奉。本宫还有几句要紧的话,得好好和她说明白。” “你这个贱人,你好狠毒……”赵翎兒功败垂成,眼看就死,她一向心比天高,又怎么甘于这样的结局。 “你才是贱人,至于狠毒,我自然要略胜你一筹,否则怎么可以笑着看你咽气。”腾芽脸色严肃,眸子里已经透出了杀意:“其实你有所不知,当初让你去鲜钦伴驾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为自己打算了。你料到我派去助你的戍卫会是暗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你根本就没有发现,随行的羽林卫之中,也瞧瞧藏匿了皇后的人。皇后的人,他们不光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还精心的料理着你的一饮一食,你知道你为何侍寝却不得子嗣吗?那是因为皇后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你的肚子。这也罢了,本宫也是事后才知道,你受伤如此严重,也是皇后的筹谋。她这是国和拆桥,用完你救驾,就想着要你的命了。只可惜你命大,只是重伤,却不至于马上断气,才会生出接下来的是非。”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皇后的诡计。”赵翎兒只觉得肺要气炸了,她一向足智多谋,怎么肯能被皇后和腾贵妃算计却不自知。“你……” “还有,知道入宫之后,为何你的身子就一直治不好吗?”腾芽饶是一笑:“那是因为,御医根本就没有给你对症下药,譬如你失血过多,他们却在你的汤药里放了破血的东西,只要急怒攻心,你就会吐血。瞧瞧,你这脸,比白纸都白。” “是你让御医换药的!”赵翎兒怎么都没想到,只觉得不可思议。“你竟然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这样对我!你没有证据的时候,就不怕被皇上发现吗?” “怕?”腾芽冷笑了一声:“要你死简直易如反掌,可我要的,是让你生不如死。” “你……”赵翎兒气的浑身发抖:“你害我失去最爱的人……你害我没有了未来,如今你又害我送命,你就不怕我死后,化作厉鬼,夜夜在你的梦魇里向你索命?” “不如让我告诉你,最让你心痛的那件事吧?”腾芽微微卷起了唇角,目光里透着一股邪魅:“你的母亲,是溪思淼下令诛杀。她最终,还是死在你父亲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赵翎兒拼命的摇头:“他答应我不会伤害娘亲,他说过只要我按他的吩咐,他就会放过娘亲。不可能,你说慌,不可能……” “我宫里有溪思淼安插的眼线,实际上,鹰眼早就发现了。这些日子,鹰眼一直不曾在皇上身边侍奉,就是为了替我盯着这个人。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鹰眼都亲眼所见。在大理寺彻查你母亲的事后,鹰眼就去了大理寺将整件事交代清楚。所以画押的案卷我也给你带来了,你要看吗?” 赵翎兒挣扎着从宫人手里抓过那本案卷,颤抖着翻页,一目十行:“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我的……他怎么可以下这样的毒手……” “其实我满同情你的。”腾芽眼眶微微泛红,流露出思念母亲的悲伤。“你的父亲一直操纵着你的母亲,逼着你学你根本不喜欢的事情,做他希望你成为的样子。最终,你顺利的入宫,也成了皇上身边的宠妃,眼看着只要怀上皇嗣,就能帮着溪思淼达成心愿,而你却功败垂成……溪思淼是怕你和你的母亲团聚,忘了原本的初衷,加之暗查你的事情,多少有些风声吹进他耳朵里,他也不得不再除掉你的母亲逼着你往前冲。” “腾芽,你敢说你没有算计这件事!我娘亲的死,你敢说你没有推波助澜……”赵翎兒只觉得身上有无数只虫子,一口一口的啃噬着她的皮肉,那种痛楚,让她有一种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恨。“你敢说吗?” “你让薛翀撸劫我,还过了一晚,这个污点,险些害死我腹中的孩子。你的良心都不会痛,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皇后兴风作浪罢了,我有什么不敢的?”腾芽看着她五官扭曲的样子,冷漠道:“从来我不会刻意去害人,但我也绝对不会任人欺凌。若不是你的阴谋、手段,我的孩子怎么会早产?我又怎么会满身的脏水?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为了她,我也要好好的活着,没有娘的孩子多可怜,看你就知道了。” “啊……”赵翎兒疯了一样的狂叫,拼命的用手去抓自己身上的肌肤,留下一道一道的血印子。”腾芽,你这个贱人,我们母女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痛楚会让你发疯,你会死在自己手上,且死相会特别的难看。体无完肤你懂吗?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算是不孝至极了。”腾芽看着她抓破自己的脸,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倾波宫阴气太重,赔进去一个毛贵人一个未出生的公主也就算了,如今又搭进来一个赵昭华。冰玉,回头你让内务局好好把这里收拾一下,改建成其他作用的宫殿算了,本宫以为,这里是不适合再给哪个妃嫔做寝宫。” “奴婢遵命。”冰玉扶着姿态优雅的腾贵妃,在赵翎兒的惨叫声中,慢慢的走出这座宫殿。 第284章 不可告人 >>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几日,皇上都不曾去过腾贵妃娘娘的漓乐宫呢!” “怎么没听说,前天晚上小公主吐奶了,还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冰玉去九銮宫禀告的,也不见皇上前往贵妃宫中探望。还不是在生贵妃的气么!” “就是说啊,腾贵妃娘娘声势浩大的逼死了皇上的新宠,皇上心里怎么会不存怨气呢。说不定皇上正在想用什么法子能把腾贵妃贬黜出宫也未可知。” 杨嫔才走到御花园,就听见这样不堪入耳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本宫瞧你们是皮痒了吧!宫里这么多活计,御花园这么多事情要做,还有功夫留给你们在这里议论主子的是非?” “拜见杨嫔娘娘。”几个丫头吓得慌张跪地,个个脸色发青,瑟瑟发抖。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岂容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杨嫔仍然不解气,对身边的清琉道:“把她们送去刑房,问问管事的,背后议论主子给怎么罚,从重议处。” “杨嫔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嫔娘娘开恩啊,饶了奴婢吧……” 几个丫头连连叩头,每一下都格外用力的撞在地上。还没磕几下,脑仁就已经撞红了。 “清琉,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杨嫔冷吼了一声,吓得身边的清琉也不敢为这几个丫头求情。 “来人,赶紧带去刑房。”清琉瞥了一眼杨嫔,见她脸色稍微好些,才低低道:“娘娘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其实后宫里谁人背后无是非,谁人背后不说人,这几个丫头也就是才入宫不懂规矩,好好教训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要送去刑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归根结底,也只会给后宫里多添一间是非,还不如……” “你懂什么。”杨嫔看着戍卫钳住几个婢子,婢子不住的挣扎,火气更大了些:“哭什么哭,宫规对你们来说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吗?就不怕罪加一等?” “呦,杨嫔妹妹,这是怎么了?”左清清听见这边热闹,少不得过来凑趣。 “左惠妃娘娘安好。”杨嫔当即收拾了脸色,朝左清清行礼:“臣妾在这里听见了这几个婢子嚼舌,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慎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您恕罪。” “罢了。”左清清看抬一抬手:“先松开她们。” “是。”戍卫依言照办,退去了一旁。 “究竟怎么一回事?”左清清刚开口,便又笑了:“罢了,不管是怎么回事,腾贵妃娘娘来了,便让娘娘做主就是。” 这时候,大家才顺着左清清的目光,看见从树后一侧走来的腾芽。 “本宫在这里和冰玉欣赏玉兰花的花姿,预备描些绣样,没想到也凑上热闹了。”腾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因为眼前所见而愠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臣妾不好,没能好好管教这些婢子。”杨嫔少不得行礼告罪:承蒙贵妃娘娘信任,让臣妾打点宫里的花卉布置,调教新入宫的宫婢。没成想,臣妾非但没有把御花园的景致布置妥当,连这些入宫已经一两个月的婢子也没管教好。居然青天白日有事情不做,聚在这里说主子的是非。这事情往小了说,就是背后议论主子,可往大了说,揣测圣意可是大罪,臣妾想把她们送去刑房,教她们个乖。且以此为例,看看着后宫之中,还有谁敢这样口无遮拦。” “奴婢知罪,求贵妃娘娘开恩,饶了奴婢吧……” 几个丫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腾芽微微叹气,道:“宫里奸佞一除,,本宫还以为会有几天安生的日子好过。哪知道这才几日啊,便又是一片混沌。” 杨嫔连忙行礼:“是臣妾不好,非但未能为贵妃分忧,且还凭添是非,但请贵妃责罚。” “你若这么说,那本宫岂非也要告罪了。”左清清幽幽一笑:“这几日,本宫成日沉醉在奸佞被除的愉悦之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上行下效,才导致这些宫婢也跟着荒废了手头上的事情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噗嗤。”腾芽看左清清故意逗乐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嫔也不禁跟着笑了。 “好了。”腾芽走过去,把她们扶起来:“我这一路走来,姐姐和杨嫔待我最是真诚。许多事情都是有你们在身边才会如此顺利的解决。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呢。这些婢子毕竟才入宫,到底还不懂后宫之中如何保全自己。罢了,今天天气甚好,心情也不错,想来后湖的荷花也开了,你们几个便去后湖清理湖面上的枯叶,作为惩罚,等下本宫想去赏荷花,祭奠母妃。” “多谢贵妃娘娘恩典。”几个丫头又是叩头,才匆匆的退去。 “站住。”冰玉皱眉喊住了几人,道:“后湖在哪里怕你们都不知道。绕玉你来,带着她们去,好好帮着打点。” “是。”绕玉恭敬的应下,随即行礼:“奴婢告退。” “绕玉?”左清清看着那丫头也是水灵灵的,不免奇怪:“你身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水嫩的丫头?瞧她那光滑的脸蛋,真是想用力捏一把呢。” “姐姐的脸蛋还不是一样的嫩滑,就跟剥壳的鸡蛋一样。”腾芽笑吟吟的说。 “得了吧!”左清清撇嘴道:“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明白什么是岁月不饶人。咱们虽然算不得老,但也终究不能跟这些才入宫,花苞一样的小姑娘比。倒是杨嫔你,好好的,怎么这样生气啊。那些丫头一旦进了刑法,不挨上个几十板子,也得被张嘴打落几颗牙齿,岂不是白瞎了。” 杨嫔叹了口气:“惠妃是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当真是气人。不过就是皇上几日没去漓乐宫,她们一个个说的好像贵妃娘娘失宠了一样……” 这话出口,杨嫔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臣妾胡言乱语,还请贵妃恕罪。” “罢了。”腾芽看她心惊胆颤的样子,不免摇头:“我连她们都宽恕了,又怎么会责怪你。何况恩宠这回事,有得宠就有失宠,后宫本来就是如此。” “娘娘快别这么说,谁不知道皇上待您一往情深,情分只会越来越浓。”杨嫔倒不是为了取悦她才献殷勤,而是这一路走过来,她被腾贵妃与皇上的深情所敢动,令她还能感受到这宫里并非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深宫之中,依然会有一份可遇不可求的情缘,温暖人心。 哪怕她自己得不到,但正因为有这份温暖,才叫人看到希望。 这些想着,杨嫔不免叹气。 “罢了,不说这个了。”左清清适时的换了话题。“方才说后湖的荷花都开了,今年的荷花开的有些早呢。兴许是天气好的缘故。入了夏,也没有热的人活不下去,风吹来还是凉飕飕的,人觉得舒畅,花也开的舒畅。” “说的是呢。”杨嫔温眸道:“只是方才听贵妃说,是要去祭拜母亲?” “是啊。”腾芽饶是一笑:“其实我母妃是地道的南方女子,生在池边荷花绽放的时候。所以母妃的母亲就给她取名一个荷字。虽然母妃已经有了几年,可是每到荷花绽放的时节,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初和母妃在一起的日子。看着荷花,就像是回到那个时候一样,心里总是有无限感慨。” “若妹妹不嫌弃,就让我和杨嫔陪你去后湖赏荷吧。”左清清拉着她的手,笑容温软:“母亲是天下最慈祥的存在。能陪伴在母亲身边的女儿,必然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儿了。苏贵妃虽然不在,但她会如那慈爱的荷花一样,守护在妹妹你身边。” “嗯。”腾芽点头,眼睛微微泛红。“也是自己当了母亲,才知道母亲为女儿筹谋的心思。看着佳澈,总会更多的想起母妃。不过今日有两美相伴,惆怅自然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舒心惬意。”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左清清一手握着腾芽,一手牵起了杨嫔:“咱们就好好的去赏荷,抛开所有烦恼的事情。” “好。”腾芽笑着点头,也牵起了杨嫔的手。 杨嫔没想到左惠妃和腾贵妃都这样没有架子,还拿她当自己人,心里更觉得温暖了。入宫这么多年,忽然有一天,她居然找到了家的感觉,身边穿着华丽的美艳嫔妃,也不再是勾心斗角的对象,反而成了自己的家人,她笑着笑着,就赶紧低下头,不让她们看见眼泪滑落眼底。 三个人特意说说笑笑,从御花园择了一条近路,往后湖去。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已经到了漓乐宫的内室。 小河子见皇上来了,心里高兴的不行,就赶紧打发人去告诉腾贵妃。 进了内室,凌烨辰便自顾自的坐下。“贵妃呢?” “回皇上的话,贵妃说今日天气甚好,想去看看御花园里新添置的花卉。奴才这就叫人去请娘娘回宫。”小河子恭敬的说。 “不必。”凌烨辰语气温和的说:“难得她想出去走走,天气好,便由着她去吧。这两日,贵妃睡的可好?” 小河子轻轻摇头:“回皇上的话,这两日公主总是会吐奶,贵妃娘娘担心的不行。每晚都要去公主的房里陪伴良久,待到回卧室将息,已经是深夜了。” “小公主为何吐奶?”凌烨辰不由得蹙眉:“没让柳抚仔细看顾,找找原因吗?” “回皇上的话,柳抚已经对症下药,为公主调养。也从乳母的膳食着手,想来很快就会没事了。”小河子仔细的应对,每句话都不敢多说,也不敢少说。外头如今流言蜚语四起,他很害怕那些讹传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怕皇上不再来漓乐宫,也怕腾贵妃受到冷落。正因为怕,所以皇上忽然出现在面前,他就更为担心了。 “朕去看看佳澈。”凌烨辰起身要走,忽然看见一旁的梳妆台上,一对紫色的珍珠耳坠很好看。 “这个颜色的珍珠,似乎很罕见。”他走过去,拿了起来。 小河子连忙道:“这珍珠是左惠妃娘娘送来恭贺腾贵妃娘娘晋封之喜的。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每每总是要拿出来看一看。却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不肯佩戴。” “是么?”凌烨辰听着也觉得奇怪:“既然喜欢,为何又不肯佩戴?莫非是没有别的饰物或者衣裳搭配?” 他也是好奇,顺手就打开了梳妆台上摆着的匣子。里面的饰物都是她喜欢的。凌烨辰能记起她佩戴这些饰物时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都格外生动的引入眼帘。 看着看着,就在匣子最底下一层,看见了苏贵妃留给腾芽的那支羊脂白玉簪子。 这簪子不禁让他记起了望宫里,和她初相逢的那些日子。 她身处险境,却坚强冷静,毫无惧色。且还不到十岁的她,就能让自己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确实是聪明。 “皇上,乳母把小公主抱来了。”小河子讨巧,趁着皇上看贵妃的饰物时,就让人把乳母给唤来。 凌烨辰回过神的时候,乳母已经把佳澈抱来他面前。 “佳澈公主给皇上请安。” “免礼。”凌烨辰伸手将孩子抱进了自己怀中。“佳澈,父皇好几日不见你,似是又沉了不少呢。快,让父皇亲一亲。” 小河子与乳母偷递眼色,心里都松快不少。只要皇上高兴,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天气好的时候,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一些。 这话同样适用于宛心。 亲自品尝了雪桃做的糕点,味道是真的不错。“你在这糕点里放了些陈皮,吃着味道独特不说,还健脾开胃,吃着十分舒坦。这样子,你赶紧送一些去九銮宫,也给皇上尝尝鲜。” 颂丰有些为难的说:“启禀娘娘,奴才听闻这时候皇上去了漓乐宫。” “什么?”宛心正要送进口中的糕点,被她重新搁回了碟子里,瞬间就没有了胃口。“皇上这几日,不是一直不肯去腾贵妃那么。怎么的忽然就又肯去了?” 雪桃和颂丰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沉沉的垂下头去。 “原本以为,腾芽那贱人咄咄逼人的样子,会惹皇上生气。再说,她毫不留情,用那么狠戾的手段杀了皇上的宠妃,皇上心里怎么会不存芥蒂。这才几日啊,就这么和好?难道皇上对赵翎兒就没有半点真心?还是说皇上真的爱腾贵妃爱到骨子里去了,哪怕她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皇上也选择视而不见?” 雪桃转身到了一盏热茶,递到皇后手边,温和的说:“可能是因为佳澈公主吐奶,皇上舐犊情深,才过去瞧的吧。” “舐犊情深?”宛心饶是一想,脸色就冷清的吓人:“那么小的孩子,还是亲生的,就算不是个皇子,腾芽也下得去手,居然用她来争宠,这才叫最毒妇人心。” “娘娘怎么这么说?”雪桃一头雾水的看着皇后。 “还用问吗?”宛心一拍桌子,茶盏都险些歪倒:“一定是她故意让自己的孩子不适,才会引得皇上过去。不是都说见面三分情么?皇上只要肯过去,她自然可以又哭又闹的博取皇上的怜悯。有了皇上的怜悯,自然会冰释前嫌。什么误会的都尽早消除了。” “也未必这样吧。”雪桃连忙道:“奴婢听说这个时候腾贵妃根本不在漓乐宫,而是和左惠妃、杨嫔去逛御花园赏花了。就算皇上这时候过去,也只是扑个空。未必能见到。” “奴才想,是不是腾贵妃故意不肯与皇上相见呢?”颂丰少不得使心眼,一副自以为聪明的样子说道:“腾贵妃之前那么妒忌赵昭华得宠,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赵昭华死了,皇上又冷落她好几日,她会不会趁机和皇上置气,巴不得皇上求着她,哄着她,来提升她在宫里的地位,也好让奴才们知道她的手腕……” “未必不会如此。”宛心略微点头:“腾芽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宫里耀武扬威的,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本宫只是生气,皇上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接连折在赵翎兒和腾芽这两个贱人的手里。” 凌烨辰啊凌烨辰,你怎么这样无情呢。宛心心里这么一想,不禁觉得委屈。 亏我这么多年,一直对你用情至深,可你的良心呢? “皇后娘娘……”戍卫在内室门外急匆匆的道:“奴才有事禀告。” 宛心收拾了脸色,冲雪桃点了下头。 雪桃便让颂丰去开门。 “启禀皇后娘娘,腾贵妃、左惠妃以及杨嫔三位娘娘,于后湖赏莲时,发现一具被黑布袋裹着,扔在湖中尸首。”戍卫绷着脸,表情相当严肃:“三位娘娘想请皇后娘娘过去,主持此事。” 雪桃一听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怎么可以酷暑之日去管这些事情。直接吩咐相关的人去查不就得了。还有,你别再这里说这样的话了,叫娘娘听着恶心。还不快退下。” 宛心从雪莲的反应,便知道这尸首是谁了。 戍卫不免有些为难,拘着礼没有动弹。 “还不走?”宛心不满的冲他嘀咕一句。 “启禀娘娘,其实是腾贵妃娘娘认出那具尸首就是昔日伺候娘娘的橘依,所以才特意吩咐奴才过来禀告娘娘。橘依毕竟是皇后娘娘您的近婢,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害了,实在是腾贵妃娘娘担心会有人对皇后娘娘不利。奴才这才斗胆恳请皇后娘娘移驾后湖。” “橘依?”皇后显出了难以置信的脸色:“这怎么可能?橘依不是家里有事情,恳求本宫开恩允准她出宫么?这件事不是雪桃你亲自去办的?” “皇后娘娘所言不错,是橘依自己说家里有事情,必须离宫。三番两次的恳求娘娘开恩,娘娘见她可怜,这才破例允许她出宫。怎么又会死在后湖的荷花池里?”雪桃一脸狐疑的说:“难不成是她空手出宫不甘心,又返回宫中偷窃,不慎跌落池中?” 宛心皱眉道:“既然她是本宫宫里的人,死在荷花池也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雪桃,替本宫更衣。” “奴才先行告退。”戍卫适时的从内室退出来。 宛心顿时就不悦了:“真是见鬼了。皇宫这么大,你们处理一具尸体又那么小心,怎么还能让腾芽那个贱人发现?” “可不是么。”雪桃也是一肚子狐疑:“奴婢是用黑布袋子,将橘依装进去,未免尸体发胀浮起来,还特意在袋子里装了不少的大石头增加重量。最后,还让人潜入水底,将黑布袋子用绳子拴在水里的莲藕茎上。怎么可能被腾贵妃发现?除非她不是赏荷花,而是潜水到湖底去挖莲藕,硬生生把那尸体给挖了出来。” “怎么可能。”宛心一脸的狐疑:“还没到莲藕成熟的时候,何况从来没听说有人从宫里的湖里挖莲藕来吃。你处理的那么妥当,还是被她发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就是故意冲着本宫来的。也是啊,眼见着赵昭华被她害的抓破自己的皮肉,惨死在倾波宫里,就该知道她有多狠戾,有多么大的野心了。如今,左惠妃投靠她,除了丁贵仪那种不堪用的,宫里也就只有本宫最碍眼了,她怎么可能不冲着我来!” 不等雪桃开口,宛心便道:“幸亏本宫早有杀招,当初让你丢进黑布袋子里的东西,你可有丢进去?” “自然。”雪桃温婉点头:“娘娘放心就是,奴婢早就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宛心起身,已经有宫婢拿着衣裳过来。“更衣,本宫好好会一会那位高高在上的腾贵妃。” “这一次,是娘娘与腾贵妃的背水一战,无论如何,娘娘都必须把腾贵妃赶尽杀绝,不留后患。”雪桃的声音透着一股沉冷:“奴婢愿意拼劲全力,助娘娘一臂之力。” 宛心满意的点头:“放心,腾芽能做到贵妃,她的福气已经到头了。想要做皇贵妃、副后、甚至皇后,只怕只能等着皇上追封的时候再给她这样的脸面。” 第285章 剥茧寻踪 >> 后湖边,腾芽左惠妃、杨嫔沉静的坐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不远处的湖边,一个黑布袋子套着的尸首就被这么放在那。且还是从皇后的漓乐宫过来,必然会经过的那条路最近的湖边。也就是说,即便是不想看,只要走这条路,就还是会看得见。 宛心走过去的时候,脸色微微不满:“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怎么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往那黑袋子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怎么可以这样,还不赶紧拿布盖起来!” 听见宛心惊慌的声音,腾芽才慢慢的站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过皇后娘娘。”左惠妃和杨嫔也一并行礼。 只觉得心口窒闷的不行,好像早膳吃的东西都在想从胃里翻滚出来。宛心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出来,眼睛都憋得红了。 “呦,皇后娘娘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左清清不由得纳闷:“这种情况,娘娘身在后宫多年,总不至于没见过吧?有什么课大惊小怪的。” 就知道左惠妃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讽刺她,宛心禁不住冷笑一声:“本宫只是好奇,人都泡的肿了,皮肉都烂了,变成这副样子,你们怎么能认出来她是谁?还是你们见宫里不见了谁,于是就猜测这个婢子是谁?”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杨嫔看似和顺,实则大有揭穿皇后虚伪嘴脸的意思。“忽然发现这么一具尸首,着实是让人吓了一跳,加之已经是夏日了,尸体早就**的不成样子。但仵作敬业,还是赶紧就检查了一下。别的倒也罢了,从她身上找到了皇后娘娘宫里行走的令牌。且在宫里轮值的戍卫也见过这尸首没有腐烂的发丝上的簪子,是橘依从前一直带着的。” “是么?”宛心不由得诧异:“可是及早之前,橘依说家中有事,本宫已经恩典她回乡照料家人了。她走的时候,本宫还给了她一笔银子,给她回乡慢慢用。人已经出宫了,却离奇的死在宫中的荷花池,这家事情的确蹊跷。是该吩咐人好好查查。” 说到这里,宛心皱眉道:“只是查归查,总得要吩咐下头的人去办。还是先把这尸首挪走,味道呛的受不了。” “可不是么。”左清清用绢遮了遮口鼻:“好在臣妾今年懒怠了,没有让人来着后湖取荷叶上的露珠匀面,更没有摘鲜嫩的荷叶熬粥,亦或者是做成叫花鸡什么的。” “唔……”宛心没忍住,捂着嘴险些吐出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早起才喝了些荷叶粥。那是御膳房送来的,却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湖采摘的荷叶。 “皇后娘娘没事吧?”左清清饶是一笑,满脸的殷勤:“娘娘干呕,是否是怀有龙胎了啊?可有让御医来瞧过吗?” 她这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把皇后的脸都气的发绿了。 “左惠妃娘娘误会了,皇后娘娘只是昨夜没有睡好,兴许是凉到胃了。奴婢容后就会请御医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雪桃忙不迭的笑着替皇后化解尴尬。 “来人,赶紧把这尸首抬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雪桃给颂丰使了个眼色。 于是边有人将那黑布袋子抬起,往外撤的时候,咣当一声,从袋子里掉出来一支金簪子。 “等一等。”杨嫔眼尖,看见落地之物金光闪闪的,就觉得不对劲。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拿着绢子将那物件拾起来,才发现是一支很好的赤金簪子。“皇后娘娘果然仁慈,橘依不过是在您宫里伺候过一阵子罢了。您居然会赏赐她这样名贵的金簪,真是羡煞旁人。就连臣妾也没有这样好的饰物呢!” 她走过来,故意把金簪子拿到皇后眼前晃了晃。 “这不是本宫之物,也没有赏过橘依。”宛心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连那支簪子也恶臭熏天的。“你赶紧拿走。” “是。”杨嫔看皇后这样子,就觉得好笑。但自然是忍住了的,转身将簪子递给了颂丰:“把这簪子也一并交给查证此案的奴才,让他们好好查查,这簪子和橘依的死是否有关。” “是。”颂丰嫌弃的接了过来,用袖子捏着,不敢碰。 “其实无需这么麻烦。”腾芽忽然开口,目光直直的与皇后相触。“臣妾以为,橘依的死,与皇后娘娘有直接的关系。换句话说,是皇后娘娘赐死橘依。” 此言一出,宛心大为惊讶:“腾贵妃这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本宫赐死一个罪婢的话,用的着这样麻烦么?直接将她治罪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何况本宫的碧波宫连着后湖。把个活人就这么扔在这里,想起来难道不会觉得头皮发麻吗?为何不远远的扔走?故意留在这里恶心自己不成?” “臣妾不过一句话,倒是引来皇后娘娘一番宏论。”腾芽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正因为是皇后娘娘您的碧波宫挨着的后湖,旁人想要丢弃尸首在这湖中,才不容易。您想啊,您宫里的戍卫不分昼夜的在这里巡查,保护您的安全,哪有间隙能让人在您宫苑的范围之内,做出这样的事情?” “腾贵妃的意思,莫不是要拿住本宫宫里的戍卫去审问,问问他们为何懈怠吧?”宛心眼眸一紧,朝着腾芽走过来:“戍卫轮值的班次,是腾贵妃你昔日安排。本宫身子不舒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事情根本就是你和左惠妃一直打点,若然宫里出了这种事情,你也不可能就撇的清楚,何必于人为难,再自苦一番呢?”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听不明白。”腾芽饶是一笑,眼神却异常的清冷。“臣妾不过是好奇,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处死这个婢子,却为何一定要做的这么见不得光呢?莫非这个婢子知道了什么秘密?还是说,皇后娘娘不想让她带着秘密离开?” “难得天气好,本宫没功夫在这里和你多费唇舌。你若有证据,便直接拿出来就是。”宛心冷蔑道:“何况区区一个婢子,不管是被人所杀,亦或者是有人想从她嘴里得知什么秘密,她却宁死不肯交代才被人害死,都不过是个奴才的事情。腾贵妃有性质管,那就好好管着,本宫却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听你说这种话。” “恭送皇后。”腾芽若无其事的行礼,看着她一脸愤怒的离开,唇角微卷。 “你一向都很谨慎,怎的今日说话这样冒失?”左清清笑着问腾芽,是觉得她心里已经有谱了。“你已经能肯定这事情就是皇后所为对不对?” “是。”腾芽点头:“橘依本来就是皇后的婢子,她的死,皇后没有必然向任何人交代。可是她却偏偏做的这么隐秘,这是为什么,姐姐细想就能知晓。” 杨嫔有些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臣妾实在想不明白,多此一举,反而还惹人怀疑。皇后这次的举动,似乎不怎么精明呢。”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左清清冲杨嫔笑了下,才接着说:“皇后身边,一直潜伏着开乐的遗民。这些人都是昔年她的母亲焸公主一手调教,个个身手不凡,才能活到至今保护宛心公主成为邻国的皇后。也正是有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效命,皇后才能在没有母家的情况下,仍然保住她如今的地位。保全她和她的孩子。若非是特别要紧的事情,皇后是不会自断羽翼,将能帮得上忙的人赶尽杀绝。除非这个橘依背叛了她,亦或者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说到这里,左清清不由得叹气:“其实我曾经接触过这个橘依,也设法想从她嘴里套些事,实际上,我一无所获。只是猜测她似乎知道皇后的秘密。后来因为假死出宫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候,我就没能顺利的查出来,再想要动手的时候,橘依已经不在皇后身边了。原本以为皇后不会做的这么绝,看来是我低估了她。也连累了这个丫头” “现在说这个也是徒劳,姐姐不必自责。”腾芽转了转眼眸:“咱们都怀疑皇后有秘密,但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秘密,却还要花费时间去查。但现在问题就是,咱们耗费的时间越长,皇后能做手脚的机会就越多,对咱们终究没有什么益处。” 杨嫔看了看腾贵妃,有看了看左惠妃,稍加思索才道:“臣妾还有个顾虑。希望说出来,供两位娘娘参考。” “说来听听。”左清清冲她点了下头。 “臣妾觉得这件事情就算是彻查清楚了,也不过是个婢子的事。皇上纵然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皇后的气,甚至责罚皇后禁足、抄经之类,却根本不可能撼动皇后的地位。终究也是徒劳。倒不如不加理会,只是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宫里的人尽可能的发挥想象。无论是不是皇后做的,都够皇后受了。”杨嫔饶是一叹:“其实这个时候,臣妾觉得,能把皇后身边的羽翼都清除了,才是最好的打算。” “你说得对。”左清清表示认同。“橘依死或者不死,对咱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倒是皇后身边的那些焸公主调教出来的人,是得要好好的清理清理。” 腾芽转而朝一旁的小河子扫了一眼。 小河子机灵,立马快步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皇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连身边的人都毫不留情的灭口,这消息自然可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腾芽脸色明媚的说。 “主子放心,奴才会办好的。”小河子恭敬的行礼,快步退了下去。 “啧啧。”左清清不禁笑起来:“腾贵妃调教出来的奴才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你身边的人,个个都这么机灵。” “让姐姐见笑了。”腾芽微微抿唇:“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荷花,居然让这样的事情败兴,唉,怕也是没有心情在这里赏花了。” “那有何难。”左清清饶是一笑:“既然天气好,不如就去我宫里看行酒令。我让婢子准备佳肴美酒,咱们吃着喝着笑着聊着,在嗅一嗅新开的栀子花的香味,保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好主意。”杨嫔很是高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贵妃娘娘,咱们一同去可好?” “好。”腾芽自然是答应:“你俩兴致这样好,我可不想扫兴。走。” 三人兴高采烈的往绿水宫去。 “左惠妃娘娘的绿水宫翻新之后,臣妾还没仔细去瞧过呢。”杨嫔喜滋滋的说:“今儿可要大饱眼福了。” “大饱眼福算什么,一准儿让你大饱口福。”左清清也是高兴,在宫里,这样的时候,可是真心少。 她们走了,宛心也没闲着。 从后湖直接前往九銮宫面圣。 雪桃知道她心里难受,便道:“娘娘,不过是个婢子的事情,就算腾贵妃说的不中听,您不与她计较也就是了。怎么还要面圣。万一皇上偏心着她,不愿意为这件事情而责怪,岂非是要让娘娘您心里更难受了。倒不如从长计议,左右橘依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也不可能查到任何事了。不如……咱们还是回宫吧?” “摆明了就是赵昭华死了,腾贵妃觉得她可以独掌后宫了,所以对本宫说话也这样肆无忌惮。不错,橘依的事情是小事,皇上不会为了她和腾芽那个贱人撕破脸。可就算是想别的法子,本宫也不能让她好过。”说到这里,宛心调整了一下脸色,对雪桃道:“你去问问看,皇上是不是还在漓乐宫?” “是。”雪桃知道拦不住皇后,也就只有听从吩咐了。 让她们主仆二人没想到的则是,皇上居然已经返回了九銮宫。 颂昌迎了出来,亲自给皇后带路。 绕过正殿,穿过小径,宛心来到了九銮宫后侧的厢房。“皇上怎么在这边?”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说有些事情想和皇后娘娘单独详谈,怕前头不安静,总有人打扰,所以让奴才领您来这边。”颂昌恭敬的回话。 “哦。”宛心心中有些意外,凌烨辰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她单独详谈了。她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他会对她说什么。 来不及多想,门就被推开。 宛心冲雪桃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雪桃则笑眯眯的拉着颂昌往一旁说话,打探一下这几日皇上的心情如何,以及别的事情。 “臣妾给皇上请安。”宛心快步走进去的时候,发觉皇上正在自己煮水沏茶,不免奇怪。“皇上怎么自己动手,不如让臣妾来吧。” “对啊,朕记得你曾经和母后学过烹茶之道。”凌烨辰放下了手里的器皿,交给宛心。 “是呢。”宛心连连点头:“小时候,我就喜欢缠着你和母后。每次来到宫中,总是嚷嚷着要去母后房里喝茶。其实那么小,哪里懂什么茶好,什么不好。可是看着母后沏茶曼妙的姿势,热水流入杯中,使茶叶腾起那股独特的芬芳,我就觉得特别的美好。尤其是能和你一起,安静的坐在母后身边,静静的看着母后沏茶、品茶的样子,特别的惬意。” “是啊。”凌烨辰也记得那个时候。“后来母后带朕去了盛世,母后仍然保持这自己烹茶的习惯。只是……我们母子之间,却每日都心惊胆颤的度日,哪里又有闲情逸致品茗叙话。” “母后抚育皇上成为邻国的帝王,当真是不容易的。如今……皇上喝着茶,思念着母后,便是极好的。想来母后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宛心说着说着,鼻子微微发酸,眼眶就红了。 “朕记得,不光是茶艺,你还向母后学过刺绣是吗?”凌烨辰有些自责的说:“朕从前对女子动针线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可是母后离开之后,朕却时常回忆起她在灯烛边刺绣的样子。” “是的,臣妾的确是和母后学习过刺绣。只可惜臣妾愚笨,只学到一些皮毛。怎么练习,都不如母后的手艺精湛。后来,母后还有托人给臣妾寄过一些绣样。臣妾记得,母后绣的最好的,是梧桐花,梧桐寓意高洁品格,也象征着忠贞的爱情。臣妾最是喜欢,只可惜母后绣的梧桐花,多半以金丝银线勾勒花蕊,却又若隐若现,不着痕迹。可惜臣妾怎么也学不会。” 凌烨辰从身边的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了一个荷包。“朕还收藏了一个绣着梧桐花的香包。” “睹物思人,皇上一定很怀念太后。”宛心感同身受:“只是臣妾斗胆揣测,太后在天有灵,也是希望皇上不负她和父皇的期望,扫平祸患,一统江山。邻国在皇上的统治下,国富民强,千秋万代。” 从皇帝的手里接过那个荷包,宛心细细在手中摸索:“太后的针黹果然极好,每一针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且纵然绣的这样多,摸着针脚却一点都不磨肌肤。只是这个荷包这样小,应该是给皇上儿时所用吧?难为皇上保存了这么久,还是这样崭新的。” “是啊,朕一直舍不得用。”凌烨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眼神慢慢的冷起来。 “皇上。”鹰眼在房门外恭敬道:“皇上让属下彻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凌烨辰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从宛心手里拿回了那个香包,起身道:“朕改日再与你说话。” “是。”腾芽屈膝行礼:“恭送皇上。” 她的声音还没落,凌烨辰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厢房。 “怎么回事呢?”宛心疑惑的不行,方才还是好好的,忽然之间他的脸色就变了。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带着心里不安,从九銮宫回碧波宫这一路上,她一言不发。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遣了不相干的人出去,宛心才蹙眉问雪桃:“你旁敲侧击的从颂昌那问出了什么?究竟这几日,皇上不去漓乐宫是不是责怪腾芽?” “回娘娘的话,这几日皇上似乎是借着赵昭华的事情,在扫清溪思淼宫外的势力。且已经开始追究他在朝中相互勾结的官员,那些地位不怎么牢固的,恐怕是要倒霉了。但是听颂昌的口风,皇上似乎没有怪咎腾贵妃的意思。”雪桃如实的说:“可能之前种种传言,说因为赵翎兒的缘故,皇上冷落腾贵妃,只是皇上为自己争取时间使的障眼法。” “那就怪了。”宛心不解道:“本宫近来循规蹈矩,不该惹的一个都没惹。即便是出了橘依的事情,也是今天的事。皇上才从腾芽宫里回来,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快,却只字不提的。那就是说……一定是本宫说错了什么。可是本宫说错了什么?雪桃,不如本宫将当时的情形再重复一遍,给你听。你帮着本宫想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是。”雪桃看着皇后紧张不已,也觉得奇怪。 宛心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自己心里又想了一回:“好似是在我说那个香包是皇上小时候用的,皇上的脸色就大不同了。莫非东西不是太后给皇上准备的,所以皇上才这么生气?” “那就怪了,娘娘您说了,那是个小香包,应该是给孩子的。”雪桃疑惑道:“太后除了皇上,就没有别的孩子了。不是给皇上的,又是给谁的?” “是啊。”宛心也是一头雾水:“那香包上绣着的,是梧桐花。梧桐象征着高洁的品质和忠贞的爱情。不正是愿意这太后和父皇……” 宛心猛的起身,眼神忽然变得沉醉起来,就好像看见了一座金山一样。“不不不,雪桃,是本宫先入为主的以为那香囊是给皇上小时候用的,其实不然,太后心之所爱,根本就不是邻国的皇帝,她的夫君,而是盛世的皇帝,也就是腾芽那个贱人的父皇。如若太后在盛世的时候和那皇帝旧情复炽,这香包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雪桃忽然就展露笑颜:“也就是说,真正倒霉的,是腾贵妃喽!” “可不是么!”宛心笑逐颜开:“她的父皇勾引了邻国的太后,这种窝囊气,皇上就只能冲她出。雪桃,本宫忽然觉得,这次的偶然发现,兴许就是扳倒腾芽那个贱人最好的机会。” 第286章 激流勇进 >> 骤雨过后,夏夜变得格外静谧。腾芽躺在舒适松软的床铺上,感受着凉凉的夜风,不一会就进入了梦想。 一只手解开了系好的帷帐,跟着一个身影于床边坐下。朦胧之中,那个人轻轻向自己靠近,来自他身上略带苦涩却又清凉的味道,应该是薄荷凉油的味道吧。 心砰砰的跳动,她能感受到久违的温软。奇怪的是这种温渐渐散去,她等的那个吻许久都没有落下来。腾芽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帷帐随风轻轻的摆动。 她以为是自己做梦,梦见凌烨辰来过,于是叹了口气,翻身又睡下了。 翌日一早,明晃晃的阳光晒在脸上,她就醒了。 这时候,冰玉已经领着婢子们在房门外候着,听见里面有动静,才推门进来。“公主,昨晚睡的可好?” 她的脸颊上,是温暖的笑容,荡漾着几许春色:“奴婢让柳抚给您熬了些汤药,现在正好热着,您洗漱更衣就可以喝了。” “什么汤药?”腾芽纳闷的说:“我的身子不是调养的可以了么?接下来只要食补就行了。怎么柳抚又准备了汤药?” 冰玉的脸禁不住红起来:“公主,柳抚的汤药并不是给您补养身子的,而是……有助于……坐胎的。” “你说什么?”腾芽奇怪的看着她:“你是说昨晚上皇上真的来过?” “是啊。”这回换成冰玉奇怪了:“怎么公主您不知道吗?” 腾芽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其实昨晚已经很晚了,皇上过来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所以奴婢才听见动静。但是一直没听见皇上离开的动静。早起来伺候的时候,没看见颂昌他们在这儿,才知道皇上走了。”冰玉看着三公主的脸色奇怪,便没有再说下去。等到侍奉好了梳妆更衣,她才屏退婢子们。“公主,汤药还要不要喝?” “不要。”腾芽摆一摆手:“别说我昨晚并没有见到皇上,即便是有,有佳澈就足够了。你们不必为我费心。” “可是公主您如今贵为贵妃,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皇贵妃甚至副后,且稍微用点心思,扳倒那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您有了皇子,皇上也有理由册封您为皇后……” 倒吸了一口凉气,腾芽饶是一笑:“若这话是别人对我说的,我可能不会有太多感触。可是冰玉,你是从盛世就陪着我,一路走到今天的人。你觉得我在意的,是皇后的位置吗?其实这宫廷里的生活,我早就已经乏味了。从我有佳澈的那天起,我就盼着老天能成全我一次,我只想要个女儿。这是因为她不必经历后宫的争斗,不必被卷进立储的风波。还记得我让你给左惠妃送去的那份礼物吗?她才是最合适成为太后的人选。一旦她的孩子登基,她就能稳住宫里的局面,还能让左氏一族彻底效忠邻国。我已经把我的心思告诉了她,她会如我所愿。” “可是公主,您能让去皇后的位置甚至太后的位置,难道您忍心放下和皇上多年的情分吗?”冰玉不解的看着她:“您和皇上经历了这么多事,皇上仍然相信您,丝毫不被那些奸诈的手段蒙蔽双眼,这是多么难得。难道您真的打算离开这里,从此和皇上不复相见?” “走一步看一步吧。”腾芽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过身,在梳妆台的匣子里翻找。 “公主找什么?让奴婢来帮您。”冰玉也帮着翻了起来。 主仆两人,将梳妆台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别找了。”腾芽沉了沉心,皱眉道:“我总算知道,皇上为何昨晚过来又匆匆离开……那个香包看似不起眼,也不是用多么名贵的料子所做,但那是……凌夫人亲手所绣。凌夫人的针黹,皇上如何会认不出来。” “主子说的是裕王妃,也就是盛世如今的皇后交给您的那个香包?”冰玉身子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初裕王妃来宫里求见,以叙旧之名,暗中相告裕王的计划,原来她并非对您坦诚,而是为了那拿个香包作为要挟?” “是啊。”腾芽温眸点头:“我至今还记得,在英府,第一次见到英乔姐的时候,她英姿飒爽与众不同的样子。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有这么一日,她会和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嫔一样,变成了我根本就不认得的样子。她之所以会来,就是怕我横加干涉,扰乱了他夫君登基为帝的大业。” 冰玉的脸色相当难看,她咬着唇瓣,好半天都没吭声。 “原本如此,你也没有必要为此懊恼或是惊讶。她陪着皇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自然不希望我在最后的关头坏事。而我,一个外嫁的公主,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盛世的朝政。父皇既然愿意退位,自然有他的道理……” “怕就怕是被用了同样的手段要挟才会如此……”冰玉皱眉道:“公主,要不要咱们派人回去打探一下,看看皇上是否平安。如若有什么不测,咱们也好及时帮衬一把。” “你忘了。”腾芽蹙眉:“我身边能用得上的戍卫,都是皇叔特意挑选的。” “是啊。”冰玉叹了口气:“只怪咱们没有一开始就扶持自己的人,真的到了要用人的时候,处处受制。要不……想左惠妃娘娘张口,请她帮忙?” “不可。”腾芽蹙眉:“父皇的安危要紧,只怕我们多做多错,反而只会坏事。不如静观其变吧。对了……”腾芽皱眉问了一句:“橘依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说是和宫里一个内侍闹了矛盾,她出宫的时候,被那内侍跟踪伺机动手杀害了。内侍也认罪了。”冰玉长叹一声,道:“他们一向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查出真相了。其实这真的是真相吗?” “你该明白,皇上要的不过是息事宁人罢了。”腾芽幽幽一笑:“咱们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冰玉,陪我去看看佳澈。” “是。”冰玉也不再多说,哪怕时至今日,公主已经是贵妃,仍然活的这么不容易,殚精竭虑的。 才半个月的功夫,天就热的如同下火。酷暑真正的到来了。 白日里,妃嫔们都不愿意去御花园走动, 内务局新进贡了一批料子,也是难得左清清又兴致,便领着婢子们先过来选。 正挑的起劲,就听见内侍通传,皇后娘娘驾到了。 “主子,咱们要不要避一避?”樱桃担心的说:“皇后娘娘轻易不来内务局,都是让人把东西送去碧波宫挑选。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没安好心。” 左清清饶是一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得意:“皇后什么时候好心起来,那才叫转了性子,叫人瘆得慌。” 话说的同时,她已经就着樱桃的手走过去相迎:“皇后娘娘长乐未央,臣妾不知娘娘前来,有失远迎。” “无妨。”宛心笑吟吟的看着她,轻轻抬手,示意她起身。手腕上一串珍珠格外温润。 “哎呀,这是才进贡来宫里的珍珠吧,臣妾记得今年这样好的珍珠根本不多,想必皇上都送去皇后娘娘宫里了。”左清清知道她显摆什么,于是便故意说几句好听的。“皇上真是待娘娘好。” “是不多,一共也不到六十粒。本宫这手串就用了一半,还留下一半也让她们做成了手串。左惠妃既然喜欢,那本宫就让人送你宫里去。”宛心温眸笑道。 “这怎么使得?这可是皇上待娘娘的一番心意。”左清清自然是婉拒。 “无妨,你我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何况本宫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必得要告诉妹妹。”宛心微微蹙眉,道:“既然在这里相遇,那就在这里说话好了。” 雪桃立刻会意:“你们几个随我来替皇后娘娘挑选些颜色好看的料子,裁制秋装。” “是。”婢子们谨慎的应下,很快就退了出去。 见此情形,左清清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办:“樱桃、杨桃,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偌大的库房里,就剩下宛心和她两个人,即便如此,宛心都没急着开口。 “娘娘到底有什么话,不如就直说吧。臣妾比较笨,怕不能会意娘娘心中所思。”左清清知道皇后这时候出手,必然是为了腾贵妃的事情,这么一想,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这一回她是要动什么脑筋了。 “太后没有薨逝。”宛心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左清清给说的愣住了。 “太后灭有薨逝?”左清清有些懵:“皇后娘娘口中的太后,莫非是……是……” “正是先帝的凌夫人,皇上的母亲,也是咱们的母后。”宛心的眼神,直慑人心,一字一句都说的格外有力:“太后不但没有薨逝,反而还与盛世的太上皇,也就是腾贵妃的父皇……成婚。且育有一子。” “什么?”左清清登时一惊:“这怎么可能!当日是皇后娘娘您亲自去盛世接太后回宫,也是您亲口所言,说太后已经薨逝。就连皇上也相信了这种说辞。如今您又告诉臣妾,太后没有薨逝,还……还……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臣妾着实难以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宛心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强大的震慑力:“本宫告诉你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诈死那一套,你自己不也尝试过么?这宫里谁最擅长这个把戏,你比本宫还要清楚。且不光是咱们的太后没有薨逝,就连盛世的皇太后,也就是腾芽的皇祖母也没有薨逝。正是她扶持这裕王登上了皇位。而所谓的太上皇,也不过是从高处跌下来所残留的一个称呼罢了。腾芽有那么多秘密瞒着皇上,瞒着你我,瞒着所有人,难道你还看不出她的心思吗?” “那臣妾还真是不明白。”左清清脑子里嗡嗡的,是真的没有回过神来,蹙眉道:“撇开盛世的家事不说,那些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只说关于太后的事情,隐瞒太后的死讯对她有什么好处?且太后和她的父皇……又对她有什么好处?腾妹妹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或许,她自己也是没瞒住,根本不知情。” 就知道左惠妃会这么说,宛心忽然就笑了起来。“腾贵妃的性子,一向是该软的时候比谁都软,该硬脾气的时候,比谁都厉害。她当日与凌夫人关系融洽,且她又是盛世最得宠的三公主。她明知道她父皇心中所思的不是她的母妃,而是凌夫人,那么你说她会不会为了取悦自己的父皇,为了保全她的恩宠和地位,撮合他们走到一起?” “这……”左清清顿时被皇后问的哑口无言。凭她对腾芽的了解,她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不瞒你说,本宫也是拿到了十足的证据,证明太后依然活着,才会来告诉你。”宛心饶是一笑:“也亏得是我的母亲,早早的就为我着想,留下了这些有用处的人。” “臣妾……还是不明白。皇后娘娘将这件事情告诉臣妾是什么用意?”左清清直接道:“娘娘手里既然有证据证明太后还活着,那应该如实的禀明皇上,要如何处理,必得要皇上下旨才可。臣妾卑微,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为娘娘分忧。” “你有。”宛心轻轻勾唇:“与你斗了这么多年,毕竟咱们也是相安无事。可若继续留腾贵妃在宫里,她和你联手斗本宫也就罢了,左惠妃,你真的能肯定,本宫倒了,你还能屹立不倒?一旦她成了皇后,本宫的皇子与你的皇子,就是她的眼中钉。且事实证明,无论是你还是本宫,想要取代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都不可能。你想一直活在担忧之中,还是彻底摆脱这种恐惧?”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听不明白。”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时候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你少在这里装糊涂。”宛心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别以为你可以瞒得住本宫,裕王登基为帝的消息,你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为何你却没有对腾芽提及?你的私心,便是让她失去母家的援助,甚至想让裕王设法捆住她。” “皇后娘娘怕是有什么误会。”左清清微微扬起下颌:“那时候腾贵妃有孕在身,臣妾自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倒也不全是为了腾贵妃,她腹中毕竟是皇上的孩子。” “别说这些漂亮话了,就算腾贵妃帮过你,你也帮过她,你们之间已经两清了。现在她忤逆皇上,让太后做出这样有损皇室名誉的事情,皇上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而一旦她出事,你也一定会跟着受牵累。无论你是否愿意,这件事情都不会改变。本宫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这番话,已经是念在你为皇上诞下麟儿的功劳,否则,无声无息之间本宫就可以了断你。” 左清清还是第一次近害怕这个女人,这么距离的从皇后眼中看见杀意虽然不是第一次,可恐惧却是真的。“皇后娘娘到底想让臣妾做什么?” “很简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论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动用左家的人,不要没事找事。你不帮本宫亦属情理之中,但万万不要添乱,否则本宫收拾不料腾芽那个贱人,会先收拾你。”宛心饶是一笑:“你知道皇上最在意什么吗?你知道皇上的心结是什么吗?纵然你伺候皇上这几年,你也未必清楚,不信,你就试试看。” 说真的,左清清的确不知道皇上有什么心结。但试问天下间,哪里有愿意让自己母后成为别国皇帝姬妾的国君。这件事情,一旦被揭穿,别说是腾芽会倒霉,就连揭穿这件事情的人也会跟着倒霉。眼前的皇后,满腔的怨恨,怕是根本就拦不住她做傻事。得快些通知腾芽想对策。 “怎么不说话?”宛心见她不吭气,不满的皱起眉头:“是觉得本宫不能把你如何,才故意这样子吧?” “皇后娘娘,这件事一旦被揭穿,关系到的是皇家名誉,原本朝中就有许多老臣,不满意皇上统领江山。加之鲜钦的战事败露,鲜钦的皇帝又屡次挑衅,皇上已经疲于应对。这个时候,您若是真的在意与皇上的情分,就不该横生枝节。太后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都只能是被风尘的事情。既然盛世没有揭穿这个秘密,咱们自己人又怎么能把自己人逼到绝路上去?” “闭嘴。”宛心冷厉的目光,炙热的如同火焰:“本宫要怎么做,且轮不到你来插嘴。” “是。”左清清用力点头:“皇后娘娘要如何抉择,臣妾的确是插不上嘴。即便是多说也没有益处。可是臣妾好歹还是皇上的妃子,臣妾可以面见皇上,禀明整件事情。让皇上亲自处理。” “现在还不是时候。”宛心沉冷的看着她,却忽然转过头去,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了木柱。 “啊!”左清清被她这么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正要问皇后这是做什么,就听见对方大声的呼救。 “来人啊,护驾!快来人……”宛心捂着额头,一脸惊恐的嚷起来。 戍卫听见声音,纷纷闯进来。 雪桃更是一脸惶恐的看着皇后,吓得声音都在颤:“皇后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有刺客?” 宛心的指缝里渗出血水,疼的脸都白了。 “哎呀,皇后娘娘,您流血了……”雪桃吓得不轻,可是戍卫并未发现有刺客的痕迹。 “敢问皇后娘娘,刺客往哪个方向逃了?”首领恭敬的行礼,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有刺客。”宛心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是左惠妃推倒本宫所致。” “皇后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左清清万万没行到,皇后居然会用这么无耻的招数。“臣妾何曾推过您?” “这里就只有左惠妃娘娘您和皇后娘娘在,若非是您,还会有谁?”雪桃朝她行礼道:“左惠妃娘娘有什么气,都可以冲着奴婢来撒。可是皇后娘娘凤体金贵,您怎么能以下犯上,做出这样的事情。” 宛心委屈的不行:“不过就是一匹料子罢了,就算本宫没有让你,也已经答应把珍珠手串送你当做补偿,你怎么可以如此蛮横?是,本宫如今是不能管治后宫的事情了,所有能代劳的,都交给腾贵妃与你了,可是本宫终究还是皇后,岂容你这样欺凌。” “臣妾要去皇上面前讨回公道。”左清清咬牙切齿的说。 “本宫念在你的孩子还年幼,不必使你们母子分离,便只将你留在绿水宫闭门思过。盼着你能好好的悔过,想想今日你所犯下的过错到底应不应当。”话说到这里,宛心痛苦的捂着伤口,难受的不行。 “来人,请左惠妃娘娘回宫思过。”雪桃蹙眉吩咐了戍卫。 果然戍卫毫不犹豫的就将左惠妃围住:“娘娘,请吧。” “本宫偏要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凭你们这些戍卫能拦得住本宫吗?”左清清咬牙切齿的说:“算是我自己低估了皇后娘娘您的本事,这个闷亏叫我吃下,也不是那么容易。” “左惠妃。”宛心捂着脸:“一匹料子,本宫让给你无妨。可是你居然痛下狠手,这是本宫无法宽容的。你也是孩子的母亲,你也明白该如何的以身作则。连你这个当母妃的都不懂得宫里的规矩,不能为自己的错失承担责任,你又如何能做出个好榜样,你凭什么能保证你可以教导好你的孩子?” 眼眸一紧,宛心的语气变得阴森可怖:“还是你觉得,让本宫替你教育他会比较好?” 皇后身为嫡母,自然有这个权利。且她也不是第一次要夺走自己的孩子。左清清眼眸一紧,咬牙切齿的说:“皇后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臣妾自然会好好反省,否则又怎么会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但愿皇后娘娘亦然。” 第287章 饱受委屈 >> “贵妃娘娘,求您救救惠妃娘娘吧……” 杨桃上气不接下气的奔来漓乐宫,刚进院子,就看见腾贵妃一行人正往外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腾贵妃面前。 “出什么事了?”腾芽疑惑的看着她:“你别着急,慢慢说。” “惠妃娘娘以下犯上,僭越皇后,已经被皇后娘娘下懿旨关在绿水宫内反省,奴婢是冒死来送信的,当时在内务局,就只有皇后娘娘和惠妃在厢房之内,奴婢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可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惠妃为了一匹料子,居然动手推皇后撞伤额头,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惠妃娘娘出身金贵,一向知书识礼,别说是面对皇后了,就算是对着奴婢们,也从未有伸手动粗的时候,皇后娘娘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求贵妃娘娘费心,帮一帮我们娘娘吧!” 一番话说完,杨桃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张脸急的通红,额头上都是冷汗。 “来人,拿住这个不知死活的婢子。”雪桃一声冷喝,吓得杨桃几乎丢了魂。 杨桃瑟瑟发抖的仰头看着腾妃,眼睛里都是泪水:“娘娘,求您救救惠妃娘娘。” “还不快堵住这个贱婢的嘴,扭去刑房处置。”雪桃对戍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急匆匆的上前。 “且慢。”冰玉瞟了三公主一眼,瞬间会意,往前走了一步。“敢问雪桃姑娘,杨桃这是犯了什么罪要送去刑房?” “左惠妃娘娘以下犯上,损伤皇后凤体。皇后娘娘已经下旨,立即锁闭整个绿水宫。这贱婢居然不听从懿旨,胆大包天的从宫里跑出来。奴婢怎么能容许她犯下这样的错误,自然要追上她按照宫规处置。”说到这里,雪桃连忙上前,朝腾芽恭敬的行礼,以免被对方挑出错来。“奴婢心急着将犯错的婢子擒获处置,未能及时想腾贵妃娘娘行礼。还请腾贵妃娘娘恕罪。” 腾芽饶是一笑,眼神温柔:“你替皇后娘娘办事,处置犯错的婢子,自然是无需向本宫交代。只是,你就这么带着人闯进了本宫的漓乐宫,亏的是本宫的佳澈没有在这前庭的院子里赏花看景,否则这么多陌生人忽然造访,会吓坏本宫的女儿。若果然如此,本宫是否也得擒获你们送去刑房处置?” “腾贵妃娘娘所言甚是,奴婢的确是莽撞了。”雪桃再度行礼,蹙眉道:“还请腾贵妃娘娘大人大量,宽恕了奴婢。” “这个自然。”腾芽不以为意的笑起来:“你毕竟没有吓着本宫的孩子,自然不可以以这个理由将你处置。但率领宫中戍卫,未经通传就硬闯本宫的漓乐宫,也并非没有过错。冰玉,若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看样子,腾贵妃是故意和她过不去了。于是不等冰玉开口,雪桃就连忙跪了下去:“是奴婢思虑不周,一时疏忽而忘记了宫里的规矩,但奴婢确实无心冒犯,还请腾贵妃娘娘网开一面,宽恕奴婢。” “自然是要宽恕的。”腾芽漫不经心的说:“你替皇后娘娘办事,以宫规为由,本宫怎么可以有半点不满,强行追究你硬闯的罪责呢。但杨桃之所以来本宫宫中,不过是按本宫的吩咐行事,在此之前,本宫叮嘱过她,若是左惠妃娘娘宫里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禀告本宫。左惠妃娘娘要操持宫里的事情,又要照顾二殿下,难免汲深绠短,出现什么疏失。所以本宫希望一旦有什么事情,能让本宫尽快知道,替她补救。杨桃这么做,也是受命于本宫,若要追究,是否也要追求本宫对她下了这样的命令?且杨桃按照本宫的吩咐行事闯了祸,那本宫又是否要承担连带责任,陪她一同去刑房解释清楚?” “这……”雪桃一时语塞,居然找不到反驳之词。可实际上,明知道腾贵妃是故意替杨桃开脱,居然也没有办法能反驳。 “怎么不说了?”腾芽眼底透出疑惑:“皇后娘娘不是一向秉公办事,严苛驭下么?那还等什么?雪桃你就赶紧吩咐戍卫领路,本宫这就陪着杨桃一并去内务局交代清楚整件事。” “奴婢不敢。”雪桃咬着牙,头垂的很低。“奴婢并不知道腾贵妃娘娘会这样吩咐杨桃,奴婢自然也没有权利请贵妃您去刑房解释整件事。但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杨桃有确实从绿水宫逃脱,奴婢以为,是否先送杨桃去刑房,其余的事情,还请腾贵妃娘娘移玉步,当面与皇后娘娘商议。” “也好。”腾芽见她不松口,便笑着点头:“冰玉,吩咐人送雪桃一并去刑房问责。杨桃擅自来本宫这里,皇后娘娘要追究其罪责实属应该。可雪桃擅闯本宫的漓乐宫,本宫要追究她的罪责也是理所应当。既如此,你俩正好做个伴。本宫听闻刑房的奴才一向公正持重,从来不敢动用私行,本宫不信,这下也正好看看他们是否有所偏颇。你们且去吧,等本宫向皇后娘娘请过安之后,必然会亲自去刑房查问。” “来人,送雪桃姑娘去刑房。”冰玉一脸的冷色,那是与三公主脸上一致的神情。“还愣着。” 雪桃忽然被人擒住,一脸的惶恐:“腾贵妃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 “本宫没说你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啊。”腾芽纳闷的不行:“只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就是后宫的人。既然是后宫的人,本宫替皇后协理后宫的事情,自然有资格管。何况,这件事情只是依照宫规处置,本宫已经与你多费唇舌了,无需再说。” “腾贵妃娘娘,您不能这样专横,奴婢是替皇后娘娘办事……腾贵妃娘娘……” 腾芽的一个眼神,戍卫便拽着拼命挣扎的雪桃退了下去。这时候,她才轻声叮嘱杨桃:“不可以再随意说话,尤其是关乎你家娘娘的事情。无论刑房如何审问,你只管说不知道便是。” “奴婢遵命。”杨桃喊着泪点头:“多谢贵妃娘娘相救之恩。”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冰玉一声冷喝,把雪桃带来的戍卫吓得不轻。一众人乌溜溜的退了下去,谁都不敢再多逗留。 “皇后忽然对惠妃下手,奴婢怎么觉得她是冲着娘娘您来的。”冰玉心口一紧,脸上写满了担忧。“总觉得皇后娘娘是想困住左惠妃,才会用这出苦肉计。也亏的是娘娘您临危不乱,将雪桃也给控制起来。皇后一向谨慎,信任的人不多。雪桃被送去刑房,犹如断了她的左右手,接下来,皇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日头**辣的照在身上,腾芽只觉得有些难受。“无论皇后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心陪她周旋到底。反正这后宫里没有一日不斗,还不如来一次痛快的。让小河子去刑房,好好招呼雪桃。出了事,本宫担着责任便是。” “是。”小河子利落的应下,脚步轻快往刑房奔去。 “走吧,咱们也该好好给皇后请个安了。”腾芽微微勾唇,柔润的唇瓣上淡淡的口脂颜色十分好看。只是心里的悲凉却与粉光若腻的容颜格格不入。好似有一团漆黑的漩涡,在心间旋转,她就要被这样的黑暗卷进去。无法自拔。 宛心绷着脸,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说,雪桃被腾贵妃送去了刑房?” “是。”颂丰连连点头:“腾贵妃娘娘指责雪桃未经通传就领着戍卫硬闯漓乐宫。谁知道那么凑巧,当时腾贵妃正好领着人在前庭的院子里头,撞个正着。腾贵妃当即就表明,您要追究杨桃从绿水宫逃脱的罪责,而她要追究雪桃硬闯漓乐宫的罪责,所以就把两个人一并送去了刑房。” “腾贵妃也太放肆了。她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宛心气的一把扫落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撒了一地。 “皇后娘娘息怒啊……”颂丰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头的奴才通传,是腾贵妃驾到。“来人,快把这里收拾一下。” “皇后娘娘怎么这样生气啊?”腾芽迈着款款的步子走进来,正好看见几个婢子七手八脚的去捡地上的碎瓷片。“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怎么敢当,若论放肆,臣妾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这不是一听说您凤体不适,还受了伤,就赶紧赶来给您请安,为您侍疾么。臣妾眼里,皇后娘娘光彩照人,光芒万丈,又怎么会没有您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呢。” “退下。”宛心的脸拉的特别长,语气也相当不好。 颂丰赶紧领着婢子们退了出去,心想不在这里反而是好事。省的皇后气不顺,他们也跟着倒霉。 “冰玉,去给皇后娘娘沏茶。”腾芽不紧不慢的说:“雪桃不在这里,这些婢子都不懂规矩,连皇后喜欢什么茶都不甚了解。也难怪皇后娘娘生气。” “是。”冰玉恭敬的行礼:“奴婢这就去。” “嗬!”宛心一脸的不屑:“本宫的碧波宫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连本宫要喝的茶,也得你的人来打点?怎的,腾贵妃是仗着如今的身份和恩宠,想要架空本宫不成?你以为没有了赵昭华,这宫里就是你一枝独秀,你的天下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那么得宠,皇上还是不喜欢上了赵翎兒?有一个赵翎兒,就有十个,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腾芽幽幽叹气,水亮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的悲凉:“臣妾的确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原本与皇上相识的时候,也不知道皇上会有一统江山的一日。只是再不济,臣妾心里也有那些美好可以回忆,皇上待臣妾仍然如旧,已经是臣妾的福分了。总好过有人从来不曾获宠,有人有恩宠却没命享受。” 宛心只能吞下这口恶气,毕竟她是真的从来不曾获宠。哪怕是成为皇后的那一晚,皇上也不曾把她真的当做妻子。“你觊觎本宫的后位,也有许久了。怎么,这是憋不住要与本宫撕破脸了?” “皇后娘娘一向聪慧,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在意的,未必是臣妾在意的。皇后的位置只是您自己看的重罢了。”腾芽择了位置落座的时候,冰玉已经沏好了茶端上来。“娘娘尝尝冰玉的手艺吧,皇上也曾夸奖冰玉的茶沏的芬芳馥郁,恰到好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脾胃。” 一动不动的坐着,宛心丝毫没有往那茶盏上瞟一眼。“你以为这样子,本宫就会怕你了吗?只要本宫一天还是皇后,本宫就有权利管制后宫,也包括你这位高高在上的腾贵妃。你再怎么风光得宠都好,贵妃就是贵妃,永远不可能越过皇后,行使凰权。雪桃是奉命去擒获杨桃,移交刑房处置,即便是为本宫办事心急一些,也不过是小事,你怎么可以三言两语就治她的罪?动本宫身边的人,岂非故意给本宫难堪?这事若是禀明皇上,你也不在理。趁着本宫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赶紧让人把雪桃给本宫送回来,本宫便大人大量,不再追究此事。” “这恐怕是难了。”腾芽有些内疚的说:“雪桃想要再回娘娘身边伺候,怕是不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宛心嚯的一下站起来,冲她嚷道:“你不是处置了她吧?” “皇后娘娘先喝盏茶,压压惊。”腾芽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跟着害怕:“您的凤体要紧,别为了一个婢子这样的小事情,损伤身子。若有个好歹的,臣妾可担待不起。” 宛心气的心口疼,皱着眉头重新落座。眉目之间,只有深深的怨恨。她是真的没想到,腾芽这个贱人,居然敢公然的动她身边的人,且这个理由,还是她自己不留神给对方送去的。 “唉……”腾芽轻叹一声:“早就料到了皇后娘娘不会喝臣妾的婢子烹的茶。您是怕臣妾在茶里下毒吧。其实不会的,下毒这种招数,也只配对付那种没有品德的人,就好比皇后娘娘在赵翎兒的贴身的衣裳上下毒一样。人人都以为,当日臣妾逼着赵翎兒服下的是毒药,其实不然。若不是给她喂下那瓶药,她早就一命呜呼了,连臣妾和她告白的话也听不完就得死。不过无妨,臣妾替您背黑锅也不是一回两回,早就习以为常了。巧就巧在,娘娘蕙心兰质,知道她病入膏肓,冷汗不止,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毒贴在肌肤上,被毛孔吸进身子,加速她的死亡,而她的饮食饮水里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宛心冷蔑道:“若论及对赵翎兒的恨,你只会比本宫多,绝对不会比本宫少。更何况后宫之中没有人比你更会用毒。皇上若真的追究她的死因,你才最可疑。” “所以说,这回皇后娘娘撞破自己的头,赖上左惠妃,皇上也不会觉得皇后娘娘您可疑喽。”腾芽忽然转了话锋,脸色清冷的有些吓人。“就如同当初在英府,究竟是焸公主下药,还是皇后您领会了焸公主的意图,对皇上下药,让皇上与您有了夫妻之实,不得不觉得对你亏欠,只有您自己才清楚。” “你……你这个贱人,谁都可以提这件事,唯独你不可以。”宛心怒气上头,只觉得装上的地方疼的厉害。冷汗涔涔,后脊梁也是一阵阵的发冷。她咬着牙,艰难的走到腾芽年前:“不是你勾引皇上,夺走原本就属于本宫的情分,母亲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逼着皇上与我成婚?是你害死本宫的母亲,你翻旧账,诋毁母亲,让父亲对母亲生疑,还最终亲手……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本宫已经被你害的痛失至亲,你究竟还想要怎么害本宫才满意?” “皇后娘娘这番话,臣妾如何敢当?”腾芽也站了起来,与她私募相对。“木先腐而后虫生。若不是焸公主自己罪孽,对不起自己夫君在先,就算我有三头六臂,焉能如此嫁祸?更何况,你的父亲要怎么对待她,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可没有拿刀逼着她这么做。” “你可恶。”宛心忽然一把掐住腾芽的脖子:“你害死本宫的父母,害的本宫家破人亡,成了亡国公主不说。还害死了本宫那么多子民,害的本宫一身血债无处讨还,如今还在这里巧舌如簧的说尽风凉话,我掐死你都不解恨。” “放手啊,皇后娘娘……”冰玉拼命的去掰开皇后的手,力气却不够,眼看着公主被她掐的脸色都变了,她再不能犹豫,一口咬住了宛心的手臂。 “啊!”宛心一声惊叫,吃痛的同时,手劲儿也松了不少。 腾芽趁着这个机会,一脚蹬向她的肚子,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宛心失去平衡,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连鬓边的金簪子都掉下来。发髻也散开了。“腾芽,本宫是皇后,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宫。”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瞬间放声大哭:“本宫对你,已经足够的忍让了。今天的事情,明明是左惠妃的错,你却纵容她的婢子,还将雪桃也押送去刑房。本宫已经开口向你求情了,你非但不肯原谅,居然还找上门来羞辱本宫,连同冰玉对本宫大打出手,腾贵妃,你那么想要皇后的位置,干脆杀了本宫,没有本宫碍眼,你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冰玉心疼腾芽,怒气冲冲的嚷道:“是你怕公主夺走你的皇后之位,才会如此算计。你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不是你用尽手段,皇后的位置本来就是我们盛世三公主的。你少在这里装无辜,谁不知道你的心肠有多么狠毒?” “住口!”凌烨辰一声冷喝。 冰玉惊得一个趔趄,瞬间就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腾芽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自然也是慌忙起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上……皇上……”宛心边哭边跪着走到凌烨辰的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臣妾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没有家了连国也没有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却被腾贵妃和她的婢子欺负。就因为一匹缎子,左惠妃推臣妾撞向柱子,臣妾处置了她,却招致腾贵妃的不满,闹成这样的局面。皇上,您还是废黜臣妾吧,否则臣妾在这宫里,连条活路都没有了。皇上,臣妾简直生不如死啊。” “你还恶人先告状……” “冰玉住口。”腾芽紧忙拦住冰玉,不许她再胡言乱语。这个情形怎么看来,都是她的不是。毕竟皇后是受了伤,也弄得狼狈不堪,就算皇后不对,为了顾全她的颜面,凌烨辰也不得不做出处罚。她不想再把冰玉卷进去,让多一个人受责。 “皇后说的,是否确有其事?”凌烨辰的眉宇之间,凝聚着愠色。 腾芽自然是摇头:“皇后娘娘所说左惠妃的事情,臣妾并不清楚。只是听闻娘娘受伤,臣妾才特意来请安。是皇后娘娘先动手掐住臣妾的脖子,臣妾才反抗的。” “皇上,是臣妾的不对,就算腾贵妃用母亲下药的事情来羞辱臣妾,臣妾也该忍着。是臣妾自己没有忍住,才会动手。不怪腾妃。”说话的同时,宛心推了把衣袖,露出被冰玉咬伤的手臂。“就算被咬死了,也是臣妾活该。” “腾贵妃,你是怎么管教身边的婢子的?”凌烨辰很是生气:“那么久的事情,为何还要放在现在来说?该说的却一个字都不肯对朕说!你知不知道,你令朕很失望。” 该说的是什么?宛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皇上,臣妾自知无能,只求一死,还请皇上不要再怪罪腾贵妃了。臣妾知道您心里就只有她一人,何必为了臣妾与她再起争端,只求皇上在臣妾死后,能善待子墨,臣妾便再也没有遗憾。” 说话的同时,宛心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金簪,作势就要往自己心口刺进去。 凌烨辰眼明手快,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夺下金簪,才化解了这场危机。“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吼腾芽的,腾芽也知道原因是什么,于是屈膝行礼:“臣妾告退。” 情爱这回事,于帝王而言,大抵如是,不值一文。 第288章 症结之痛 >> 冰玉的眼睛都哭的肿了。这一晚她抓心挠肺的,格外难受。 清早还特意用去了冰窖,那制作酸梅汁的冰块敷了敷眼睛。生怕让公主看见了心里会难过。 谁知道她还没返回内室,就遇见了鹰眼。 “这么一大早,你怎么过来了?”冰玉奇怪的不行:“听说前朝动荡,溪思淼一派竭力保全自己的荣华,与皇上剑拔弩张,你不是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吗?也有好久都没见你过来了,怎么今天有空?还是皇上有什么话让你来传,什么东西让你送来?” “是啊,最近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鹰眼连连点头:“我这次过来,是向腾贵妃娘娘复命。” “复命?”冰玉先是一愣,随即道:“我领你去。这个时候,公主应该已经睡醒了,你要稍微等一下。” “有劳姑娘。”鹰眼温和一笑。 其实冰玉是想问鹰眼为什么事向公主复命,但转念一想,既然连她都不知道,说明这件事情格外要紧。那就不如不要问,以免坏事。只是皇上的脸,就像夏天的云,明明看着还是晴空万里,云淡风轻的,可是眨眼间就乌云密布,疾风骤雨。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禀告公主。”冰玉朝鹰眼轻轻点头。 “好。”鹰眼答应了一句,又道:“对了,这个还你。” 冰玉愣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一枚荷包。“这是……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原本以为是黄桃的,所以我就一直贴身收藏。前些日子不小心淋雨,打湿了。怕里面的东西受潮,才打开看了一眼。没想到这荷包的主人居然是你。”鹰眼的脸上略有些尴尬:“这才想着还给你。” “哦。没事的。我先去看看公主。”冰玉把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衣袖,快步走进了厢房。 这个时候,腾芽已经梳妆好,正端着参茶慢慢的喝着。“一大早起就没见你了,是去了哪?怎么眼睛都肿了,是昨晚没睡好?若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让我知道。你陪着我这么久,一直为我的事情尽心,我这个当主子的,却不知道你的心事,疏于关心,着实不好。” “公主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只是有些想家,所以才没睡好。”冰玉正了正脸色,道:“鹰眼在外面等候,说有事情要向公主复命。奴婢这就请他进来可好?” “好。”腾芽抿了一口热茶,顺势将杯盏搁在手边:“得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贵妃娘娘。”婢子们恭敬的行礼,慢慢的退出厢房。 “奴婢去给公主准备早膳。”冰玉口吻十分吻合:“容后再过来伺候。” “冰玉。”腾芽叫住了她:“我没有胃口,早膳就不必准备了。你去一趟杨嫔宫里,告诉她本宫喜欢那块淡紫色的料子。” “是。”冰玉听着有些糊涂,公主喜欢淡紫色的料子为什么要告诉杨嫔?总觉得有许多事情,都是她不知道的。但公主的初衷绝对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想她知道的太多而身陷险境。 鹰眼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才压低嗓音道:“贵妃娘娘让属下彻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或者可以说是跟贵妃的推测**不离十。唯一遗憾之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当年经历这件事情的人,应该是一个不留的被皇后灭口。属下明察暗访,也曾找到他们的家人,但他们连当初的死因都不清楚,就更别说掌握着重要的证据了。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出来,没有证据最为依靠,也难以服众。就算皇上相信贵妃娘娘,朝堂之上,那么多臣子,也不可能都相信。既然没有十成的把握,那就不要做。” “你说得对。但是你也疏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腾芽与他四目相对:“当年的事情,她们母女可以灭口自己的人,但对方的人是否全部被灭口呢?那些人里面,如若还有活着的人,就是指控皇后最佳的人选。” 听腾贵妃这么说,鹰眼的眼睛都亮了:“贵妃所言极是,可一旦去调查,走漏风声,事情恐怕就难以控制了。” “你放心,本宫会思虑周全再去做的。”腾芽蹙眉,认真的看着鹰眼的眼睛:“无论如何,我能撑到今天这个局面,你功不可没。若不是有你明里暗里的帮衬,恐怕本宫早就成为皇后的刀下亡魂了。” “贵妃娘娘切莫这样说,属下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实际上,皇上是真心待贵妃好。”鹰眼也听说了昨天的事情,少不得宽慰几句:“可能是因为皇后受了伤的缘故,加之她毕竟是大殿下的母亲,皇上总得顾着父子之情。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多思,属下相信这件事情过去,皇上和贵妃会重归于好的。别的属下不敢说,但这些年,皇上的心里,始终是有贵妃的。” “皇上心里有我不假,可也有别人。能真心待我,亦能真心待人。我与别人,到底也没有什么不同。”腾芽并没有半点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当时那一刻,心真的痛了,就像蜜蜂蜇一样。但事后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了不得。自古君王多薄情,她从父皇身上、皇叔身上见识的也不算少。轮到自己,看淡就是。左右也是这个样子。 鹰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又总觉得不说好像又不太好。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世上最可怕的,是分别。就像属下和黄桃这样,有缘无分,属下只是后悔当时没能再对她好一些。皇上与贵妃娘娘有缘有分,何必为了别的人和事情生出嫌隙而疏远呢!属下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娘娘,言止于此,还望娘娘三思。” “黄桃的事情,是本宫对不住你。”腾芽长叹了一声,道:“她拼命的护我,几次三番因我遭危,最终还是没能与你共结连理。只怪我当时太软弱。可是以后不会了。”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鹰眼本是想宽慰她,没想到越说越错:“罢了,属下就不在这里给娘娘添乱了。属下告退。” “好。”腾芽冲他点了下头。 鹰眼退了出去,好半天没有动静。 她才转身从内室的后门走出去,来到后庭院子里。鸽子笼里的鸽子似是多了几只。腾芽微微勾唇,伸手从里面捉了一只,放了出去。 返回九銮宫,鹰眼还没顾得上问颂昌皇上在哪,颂昌就一脸急切的拽着他往书房去。 “你这是去哪了,到处都找不见不到你的影子。皇上已经找了你三四回了。”颂昌脚步很快,拉着鹰眼一个劲儿走。 “好了我自己去见皇上就是了。”鹰眼甩开他的手:“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总之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你自己注意点。”颂昌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我会小心应付的。”鹰眼皱着眉头走进了书房,恭敬的拱手:“皇上。” “到处都不见你人影,跑哪去了?”凌烨辰蹙眉道:“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为何一直都没有回音?” “派出去的人还没复命。”鹰眼蹙眉道:“皇上恕罪,属下怕是要多嘴说一句了。其实这件事情不过只是猜测罢了。皇上没有必要这么在意……” “别说了。”凌烨辰知道他的意思:“你只要明白,你是谁的心腹就好。”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压得鹰眼心慌。他抬起头与皇上对视一眼,随即拱手道:“属下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做对主子不忠的事。否则主子可以随时摘去鹰眼的脑袋。”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凌烨辰虚了虚眼眸:“该你做的事情,尽心去做就好。不该你做的事情,不要多管。” “也就是说,皇上您真的相信皇后的话,觉得是腾贵妃意图夺取凤位才会生事?”鹰眼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若然如此,贵妃直接告诉皇上她的心思不就好了,您对贵妃的感情那么深,难道不会成全她吗?” “这是朕的家事。”凌烨辰不预备再说了:“溪党的事情才是你该关注的重点。别的事情无需你多理。” 两个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脾气。鹰眼心里也是窝火的不行,最终没多说什么,安静的退了出来。 偏是这一日,还不到午时就下起了暴雨。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偌大的皇宫,就像是一座被黑暗笼罩的城池,看上去格外阴森可怖,神秘难测。 “恭喜娘娘心愿得偿。”雪桃的脸上,满是喜悦,但脸色却惨白,看上去憔悴不堪,虚弱无力。 “雪桃,你回来了。”宛心看着她打湿了的衣裳,皱眉道:“怎么不敢进去换件衣裳,这样子会着凉的。” “一把伞,遮不住风雨,能保持头脸干爽已经不易了。”雪桃笑眯眯的说:“奴婢能捡回这条命,也亏的是皇上开恩。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很在意娘娘的。” “罢了,这些自欺欺人的话,本宫不想听了。”宛心比谁都明白,凌烨辰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在意她,而是他气腾芽一直瞒着他,背着他做了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对自己好,不过是为了惹腾芽生气,根本不是一片好心。 “对了。”宛心回过神来,忙不迭问雪桃:“你方才说恭喜本宫,心愿得偿,到底是什么事情?” 雪桃眼底透出了喜悦的光芒:“公主让奴婢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拿住证据,在皇上面前揭穿腾贵妃的真面目。” “好。”宛心顿时喜上眉梢:“你赶紧细说说,本宫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必得要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入夜,夏风袭来,卷着雨后的芬芳,却很快将叶面上的积水都吹干了。 腾芽沐浴更衣,正准备就寝,不速之客却在这个时候闯进漓乐宫来。 “大胆,什么人敢夜闯本宫的寝宫?”腾芽听见门外有刀剑出鞘的声音,便隔着门冷厉吼道:“若再不滚出去,别怪本宫不客气。” “给贵妃娘娘请安。”外头的戍卫嗓音嘹亮:我等乃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请腾贵妃移驾九銮宫问罪。” “问罪?”一听见这两个字,冰玉就不淡定了:“问什么罪?既然是去九銮宫问罪,为何是奉皇后之命而非皇上?” “腾贵妃娘娘只要前往九銮宫,就必然明白。”那戍卫厉声道:“若是娘娘不肯配合,就别怪我等放肆了。” “谁敢!”腾芽的语气虽然威严,却没有半点急迫:“本宫已经宽衣预备就寝,即便要去九銮宫,也要重新梳妆才能前往。不管本宫有没有罪,是否要受到制裁都好,此刻,本宫仍然是皇上的贵妃,你们若然敢不顾宫规硬闯本宫的内室,就别怪本宫当场剜出你们的眼睛,以保皇家尊严。” 首领隔着门,也能感觉到腾贵妃那股煞气,于是只有妥协:“那就请贵妃娘娘重新梳妆,我等在此恭候便是。” “冰玉,替本宫梳妆。”腾芽不免忧心,鸽子才撒出去,恐怕还不是面对皇后的最佳时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去面对了。皇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这一回,胜负便是生与死。 冰玉替她梳头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腾芽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等下本宫去了九銮宫,你便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这时候,宫门只怕已经落锁了,你只管告诉戍卫,就说是替本宫拿要紧的证据,料想他们也不敢拦你。我会让两个侍卫与你同行,保护你的安全。待到离宫之后,就隐姓埋名,安安心心的躲起来。这里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你拿着。只要是盛世与邻国通商的钱庄,都可以领取。记住,无论我是输是赢,你都不要再回宫。” “公主,您这是要和奴婢诀别?”冰玉吓得脸色发青:“不可以的,就算是死,奴婢也要和公主一起死。哪有大敌当前,奴婢苟且偷安的道理?” “傻丫头,这皇宫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被这座宫殿吞噬掉的性命,已经千千万了。多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却可以让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享受本宫从未享受过的普通人的生活。就当是为我活一次也好。”腾芽抚了抚她的脸颊,轻轻叹气:“可惜我之前没有好好为你择一门好亲事,能留给你的,就只有这些金银俗物。往后,你记住,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给自己留条后路,人心难测,你得明白。” “没有公主,何来奴婢的日子?”冰玉坚决的摇头:“其实奴婢一直在想,为什么出事的不是奴婢。若黄桃姐姐还在,一定能更好的为公主筹谋,终究是奴婢太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眼看着公主犯险,却束手无策。” “黄桃的死已经让我痛彻心扉,你还要说这样的话。”腾芽抚了抚她的脸:“我在盛世还有几处宅子,是父皇昔年赏赐。只是我未免别人知晓,偷偷卖掉了重置产业,你若有命回到盛世,只管去找为我管理产业的管事。接收这些产业,一半给你,另一半,若将来我的女儿用得着,也请你设法为她周全。你若不能隐姓埋名的活着,就必须回盛世。皇叔再如何……也会顾念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好好安顿你。” “公主,奴婢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冰玉泪流满面:“要奴婢走,除非你让人抬着奴婢的尸体离开。” “你就是我在宫外的退路,你可明白?你安好,我才有法子安身立命。”腾芽捏了捏她的脸:“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无论面对怎么样的局面,我一定会保全自己和佳澈。这才是我最渴望的事情。” 冰玉替她梳妆之后,轻轻朝她行礼:“公主,奴婢从盛世的时候,就陪伴在您身边,奴婢不如静夜身手了得,也不比黄桃机敏聪慧,可是奴婢的忠心日月可鉴。” “本宫信你。”腾芽扶着她起来:“你侍奉我这些年,从未有过违背我意愿的时候,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公主……”冰玉刚想说什么,忽然问道一股奇特的香味,顿时头晕目眩。“别赶我走……公主……” 她倒在腾芽的臂弯,失去了知觉。 “若我没有赢皇后,我固然不会死,可我身边的人也不会好过。”腾芽看着她依然稚嫩的脸庞,微微勾唇:“失去身边人的那种痛楚,别再让我重复一遍。来人,按我方才的吩咐,送冰玉离宫。” “是。”戍卫应声之后,才从窗子进来。 腾芽已经预感到劫难将至,整个漓乐宫早就进入了备战状态。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各尽其职。 “腾贵妃娘娘驾到——”小河子的声音清亮高昂,不输从前。哪怕他知道走进这九銮宫意味着什么。 “在这里等本宫。”腾芽蹙眉望了他一眼:“替本宫好好照顾佳澈。” “奴才谨遵贵妃娘娘旨意。”小河子跪在地上,朝腾芽叩首的时候,泪珠子无声的掉在地上。 走进被数十盏宫灯照耀,犹如白日一般的正殿时,腾芽就在想,如果一进宫,她就强势的要求皇上册封她为皇后,牢牢的把邻国的凰权握在手里,今日她俯视整个后宫,与他并肩而立,凌夫人的事情同样被揭穿,他会如何对待她? 问罪?责罚?废黜?还是丢下与她多年的情分,把漓乐宫变成一座冷宫,情分不在?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腾芽出奇的平静,看着两拨如斯的凌烨辰,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怨恼或是恐惧。“夜已深,戍卫传话皇后娘娘请臣妾来九銮宫问罪,让臣妾一头雾水。臣妾来的一路上都在想,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皇后这样恼怒,还请娘娘明示。” “皇上待你一向走心,将你视作知音人。而你又是自幼与皇上相识的情分,难道你最不清楚,皇上最痛恨什么吗?”宛心的声音充满了艰涩,似是在替凌烨辰难过一样。 “皇上最痛恨什么?”腾芽微微蹙眉,也学着宛心的样子,痛心疾首的说:“皇上必然痛恨贪官污吏,奸佞小人,那些国之蛀虫,乱臣贼子。只是皇后娘娘问臣妾这些……让臣妾更为糊涂了。他们的错,为何要质问臣妾?” “你就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宛心蹙眉道:“当日本宫去盛世恭迎太后回宫,是你横加阻拦说太后薨逝,实际上,太后真的薨逝了吗?腾贵妃,你欺瞒本宫也就罢了。皇上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连皇上都欺骗?” “太后的确薨逝,这并非臣妾所言。皇后不是也清楚此事。否则,若您觉得这其中有诈,当初为何不坚持彻查,反而是自己回宫了呢?”腾芽云淡风轻的说:“何况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皇后就算心中存疑,也该有证据再来指责臣妾,向臣妾问罪吧?” “自然。”宛心饶是一笑,随口就说出了一个地方。“太后如今藏身在此处,与盛世的太上皇,也就是你父皇一起。皇上已经指派亲信日夜兼程,一探究竟,盛世与邻国接壤,不出三日,就可知真相。只是这样的话,腾贵妃你就被动了。若你现在向皇上忏悔,求情,或许皇上还会给你个体面,可若是等到外面的消息传来,你便是坐实了罪名。皇上一向重视法纪,绝不会暴毙你这种奸佞小人,到时候,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皇上,臣妾不知道皇后为何这么说,臣妾也不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然太后起死回生,那便是上苍垂怜。即便问责,也与臣妾无关。”腾芽平和的看向凌烨辰。 而这个时候,凌烨辰也从龙椅上走下来。他深邃的目光,叫人看不透,停在腾芽面前的时候,他蹙眉问道:“芽儿,这些年,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臣妾没有。”腾芽与他四目相对,语气平和。 “当真吗?”凌烨辰并不相信。 “自然。”腾芽不紧不慢的说。 谁知道他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语气凉意十足:“那么在你宫里发现的那枚,太后亲手所绣的香包,作何解释?” “那是太后一早赠予臣妾之物。说将来给臣妾的孩子用。”腾芽看着他的眼睛,忍着痛楚慢慢的说:“臣妾因为不舍得,也因为一直没有身孕,并没有拿出来。是有了佳澈,才想着给她佩戴,叫冰玉找出来放在梳妆台的匣子里。臣妾不明白,皇上在怀疑什么,是觉得臣妾参与了这件事,还是觉得皇后的话格外有理?” “朕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凌烨辰的手微微用力:“且那个欺瞒朕的人,还是朕最信任的。” 第289章 险象环生 >> “皇上一直相信臣妾,哪怕是有人怀疑臣妾与人私通,甚至腹中的孩儿有可能不是龙椅的时候,皇上仍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怀疑,甚至连问都不曾问,就选择相信臣妾。时移世易,也谈不上吧?怎么短短的日子,皇上便要对臣妾横眉竖目,捏着臣妾的下颌责难?”腾芽与凌烨辰对视,目光坦然,相当镇定。丝毫无惧他目光里的威严。 宛心生怕凌烨辰看着看着腾芽的眼睛,就相信了她的说辞,于是忙不迭道:“皇上,既然臣妾已经着人出宫寻找证据,也不在乎多等三日。三日之后,一切都会浮出水面,届时皇上自然可以明辨是非。自然也就不会冤枉了贵妃。” 听皇后这么说,腾芽松了口气,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情愫。 “好。既然贵妃什么都不愿意对朕说,那朕也无话可问。”凌烨辰这才松开了手:“三日而已,朕已经等了这几年,不在乎多等三日。” “皇上,臣妾斗胆进言,还请皇上三思。”宛心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腾芽,上前一步,刚柔并济的说:“都说夜长梦多,很多事情就是因为人为的干预而坏事。臣妾以为,不如先将贵妃请去清幽静僻之所,静心等待。否则这其中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贵妃免不了要遭人怀疑,徒添烦恼。” 未免皇上生疑,宛心转而看向腾芽,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与无奈:“想来贵妃若真的是清白的,也不愿意凭白招致这些麻烦吧?本宫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你可不要辜负本宫这番心意。贵妃口口声声说没做过这些事,自然也不会害怕离开自己的权势范围,暂时无法操持宫中诸事对吗?” “多谢皇后娘娘百般为臣妾设想。臣妾既然没有做过,自然不怕。”腾芽迎上了她的目光,笑容温婉:“臣妾相信清者自清,也相信皇上总会明白臣妾的真心。” “那不如……”宛心显出了为难之色:“皇上自登基以来,不愿意设冷宫。臣妾想着先前赵昭华住过的清风阁重新修葺过,算是雅致又清静之所,倒不如这三日,就暂且委屈贵妃暂时容身此处。皇上意下如何?” “既然是后宫的事情,皇后拿主意便是。”凌烨辰淡淡的说。 “来人,送贵妃去清风阁小住。”宛心轻轻叹气:“妹妹别怕,三日之后,本宫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多谢皇后娘娘苦心安排。”腾芽转过身,身子挺的笔直,步态优雅的走出了九銮宫的正殿。只是希望冰玉能听话,快点离开皇宫,为她的女儿保存一些金银,留一条后路。她知道,哪怕只是这三天的失势,都足以要了冰玉的命。宛心心里的恨从来就没有消失,日夜滋长,总算是挨到了这样一触即发的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腾芽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有一丝窃喜。这件事情之后,一切都会结束了。 消息送到绿水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早了。 “娘娘,大事不好了。”樱桃脸色发青的奔进来:“奴婢听闻昨晚上,腾贵妃被发落去了清风阁。” “你说什么?”左清清正拿着簪子往鬓边比,手一颤,簪子就掉在地上。紫玉的簪花被摔的碎成几块。“是皇上发落的,还是皇后?” “听说是……” “是本宫的意思。”樱桃的话还没说完,宛心已经闪身进来,一脸肃和的看着左清清。“同样也是皇上的意思。腾贵妃毕竟是个贵妃,就算是犯了错,也毕竟得宠,总要皇上点头本宫才能行事。倒不像是发落惠妃妹妹你这么容易。” 左清清沉眸一笑,慢慢的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自然是没有本事的。皇后娘娘要关就关,要罚就罚,随意撞破了头也得臣妾承担罪责。像臣妾这么软的柿子,自然是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了。” “是么。”宛心微微扬起下颌:“那你这颗软柿子还真是捏的不舒坦呢。本宫早就劝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偏是不听。你以为皇上的矛头是指向溪氏一族而已,就真的不关你们左氏的事吗?那你该知道,本宫想要对付你在宫里的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你上回诈死,如何控制住后宫的局面,不牵涉前朝的本事,不光是本宫见过,就连皇上也是历历在目。腾芽是帮了你,同样也是害了你。所以你今日被囚于此,未尝不是你的报应。” “皇后到底想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明白?”左清清冷了脸。 “你是听不懂本宫的话,还是你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宛心饶是一笑:“腾芽那个贱人,这次必死无疑。而你,能否活下去,只看皇上的心意。说白了,是皇上暗中授意本宫将你困在这里。你调动不了你手中的人,一则不能干预皇上清理前朝的毒瘤,二则,也不会妨碍本宫清理后宫的暗疮。本宫这一回,能同皇上同时下手,一举铲除碍眼之人,着实是上苍的垂怜。等这件事过去了,念在二殿下的面子上,本宫会让皇上给你个嫔位。你依然能在宫里好好的活着。只是从惠妃变成嫔位,你得明白什么是登高跌重,更要明白时移世易,想要活下去,就得乖乖的听本宫的话。” 左清清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的话她还是相信几分的。若不是皇上默许,她被皇后这样污蔑禁足,皇上总归是会来看一眼,询问缘由。但实际上,皇上真的不曾来过。更不曾派人来过,哪怕只是看看子珺。 看着她的表情,宛心心里不禁暗爽:“你入宫便得宠。那时候的你,妩媚动人,皇上几乎天天都要见你。不是听你弹奏曲子,就是陪你对弈,诗词歌赋,夜夜高歌的……真是羡煞旁人。可是腾芽入宫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本宫很好奇,她究竟给灌了什么**汤,你居然为了她连自己的恩宠都可以舍弃,真的就不怕后半生青灯常伴,孤苦无依?” “臣妾的事情,着实让皇后操心了。”左清清饶是一笑,不以为然的说:“其实恩宠这回事,未必是争取就有。皇后应该比谁都明白。花无百日红,臣妾总算还在皇上的眼前绽放过。臣妾更好奇,像皇后这样从未被皇上看在眼里,却还要广施仁慈,时时刻刻得端着贤惠架子的皇后,这几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啪!啪! 宛心抬手就给她两个嘴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耻笑本宫。你可知,要你死根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是么?”左清清冷笑一声,毫无畏惧的说:“那皇后就试试看,捏死我这只蚂蚁有多么容易。眼下,溪司淼已经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了,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若是你,就不会再挑起左氏的怒火,让皇上腹背受敌。你若为一己私欲,而铲除后宫碍眼的妃嫔而动摇了江山,皇上岂会饶了你?” “哼。”宛心心里的恨,就像无数只叫人头皮发麻的蜘蛛,啃噬着剥去皮肤的鲜嫩的肉。恐惧与仇恨填满了她的整颗心。就因为腾芽那个贱人,害她没有母家的援助。否则一个左清清,凭什么跟她叫嚣。“对啊,本宫差点忘了,你还仗着母家的权势在后宫立足呢。即便是蚂蚁,也是只大个子的。不要紧,三日之后,本宫铲除了腾贵妃,皇上也能腾出手来对抗左家的时候,本宫在来好好与你算清楚你我之间的帐。” 这话说完,宛心转身就走。 樱桃这才敢去扶左清清,她哭着问:“主子这是何苦,明知道眼下皇后盛气凌人,为何又要多说这些给她欺凌你的机会。您只听着,不接茬也就是了。左右她也只能得意这一时,凭白的挨这两巴掌,奴婢看了实在心疼。” 左清清却轻轻笑起来:“两巴掌而已,你放心,有向她讨回来的时候。” 去绿水宫耍过威风还不算完,宛心领着一众人,又急火火的赶到了漓乐宫。 雪桃得到皇后的允准,上前一步道:“彻底搜查整个漓乐宫,不可遗漏任何可疑线索。将宫中一干人等逐一带去刑房细致查问,有提供相关证据的宫人有重赏。”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急急着上前禀告:“启禀皇后娘娘,腾贵妃身边的婢子冰玉,连同两名戍卫,早起天一亮就手持贵妃令牌出宫了。” “哼。”宛心冷蔑道:“她倒是有所准备。叫人去追,无论如何,把那婢子捉回来。” “是。”雪桃应下召唤两人过来,重复了皇后的吩咐:“切记一定要快。让那贱婢逃回盛世,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时候,一个身量纤纤,衣着华丽的女子从内殿走出来。恍惚间,宛心还以为是腾芽,不由得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走出来的人居然是杨嫔。不一会儿,丁贵仪也从她身后走出来,脸色略有些尴尬。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这时候过来,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杨嫔朝皇后行礼的同时,满脸疑惑:“皇后娘娘这时候过来,且还有戍卫同行,不知道是否是出什么事情了?” 丁贵仪只是行礼,并未开口。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宛心疑惑的看着她。 “回娘娘的话,臣妾是过来看小公主的。小公主醒转这时候玩的正欢,只是不见腾贵妃娘娘。”杨嫔仍然满脸迷茫的看着皇后。“不知……” 宛心蹙眉,语气有些沉冷:“腾贵妃因一些事情,被皇上责罚去清风阁小住几日。本宫眼下要彻查整座漓乐宫,你还是先回宫去吧。且这几日,若是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要再擅自进入漓乐宫半步。否则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也会被卷进去,本宫的话,杨嫔你可听明白了?” 话音落,她的目光停留在丁贵仪脸上,语气有些凉:“丁贵仪也是。” 看着皇后严肃的样子,杨嫔感觉到事态严重。“臣妾自会谨遵皇后娘娘吩咐,不敢造次。” “臣妾遵旨。”丁贵仪朝皇后行礼,便也迅速的离开。 没走几步,杨嫔转过脸问了丁贵仪一句:“贵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惧皇后了?从前在皇后面前,贵仪不是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吗?” 丁贵仪看了她一眼,才慢慢的说:“你懂什么!人在屋檐下,总得看别人的脸色活着。” 两人走远了,宛心便自顾自的走进了正殿。不得不说,腾芽这里什么都好,都是内务局精心置办的,有些东西更是凌烨辰从御用的贡品之中甄选出来,只为博红颜一笑,特意给腾芽送来的。连她这个皇后都不曾拥有,看着就让人生气。 “雪桃,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宛心蹙眉道:“她毕竟是盛世的公主,若有她勾结盛世的证据……那可真是上天开眼了。就算最终没有找到太后,她也必死无疑。本宫已经联络了一些臣子伺机而动,逼迫皇上严惩那个贱人。一旦她死了,后宫才算是真正落在本宫手里。” “娘娘放心就是。”雪桃笑吟吟的看着皇后的人来往进出,喜上眉梢:“皇上眼下因为太后的事情怨恨腾贵妃,只要稍有证据,腾贵妃就必死无疑。皇后娘娘大可以安心。这一回,奴婢担保腾贵妃再无力招架。” “是啊。”宛心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从腾芽那个贱人入宫的那一天起,本宫的心情就没有舒畅过。她也是作死,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黄桑最厌恶的事情。其实早就有传闻,凌夫人根本就不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夫君,说她心系年少时的情郎。这话是从邻国的后宫传出去的。想来皇上自己也曾经耳闻,于是更加介意这总事情。” “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彻底的查清楚,三日之内,必然要找出铁证。”宛心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这一次,必然要让那个贱人死!” “奴婢会办好的,皇后娘娘放心。”雪桃沉稳笑道:“待到扫清祸患,皇上也平定了前朝,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了。” 刚进清风阁的那一晚,就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腾芽临窗而立,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这一晚除了风雨的声音,真的很安静。整个清风阁里,都看不见半个人影。这一天,她没有吃过一餐饭,没有喝过一口水,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却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这种孤寂,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夜晚。夜色之中,她终于看见了披着黑色斗篷,却遮不住春风得意容颜的宛心。 “两日水米不进,腾贵妃的气色果然就没有那么好了。”宛心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腾贵妃昔年在望宫的时候,也吃过这样的苦吧。如今奢靡惯了,可还习惯?” “皇后若是来看臣妾笑话的,怕要让您失望了。”腾芽不愠不怒,温和从容:“想必彻查漓乐宫,也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吧。不然以娘娘的性子,这时候肯定是去皇上面前告状。巴不得皇上马上就拧断我的脖子,又哪里会故意来这里探望我这个两日没吃过东西的人。” “你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宛心冷厉的目光,已经不加任何掩饰。“那本来就是我的夫君,我本来就是她的妻子,这是凌夫人和我母亲焸公主订下的婚约,若不是你忽然冒出来勾引我的烨辰哥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你放心,这世上没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且本宫过来,是要告诉你,你的女儿才不过两日没见到你,就病倒了。” 腾芽的心倏然一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佳澈是我的女儿不假,可也是皇上的女儿。即便皇上此刻还不能完全相信我,也断然不会连这个女儿都不要。更何况,多行不义,皇后娘娘非要在朝中局势不稳的时候,对皇上施压。逼着皇上非要从我和皇权之中二选一,你真的以为这一局破,皇上不必再受你的钳制时,你可以活命?” “能不能活命,要看本宫的本事了。”宛心双眼里迸射出森冷的寒光:“你知道本宫有多恨你吗?腾贵妃,若你死在本宫前头,本宫必然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走着瞧啊。”腾芽是真的有些心慌,毕竟佳澈还那么小,稍有差池,不知道会引发多么可怕的结局。她有时候真觉得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不能给她舒适的生活就罢了,还随时会连累她……先到这里,心就特别的疼。 无法言说。 第三日一早,雪桃便领着数十名奴婢赶到了清风阁。 不太大的院子,几乎被这些宫人站满了。 腾芽疑惑的从厢房里走出来,沉静的看着她,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好好伺候腾贵妃梳妆用膳,等下前往九銮宫面圣。”雪桃的笑容霜意十足,眼角眉梢都挂着对腾芽的怨恨。“娘娘还是不要耽误时辰了,请吧。” “皇后找到太后了?”腾芽随她走进内室,奇怪的问。 “等下娘娘过去了,就自然知道了。”雪桃不想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她才不希望腾贵妃从她口探知什么。好好的梳妆了一番,她才笑着说道:“怨不得皇上宠爱贵妃,贵妃姿容宛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扣人心弦,只可惜这样好的容貌,最终也只是辜负了。娘娘还是快些用膳吧。” 腾芽扫了一眼面前的食物,并未动筷子。 “娘娘放心,若皇后娘娘想要取贵妃您的命,早就可以下手了。断然不会在这膳食里动手脚。”雪桃眼底的流光,透着一丝鄙夷。 “那是自然。”腾芽舒唇道:“皇后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天,不就是盼着皇上怨恨于我么?要让皇上怨恨我,厌恶我,废黜我,就不可以毒死我。否则哪里还有好戏可以看。可惜我没有胃口。” “既如此,贵妃请吧。”微微仰起头,雪桃恢复了冷漠的脸色:“皇上皇后还在九銮宫等候贵妃呢。” 腾芽起身,不紧不慢的往外走。这清风阁是赵翎兒曾经住过的,她在这里的时候,成日里都想着怎么攀附皇恩。轮到她来住,却在想怎么才可以摆脱这深宫的束缚。只可惜无论是她还是赵翎兒,终究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的享受这深宫之中来之不易的清静与安宁。 “腾贵妃娘娘驾到——” 嘹亮的声音,次第传开,一声接着一声。 听见这个声音,宛心就做好了将她置于死地的准备。当她看见腾芽如旧的身姿出现在正殿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长久以来的血海深仇,总算是能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腾芽如常行礼,并没有半点不悦。“皇上传召臣妾过来,想必是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臣妾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谣言,将臣妾推向了悬崖边?” 凌烨辰没有做声,眼眸似是看着腾芽,又仿佛已经穿透了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皇上,还是让腾妃看看臣妾找回的东西吧。”宛心不等凌烨辰开口,便吩咐了一声。 颂昌和颂丰亲自端着托盘呈上。 “腾贵妃,颂丰这一托盘的东西,都是出自太后之手,连皇上也亲自查验,而颂昌手里这一盘,居然有你的物品。如今再睁着眼睛说瞎话,恐怕就不好了。而这东西是在盛世与邻国接壤的一座别院里找到的。派出去的人也查到那宅子是属于你的。甚至还在那宅子搜到了你的亲笔信笺。太后住在你的宅子里,看过你的信笺,难道你还想推脱说你根本就没有安排过这件事?” “我一个外嫁的公主,想回邻国一次都不容易。哪里有本事操持这些事情。何况从前从盛世带来的,不过是些侍奉我的宫人罢了。这些人安分守己,从来不敢不忠心于自己的职责,想来皇后娘娘在我被禁足清风阁之后,也有详细审问过他们。必然可以验证我说的话。”腾芽不紧不慢的走到凌烨辰面前,凝神道:“到现在为止,皇上也没有亲见过太后。既然太后根本就没有出现,何以证明她活着,又如何证明臣妾的信笺是写给太后的?臣妾记得,自从来过邻国,就鲜少往盛世写书信,即便是写,也多半是身边代笔。最近一次亲笔所书,乃是关心幼弟腾威的病情,若这书信果然是臣妾亲笔,想必无疑就是这样的内容了。” “不错。”凌烨辰点头:“的确是询问病情的书信。” “皇上。”宛心看皇帝并不生气,心里多半是有些慌的:“可是太后用过的东西总没错吧?若不是太后还活着,怎么会有这两年才兴的料子做成的刺绣?”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腾芽微微挑眉:“太后的手艺如此精湛,想必在宫中的时候也有传授过她身边的婢子,亦或者是哪位妃嫔曾经偷师。再说,太后的刺绣出自英府,英府的姑娘颇多,比如盛世如今的皇后英乔就是其中之一。她们熟悉自己姨母或者姑母的针黹造诣有什么不妥?臣妾记得,太后在的时候就喜欢绘制花样,集成册子,如何用针也会详细的标注出来,旁人若有心,拿来研习也未尝不可。只是凭借一门手艺,就一口咬定一个已经入殓安葬的人还活着,皇后的结论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你……强词夺理。”宛心深吸了一口气,道:“若非有人通风报信,怎么可能那宅子里的人正好在这个时候离开?派去的人还清楚的说明,小厨房里还有许多蔬菜鲜果没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住着。” “那就更加和臣妾没有关系了。”腾芽看着宛心的眼睛,平静的说:“这三日臣妾自己在清风阁里闭门不出。连饭菜都没得吃,干饿到现在,怎么通风报信?即便是臣妾通风报信了,也不可能比皇后派出去的人脚程还要快吧?能赶在你的人之前,送走宅子里原本住的人,皇后觉得有这种可能?” “你自然有你的办法。”宛心冷着脸道:“丁贵仪可以证明。” “是么?”腾芽不解的看着她:“那臣妾倒是很想知道,丁贵仪如何能证明。” “皇上,可否传丁贵仪上殿?”宛心一脸诚恳的样子看着凌烨辰。 “准。”凌烨辰只道这一个字。 不多时,丁贵仪便满脸愁容的走了进来。“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腾贵妃。” “免礼。”凌烨辰疑惑的问道:“你如何能证明腾贵妃通风报信?” 丁贵仪动了动唇,却没急着做声。只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皇上一眼。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大可以放心。有皇上为你做主,不必怕别人秋后算账,打击报复。”宛心似是在宽慰丁贵仪,可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格外的冷厉。 “是。”丁贵仪这才皱眉道:“腾贵妃出事当晚,臣妾并不知情。第二日一早,凑巧遇见前往漓乐宫的杨嫔,便跟着她一道去看了佳澈公主。谁料她去了漓乐宫之后,臣妾见她悄悄避开人,走去后园放了腾贵妃饲养的几只鸽子。当时臣妾还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何要把鸽子给放出去,后来听闻贵妃出事,臣妾才明白,原来是她想要替贵妃抹去一些痕迹。” “放了鸽子能帮本宫抹去什么痕迹?”腾芽皱眉看着丁贵仪不解的问。 “臣妾还是略懂一二的,贵妃养的鸽子是极好的信鸽。信鸽千里送信,速度自然要比马儿快许多。想要通风报信也未尝不可。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杨嫔去做的,在娘娘被禁足之后……难免惹人怀疑。加之娘娘又送走了近婢冰玉,就更引人怀疑了。臣妾素日里,也听说娘娘从来不吃鸽子肉,连御膳房炖的鸽子汤,月子里也不肯喝一口。总不会只是为了养着玩吧……” “既然是杨嫔放走了鸽子,那就找杨嫔来问问不就清楚了。”腾芽蹙眉道:“本宫也同样好奇,她好端端的为何放走本宫的鸽子。” “这……”丁贵仪叹了口气:“谁都知道杨嫔一直以贵妃马首是瞻,自然说什么都是为了护着贵妃,问了也是白问。” 宛心适时的说:“皇上,太后亲手所绣的东西,臣妾和您都不会看错。这些绣品,又怎么不是出自太后之手呢?何况臣妾的人也向周围的邻居打听过宅子里的事情,都说那宅子异常神秘。若不是太后居住,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左邻右舍都没见过真容。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皇后指责臣妾无所谓,最起码也要拿出真凭实据吧。”腾芽不屑的看着她:“几件绣品,一封毫无关联的信笺,着实也证明不了什么。还请皇上明察。” 丁贵仪忽然跪了下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皇上,到了这个时候,臣妾不能再隐忍不发了。其实腾贵妃娘娘根本就一直欺骗皇上。早在腾贵妃刚入宫没几个月的时候,她曾经让人送东西回盛世。当时臣妾和尤昭仪好奇,腾妃会准备什么送回盛世,便让尤昭仪买通的那个婢子去偷看。谁知道她发现了一幅图,是腾贵妃亲手绘制。臣妾当时看过就让赶紧记在脑子里,临摹出来。因为那幅图,画的就是邻国的皇宫。” 说话的同时,她把那张揣在怀里的图纸拿了出来。图纸有些褶皱,看似保存了一段时间。“当时臣妾胆小,想着佳音还小,又不知腾贵妃画这图送回盛世有什么用处,就不敢禀明皇上。如今看来,根本是腾贵妃一直在为盛世打探邻国的消息,实则是想要帮助盛世吞并邻国。她根本就是潜伏在皇上身边的细作。” 腾芽差点没笑出来,她看着丁贵仪,惋惜的问:“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不会觉得无地自容吗?本宫若真的是细作,何以时至今日,盛世都没有侵占邻国一寸土地?本宫又何必为皇上诞下公主,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对不起皇上和自己女儿的事情?” “可是外头不是传说,公主不是皇上的么?”丁贵仪咬着唇瓣,违心的说。 “大胆。”凌烨辰还是恼了:“朕早就杜绝了这样的讹传,谁敢造次。” “皇上息怒。”丁贵仪吓得赶紧跪了下去:“臣妾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时口快,请皇上恕罪。” “皇上,丁贵仪发现的鸽子和地图,都足以说明腾贵妃要和盛世互通消息,甚至助太后离开那宅子,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臣妾以为……” “皇后娘娘还是等下在慷慨陈词可好?”腾芽打断了她的话,蹙眉道:“宫外一直有风言风语,说臣妾怀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骨肉,还说臣妾对皇上不忠。既然今天又提起这件事情了,为能证明臣妾的清白,臣妾恳求皇上彻查此事。至少也要滴血验亲,证明公主是龙裔,而非别人口中的野种。” “朕没有怀疑过这件事,你何苦这么做?”凌烨辰看着她的脸,心里有一丝酸涩。“不管别人怎么说,朕都相信你的清白。” “皇上一个人相信臣妾,难掩众口。佳澈早晚会长大,臣妾不要她的身份有半点存疑。”腾芽仰起头,与皇弟四目相对:“撇开别的事情不说,佳澈的事情,今日必须有个了断,还请皇上成全。” 看她如此坚决,凌烨辰唯有点头:“那好。” 很快,颂昌就准备了清水,也将佳澈公主抱了过来。 腾芽看着凌烨辰,道:“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刺破手指,与佳澈滴血验亲。” “腾贵妃,你到底想做什么?”宛心气鼓鼓的说:“眼下最要紧的,是交代太后的下落。” “皇后就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腾芽与她对视一眼,笑着问。 这时候,凌烨辰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碗中。 同时,颂昌也在颂丰的帮助下,将佳澈的手指割破,取血。好在佳澈睡的很香,没有觉得疼。两滴血却滴落在同一只碗中,很快就融合在一起。 “皇上,您看。”颂昌连忙端了过去。 “朕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凌烨辰有些担忧的看着腾芽:“若佳澈长大,知道今日的事情,不知是否会怨朕。” “既然是臣妾的提议,佳澈要怨,也是怨臣妾这个母亲。凭白的招致了这种事情害她被人疑心。”腾芽说话的功夫,便走上到了皇帝身边。她沉静的看着那碗里已经融合的两滴血,皱眉道。“皇上的伤口给臣妾看看可好?” 凌烨辰把手指递给她。 “颂昌,再拿一碗干净的水过来。”腾芽不紧不慢的说。 其实原本未免有什么差池,颂昌也是准备了两碗水。怕皇上觉得验一次不够准确,有备无患。 “腾贵妃,你想干什么?”宛心不解的瞪着她。“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反正皇上的手指已经割破了,臣妾只是想再验一次,以免有所疏忽。”腾芽挤出了一滴血,便道:“就劳烦颂昌公公从大殿下的手指上也取一滴血吧!” “你说什么?”宛心惊讶的表情,如同被雷击中一样。“腾芽,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胆敢怀疑本宫的大殿下不是皇上的龙裔,你这样污蔑本宫,污蔑皇上嫡亲的嫡子,可知死罪?” 宛心咬着牙向前一步,朝凌烨辰凄然跪下:“皇上,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臣妾也不想揭穿这件事。臣妾虽然没有找到太后,却擒获太后为盛世太上皇,腾贵妃父皇诞下的皇子。如今,他已经在邻国的皇宫之中。还请皇上定夺!” 第290章 心中桃源 >> 宛心冰冷的眼眸,却仿佛要喷出灼热的火浆,恨不得瞬间将腾芽烧成灰烬。“皇上,可要见一见那个身份特殊的孩子吗?” 腾芽的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宛心所谓的铁证,居然是她擒获了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父皇绝对不会让凌夫人暴露身份,更加不会让这个孩子犯险。难道是皇叔夺权的时候,害她们失去了屏障…… 由不得腾芽多想,凌烨辰已经点了头。 “是。”宛心朝凌烨辰行礼,转身对雪桃道:“去把那个孩子带来。” 雪桃欠身退下,眨眼的功夫,就抱着个肤色白皙的孩子进来。那孩子看上去不到三岁,一双乌溜溜葡萄般的大眼睛特别的好看,看着与凌夫人的确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宛心走到雪桃身边,和颜悦色的看着他,温和的问。 “滕寅。”那孩子有些认生,说话的声音很轻。 “滕寅?”宛心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寅、隐,一个生下来就见不得光的孩子……着实有意思。腾贵妃,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凌烨辰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孩子,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压着透不过气。他索性起身,三两步走到雪桃前面,就像捏着腾芽那样,紧紧的捏住了那孩子的下颌。 “疼……”滕寅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要娘,我要找娘……” “你要找娘自然可以,那你要先告诉我们,你娘在哪?”宛心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言辞无疑是在煽风点火。“还有你父皇呢?你父皇又在哪里?你是否自幼和你母亲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才捂的你皮肤如此白皙,你是不是很难得去阳光下走走?就怕人家认出你的样子来。你娘是不是还叮嘱过你,无论如何,不可以说出你父皇的身份?” “够了。”腾芽心里憋住气,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凌烨辰的手腕:“皇上,臣妾从来没见过这个孩子,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他毕竟是个孩子,瞧着似乎还有些孱弱……” 凌烨辰其实没想过伤害这个孩子,但他很想知道,腾芽究竟是一无所知,还是如同宛心的推测,根本就是她操纵了这件事,如同安排左惠妃假死一样。也因为如此,他并没有松手,而是从雪桃的怀里揪过这个孩子,举的高高的。“腾贵妃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孩子吗?” 腾芽的心好像揣着被老虎猛追的兔子,几乎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皇上……”双腿发软,她蹙眉慢慢的跪下去。“万万不可。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孩子,他都只是个孩子。况且臣妾从他的脸色不难看出,他是患了病的。一个已经这样可怜的孩子,着实不该……还请皇上把孩子交给御医,让御医仔细检查一下。” 凌烨辰的眼尾冲殿上一侧的鹰眼递了个眼色。顺势将手里的孩子给抛了出去。 “啊……”腾芽一声惊叫,捂住了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来不及多想,做出的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如此。只是,捂住眼睛之后,她根本没听见孩子落地的声音。 “皇上。”鹰眼抱着那哭的很大声的孩子,重新走到了殿中央。 “腾贵妃,若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为何你会如此恐惧,如此担忧?”凌烨辰蹙眉看着她:“你知道吗?比起事实,朕更厌恶你欺骗朕。” 腾芽这时候才算是定下心来,她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是微微直起身子,仰着头看着凌烨辰的脸:“臣妾感到害怕,乃是因为这个孩子很可能会在掉下来的一瞬间摔伤,甚至摔死。初为人母,臣妾才体会过怀孕及产育,那无法言说的痛楚,将心比心,若这个孩子的母亲见到这一幕,岂非会有万箭穿心之痛。而臣妾的恐惧并非源自于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有什么关系,而是很怕促成这个悲剧的人,是自己的夫君。而发生这个悲剧的时候,臣妾近在咫尺,却无力阻止。幸亏皇上您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臣妾的反应,才做出如此的举动,有惊无险。” 凌烨辰看她的脸色苍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足见这一下子,真是把她吓得不轻。他伸手,递给了她。 腾芽皱着眉头,把手搭在他的掌上,让他扶着自己起来。刚站稳的一瞬间,眼前竟然发黑,她身子一歪,就被凌烨辰稳稳当当的揽在怀里。“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当心点。”凌烨辰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才觉得什么都不要紧,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那就什么都无所谓。 “皇上。”宛心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明明一开始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对谁低头,怎么转眼就揽在怀中,互相依偎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急切的说:“其实臣妾已经让御医给这个孩子诊过脉,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孩子也患有和腾贵妃另外一个幼弟相同的病症。也就是她信笺上提到的那种病。若非骨肉血亲,这样罕见的病症怎么可能差不多时间在两个不相干的孩子身上都有。臣妾问过御医,御医说这极有可能是父母身上的隐症,遗传到了孩子的身上。且这还是一种只传男却不传女的病。所以腾贵妃的父皇膝下,皇子根本不多,即便是生了下来,用不了多久也会夭折。” 宛心的话让腾芽听起来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就算是都患了罕见的病,也不代表一定是遗传,一定是一家人。皇后这么说,恐怕也是拿不出证据的。”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宛心冷着脸,眼神里充满了刻毒。“都这样子了,你还能狡辩,你还想要本宫拿出什么证据?” “自然是该你拿出证据的时候了。”腾芽收拾了脸色,道:“方才皇后娘娘抛出这个孩子,成功的转移了视线。颂昌,你往方才皇上滴了血的水碗里,加了什么好东西?” “腾贵妃娘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奴才并没有……”颂昌急的脸都红了。“奴才……没有……” “柳抚。”腾芽扬声道:“既然来了就别在殿外候着了。” 她的声音落,柳抚就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了进来。“奴婢给皇上皇后请安,拜见公主。” “皇上,实际上事情是这样子的。臣妾早就怀疑有人会在那碗水里面动手脚,所以方才说话的时候,臣妾一直让冰玉暗中观察是谁最终下手。冰玉已经用眼神告诉了臣妾。柳抚因为事先留在左惠妃宫里帮着照顾二殿下,才没有牵连进漓乐宫上下数百口宫人被囚禁审问的风波。也才能在这个时候帮臣妾的忙。” 说话的同时,柳抚已经走上殿去。在两只碗里面分别查验。“回皇上的话,其中一只碗里面,被人撒进了白矾。白矾会加速两滴血相容的速度。” “这个时候,皇上方才滴进去的那滴血早就已经溶解在水里了。可是颂昌居然还是往里面加了白矾,若非有人授意,他何苦铤而走险?”腾芽转过脸,看着浑身颤抖的宛心,道:“是你一步一步逼着我走到这一步,我原本想给你留下颜面,至少不在人前揭穿你的丑事。可你一心要我死,我若还顾念这么多年相识的情分,那就是和嫌我自己的命太长,和我自己过不去。” “颂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烨辰的眼神清冷骇人,看着颂昌的时候带着天子的威严,吓得那奴才当场面如死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鹰眼已经把那个可怜的孩子交给了一旁的冰玉。随即上前从颂昌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白色的粉末。 柳抚上前查验,确定是白矾无疑。“是个指头,居然有三个指头都塞了这种粉末,怎么?很怕不够用吗?” “你还不说?”凌烨辰再度将目光投向颂昌。 “奴才是一时糊涂,是颂丰让奴才……” 颂丰闻言赶紧跪下:“皇上息怒,是奴才故意让颂丰往碗里加白矾,加速两滴血的融合,让皇上相信小公主是您的滴亲女儿,再设法揭穿腾贵妃的伎俩,诬陷白矾是腾贵妃加进碗里的。” “噗嗤。”冰玉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方才受惊的孩子给哄睡了。“颂丰公公,你耳朵不好用吗?方才柳抚说了,只有一碗水里有白矾,另一只碗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若是要嫁祸贵妃,不是两个碗里都有才对吗?何必再贵妃提议让皇后娘娘滴血认亲之后,你再授意颂昌往碗里撒白矾粉末?” 这话才让凌烨辰想起方才的事情,宛心似乎是故意抛出这个小孩子,打断了方才腾芽的话。“宛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妾不知。”宛心一脸委屈的摇头:“谁知道腾贵妃会有什么糊涂的想法,臣妾也没有指使过颂丰去做这样的事情。若不信,您大可以当面问颂丰。” “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奴才实在是见不得贵妃屡次欺凌身为皇后的国母,才会想出这个法子,让颂昌去做。谁知道颂昌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慌里慌张的,居然没有把白矾撒进两只碗里。”颂丰伏在地上,连连叩首:“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是奴婢自作主张,求皇上千万不要为此疑心娘娘。娘娘对您的心日月可鉴。” “那么,腾贵妃,你想让皇后和谁滴血验亲?”凌烨辰蹙眉看着腾芽。 原来他真的一无所知。腾芽在心里一声叹息,才道:“臣妾没有想让皇后娘娘和谁滴血验亲。方才说了,臣妾是想让人将大殿下抱来,请皇上与大殿下滴血验亲。可能皇上的心思,全然在太后的那件事情上,所以没有听进去臣妾的话,就已经被皇后给打断了。” “腾贵妃,你到底要干什么?”宛心走上近前来,扬手就要往腾芽的脸上招呼。 这一巴掌还在半空,就被凌烨辰狠狠抓住:“你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仪态。” 宛心含着泪,委屈的说:“腾贵妃怀疑子墨并非臣妾与您的骨肉,难道臣妾还要宽纵她吗?” “皇上,皇后娘娘的话不对。”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臣妾并不是怀疑大殿下不是您与皇后娘娘的骨肉,而是可以确定,大殿下不是您的骨肉。他是皇后娘娘昔年还是宛心公主的时候,从邻国回盛世的途中,被戊子国混进盛世、邻国的兵士施暴怀上的孩子。” “你胡说!”宛心从来就没想过,这件封尘几年的往事,会忽然被腾芽当众揭穿。“你胡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本宫冰清玉洁,从来没有!” 她气急败坏的甩开凌烨辰钳住她的手,发疯似的往腾芽身上扑过来。 亏得是凌烨辰眼明手快,将腾芽抱在怀里迅速翻转,躲避开了宛心。 扑空的宛心被他这么一躲,重重的摔在地上。 雪桃赶紧扑过来扶她:“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别担心,无中生有的事情,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她死死的拽住皇后的手,非常用力,希望皇后能镇定一些,不要自乱阵脚。 “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察觉到大殿下身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就在胸口的位置。一半红一般黑,看上去颇有特色。”腾芽看着皇后越来越恐惧的脸,心里却逐渐踏实。“其实父母的胎记,未必会遗传给孩子,且孩子有胎记,父母也未必会有。但若是有这么个人,身上也有如出一辙的胎记,就连位置也差不多,那就太过巧合了。” “朕……没见过子墨身上是否有胎记。”凌烨辰没有给那个孩子洗过澡,也不曾抱着他睡过,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打紧。臣妾已经让人去把大殿下抱来了。且就连身上有着差不多胎记的人,也一并带进宫来,此刻,他正在殿外候着。皇上可否允准他上殿作证?”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是你诬蔑我。腾芽,你已经夺走了皇上的恩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宛心歇斯底里的指着腾芽骂的同时,子墨和那个戍卫已经被带来了殿上。 而让凌烨辰十分意外的则是,带他们上殿的人居然是狄少伦。 “臣给皇上请安。”狄少伦恭敬的行礼:“幸不辱命,腾贵妃交代臣的事情,已经彻查。这名戍卫,便是戊子国派来邻国的细作之一。当年侵犯皇后娘娘的,就是他和他的同伴。目的是要挑起开乐与盛世的战火。因为开乐的公主在盛世返回途中出事,盛世必然难辞其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烨辰听得一头雾水。 “还是让臣妾来说吧。”腾芽微微朝狄少伦示意,表示谢过,才恢复如常的神情,道:“当年焸公主带着宛心公主返回开乐。宛心公主在就要进开乐的地界时,请皇上您留步,返回盛世。可就在皇上离开没有多久,焸公主一行人就遇到了这些身手不凡的细作。臣妾以为,当时受辱的,恐怕不止宛心公主,就连焸公主也没有幸免……” “住口,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宛心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堵住皇后的嘴。”凌烨辰瞪了雪桃一眼:“若皇后再这样喊叫不休,朕便让人捆了她扔出殿外跪候。” 雪桃泪眼婆娑的拿绢子堵住了皇后的嘴,心里又急又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你继续说。”凌烨辰冲腾芽点了下头。 “是。”腾芽点头,道:“但焸公主一直手握重兵,自然有通知重兵前来援救的本事。第一批赶来援助的戍卫赶走了戊子国的细作,却非但没有立功,反而被焸公下令由第二批赶到援军处死。且当时还闹出了个大乌龙,以为是皇上您危害了焸公主母女的安危。料想,是高额驸不知究竟,还以为是盛世对她的妻子和女儿下毒手。这也是当日毛贵人与那戍卫联手向皇后报复的原因。那戍卫的家人就是焸公主处死的亲信。” 说话的同时,腾芽给柳抚使了个眼色。柳抚向狄少伦借剑,划破了那被擒获的戊子国戍卫。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差不多的胎记。而这个时候,冰玉也解开了大殿下的衣裳,露出了他胸口的胎记。 “这才是宛心公主最大的不幸。”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宛心公主原本就已经决定要和皇上您划清界限,所以她执意不肯你继续送她回开乐,不用你与她成婚。谁知道天不作美,居然让他遇上这样一帮人。还不幸有了这个孩子。而焸公主与高额驸却又在这个时候双双身亡,整个开乐转眼被盛世吞并,她心里焉能不恨,她想要复仇,唯一的方法就是借着她的肚子,重新夺回皇上您的情分。也早就了今天的局面。” 宛心已经气的双眼凸起,满面血色,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腾芽,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她咬死。 “对于焸公主和高额驸的不幸,我是该负些责任的。当初焸公主要害我没有成事。却被我阴错阳差的揭穿了她的过往。也是因为我被高额驸带去开乐,父皇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救我,与开乐开战。为此,这些年我一直隐忍不发,没有做到睚眦必报,从皇后手里夺回皇上当年对我的承诺,正妻的名分。也是因为如此,我屡次被她以各种诡计谋害,在邻国后宫的每一日,都如坐针毡。连我身边的婢子,也没能活下来。甚至动了胎气,早产,险些与我的女儿阴阳相隔。我不怪她心狠手辣,我只怪我自己一念之仁,害了我最亲的人。即便是到这个时候,她还要污蔑我与鲜钦的皇帝不清不楚,将脏水往我可怜的女儿身上泼……”腾芽饶是一笑,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幸亏皇上您是信我的。否则我即便不被凌迟处死也要五马分尸。” “宛心,朕可以给你亲口禀明的机会。”凌烨辰走到宛心面前,揪着她的衣领,硬是把人拽起来。“你告诉朕,子墨到底是不是朕的亲骨肉?” “当然是,皇上,你千万别听腾芽那个贱人的话,她就是故意要害死臣妾。她害的臣妾父母双亡,她害的臣妾成为亡国公主,她现在又要来害臣妾的儿子……”宛心边哭边说:“臣妾没有说谎,子墨真的是您的骨肉……” “你说。”腾芽看了一眼那戊子国的细作。 “当日我们几个的确是欺辱了宛心公主。”那细作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的样子。 “你胡说,你胡说。”宛心挣脱了凌烨辰的手,走到那细作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胡言乱语,你胡言乱语……” 谁知道那细作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疯似的喊叫不止:“别过来,你们别碰我,别过来……” “皇后娘娘,您别这样,您别……”雪桃做事就要去阻止皇后,却被鹰眼给拦住了。“皇后娘娘……”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凌烨辰看着宛心,蹙眉道:“朕对你失望至极,你口口声声说着如何对朕情深义重,居然让朕替你养着别人的孩子。朕对你,只有厌恶,朕必将你从后宫记档出名,将你和这个野种一起丢进地狱。” “皇上,皇后所做之恶,简直罄竹难书。”腾芽这时候,才顾得上已经快要吓哭的丁贵仪。“传橘依。” “是。”冰玉转过身递了个眼色,外头的奴才便将橘依带紧了殿中。 “橘依……”雪桃满面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多亏了腾贵妃娘娘的庇护,橘依才能侥幸活下来。”橘依掀开挡在脸上的斗篷帽子,透出了额头上的疤痕。“皇上,是雪桃将奴婢打晕,绑上石头丢进了荷花池。亏的是奴婢命大,估摸着自己快要被杀之前,偷偷给腾贵妃送了信笺求救。腾贵妃才安排人跟着奴婢,在雪桃行事过后,将奴婢赶紧打捞上来,精心救治,一直藏在宫里不起眼的角落苟且偷生。奴婢知道太多皇后心狠手辣的事情,皇后疑心臣妾被人收买,于是杀人灭口。这些年,皇后操纵着开乐焸公主留下来的暗士,甚至连鲜钦的事情她也有插手。除此之外,皇后娘娘勾结溪思淼大人,以大殿下为储君必将厚待溪氏一族为由,拉拢他们在朝中兴风作浪,目的就是要挑起战事,逼着皇上您涉险,一旦您有什么不测,溪思淼一行人便会即刻拥护大殿下登基。” “好哇,真是太好了。”宛心轻轻的笑起来:“这便是登高跌重,这便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啊,你们一个个都要看着本宫去死。那你们干嘛不一人一刀,直接把本宫分尸!” “皇上,大事不好了……”外头的小太监忽然奔进殿来,一脸急切:“溪思淼大人率领不少兵士,将整个皇宫包围起来,扬言要逼皇上退位,让大殿下继承皇位。” “哈哈哈……”宛心忽然放声大笑:“俗语有云有赌未未输,臣妾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皇上的恩宠,当年国破家亡,皇上还为盛世立下汗马功劳,同样也欠臣妾的。既然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彼此之间再也没有情分可言,皇上您就退位吧。臣妾会保全你的命,不会把你丢下地狱的。” 凌烨辰蹙眉:“鹰眼,去看看怎么回事。” 鹰眼只觉得不可思议:“皇上放心,属下这就去迎敌。” 狄少伦也是万分诧异:“皇城之外,还有臣的三千精兵,只要皇上点头,臣马上调动他们前来护驾。” “不对劲。”腾芽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道:“恐怕溪思淼只是个幌子。他一个文臣出声的太子太保,怎么可以调动如此之多的兵士包围皇宫,恐怕他背后还有别的势力。” 凌烨辰和腾芽对视一眼,心如明镜,一定是左宇天。 凌烨辰当机立断,拔出了剑,剑锋朝着宛心刺过去。 这一剑不偏不倚,从宛心的耳垂划到嘴角。疼的她惊叫连连。 “朕册封你这样丑陋狠毒的贱妇为皇后,是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即便是大敌当前,朕也要马上下旨废后。将你的丑事公之于众,朕倒是要看看,溪思淼如何还能拥护你的野种为帝。”凌烨辰蹙眉,对颂丰颂昌道:“你俩本该是死罪,若此事办得好,便可以活命,朕既往不咎。”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两个人瑟瑟不止的去拿圣旨,请皇上提笔废后。 “皇上,是皇后娘娘逼着臣妾指证腾贵妃娘娘的,是皇后娘娘逼着臣妾这么做的。她把臣妾的簪子,丢进了包着橘依的黑布袋子里。她说若果臣妾不肯,她就来禀告皇上,是臣妾杀了橘依。”丁贵仪在殿上连连叩首,看着皇后疼的满地打滚的样子,吓得魂儿都飞了。“臣妾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佳音考虑,皇后一向辣手无情,臣妾一个没有母家可以依靠的妃嫔,又怎么敢不听她的摆布。” “那就请丁贵仪也将功补过,待本宫晓谕后宫,皇上废后的消息可好?”腾芽冲她微微一笑。 “臣妾遵命,臣妾这就去。”腿软的丁贵仪,已经站不起来了,她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正殿。 狄少伦当机立断,将那戊子国的细作斩杀殿上。手法之快,溅了柳抚一裙子血。 柳抚嫌弃的白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朝他发火,又见他三两下就把雪桃的一双脚给废了。 冰玉则蹙眉看着那两个都不大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候醒转来的子墨,看见宛心满地打滚的样子,吓的嚎啕大哭。而凌烨辰却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决定。 他飞快的书写了三道圣旨,一道是废后的,一道给了狄少伦,最后一道圣旨,他捏在手里,亲自递给了腾芽。 “各司其职,铲除奸佞。”凌烨辰一声令下,殿上的人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宛心和雪桃是被几个小太监从殿的侧门拖出去的。而冰玉最终,还是让人抱走了两个孩子。 腾芽这时候,才顾得上看凌烨辰的圣旨,圣旨上的字让她颇为意外。“皇上要我死?” “你难道不想吗?”凌烨辰反问她。 “嗬。”腾芽无奈的笑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现在没有别人,你告诉朕,当年太后是否诈死,是否她已经是你父皇的女人,是否真的为你父皇诞下皇子?”凌烨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相当凝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可以欺瞒朕。” “是。”腾芽只用一个字就回答了他这一连串的问题。 “为什么?”凌烨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知道朕最忌讳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腾芽看着他:“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命数,大抵都是如此。为人妻,为人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凌夫人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凌夫人,她为何不能用后半生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我知道你一直无法接受你的母亲心里根本没有你父皇,但事实如此,我不能看着她一生只换来一声轻叹。” “你就不怕因此触怒朕,用你的一生换来一声轻叹?”凌烨辰眼睛里不满了血丝,几乎落泪。 “我爱着你,你若同样爱我,无怨无悔。”腾芽对着她轻轻一笑。 “芽儿,朕是爱着你的。”凌烨辰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在她额头上轻轻落吻。“朕陪你走着最后一程。” “多谢皇上。”腾芽闭上眼睛,却感觉到无尽的满足。哪怕是死,只要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又有何妨? 皇后被废。腾贵妃死于溪氏一族逼宫,这个消息像一股强劲的风,短短几日就吹到了各地。 而狄少伦协助鹰眼,仅仅用了三日,便彻底的铲除了溪氏一族,缴下了左相手中的兵权。 同月,佳澈公主因先天不足,娘胎带来的弱症夭折。 同年,邻国皇帝因思念爱妃,恶疾缠身,册封二皇子凌子珺为太子。 次年三月,邻国皇帝薨逝,年幼的太子凌子珺登基,拜母亲左惠妃为太后,垂帘听政,匡扶社稷。 ———— 番外篇: “娘,娘,哥哥欺负我……”稚嫩的同音听上去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身量窈窕的女子急匆匆的从房里走出来,将满脸委屈的女孩抱起来:“哥哥欺负你,你不欺负哥哥就是好的了。” “娘,就是哥哥欺负我和二哥。”女孩撇着嘴道:“爹爹肯定看见了,不信你去问爹爹。” 远处的桃花树下,一个身着洁白长袍的男子,款款而来。“爹爹可什么都没看见。” “爹爹坏!”女孩撇嘴举着拳头就要朝他打去,谁知道一步没有走好,摔了个屁蹲。“哇……” 两个小男孩听见她的哭声赶紧跑过来,一个扶着妹妹起来,一个给妹妹拍怕身上的灰。 “妹妹不哭,哥哥把冰糖葫芦给你吃。” “妹妹最乖了,哥哥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佳澈摔疼了吧,让爹爹看看。”顺势将佳澈抱在怀里,凌烨辰笑着往她脸上蹭了蹭。 “胡子太扎我了。”佳澈边哭边认真的揉自己的脸。 腾芽噗嗤笑出了声:“让你好好打理自己的脸,你呀,哪里还有半点九五之尊的样子。” “我早就不当九五之尊了。不是你说的,要浪迹天涯吗?谁知道却跑来这里开起了医庐。”凌烨辰嫌弃的说:“我还要给你捣药采药,劈柴打水的,又哪里有功夫打理自己。” “有这个三个娃娃,怎么浪迹天涯?”腾芽撇嘴道:“带他们去逛一回街市都累的不行,更别说浪迹天涯了。再说,我和柳抚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不开医庐,难道全家人喝西北风啊。” “你的嫁妆不是很丰厚吗?”凌烨辰撇嘴道:“听说盛世到处都有你的宅子。” “去你的。”腾芽打趣道:”那你还富可敌国呢。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你就让鹰眼和狄少伦吞了戊子国,那么多金银财宝可都在你的荷包里。“ ”好了好了,怎么又说起这些了。我现在呀,就是个市井小民,你的夫君。这三个娃娃的爹。“凌烨辰饶是一笑,眼底满满都是喜悦。 “开饭了。”冰玉笑眯眯的说:“两位公子和三小姐先吃。你们吃好了,我们再开饭。” “快去吧。”腾芽给佳澈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跟着冰玉姑姑去。” 三个小家伙兴高采烈的跑故去。 “说真的,你真的舍得下邻国的万里江山吗?”腾芽一直憋在心里很久,才问出口。 “舍得。”凌烨辰握着她的手:“其实原本是舍不得,但是薛翀告诉我,说我不配爱你。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你,你想要的。我以为他说的是皇后之位,是正妻的名分,可是他却耻笑我根本就不懂你的心。你要的是高山流水,云淡风轻,一家人整整齐齐,过幸福的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原来这样的生活真的很舒心,看着你和孩子们都高兴,就比什么都好。” “那你不后悔收养宛心的孩子吗?”腾芽又问。 “子墨毕竟也管我叫了几年的父皇。那次殿上的事情之后,他得了一场重病,你冒险救他,我便知道你是不想放弃他的。”凌烨辰说到这里,还是有些惋惜的:“宛心小时候还是个很单纯的姑娘,情分上我是亏欠她,希望能替她好好管教子墨成才。” “那次重病高烧,子墨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很好嘛?她当我是亲娘,我也能好好照顾她。就算是补偿宛心吧。”腾芽笑着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心善,你连当日宛心找来,冒充是我弟弟的孩子也留在了身边。足见你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那孩子的父母被宛心害死了,孤零零的也是可怜。现在多好。他在我们身边不但无忧无虑,你和柳抚还治好了她的病……这可比当皇上夺人城池要有意义得多。”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说话,赶紧去吃饭啊。一会儿热包子都亮了。” “娘。我来帮你。”腾芽笑眯眯的从英雲手里接过碗筷。“咱们我们一起吃。” “好。”英雲诬陷感慨:“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有这么个好儿子在身边。” “你不怪我放弃了江山,没有继承父皇的遗志?”凌烨辰看着她的眼睛,问。 “当初我觉得愧对你父皇,所以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好好培养你接替他统治邻国。实际上你已经做到了。”英雲一声轻叹:“而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他。烨辰,你心里可怨恨我?” “怨恨什么啊。”腾芽把碗筷递给凌烨辰,拉着英雲的手:“你还活着,我们还能在一起这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过简单禾平的日子,就是最好的了。可惜父皇是看不到了。” “其实你父皇生了重病之后,最怕的就是我和寅儿无依无靠。”英雲想起他的时候,眼底泛起了泪光。“多谢你啊芽儿,若不是有你,我也不可能陪他走过这几年幸福的时光。虽然他还是没能和我白首偕老,但有这几年的回忆作为留念,我才觉得此生无憾。” “对不起。”凌烨辰忽然低低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拿着碗筷匆匆的走开。 英雲仿佛是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娘,你放心吧,他已经想通了。你和父皇是真心相爱,这份情难能可贵,他也是性情中人,如何不懂这个道理。时间久了,他会更明白你当年的选择。“腾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但愿如此。“英雲笑着落泪:”多亏你一直在他身边开导,我们母子才能重逢、冰释前嫌。“ ”对了。“腾芽不想她哭,于是转移了话题:”皇叔来信,说寅儿在宫里一切都好,你若是挂念,等过些时候带他来看你。“ ”好。“英雲笑着点头:”他能在宫里抚育成长,想来也是一桩好事。“ ”当年皇叔也是留在宫里,由父皇照顾。如今皇叔也这样照顾父皇的孩子。“腾芽舒心道:”亏得是我没有听信谣言,最终选择相信皇叔并非夺权谋逆之人,眼下盛世太平,父皇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安慰。“ ”开饭了喽!“柳抚飞快的从房里奔出来:”大家伙块点开动,下午还有还多病家来应诊呢。手慢脚慢岂非要耽误病情。“ ”你个大肚婆,跑慢点。“腾芽嫌弃的说:”万一有什么闪失,狄少伦很可能杀了我。” “去你的。”柳抚脸上一热:“他不敢。” 只是个小小的院子里,欢声笑语,格外温馨。 这消息传回了邻国的皇宫,左清清听着听着,就笑出了眼泪。“真是羡慕腾芽妹妹的好福气,她想要的最终还是得到了。” 樱桃少不得宽慰她:“如今主子贵为太后娘娘,垂帘听政,皇上虽然年幼,却也是堂堂正正的一国之君了。主子想要的,不是也得到了吗?” “若可以,我何尝不想跟她换一换。”左清清羡慕不已:“不过不管怎么都好,不要让人去打扰他们的平静。哀家能做的,就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希望他们能替哀家过一过从未体验的平凡日子,那样充满欢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