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求求你们不要造反 作者:摸一凹喵   文案:   天方,国姓尤,尤物的尤。   历代国主,人如其姓。   逼宫囚皇的事常有发生。   #每天醒来我的百姓都在造反#   #再不开宫门选侍/妃,老子/娘就要反啦#   #乱臣贼子   #欺君犯上   #全民颜狗   #以颜治国   #不想睡国主的天方百姓和咸鱼有什么两样   #能不能换个人生理想   尤慕月:我把你们当 新科状元郎,神武小将军,农民起义领袖……你们却tm只是想睡我?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甜文   主角:尤慕月 ┃ 配角:乱臣贼子 ┃ 其它:   ☆、换新皇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文,没逻辑啊,瞎想瞎写,随缘更,不申榜不入v,点进来的都是缘分哈哈哈哈。   天方百姓在列国里,那是出了名的性子野。   扛起锄头种地,锄头一摔就起义,属于一言不合就造反的类型。   按理说有这样的草莽百姓,国主尤氏势弱,手头没什么实权,天方那是早该亡国了的。   偏偏啊,世事难料。   天方全民颜狗,个顶个的怜香惜玉。   于是,尤氏国主嗣延九代。   虽说荧惑隔三差五的生些异象,紫微星却还是亮的扎眼。   三天两头的闹革命,换的却从来都只是皇帝的枕边人。   邻国来的旅人对此往往分外不解,恨不得给天方百姓来一个全民调查问卷,你们造反图什么?   不过若是当真问及天方国民,答案怕是很统一的。   他们都会一脸理直气壮的回复,仿佛这是全天下最通透的道理,你不懂那是你傻#逼。   老国主在世时被前朝的一文左相,一武将军,两位大佞臣在锦宫里囚了十余年。   也不知是心有郁结还是怎么,四十几岁,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在睡梦中一觉不醒,驾崩了。   佞臣们妒忌心重,后宫那必定是早就遣散了的。锦宫里连个模样端正的女眷都没有,国主膝下只有尤慕月一个女儿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就这么着,小国主临危受命,天方出了个女国主。   这换在别地儿都是天大的事儿,农民起义得闹八回了。   可偏偏天方百姓跟没事儿人一样,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一个个,成天美滋滋乐呵呵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一天天的,没琢磨别的,光琢磨怎么才能和国主困上一觉了。   再说天方官员十有七八入朝做官,那都是想为爱豆尽点心进点力,勤勤恳恳大半生,不贪腐不早退的,兢兢业业。剩下那十之二三,入朝就是怀着要步步高升,爬上龙床的狼子野心。   总之天方官员的人生理想,多半就是能日日面圣,或是日日日圣。   这老国主一没,大家心里一合计,算球!   累死累活的图个什么?   □□心还不挣钱,不干了!   你说小国主?那是我儿子的爱豆。   于是心如死灰扔了朝服回家种地经商的,不在少数。   登基后的第一日,坐在龙椅上的尤慕月,望着殿中稀稀拉拉的几个老臣,和一众刚过而立的生瓜蛋子,紧张的抿着嘴,用力的捏着衣角。   瑟瑟的,发着抖。   来观礼的邻国驻天方大臣们,远远的瞧着抖的和糠筛一样的小国主,不屑的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怂。   然而除了几位驻地使节,殿中的其他人都是有粉丝滤镜的。   尤慕月的颤抖在他们看来,有强掩父皇新丧悲哀的故作坚强,也有意在构建大美天方的凌云壮志,更是有脆弱,有不甘,有痛苦,有理想…   真是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将龙椅上的人揽在怀里好好疼爱呢…   傻白甜尤慕月虽说是当国嗣好多年吧,却也是头一次离政治漩涡这么近。她甚至看不透底下这群如狼似虎的佞臣们,眼神和心思该有多么肮脏…   不过好歹也是真龙天子,众望所归。   堪堪抖了一会儿以后就稳住了心神,瞧着殿中的一众年轻官员,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各个部门的副手。掌事官员突然辞行,临时顶上来的。零散的几个老臣,她熟悉的很。   但是!   殿中官员挨着个的数,就算乘以三也远不及老国主在世时啊…   就这么几苗人,还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求她广开宫门,选侍纳妃。   不是家有一子就是家有一侄。女的都是国色天香倾城之姿,男的都是丰神俊逸潘安再世,还有几个厚脸皮的在自荐枕席。   尤慕月自小励志要构建天方治世,果断拒绝了他们的请愿,下发了上任的第一道圣旨。   “如今怎是选妃纳侍广开宫门的时候,社稷苍生计必安,当取纳贤才,重整朝纲。”   本来带着不屑的几位使节,瞧着这陡然豪气干云的小国主,使上了正眼。   这才对嘛!   而殿中其他人闻言,拍拍朝服站了起来,也不恼。美滋滋的归队站好,行着礼齐声道了句国主圣明。眼角眉梢,皆是甜腻的糖。   对天方百姓而言,开春闱和开宫门其实没什么两样。   是故尤慕月的第一道圣旨,天方各地反响甚是热烈…   ————————小剧场————————   天方百姓:不想睡国主的天方子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赶考   天方每年每个季度,都会有官方画师发布国主和小国主的画像。除了关系着国家安定,等到流传至各处,穿搭还每每都会成为一时潮流。   试问谁不想有一件爱豆同款呢?   穿着正版爱豆同款出去春游都比别人更酷更美呢!   尤氏皇族少说十之有三的私库收入,都来自于此。   但对尤氏来说,每逢这个时候,也特别难熬。因为皇家画师有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跟踪他们,防不胜防。   因此除了官方发布的一副之外,画师也会私藏不少手稿素描。其中睡衣图,戏水图之流,多半会以高价卖到黑市里,或是画师私藏做为传家之宝。   历来天方百姓造反,若攻不下锦宫的高墙,都会取次来抄画师的大院儿。   密室,书房,床,鞋底子,都要翻个遍。   毕竟谁都不知道哪个几角旮旯,兴许就会藏着大幅绝版写真…   官方画像之□□的功效,这样说起来可能不甚生动,举个例子。   喻柏章是天方北山方圆百里的望族独子,因着祖上囚过一位国主,邻里百姓提起来,都要竖起拇指。   他自小肩负中兴北山喻氏大名的重任,国主嗣画像挂在床头,摆在桌旁,甚至花着重金从锦都买来限量版小像缝在荷包里。学习累了困了,看一眼就能提神醒脑重振雄风。   事实上适龄天方男女大多都处在这个状态,不过喻柏章分外痴汉拔群。   喻家公子年及弱冠,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有经天纬地的大才。阳春白雪能唱,下里巴人,克服下望族世家的心理障碍,也能哼的辗转缠绵。   能斗得前朝佞臣后宫诸妃,也能提枪纵马战造反豪强,还会画水利工程图,是个综合性人才。   他本来是准备参加选秀的,有志青年第一志愿都是选秀。春闱也好,造反也罢,都是下策。   试问谁不想关系的初始起点就是终点呢?造反与春闱成功之后,都要经历漫长的过程才能上得龙床啊,选秀就不一样了,入选了都能轮着上龙床。   但陛下不打算选秀,那他此番入锦都就志在必得,准备春闱大会一举夺魁,剑走偏锋赢回一生挚爱。自此小国主就不再是他远在天边的画中小像,而是日日得见的枕边人。   于是,以喻家公子为代表的天方少男少女,怀揣着囚皇之梦,踏上了进京赶考的通天大道。   晋城是天方南地北境交接处,通往锦都的隘口。历来造反之辈的必争之地,也是今次赶考南北学子汇合的首站。   春闱作为天方第三大人口迁移活动,不仅给晋城的住宿业带来了沉重的压力,也给晋城的治安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你问第一第二是什么?   第一是造反,第二是选妃。   天方南北从气候到人文,差异巨大。   南地人觉得,北境多是喻家这类的,老古板教出来的小古板。   明明心里被谁都脏,却偏偏还要装的人模狗样的。说句荤话都要脸红,然而那些不堪入目的各式绘本可都是北边人渣画出来的。   人面兽心,恶心。   北境人觉得,南地多是汤家那样的,掉钱眼子里的商贾。   整日污言秽语,还城府忒深。要是钱能捐个妃捐个后的,就没北边什么事儿了。明明造反就可以办的事,非要靠钱来做。   纨绔子弟,软短。   是故这相遇是没啥好结果的,理念不合也就算了,一顿烧烤就能解决。   但这都是以后跟自己一起排队上龙床的人啊,仇海了去了。于是晋城里,南北学子吵架斗殴的不在少数,屡屡见红。   喻柏章虽是世家,文武双全。但毕竟身在红尘,又是少年心性,再者说怀着囚皇的理想,根本就是大俗人一个。   这不刚入晋城,就同一位妙龄女郎瞪起了眼睛。   此人不得不提,是南地巨富汤氏独女,闺名伏华。天方首富家的掌上明珠,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穿金戴银,乘玉撵。   锦衣玉食,珠光宝气,把赶考学子衬得跟逃难似的。   偏偏这么个人,还生的倾城之姿,眉眼盈盈处,似星光点点。眼角一颗泪痣,勾人的很。   连鲜衣怒马的少年贵公子喻柏章在她面前,都要失了几分颜色。   这狐媚子汤伏华若入了锦都,单瞧那手腕子细溜溜白生生的,就得把小国主魂儿给搂没了。   大写加粗的狐狸精!囚皇路上的绊脚石!   汤伏华对此表示受用的很。   提起今次春闱,天方百姓参与度很高。   远在锦宫之中坐井观天的尤氏小国主,当然不可能知道国民内心有多么龌龊,是怀着怎样肮脏的想法填下春闱报名册的。   她还傻乎乎,美滋滋的捧着代理左相送上来的春闱报名分析报告,瞧着各项指数均有大幅上升,特别是报名人数,相较往年翻了十几翻。   尤慕月捧着心口露出会心微笑,感叹天方人民参政议政的热情很高啊!年轻人都来春闱赶考上进心很足啊!天方经济再飙几年没问题!   治世天方,大同社会指日可待啊,朕心甚悦。   春闱大会前后持续了半月,对锦都的住宿业挑战很大。抵达锦都外的天方学子,发现他们可爱的小国主陛下,贴心的下旨开都城外避暑行宫,以缓解大批考生入京对锦都客栈住宿业的压力。   行宫啊,陛下避暑的地方!   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跟国主在这燥热的夏夜里困了一觉啊!   是故一个个感激涕零,跪在城门外哭了半晌,朝着锦宫方向磕了好多个响头。脑门磕红了也就算了,脸和脖子也跟着红。   也不知道在脑补什么行宫偶遇国主,万千学子,偏偏爱上平凡的他一人,提前过上了没羞没臊幸福生活的戏码。   邻国旅人路过之时,都要带着鄙夷神色,啐一句:真他*妈一群大傻*逼。   虽然思想建设有些问题,可天方学子还是很优秀的,半月下来,春闱大会选出了前十,有幸亲面当朝陛下。   春闱大会对锦都百姓而言,是一场狂欢,字面意义上的狂欢。锦都百姓因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在天方境内,是囚皇热情最高的一城。不把同国主困觉作为人生最高理想的,都不配说自己是锦都人。   春闱大会虽说有赛选妃的外号,锦都百姓却是不可能承认的,除了自己还有人能配得上国主吗?呸!   虽说选出来的人真是个顶个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条件好的你无法反驳。能怎么办?长情敌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可能不可能。   你以为我央央天方大国,国民基础教育是白搞得吗朋友?   看老子用手中这杆笔编排不死你。   一时间天方最大的非法民间刊物《小夜谭》里涌现了一大批文采斐然,字字珠玑的小文,以及精美的彩色绘本。有正文向如克服巨大南北文化差异,不顾父母族人阻拦,经历重重险阻在一起的《乍见之欢》,臊的是晋城里喻柏章与汤伏华的交锋。若这文被国主看到,囚皇基本就没他俩什么事儿了。也有如《哭哭脸》一文,说的是某位赶考小美人因模样俊俏被晋城城主给潜规则了,内里黑幕颇多,为的是给风头正劲的汤氏泼脏水。   说起汤氏这般扎眼,还是她自作自受。   天方没什么性向上的忌讳,男男女女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结为夫妻。故而这庙堂之上,后宫之间也跟着,男男女女,有本事就可以囚皇。谁囚了皇也没啥道德上的谴责,反而市井之间皆是艳羡。   众人本就觉得狐媚子汤伏华若入了锦都,不说能把锦宫改成金宫,单瞧那手腕子细溜溜白生生的,就得得把小国主魂儿给搂没咯。   本来就让人眼热的很,汤伏华对此不仅不忧虑,反而颇为受用。   车队在晋城休整时,甚至还摆出了一副未来国后主母的派头,包了最大的酒楼宴请赶考学子。   大有一种老娘这次进京妥妥的入锦宫,你们都是陪跑的意思。   这姓汤的脸够大的,没一个人去。   汤氏言行犯了众怒,是故小夜谭上主要在朝着她瞎写乱涂,更有甚者,《与锦都贵公子的夜会》,《强力占有》等文就能让原型人物气的骂娘了。   绘本就不更不能说了,太脏。   春闱大会选出的十佳虽说被人编排,但都是治世之才。十人都有幸参加春闱的最后一赛,天方学子的一个梦。   举国瞩目的,锦宫殿试。   ———小剧场————   尤慕月(拍黑板):啊啊啊啊你们这解题思路跟重点都不对!有了经世之才匡国之武,人生理想应该是治国打江山,造福百姓才对啊!囚皇啊这些老一辈思想糟粕就应该抛弃,怎么年轻人还这么顽固守旧呢!不可取造不造!   广大春闱考生:国主声音真好听!不知道夜里那样时是不是也这么好听 !   尤慕月:夜里哪样时你给我说清楚!砍你头啊魂淡!   ☆、朕这辈子算是完球了   殿试第一名将是本次春闱大会的状元及第,熟悉朝政后就是下任的左相大人。一般来说这天方的左相嘛,领群臣大权在握,囚国主夜夜笙歌。几乎就是天方百姓心中除却国主侍之外的,最高理想。   是故,锦宫殿试是读书人没有硝烟的战场。   胜者,一朝选在君王侧。   你要是能迷的让君王从此不早朝那当然更牛#逼。   本次殿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来自天方国北山的望族,喻柏章。   喻柏章这人呢,长的是朗朗乎如皓月入怀,面目似清辉堆就。其才华更胜容貌,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还会画水利工程图,是核心技术型人才。   此外,他祖上还囚过皇。   由是,喻柏章虽还没踏进锦宫的门槛,但就这份才情,几乎就已经是无疑的殿试榜首了。   殿试前尤慕月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名头,身为上位者自然不能失了一颗爱才之心。勤政爱民的小国主,甚至在床头还摆着喻柏章在春闱试中作的水利工程图,日夜观摩,时时感慨。   虽然她看不懂吧,但觉得很厉害,甚至还起了“若是被这样的人才囚了是否也算造福百姓”的鬼念头。   可以说是虽未曾谋面,却已经神交。   还有考生汤伏华,也让她印象颇深。   春闱大会期间,尤慕月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不少南方巨富快马加鞭送来的东西,一箱一箱的抬进锦宫,队伍绵长。   其中又以巨富汤家的队伍最长,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才过了宫门。大到金银玉器、文物书画,小到珠翠罗绮、胭脂水粉,其中过半的制式竟比锦宫御用不差,甚至还要好上几分。但就口脂而言,就送来了漆,胶,乳等不同质地的全套色号,收藏价值极高。   虽说先皇在世时,左相和将军那两位佞臣,一有好东西就往锦宫里送,但他俩毕竟也不是贪腐,送不来什么特别好的。二人把持朝政后宫,自己没好东西吧,还不让别人送,小气巴拉的。是故尤慕月虽然贵为储君多年,根本没见过这么大的市面,还没出息的站在殿门前瞧了好久。   平头百姓吃穿用度比国主还好???   这事儿换在别国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这是天方啊,天方夜谭听说过么朋友?   据说南部有位大款,他的花园一个能顶三个御花园,内里奇珍异宝无数,几乎就是金银珠宝堆砌而成,富丽堂皇。大款爷还放出话来,只要国主敢南下,他就要绑了来金屋藏娇。   都说南地人士几多风雅,呸,这话说的朕瞧着真是大俗。   好在春闱选出的许多有识之士,自然是不同的。尤慕月感慨着,我大天方真是人才济济,这样的治国之才,巨富之商,殿试之中朕一定要多加留意。日后好生栽培,南部地区的水患定有大大改善,指不定粮食总产量还能有个可观的涨幅呢!   励志做一个好国主的尤慕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再说殿试,等到小国主在一众宫人的拥簇下进殿后,十位从春闱大会中脱颖而出的殿试考生倒吸了一口冷气。除却惊艳于小国主天人之姿,光是此刻面圣的场景,已经够他们回乡后跟街坊邻居吹一辈子了。   堂下的喻家公子偷偷摸摸的抬眼去瞧那宝座上的女子,目光刚攀爬至台阶上她的裙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突然一把火就从他的脸直烧红了耳根,垂下头再不敢往上去瞧了。心中的兴奋让他有些颤抖,头快扎到地上,是故谁也瞧不到他眸子里的一把邪火快要烧红脚下的地砖。   他旁边的汤伏华瞧着情敌喻柏章这模样内心忍不住的暗啐一句,状元之才又如何?小家子气。   就这还祖上囚过皇的望族呢?啐。   一个殿试而已臊什么臊,就算你通身大才,注定及第,可又不是今儿夜里就洞房…   于是,这十人里的喻柏章羞的头也不肯抬,汤氏却露着半截新藕似的腕子,穿着新作的衣裳,上绣着两只鸾鸟,朝着小国主媚眼如丝的不住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是其春闱试中的确展现了才能,还真以为她是来选秀的。   汤伏华考不上喻柏章,喻柏章也瞧不起汤伏华。虽然大家目的殊途同归,但此番毕竟是春闱啊,你瞧瞧这个狐狸精,眼睛珠子快粘到我们国主身上了,不害臊。   至于宝座上的尤慕月,没发现底下几位学子见的暗潮汹涌,她带着好奇挨个打量着殿中的考生,看文章个个都是麒麟之才,将来也会是她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啊。   特别是瞧着那头也不敢抬的喻氏,不住的点头 。   此人不同于她前半生遇到的人,北地人惯有的高大身量,模样俊俏讨喜,还没有热辣目光。垂首伏身,经世之才,瑟瑟发抖胆小如鼠,想来日后也囚不得朕。   左相可封。   锦宫殿试,就在这样君臣和谐愉快,略带误会的气氛里开始了。   此刻殿中的十位也好,春闱里其他的优秀学子也罢。对天方民间最大非法读物还没有深刻的威胁意识,毕竟他们也是小夜谭的读者嘛,小夜谭的国主yy专栏也是他们的启蒙读物嘛。   不得不说,小夜谭的投稿者层出不穷,文风迥异。有的写文短小精悍,有的则是长篇连载,有的爆笑荒诞,有的细腻动人。天方言论自由,民风开放,可以说百无禁忌,按理这小夜谭不该是非法的啊…   且看笔者慢慢道来。   小夜谭除了写国主文外,还有巨大的素材库。也不知道这帮投稿的都是什么来路,对参加春闱的,选秀的,造反的,门儿清。   家长里短知道,勾心斗角使了什么手段也知道,从哪条路来的更知道,喜欢吃啥知道,夜里几点睡也知道,袍子里穿几条秋裤都知道。   事无巨细,无所不知。   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又发挥了文人手里这杆笔的最大瞎掰能力,写出来的话本子啊是有理有据,特别真实,不明所以的邻国游人都把它们带回去当野史研读。虽然是地下刊物,但今次的春闱特别刊搞得声势浩大,千金难求。   说一件三月后的小事,论证小夜谭为何被列为禁刊。   那日南地几个富商小姐得了镖局的消息,气哼哼的跑去县衙。   不为别的,击鼓鸣冤。   你县新来的这个县令不得了哦,她们重金从锦都拖了人情才买回来的几个作者签名本子被扣了,走的可是合法镖局快递。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老子头上可是不行的。   是故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富商小姐咚咚咚的在县衙门口击鼓,不一会儿衙差就都出来了。听说是来讨要从镖局那里收缴的本子,秉了县令。半盏茶的功夫,那回禀的差役快步跑了回来,道:县令老爷说快将她们捉到堂上!   几个差役就凶巴巴的把她们押了起来,几位小姐倒也不怵,上堂了更好,讨个说法。   上堂之后威武二字还没喊完,就见堂上坐的那位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要不是弱冠之年还没嘘胡子,此刻胡子都能飞上天,脸都给气绿了。   小题大作哦。   有本事去降低犯罪率啊,提高我县经济水平啊?   你县这个新老爷真是啧啧啧…   “给你!”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本子朝着她们的脸就摔了下来。囚皇为国民梦想,故而人人尚武,小姑娘脑袋一歪就躲了过去,本子落在了身前,有太太亲笔签名的本子就皱皱巴巴的摔在地上了。   啐   县令见躲过了更气,勉强维持的风度也不复存在,跳上桌子噼里啪啦的往她们跟前扔了一大堆本子,气的跳脚。可到底是读书人,你你你了半天也没骂出一句来。   为首的富家小姐捡起一本,正要表现桌上这位你县县令年纪不大还是个老古板,连个恋爱本子都见不得。捧起来后心疼自己重金求来的限量刊,都折角了。   合法快递来的你凭什么扣?   拿着绘本正要开口怼县令老爷,看着桌上那位的模样却是一晃神,好似哪里见过。   忽地脑海中一个霹雳,电光火石。   你县新来的这位县令,不正是手中绘本的男主人公?   再低头一看,还真是啊! 封面上的县令老爷倒不是堂上这样,反而是大相径庭,通身上下不着寸缕,一副浪子模样。   我了个大啐!   这可是个恩痞(np)的限制级绘本了,县令老爷扣的情有可原,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啊…   几个小姑娘见状也没了刚才的气势,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不要了不要了,全凭老爷处置。   县令:都给我烧了!   嗨呀,但凡是个公众人物,都有可能成为小夜谭祸祸的对象。官员们更是不堪其扰,恨不得将这破书连根拔起。可老实说除了自己的本子,其他还都挺有意思的,也就屡禁不止了。   小夜谭作为丰富文化生活的调剂,渗透于天方的各个角落,其主笔今次预测春闱桂冠要被北山那位摘得,就不知能否实现了。   =========================   锦宫殿试的结果,毫无悬念。   北山的望族喻氏,摘得了本届春闱大会的桂冠。   状元登科,很是风光。   天方新及第的状元按照习俗,要骑着高头大马绕锦都主干道。商业街巡游,目的是让锦都百姓们认认脸,虽然百姓不一定会给他好脸。毕竟这位未来左相的囚皇之路已经稳稳领先于他们了,根本没有办法以平常心对待。不在巡游的时候给他砸臭鸡蛋就已经在克制自己了,个别几个若是心理状态不够健康的,可能还会气不过,半夜给左相府邸大门泼油漆。   然而此番国主会同状元郎一同巡游,国主在侧的话,大家也不好造次,心上人面前我们都是彬彬有礼的。   说起历来的状元巡游,热闹是热闹非凡,宏大是异常宏大,算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这主角往往不是这位登科的状元郎,而是御辇里的国主。   要是别国的状元巡街,那沿街的百姓啊,撕心裂肺喊的会是   【今日登科明日左相,佳郎佳郎佳郎】   状元郎完全就是新晋最佳结婚对象嘛,炙手可热。皇帝要有个适龄的姑娘,封个驸马也不无可能,民间所能与状元结亲,就更不得了。但可这是天方啊,状元人气怎么比得上国主呢。喻柏章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巡游的场面震住了一瞬。   锦都人口有多密集?毕竟一国都城,自然人山人海。入眼皆是人,近处是看得清的人,远处是看不清的人,高处是不胜寒的人。   主干道的各家酒肆,茶馆都停了业,挂着欢迎国主巡游的大红横幅,路上也不知是谁赞助的水车,时不时的洒着水避免尘土飞扬,污了国主衣裳。一时间道路整洁,秩序井然。除此之外,当然更不要提百姓手里的大小横幅,花束了。   【锦都花魁锦宫藏,踏破宫门上龙床】   国民偶像,不外如是。   大胆的邻国凑热闹的游人们,看着那踏破宫门上龙床几个字一阵恶寒。都说天方百姓性子野,这他#妈也真够野的。踏破宫门不就是造反吗?造反的事情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讲啧啧啧…   再说巡游的队伍里,喻柏章打头,骑着北漠进口的黑骏马。身着赤色状元服,一根御赐的金色束发带不时的被风吹起。加上他气宇轩昂,骨子里又带着些望族的傲气,每行一步那都是大写的气派。   路边的人潮瞧着这位状元郎,小白脸一个,一看就是吃软饭的,恨不得每个人都啐上一口。   你瞧这样儿,状元巡街又不是跟国主成亲,美什么啊,回去就给天方夜谈投稿编排不死你!   状元郎不远处的后面跟着御撵,八匹雪白的骏马拉着好不威风,前后簇围着宫人上百,任谁都能瞧出来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小国主。   可偏偏,窗幔严丝合缝的。   那民众日思夜想的小国主,嘿!一点儿都露不出来。   身为一个合格的天方少年少女,从小励志同国主困觉的有志青年,听闻国主出宫巡游,打老远的赶来就为瞧上一眼…   穿上了自己绣了多年的华服,戴上了最爱的步摇,提前半个月就排队买这街头观礼的票子,半夜里起来画了国主最爱的桃花妆,有些心机少年少女眼尾还点了颗惹人怜爱的泪痣…   所以…   这是谁做的马车站出来?捂这么严实?   眼睁睁的看着巡游队伍行过,却偏偏瞧不见国主的真容,不少锦都少女哭的妆都花了,手里捧着的横幅不住的颤抖,暗下决心今夜就同小伙伴们上那御造局搞个大新闻。老子宫门都敢踏破,你个破局等着完蛋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做这样的马车!   御驾内的尤慕月其实也捂得很,这马车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有,加上时节已经是春末,日头也大,马车里蒸的紧,她的气都快喘不上了。恍惚之间想起父亲每每听到要出宫巡游之时的便秘表情,如今也知道了原因。马车做成这样,朕要驾崩了好么…这御造局的局长绝对是个极端自由主义者!   大写的反*动*派,回去朕要找他麻烦!   然…   尤慕月还年轻,容易冲动。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满腔热血,初生牛犊不怕虎。   故而,不顾女官和臣子们的劝阻,她决定出来露个脸,透透气。   尤慕月:退下!朕意已决!   这要不露脸还叫什么巡游?   于是小国主气势逼人下了御驾车辇,大手一挥叫宫人牵来了马。俏丽身形一跃而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跳上了一匹白马。   一直守在御驾旁的皇家画师大喝一声,好哇!下笔如有神,一时间刷刷刷的就舞了起来。   尤慕月骑着马双腿用力一夹,笑意盈盈,转眼间就追上了前面的状元郎。喻柏章望着小国主由远及近,险些忘记了呼吸。   她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像一个由远而近的梦。   不再是那副定格的小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不是什么虚头八脑的国民理想,也不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自幼便做得一场美梦,现下也隐隐有了成真的迹象。怀中一直贴身放置的国主小像,此刻便像着了火一般的滚烫。   待尤慕月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与状元郎并驾而行,笑着同路两旁的百姓们挥手示意。   眼含笑意,面如春风。   锦都的百姓也愣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国主…从御驾里出来了?   毕竟历代国主都是不出来的……那真的是国主?是宝宝心心念念要困觉的国主?   可偏偏那白马上的女子,天人之姿。   那眼角笑意,三月一发的画像根本画不出她万千。   是了,那人就是尤氏的新国主了…   事实上直到此刻为止,尤慕月还觉得下了御驾是个正确的选择。懵逼状态下的锦都民众彬彬有礼,手持横幅或花束,人虽多却有秩序的排在道路两侧,没有无礼的推搡,更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我锦都百姓的素质多高,国子监的国民基础教育搞得好!   瞧那横幅花束,朕的人气直冲云霄,治国的信心更足了呢!   还有状元郎,君子端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尤慕月:我一定要做个好国主。   然而,不知是人群里的谁先回过了神来。望着那白马上的女子,重重的将手中的花束摔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碾了个碎。似乎还不够泄愤,眼神燃起了一束看似不太好灭的邪火。   毕竟白马上的人也是他的梦,而他的梦正一步步靠近另一个人,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刺痛。   只见他向前迈了一步,大力的推了那维持秩序的禁卫军一把,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老子反啦!”   这一句话,如同火种一般,瞬间在这街上形成了燎原之势。   仿佛猛兽的野性被唤醒了一样,本来懵逼状态的民众清醒了过来。远远的瞧着那白马上的女子,人生的最高理想就在那里,就在不远处。   触手可及。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这下好了,换小国主懵逼了。   望着这突然开始暴动的民众,喻柏章倒是反应迅速。   他随手抽了旁边近卫的一柄剑,靠到尤氏身边,伸手一揽,一把将小国主抱到了自己的马上。此刻事态危急,温香软玉在怀也容不得他乱想,红着一张俊脸驾马飞驰。   这街上的近万民众反了,是一股大势,禁军怕是拖不了多久。他知道此时一刻也拖不得,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了。一手紧环着小国主的腰,大力掉转马头,回身朝着锦宫疾驰而去。   喻柏章此刻内心,回去要给马术先生送重礼!   沿路百姓自然想拦,有个别习武的甚至已然冲到了近前,好在喻柏章也是武艺卓绝,没让他们近得身。最终人力不敌马力,临时起义的百姓哪里追的上,瞧着国主背影渐行渐远,人群也觉得这反造的没劲,个把时辰后终于安定了下来。   回了宫的尤氏,瘫坐在龙榻上,捧着心口瞧着墙上挂着的历代先人画像。   一个个丰神俊逸,却愁眉苦脸。   她回忆起了那一度支配尤氏的恐惧,每天醒来我的百姓都在造反。   好在,似乎这新任状元郎是个可靠的人,能将朕从暴民中救回,当真有勇有谋,忠心赤胆,是个人才。   不过这个罕见姓氏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遂问道:“状元郎,此番你护驾有功朕要重赏!不过喻这个姓在天方可不常见,出名的仿佛只有北边那一家…”   闻言喻柏章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个箭步窜起,冲到历代国主画像的其中一位前站定,一脸骄傲得意,道:“正是臣家,造反囚过这位国主的北山喻氏!”   尤慕月:朕这辈子算是完球了…   ————小剧场————   制造局局长咣咣的砸着自己的胸口,瘫坐在地上对尤慕月哭诉:陛下啊,臣委屈!臣忠心日月可鉴!要说我是极端自由主义者,这话诛心!   ☆、国民基础教育   “我叫尤慕月,每天都从占地一万平方米的锦宫醒来。”   …喏…   指着拼尽全力扒在龙床上的数位女官,女国主面无表情的接着道。   “像这样妄图同我困觉的乱臣贼子,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跟韭菜一样,切了一茬又来一茬。”   野火烧他#妈不尽,春风一吹嗷嗷生。   说着又指向不远处的历代国主画像,一个个的都是天人之姿,不知为何却都愁眉紧锁,摊手道:“而这样的生活,我朝□□,成宗,我的祖父,父亲都经历过。如今…怕是轮到我了…”   如何在上朝前例行公事一般的扒开这一众女官,又如何冷漠的在热辣的注视下梳洗穿衣,是每一位天方国主从小到大的必修课。国子监里专门有人上课,而且这一门的导师都是国主本人,以亲身经历向下一代传授人生经验。   祖父有训,宫妃大选后就会好很多,哪个不长眼的宫人女官侍卫若还有坏心思,多半轮不到皇后动手,就被嫉妒的宫妃们拉去沉塘填井了。   父亲的人生经验有些不同,要等前朝大佞臣的把手伸到后宫之时,才会好很多。   言辞之间,一股血雨腥风。   其他祖先也都将自身经历编写了手稿,留与后人们参考借鉴。毕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该防着什么样的人其实读完尤氏皇族的血泪史,也就能有个基本印象了。   毕竟有句烙印在国民心底的俗语:天方百姓三万万,睡不到国主不算好汉。   是故,历代国主,每天都是担惊受怕的,尤慕月自然不能免俗。   但她还稍稍有些不同,尤慕月是个有理想的女青年,她还没有像先辈们一样被现实打倒。   她决定做一个大权在握,造福百姓,构建大美天方的好国主。   是故刚登基的小国主站在宫墙上豪气干云,大手一挥,朗声道:“没有人,能囚的住朕。”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瞧见她身后那群以新科状元郎为首的乱臣贼子,热辣滚烫的眼神,更无法发现这张已经被织就的细密无形的网。   好在小国主仍然是稍微有些当国主的敏感度的,不说别人,起码那个看起来无害的未来左相,似乎思想建设上还有些遗留问题。当然啦,天方有几个思想建设没问题的呢?   不过思想建设问题可不能拖,这种事情一拖就完蛋。   是故尤慕月隔日宣了喻柏章入宫,带着他去国子监,来旁听一节由她来主讲的思想品德课。这旨意一下,把喻柏章推到了风口浪尖。其他春闱大会里及第的考生可都没有这个待遇,喻柏章这佞臣真是圣眷正浓啊。   啐。   状元郎当然不介意同僚们的嫉妒,反而这嫉妒让他颇为受用。他进宫以后,美滋滋的行在国主身侧,只觉得沿路这宫中繁花似锦,却没有一朵美过眼前的人。虽说带着些不知所措的局促,毕竟不是久居官场的老油条,却还是像揣了糖罐子一样,走路轻飘飘的,整个人散发着腻腻的甜。   尤慕月瞧着他这样子,越发觉得他是可造之才。这傻白甜的样子,除了照镜子已经多年未见了。   当然也只有小陛下这么看,周遭侍奉的宫人瞧了可不这么想,他们一边给外朝的臣子们传话,一边瞪着这位未来的群臣之首,眼下的新科状元狼,吹胡子瞪眼,就差将人生吞活剥了。   小陛下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宫人们丰富的内心戏码,她望着不远处皇家幼儿园国子监的牌匾,感慨万千。喻柏章此人实在难得,即使她上幼儿园的时候,七八岁屁也不懂的将军之子,国子监扛把子滕骆安,也是指着她的鼻子说,老子长大要跟你困觉。   嗨呀,往事总堪惆怅。   进了国子监大门,被各路人马花式表白的回忆更是轰轰烈烈,扑面而来。按捺住面上的表情,小国主带着状元郎推开了一扇门,让他坐到了最后的蒲团上。   小豆丁们瞧着人进来,其中一个还真是国主,一个个的坐的板正,饶是平日里最调皮的此刻也不苟言笑,活像个老学究。   先生说了,国主喜欢规矩的。   重要的不是先生说,而是国主喜欢。   尤慕月瞧着这画面心满意足,觉得这几年国子监的素质教育真的搞得很棒,你看大家多规矩!她父皇可说过,他上学的时候每天大家都就今天谁和国主同坐进行激烈的斗殴演武,赢了的一脸血坐他旁边。即便是她儿时,怕吓到身为女子的尤慕月,斗殴不在明里进行,却暗地里也打的很是激烈。坊间和小夜谭里甚至有传言,说探子训练营都没有国子监的竞争激烈。   呐你看看现在嘛,我们国家还是在进步的。   是故尤慕月眼含笑意上了讲台,一拍醒木哦不一拍黑板擦,开始了今日的临时思想教育小课堂。一群板正的学生,还有最后正襟危坐的喻柏章,瞧着真是顺眼。   “我们天方立于各国能处不败之势,皆是因为在座各位莘莘学子,尤氏一族心怀感激。你们日后成年都是国之栋梁,哪位小先生来跟我讲讲怀中壮志啊?”   小豆丁们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喻柏章二十大几岁的人了也跟着四下的瞧。正打算举手向国主表明心意的时候,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小公子腾的一下抢着站了起来。   全然不顾四下投来的,啊心机如此下课群殴他的眼神,处变不惊的开了口:“我辈学子能甘于书中苦,将来学成当投身朝堂,所学倾奉于国,为天方治世添砖加瓦。”   净捡国主爱听的说,是个佞臣的好苗子。   尤慕月看着下面的肉脸小公子,这是她人生中头一个不是把囚皇作为最高理想的人,是国家的下一代,她激动不已,快步走到这位小公子身前蹲下,牵起他的手连说了几句好好好。   国子监的国民基础教育搞得很好嘛,再过几茬人,大家就不想囚皇了。   好哇!   她转身重新走向讲台,没看到那被她鼓励的小公子以一种虔诚的姿态一笔一画的在本子上写着,我年七岁时,国主主动示好,两厢亲密无间,作誓待我弱冠。   坐在后面的喻柏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哪里与你亲密无间了?谁跟你作誓了?小王八年纪不大脑洞不小啊!   走上讲台的尤慕月又说了一刻钟,无外是些囚皇不过是旧势力的糟粕,该弃当弃。指不定下一秒就转角遇到爱,若带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何能珍惜眼前人,怕是要错失良机,与真正的贴心人陌路两隔,老来老去悔不当初。她说的酣畅,底下人听的认真,小国主十分开心。   心情大好,尤慕月以为自己这堂思想教育课讲的特别成功,故而携喻柏章离去的时候,路过御花园时准备给状元郎出个附加题,试探着开口道:“天下人人都说心悦国主,但恐怕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心性品德。若是因此错过身边人还不自知,又当如何?”   喻柏章闻言,分花拂柳快步走上前,朗声道:“国主喜食甜,辣。”   “前朝将军抛结发妻,弃年幼子,围了锦宫。是当真心悦我父皇,还是心悦一个囚皇的虚名。”人走茶凉,尤慕月给前将军盖了个大帽子。   “臣没有结发妻…”   尤慕月见他有意不搭茬,很不高兴,这人没救了,以后得防着,摔了袖子打算离去。喻柏章见状不顾剑拔弩张的侍卫,探出手牵住了尤慕月衣袖的一角。   “将军臣不知道,老国主亦然。若是陛下想国泰民安,臣便倾心吐胆治国。陛下想开拓疆土,臣便挥刀策马入军营。陛下不想受人制肘,臣便不弄权不囚皇给国主一个太平朝堂。”   小国主闻言一愣,望着眼前人,目光灼灼。   “只是陛下,我年少时也曾想过,若我心悦之人不是陛下当如何。可我见到了陛下,便再无疑惑了。我没有结发妻子,也没有邻家妹子,前朝将军左相我不知道,旁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心悦什么,可我心悦陛下,绝非心悦那个虚名。”   尤慕月闻言怔怔,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印象里的乱臣贼子绝非眼前这样。心思一乱,面上染上绯红,抢了袖子过来,道:“你失言了,状元郎。”   静不下心神,只好夺路而逃。   沿路被树枝勾破华服也不自知,少女心还没稳住,她就突然想起,天方三权分立,国主不过是个象征。根本不能大权在握,独掌生死。昔日上元节,城楼上面色不喜的父皇,冲天而起映红了夜空的烟火,还有喧嚣的锦都百姓。   她突然想明白了,真是无力。   天方权在民,利在民,尖刀也在民。   父皇心悦的不是左相更不是将军,而是她那个福薄命浅的母亲,但这些从来都不重要,也无人在意。   目光灼灼的喻家状元郎,也只知道说心悦她,却不问她心悦谁。   ☆、治国和治后宫同理!   自古两情相悦最难。   喻柏章今次算是明白了,而且他的难,是难上难。   国子监的那个肉脸小公子,临走前偷着给他放了什么狠话来着?   “别看我现下小,我而立之年你就是知天命的老头子了。”   后生可畏,更别说近了还有汤伏华,还有全天下。   难于上青天。   聪明如喻柏章,自然能明白小国主要的是什么。尤慕月仓皇离去的背影,现在想起依旧扎眼。   天方的国主,不过是个金丝雀。困在锦宫,时刻提心吊胆,枕边人从未能由他自己决定,多的是人来说心悦陛下,可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是心悦陛下还是心悦天下?   喻柏章早就忘了出发前的誓言,什么金榜题名时,金屋囚皇日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他此刻只想着那位锦宫中的小国主,心乱如麻。以前还觉得小夜谈上面那些主人公整天猜来猜去好不磨蹭,表白了心迹还要在磨二十章方能与国主修成正果。如今轮到自己,真是感慨万千,也不知道他要多少章。   怪急的。   这厢失意的状元郎整日研究天方南部的水患区地形,废寝忘食的画水利工程图。小国主想要天方治世,他就尽己所能,给她的太平盛世添砖加瓦。小国主想要自己姻缘自己做主,他却不愿卸甲归田,万一他就是阿月想要的那份姻缘呢嘻嘻嘻…   另一边,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储君。朝局刚刚稳定走向正轨,榜眼汤伏华就四下撺掇着朝臣们劝国主开宫门,纳妃选侍。   虽然她自己是个女的,国主也是个女的,无法诞下龙嗣,不过她好看啊!   她可以在寂寞的夜里给予国主最温暖的陪伴啊,晨起为国主画眉梳妆贴贴花黄,黄昏时分与国主一起挑灯读个言情的话本,嘻嘻笑笑真是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这日下午阳光满溢,宫殿的琉璃瓦熠熠生辉,议事殿里群臣跪了一地。这次人倒是多,春闱过后政局更迭,新进了一大批年轻官员,甚至隐隐有些壮观的意思。   人变了却还那一套老话,臣家有一子,臣家有一侄。   男的丰神俊逸,女的嫦娥再世。腕子细溜溜白生生的汤伏华,媚眼如丝,在自荐枕席。   尤慕月坐在宝座上,垂着手垂着眼很是无力。   话说尤氏祖上刚开国的时候,那也是大权在握,想鱼肉谁就鱼肉谁,风光的很。   锦宫的装修也曾奢靡过,说不上酒池肉林,但也是金砖玉瓦,雕梁画栋,皇家之风。   前边几代国主全是这个尿性,手握大权却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后宫有不止三千佳丽。按说这样的昏君谁愿意给他当佳丽啊早闹起义了,可天方国情不同啊。   就尤氏国主那张脸摆在那里,酒池肉林得叫会玩,尖酸刻薄要说幽默,就他#妈是个傻子,天方的小姑娘小伙们也得昧着良心说那叫大智若愚。   要是哪年国主不选秀,才要出乱子。后宫佳丽别说三千人,只要锦宫住的下,报名人数翻两番都没有问题。   直到有一位国主,天方的中宗厌恶了这种生活。他深感民间疾苦,而皇室却挥霍无度。有的人娶不起老婆,他的老婆却太多太多。是故整日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操碎了心。   是故辗转悱恻了几年,一天夜里灵机一动,一拍妃子纤细光滑的大腿,终于想出了个法子。   后宫之中三个宠妃分权合治,一人掌管理,一人章法度,还有一人掌财务,想来已经好几年没有生出事端了。意图怕他龙床的人较往年大幅下降,当然彻底杜绝是不可能的。   治国同后宫一理!   天方要改走了民主的道路,三权分立。   在这之后短短数年,天方因为这个领先列国君主□□一人独大的新政策,果然成了强国。一时之间国富民强,平日里邻国提起天方都要嘲讽一番,如今却要在嘲讽之前艳羡一会儿。只可惜国主之名,也只剩个民间偶像、天方元首了…   大写的美丽花瓶。   除了左相将军都无人以继的时候,或是官员大规模换届的时候,基本上是没啥正经权力的。只有祭天啊求雨啊,过春节过中秋的时候,拎出来在大庆典上讲个话,挥挥手。   那位祖先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万万想不到,尤氏的后人们,会是这个结果。这也就罢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也是他的初衷。但后人们每天醒来都要担心,今天的百姓有没有造反,今天的权臣会不会逼宫,可就不怎么好玩了。也不知他要如何面对下了地的儿孙后人们,想来也得扼腕叹息。   大殿上的尤慕月瞧着这种场面,黑着脸喝道:“爱卿们,这是要逼宫吗?”   跪着的百官瞧瞧国主,又四下偷偷瞧瞧,虽说逼宫也不是没想过,大家都想过但承认下来面上总是不太好看啊。听国主这么一说,今日也还没到逼宫那份上,就顺着心上人摇头摆手忙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自荐枕席的汤伏华,啊呀我被国主凶凶了,脸上辣辣的…   趁殿里沉默的时候,尤慕月虽然挺生气,但是佯作特别生气的模样,退了朝。气哼哼的回了书房,摔了个砚台,还没匀口气喝杯茶,女官们就说喻柏章求见。   听了这话尤慕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他有所不同,不曾想这状元郎错过了刚才议事殿的热闹,竟还追到御书房了?不得了不得了,气的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唤!唤他进来!”   喻柏章心知之前花园里失言惹得他的小国主不开心,近来也不敢往国主跟前凑。忙了数月,终于画出了一个合理的工程图,这几天绘图的最后关头,告了假都没去上朝。   如今终于绘好了,着急上火的献宝一样赶紧进宫,希望能见见日思夜想的人,最好小国主再夸一夸他嘿嘿嘿。   谁知进门后发现小国主气鼓鼓的一张脸,虽说特别可爱想多看一眼,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垂着脑袋跪了下来,试探着开口。   “陛…下?”   “你也来逼宫吗?”   喻柏章闻言脊背一僵,啊…被国主看破了心思完蛋了…不过他可没想现在就逼宫啊,起码是真的求不到慕月这个偶,他才会来囚国主这个皇啊…   再说这也没扎稳脚跟,连个心腹都没有,军权也还…嗨呀总之逼宫囚皇之事眼下还不能提上日程的…   难不成是有别人逼宫了?肯定是汤伏华那个狐狸精!狐媚子真是狼子野心,看我明日不参她一本。   喻柏章一边不开心,一边赶紧把自己摘出去,从怀里摸出了他的水利工程图,期期艾艾道:“我不曾似前朝左相,将军待老国主。希望,陛下也不要像老国主对他二人那样对我,满是猜忌,叫臣寒心。”   尤慕月脸一红接过图纸来瞧,竟然是个水利工程图。再看喻柏章近日里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也明白是自己冤枉了人家,气氛尴尬。攒了一肚子正要撒,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棉花还受伤了,垂着眼嘤嘤嘤的委屈着叫疼。   棉花还说:“我心悦陛下,陛下心悦谁呢?”   尤氏小国主脸腾的一下窜红,又不能承认错误,结结巴巴的急说:“你先退…退下吧!”   喻柏章不情不愿的领了圣意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御书房,又在门口磨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离去。   …也不说夸夸他…   ☆、第一次逼宫   榜眼汤伏华近几日没琢磨别的,小国主殿上的那一句逼宫,像是投巨石入了心湖,砸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问及逼宫时所应得臣不敢此刻忘了个干净,天方还没有谁能说自己不敢逼宫的,这根本就是她们的人生理想啊。   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吃饭也不香,光惦记着国主,上朝也要走神。   眼瞅着着状元郎喻柏章在这囚皇路上就占了上风,时不时的就被宣进宫里聊天面圣。自小求无不得的汤家小姐,望着宝座上的自家国主就起了坏心。自荐枕席不成就要想其他的法子了,造反对自家生意有影响,但逼宫没有啊…   汤伏华如葱玉一般的纤细指尖点在茶杯上,磕磕哒哒的敲,不露声色的琢磨着。晚上了更上劲,盯着月亮不住的瞧。常看的话本子也从《攻心18式》换成了《用金钱买一个绝对拥有》。   侍茶的贴身丫头见状,喜上眉梢的跑将出去写信与老爷,小姐哦不汤大人这是终于开窍了。   老爷当初就说过,今上是女子,她也是女子,选秀也好春闱也罢,汤家是吃亏不占便宜,就该韬光养晦,收拾收拾逼宫的。可汤伏华不听,话本子看多了,一本攻心奉为至宝,总觉得自己不用走那旁门左道,凭借个人魅力就能揽国主在怀,书写一段佳话光宗耀祖。臭男人能有她贴心,他们能知道怎么疼人?呸!   偏偏世事无常,姓喻的大王八还比她知道冷暖你说气不气。人家还会画水利工程图,是个核心技术人才,人比人气死人。   又隔了几个月,文能经世武能治国的喻柏章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新任的左相领群臣,理国事。不光老国主离世造成的混乱逐渐安定,国民经济也有了一个小小的上扬,邻国的游商们也又回来继续交流经济文化了。   对邻国商人学子来说,天方除了国民思想大大的有问题,这其他方面还是值得一学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嘛,我虽然不认同你,但又不耽误我学你。   天方一时之间又是兴兴向荣起来,只是小国主自己新颁布的国民基础思想教育课投入学堂这一政策遭到了很大反弹,人民群众不买帐啊。愁死人,愁的尤慕月整日皱着眉头捂着心口,病西子也要逊色三分。   朝中众臣虽然预见了这场面,这新课本说希望大家树立正确的人生理想,不要教囚皇这种思想糟粕束缚了。别说学子家长撕课本示威了,学堂的先生也不愿意教。看着国主不开心他们这群臣子也气,这帮子乱民,国主让你上课就上咯,阳奉阴违不懂吗?   想想一个接受这种教育的学子,长大之后仍旧凭借自己坚定的信念囚皇成功,没有被这统治阶级的洗脑教育而蛊惑,他日床第之间岂不是又多一个调笑的小情趣?嗨呀闹个屁,想想就美滋滋,真是不会玩!   为人臣子,当解陛下忧愁,然此刻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能感慨些,看把我心尖尖给愁的,我也吃不下饭了。   痴汉拔群的喻柏章瞧着国主这模样更是心疼,日日下班就在锦都走街串巷,各个学堂里走访做调查问卷,当然每每临走也还不忘啐一口汤伏华,四处宣传这狐媚子不安好心。恃财傲物,结党营私,下作。   话说有钱还真能使鬼推磨,汤家老爷散了半数家财,买通了锦宫外城的守军及一些官员,给自家女儿普路,几个月的功夫铺了条康庄大道。   那日如寻常一般,喻柏章下班后去坊市里违心的宣传一些囚皇是糟粕的思想观念,挨了不少骂。烂菜叶子臭鸡蛋,要不是机灵就砸身上了。连几岁的稚子都斜着眼指着他一脸嫌弃,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都不懂,狗屁状元,回老家娶媳妇吧!   汤伏华乘着八人抬的朱红轿子恰好路过他这一幕,掀起窗帘挑了挑眉,挑衅意味十足的勾起唇角,啧啧啧的摇头。   喻柏章见状捡起脚下的一个烂菜叶子朝她的轿子砸了过去,汤伏华用团扇一挡,嘿嘿嘿直笑。   “没打着!”   说完也不和喻柏章纠缠,催促着轿夫快些,离去了。   喻柏章瞧着远去的轿子,心里琢磨这黄昏时分,明明是已经下班的人,为什么要朝着锦宫方向去?嗨呀狐媚子又去惑主了,八人抬的红轿子,赶着成亲吗呸。   状元郎当然也不想落了后,把问卷往怀里一揣,快步走回府里。梳洗打扮了一番,对着铜镜浅笑,打算也去心上人那里刷个存在感。   打扮妥当,笑嘻嘻的刚要出门,就被人拦下了。一大波军士们站在他门口,还拿着武器,刀枪剑戟好不齐全。为首的抱了下拳,上前说汤大人下令,今夜锦都戒严,望左相爷识相一些。   识相一些?   喻柏章闻言脑子里嗡的一声,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他被人堵在了自家门口,无奈折返回去,关上了大门思索对策。他这里下了此事急不得,要慢慢来的决心,那边汤伏华可是急不可耐了。   长夜漫漫,汤伏华身着嫁衣,急匆匆的下了八抬大轿。自己个儿的就把盖头掀了去,半跪在尤慕月的寝宫里,瞧着榻上的小国主,眸子亮的骇人。   “夜露死苦,伏华愿常伴陛下左右。”   尤慕月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几百军士在门外站着,声音是有些怵的。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光她父皇一年就得被逼八次宫,是故也冷静了下来。黑着脸超生气的,大喝一声。   “汤大人这是要犯上?”   汤伏华听到犯上二字兴奋的不行,话本子里怎么写的?犯上两字大于等于一夜缠绵啊…   于是跪也不跪了,她也跪不住了,拍拍膝上的根本不存在的尘土,起身就要坐在尤慕月身旁,小国主退了退她也不恼,垂首做低道:“伏华不过是自荐枕席。”   你他#妈还委屈上了   待尤慕月退无退路之时,拖着嫁衣就坐在了国主身侧。尤慕月那里生着气,绷着脸没给她回应。汤伏华却自顾自的羞红了一张脸,将手里的盖头大力一丢,转而羞答答的开口道:“长夜漫漫难明,春宵…苦短千金。陛下,让…让伏华为您宽衣吧?”   饶是尤慕月都一愣,穿着嫁衣乘着八抬大轿把自己送进了朕的寝宫,骚#话一句不断的人羞红了脸?   气煞朕了。   “汤大人好大的阵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一个身高五尺有余的宫人冲了进来,手里像拎着鸡崽一样拎着一个掌令官,一把丢在地上。   汤伏华拦在尤慕月前面,都这个时候怕的不是造反失败,而是来人下手没轻没重,砸到心上人就不好了。接着这语气也不大好,硬邦邦的开口道,“哟施家姐姐这是做什么,锦宫之中刀戈相见,伤到我的小国主怎么办?”   施壮志嘴笨不知如何反驳,刀戈相见也是你个大王八先撩者贱,瞧着汤氏那张脸恶狠狠的说:“狐媚国主!”   尤慕月闻言瞧着拦在自己前面的汤伏华,点点头,恩,汤大人这模样的确是妲己在世。   汤伏华余光里见国主点头,美滋滋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软软糯糯的说着:“陛下您说妾身今日美不美?”   施壮志一看这汤家的大王八,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调戏我国主,揍死你。   施壮志是锦宫宫人之首,统领锦宫上下如铁通一般。汤氏买通了守门的将领,却买不通这众宫人。毕竟宫人们日日得见国主,指不定哪天就能被国主看上,帮你逼宫?不可能的。   刚得了喻柏章传来的消息,施壮志便领了一众武艺卓绝的宫人前来救驾。寝宫外面打作一团,她怕里面的国主吃了亏,冲将进来对付汤伏华这个狐狸精。   现下被汤伏华这个活妲己气到半死,整个人像猛张飞一般冲将过去,就要与这佞臣斗做一团。   不料汤伏华竟然不是个花架子,一个漂亮的侧身避过了她的大力一拳。   有施壮志拦着,汤伏华无法近得国主身侧,千金小姐脾气上来了。刚才软软糯糯自荐枕席的模样消失不见,换了一脸嚣张跋扈。此刻听到外面的响动心里明白是宫人们占了上风,自己这今□□宫注定失败。只见她单手抄起一个椅子,指向施壮志,今日你坏我好事,干。死你。   说完躲也不躲,避也不避,二人就打作一团。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小夜谭经典之作,销量百年不衰。   暖心巨制《富丽江山,中宗于怀》   贴心指南《我是如何从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的》   荒诞爆笑《宠妃的落跑国主》   纵横捭阖《囚皇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缘更的意思就是要么不更,要么一口气三更   ☆、小脾气,迷人   尤慕月觉得天方能处于不败之势实在是名至实归。虽然这群乱臣贼子整日想要欺君枉上,但这单兵素质真的没得挑。   小国主此刻斜倚在榻上,托着腮帮子百般聊赖的看着汤伏华和施壮志斗作一团。壮志也就算了,汤伏华看着娇娇弱弱的,竟然处于不败之地,身体素质挺好。施家这位可不仅统领锦宫宫人,在锦都的市井之间也颇有威名。是锦宫方圆三十里黄金地段的地下头目,武艺拔群。一群地痞流氓,也勉强算是锦宫的一道屏障。汤伏华不过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竟然也有这般武艺,当真不得了。   嗨呀,逼个宫还发现乱臣贼子们的闪光点了你说说。   只见那二人斗在一起难舍难分,不分你我,这个一掌逼来有开山之势,那个一脚飞踢不落下风,而争斗的至宝小国主则欣赏了一场高规格的演武比赛。还未分出胜负的时候,寝宫门推开一条小缝,又摸进来一人。   来人动作敏捷,汤施二人斗的兴起还未发现,就已经到了尤慕月近前。   衣衫破破烂烂,束发的发冠也歪歪扭扭,颇为狼狈,不必询问也知道此番前来必定受了不少磨难。只见他跪在国主面前,眼中泪光闪闪,一副天塌了心焦了的模样。   “臣救驾来迟!”   尤慕月换了姿势,定睛一看,是她的小状元郎,摆摆手道,不迟不迟。反正眼下她没什么危险,就指着仍打作一团的二人,让他上去帮把手,于是就有了以下的对话。   “去给朕拿下汤伏华这个逆贼!”   尤慕月学着戏文里的腔调,摆了个架势,两指虚虚点向汤伏华。   喻柏章机灵坏了,瞬间就十分有情趣的单膝一跪,右手一甩不存在的武将蟒袍,接着一个抱拳,拖长调子道…   “得eeeee啊令!”   小国主没想到他还挺上道儿,越发好奇状元郎又是什么身手。   喻柏章顶着心上人的期待加入战斗,打斗卖力,恨不得把十几年学的都拉出来舞一遍。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更别说两个老师傅的乱拳,场面不一会儿就趋于明朗,汤伏华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被施壮志和喻柏章制服,擒拿按跪在国主面前。   汤伏华见大势已去,泪眼盈盈,头发也在打斗中披散了下来,金钗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委委屈屈的嘟囔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施壮志踹了她一脚,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喻柏章则更委屈,汤伏华乱臣贼子竟然派人把他府衙围了,他是翻墙才出来的。半月里在学堂做的调查问卷在路上不知丢到了何处,白白打扮了半□□服也破了,特地梳的发型也乱了,狼狈的模样被国主看到了,这活妲己心眼大大的坏了!   幸亏他路上遇到了在西市斗殴的施壮志,二人商量之后,方才率人破了今夜这局…   尤慕月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直头疼,毕竟都后半夜了,小国主一向作息规律,此刻黑着脸说:“汤伏华欺君犯上,扰乱宫围,罪大恶极,按律当如何处置?”   不待他人开口,汤伏华先抢答了。   “陛下,臣行事前已然查过律令。初犯者罚俸禄三载,再犯者罚五载,您应该知道我是不差钱的。”   …天方逼宫为何屡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逼宫初犯只罚俸禄三年!就连起义,若是初犯都不砍头的。这律令有问题啊,问题太大了。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   尤慕月不甘心,一拍大腿觉得吃亏了。   起身在寝宫里来回踱步,半晌气的说不出话来,思考天方有没有这个变法实施的可能性。汤伏华见状也有点后悔,是她着急了,这种事情该慢慢来的…再说把月月气坏了要长痘痘的。于是扭扭呢呢的撒娇一般小声说了句,微臣知错了嘛…   小国主见状更气,听邻国使节说若是他们那里有人造反,都直接拖下去打死。她定睛瞧着那个跪着的活妲己,还有脸撒娇?虽说是逼宫,却刀枪剑戟什么都没带,进门还就要脱衣服,打死倒不至于。   可就罚三载俸禄实在不够解气,换了别人罚三年俸禄的确会惨一些。毕竟天方官员基本不贪腐,没了岁奉就要饿肚子,耽误工作更不行。可汤伏华是天方首富独女,这点钱连她一条裙子贵都没有。   不解气!不解气!   忽地灵机一动,尤慕月命人拿了条马鞭来。前不久看了个话本子,有一军阀头子黑豹子,生气起来一根马鞭抽人十分威风。施壮志跑到外面不知从哪儿捡了根马鞭,上面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尤慕月有些嫌弃,不过试舞了一下,猎猎有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干净的寝宫地砖愣是溅起尘土,隐隐有了王者风范。本打算学着抽她一顿的,可这鞭子打在身上就不得了,得下半条命,对方也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算了有点舍不得…   只见小国主犹豫了一会儿,将鞭子一扔,走过去大力朝着汤伏华腰窝就是一脚,还没踹到,那姓汤的就歪倒在地上嘤嘤嘤的喊疼。   嗨呀摔倒了,要国主亲亲才能起来!   喻柏章见了心道阴险狡诈,下作小人,作了个揖首对尤慕月道:“陛下切勿被这佞臣蒙蔽,就拿您那鞭子抽她,习武之人扛得住!”   汤伏华听了不知想到哪儿去,脸刷的一红,也不喊疼了。捏着袖子含羞带臊的瞧着尤慕月,嘟嘟囔囔的说:“陛下…要抽也行…教他们都出去,我们关上门,再点几根红烛助兴,待妾身解开罗衫,露出…”   停停停!   尤慕月打了个禁止的手势让汤伏华闭嘴,明明是要罚她,怎么就突然开始有声小说了。这好歹是个读书人,怎的思想这般龌龊,我看天方要完球…   “滚滚滚,快把她带下去!”小国主今天太累了。   得令以后施壮志与喻柏章二人行了个礼,迫不及待的将恋恋不舍的汤伏华拖出去,这一场闹剧闹到了半夜,罪魁祸首竟然还哼哼唧唧的扒着门框不肯离去。   一炷香后,寝宫内外才都收拾妥当,明月当头,锦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场逼宫在秋日里给尤慕月浇了一头冷水,说来登基也半年有余,平日里安逸惯了,将天方子民的暴民属性忘了个干净。汤伏华这一闹,倒因祸得福,给她敲响了警钟,睡也睡不着了,坐在窗边开始沉思。   朕当自救啊…   一杆笔在深夜里刷刷刷的写着,只有变法一途能救我与水火。   锦宫这里连夜下发了圣旨,领命的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官员议事局值夜班的委员手里 ,强调要加急。   这位值夜班的委员官年纪不小,五十出头了,私下里会些工笔,在锦都的同人圈里是个有名的大手。不过他是老国主的铁饭,看不上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国主,随手把这份加急的圣旨一搁。天方又不是君主□□,圣旨也要按规矩来嘛。   天方的老国主,母亲是北边的罗刹公主,故而生的是棱角分明,神色冷冽。小国主的母亲是个不知名的宫女,福薄命短,生了孩子人就去了。这尤慕月虽说如尤氏一般样貌,在他看来却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软,没有王霸之气。   今夜里发生了什么锦都人民门儿清,逼宫嘛,见怪不怪。可这小国主就是不合他的心思,姓汤的逼宫失败还全须全尾的从锦宫里出来了。那新进的左相也是个软#蛋,天方药丸。   想想他的老国主,那才是真绝色,铁血好男儿。不说年轻时如杀神一般俊美,凤眼一眯命都想给他。单就说不惑之年开始,他续起胡须,生气起来细碎胡茬便如钢针般根根竖起,好不威风。就算正对那位战场上的不败将军,也丝毫不退却,说今晚不能睡,那就不给睡。心情好时,面目有柔和下来胜似春光,虽难得一见,却更是心动。   这小脾气,迷人。   只有老国主,才当的起历代尤氏第一。   委员官一边回忆着老国主在世时的种种场景,一边收拾东西下班。路上又想到他爱豆刚到知天命的年纪,人就没了,还控制不住悲从中来。嘟囔着什么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啊,呜呜呜桃花依旧笑他#妈春风,扶着墙哭了一会儿。   同人圈大手嘛,毕竟搞文艺创作的,感情比较纤细敏感。   泪痕干透,他也差不多到家了。如今他家里比家徒四壁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家三口守着一间屋子。葬老国主的灵山附近房价实在是太贵了,想给老国主守灵的人太多,他变卖家产后目前还是买不起。等今年俸禄下来,他就告老还乡,买个小屋去陪心上人。   推开家门正待休息,听见自己儿子睡梦中的癔语,什么阿月今日也是如此美丽,阿月不,不要…   老头子一听不要,不要什么,凑近想要听个仔细,却见自家儿子道,待天黑之后再…   啐!真没出息。   算了,明日还是把圣旨加急了吧,给儿子做点事。   ☆、朋友买绘本嘛?   明明已是秋日,日头还是毒辣。大清早的群臣就顶着还没散尽的暑气进了议事殿,尤慕月端坐在宝座上,眉眼如画,消暑下火。   如今的群臣平均年龄相仿,左右都不过而立之年。虽然年轻,却都算的上人生赢家,单日日面圣这一条,就够让人眼红的。   听说昨夜里汤伏华闹了一出逼宫戏码,虽说失败了,但依旧引得的锦都上下议论纷纷。就连小夜谭都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连夜出了一个加急特刊,今晨恐怕已经大街小巷人手一本了。毕竟是小国主登基大半年来遇到的第一次逼宫,也不知道被小夜谭给逼#逼成什么样子。   殿中臣子们说心里不打鼓不可能,现下怕是有大半都动了同样的念头。   她都行老子不行?   她最后没行那是她不行,换成老子那肯定行。   故而今日这议事殿上气氛有些古怪,往日里大家都藏着掖着,那点小心思生怕被尤慕月发现。嗨呀呀要是被国主发现人家心悦她,还不把我小瞧了去呀,这天方子民缺的就是微臣这份矜持呢。可现下有人捅破了窗户纸,估计锦宫不日就要翻江倒海,变变天了。   尤慕月手里磕磕哒哒的敲着一个册子,是她昨夜拟出来的变法初稿。连夜送与了议事局,四更天的时候已经加急誊抄,待群臣站定宫人们便分发了下去。   这册子刚刚到手,翻了第一页就听见咚的一声有人跪下了,哭天抢地的大喊,国主三思啊,严刑峻法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其他人手没那么快,见他这样神色一滞,纷纷急忙快速翻阅了起来。这不看则以,越看心越凉,额上冒出了一头冷汗,后背的朝服此刻也半湿着贴着肌肤。不一会儿咚咚咚的跪下了一片,七嘴八舌的说不行不行不行,行不通的!   喻柏章作为昨夜的功臣,本来今早上殿是等着小国主夸夸的。没成想,刚上班就是一盆冷水浇下来,这小册子直把他热情浇灭了大半。陛下不按套路出牌啊,难道不是该说喻相护驾有功,特此封为中宫皇后,日日伴君左右吗?   为什么突然要变法?国主不爱您的子民了吗?   尤慕月看着殿中跪下一片,脑袋一歪,为何反弹这么大?   明明她父皇以前若想发个法令,群臣颠颠儿的恨不能立刻去执行,怎么轮到她就这么难?   翻了翻手里的变法初稿,她也没怎么着啊,很温和嘛…   “陛下,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说话的是汤伏华,昨夜闹了乱子还有脸来上班,哼。   新法令:   逼宫初犯者,逐出锦都,终身不得入。   再犯者,逐出国境,剥夺天方子民权利终身。   造反同理。   “这不是挺温和嘛?也没说要你的小命。”尤慕月低头对跪在殿下的汤伏华说。   “可陛下,您就是臣的命啊!”汤伏华这厢歇斯底里的告白,生怕被逐出锦都。   早知道就不逼宫了,还能日日面圣,这下好了,连面都见不到。不光不能光宗耀祖,若真因此被逐出锦都,那就是家族罪人,一辈子,好几辈子都抬不起头啊!   群臣虽说觉得汤伏华脸皮够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真什么都敢说。可这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理儿啊。   天方一万万适龄子民,哪个不是把造反逼宫当作人生理想来看的,这逼宫者造反都要这么罚,天方直接就没青壮年了,行不通根本行不通。   再说,就算是逼宫失败你判个斩立决,也比这逐出锦都好哇!   好歹斩立决后,天方国民还会把他奉为以身试法的大英雄,虽说囚皇失败,可也算的上豪杰气概。若是逐出锦都或天方去,那别说英雄了,就是窝囊废,大怂#逼。   汤伏华瘫作一团,没了昨夜的气势,眼睛红红的满是泪痕。哪还像个千金小姐,拍着大腿的哭,风度全无的模样分明就是个不讲理的农妇。   “陛下您还是杀了我吧!臣就是死,也要把骨灰撒在这锦宫内!”   士可杀不可辱啊!   殿内群臣也觉得国主此举非常不讲理,想同国主困觉是人之常情嘛。饶是此刻国主这么不讲理,端坐在宝座上的严肃模样也十分惹人疼爱,试问谁不想书写一段轰轰烈烈的儿女情长呢?故而汤伏华这人率先逼宫是有些不厚道,手段也只有些许激烈,可是罪不至此啊。   早知道天方即使最大恶极之徒,斩首行刑后也有人收集一缕头发送往灵山。   这这这,逐出锦都,逐出天方…是情人间死生不服相见,是多么决绝的誓言啊。   不管国主承不承认,天方子民其实都是把国主看作自己老婆的。平日里天人两隔已是苦痛,若连个念想都不给这就是要命了。天方归根结底就是把国主作为粘合剂,将囚皇树立为最高荣誉的,此法令一出,就是动摇国之根本。别说长此以往,数日之间天方势必大乱!   议事殿里群臣此刻都力挺汤伏华,异口同声的回绝了小国主草拟的变法初稿。尤慕月气鼓鼓的看向喻柏章,希望她的左相能说些什么。喻柏章也瞧见了心上人的炽热视线,嗫嚅了一下,这同意话真说不出口。他从小接受的理念里,逼宫造反虽说是个罪名,但其实是光荣的…   他这望族还是因为祖先囚过皇才来的…   若真按小国主这么来,他一家此刻都得发配边疆,还不如砍了他的头。   汤伏华瞧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场面,眼珠子一转,以最坏的想法估量了喻柏章。昨夜就是这个大王八坏了她的好事,今次国主变法又以眼神询问于他…难不成,难不成这法令根本就是他的主意!   这佞臣自己不走逼宫路线,欺负我们阿月少不更事,就想借用此举杜绝来日的情敌,独占国主以绝后患?   可这手段实在太过恶毒,其心简直可诛!   也不光汤伏华这么想,其他众臣此刻打量喻柏章的眼神也都不大对头,脑洞开一开胡思乱想起来,隐隐的就把今日这罪魁祸首的名头按在喻柏章头上。   我天真可爱的阿月怎么能想出这般狠毒的罪名?她肯定一心正在等着与我白头偕老,百年好和,早生贵子,儿孙满堂,生前同寢,死后同眠。   一定是喻柏章!   几息之间殿内气氛大变,待喻柏章反应过来已是百口莫辩。   群臣见他连连摆手更加生气,这人城府太深,心思歹毒也就罢了,还毫无担当,这么大的个子竟然是个敢做不好当的软#蛋谱系(pussy)!   殿上满打满算也没个三十岁往上的,血气方刚。平日里议论政事一言不合,下班了在锦宫里斗殴的有的事。今日这涉及行事底线之下更无法控制情绪,龙椅上的那是心尖尖当然碰不得。可这一肚子火总得撒气,喻柏章此刻就成了矛头针对所向。   混乱之下也不知道是那个先动的手,一群读书人就打了个乌烟瘴气。有三五人围攻喻柏章的,也有单挑汤伏华的,更有人因为昔日积怨与死对头互掐的。   当然,个别几个心机男孩有组织的绕着龙椅围了一圈,生怕哪个打得兴起伤到他的心上人。   尤慕月撑着头说不出话来,羡慕起邻国的君主□□起来。试问哪个封建王朝的臣子敢当着国主的面斗殴,殿前失仪回老家去吧!   人比人,气死人。   再看这群人,也都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一个个打起来这么不文明?   偷袭的,几个打一个的,专攻下三路的,看身法都是有些武学功底在的,怎么偏偏就没有什么正经货色。喻柏章已经算是全场最正直的了,此刻身上已经挂彩,很是狼狈。   打了半个多时辰,愣是没打明朗。体力不好的下了场,站在一旁的叫好。还能坚持的,也不知道都在坚持什么,总之乱斗作一团。   乌烟瘴气。   尤慕月都要气死了,变法怎么就这么难。可你看这殿中的臣子们,一个个的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还都是文臣,单兵作战能力就有如此之高,换了武将?她这辈子就是一条仅供观赏亵#玩的金丝雀了。   变法一路注定坎坷,却非走不走。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天将将亮,夜露还未消散去。   只见锦都大街小巷内穿梭着不少身着玄色大氅的蒙面人,行色匆匆,躲避着巡查的差人。避过以后,便主动去撞路上上早班的行人。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统一,遇到行人不管男女老少就拉开大氅,语气十分猥#琐,下#作。   “朋友,要本子吗?”   三十六开全彩绘,真正的连夜加急   ☆、朕要去行宫避暑   邻国有位鲁先生,曾说过这么一个故事。直接引用不太好,反正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间屋,四面墙,黑漆漆的不透光。一个人说老子要将这屋顶拆了看看太阳!   其他人说不行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这事儿就没成。可他实在受不了这黑漆漆的屋子了,就说那咱们整个窗户总行吧。其他人就勉强接受了。   鲁先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这人有不受束缚的傲骨,打破传统的勇气,更有解决问题的智慧。同时也讽刺了其他人的墨守成规,安于现状,与不思进取。   除此之外呢,难道就没有别的内涵了?   有的,是有的。尤慕月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简直是拍案叫绝,啧啧称奇。这位鲁先生不得了,了不得。这哪里是个简单的寓言故事,分明就是驭臣之道啊。   她要变法,群臣反对,提案驳回,不正像这位要打破屋顶的智慧人士?天方群臣百姓安于这黑漆漆的现状,她为了自救就需要让这屋子透透光。既然掀翻屋顶不行,那开个窗总可以吧?   回想尤氏祖辈们,被困在锦宫里如同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被后宫三千佳丽榨干精气,或被前朝佞臣所囚夜夜笙歌。有一位储君被母亲舍命送出宫外,以为能脱离尤氏魔咒,谁曾想还碰上个愣头青,觉得这山野荒村的委屈了他这样的谪仙人,愣闹了场农民起义把储君重新送上了皇位。   朕不敢去想这位储君的心理历程,但一定非常操#蛋的。   当下的这位小国主,其实也有个梦。她想效仿这位储君来着,离宫出走听起来太酷了。听说春风拂面,能绿江南河岸,听说寒风刺骨,北地大雪鹅毛一般。听说东部有海,广阔无垠仿佛没有尽头,又听说西部沙漠里胡杨林狰狞不堪。武林人士快意恩仇,乡村农居炊烟袅袅,客栈,青楼,赌场,光读几个字就有意思,多想亲眼见识一番。   金丝雀有个大鹏展翅的梦,却是个不可告人的梦。她父皇去的太快,尤慕月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按在了国主的位子上。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有事业心与责任心的国主,尤慕月压下了自己的旅行家之梦,安安分分的坐在锦宫里,守着天方这片天下。不仅如此,少年心气总是高,她还想要个治世天方。   可惜,这半年来尤慕月算是认清了现实。治国其实不需要她,臣子们虽然否决了她的提案,但不得不说治国还是有一手的。上朝不过是走个过程,下朝之后才是正常上班,没她也一样行。加之汤伏华突然逼宫,把小国主吓破了胆,此刻那个跑路的梦就又死灰复燃了。   朕当自救,自救第一步便是开一扇窗。   是夜,尤慕月坐在寝宫床边兴奋的无眠。   隔日上朝,小国主又拿出了一份提案,发与群臣探讨。   老实说,殿上群臣最近几日精神也颇为萎靡。自那日否决了小国主的提案后,尤慕月便无精打采。每天上朝也不复昔日的神采飞扬,蔫蔫的…伐开心。   不管臣子们怎么撩,怎么表现自己,小国主都是一副很丧的模样,不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群臣挺后悔的…   我们阿月多么元气的一位少女,现在整日丧丧的。   都是汤伏华的错,都是喻柏章的错!   近来大家一直在找机会修补君臣关系,心上人不开心他们能开心吗?那得是多没心没肺的人啊。   是故,今日尤慕月分发下来册子的时候,大家一边忐忑的翻看,生怕里面又有什么逐出锦都的法令。另一边,为人臣子,他们又觉得这是一个修补君臣关系的绝佳机会。   喻柏章阅读速度最快,别人还在读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些新法令在脑子里演练了几遍可行性了。   逼宫造反之人,送去国子监进行思想改造。   再犯者,终生不得入锦宫。   嗯,思想改造丢人了点…   再犯者终身不许入锦宫这个怎么说呢,造两次反还没有囚到皇,那这人也太没用了。基本这辈子就与国主无缘了,还是早早成亲去吧。   小国主都让步了,他们当然也要让步啊!不然寒了阿月的心,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历史的罪人。再说了,这几天看阿月闷闷不乐的模样,心情实在不好受,甚至此刻就算国主真再把那日的提案拿出来,估计几个心软的没准就同意了。总之场面不会像上次那样难看不是?   是故群臣百官读完之后,互相交换了一下心领神会的眼神齐声道,国主圣明,是天方之福。   听到这话尤慕月一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殿中的百官。   这么痛快?   太黑了我要开窗。   行。   今次连个反驳的都没有,实在是出乎意料。尤慕月见状眼珠子一转,捏着衣角试探着开口道:“秋老虎未退,朕还要去行宫避半月暑!”   “臣今日就着手安排。”   这都答应了?   老实说,他们没想同意的。已经是秋日还避暑,不大可信也不大可行。更何况,国主去了行宫就不能上朝了,虽然并不耽误正事,却十分耽误心情。试问有谁愿意大清早起来上班呢?赚的不多还操碎了心。不就是为了早上能见见自己的心上人嘛,这一避暑,行宫那里不要待半个月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月见不到,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辈子见不到啊!   可尤慕月那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神情实在让他们无法拒绝。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以及得逞以后露出的喜悦,都让群臣百官以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情应下了。   陛下要星星我都去给她摘!   “朕要去猎场围猎!”尤慕月大着胆子又开了金口,表情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   猎场…   这臣子们犹豫了…   猎场危险啊,我的小国主受了伤怎么办啊!没开灵智的一群畜生,把阿月磕磕碰碰到我的心还不要跟着碎了?不行不行不行。   正待开口拒绝,文武百官对上自家国主亮晶晶的眼睛,一个不字生生咽了下去,半晌后憋出一个行。   “陛下想去也无不可。只是眼下并非围猎最好的时候,猎场又多野物,此事待臣安排安排,届时也好让国主尽兴。”   喻柏章作为新任左相,替百官发了话。   老实说,就尤慕月目前这个生动的少女形象,喻柏章觉得他都想上天摘星星。   左相话音刚落,尤慕月高兴的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我还要弄个门。   行。   今日这群乱臣贼子是怎么了?说什么应什么好不习惯。   这也不怪尤慕月,平日里这群乱臣贼子是她说什么他们反对什么,就爱唱对头戏,这偶尔顺着来还真不适应。   其实吧,这也不是乱臣贼子们的锅…而是小夜谭的。小夜谭里的这臣子*国主的类型文里呢,不外乎两个套路。一个是一见钟情,那没得说,实力宠文,基本从头甜到尾。第二个就是日久生情,臣子嘛,这主要接触不就是朝堂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左相,有那么多机会去御书房述职。是故,这类文的套路就是和国主唱反调。   吸引陛下的注意嘛!   陛下会想,哎呀这个人不一般的。其他人人云亦云,他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呢。这一来二去的,不就大事可成,龙床有望了嘛。   偏偏,大家都这么做。文武百官倒没一个顺着国主来的了,每次上朝都把尤慕月气个够呛。   官员们在殿上怼了小陛下,国主又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摔袖子离去了,下朝之后既忐忑又期待的以为等下按套路就该被宣进寝宫交流了。   但事实上是尤慕月气哼哼的下朝回了寝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封面写着乱臣贼子的本子,翻开后非常生气的又加了几个名字。   尽信书,不如无书。   更何况小夜谭还是禁刊。   再说眼下,尤慕月站起来后捏着下巴踱了几步,打量着殿下站着的这群人。   底下的人也在心里直打鼓,嗨呀国主盯着我看呢,难不成是爱情来敲门了?   纷纷摆出了自己认为最英俊美貌的姿势,造作了起来。   汤伏华近日来处在风口浪尖,虽然百官护着她没有贬出锦宫,却也不让这个狐狸精站第一排了。此刻站在队尾的她刚想来一发巧笑嫣然,就被几个身量高大的人死死挡住了。   尤慕月愣是没瞧见她。   “朕还要微服私访下江南!”尤慕月朗声道。   我要拆屋顶!   群臣听了又是咚咚咚的跪了一地,这走了还能回的来?天方一万万适龄暴民,连个钗子都剩不回来的。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   殿中一片鬼哭狼嚎,尤慕月收拾心情坐回宝座,微服私访的确是随口而言的乱来了。   是故也就从善如流的说了句,是朕胡闹了。   百官还都想着要死谏呢,结果我的国主如此善解人意,真是…   搬梯子来!我要给陛下摘星星!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尤慕月:朕这一生,最想要的便是…   臣甲抱拳:陛下想要哪颗星星臣去摘!   臣乙跪倒:不不不!还是让臣去摘!   臣丁蹦起:臣个子高臣摘!   ☆、行宫夜召   金丝雀要换笼子了。   一场大雨带走了夏日残留的炎热,秋老虎离去的甚是突然,眼下还没安顿好行宫各部,天气就陡然凉爽下来。因着她的借口是避暑气,这都秋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的成行宫。   心里忐忑着,故而这几日尤慕月上朝的时候总是眼神忽闪的看着群臣,偶尔一个对视就赶紧错开,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就上奏取消这次出行。   老实说,的确有几个已经写了折子劝陛下放弃行宫之游。可这几日上朝看着心上人那小心翼翼的神情,这折子揣了好几天愣是没拿出来。算啦,国主开心就好,不就是个行宫么,又不是多劳民伤财。才说了,劳民伤财天方百姓也乐意。   天方百姓心声:陛下要鹿台我们也给造!酒池肉林就更好了!我报名当肉!   是故几日后,行宫各部安顿妥当,重新整修一番后,国主便在仲秋时节避暑去了。前往行宫沿途围满了得了消息的天方百姓,手持花束条幅,口号喊的震天响。邻国游子来凑热闹的无不感慨,这应援的架势不知比他们都城内最大的角儿要大多少倍。侧头看了眼本地人手里拿的画像,咋舌道,祸国殃民祸国殃民。以一个邻国游子的骄傲不愿承认被吸粉,却还是排到了应援的队伍里,想看一眼这天方国主,也能回去吹一波不是?   尤慕月坐在御辇之中时不时掀起小帘子向外面看,酒楼林立,屋舍俨然,心中甚喜。说起来上次巡街得了教训,她也不敢再单独骑马了。御造局也改良了御辇,加了个透风的小窗。纱幔一拦,国主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致,十分巧妙。   要说这美人何时最美?自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时最美。   沿途街道两侧的应援队伍里,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欢呼。隔着帘子本就能隐隐绰绰的看到小国主,他们的心上人还是不是的偷偷掀起帘子往外瞧,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外瞧,真是要把他的魂都勾去了。自古追星多大手,应援人群里藏着不少写文的,绘图的。写文的这会儿已经在脑补一个与掀起帘子往外瞧得国主对上眼然后过上幸福生活的甜宠文了,绘图的更不用讲,素描都画完三张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天方的暴民们这一路上特别安分守己,生怕再像上次一样,把小国主吓得大半年不敢出门。大家都有秩序的守在路两旁,无人逾越,一路坦途。等到了行宫之后,尤慕月便撒了欢。到底是少年心性。   随侍的官员与宫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看着国主蹦蹦跳跳的模样,觉得这次答应国主来行宫实在太正确了。向来没什么原则的官员们感慨,其实微服私访下江南也没什么问题嘛,臣可以时刻守护在国主身边啊!   心大的臣子们此刻自顾自的盯着国主瞧,心思细腻敏感的此刻正望着有些掉漆的柱子掉眼泪。是否在限制君主权力的同时,过分苛责了国主的日常用度。你看这雕梁画柱哪有皇家风范,嗨呀呀只见他一抹面上两行清泪,感慨着。   接下来半月有余尤慕月在行宫玩的开心,完全把锦宫忘了个干净。一干臣子每日上朝不见陛下,等的心焦。国主乐不思蜀,他们都快成望夫石了。   等来等去,等不到心上人回朝的身影,文武百官每日工作都没了动力。大家对视之下眼神闪烁,算计着该让谁去开这个口。   国不能一日无君!   陛下不在锦宫,所遇大事当如何决断?三万万天方子民的重担岂是我们这些人担的住的,还是要请国主回朝。   毕竟国不能一日无君(臣不能一日无月)。   锦都那里群臣互相推诿,虽说都想让国主回来,可谁去触国主的霉头呢?现在陛下在行宫正是兴起,基本谁去请回谁倒霉。一群读过书的,肚子里都是花花肠子,私下里沟通了一番,就把火力集中到了喻柏章身上。   这个贼子撺掇国主变法,又整天的被叫到御书房述职,早就犯了众怒,此刻有了由头,一群人下了朝围着他就躬下了身。   这个说左相大才,当匡扶社稷江山。那个说左相圣宠眷隆,是最佳人选。还有说此事除了喻相,满朝文武没一个能担当。   一个个的帽子扣的非常大,几句话下来让人冷汗连连,愣是把年岁弱冠的喻柏章压弯了腰,也冲着同僚们不住地鞠躬,道在下才疏学浅才疏学浅,不知诸位这是为何?   同僚们见他上了套,就说小国主在行宫半月有余,也不曾派人询问过政事,整日在行宫内寻欢作乐,乐不思蜀,蜀道难于上青天,天可鉴我忠心赤胆!   喻柏章摆摆手,道这位同僚不妨有话直说。   怕不是有什么奸臣蛊惑,将陛下迷住了吧?   这一句话出口简直是振聋发聩,如雷贯耳,恶向胆边生。天方臣民自己的终极理想是做个欺君犯上的大佞臣,然而却最怕别人先他一步做了这个佞臣。故而这猜测话音刚落,就听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没了嬉笑的表情。   也对,若无奸佞蛊惑,国主怎么忍心离开我这么久?陛下每每上朝时瞪他那一眼可是约等于眉目传情,私定终身啊。   不成不成,想到这里,朝着喻柏章鞠躬的臣子倒是更多了起来。   喻相毕竟是百官之首,这事本来也合该他揽下,而且他也很好奇啊!之前陛下偶尔也唤他去御书房私下会面(尤慕月:正常述职而已),怎么这半月里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应该啊!   是故作了个揖,非常豪迈的揽下了这份差事。   文武群臣出锦宫宫门的时候,面目凶狠,神色狰狞,掐着手琢磨着,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迷住了我陛下的双眼。   这厢喻柏章领了几个臣子,象征性的带了几簿公文,每人都牵了匹快马,朝着行宫方向凶神恶煞的疾驰而去。   行宫里的尤慕月还在饮酒作乐,行宫制下有个小剧团,每日上演一些或苦情或欢乐的戏本子,大俗又大雅。尤慕月看得兴起,小剧团的人演的带劲。   这是给国主演戏啊,这不是演戏是报国啊,每天卖力表演还不忘时时刻刻的回头看看自家的小陛下,眼睛跟个勾子一样妄图勾住上位尊者的魂魄。   小夜谭里本子都是这么说的,那殿上群臣也好,民间绝色也罢,国主都不稀罕,挚爱只是那个见不得人的戏子。   呸你才见不得人,广大文艺工作者读到这里都会啐上一句。不过看在是个一生挚爱的宠文也就忍了,把这糖里的一口毒奶,生生的咽了下去。   此番这等事真的发生了,小剧团的戏子们真是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数来迷住那位。这不,这里又在表演着。   喻柏章几个群臣代表来行宫求见,报了名字进的行宫内,还未进园,打老远就听见咿咿呀呀的有人唱写淫#词#艳曲。几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一息内就发动了狐狸精雷达,越发焦躁的跟着领路宫人朝国主方向走去。   他们瞧见国主的时候,尤慕月正斜倚在一个软榻上,右手握着一琉璃杯,进口的葡萄美酒晃晃悠悠的闪着紫色的光晕。左手指尖跟着曲调磕磕哒哒的敲在桌上,时不时的还跟着哼几句。   这他#妈还得了哇!!!!   狐狸精雷达不用发动都知道这几个唱戏的就是狐狸精了!惑主惑得国主不理政事,小狐狸精们的眼睛要长在我陛下身上了都!我们答应国主来行宫不过是一时美色之下色令智昏,让你们这帮小王八截了胡。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喻柏章正要跪下请奏陛下,他身后跟着的一位武将是个暴脾气,直接一把将左相推开,抽出别在腰际的马鞭,冲到那戏台上朝着戏子们一通乱抽,边抽边骂人家狐狸精,活妲己!   天方全民习武,戏子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但戏子整日演的就是这人情冷暖,儿女情长的,心眼儿多的一比。   避过了武将下手重的几下,还故意凑上去挨了几鞭。不一会儿下来,戏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了,虚弱的倒在地上一副快被打死了的模样,气若游丝的伸出一只手道:陛下,救…救…   我字还没出口就晕了过去,气的尤慕月一摔琉璃盏,怒气冲冲的下令让人去拦。   那台上的武将见状气的脸都绿了,这几个王八蛋真不愧是戏子,演的也太像了吧!他那几鞭子就是真打上去,按天方子民的身体素质,药都不用吃几天就好。这几个装的活像他能要了他们的命,还让自己在国主面前失了宠(尤慕月:谢谢没宠过,别脑补),越发生气。上来拦的几个宫人愣是差点没拦住,好不容易才把他拖了下去。   闹了这么一出尤慕月也没了心情,来的几个臣子全都轰了出去,亲切慰问了受伤的几个戏子。   被轰出行宫的几个官员又策马飞驰回锦都,连夜召集同僚们商议对策。随行的一位文臣添油加醋的把那堆戏子编排了一通,把锦都群臣气的血气上涌。   群臣内心心理活动:果然!我一刻不在国主身边,便有妖孽妄图趁虚而入!   一群人正商议对策,喻柏章的小厮敲门进来,附耳在他耳边传了句话。听完喻柏章腾的起身抱拳,不顾同僚们的白眼,道了句家中母猪产子,事情紧急,我先走一步。   一群人面面相觑,呸,走就走编这样的瞎话,快滚吧,你比那几个狐狸精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是心理活动,文人嘛,还是非常有素养的同意了。   刚出了议事厅,跟着小厮转了个街角,就见国主身边的一位得力宫人从暗中现出了身形,道。   “国主请喻相今夜行宫叙话。”   喻柏章:我要欢呼!我要大叫!我要绕着锦宫外墙发疯一般的奔跑!      ☆、禁刊小夜谭   尤慕月夜召喻柏章,对喻家来说,此事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是故年轻的左相爷得了圣意,没有立刻赶往行宫,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府衙。   一来,是为避人耳目。   二来,怎么可以这般蓬头垢面的去见国主?他今日已经奔波了一天,饶是皓月入怀,此刻也染了尘埃。更何况行宫里的小妖精们一个个收拾的精致的不得了,他这前朝首臣不能被比下去不是。是故要回去梳洗打扮一番,整整容色。   三来嘛,他要回去写封家书。让父亲上坟烧给那位囚过皇的祖先,告诉他喻家中兴有望。   国主夜召!这等光宗耀祖的大事怎么能不说与祖先听?不能啊。   回府收拾妥当,又眼冒精光的写完家书后,喻柏章换上了定制的修身夜行衣,跨了一匹黑骏马,朝着行宫方向驶去,身影融入了夜色。   午后行宫内尤慕月气极了今日之事,给那几个重伤的戏子送去了上好的伤药,却发现了他们藏在枕头下面的一册小夜谭。   这册子内说的就是一个心机戏子如何智斗前朝众臣,勇战后宫诸妃,将一张白纸的国主哄得服服帖帖,独占圣眷三十载的故事。   尤慕月翻了翻后,看着这几个戏子的眼神就不大对了。脑袋一歪回想今日之事,觉得不对劲,抬手宣了个随侍的太医进来,来给戏子们仔细瞧瞧,究竟伤的如何。   说这太医吧,也早瞧着这几个狐狸精不顺眼了,早前国主宠着他们的时候,他就要憋不住跳出来进谏了。谁料锦宫方向突然来了个武官,冲上来将他们一顿抽。行宫诸人其实已经在后面开心的蹦高高了,几个狐狸精却将计就计,越发借此固宠。他此番得了国主宣,必然是要戳穿活妲己们的假面皮的。   诊过脉后,太医泪眼朦胧的瞧着宝座上的国主,嘤嘤道:陛下莫要被贼人蒙蔽,天方上下都是习武之人,一来不会无反手之力,二来更不会伤及根骨。几位伶人并无大碍,三幅药下去就能登台了。   听了这话尤慕月脸色惨白,合着根本没事,还装的像要一命呜呼一样害她担心,从宝座上跳起来气急败坏的摔杯子。   跪在下面的太医美滋滋,嘿嘿嘿,到底戏子伶人而已,格局还是小。   气过之后,尤慕月摒退众人,捧着那册小夜谭思索。   小夜谭她一点都不陌生,早就知道这地下刊物腌臜的很,却是屡禁不止,俨然一副国民刊物的样子。若是百姓都看这个启蒙?也就难怪她下发的思政新策进行不下去。   思维这种东西,一旦定型除非有大变动,多半就变不了了。   尤慕月把书一扔,计从心来。   遣了宫人去寻喻柏章,她需要帮手了。   喻柏章来时实在是开心,快马一个半时辰才能到的路,他一个时辰便走完了。下马后正了正衣冠,跟着早早变等他到来的宫人绕过巡查的差人,向着国主的寝宫走去。   这偷偷摸摸的,刺激。   一炷香后进了国主寝宫,喻柏章正要跪下行礼,尤慕月一招手让他过来。喻相见状脸颊染上绯红,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边走别解夜行衣的口子,还期期艾艾的说:“陛下…臣不知道陛下竟然喜欢这…这样…”   小国主见状也是脸红,立刻就喝止了喻柏章伤风败俗的行为,正色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快将衣服穿好!朕唤你来是有正事相商。”   喻柏章听了脸更红,含羞带臊又略显失望,扣好扣子走到国主近前。   算了,这一个夜召就够他吹三年的。   尤慕月让宫人们退下,亲自将门关好,拉起喻柏章的手说:“爱卿可愿意帮朕一回?”   爱卿啊!   四舍五入不就是爱情吗?   喻柏章觉得自己光宗耀祖了,红着脸单膝跪在国主卧榻前,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即抱拳表明心迹,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生生死死在所不惜。   尤慕月拍拍喻柏章肩膀,十分欣慰,说:“爱卿快快请起,且听朕慢慢说,你看看这事行不行。”   喻柏章听了也不起来,一手附在刚刚国主拍过的地方,心理活动处在不管行不行臣都让它行的状态中,不能自拔。   只见小国主拿起一本装订精美的小夜谭,上封彩绘也是色彩鲜明,描绘细致入微。虽然是地下刊物,却比许多公开发行的书本好上许多。   尤慕月忧心忡忡的问道:“爱卿可见过这个?”   喻柏章擅长审时度势,眼珠子一转琢磨了下眼前的形势。这小夜谭天方谁没看过?谁没有个十本八本?更何况他们喻家这样的望族,书香门第,家里的小夜谭都够开图书馆了。但喻柏章能说他不只见过,还是启蒙读物吗?不能,他当然不能。   说了连爱卿都当不成。   是故喻柏章昧着良心摇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瞒陛下,臣苦读圣贤书,不曾看过这封银(意会)书。”   尤慕月皱了皱眉,没看过怎么知道是银(意会)书?算了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随手翻开一篇,指着其中几个段落就说:“我观这刊实在肮脏不堪,瞎了朕的桃花眼。惊闻此物受众之广,让朕心寒。想来朕的思政新篇推广不开,是不是与这东西有很大联系?”   喻柏章听了无奈,小夜谭这刊物的确深入人心,邻国都有天方夜谭的成语,其代表性可窥一斑。要说思政新篇推广不了,这玩意儿的确功不可没…   但陛下这是要作何?   左相爷声线颤抖,说:“陛下的意思是?”   尤慕月大手一挥,豪迈道:“朕要禁了它!”   喻柏章抬手把国主的手拽了下来,按在榻上,陛下三思啊…   禁了天方夜谭,怕是要出乱子。   尤慕月愁眉紧锁,抽回手,觉得自己这个国主真窝囊,十分委屈,说:“不管不管,我要禁它,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喻柏章一听国主撒娇腿都软了,禁禁禁,都听陛下的,臣这回去就拟折子,熬夜拟。   得了承诺小国主放下心来,想着禁刊这事,也就不好再赖在行宫。遣了喻柏章回去后就让宫人收拾,准备隔日便起驾回宫。回宫路上暂不细表,明明是临时决定,不知为何还是走漏了消息,沿途还是有一个可观的应援数字。   国主御辇停在锦宫外,却迟迟不肯进去。急坏了宫门前迎驾的一众臣子。文武百官望夫石一般的等了半月,惊闻国主被行宫的狐狸精蒙了眼不愿意回来,那急得恨不得就揭竿而起。睡了一觉醒来,又得了国主已经到了锦宫宫外,美滋滋的打扮妥当去迎驾。却谁知他们的小陛下停在宫门外就是不肯进去,谁劝怼谁,好几个也不知道是还说不知死活,还是故意吸引陛下注意,跪在那里求陛下回宫。   尤慕月从车驾里扔了一本小夜谭砸他头上,他都不恼,还偷偷摸摸的趁人不注意闻了闻。正打算塞到怀里带回家中,就说是陛下御赐裱起来,全然不顾忌香#艳的封面。也对,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国主在与我调#情呢?   喻柏章见到同僚这般没出息十分不屑,作为昨日被夜召行宫的近臣,他都没有得意,这人被砸一下就一脸莺莺燕燕,恶心。   已经摸得圣意,喻相上前一跪,言辞恳切,声声泣血,道:“是臣等办事不力,让这腌臜东西污了陛下的眼…”   一群人感叹这不愧是望族出身,揣测天意这事做的就是比我们强,服气。是故众臣跟风跪下,齐齐道:“臣等办事不力,望陛下责罚。”   百官话音刚落,喻柏章接着就说:“臣提议禁了此刊!以儆效尤!”   其他人想也没想就跟着臣附议,附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诶诶诶?   禁什么???小夜谭???   喻柏章这人吃多了吧?   众臣赶紧闭了嘴,准备起身反驳,却听御辇里传来清脆一句。   “喻相此言甚得朕心。”   臣子里有一位是小夜谭忠实读者,可以说一天不看吃不下饭,跳出来说:“臣…”   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见小国主掀开帘子,嗔怒的瞧着他,桃花眼一瞪,这小脾气颇有几分老国主的□□。   那正待反驳的臣子被这么一瞧,烧红了脸跪下说:“臣复议!”   哼,这还差不多。   遂了心愿,尤慕月吩咐宫人起驾,这才进了锦宫。群臣也松了一口气,嗨呀好期待明天上班哦。   你问小夜谭就这么废了?这文武百官还替不替百姓的文化生活做主了。   关我们屁事哦,日日面圣,我靠脑补就能自嗨八章小夜谭。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线人:大事不好!陛下要禁刊了太太!   小夜谭主编:阿月真是重视我,嘻嘻嘻美滋滋   ☆、君无戏言,你书里的朕却谎话连篇   今日是大半月以来国主头次上朝的日子,群臣百官十分重视。   四更天便有人起来梳妆打扮,一身统一的官服也要折腾出些花样来。你带玉簪是谦谦公子,呸,我带木簪,是风雅文士,光在廉洁上就赢了。   你熏香?我搁荷花池里站一夜,高洁。群臣百官注重细节,但他们的小陛下其实并不关心。这么大个议事殿这么多个官,谁能看清你簪子的花样哦。你穿个珍贵的冰丝内搭又如何?朕还扒开你衣服去瞧啊?   一堆戏精想得美啦。   不过今日上朝,尤慕月心里开心。   小夜谭编排国主与群臣百官,是为大不敬。虽然小夜谭定位就是非法的地下刊物,却一直都没有严查狠打。一个地下刊物生生成了国民刊物,天方的民间文学可以说…非常不堪了。   往日上朝这帮乱臣贼子们排着队的怼她,今日倒好,大家许久不见国主,都温柔了不少。加上国主今日心情好,朝堂气氛简直称得上美妙,君臣关系和谐。颜狗们暗自捧着心口,被小陛下的美貌会心一击。   不就是禁一个小夜谭,我还要给阿月摘星星呢。   半月不见的乱臣贼子真是够贴心,尤慕月决定以后时不时的可以去行宫里待几天,晾一晾这群大王八。   听说中原邻国古时有个国主,烽火连天戏诸侯,就为了搏宠妃一笑,心思实在是妙。天方百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为了小陛下开心,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嘛。   邻国游人隔了几日在街上吃早点,听到这个百官的自比,感慨天方人民真是心大,那烽火戏诸侯的是个昏君啊,到了天方却成了妙人?啐。以颜治国说出去真是个大笑话,怎么就在这块土地成型了呢。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   不过,天方没夜谭了。   国主这不把小夜谭禁了嘛…   咱们不说别的,邻国游子对小夜谭也是服气的。百家争鸣,百无禁忌,文笔动人,绘本精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些人不敢写。就前朝那位壮的如同山一般的伟岸将军,愣是有人将他写作下位。虽说老国主也是大好男儿,可仍觉得这位写手胆子贼他#妈大。   这种邪恶的西皮还有人吃,吃的人还不少,那个本子卖脱销以后还在黑市炒了高价,你就知道天方百姓口味多重了。   是故今次小夜谭被禁,百姓买帐吗?必然是不买的。那朝中的臣子自然是不在意一个小夜谭,他们每日都能面圣,指不定哪天就被看上了还能日圣。   百姓们比不得嘛,锦都子民半年也轮不到一次国主出巡的应援,更何况天方之大,国主敢出远门?敢去北边督军还是敢下江南游历?   尤慕月摇摇头,不敢的。想是想,但朕肯定是都不敢的。   故而这小夜谭就是一解相思之苦的秘术法宝,说禁就禁,陛下可有将三万万百姓放在心上。一时之间,民心大乱,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有按正常程序上#访的、投诉的、□□示威的,也有不按套路出牌去砸小夜谭总部,打人家主笔的。先不提为何要不讲理的去砸小夜谭编辑部,打人家编辑,就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吧…   小夜谭自天方立国来就扎根民间,期间也因为有伤风化,胡乱造谣,被扫荡过数次。   谁让它上敢说朝堂是非,下敢论江湖长短。把原型人物逼急了来寻仇的可不少,能存活至今,其藏匿实力实在是了得。连被打的主笔都在事后在报纸上发文感慨,你们这群小坏蛋哦,侦查能力不去做探子屈才了。   他不知道的是,打他的人合上报纸也在感慨,我还真是个探子。   这起因啊,也是因爱生恨。小夜谭的主笔大人是个坑王,几年前答应写一篇忠犬探子护国主的大长篇。天方上下的探子就指着这篇量身定制当糖吃,时不时的还隐匿身形去匿名给这位大大送些他们的日常生活做素材,连主笔的一个预告都每日磕三遍,简直真爱粉。   谁知道这老王八好几年了,就只出了一个预告,气不气嘛。给他写粉丝信,他也是说写写写,有空就写,但就是不写。气不气嘛?气死了。   而现在国主直接禁刊,这文估计也就没希望了。攒了好几年的怨气上了头,一时冲动揍了他一顿。事后也有些后悔,不过苦于精神文明娱乐活动的干涸,与日常训练的繁重,这点愧疚也就很快抛诸脑后了。   这仅仅是民怨的一小部分,北地驻扎的军士那里更是炸开了锅。   极北苦寒,又时不时还得和那群马背上的人干一仗,日子过的非常苦。不过他们是在为陛下保家卫国嘛,苦一点也甘之如饴。轮休之时闲来无事,磕一篇将军与陛下的日常,幻想一下自己当上大将军的生活,才觉得这日子有盼头有滋味。   小夜谭上面的国主立绘实在是天人之姿,剪下来缝在荷包里贴身放着,仿佛天地之大不再大,深宫之远不算远,好似陛下不在锦都就在我的卧榻啊。   然后陛下把小夜谭禁了,日子过得没多大劲。一时之下军队哗然,那位神武小将军见了怕他们揭竿而起,就带着这帮人往更北的地方跑,一鼓作气竟然还打下一块地来。隔了半月锦都发下嘉奖,陛下亲书的圣旨,本来起了反心的北地将士拿了嘉奖令,美滋滋的把这把邪火浇了个透灭。   算啦,不就是禁个书嘛,摆摆手十分潇洒,禁就禁啦。   再说地方官员们,也都饱受小夜谭诽谤之苦,早就心存不满,更何况这又是国主亲口下令,大家恨不得政事不做都跑去禁刊。故而几日的功夫小夜谭的禁刊政就仿佛一把火,烧遍了天方上下。   然而,狡兔三窟。   小夜谭主编下令传达了总部的精神,我们化整为零,单独作战,我们打游#击。以后主打给列位写手出个人志,小夜谭也更名为不夜谭,再战天方地下刊物市场。活人还能让那啥憋死?   再说了,小夜谭编辑部不光对这个禁刊令没有怨言,甚至还认为是他终于入了国主的眼,一时之间天方地下刊物里涌现了一大批写手与国主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   “君无戏言,你书里的朕却谎话连篇。”   “饶我狗命啊陛下!不过哪一句?”   “我一点不喜欢你。”   大概就是这个套路吧…   眼瞅着中秋节即将来临,天方百姓忙于准备节日灯会,小夜谭的事大家闹了几天就放了下来,锦都官员下了大力气安排锦都的安保,瞧着没有反贼出没,也都安下心来。   锦都百姓才没那个闲心思作乱,中秋佳节的灯会习俗是所有人皆带面具,是故有传言说历代国主都会在此时微服私访。传言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反正我得洗头,时刻准备着与阿月偶遇相逢。   ☆、孤山灯会   天方有不少奇怪的节令,比如春日里在晋城举办的囚皇经验互动大会,再比如造反联盟发起的秋日造反技术检验大赛。换在列国里都是提也不能提的字眼,暗地里说都要被探子们抓去下大狱,可在天方还就过成了全民狂欢的节日。   即便是少数几个和国主无关的节令,按天方百姓对爱豆的盲目崇拜,也要加上一点神秘的陛下色彩,中秋的灯会便是其中之一。灯会热闹非凡,天方上下,凡有能力参加的适龄子民几乎都不会错过。   邻国游人素来爱凑热闹,也跟着已经准备好了灯会需要的狐狸面具。说起来这个狐狸面具的习俗,还真是让邻国游子哭笑不得。他们本以为只是个彩头,午夜皓月当空升至最高处时,选出面具最好看的人。毕竟国主也会戴着面具参加这种小道消息没人相信是真的,万一面具掉了那位小国主肯定要被锦都的大王八们拆的骨头不剩。   但不料发现适龄天方儿女都在认真的装饰自己的面具,没有丝毫懈怠,难不成还真信他们的爱豆会来?   为什么打仗和做研究的时候不是这幅蠢笨模样!那样的话我国早就干掉天方了实现大一#统了。只要一和尤氏搭上,天方子民的智商就集体下线没救药丸。   不过游子们还真是也莫名其妙的装饰起了自己的面具,心里呵斥自己不要盲从,身体却非常诚实的继续着。算啦,反正奖金是各城首富赞助,丰厚的很,夜游孤山说起来也够风月,我去玩玩也不吃亏的。   狐狸面具的原因,邻国游人是不知的,天方百姓把这个由头藏着掖着的,若有人问起也都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不可考不可考啦。但其实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据传说,灯会大赏模榜首,会获得狐仙大人的神力。下可惑世人,上能迷国主,故而才让天方百姓趋之若鹜。其实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邻国游人老实说也不稀罕这份神力好吗,人家都是有正常爱情价值观念的。   前不久逼宫失败的汤伏华下了重金,陛下如今专宠那喻大王八,群臣百官没有抗衡之力,她自己更是被安排在了臣子队伍的边边角角,几乎就是打入冷宫了。仕途不顺,汤伏华自暴自弃就开始步入封#建#迷信的歪路。   这狐仙神力她势在必得!   拜托真的有狐仙吗?   天方连个受众广的国教都没有,神仙鬼怪在这个国度并没有群众基础,大家都十分严谨的采用理学角度来看待问题。为何这狐仙之力却深入人心,图的不是别的,惑主毕竟也算一条囚皇之路嘛。故而灯会在即,汤伏华除了更加热情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顺利得禁了小夜谭,尤慕月每日都心宽的很,虽然思政新篇依旧推广不力,她也安慰自己总要慢慢来嘛。天方官员虽然思政有问题,但能力还是有的。上达天听的案件结局也都有赏有罚,称得上公平正义。   心气儿顺了,闲心就出来了。   尤慕月宣了喻柏章进宫,说自己要去参加这灯会。喻柏章头摇得如同某柴犬,都出了虚影。   这怎么能行啊陛下!   “要不臣安排安排在宫里给您办一个?文武百官陪着您?”喻柏章出了个主意,试探着问。   尤慕月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窝囊,坚定的摆手。   朕就想出宫瞧瞧大美天方,宫里陪你们玩有什么意思。可这心思又不能拉到朝堂去说,就算百官同意,那也会安排很多随行,暴露以后危险更大。   贼兮兮的尤慕月眉毛一挑,笑着拉过喻柏章官服一角,道:“朕也知道这事不妥,所以求爱卿中秋夜行陪伴左右,想来也不会有大碍。”   喻柏章红着脸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一个爱卿,加一个陪伴左右让他把姓什么都忘了,立马变了脸说一切臣来安排!是故今次中秋灯会,还真是有了国主参与。   中秋夜在人们紧张的准备中到来了,尤慕月也自己备了个面具,偷偷摸摸的穿了宫人的衣裳,喻柏章鬼鬼祟祟的把人藏到自己的马车里,望着对面坐着的小国主,红着脸正襟危坐。   刚过了锦宫的哨位,尤慕月就戴着面具大着胆子的掀开帘子往外瞧。喻柏章那里不敢轻举妄动,外面再热闹他也没心思去看,缩在角落在心里感慨光宗耀祖。   锦都作为天方国都,富庶自然不必说。今夜又是一个大节,全城上下入眼皆是灯。临街的铺子酒楼挂着大红的灯笼,中秋整夜不谢客,只要进门来小二就笑眯眯的对客人说贵客囚皇有望,惹得客人嘴咧的八万一样给他掏几个碎钱。锦都百姓手里也拎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怪模怪样的有,精致奢华的也有,讲究的就是一个自制,都是下了大功夫做出来的。一路上走来愣没看到一个重样的,尤慕月作为国主因小观大,感慨天方百姓的创造性思维。   待左相的车驾走到孤山脚下,尤慕月和喻柏章一同下了车。二人戴着面具手提灯笼,隐入了汹涌的人潮之中,不见了身影。   孤山在锦都外城几里,是国主的猎场。虽说也好多年没有国主来围猎了,即便围猎也会戒严。但平日里孤山并不封禁,是故锦都百姓还是会时不时的来这里吸一口,四舍五入就当自己伴君了。平日里也来,这灯会自然更是要来。灯会大赏要到半夜才开始,这才什么时候,是故锦都百姓此刻都拎了灯笼愿意孤山走一走,即消磨时间赏风景,又讨了一个好彩头。全城的百姓有一大半都上了孤山,一个个灯笼隐在夜色里,远远看去仿佛星光点点,沿着山路就是一道星河长龙,异彩流光。   不过却惊扰了孤山某位修行的狐大仙。   啐!   天方这群人又来了,扰人清修。   这狐大仙早就修得了人形,自家洞府里当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甩开甩去,扒在山洞口朝外望。   他#妈的,天方这群刁民。   狐大仙骂了一句又想起了自己化形的情形,简直是狐狸精界的败笔。试问哪个狐狸精不想做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呢?化形时他这头公狐狸也是想做女人的。   但他是天方土著狐狸,打小还不能化形的时候,他也爱去山脚下偷个鸡吃。老听人家骂谁谁谁狐狸精,一脸愤慨,恨不得把那人生吞活剥。把他个小狐狸精吓得不行,偷鸡时都胆战心惊。   后来他通晓人事才知道,天方尤氏皆是尤物,老狐狸们都说轮不到他来祸国殃民。天方的狐狸精都非常屈辱的选了男儿身,母狐狸都得化成俊俏公子。   我们狐狸精不要面子的啊!   修行得道外地狐都笑话天方狐狸精堕了妲己娘娘威名,你能反驳吗?人家一开口老娘惑过主,宠冠后宫。他胸前没有四两肉,如何与人辩驳。   本地狐气球死。   话说孤山是天子脚下,乘了龙气,修行比别的地方更省力一些。但却从没有狐狸精在此地长期驻扎,他开始还暗自庆幸自己能留在这洞天福地,结果每年都要被这群刁民扰乱清修,漫山遍野的红尘气息。   孤山深处还有个小夜谭的印刷厂,简直满纸荒唐言。   就这么些个人,骂起人来把他狐狸精全家带上,还每年都来跟我求神力?呸。   狐大仙走回了自己的山洞里,准备静下心来等月上正空出去随便选选面具得了,选不到有缘的就回来。他也不想去选这个面具,选出来还得护着这刁民。可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借了人家的山林休息,就要还一些福报给有缘人。   嗨呀,可外面这帮东西老子一个都不想帮。   孤山里人山人海,人的面容隐在面具下看不真切。有位学者做过研究,说这人啊,能看着对方神情时,通常彼此之间都会多几分礼遇。可一旦看不着了,脾气就上来了,举的例子除了官道马车碰撞频繁,再就是天方的面具中秋了。   加上天方尚武,故而此刻的孤山时不时的就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喻柏章自然是寸步不离他的小国主,生怕有人将她磕碰一下。周围的人觉得这个带面具的贼他#妈没出息,竟然带着心上人来孤山灯会。   私定终身,简直没有把囚皇当作最高理想,此人和咸鱼有什么两样。   没理想的东西,早早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看不顺眼,自然一些莽汉也时不时的故意推他一把,兴许还偷偷给他一拳。换了平时,喻柏章早就上去刚了,但眼下他只能忍辱负重,把这口气咽下去。   那些人见他面对挑衅如此的怂,实在是怒其不争。我天方还有这样的人,啧啧啧,简直不配当我天方子民!   尤慕月自小养在深宫,根本看不出这夜色里的忍辱负重,她今夜可是开了眼,怪不得那位储君愿意往外逃呢,这宫外就是好呀。   时间过得飞快,人潮渐渐涌过孤山,皓月即将当空而照,百姓们朝着锦都进发了。   狐大仙也出了洞府,坐在云头朝下望,不大高兴的寻着自己的有缘人。   ☆、壮士十年归   狐大仙最后也算是寻到了自己的有缘人,毕竟不是真的有缘。汤伏华不知花了多少钱,面具上竟然贴了一颗妖修的内丹。有钱能使鬼推磨,狐大仙坐在云头昧着良心,指着妖修内丹就说这估计是我的有缘人。   佯作高深飞下云头走近那人,大力吸上一口,神气十足。   当夜唯一一个不带着面具的人站在汤伏华面前拦她时,汤大人还打算推开他,骂骂咧咧的走开啊老娘还要去锦都大赏呢,你他#妈没志向我可还要囚皇的。狐大仙暗啐一声刁民,露了神通化作原型,一只雪白的狐狸,根本用不着面具,本大仙就是狐狸。   见了狐大仙原形,汤伏华愣了几息,连忙跪倒在地,把面具奉上,喜不自禁道:“求狐大仙赐下秘法,祝我如愿囚皇。”   狐大仙摆摆手重新幻化人形,凤眼挑起,这刁民是不是故意戳人痛脚?本地狐皆被国主艳光所逼,连化形都要选男人,本大仙若是秘法大成,早自己驾着黑云去锦宫了。若能迷的天方尤氏五迷三道,说出去是多么大的牛皮,还能轮得到你这个刁民,呸。   男子掂了掂他手里的面具,觉得手中这妖修内丹的确不错,就掐指一算,给这刁民算算命格。算了几下皱起眉头,神神秘秘的说:“你无缘,不日就要被人逐出锦都,驱回南地。”   汤伏华听了瘫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泪眼濛濛,国主当真就如此无情?我送了三百箱定情信物,过宫门都过了半时辰,怎的国主就一点不念妾身的好…就因为我逼宫失败,便要逐出锦都死生不复相见?陛下您好狠的心啊…   狐大仙拿了人家的手短,一句话搞得面前女子如此伤心,摸摸鼻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嘟囔了一句:“非所愿也,贼人为也。本大仙许你个别的愿望。”   汤伏华静了静,立马擦干泪痕。我就说我们阿月怎么会这么铁石心肠,定是有贼人蛊惑,将陛下蒙蔽了。故而眼神凶狠,上前一步道:“替我宰了那贼人吧狐大仙!”   嗨呀这一句话生生把狐大仙吓退几步,你看看这些刁民,内心多么的阴狠毒辣。都说这人是百物只灵,想来也不过如此。让我清修之人造杀孽,以后还如何得道?果断的拒绝了她。作势就要把那面具还给她,驾起黑云意图离去。一个妖修内丹虽说少见,却也不能让他舍本逐末,坏了道基。   汤伏华还不死心,追上去拽着狐大仙又问了一遍,宰了那贼人不成?   不成不成。   狐大仙摇摇头坐在云头,又被汤伏华拽着无法离去。汤氏见这位大仙如此坚决,重新将面具推回到狐大仙怀里,就退而求其次一抱拳,说:“我离开锦都无法回护国主,但求狐大仙能帮持一二,莫要让阿月受了委屈。若能助我回锦都就更好了…”   男子点点头,觉得这个还能接受,一口吞下那面具上的内丹,才终于应下了。   他#妈的这群刁民,倒是一个比一个痴情,你说说,诺大天方哪有他们狐狸精的立足之地。   再说锦宫,还真应了狐大仙的话,那位意图驱逐汤伏华的贼人来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昔日的国子监扛把子,老将军独子戍边归来,一匹骏马就入了锦宫。   你敢拦?   小将军虽不似他父亲山一般的壮,却也绝对担得起一个高大威武,面目在极北之地练就,杀神一般。连刁民之称远扬的锦都民众,也不敢上前去拦。   说来锦都这刁民的名头,还真是一点不冤枉他们。锦都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因素,民风可以说是天方最野。城内住的多是名门望族,囚皇得意之人的后代,和喻柏章一道,算得上囚二代。外城呢,住的多是谋反不成的罪人家室。本来嘛,成王败寇是他的命。但造反纵然大罪,在天方却也罪不及子孙后人。造反又是第二大人口迁移活动,几代下来外城就都是罪人之后了。   内城住的是想要重整旗鼓的囚二代,外城住的是妄图一血前耻的反贼后,你说这能不乱嘛。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百姓,在这样的中秋灯会夜,竟然无人敢拦下那匹横冲直撞的马。   只见大马打城头过,隐于夜色,再现身就在下马宫门前了。   这位打国子监路过顿了一下,勾了一下嘴角,心情甚好,朝着陛下寝宫快步走去。一路上宫人们胆战心惊,那一双眼睛扎过来,利刃一般。妄图爬上龙床的宫人们瑟瑟发抖,怕死了这位国子监扛把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方尚武,小将军的武力无人可出其右,故而声名赫赫。加之他在北地戍边,战功累累,又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内定的囚皇之人。   宫人们一副战战兢兢的妾室模样,这位也一副正室做派,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脑补,毕竟他们小陛下和谁都没一腿。   小将军在陛下寝宫门前站定,收敛了身上杀伐之气,眼神软的不像话,散了身上的寒气,压着声音道:“陛下,申屠安归来勤皇。”   缩在寝宫外小树林的史官啐了一句这位小将军,狗屁的勤皇,大半夜的来寝宫勤皇,勤皇还是擒皇?看我手中一杆笔在史书上给你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申屠安静待了一阵子,忽略树林里悉悉簌簌的声音,寝宫里面没有一点动静,申屠将军还以为是小陛下害羞了,半天从怀里摸了个外族簪子出来,一脸期待隐在月色当中,又轻轻敲敲门:“阿月?”   数息之后寝宫内还是没有动静,申屠小将军心中暗道不对,阿月一向浅眠,怕是里面有什么意外。大力一掌拍开门,轻车熟路的进去后凶神恶煞的四下一扫,又绕着寝宫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心上人的身影。一脚踹翻挡路矮凳,飞快的转身出了寝宫,掏出一只响箭朝天一发,满脸肃穆的站在殿外,一会儿功夫宫中就聚了不少黑衣人。   “陛下失踪,给我找,找不到的话…”申屠安正要抬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一个株连九族,话音未落就听诸人说。   “我等殉情。”   啐。情形危急,也来不及纠正这些小事,申屠将军与一众黑衣人就四下散了。   最后申屠安还是找到了小陛下,黑衣人们也不用殉情了。   申屠将军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阿月时,那人正拨开半边狐狸面具,一口一口的吃着喻柏章买的糖葫芦,手里还拎着一大包零嘴儿。喻柏章站在一旁感慨这灯会夜物价飞涨,这么点东西吃掉他三天俸禄,不过阿月吃的开心,比自己吃还高兴,无意之间就露出会心的微笑。申屠见状当下就冲将上去与喻柏章打作一团,好个贼人。小将军是战场的常胜将军,喻柏章纵然跟着大家学习,有些武学造诣,却还是败下阵来,被来人将小国主从眼前夺走。   只见这位新科状元郎一口血梗在喉间,眼神凶狠,道:“来者何人!我乃新任左相,袭官可是重罪。”   起身就要再战,毕竟若被贼人伤了陛下,那他就是一死也无法谢罪。   申屠安一扯面具,特别不高兴。   他就是听说了喻柏章,才急匆匆的从北地回来。虽然听说了这人圣眷正浓,又帮着陛下禁了小夜谭,还破了汤伏华的逼宫,桩桩件件都叫他气的不行。却不曾想圣眷已经浓到这种宫外私会的地步了。   想到此他一把将面具捏碎,踹翻勉强的起身的喻柏章,说:“我乃前来勤皇的神武将军,申屠安。深夜拐了陛下出宫,左相该当何罪?!”   接着又揽过尤慕月,示威一般的微微弯下腰,说:“夜深了,陛下日后不要被歹人蛊惑。”   尤慕月咽下零嘴,心想完球。   歹人,朕看你个大王八才是最大的歹人。   喻柏章此刻受了些伤,申屠安一个眼神示意,一群凶恶的黑衣人就把他绑了起来,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喻柏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二十几岁来还不是顺风顺水,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煞星来,故而语气也是不善。   “不在北地戍边,擅离职守,申屠将军又该当何罪?”   申屠安听了竟然笑了,凑在尤慕月耳边问:“那陛下说说,卑职该当何罪?”   尤慕月手里的零嘴吃也不是,扔也不是。该当何罪?我看你们这群乱臣贼子都该当死罪。   “申屠将军此举的确不妥。”尤慕月当然不能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却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狠下心肠说道,“边境之处可有安顿妥当?无人镇守出了问题你可担当的起?”   “自然是安排妥当的。卑职听闻汤氏逼宫,一刻不敢怠慢,特此前来勤皇。”申屠安回的不卑不亢,扭头瞧了瞧那位左相,阴不阴阳不阳的来了句,“不料锦都贼人却不止一个。”      ☆、两虎相争   国子监扛把子戍边归来,申屠安中秋灯会夜里窜到陛下寝宫去述职,还说回来勤皇,有大半夜勤皇的?   啐!还说别人乱臣贼子,他自己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尤慕月被从灯会上捉了回来,申屠安手里有重兵,捉回国主后也没消停,打着勤皇的名头将那汤伏华也捉了回去,本来大家都带着面具不好找,但汤氏不是把面具给狐大仙了嘛,她那模样又鲜艳,不一会儿就被人捉到了。   这一番闹腾让锦宫上下陷入沉默,和小陛下一起回忆起了十年前被申屠安支配的恐惧。   申屠小将军国子监扛把子的名头不是刮风逮来的,那是真的打遍锦宫无敌手,戍边之前小陛下的同坐就没有易过主。老将军和前左相争宠不力,毕竟他要时不时的去边疆盯着,左相却一直守在锦都。故而等他儿子一长大,立马踹到了北地去戍边,自己也日夜守候在锦都。   左相爷是个绝户,没人能分担些职务,故而有时这陛下宣召不能来的及时,让那申屠老莽夫得了不少便宜。   想来申屠安离开锦都这日子数数也有十年之久了,久到她险些已经忘记那些被国子监扛把子支配的恐惧。孤山灯会一见,旧事瞬间跳了出来,让小陛下历历在目了。   国子监在天方立国初时,不过是个皇家幼儿园,高门子弟也能来一起进学,民间有名的神童通融通融也都行。再后来国子监发展为统领天方教育的主管处,课本也好,春闱也罢都由它来主事。手掌三万万天方子民的思政建设,这皇家幼儿园倒成了副业。虽说是副业,却是立国之本。   天方夜谭的起点说起来也的确吊诡,尤氏先祖是众多反王的一位,推翻了旧国以后诸位反王晋城大决,准备较量一番,选个国主出来。   都说成大事者天生异象,邻国有个皇帝胳膊到膝盖,还有一位目有重瞳,力能扛鼎,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但诸位反王却都长的普普通通,非常路人。   除了尤氏先祖,男女通吃的长相,好看的特别不正常,及其符合天生异象的成大事者标配。是故甚得民心,造反一路中不少持观望态度的颜狗氏族与百姓,见了这位反王以后立马投诚,以颜治国的理念怕是从那时就有了。   反正都是追随反王,为什么不跟着好看的那一位?我就觉得他很适合做我女婿/妹夫/姐夫,成事之后我也可以做个皇亲国戚嘛。   再说这感情不就是日久生情或一见钟情,国子监幼儿园有五年伴读的光景,日子久到别说生情,生孩子都没问题了。   是故国子监幼儿园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些在当打之年的官员,发现陛下被那二人把持,连个见缝插针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将殷切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那真是削尖了脑袋的把子弟们往国子监塞。申屠将军也位极人臣,当然随大流把独子排了进去。若日后儿子成事,那就是申屠一门两父子,锦宫两代囚皇人,何等风光啊。   申屠安没有辜负他父亲的希望,国子监五载把小国主绑的死死的,除了他连夫子都不好近身。   尤慕月想起她刚到国子监第一日,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同龄人,非常的怂。这个要拉手手,那个要换手帕,把她吓得躲在夫子身后不敢出来。   唯独有一人,生的比别人都要高挑,一双眼睛去刀戈一般锐利,身形挺拔,站在其他学子身后一言不发,脸色看着凶,行事却颇为稳重。   夫子分好位次,也不只是不是刻意安排,想要那位稳重些的关照关照她。尤慕月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向狼窝,坐到位子上捧起圣贤书。旁边那人半晌也不动静,很怂的小国主偷偷摸摸的抬眼去看人家,那人脊背挺直,跟着夫子一句一句的念书上的真言。或许是感觉得有视线试探,就扭过来来看。   视线相撞,四目相接,只见天方未来的陛下,此刻还是半大孩子,没有老国主的王霸之气,总之非常的软。瞧了几眼,不但没有扭回头接着读书,反而定睛看着她没个完了,尤慕月被盯得脸红,坐立不安,学着父皇的语气小声说。   “孤…你,你想气死孤。”   那人听了反倒笑了,这殿下的小脾气倒和陛下一样,低下头凑过去说了句悄悄话。   “不才申屠安,以后要和你困觉的。”   尤慕月听了猛地窜起来,逃到夫子那里,嘤嘤嘤的说要换座位。夫子知道那位是打遍国子监无敌手,不管换了谁,那位小公子都要挨揍的。就揉揉小殿下脑袋,问怎么啦。   “他出言不逊,说要和孤困觉。”   底下的小公子贵女们听了也不甘人后,非常踊跃的说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还有个干脆蹦到了桌子上!   夫子见状耸耸肩,殿下您看这…   尤慕月权衡了一番,起码那个申屠安还没有这么狂热,凑合坐吧。想通了就一步一挪的走了回去,一国殿下竟然就这么妥协了。管他呢,反正这个困觉怎么也是十年后的事了。   然而世事难料,中午午睡的时候这申屠安就跟着她了。小殿下爬上龙床,这人也作势要跟上,被夫子拎下去还踢踢打打,我父亲和陛下困觉,那我合该与殿下困觉啊!   夫子被这小子连累到了几下,还真有些吃痛,感慨天方少年身体素质提高的同时,坚定的说,不成不成,男女大妨。   话音刚落,几个不知道怎么听到这话的贵女就进了来,手脚并作的往殿下床上爬。   “我女的,不妨不妨。”   夫子见了这情形,唤了几个宫人进来,把这几个乱臣贼子预备役统统拽了出去,科普君臣有别。   几位贵女根本不听这些狗屁道理,还是想要进去。但是申屠安往那里一站,拦住了她们的方向,“以后殿下我罩的,想吃拳头的试试看。”   换在别国这话说得有问题,跟小姑娘动拳头,这男人不行。但天方自有国情,举国尚武,小姑娘们打起架来更野,等闲几个儿郎近不得身。   加上这个年龄的姑娘们发#育的的可比公子们快,身量高力气也更大,可一点都不吃亏。   就这么,尤慕月就被锦都扛把子罩了,一罩就是五载,这么说起来真是满满地都是回忆啊。   如今尤慕月已是陛下,这前尘旧事重提,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比如眼下,尤慕月斜靠在寝宫榻上,带着贼人从极北外族之地带回来的簪子,仲秋时节铺上了据说是申屠亲自打来的白狼皮毛做的褥子,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肉干,含糊不清的问旁边站着的人:“你这是作甚?”   申屠安怕她吃的口干,忙续了一杯北地特色的奶茶,浮着层薄薄的奶皮,咸咸的很有滋味。吹了吹递到陛下手里,瞪了一眼下面跪着的汤伏华,又斜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受了些上的喻柏章,阴阳怪气的说:“这汤氏妄图逼宫,狼子野心。这样的人纵有大才也留不得,不如让她回南地去。”   汤伏华刚离了狐大仙就被几个黑衣的捉了来,瞧着是锦宫方向也就没怎么反抗,还以为是陛下开窍了,搞了个新鲜的玩法,一路上竟然还隐隐有些期待。谁曾想,捉他的不是陛下,而是狐大仙口中的贼人。   这贼人口口声声的说什么?逐出锦都?   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开口非常冷硬,丝毫不畏惧他手中兵权:“汤某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如今已然悔改。此事也已经群臣复议,陛下首肯,都没有逐我出锦都,轮得到你来哔哔哔哔哔哔?”   申屠安四下一瞧,这寝宫里的南地奢靡之物甚多,大小皆有,心中更是了然。抽出大刀一拦,话也不多。   “汤大人不愿意走,我便送送你。”   得了授意的黑衣人们捉起骂骂咧咧的汤伏华,出了寝宫,塞进马车,毫不拖泥带水,连夜驶向南地。   百官可有人察觉?   有啊当然,但没人愿意给她出头。   谁愿意出头啊,就汤伏华的模样,放在锦都就是祸害,万一国主看上了还有他们什么事。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竟然安安静静的就被逐走了,真是世事难料。   再说寝宫内,虽然申屠安此举不合规律,却也是遂了小国主的愿。喻柏章说是帮着她来变法,可这变法却要慢慢来。申屠安的暴力手段是不正当了些,这效率却让她十分动心。是故忸怩了几声没有苛责,眼睛在申屠安和喻柏章之间徘徊。   听说邻国国主们会让几个官员互相牵制,党派林立反而更好控制,若我也这么办…   让这二虎相斗,倒是没什么坏处。   ☆、第十六章   孤山灯会后朝局大变,隔日上朝,殿上群臣少了个汤伏华,多了个申屠安,也算能量守恒了。   能量守恒个球啊。   申屠安身挟兵权空降锦都,小国主夜半离宫参与孤山灯会,汤伏华被逐,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上头条的大事,如何能装作不知道啊。昨夜没人拦是大家也忌惮汤伏华,怕她个狐狸精留下。如今这人估计都被申屠安的快马加鞭拉到晋城了,我们就可以出来刚了。   你申屠安算什么东西?朝廷命官你说驱逐就驱逐?他日是不是连国主都想求就囚了?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其心可诛!不过一门两父子,一双囚皇人,脑补一下是挺刺激的嗨。   刺激归刺激,现在还是要怼的。   上朝之前众位朝臣就暂时搁置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决定以喻相为首,刚那空降的竹马申屠安。天方子民最擅长什么?最擅长造反?不不不,要说不畏强#权。   “陛咦咦咦咦下!”   喻柏章按着协议头一个站了出来,脸上小伤不少,颇为狼狈,惹得尤慕月在宝座上坐直了身子,拉长调子说:“臣有本参!”   小陛下这大半年来也对这小状元起了怜爱,几乎看成了左膀右臂,帮着自己禁刊什么的没有怨言。昨夜他在申屠那里受了委屈,眼下有些心疼就一抬手说:“言论自由,爱卿但说无妨。”   群臣本来暂时放下对喻柏章的戒备,准备一起怼这突然冒出来的申屠安,结果小国主一句爱卿立马让他们后退三步,冷冷地看向这位新任左相。   爱卿啊!四舍五入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热情四射的爱情啊。   于是文武百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上朝前的协议去他#妈的吧,这俩都不是好东西。不能让陛下被贼人迷惑,需要两个一起怼。   喻柏章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殿内的暗潮涌动,前面的一双眼睛倒是死死盯着右边站着的申屠安,抬手抱拳:“陛下,汤伏华虽有罪,却也是朝廷命官,去留也该是百官商议之后方可决定,岂容他申屠安一人管辖?臣看此子一脸鹰视狼顾之相,怕他莫不是要效仿邻国将军,做个摄政王一家独大?”   好!这个罪名好!   若不是不合时宜,群臣简直都要给他拍拍手了。摄政王罪名可太大了,这是要让历史后退啊,帽子戴的高,判他个斩立决!   申屠安愣了一下,没想到会给他安这么个罪名,歪了喻柏章一眼,咚的一声跪下,憋了半天:“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尤慕月扶额,申屠安你他#妈嘴就这么笨?七八岁就会跟朕说骚#话要困午觉,这会子正经需要你陈情了就语文夫子死的早?   喻柏章准备了一大堆话来反驳这位霸道将军的自我陈情,不聊对方这么一说倒让他愣住了。哼,到底是武将,真没文化。   殿中群臣也是这么想的,文武两科你这也太偏科了。那估计别的也学的不好,技能点都掉在武艺上了。   申屠安他会做饭吗?能捉住陛下的胃吗?我会做南北三百六十五种点心,一年不重样。   申屠安他会宫斗吗?能斗得了枕边风吗?名著《我是如何从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的》老子读了三十遍。   申屠安他会风雅吗?能放下囚二代的身份吗?老子文可画绘本,武能跳艳#舞!   想到此一群人跳了出来,咚咚咚的又是跪了一片。   “陛下,微臣要参申屠安玩忽职守,擅离北地大营!”   “陛下,卑职要奏申屠安滥用职权,昨夜纵马锦都!”   好一个墙倒众人推,妙哉!喻柏章现在一旁啪#啪#啪的拍起了手。   申屠安跪也不跪了猛地起身,浑身上下杀伐之气尽显,向前走了一步,两条剑眉吊起,冲着诸位臣子喝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胡说。”   请问对有理哔不停,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文官来说,最喜欢什么?   当然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嘴又笨死了的武将啊。   没错我是打不过你,但老子三寸金舌哔哔哔哔哔哔不死你。   一时之间这个臣有本参,那个臣有事奏,倒给申屠安来了个下马威。从中气十足的我不是我没有,到了没有底气的我不是我没有,说的多了他自己都晃神。   我想当摄政王了?我真的没有啊,我就是和一万万天方适龄青年一样,想囚皇啊。   掰扯了大半天,今晨这楼早就歪了,整个议事殿没一个再跳出来带汤伏华玩的。小陛下变法之初就要办她,群臣更想办她这个出头鸟,喻柏章那不用说,晋城就跟她干过仗了。汤伏华走了大家开心的不得了,故而汤大人就是个由头,并不是中心思想,借此怼完了申屠安,群臣又转向了那位左相。   “孤山灯会夜,你私自诱拐陛下出宫,是何居心?”   “日日游走大小学堂,搞问卷调查,你可是要造反!”   “一连给陛下买了三根糖葫芦!坏了牙你赔命的吗?”   尤慕月皱着眉头,朕吃个糖葫芦都不行?不对,你怎么知道朕吃什么了?你在朕身边放探子了?好大的胆子。   那位臣子望着皱眉思索看向他的陛下,还神神秘秘的眨了下眼,在心里说,陛下果然认出来了吧?   没错没错!微臣就是那个在糖葫芦摊子斜对面买五分之一比例您泥人儿的那个穿着冰丝内衬的英俊少年啊!   尤慕月想不到那么多,暗暗的记下了他的名字,准备下朝之后往自己乱臣贼子的小本本里添上一笔。   小陛下捂着心口,思索大美天方是不是真的就是个梦。殿内群臣吵作一团互不相让,申屠安真是嘴笨到朕都想下去替他说话,一甩袖子喝了句下朝,气鼓鼓的离去了。   百官面面相觑,也不吵了。哔哔了几句明日上朝再战一番,拱手一起下朝去上班了,不瞒各位,我还好多政事要处理呢。你以为治国容易吗?臣每天都加班的。   所有人:陛下一定被我舌战群儒的样子所倾倒。   申屠安:陛下一定为我所倾倒。   他倒是也知道自己没能舌战群儒。   回了寝宫的小陛下没有倾倒于任何一个乱臣贼子,她开始怀念行宫里的戏子。几个伶人那叫一个条子展,小曲儿一唱特别婉转,行宫岁月真美好啊,这整天的糟心死了。孤山灯会虽然结局不够美好,但也是小小自由了一下。这人吧,一辈子不吃糖不知道甜滋味,可尝过了就完了,老想吃甜的。   故而小陛下心野了,越发向往锦宫外的那片天地了。   忽地尤慕月身形一顿,喜上眉梢。等等,百官们还答应朕什么了?孤山围场秋猎。   想到这儿尤慕月拎起裙子朝议事殿飞奔而去,一众宫人在后面跟着跑。   议事殿大门是不关的,早上下朝之后,百官都去了自己的衙署理政干活,议事殿换了一波常驻官员讨论待议之事。拨款啦修路啦,昨夜灯会的游人垃圾该如何无污染处理啦。这几位官员手里转着毛笔正摇头晃脑,突然看着门外宫道上,国主提着裙子,小跑着过来了。   ???   陛下果然爱上我了,你看看这…嗨呀各位同僚抱歉了。   最为俊俏的一位议事官此刻是这样的心路历程,八字没一撇,就开始对诸位同僚抱拳。几位同事不是好相与的,眼瞅着国主还有一段距离,手里的毛笔还带着墨汁儿,就抬手甩了几点子到他身上。这位俊俏议事官一看自己身上的墨点子,哎呀一声就叫了出来,捂着脸也不好意思见国主。   呸,真他#妈娇气。   这家伙离了议事殿,其他几个人收拾收拾,精精神神的站在门口,等着陛下来。   “朕要秋猎!”尤慕月终于跑了过来,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着急忙慌的说。   秋猎?   议事殿的几个常驻官愣神,哦,这才想起来,那天还答应陛下秋猎来着。   见几个人不回应,尤慕月提着裙子一脸委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难不成你们都是在骗朕?”   那不能说骗嘛…话赶话的答应了,现下后悔了而已…本以为闹了这么一出,陛下早就忘了,结果还想起来了你说说。   怎么办?   试问适龄天方臣民,哪个能拒绝国主的请求。小陛下眼巴巴的站在议事殿门口说要秋猎,被议事官婉言拒绝?就算过了自己心里这道坎,那怕是明天也不光要上头条,还要上医馆了。   毕竟锦都治#安是真的不好。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锦都日报:   数日前有一邻国游人,意外参与行宫应援后对小陛下路转脑残#粉,投稿称愿为精神天方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这个坑哈哈哈哈   ☆、大狐狸过来   终于赶在暮秋时节,尤慕月还是得偿所愿,坐着御辇兴高采烈的朝着孤山猎场去了,活像个去秋游的几岁学童,真的是兴高采烈。坐在御辇里,背后背了一杆劲弩,准备效仿尤氏先人们猎一头鹿。   一朝国主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君不见邻国国主有为叫什么熙的,下江南游了十八城,带回去七段情缘,查办了四十几位大贪官。进过青楼,去过赌场,开过饭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游记就够写多少本传奇。她尤慕月想去个围场还得看臣子们的脸色,灯会夜糖葫芦不过吃了三根就被太医们拉去看了四五回牙。人比人气死人,皇帝比国主,心理落差更大。   太医:我就是想多见见陛下怎么了?你有本事说闲话,没本事去参我啊!   申屠安派人封了孤山,为了陛下安全,兵士们连着搜了好几天,生怕有什么奇怪的人混进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天方以前有位国主出来围猎,那时候还不是全民囚皇,也就六七成的人吧。那位陛下心大,随便带了几个人就来围猎了。随侍的宫人们也没想着搜山查一查,彼年大家思路还没开阔,谁想和国主困觉也就走走选秀当佳丽的正当路,连个逼宫的都没有。   这位陛下倒霉,宫里的佳丽们太多了。又都如狼似虎,每日把他采补的特别虚,这事儿又不好意思跟太医说,带着宫人侍卫准备来孤山打头鹿,打算给自己补补。   鹿血生饮,鹿肉活烤,今夜回去又是一条好汉。   锦都外城有一伙子山贼,大当家的野心超大,打十来岁就想和国主困觉。可他文不成过不了乡试,武不就打不过锦都恶霸,春闱这条路走不了。模样只能在村里算英俊,画像寄给小夜谭,当时主编说也就勉强打个六点五分吧,算小好看,想做国主枕边人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选秀起步线就得七分,八分少年少女削尖了头的往这条路上扎。可我也想跟国主困觉啊,怎么办?这位就一气之下落草为寇,带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汉在孤山上偷偷摸摸的安营扎寨。孤山是尤氏的皇家猎场,陛下总有一日会来的。到那时,就算不能日日日君,日君一次做个露水夫妻也成啊。   结果陛下真让他等来了。   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位华服男子,背着弓箭在林子里寻着自己的猎物,却不料自己也是别人的猎物。山贼们在孤山等了小三载,大好年华烂在这林子了,每日吃不好穿不好睡山洞,餐风饮露,说不后悔是假的。   可当真见了这位尤氏陛下,几个人藏在树后交换了眼神。   这波不亏的。   山贼们在孤山住了好几年,你说说能不熟么,几个人套了头公鹿,脖子上套了根绳子,大老远的就诱着小陛下深入这老林。那位国主心眼儿太实,就跟进去了。   事后不便多表,总之这件事打开了天方百姓新世界的大门。天方上下都在感慨还有这种操作?此后就逼宫,造反,夜袭,多得是你想不到的囚皇手段。小夜谭主编也以此开阔了思路,笔触也不再说局限于史实再加以改编,而是脑洞大开,瞎几把写,甚至开放了投稿箱,投稿的那更是瞎几把写。小夜谭自此改#革名声大噪,逐步占领了天方的地下刊物市场。这也是孤山这个小山包比名山大川还来得有名的原因,有机会的都愿意来拜拜。   今次申屠安负责孤山安保,林子里的猎户都被他暂时安顿在了城内。总之几天下来,孤山境内已经没有不在编#制的闲杂人等了。选了几个伴君的官员,还有锦都几个模样俊俏武艺不错的公子贵女给陛下解闷,孤山秋围就开始了。   山搜了几遍了,大家也就给了陛下一匹温顺的马,一脸欣(痴)慰(汉)的看着小国主,放心的让她玩。锦宫马场太小,根本跑不开,我们陛下怎么也是反王后人,还是需要无垠大地遨游啊。伴君的一众臣子贵女感慨人生美妙,这事儿得回去吹三年。待天色暗下来,我寻个由头脱队,随便找个山洞与陛下互诉衷肠,多么光宗耀祖。   一群人美滋滋的正瞎琢磨着呢,突然发现刚刚还在跑马的小陛下不见了。   卧#槽!我陛下呢???   随侍官员或柔肠寸断蹲在地上开始哭泣,或扛起大刀四处张望,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莫不是…又有山贼?这就是国耻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若孤山再成一回事,怕是所有人举事之前都该来拜拜了。   什么风水,竟然能丢两个国主。   喻柏章几日前受的伤早就好了,他这身体特别棒。但眼睁睁的看着阿月就在眼前消失了,当时就上了头,捂着脖子朝后歪了过去。三个时辰后日落西山,一众随行官员急的跳脚,申屠安带着士兵搜了两遍山,愣是还没找到,连国主的那匹马也不见踪影。空降的申屠小将军本就不得欢心,围场安保又是他负责的,眼下把国主给丢了,一群还没歪过去的人围着这位小将军,当真是千夫所指了。   “自尽吧你这没用的东西!” 喻柏章垂死病中从担架上惊坐起,指着申屠安可以说字字泣血。   申屠安暗道真邪了门儿了,这孤山前前后后也搜了不下十次,有一头孤狼都被他们碰到过三回,捆住扒开牙看了几回,连点血腥都没有。当时申屠安上手捞了一把,啧啧的嫌弃他这毛色不行,不然还能扒了阿月做个坎肩,这么糙没用就又放了。那头孤狼也是倒霉,本狼在山林间也称得上小半个霸王,阴沟里翻船,非常闹心。   这狼刚刚开了些灵智,山上突然来了几个狠角色,它受了气就跑去狐大仙那里告状。狐大仙是这孤山上法力最高的,听说祖上还是妲己娘娘,了不得的。   这位狐大仙也算得了半个道,不说住在山顶蹭仙气儿,反而住在沟里的一个洞中。这头孤狼直愣着尾巴朝着狐狸洞跑去,毕竟开了灵智,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洞前。   按照往常一般嗷呜一声,唤狐大仙出来。   狐大仙不出来。   又嗷呜了几声,狐大仙还是不出来,这可不同寻常,难不成狐大仙也被捆去了?想起那个申屠氏的凶恶嘴脸,大仙通身雪白,毛色柔软有光泽是上等毛,莫非狐大仙的皮毛被拿来做褥子了。   绕着尾巴打了几圈转,嗷呜嗷呜个不停,看那些天方乱#民的架势,分明是要把孤山翻个遍,要一方生灵涂炭啊。   再说洞里,狐大仙心烦意乱的听见它叫,扑愣了一下脑袋,化成原型出了来。都是犬科,狼语狐狸语交流也并没有大碍。   “刁民们在找什么?”   “找他们陛下。”   白狐狸甩甩尾巴眼睛瞟向洞里,孤狼跟着往里瞧,啥还都没看见,就被狐大仙狰狞着脸赶走了。轰走了那头纯狼,狐大仙磨了磨前爪,心里很麻。   试问如何检验狐狸精的技术水平?   迷几个过路书生那算不得本事,那都是小妖怪干的事,狐狸精的格局超大,惑没惑过几个国主才硬性指标。天方本地狐因为历史因素局限,一直没有这个机会,眼下狐大仙这里…机会自己敲门了。   狐大仙这天正在洞里修行,自己清修,可不是小夜谭写的那种动不动就双修。突然掉下一匹马砸在洞口,它就出来看看,一看不得了,上头还坐个小丫头。   “来,大狐狸过来。”   小姑娘招招手唤它过去,一身反骨逆鳞的狐大仙鬼使神差的就过去了。这人从口吐白沫的马上倒了下来,蹲在地上摸大狐狸的脑袋。   啐!   把老子当狗了吗?   正要反抗时这人的手摸到后脖梗一阵抓,狐大仙感受到了体内的犬科基因疯狂叫嚣,好爽啊但老子真的不是狗啊。   “大狐狸你咋是白的,孤山不是白狐的主要分布地啊。谁把你从极北弄过来的,再好看也是生物入侵,朕要治他的罪。”   狐大仙收拾了机智回来,嗷呜嗷呜哼哼了两声,见对面的人还在捏它耳后,明白是没听懂。甩了甩头挣脱了这人的手,腾的一声化作一位冷冽的俊俏公子站在来人面前。   “原身赤狐,得道褪色,本地狐。”   尤慕月呆在那里缓缓把手收起,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就跑。   “申屠安救命啊啊啊啊啊!真有狐狸精啊!”   狐大仙伸出小拇指扣扣耳朵,一脚踹开挡在洞口的骏马,上前一步脑袋一歪吐出一个法诀,一股黑风追将上去将人裹进了自己的狐狸洞中。   妲己娘娘,儿孙到底是没有堕了您的威名。   狐在洞中坐,国主天上来。   ☆、你吃不吃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   朕是读过书的,天方物种起源里可说了,人非万物灵长女娲捏造,更不是上帝造人,又取了根肋骨造女人,而是进化而来。山林里那些偶尔出现的野人,也是进化过程中走了歪路的不同分支。书中有云水份蒸发又凝结成雨雪落下,天气洋流万般造化也逃不出个理学而已。世人虽爱说个玄幻故事,却也知道都是假的,没有见哪个找死的当真寻片山林妄图辟谷成仙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痴人说梦罢了。   尤慕月缩在山洞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狐大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朕太不容易了,每天要应对天方三万万刁民就够艰难了,怎么还要受到这样的思想冲击。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架空古代言情故事突然就变成架空玄幻了?不太合适吧   再说对面狐大仙,虽然化作了人形,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喜色 。不过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没有收起来,一甩一甩的在后面摆来摆去,将其主人的愉悦心情暴露无遗。这修仙讲究个缘,讲求个偶遇,这陛下他是不能自己去寻的。就像先祖妲己娘娘,那也是纣王先动的心,这是我们狐狸精最后的坚持。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缘分二字狐大仙今天才算是明白了。   他回忆了一下幼时在村里偷鸡时所遇到人的模样动作,学着人家抱拳一伏身,道:“在下湖达仙,与陛下怕是缘分天注定。”   尤慕月受到了冲击,眼睛一翻,捂着脖子就要朝后歪过去。这怎么妖怪也一身草莽气,行的还是绿林好汉的礼,天方这片热土是有什么毒。狐大仙见状一个闪身就冲过去扶住了她,狐狸洞简陋,把人间帝王磕碰个好歹可不行。早知道这样就该准备些人间物件的,嗨呀失策了。但转念一想,这样纯天然是不是更具风情呢?故而稳稳扶住以后凑近这位陛下,把腿垫在国主身下,怕这石头地咯着人间帝王,接着吐气如兰:“我在孤山湖边托生,平生所求左右不过一份仙缘。前几年绑了一位过路的书生,让他起了这么个名儿,陛下不如您读读看?”   小国主哪敢出声啊,这眼跟前是个妖怪啊,她还被妖怪扶着后腰,这不是手啊是狐狸爪子,爪子怎么能变成手呢?我天方三权分立是进步的国家,是科学的国家,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真是被吓破了胆。   “你…吃人不吃人?”尤慕月往后退了退,试图挣脱这妖怪的怀抱,未果。   狐大仙见她这模样勾勾唇角,笑了一下,尾巴甩的更欢了。   “陛下莫怕,我修的是正道,证的是道果,不做那吃人的营生。”说着还抬手戳了戳尤慕月小脸上的酒窝,怪不得妖精都爱修个人形,你瞧这皮相,真是让人爱怜,想到这里这狐妖笑意更浓:“再说了,陛下九五至尊,身上有天命,等闲妖精近不得身,不然您那锦宫早就妖满为患了。再说吃了您也要挨雷劫,不要命了它。”   国主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一回神不对啊,什么叫等闲妖精近不得身?那不等闲的呢?你这妖孽不就近了朕的身。等等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妖精?万一真有不要命的来吃朕怎么办?每天防着三万万子民就很累,还要放着妖精吗?如果有妖精…那是不是还有神佛,死后可有魂魄,是否又有六道轮回…物种起源还能不能作数了,难不成还要修改基础教育固定课本?这得是多大的投资,国库够不够呢…   要不怎么说尤慕月这人爱民呢,什么时候还能拐到这儿来。   扒拉来这妖怪的爪子,尤慕月强装镇定,说:“孤山上可还有别的妖孽?”   狐大仙扁扁嘴把爪子一收,颇为得意:“倒是还有几个,不过打不过我的,陛下放心。”   放个鬼心啊。   朕的乱臣贼子们呢?平日里寸步不离的,这朕当真需要你们的时候又都在哪里,心寒二字不外如是。申屠安能不能空降第二次,真的是求求你了。   “既修正道,又求仙缘,捉我这个人间帝王做什么?不怕坏了道果。”   半天后等不到救驾的乱臣贼子,这妖怪也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尤慕月不允许自己放弃。决定自救的小陛下彻底挣出了这妖怪的手,直接坐下怪凉的,揪了些杂草铺在地上才坐下,开始和妖怪讲道理。   “想来你修行也不容易,不如放我离去,朕给你建庙塑像,带头给你进香火,享些功德早日得道如何?”   没成想这狐妖听了她的话又凑了过来,却没了之前的轻松神色,一脸严肃。   “陛下可曾听说过封正?”   封正不过是怪力乱神罢了,她也知道。据说妖精修仙证道要遇天地人三大劫难。天劫最早,要雷火劈之。没死的要遭地劫,与天敌物种一战。人劫最后也最难,有了万物灵长的的一句封正,就能得道成仙修成正果。不成就千年修行一朝散去,皆成了虚妄,最广为流传的就是黄皮子讨封正。黄皮子带帽子,坐轿子,多得是招儿,逢着有缘人就得问:“你看我像什么?”   若有缘人回他,像个人,便可以成仙。   若有缘人心眼不好,说黄鼠狼一个装什么人,那它就完球了。   往日里尤慕月听了也就听了,这些都是坊间传说,一点不科学,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可眼下对面还就真坐了个妖怪,长着白毛尾巴会说人话还会施法术,挑战着她的世界观。   “你像个人,行了吧?”尤慕月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从善如流的说。   狐大仙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行,那是黄皮子,我们狐狸精不一样”   尤慕月皱眉,都是妖怪哪里不一样,耽误朕猎鹿。   狐大仙也一撩尾巴,饶有兴味的坐在她对面,说道:“我们狐仙证道需要全国的人发自真心的骂一句狐狸精,以及陛下您真心真意的认为我是个狐狸精。”   你就是个狐狸精啊,还要我怎么真心真意?   “引申意义那种狐狸精。”   湖达仙贴心的为小陛下解惑,凤眼一挑,认真的说:“我虽然一直在山野修行,却没有放松学习,文化上不输给那群乱民的。孤山深处有个小夜谭印刷厂,里面的本子我都看过。”   说着拉起尤慕月朝山洞深处走去,指着地上的一山书册,说:“你瞧这些都是我的收藏,每天都有利用修余时间进行狐狸精惑主基础学习呢。”   尤慕月随手捡起一本,《只羡鸳鸯不羡仙》,封面是她父皇和一头龙。   狐大仙摸摸脑袋,有点尴尬:“这类本子出的少,有一本收一本,也就不强求非得是狐仙了。反正不是人,有点借鉴价值就行。”   不得不说,尤慕月是干大事的人。她将手里本子一摔,王霸之气尽显:“大仙能否助我去捣毁这印刷厂?朕愿意带你回宫。”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封面写着一句话文案,陛下捡了一头龙回宫。   狐大仙听了毫不犹豫的就变作人形,生怕尤慕月反悔,狐狸脑袋蹭蹭小陛下的腿,伏低身子让陛下骑了上去。接着一股黑旋风,朝着孤山深处小夜谭日夜不停的印刷厂去了。   这一路上风驰电掣,寻常动物见了他们都跑的飞快,生怕沾上。坐在狐背上的尤慕月抓着人家的软毛,感慨这圆毛畜生平日里肯定不干好事。不一会儿的功夫,狐狸精就带着小陛下到了这个颇为隐蔽的印刷厂。你问隐蔽到什么程度?申屠安几次搜山都没有发现,这便是小夜谭传承数百年的藏匿功夫。   “大仙助我捣毁此处。”   尤慕月抱拳揖首,十分恭敬的请求。对面狐狸精的官话还不太明白,以为小陛下叫的是达仙,感慨关系一日千里,证道之日可待。原身猛地变大冲了上去,几下就把这印刷厂撞的七零八落,再无法运作了。别看就这么几下,还是细活,得保证这些东西修不好,还出了一身毛毛汗。   狐大仙撞完了回来邀功,尾巴一甩一甩的等着国主夸夸他。心思飘远,以后我们天方本地狐也有能证道成仙的了,简直扬眉吐气。   尤慕月看他这模样十分讨喜,抬手摸了摸这狐狸精的脑袋,若有所思。   朕也想修仙了。   当然,不可能的。   狐大仙这里动静太大,本来毫无头绪的随侍官员隔着老远就看见他们那里有焰火冒起,凶神恶煞的出动了。   天方三万万子民,都自带狐狸精雷达。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又有人在惑主。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鹿精:陛下怎么还不来猎我,成精以后我的血更补了。   ☆、我是个狐狸精   天方在列国里地界并不算小,周围也有几个虎狼一般的邻国。   早年天方还有些个愿意移#民的,能被钱收买通敌的,近些年来天方以颜治国的理念深入人心,还真没听说谁叛#国的。毕竟背叛爱情说起来真的太难听了。边境也是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为心上人守天下,约等于给自己守,实在是太尽心尽力了。   天方的造反也不像别国,国主荒#淫无度,搞得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天方经常是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磕小夜谭,喝嗨了,亲一口怀里的国主小像,跟林子里掰根竹子或者捡根树枝,就满大街的叫唤揭竿而起,造反#有理。   适龄天方少年少女一听有人要造反,立马就拿出盘缠出门跟随。你问哪来的盘缠?一个有志天方青年打从明白事儿开始,就攒开国主本儿了好吗,谁还没个去锦都的盘缠呀。基本上只要有人起义,那都是八方呼应。说是造反,也就是上万人一起结伴去锦都而已,也没有谁去欺压百姓啥的,顶多因为客栈住不开跟别处来的起#义#军打上一架,还不能打脸,全民颜狗嘛。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文化人怎么能不知道呢,天方国民素质还是很好的。   路上该给钱给钱,还呼朋唤友,把起#义#军的队伍壮大了。再说逼宫,从前面汤伏华就可以看出,逼宫更是花架子。施壮志前来救驾,没轻没重的都被汤伏华拦着在陛下前面,生怕陛下受一点伤。起义军都是一时脑热,凭的是冲动。但逼宫的多半都已经在朝堂和陛下相处过一段时间了,那真是一往情深。   然而都说天方百姓性子野,若起义逼宫都这么温和,那野在哪里了呢?野在了对待时情敌的毫不手软。   天方子民仿佛生来自带狐狸精雷达,但凡有人妄图惑主,就会成为全民公敌,下场要么国主在怀,要么就真的很惨。自古血海深仇不过两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谁囚了皇,谁就夺了一万万适龄子民的妻,可以说深仇大恨了。   狐大仙现在就拉足了仇恨。   小夜谭印刷厂毕竟还是凡地,不比他的洞府,虽然难找了一些,但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乱臣贼子们不多时就都寻来了。申屠安跨着一匹高头大马,一柄长刀扛在背上,冲在第一个。心中暗道,老子倒要看看是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乱臣贼子。   待一众人抵达时,见小陛下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但再一看陛下旁边还有个男的!不得了不得了!   喻柏章本来要死要活的被人扶着,一看心上人无事立马站了起来,与其他人一起横眉冷对那位陛下身边的男子。   “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位求爷爷告奶奶才得到名额伴君的锦都公子跳出来骂道。   “我是个狐狸精。”   狐大仙此刻早已化作人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尾巴也收了起来,语气平淡没有起伏。毕竟露着尾巴算什么,还让人以为他修行不到家。   其余人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卧#槽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汤伏华那样的姑娘家自称狐狸精也就罢了,一个男人竟然自称狐狸精,老子阅文无数,可没听说哪个狐狸精带把的。   尤慕月向也这位投来诡异的视线,感慨这妖怪还真是真实不做作。接着转向伴驾的官员,认真的点点头,这东西真是个狐狸精。希望他们能读懂自己的眼神,爱卿们快来救驾。   臣子们没读懂陛下的眼神,却看到陛下点头承认他是狐狸精,迷茫了。嗨呀此子不一般,到底是什么手段,半日就能让陛下倾心相待?我等真的比不上,怪不得自称狐狸精。担得起,担得起。   佩服之余,伴驾臣子们拿起武器,高喊陛下让开,就冲了过来,这样的情敌可不能留。尤慕月提起裙子就往一边去跑,乱臣贼子们还是解我心意的。   这些臣子们一个个都是武力不俗,又胜在人多势众,狐大仙一个修正道的狐不能伤人,忌惮颇多,不一会儿还真受了些伤。来人都带着武器,申屠安更是狠戾,不一会儿狐狸精身上还见了红。臣子们也是感慨,这王#八可真抗打。不仅勾#引人的手段好,功夫也不错,近身之时刀戈相见,都要啐一句:“你个狐狸精活妲己,也配觊觎我的陛下!”   一人一句狐狸精,当真让狐大仙感受到了封正的力量,虽然身体受了伤,但道行见了长,这波不但不亏,还赚的。不过湖达仙没有得意太久,那申屠安简直是武曲星下凡,竟然将他打在了马下,一刀挥来,拦在了他的脖颈处。   啐,狐狸精。   湖达仙吐了一口鲜血,十分狼狈。其余臣子见状还要上去揍人家,小陛下冲上去拦住了他们,双手横在狐大仙前面,替他挡下了这几个人的物理攻击。   “此狐助我捣毁小夜谭印刷厂,居功至伟,不可打杀。”   没天理了真的。   不过半天的时间,突然冒出一个大王八,竟然在生死关头让陛下回护,众人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义始乱终弃,看看我们陛下吧。   尤慕月见臣子们不但没有收起武器,反而更加跃跃欲试,寻找着攻击狐大仙的机会。狐狸精修行千年想来也有些仙缘,若真让这群人宰了,怕是要引来天谴,动摇国祚。是故小拍拍狐狸精的脑袋,说:“要不要命了?快快化作原形。”   湖达仙从善如流,一道强光闪过,受伤吐血的男子不见了踪迹,换成一只白毛狐狸有气无力的歪在小陛下怀里,拱来拱去。   众臣???   这还真的是个狐狸精???   喻柏章身为状元郎,读的是圣贤书,平日里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第一个跳出来。此子莫不是个江湖人士变了什么魔术,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小夜谭的印刷厂藏匿的这么深,他们搜了多次也未曾发现。难道说他就是隐匿之道大成的守厂人?好哇一个小夜谭的坏分子竟敢觊觎国主!   左相作为百官之首,蹲下就去戳陛下怀里的狐狸:“哼,我天方信奉科…哎哟我!”   科学而已还未出口,就被这小畜生咬了一口,山林之物恐有狂病,回锦都还要去医馆打针,气死本状元了。   俗话说,狗咬了你,还咬回去不成?换了别人自然就算了,不值当的,多掉价。   但这是天方啊。   见左相被小畜生咬了,背后的一众臣子也暂时放下了与喻柏章的隔阂,在后面吼着应援:“打它打它!相爷打死它!”   狐狸抱在陛下怀里,喻柏章也不能真的去打。正要起身的时候,申屠安以为他要揍这狐狸,竟然跳出来拦住了他:“打不得打不得,白狐狸是北地的濒危受保护动物!”   臣子们那里乱作一团,这个说打那个说不能打,狐狸何辜?还是找那男子要紧。   “得道褪的色,本地赤狐谢谢。”   小陛下怀里的狐狸蹦出这么一句人话,当真是振聋发聩,吓得众人愣在那里,饶是尤慕月知道这真是个妖怪,听着狐狸说人话也还是很怵。   ???   狐狸会说话???真狐狸精???   天方物种起源是骗我的?世上当真有妖怪的?那人死了是不是有鬼魂?我爹是不是可以召老陛下的魂了?人鬼情未了想来他爹是不会介意的。   望着开始还十分惊讶害怕,却立刻转为若有所思的臣子们,尤慕月抱起狐狸朝着御辇走去。猎不到鹿猎个狐狸精也行,这趟孤山值了。请问列国那位君#主能够猎到这种东西?朕果然天命所归。   陛下回朝,沿途百姓热情应援,却见伴驾的臣子们一个个苦大仇深,伐开心。不明所以的路人,这波伴驾不行,到底怎么选的,陪着国主还拉一张臭脸给谁看,身在福中不知福。   旁边的人拉拉他,说:“我大姐是伴君随行的,刚传回信来,陛下带回个狐狸精!”   啥啥啥???   孤山怎么戒严的,怎么就让心怀不轨的人混进去了?半天功夫就有狐狸精趁虚而入?陛下当真是没有我一刻也不行。   呸,去你的吧。   那人啐了他一口,接着指向御驾,恰好风吹起帘子,露出小陛下半张脸,以及怀中一只狐。狐狸察觉到人的视线,竟然抬起爪子把帘子拉了下来。   “本大仙就不爱看这帮乱#民。”   孤山秋围,陛下捡回一个狐狸精,字面意义上的狐狸精。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鹿精尔康手:陛下别走!我真的特别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把存稿都放上来吧!   ☆、竹马战天降   申屠安十几岁的时候吧,曾经怀疑过人生。每天就躺在床上琢磨啊,天方这路子走的到底对不对,以颜治国是否可取。   将三万万子民的热血全部寄托在尤氏一族身上,未免太过可笑。世人都说他父亲背信弃义,逼宫囚皇,丢妻弃子。连他父亲每每从锦宫中回来,也不敢去见他的母亲,只能连连说,是他对不住岳家了。申屠安见过父亲离去时暗自垂泪母亲,越发思索起这天方的国情是否恰当。虽然对老陛下有些怨言,但申屠安上学堂时还是没有迁怒的,一码归一码,老陛下是老陛下,阿月是阿月,谁敢靠近尤慕月他仍是要正面刚的。   那日下了学堂早早回家,惊闻国主的御驾到了将军府,是母亲招待的。老将军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赶紧就从城外大营里赶了回来,生怕夫人与陛下多说一句话,忙不迭地把陛下送回了宫。申屠安见着母亲掐着手目送他们离去,对他父亲与老国主的事越发看不顺眼,埋伏在院落里的一棵树上,打算等父亲回来,替母亲出口恶气。   一个时辰以后老将军一个人回来了,还没等申屠安去找父亲算账,就见他母亲,申屠府的将军夫人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和老将军打了个难舍难分,根本用不着儿子替自己出手。   “你负我。”申屠夫人这样说,眼含泪光我见犹怜。但说完就是一掌劈过去,掌风惊人,有雷霆之势。   申屠安的母亲是陇西人士,将门虎女,功夫十分了得。加上申屠将军心虚,使不出全力,就频频吃亏,挨了不少打。   树上观战的申屠安紧抓着树杈,指尖都快掐了进去,想要听听父亲的解释。不料除了一句我对不住你之外就再没有了,这样的男人又能如何顶天立地,掌一国军#政。那老国主也是美貌近乎妖,实打实的祸国殃民,对天方到底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我嫁与你图什么?不就是图你有个好前程,他日囚皇得望,我也能同陛下困上一觉!如今你倒是得偿所愿,我却近不得陛下的身,你说说,你可对的住我??”申屠夫人几句话把这位将军逼到了墙角,再无反抗之力。   树上的申屠安:啊?   合着我妈刚才气的是把陛下送走了?啐。   回忆完这桩旧事,申屠安收拾好心情与衣装,跨上一匹马朝着锦宫方向去了。嗨呀,上一辈的事就交给上一辈自己来解决吧,他自己还有要事需要操心。   都说自古竹马不敌天降,他申屠安就不信这个邪。小夜谭多少本子都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囚二代,比不过突然造反的绿林草莽。老子能弄走汤伏华,就也能赶走他喻柏章。   之前本是想借小夜谭声势,给喻柏章添堵,不料那日秋围,狐狸精将小夜谭最大的一个印刷厂捣毁了,没了东风。但老天爷也的确帮着小将军,昨夜得了个消息,申屠安连夜拟了个折子,此刻揣在怀里准备去搞死姓喻的。   议事殿上,群臣今日是按姓氏排行站好的。议事殿臣子队伍顺序时常变更,人人平等,要给每个人靠近国主的权利。按照姓氏排名喻柏章这个百官之首差不多就排在了队尾,申屠安这个姓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姓陈的那位文官一个没营养的奏折哔哔了半盏茶的功夫,等的其他臣子十分焦躁。有几个暴脾气已经传了小纸条,约着下朝了给他套麻袋揍一顿。   啐,那是你一个人的国主吗?   申屠安也急的不行,死死盯着那位臣陈姓文官,这文官也感觉得到身后视线越来越多,撑不下去只好作罢,退了下来。这位刚退半步,其他人还在酝酿情绪准备启奏,就见申屠安跳了出来。   “臣有本奏!”   尤慕月怀里抱着化作原形的狐狸精,这狐大仙那日被乱臣贼子揍了个半死,变不成人了,近几天更是话也不能说。毛软还乖,简直是极佳的宠物,故而时时带在身边。老实说她其实是怕锦宫宫人们犯混,将这狐狸精给宰了。   这妖怪修的正道没犯过错,真宰了天道不降下罪过也就罢了,降下怎么办?旱一年也不行啊。搁了以前尤慕月也不信这些个东西,可活生生的妖怪抱在怀里,还是忌惮些的好,故而她摸着湖达仙脖子后面的软毛,随口就说:“将军但说无妨。”   “南地水患泛滥,民居受灾甚多,壶江改道,百姓苦不堪言。臣闻喻相会画水利工程图,又颇有治国良策,是个不可多得的综合性人才。是为此番南地赈灾的不二之选,定可以为百姓谋福利,为天方定太平。”   喻柏章听完歪着脖子就要往后翻,申屠安不是语文老师死的早吗???怎么这害起人来就一套一套的,几天功夫去哪个大儒那里补课了?其实也不是喻柏章不愿意去南地赈灾,若真是灾民遍地他自然愿意。   水利工程图他可早就呈上去了,总不能左相去搬砖吧?再说赈灾,壶江名字里虽说有个江,可满朝文武里的南地人没一个听说过,你说这江有多大?也就比护城河宽不了多少,什么民居受灾甚多,有几户申屠安你敢不敢大声说!   但小陛下不知道啊,她一听壶江是个江,立刻就忧心忡忡,为子民担心,是不是把狐狸精打回原形天道给降下的罪啊。群臣一看陛下这神情,再一琢磨申屠安的话,立刻会意。   这是在使手段争宠呢!   俗话说的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俩大王八走了哪个臣子们都会十分开心。哈哈哈哈臣附议,臣附议!   申屠安冲着喻柏章抱了抱拳,小声道:“得罪了,先下手为强!”   其余臣子见喻柏章不答话,生怕这事不成,一个个的在那里落井下石。   臣甲:“喻相大才,莫要推辞啦!”   臣乙:“南地水患饿殍遍野,喻相还犹豫不决什么?”   臣丁:“我会照顾好陛下的,喻相放心去吧。”   喻柏章捂着心口,满脸的不愿意,瞧着小陛下,希望尤慕月开口挽留一下,也许局面就会不一样。   尤慕月心里惦记的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喻柏章的办事能力她放心,没多想跟着群臣的话点了点头:“喻爱卿的确可担重任。”   所谓绝望。   再说下线已久的汤伏华,听到路上有人说陛下捡了只狐狸精回去,每日便开始期待狐大仙能看在他二人有缘的份上,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就算不能重新召回宫,好歹不能让陛下把她忘了不是?这一路上行程颇为苦闷,小夜谭改名不夜谭后本来仍然可以买到的,不知道怎么了,就这几天街面上的不夜谭简直凤毛麟角。即便花重金买来的几本,也没有往日印刷的精致,错别字排版,过错颇多,读起来闹心。   路上行人们也都在抱怨,前几日都忙着中秋灯会的事,大家也没把小夜谭放在心上,以为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抓上几天就算了。小夜谭与某国一个典故九头蛇颇为相似,砍掉一个头,千千万万个头长出来吓死你,天方建#国以来小夜谭被前后禁了多少次,还不是民间最大刊物,怎么可能被连根拔起呢。   但突然一朝醒来,到处都买不到小夜谭了,大家才反应过来,小陛下是当真的。   我追的连载还没大结局啊,那位太太换个报纸投稿好吗?哦不行,我追的那篇是高八文(英文字母第八个数一数有惊喜),除了小夜谭还真么哪个刊物有胆子放。   也不光是百姓,小夜谭总部也炸开了锅,小夜谭数百年基业一夜之间成为过眼云烟,多么令人伤感。可主编偏偏非就觉得是陛下爱上了自己,收拾包袱要去锦都面圣。   小夜谭最大印刷厂被陛下亲自捣毁是什么概念?小夜谭主编博学广记,学着邻国一个话本子里的可云式崩溃,话本子改编过的剧他也看过,里面的可云简直是戏子界的演技标号,引人入胜。他学着人家的模样高呼陛下如果不是爱我,为什么针对我?   只见这位年轻的主编双手捧着脸,不住的在地上踱步,低声嘟囔,阿月一定是想引我出来,然后与我情投意合,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四世同堂,生前同寢,死后同穴!   几个年龄稍长的编辑按住了他,翻着白眼感慨,这年轻人啊,总是被爱情冲昏头脑。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邻国旅人一封寄回家的信:   告知吾妹及其同窗,小夜谭被禁,再无代购可能,高价亦无解。凑合看看自己国家的本子吧。另附兄长重金购买的秋围应援素描一张。   其妹收到信后大哭,哥哥,不是我不想看咱们自己的本子,你见过咱陛下的立绘吗?妹妹这话可能有点大逆不道,咱陛下歪瓜裂枣丑痛心了。      ☆、赈灾   喻柏章最后还是走了,走的时候陛下亲自来送,拉着左相的手殷切交代:“一定要好好赈灾,朕信得过你。”   他也不能说这灾不大其实用不着我,壶江就是条护城河,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瞪了一眼那申屠安贼子,期望自己尽快归来。   尤慕月冲着他摆摆手,高呼:“爱卿此去珍重!”   喻柏章听了两行清泪,大有一副被阴险小人棒打鸳鸯的架势。   左相离去的车驾几乎半城人都来送,沿途酒楼打折商铺庆贺,年轻男子女子举着横幅,热闹非凡,比他状元登科巡街那天也差不了多少。待他从车驾里探头出来看,横幅上的字让他甚为心酸,眼睛一闭钻了回去。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酬勤好轮回”   “仅代表小夜谭向喻柏章发来贺电”   “昔日登科国主同游,听说你特别得意?”   “行宫夜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总之,喻相走的颇为狼狈。   再说喻相走后,尤慕月回到宫里十分焦灼。近几日狐大仙总是病怏怏的瘫在榻上,这天气也是阴的不行,老天爷仿佛憋着一场大雨,把小陛下吓得不行。本来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见识过怪力乱神之后,就有些看什么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蹲在地上顺着人家狐大仙的毛,小声询问:“大仙今日可妥帖些?”   周围的宫人们见状咬牙切齿,怪不得坊间传说这狐狸精不得了,那妲己能惑得纣王不理朝政。你看看咱这个狐狸精,一个公的带把的,就能把小陛下迷成这样,气死人了。听去过围场的人说这狐狸精的人形叫一个条子展,长得就是可人疼,小眼神特别攒劲,勾人的很。汤伏华和真的狐狸精一比,手段真的是云泥之别。   狐大仙其实挺冤枉的,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那怎么不怪你们陛下,你们陛下全天下最好看。匹夫何罪?怀璧其罪。   他这几日来,的确是得了些封正之力,但每日都要被明里暗里的揍一顿,修个正道又不能打回去。这么点伤不光没好,反而还恶化了你说。再待下去本大仙道心都要受损,气成魔道。   就在刚才,小陛下跟着文武百官出去送喻柏章,不知是哪位贵人抱了只狗入宫。那狗颠颠儿跑来对他讲,有几位民间巨富已经斥巨资,请了邻国的茅山道士云游和尚,不日就要进口术士来对付他了,大仙快些逃命去吧。   湖达仙没见过术士,他们天方没这个东西,大家都不信邪,天方是个讲究科学的国家。可狐狸精都入住锦宫了,天方子民也得正视这个问题。询问了邻国游人,都说妖孽在宫中可不好,会坏了国祚,你看那妲己,不就害得纣王灭了国?纣王还点了把火自尽了!   这可把众人吓坏了,只要和尤氏搭上的,天方都极其重视。故而几个豪强牵头,百姓集#资,准备上邻国进口些降妖伏魔的术士。这一查还不得了,术士里的学问大了。道士捉妖,和尚超度,还有会下蛊的。   天方百姓不知道这该请什么人,就干脆都请。财大气粗的进口了一个术士团,办好手续后不日就要来锦都捉妖了。   狐大仙一听有些怵,怪不得最近几天很倒霉,浑身上下也不妥帖,想来是被这些家伙给方的。不知道来人的手段不好硬抗,狐大仙就决定先回自己的狐狸窝去。此刻小陛下回来了,他化作原形,只见一只白毛狐狸哼哼唧唧的在国主怀里滚了几圈,嘟囔了一句:“我去也,阿月珍重。”   尤慕月揉揉怀里的狐狸脑袋,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说:“大仙有缘再会。”   当天夜里就趁着夜色离了锦宫,锦宫周边的犬科动物有感而发,一起叫了大半夜。尤慕月见狐狸精真的走了,也彻底松了一口气,终于保住了朕的大美天方。   隔日众人上朝,发现小陛下怀里的狐狸不见了,开心的不得了。试问一个妖孽整日被心上人抱在怀里你怕不怕,走了真的是太好了,我们天方又可以继续在科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个鬼啊!   不少人已经在私下里进行巫蛊之术的系统学习了,今后囚皇又多一条路。   再说锦宫里,没了汤伏华,喻柏章,狐狸精也扬长而去,只剩了申屠安一人独大,实在是太气人了。   不为别的,小陛下不知道怎么,突然说想要习武。尤慕月觉得不突然,她要时刻准备应对突发事件。就像那日汤伏华逼宫,若她自己武艺卓绝,也用不着别人来救驾,朕完全可以自救。我们尤氏好歹也是反王之后,身上流着武林高手的血脉,学起来应该不难。   朝堂上说了一句,众人正待反驳,就听小陛下说公开招请帝师,大家的一句不行就憋了回去。毕竟天方尚武,每个人都有看家功夫在,万一选上了不就是…嘻嘻嘻…   但若论学武,天方还有比申屠安更会武的吗?没有。   故而这申屠安大王八竟然给陛下当起了武术教练,手把手的教,你说说,他要不是武曲星下凡,早被人拉出去打死了。锦宫御花园不算大,申屠将军和陛下的互动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这样对吗?”   尤慕月在一棵树底下阴凉处扎马步,胳膊抬得同肩高,动作说不上很标准,却也有模有样的。申屠安绕着小陛下转了一圈,觉得蹲的不够低,但胜在可爱。胳膊有些颤没力气怎么行,但胜在可爱。学武之人下盘不稳怎么行,但实在是可爱。   故而申屠安只能点点头,说:“对的。”   太阳地里围了一圈的人,拿茶和点心的,抱西瓜的,执蒲扇的。他们一边感慨陛下真他#妈可爱,一边担心要是把小陛下累坏了,拼个半死也要去揍这申屠安。   申屠安哪里舍得尤慕月受罪呀,天方上下一万万适龄子民,哪个不是自小习武准备保卫国主,轮不到尤慕月亲自上场的。阿月突发奇想,要习武,他也就凑合教。从邻国进口了五禽戏和瑜伽,本国还有太极,够教好几年,练练对身体也好嘛。   尤慕月跟着申屠安就这么着学了几天,觉得自己特别酷,是武学奇才进步神速。其实也不怪小陛下没有自知之明,申屠安真的是实力宠。教了陛下一个落花掌,阿月还没熟悉动作就兴冲冲的跑过来打他一掌,实在是太可爱了,申屠安圈地自萌,自己个儿就倒下了。尤慕月见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么厉害?!难不成是狐大仙给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申屠安能说陛下其实你没这么厉害吗?不能。他语死早不会撒谎,只好竖起大拇指,扁着嘴对陛下点点头,一副赞赏模样。   尤慕月见得了天方武学第一人的赞赏,喜上眉梢,就又一脸兴奋,试探着拍了旁边的一个宫人。   这位宫人是个走后门的,是锦都的一个地痞出身,跟着施壮志混的。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我反正是刚想起来。施壮志就是那日陪喻柏章破了汤氏逼宫的宫人首领,锦都街头的地下王。这位不知道怎么讨了施壮志欢心,就有缘入宫做了宫人,第一天上班还被安排到了这里来伴驾。其他人多少年都没有这份机缘,他头一天就能近距离接触陛下,实在是鸿运当头。   小陛下还兴冲冲的向他跑来,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还没等挨上他就摔了。摔倒之后觉得自己的戏不够逼真,自己暗自发力冲着肚子补了一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哼哼唧唧的说。   “陛下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骨骼清奇,掌风惊人!”   老实说尤慕月吓了一跳,她以为最多也就推倒,竟然还把人打伤了。赶紧蹲下亲手把人扶起来,也不敢去找其他人试了,连连问:“不要紧吧?朕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其他人看着这幅画面来不及记恨,望着陛下掺着那宫人离去的背影,感慨还有这种操作啊。   这宫人半个身子都扒在小陛下身上,太重了,走了几步小陛下就喘了起来,随手扶住了一棵树。不料只听得喀嚓一声,那树竟然应声而短,咣当巨响砸在地上,溅起尘土无数。尤慕月躲避的及时没有摔倒,捂着嘴不敢相信。   朕…真的是武学奇才吗?   申屠安快步走近,蹲下身去检查这倒下的大树,四下的宫人了围了上来,绕着这树转来转去。半晌过后,蹲在地上的申屠安抬头,一边鼓起掌来,一边再度扁着嘴点头,其余跟着的宫人伏下一片,高呼陛下英武。   多年后的尤慕月回忆起这一幕,捧着心口拍着桌子,十分糟心,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就这么诳朕?你们的良心在哪里?!   ☆、邹忌讽齐王纳谏   狐大仙下线后,天方除了多了几个骗吃骗喝的术士团。这些进口的术士团里多半是捉妖的道士,毕竟术业有专攻嘛。云游道士们本打算来了天方大展拳脚,却发现那位锦宫的妖怪已经走了,没办法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支了个摊子开始算命。   但天方这个国度并没有多大的玄学氛围,故而当算命的道士像往常一样随手拦下一个路人说:“这位朋友,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有劫难啊。不妨坐下来赏些银钱,小老儿给你化解了如何?”   天方少年们眉头一皱,我的啥?印堂发黑?我看你个糟老头子心眼发黑,抬起手就揍了一顿。   术士们以为换个小姑娘总行了吧?就拦了个漂亮小妹,说:“这位姑娘我观你最近红鸾星动,怕是要与真命天子喜结连理呀,来来来,让我给你算算是哪位少年郎。”   小姑娘本来一听真命天子都坐下了,这说的不就是我家阿月吗。结果接着就听到一句少年郎,立马窜了起来。你这老混蛋是什么意思?没出息的人才在我这个岁数谈婚论嫁好吗,我还等着陛下选秀呢。   揍之。   这几番下来,术士们知道了自己在天方并没有立足之地,只好凑了路费回家。天方就又恢复了往常一个纯架空古代言情的设定。   再说尤慕月,自打狐大仙走后也把神仙鬼怪忘了个差不多,没办法,五禽戏太有意思了,她开始入夜之后跟着申屠安拜关二爷。   这夜,申屠将军胳肢窝里夹了个红脸的关公像,入锦宫如入无人之境,没一个差人敢拦他。大步流星的直走到小陛下寝宫前才堪堪停住,敲了敲门,低声道:“陛下?卑职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申屠安整整衣襟还未站好,就听见一阵小跑,接着尤慕月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可带来了?” 小陛下搓搓手道。   申屠安把胳肢窝里夹着的神像换到手里,双手奉上:“带来了!您瞧这个红脸的就是关公,学武的都拜他。”   尤慕月眼睛一亮,将这塑像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朝着寝宫里面走,边走边说:“拜的时候可有什么说道?”   申屠安耳朵一动,勾起嘴角跟了进去,教着小陛下怎么拜关公,还说了段关公的传说。   天下三分魏蜀吴,有三位明主。这关公啊死心塌地的跟着其中一位的刘备干大事,另一位明主曹操也特别欣赏他,可他就是坚持跟着刘备,多么忠贞的一位臣子!简直是武将楷模!   申屠安的本意呢,是借着关公说自己,就差说我对陛下也是忠贞不二,十八个曹操来也没用了。可尤慕月听完却暗自沉吟,由跪改为坐在蒲团上,对申屠安说:“你知不知道邹忌讽齐王纳谏?”   申屠安摇摇头,对上阿月失望的表情,感慨自己语文夫子走的早。要不是他走的急,申屠将军的文化课也不至于这么差,嗨呀让阿月失望了,明天去他坟头儿闹一顿。   “有个人啊叫邹忌,长得得有七分吧。有一天他就跟他们大王说,他有一妻一妾,老婆偏爱他,说他比城北的徐公好看。小妾呢怕他,说他比城北的徐公好看。来了个客人有求于他,也说他比城北的徐公好看。这邹忌就觉得,嘿指不定我就真比城北徐公好看。”   然后呢,申屠安坐在蒲团上听的认真。   “然后啊,邹忌有一天真见到徐公了。徐公最少得有八点五分,比他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大王听了就笑,让你个大王八天天臭美,知道山外有山了吧!邹忌就红个大脸接着跟陛下说,由此可观,后宫诸妃都偏爱陛下,朝廷百官都害怕陛下,四海百姓都有求于陛下,肯定也都觉得陛下您最好,您最好看啊。这齐王一琢磨,真就这么一回事儿。”   尤慕月说完看向申屠安,申屠安这文化水平不行,半天说不出感想来,小陛下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看这关公,他也不客观,总觉得刘备好,曹操再好他也不跟着人家,这就是偏爱。”   申屠安听了恍然大悟,点点头。尤慕月一扁嘴,做起来探过身敲了一下申屠将军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接着说:“我就觉得天方子民同理,或私我或畏我或有求于我。眼界局限在天方一国坐井观天,也许让他们出去长长见识看看别的帝王,就不觉得我最好看了呢?就不想囚皇了呢?”   申屠安一把拽过小陛下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手按下,摇摇头。又唤宫人拿了份列国国主图鉴,挨个给小陛下指了一遍,都歪瓜劣枣的,坚定的说:“阿月想多了,你最好看。”   尤慕月看完这国主图鉴后也打消了心思,还是算了,大半夜的想这么多干什么,拉着申屠安重新的拜关公,祈愿她武艺精进。   要说申屠安的五禽戏小课堂办的实在是成功,弄得小陛下每日下朝就直奔御花园演武场,连自己的离宫出走大计都暂时放下了,整日倒挂在树上练习猿戏,小脸憋得通红,出一脑门子的毛毛汗。动作细究下来其实不大雅观,可天方国主那张脸干什么都是风姿绰约,可爱的紧。   也不怪小陛下玩物丧志,试问任何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武学奇才,学了三天就可以一掌断树是什么心情?那必然是激动的。   尤慕月又不知道那树是被申屠安提前打断的,她去拍的时候那树就断了,而且四下围着的宫人们以及她的指导教师申屠安都鼓掌了,一个个的都满脸兴奋,高呼陛下英武!多年以后尤慕月回忆起这一幕,在联系自己讲的邹忌讽齐王纳谏,才惊觉天方需要的不是一个比尤氏好看的城北徐公,而是一位能说真话的邹忌啊。   就这么骗朕,尔等良心当真过意得去吗?   锦宫里小陛下醉心五禽戏,俗话说的好,上#行下#效,陛下作为国民爱豆突然间开始热情习武了,本就尚武的天方百姓也以更加高涨的热情继续习武了。   这日御花园内演武场,四肢伏地,今日尤慕月练习的是虎戏。申屠安举着把伞立在她身侧,时不时的指导一下。暮秋之际,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但申屠将军仍顶着午时日头为陛下撑伞,自己晒的黝黑,多么感人的故事。宫人们也早早的做完了自己的活计,打扮妥当在演武场观众席围观喝彩。   若换了平时,小陛下是不愿意这么多人看的,但她现在武艺卓绝,巴不得多来些人围观。一掌断树的武艺一定能吓退许多乱臣贼子,逼宫之前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打过朕不是?是故小陛下不光不介意人们围观,反而很卖力。时不时的还起身冲着周围的人挥手示意,引得尖叫连连。   众宫人:我不管,爱豆刚刚看的就是我。   这尤慕月联系的虎戏啊,学的是山林之王。申屠安示范做了一下十分霸道,有骨子野劲儿在,尤慕月非常喜欢。但是轮到她做吧,就有些差异。申屠安身高树大,又是边境归来,不做这虎戏身上也有股子虎狼之气。尤慕月不一样啊,用老国主铁粉的话来说,小陛下的模样是堕了他们爱豆威名的。   老陛下长相英武,脾气也坏,非常迷人。小夜谭里老陛下面对一众乱臣贼子夜里处于上位的话本子也是很多的,凌厉由此可见一斑。而这尤慕月长得好看是好看,但看起来就非常好欺负,说不出的软。以前天方子民在起事之前都要仔细琢磨琢磨,若是成了,老陛下想在上位自己能接受吗?   现在的人都不必了,汤伏华一个女子都翘着二郎腿觉得自己在床#第之间必定是上位。   所以…小陛下的虎戏有些像猫戏…   英武是不够英武,但超他#妈可爱啊!   围观的宫人里有不少同人圈大手,画画的这几天早就不知出了多少图,写本的大手脑洞大开已经飙了二十万字。然而小夜谭被禁无法众乐乐,只能靠爱发电自嗨,痛苦又开心着。众人手里挥舞着自制的应援旗,上面绣着一头五爪龙,中间是一个恣意潇洒的尤字,高呼着陛下加油!   “猿戏密林底,不敌陛下你!”   “虎啸莽山间,龙吟锦宫里!”   听到宫人们的应援声,声声入耳,尤慕月四肢伏地,抬起头看向申屠安。申屠安举着伞背光而立,她看不真切,只能眯着眼睛,问道:“大王八,你说朕要叫一个吗?”   申屠安赶紧蹲下摸摸小陛下的脑袋,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声说:“惯着他们干什么。”   尤慕月甩甩头,挣脱了申屠安的魔爪,一琢磨也是,惯着他们干什么,就只是抬起一只手示意了一下,继续自己的虎戏。申屠安收回手美滋滋的站起来,给阿月撑伞遮太阳,时不时的嫌弃的瞟一眼那群贼子,心中感慨自己任重道远。   ☆、禁刊小夜谈   小夜谭被禁之后,天方子民下班放学后的业务生活变得枯燥乏味,没了娱乐活动也少了许多乐趣。   整日躺在床上没事可做,就总想着出去搞点事。锦都的父母官整日唉声叹气,没办法,锦都犯#罪#率又上升了。夜里打架斗殴乱摔酒坛子的人越来越多,干卫生的差役们都投诉好几回了。   你说说,愁人不愁人?简直一筹莫展,愁死人。不知道哪个大王八还在朝会上参了他一本,说他锦都治理的不行,让陛下点名批评了。明明是他自己夜里在酒楼吃酒,跟人家撕中宗陛下的西皮上了头,出了酒楼被人家揍了一顿,还怪到了老子身上,真是晦气。   因此锦都的父母官最近一直在琢磨着干点什么,重塑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其实还是想多了,尤慕月连日常面圣的文武百官都记不大全的。没办法,五禽戏太好玩了。   锦都都长也听说了小陛下沉迷武艺无法自拔,灵机一动,一拍大腿,发了张告示。   得了令的差人们拎着浆糊桶,胳肢窝里夹着一张大红告示纸,为首的定铃铛浪的敲着锣,吸引了大批吃完饭出来遛弯百姓的目光。   这帮公#务#员又作什么妖?   差人们见人来的不少了,转身把告示贴在了锦都繁华街头,醉生梦死楼旁边的布告栏里,一个嗓门大的差人高声念道:   “为响应陛下号召,特此举办锦都武艺大赏,凡适龄天方子民皆可参加。文明参赛,友谊长存。”   天方百姓一瞧嘿,这不错啊,老子武艺卓绝超群,正是露脸的时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报名呗。几位路过的邻国游商,穿金戴银特别阔气。也上前看了看那布告,仅限天方子民他们也凑不见热闹,转身就把视线投向了旁边的醉生梦死楼。   这楼装修奢靡豪华,门前还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少女。进出的客人也是老少男女都有,进门前笑容都十分猥#琐,再结合这醉生梦死的名字,感慨啧啧啧,到底还是天方人会玩呀。几人见状露出会心的微笑,相顾无需言语,手挽手大步走了过去,准备今夜寻些乐子。进门之后财大气粗的游商往桌上大力拍了一把银票,学着锦都街头上贵公子们的调子,声音里是跃跃欲试的野。   “让最好的来!”   掌柜的一看银票乐开了花,也不介意这老#外的锦都话不标准,笑嘻嘻的就叫人,必定让客人开心。   一炷香后几个游商黑着脸被醉生梦死楼的安保轰了出来,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高呼天方夜谭天方夜谭!   试问一个正常人谁能知道所谓醉生梦死楼不是青楼,而是历代国主同人本的书楼呢?   除却这些临时的不愉快,锦都的武赏赛事进行的十分热烈,就连处在深宫的尤慕月都听说了。   御花园,演武场   尤慕月拉着申屠安的衣角,扭来扭去,一脸的求求你:“朕武艺又精进了不少,这锦都大赏指不定也能拿奖!”   申屠安的胳膊被小陛下抱着晃来晃去,颇为无奈,又不能告诉陛下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树是我提前拍断的,那宫人吐血是他自己给了自己一拳,周围这一圈给你应援的人,更是鬼话连篇。为了陛下回眸,什么话都敢说。大半月里让他们吹嘘的,小陛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武林高手了。   其实尤慕月自己也不是没怀疑过,从未习过武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这么厉害?   是不是这帮王八在欺君啊?   她也试探了不少人,起夜的时候随手戳了一下守夜宫女,那宫女立刻僵在那里动也不动,吓得她个半死。又戳了一下,那位宫女才重新活过来,伏在地上高呼,陛下练得什么神功?   妾刚才动也不能动,太神奇了!   尤慕月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看看神龛里供奉的关二爷,怀疑人生。   乱臣贼子的演技实在太好了,锦宫上下合起伙来欺瞒陛下,才有了她此刻没有自知之明,妄图参加锦都武艺大赏的念头。   尤慕月心里说,就朕这武艺一上台,啪的一声拍上几个刁民一掌,看还有谁敢造次。   申屠安实在是拗不过小陛下,他只好搬出群臣百官做挡箭牌,说道:“阿月你觉得百官能同意你去参赛吗?要不我给你在锦宫里办一个?他那是锦都武艺大赏,咱这是锦宫武学交流,咱们规格更高,水平更强,阿月觉得如何?”   这一股熟悉的感觉怎么扑面而来,喻柏章不愿意带她去灯会时也说办个锦宫灯会做替代,都说换汤不换药,怎么换人了也不换套路。就这一套话想蒙蔽朕?不可能的。   尤慕月摆摆手,朕意已决。   只见小陛下重新伏在地上练习虎戏,嗷嗷的一脸凶狠,“朕要去显露天威。”   申屠安皱着看着尤慕月坚定的表情,嗨呀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只好苦笑着蹲下身去一手搭在小陛下肩头,纠正动作。   “净是胡闹,陛下这心越来越野,锦宫快容不下了。”   不料小陛下突然转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吃痛之下申屠安收回手,却听尤慕月说。   “要不是念在国子监同窗五载,又同是关二爷同门,朕就跳起来打你。”   “好好好,只要百官同意,陛下想出国都没得问题。”申屠安倒是从善如流,看着手上浅浅地牙印,红着脸不知道想着些什么东西。   隔日上朝,尤慕月一脸期待,与文武百官分享了了自己也想去锦都武艺大赏的想法。百官们面面相觑,眼睛眨巴眨巴的无声交流着。议事殿里足足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尤慕月这个忐忑啊。百官会不会觉得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陛下,合格的陛下就应该整日呆在宫里啊。可朕顾不得这么多了,朕想去展示一下拔群的武艺。   出乎意料的是,几位文官站出来同意了,上前几步对着尤慕月行了个礼,朗声说道:“早就听闻陛下最近学有所成,武艺大赏一定能一举首登龙虎榜,若有缘臣等也愿与陛下切磋一二。”   其余臣子待这位说完,也都抱拳伏身,道:”臣等附议。”   申屠安一拍大腿,瞪了这殿中百官一眼,你们这群文臣不按套路出牌啊!   好哇上下嘴皮子一碰答应了,我还得去负责武艺大赏的安保,谁知道会不会再蹦出来一个狐狸精,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尤慕月看到申屠安气哼哼的模样忍不住笑,武艺大赏的时候她定要与这位师父切磋一下,让这位天方武曲星感受一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邪恶力量。   贼人们蒙蔽圣听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得到了满意答案,这议事殿上气氛热烈,下朝后各位官员也是三两相约,准备也去这武艺大赏报个名。万一碰上国主,不就赚了。   武侠里多的是不打不相识,一打打相知的套路,郭靖黄蓉好上之前还打过呢,邻国那明教教主与魔女敏敏特穆尔前期更是相爱相杀。众臣这样一番脑补下来,都觉得自己已经和陛下情定锦都武艺赏了。   不同于其他人去置办行头,申屠安下班以后苦哈哈的去安排差役巡查了,好在走之前尤慕月也算有良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勉强提起了动力。   这文武百官难道看不出陛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心想要大美天方治世的陛下了吗?心上人现在每天想的都是出宫出宫出宫,这意味着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好在路过的一位文臣替他解了惑。   这位文官用胳膊肘怼了怼申屠小将军,孔武有力活像个武将,只听他道:“申屠小贼莫要得意,君不见陛下日日想要出宫?”   申屠安皱着眉头忽略了他的侮辱性言辞,道:“是啊,陛下总是想要自由!”   那位文臣回了他轻蔑一笑,说:“且看你笑到何时,你没见陛下朝堂之上与我眉来眼去?”   申屠安摇摇头,没看见啊!   蠢笨武将,这位文官抬手正了正衣冠,笑眯眯的说:“阿月是在寻着机会出宫与我私奔啊。”   语罢长袖一甩,颇为潇洒得意,扬长而去,背影映在申屠安嫌弃的眼眸里,久久消散不去。   啐,盲目自信,谁他#妈和你私奔。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人,申屠安一身戾气转身离去,却突然眼神软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全身上下的气息陡然一变,散发着恋爱的甜蜜。   难道说,阿月想要和我私奔?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南地,壶江口   喻柏章望着没不过他胸口的所谓水患重地,转身朝着锦都方向狠狠的咬牙。   陛下珍重,微臣不日当归。   ☆、就在今夜   得了小陛下的敕命,申屠安沉醉在那位文官的一句私奔里不能自拔,带着差人在锦都巡&查的时候,时不时的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个主杀伐的将军,笑起来还是比较骇人的,更何况他身后扛的一把大刀也不是吃素的啊。   陪着差人们巡&查锦都的还有几个拿着罗盘神神叨叨的道人,没凑到回去的路费却因祸得福被征召来了,一边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边感慨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哈哈哈哈哈哈,被天方征辟巡街赚了一大笔!   回去要给我们道观神像塑金身!   锦都百姓磕着瓜子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对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差人与道人指指点点,只是指指点点而已,多么难得。道人们平日里谨言慎行惯了,锦都百姓太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最近算命没少挨揍,这突然间这么彬彬有礼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锦都百姓一贯从善如流,明辨善恶。谁知道哪个胡同里不会冒出一个狐狸精呢?孤山的事有一次就够,天方传物种起源的参考价值不高了。这堆爱哔哔的外国贼人指不定还真有些手段也说不定。   故而只是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吊儿郎当的斜靠着大门,时不时的高声喝一句:老外们都给老子上点心,不然让你见识什么叫天方夜谭!申屠安小贼也别得意,有你完蛋的时候。   这里申屠安与道人们忙的团团转,在锦都大街小巷的转悠,虽然狐狸精没发现,却是抓到不少行巫蛊邪术的天方本地青年。道人术士们自己也臊的慌,天方子民虽然大多不信他们,但仍有几个偷偷摸摸的来跟他们求了些加强姻缘的小手段。如今又是他们领着差人将人抓了,即对不住收的钱,又断了自己即将到来的财路。   申屠安见着铺在地上的一堆东西,肝火大动,抬手一招呼,把几个术士也一起捉了起来。接着一群差人将人们架起来,拉到醉生梦死旁的布告栏那里绑着。在锦都最繁华的街头,当着一众看热闹的百姓面前质问这几个人,尔等该不该羞?   凑热闹的人一片嘘声。   几个人点点头红着一张脸,双手捂着脑袋不敢见人,这事情办的的确不怎么能拿到明处,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拉出来有点丢人……   底下看热闹的人不少,有个人模样甚是奇怪,一身风尘仆仆,有些狼狈,还蒙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甚是亮的眼睛。天方以颜治国,全民颜狗,但凡模样差不多的都要把自己捯饬的精精神神,亮亮堂堂。这人群里突然出来这么一位,弄的大家特别不习惯。有几个话多的就凑过去问话,后生你这是外地人?   来人摇摇头,说着一口地道的天方官话,还挺不客气。   “就你长个嘴?”   被怼过后人们也没了兴致接着问,凭借强大的脑补能力把这位只露眼睛的少年郎想象成一位仪容有缺的可怜人,戳了痛处难免脾气急。再一想自己的模样这么好看,就不哔哔了,一脸可惜了了的表情看看这位青年,啧啧的感慨了几句,接着转头陪着众人吆喝,用巫蛊的不要脸!   这位异样青年在人群里呆了一阵子,只待到天色暗了下来,夕阳西下,将不远处的锦宫各殿顶上的琉璃瓦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余晖。只见这人盯着锦宫方向出了神,之前那几位询问他的人此刻颇为遗憾的摇摇头。嗨呀,再有心又能如何呢?模样不行。其中一位见热闹散去要回家吃晚饭前,还忍不住拍拍这位青年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料青年反手一拍,就把他的手打了开去,朝着锦宫方向快步离去了。   离去的人不是旁的,正是之前被挤兑走的左相喻博章。嗨呀喻相的模样可是一顶一的好,竟然被几个当成仪容有缺心疼了一番,你说气不气,超想掀开头巾和对方比一比。脑海中盘旋着路上听到一位异域歌者庞麦郎的旧曲,伸出拳头要和我比一比。   但喻相不能啊,喻相是偷跑出来的。壶江口虽然没啥大事儿,可水利工程还没结束,监工的相爷把工作安排了下去就自己跨了一匹骏马,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沿途又听说了申屠安蒙蔽圣听的事,气的自己差点从马上歪下去。幸好他回了来,不然让那佞臣得手了!   摸摸揣在怀里的遇见,喻相眼里精光一闪,有些算计也跟着一闪而过,总不能坐以待毙,今夜他准备干一番大事了。   仗着自己出入锦宫小一年的经验,加之平日里也十分留心这些大小隐蔽路线,十分顺利的避过巡查宫人,没避过的也都武力制度了,成功摸进了锦宫大院。月上枝头时,喻相才终于行到了小陛下的寝宫前,悄没声的打晕了门口守夜的几位宫女,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抬手敲门。   \"陛下?\"   说完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半晌也没什么响动,又怕有人路过坏了大事,摸着怀里的物件,心一横把门推开一个缝,走了进去。   关上门喻博章行到了国主榻前,正要抬手去唤醒阿月,却被睡颜暴击又把手放了下来。   阿月睡梦正酣,实在是不忍心惊动,就顺势蹲了下来,一脸痴汉的盯着心上人瞧,大气也不敢喘。   许是他视线太过热辣,酣睡的小陛下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了一双特属于尤氏的美目。   睡眼惺忪,超可爱的。   喻相这里已经文思涌动准备好一篇长赋来表白了,小陛下却吓了一大跳。   试问你半夜醒来床边坐着一位蒙面男子,死死的盯着你看,害不害怕?   以前的尤慕月必定是害怕的,但她现在可是武艺傍身,完全不带怵的。连个救驾都没喊,抬手冲着来人就是一掌。   喻柏章看着突然胸口贴上的手,面色已然潮红,隐在面巾里看不出来,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阿月,这是....\"   来人一动不动,没有飞出几米外,也没有口吐鲜血,尤慕月收回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哭。假的,都是假的,朕根本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朕分明就是被所有人蒙蔽的齐王。   这帮大王八,天方真是欠你们一个戏精奖。   眼下不是悔恨的时候,反应过来的尤慕月张开嘴就要大喊救驾,半个救字还没出口,寝宫里的这个歹人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扯下自己的面巾,连连低声道,陛下别怕别怕,是我,喻柏章,你的左相。   尤慕月看清来人心放下大半,虽说指不定也是歹人,好歹也算个熟人。眼神示意这位自己已经镇静下来,扒开了喻相的手,问道:\"你不在壶江治理水患,擅离职守来锦宫作何?可有把天方社稷江山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扎心,喻相心里有愧,只得从怀里摸出一个面具,双手捧了出来转移话题。   \"微臣得了一件至宝,想到陛下心中夙愿,一刻不敢停歇。\"   尤慕月听了接过这面具一瞧,精致细腻,是一副少女面容,栩栩如生。   \"这莫非是?\"尤慕月不敢确定,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   \"正是陛下所想,□□,江湖至宝,易容神器。臣此番回来,就是要带陛下您江河湖海,远去遨游自在。\"   中宗以后的历代尤氏陛下最奢望的是什么?自由二字是所有人心中夙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尤氏祖上可是反王啊,胸中也是藏着热血的天方有志青年。   只奈何,一颗鸿鹄心,难改云雀命。   困在锦宫方寸之间,不得逃脱牢笼。   而眼下,一个远去的机会摆在这里,尤慕月分不出理智来思索这离去后的种种未知可能,捏着面具坚定开口。   \"爱卿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你我何时离去?\"   喻柏章了也是心下一松,唇角微微一弯,道了一句就在今夜。      ☆、陛下真丢了   晨起,申屠安胡子拉碴瘫在小陛下寝宫门前,抽着一棵不知道谁递过来的土烟,因着不会抽,时不时的还被呛到咳嗽不停,却还是不住的吞云吐雾。   他前面站着一堆急赤白脸的官员,上早朝没见着陛下,问宫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一路疾风小跑,刚从议事殿赶过来。   来了这看到本来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是这副模样,越发心里惴惴不安,也顾不上日常怼申屠了,忙不迭地就蹲下问:“陛下呢?”   申屠安摇摇头,又深深抽了一口,呛得眼泪汪汪,与英武面容十分违和,抓起地上的一张纸朝着众臣抛了过去,有气无力的说:“你们自己个儿看吧…”   手快的一位武将一把推开近前的官员,快步走上去抢了过来,刚看了一眼就虎目圆睁,血气上涌,将手中刀抽了出来,哇呀呀呀的就要出宫,拦都拦不住。   众人见状忙凑上去看,这纸上是陛下亲书,心上人的笔迹他们还是认识的,个别痴#汉指不定还临摹过圣旨也说不定。   “白白,乱臣贼子们。朕此去江河湖海遨游自在,绝对不回来了。”   背面是另一个人的字迹,却是长篇累牍辞藻堆砌,中心思想总结一下:“各位同僚放心,喻柏章定会护的陛下安全。”   用得着你来护?我自己没长手怎么地!   古今天方外,这深仇大恨不外乎两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喻柏章不乖乖在南地治水,跑回来把天方的国民老婆拐走了。   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还有胆子留下名字?   血海深仇。   某位文臣期期艾艾的开口:“这…这…这…可派人去捉了?”   申屠安接过话头,把烟扔在地上狠狠的碾了几下,“昨个夜里走的,我已经派下人去了。现下锦都全城戒#严,其他各城也已经排了令官下去,翻遍天方,掘地三尺也要把陛下找回来。”   再说锦宫外,全城戒#严是不假,城门也封了个严严实实。按理说这突然醒来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轨迹,该不开心啊。但锦都百姓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兴奋中,每个人都期待下一秒国主就会出现在自己大门口,嘤嘤嘤的敲开门请求收留一夜。   太刺激了。   故而本地人都用冷水抹了一把脸,站在大门口拿着画像按住路过的每个人,比一比。   天方作为国都,邻国学子和游商都不少,突然早上出门就被霸道的按在墙上,对着脸又揉又捏的,其中不乏俊俏公子艳丽贵女,还以为是自己应了算命的所说,桃花劫难了。   一个邻国学子脸皮薄,红着脸吭吭哧哧的对按着自己的漂亮小妹说:“男女…大妨…姑娘这是…”   这位姑娘听完嫌弃的啧啧了几声,依旧在他脸上揉来揉去,寻找着什么。   忽地街角传来一阵骚动,数百个兵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去,把一个青俊围了起来。周围百姓见状也跟着围了上去,不上去还好,上去就完了。这被围住的人不是旁的,就是画像上的喻柏章!   给老子戴绿帽子的喻柏章!   手里有东西的都要砸砸他,没有东西可砸的要不是差人拦着,就冲上去打他了。   申屠安做事向来亲历亲为,不一会儿就得信儿赶了过来。哒哒哒的马蹄轻快,溅起尘土飞扬,行到近前从快马上翻了下来,蹲下身却语气软糯,软糯的吓了旁边军士一大跳。   “喻相爷,陛下在何处?”   喻柏章听了把头一歪,也不看他,特别有骨气:“我凭本事拐的陛下,就不告诉你。”   申屠安听了立马站了起来,不识好歹的东西。一脚就要往上踹,喻柏章身子一缩躲的快,喻柏章没踹上歪在一旁,喻柏章见状嘴角勾起还颇为嘲讽:“武艺第一?”   小将军又要上去揍,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打坏了还上哪去找陛下。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把喻柏章一人捉走了,其余百姓看人也走了,就接着美滋滋的去摸过路人的脸。指不定下一个摸到的就是带着面具的小陛下。   能不美么,头顶上的绿帽子没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阿月和喻柏章一同出宫那是给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原,但阿月一个人流落街头那是等着我去拯救啊!   再说那位被天方少女按住的邻国学子,磕磕巴巴边说边琢磨用词是否达意,用尽可能标准的官话对按着自己的少女说:“男女大妨此行怕有损姑娘清誉…我愿三媒六聘,迎娶姑娘过门…”   少女听了立马抽回手,眼神定格在差人们与喻柏章的方向,并没有答话。邻国游子以为她没听懂,又摸出怀里揣着的天方常用词典快速的翻翻翻,搜肠刮肚的找着词儿。   不料等到那些差人们一离去,少女立刻转身跑去了小巷,跑的太快,几息之间就消失不见了身影。留下邻国学子一脸怅然若失,嗨呀刚以为能找个老婆,今年过年又要被家里说了。   再说那位消失在小巷里的少女,正是戴着江湖至宝面具的小陛下尤慕月。尤慕月站在小巷里扼腕叹息,感觉自己太不讲义气了。喻柏章是去给她买糖饼儿了,竟然被眼尖的贼人们给抓到了。她只能学着其他锦都百姓的模样,按着别人摸来摸去。   嗨呀真的是不够义气,但朕也不能上去帮帮忙,那不是自投罗网嘛。说要带自己江河湖海,遨游自在的人此刻下了大狱。   可钱还都在他那里呢,小陛下身上连个包子钱都没,怎么办,今晚可以饿肚子,明天怎么办。   再回锦宫去?   不可能的。   蹲在地上的小国主痛定思痛,自己也是读过书的优质青年,怎么也不会找不到活计的。还是出城再说,万一喻柏章顶不住都招了呢?   (牢里的喻柏章:喵喵喵???)   一路也不敢问人,她一口锦都官话,若是问人家城门在哪里,那不就是摆明了不打自招嘛。只好循着自己仅有的几次出宫经历,摸索着往城门那里走,直走到天摸摸黑,才远远的看见了城门楼,小陛下简直是欢呼雀跃。   一溜小跑朝着城门飞奔而去,快走到的时候城门口的阴影拦在面前,加上天已经擦擦黑,尤慕月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人。   哎呦一声,小陛下歪在了地上,撞得有点疼。   接着咣咣咣的几声巨响,她听到东西掉落,以及一声夹杂在内的低声啐骂。   “倒霉催。”   王二栓被自己的手推车磕青了腿,好不容易捆好的粮食麻袋一个个的滚落在地,其中一个还不长眼的压在了他身上。低声啐了一句,但皮糙肉厚的乡村青年揉都不揉一下,就起身扶起推车,把粮食重新往上扛。   真乃大丈夫也。   尤慕月自知理亏,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站起来拍掉身上尘土,凑过去颇为抱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来帮你!”   说着就伸手去扶这个小伙子准备扛起的粮食袋子,黑漆漆的也看不见,王二栓只觉得仿佛一块滑腻的暖玉贴上了他的手背,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女子说的是地道锦都官话,手也没有农家人的粗糙,想必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就顺手推开了女子要帮忙的手,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闷哼一声就把粮食口袋扛了起来,哼哼嗤嗤的往推车上放。二栓觉得他一口乡音太土,也不好意思讲话,只是闷头接着搬粮食,其实气早就消了大半。   尤慕月见他默不作声,也不让她帮忙,看来是非常生气。也对,这大包实在是重,平白给人家添了这么大麻烦,心里过意不去。被推开后也不好意思继续上手帮忙,只好又凑上去说:“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可这…”   朕字说了一半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我现在身上并没有银两,不如你告诉我地址,他日我一定会给你送去补偿。君无戏…啊不对,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栓子有把子力气,这么一会儿已经把粮食都重新绑到了推车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官道上掌灯的差人还没来,眼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在夜色里与一女子拉拉扯扯的讲话成何体统?对得起陛下吗?   于是王二栓还是不肯开口讲话,自己闷头朝着城门方向前进,尤慕月颠颠儿的小跑着跟了上去,不死心。   离宫出走已经是对不住天方子民,哪能这样离去,更何况这人手推车上多少粮食,跟着他饿不着。   尤慕月快机灵死了。   ———————————————————不定时出没的小剧场————————————————   锦都百姓:今天起床觉得头上有点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最喜欢栓子哈哈哈哈哈   ☆、完求   王二栓虽然步子大,但手里推着粮食走的还是慢,加之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路。这么一来,尤慕月倒是步步紧跟,没拉下。不一会儿两人人就走到了城门楼前,倒是灯火通明,不过排着长队。差人们手持画像灯盏,照着脸挨个的比对,检查个好几次才会放行。尤慕月眼睛贼兮兮的来回打量这个过程,搓搓手在那里动坏脑筋。   见离轮到自己队伍还长,栓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干粮,就着一壶水坐在车上吃了起来。尤慕月这才迎着城门口的灯光,把他的面容看了个真切。他身上没有喻柏章的书卷气息,也不像申屠安那样满是战意。身量高大麦色皮肤,手上有层薄薄的茧子。推着这么多重物行了一路,没听到他抱怨一句。模样不是锦都公子贵女追求的精致挂,而是天然的一股子英武之气。   欣慰啊…   跳出锦宫方寸之地,深入民间行走在天方子民中间,盯着别人的脸,看到了乱臣贼子们的另外一面。   正感慨着,突然肚子呼噜噜的一声,不甚响亮,却被对面的栓子听的清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尤慕月眨巴着眼睛和闷葫芦王二栓在这夜色里四目相对,咽了咽口水。   栓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干粮,掰了一块向尤慕月递过来,小陛下红着一张脸,不好意思的准备抬手去接,王二栓却突然收回了手。把掰下来的半块干粮一口塞进了自己嘴里,吃的有些噎还灌了一大口水送了送。   尤慕月手抬到一半,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愣在那里,这…什么人啊!!乱臣贼子!!   精神建设有问题!   小陛下脸皮薄,气鼓鼓的不说话收回了手,转身改为背对他。王二栓一个钢铁般的直男,根本没有发现对面女子的心理剧场。只见他握着水壶倒了些水在另一只手的掌中,接着快速放下水壶,两手搓洗了起来。   人家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怎么能吃这种赶路的干粮,还是自己咬了以后的。是故洗净手以后,才又从干粮包袱里拿了一块粗细粮掺着做好的点心,是他出发前托村东头的张大婶做好的,糖油都放的足。本来他打算解馋用的,现在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背对自己的女子,给她递了过去。   尤慕月也不矫情,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简直一汪热泪。   何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这就叫小人!   吃完把身上的点心渣子一拍,学着江湖人士的古礼,左右手一抱拳,朗声道:“大恩大德,小女子萧果珠,愿…嗯…”   尤慕月琢磨了一下出城后的日子,决定赖着这位善人,打定主意后朗声道:“愿以身相许!”   话刚落地把正在喝水的王二栓呛了个半死,坐在石头上咳嗽个不停,尤慕月快步上去讨好,伸手给他拍拍后背顺气。王二栓被她这么一拍越发喘不上气,赶紧站起来离她三步远,隔了个安全距离出来。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王二栓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摆手,说的官话,隐隐带着些乡音。   尤慕月这才终于听到了这人的声音,皱着眉头问:“有何不可?”   王二栓正要回答,检查的差人们提着灯盏走到了跟前,手里拿着画像,对他二人语气不善:“干什么呢?”   旁边坐着休息的一个看热闹的倒插嘴,笑嘻嘻的说:“人家这儿正以身相许呢,差官别坏了人家姻缘!”   差人听了嘿呀一笑,两根眉毛一挑,与这位看热闹的人相顾会心一笑,也不听王二栓的解释,更是完全忽略尤慕月的辩白,比了下画像发现模样不对后,还从荷包里摸索出几个碎钱递给了小陛下,露着两颗虎牙:“当随礼了。”   说完就接着去查下一位,还不忘和同僚指指点点,说着这件趣事。   声音随着风送来,让人哭笑不得。   “看见没,那边儿的俩。女的一看就是锦都谁家的贵女,正跟一个穷小子以身相许呢!小陛下还未选秀,这适龄青年就开始找对象了,啧啧啧。”   尤慕月想追上去还钱,被王二栓拉住了,指了指城门。   小陛下看了看手里的钱,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朝着城门走去。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城外就是江河湖海了。   出城以后随便找了个驿站,王二栓实在不好意思对着一个小姑娘说什么重话,也就任由她跟着。一个娇小姐离家出走嘛,走走就累了,累了就自己回城了,还一发善心给她也要了间房歇脚。   尤慕月感慨天方子民如此淳朴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忙不迭地道谢,越发坚定了跟着他走的信心。   此人听口音应该是三百里外的梧桐岭人士,那本来也是她的目的地之一。小陛下的生母没有福气,生下她后不久就仙去了。乳母与生母是同乡,都是梧桐岭人士,总是改不了乡音,唱儿歌哄她睡觉都是岭上音。听了这人讲话,难免有些亲切。   隔日尤慕月早早就起来,守在王二栓的推车旁,生怕他丢下自己跑了。梧桐岭距此三百里,起码要走半月,她一个人没有在外的生存经验,要饭也到不了的。   王二栓早上起来准备出发,看到了早早守在那里等他的尤慕月,不知如何是好。天方适龄青年在陛下成亲生子之前,没几个愿意搭理同龄人。那都是人生理想实现无望,才做的打算。栓子的模样不错,又是一把子干活的好手,但在村里从没有小姑娘愿意和他搭话。不为别的,都怕万一自己选秀成功,被小夜谭说在村里有情人。   怎么说呢,有理想还是好的。   栓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这突然嘴馋了,大老远来买些锦都本地的稀罕粮,竟然招惹了一个贵女,一边心里砰砰砰的直跳,一边又觉得对不住陛下。   故而也没说话,走过去推起自己的小推车朝着梧桐岭走去,希望这位女子能知难而退。   尤慕月养在深宫,天方尚武,小陛下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喻柏章,申屠安一流,却也是达到了天方标准线,五禽戏练得特别好。   但没有暴走过,这一路上不远不近的跟着王二栓,脚上早已磨皮起泡了。除了偶尔嘶一声,也没什么其他的表现,一点不娇气。王二栓虽然心里盼着她回去,却还是忍不住在她慢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放缓步伐,心乱如麻。   王二栓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大方的把点心递给尤慕月,自己啃着干粮吃。他一个适龄青年当然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看,就低下头去闷声吃,一眼就瞧见了白色绢袜上除了尘土,还映出了淡淡的干涸血色,一口干粮梗在喉间再也咽不下去了。   尤慕月见他神色没有之前别扭,就伸手想去探他手里的水壶,王二栓见了立马拿出干净布子擦擦壶口,人家不介意自己却不能让她受委屈,来回看了看确定干净后才递给了她。   尤慕月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把水壶递回去,看着木登登的男子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王二栓一张脸憋红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大名,嘟嘟囔囔的说了个村里人常叫他的名字,尽管也不好听:“王…二栓…”   尤慕月还不曾接触过如此淳朴的名字,扑哧一笑,搞得王二栓脸越发的红,臊的不行。干脆站了起来就开始收拾吃剩下的东西,再不出声了。   尤慕月也过去帮忙,他拦着不让,担心污了锦都贵女的手。一双葱玉般的手,在王二栓看来绝不是干这种事的。   小陛下凑上去低低唤了句:“栓子哥,这一路承蒙你关照了。”   王二栓腿一软,心如雷鼓。   不管小夜谭会不会乱写,来日参加选秀,自己的心里就不会安稳了。   完球,我不清白了   ☆、梧桐岭   梧桐岭遍地都是梧桐树,自古就有凤栖梧的说法,加之生下小陛下的宫妃出生在梧桐岭,因此虽然在地处偏僻,却也算得上远近的一方宝地。   再说这人啊,不能比。   早前梧桐岭村民只是觉得自己这沟里能飞出凤凰去和国主困觉,但真要让他说个谁能,是说不出来的。   理想之所以称为理想,是因为它遥远啊。   然而真有人从岭上飞到了锦宫里,那就是巨石砸入心湖,激起轩然大波。梧桐岭每个人都觉得村东头李大头的侄女儿都能和老陛下困觉,我怎么就不能和小陛下困觉?我们家先人坟头儿还和老李家挨着呢!   是故梧桐岭长大的人,对选秀有种莫名的期待。   王二栓父母几年前年得了病,去的急。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留下了几亩地一头牛,他一把子好力气,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加上他模样又生的好,是整个岭上最好看的小伙子。比锦都的公子哥儿们比不上,但在村里还是鹤立鸡群的,岭长打几年前就决定好选秀推荐他了。每每路过王家地头,看着栓子干活的身影,汗水从紧实的肱二头肌滑落,坚毅的面容映在日头的余辉里,就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咱岭上的希望啊!   栓子看见岭长转过身来挥手打个招呼,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一口牙越发的白。把岭长看得心头一惊,呀呀呀,咋晒这么黑么???   扼腕叹息,转身就往村里走,招呼村里人来王家地头帮忙,可不能让他晒黑了。岭上中年百姓也都乐意帮忙,只要家里能腾开手就都跟着来,还领着自己家的小辈。听说近朱者赤,指不定多跟栓子玩,长大了还能更好看的。   来王家地头帮忙的村里小辈,看着被长辈们拖到树下阴凉贴着黄瓜片美白的王二栓,心里非常嫉妒,根本生不出半分好感来。   是故栓子在村里没什么玩伴,同龄人对他可没有村长的好脸色,选秀能有几个推荐名额?让这个王八占了一个,不去套麻袋揍他已经是念他父母双亡可怜了!   岭长这几天挺着急,王二栓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有点贪嘴,推了个手推车就去三百里在的锦都买细粮了。锦都不知道什么地里上的什么肥,种出来的细粮特别好吃,咱岭上的庄稼也是好生伺候着,可打了粮食就是没人家的好吃。秋收一过,岭上到了农闲时节,大家伙就是打牌串门磕小夜谭,没什么要紧营生。故而这孩子要去锦都他也没拦着,万一赶上小陛下出宫游玩一见钟情那就更好了。   按之前几次的经验,栓子三天前就该回来了,可这次到今日还没回来,你说急人不急人嘛。岭长一天三趟的往栓子家跑,比亲儿子丢了还上心。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跑到岭长家大门口高声喊,栓子回来啦!   声音刚落岭长就披上衣裳往村口走,哒哒哒的一路小跑,饭也才吃了一半。   再说快到村口的栓子和尤慕月,手里一人拿着一只烤的油汪汪的野禽腿,一口接一口吃的有滋有味。   王二栓这一路上把点心都给了尤慕月,自己就啃没滋味的干粮,推着小车路上难走,一路回来还清减了几斤。尤慕月虽然不是那种一顿一百多个菜的昏庸君主,在锦宫里也是多少个御厨养刁了舌头的,天天油糖点心吃的烧心。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湖,湖里游着几只不知名的野禽,脖子都粗,瞧着很肥。小陛下指着湖里的野禽,对栓子说咱们抓来吃吧!   栓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他搞农耕的啊,种地行这打猎根本不在行。   尤慕月一瞧这样就明白了,不像锦都的宫人以及文武百官,估计都是戏精太学出身。王二栓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看他懊恼的模样小陛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一拍胸口说了句交给她了。   尤氏反王出身,历代国主也都有去孤山围猎的习俗,小陛下没什么功夫,但骑射还是不错的。跟过路的镖师们借了弓箭,没一会儿就得意洋洋的拎着一只肥禽回来了。   回来后小陛下犯了难,君子都远庖厨,天子那更远啊,盯着这浑身是毛的东西绕了两圈也无从下手。栓子精神一振,到了他上手的时候。三下五除二,拔毛放血涂盐,上火驾着烤,烤出油来一滴滴的落在柴火上发出刺刺的声音。   也因此两人到村口的时候一人一条野禽腿,瞧着隐约可见的村寨,心里还挺美。   岭长听了栓子回来的消息,一路小跑,村民们农闲没事干都在大门口坐着唠闲嗑,看岭长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乌泱泱的都跟着往村口去跑。到了村口看到栓子的确回来了,全须全尾的,稍稍放下了心。   岭长快步走上来拍着栓子的手,嘘长问短的关心了半天。头歪到一侧,竟然看到个姑娘。   模样清秀,细皮嫩肉,衣裳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心惊胆战的问王二栓:“栓儿,这是谁啊?”   王二栓听了这问,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岭长见了他这样捂着心口,差点歪过去,这此时无声胜有声啊,多半是从锦都带回来的姑娘。怪不得爱往锦都跑呢,合着是和锦都这位贵女暗通款曲了!   想想这些年对他的期待,真的是糟心,狠狠的踹了王二栓一脚,恨铁不成钢,骂道:“咋这么没出息!”   王二栓吃痛的哎哟了一声,岭长听了他的声音更气,作势又要去踹。尤慕月不明白个中所以,还以为王二栓这闷葫芦被欺负了,把他往后一拽,让老头子的一脚踹空了。   岭长一脚落空没踹到王二栓,气的要命。把衣服一拢,狠狠的瞪了一眼尤慕月,转身就往家里走。其余村人也是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二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不中听的话。尤慕月只能听懂些岭上式官话,正经的梧桐岭方言她还是听的云里雾里。不过看着王二栓闷声黑着脸,推着推车走过人群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王二栓带人回来的路上纠结的要命,早就知道会有闲言碎语,没想到竟然说的这么难听。   “就这样的人也配占着选秀的名额?和别人不干不净的,给陛下带绿帽子!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原!”   “可不可不!成天往锦都跑,还以为是个有志青年呢,结果是和锦都的贵女私会去啦!”   “没出息没出息!”   叹了口气,知道解释也没用,只好闷头带着尤慕月往自己家里走。   栓子家门口有一棵百年的梧桐树,壮的厉害,大老远就能看见。   到了栓子家里,尤慕月也时不时的上手帮着干点活。人不在的半月里,隔壁宋大娘时不时的过来帮忙添个火,收拾收拾屋子,所以现在这两人的活儿也不太多。   王二栓把自己住的主屋让给了尤慕月,一个人跑去了南房里,锁上门不管尤慕月怎么叫也不出来。   屋外尤慕月无奈的在院子里溜达,隔一会儿就喊一声,想唤他出来,却没得到回应。王二栓坐在南房的炕上,双手抱头懊恼的思考人生,门框高的汉子此刻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咋就把人带回来了嘛…   听着门外悉悉簌簌的动静,以及时不时传出来的女子声音,一拳打在炕上,这以后根本说不清了。   王二栓从怀里拿出国主小像,这是他从小夜谭立绘上剪下来的,那篇文说的是一个乡村少年选秀成功,后宫佳丽三千人,独独宠爱他一人的故事。小陛下的画像在锦都炒的非常高,每次存了许久的钱,好不容易凑足了,兴冲冲的去了,发现早被人买走了。   而这篇几年前一个故事,是他的理想,其中的国主插画,仿佛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然而如同小像褪色,他的选秀梦也在这个突然闯入生活中锦都女子的声声呼唤里,土崩瓦解。   叹了口气,扁着嘴委屈极了。   拉开插销,从南房里走了出来,对院落里追着鸡跑的尤慕月说:“这个不能吃!!!!!”   ☆、天方完了   锦都是消费型城市,全年无休,即便凛冬时节,路上的人也总是忙忙碌碌的。酒肆茶馆商铺,没个歇业的时候。梧桐岭不同,作为一个农耕为主的小村镇,秋收一过所有人都处在闲出屁的处境中。休闲嘛,是脱离了必要社会劳动的思维延伸。故而在这个时节的梧桐岭,抽烟打牌,串门喝酒磕小夜谭,是一幅体现农闲式休闲真谛的绘卷。   尤慕月没经历过乡村生活,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院子里喂鸡也能学着咕咕咕的叫一炷香。一上午的时间喂了两天份的小米,把芦花鸡吃的肚子都快硬了,王二栓才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拽回了堂屋。   拽回屋子了,两个人坐在炕上,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摆了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和现炒的大豆,粘着咸滋滋的盐粒。小陛下没吃过这种朴实的零嘴儿,嘎嘣嘎嘣的嚼着。   栓子自打父母去了以后,屋里头就他一个人住,日子过得有些寂寞。突然间家里多了个人,还是个锦都贵女,挺不习惯。这女子嗨呀,对自己有要以身相许的坏念头,他井边打个水,小姑娘也在旁边拍手叫好…想到这里栓子脸上烧起了一把火,隔着一张小桌头也不敢抬。   尤慕月嚼着豆子,一不小心被一颗大豆险些把门牙崩掉,捂着嘴嘤嘤嘤的喊疼。换了平时,此刻早就数十个宫人围住陛下安慰了,太医鞋也不穿就得往来跑。而眼下,身边就一个榆木疙瘩王二栓,从炕上下来站到她旁边瞎着急,除了一句咋了,就憋不出一句别的。   还得是小陛下自己缓过神不疼了,他才一步三回头的坐回去。这下坐回去尤慕月也不敢去吃那豆子,托着腮帮子红着眼圈,委委屈屈的坐着。王二栓又是担心又是焦躁,把碟子一推,坐在那里盯着尤慕月瞧。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气氛就尴尬起来了。   栓子挠挠头,灵机一动,问面前女子说:“闷不闷?”   尤慕月惦记着院子里的鸡,以为栓子同意她接着喂了,刷刷的点头。这要让锦宫养奇珍异兽的宫人瞧了,非得气歪过去。合着陛下不喜欢犴达犴,喜欢芦花鸡???   扯回当下,栓子见尤慕月点头,心里越发愧疚。这小伙子一个人在家都憋坏了,心思太多。他觉得锦都肯定花花世界,醉生梦死他进去过一次,简直是人间天堂!藏书之丰富令人咂舌,到处都是玩的乐子。哪像梧桐岭什么都没有只能喂鸡,还要做戏佯做有趣,尤慕月跟着他太委屈了。   起身套了件衣服,对着炕上缩成一团的女子招招手,道:“走,找乐子。”   尤慕月一听窜了下来,田园风光一向是尤氏皇族最向往的生活,悠闲啊!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村舍快步走着。王二栓走在前面领路,袖子里捏着一个小钱袋子。以前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村里人也帮衬着,一年到头也攒些闲钱。现在家里多了一口人,钱得攒着花。但又舍不得让人就在家里和他大眼瞪小眼,一狠心,觉得找乐子的钱还是要花的。   梧桐岭不大,两个年轻人脚程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一间人声鼎沸的村舍,人还在大门口外,就能听见里面的笑声骂声。尤慕月一脸兴奋,面对未知领域充满探索的欲望。王二栓见状一咬牙,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狠心带着人往里走。   临近冬日,天气也凉了下来。屋里人多也不冷,但村舍还是都早早就换上了厚重门帘。栓子刚刚掀开门帘,就听见里面张大娘乐呵呵的问道:“哟!栓子来给大娘送零花钱了?”   王二栓捏着钱袋子,回忆起旧事不大高兴,摇摇头把尤慕月领进来,闷声道:“她在家里闷。”   尤慕月脑袋一钻,整个人就进了屋,笑嘻嘻的和屋里众人打招呼,叔叔大爷大娘叫得的痛快。   能不痛快吗?   那位张大娘手里还拿着麻将牌,桌上摆着碎银子,一个典型的小赌坊啊!   屋子里的人一瞧跟进来的女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他们对栓子从锦都带回女子的这个举动有点纠结,一方面恨铁不成钢,觉得他辜负村里人这么多年的期待。另一方面还挺暗自雀跃,谁家还没个小辈呀,栓子有了这个污点,村长肯定不能把选秀推荐名额给他了呀!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女子和栓儿除了没出息些,说不出个坏来。是故心理都没怎么斗争,恰好有人胡了一盘打完,一个大爷就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招呼尤慕月:“在家里还不得憋坏了,来来来,坐这儿,玩几盘!”   尤慕月也不矫情,盘腿就上了炕,正要跟着洗牌,张大娘按住了她的手,心里感慨了下真够细嫩,这栓子有福气的,接着开口说:“栓子没和你说大娘这里是要玩些彩头的?”   小陛下转头用眼神询问,栓子咬着牙把钱袋子拍在桌上,正要后退又走上去伏在尤慕月耳边低声说:“这东西上瘾,我…我没多少闲钱…”   还要再交代,张大娘推开了他,啧啧啧的对尤慕月说:“这小子没别的毛病,小家子气。上个年节在大娘这里输了点钱,气到开春,在地头见了我都不说话。”   尤慕月听了嘿嘿一笑,拽着栓子的前襟拉低距离,说:“别怕,不会给你输完的。”   屋里其他人一听都哈哈哈的笑话王二栓,但栓子置若罔闻,坐在尤慕月后面捏着袖子,死死盯着牌局。   没办法,栓子输怕了。   尤慕月打懂事起就以离宫出走为梦想,青楼酒馆赌坊,那都是她最期待的地方。宫人们又不敢给她模拟青楼酒馆,还不得被百官参死?赌坊却是无伤大雅,同龄宫人都已和小殿下打过牌为荣。同龄人嘛,年纪也都不大,彼年还没有那种给陛下喂牌的花花肠子。懂这种事的宫人们心里惦记的是老陛下,也没人搭理她。再后来大家懂事了,尤慕月还和施壮志学了些街头的老千手段。   久而久之,小陛下的牌技不能说锦都无敌手,锦宫无二还是称得上了。   本来紧张兮兮的王二栓越看越心惊,尤慕月一个时辰的功夫,又是小七对,又是清一色,胡的张大娘脸都绿了。手边摆着的钱袋不光没扁,还鼓囊了起来。   尤慕月没有王二栓眼皮子浅,瞧着张大娘的脸色不大好,凑合打完这一局,把牌一推。从钱袋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拿出来给各位买酒喝。屋子里的张大娘见状也是脸色一松,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见尤慕月要拉起王二栓走,还热切的拦着说再玩一会儿吧!   小陛下摆摆手说回去喂鸡啦,王二栓听了吊起眉毛直摆头,尤慕月才不管他,拉着就往外走。   出了张家院子,栓子还心不情不愿的回头张望,掂着钱袋子,不甘心的说:“手热,应该接着玩的。”   尤慕月听了好气又好笑,再赢下去张大娘以后还会让她进门吗?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   踮起脚敲了一下王二栓的脑袋,真是个笨蛋。   王二栓还不服气,二人正在这里打闹,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学童的朗朗书声。尤慕月嘘了一声,快步跟了过去。   一个为人君者,最欣慰的就是国家的下一代欣欣向学,尤慕月也不例外。   只是走近之后,等尤慕月听清了这些孩子们读的什么,一脸黑线的拉起跟过来的王二栓转头就走,毫不犹豫。   王二栓听着传来的稚嫩童声,一脸不解,这怎么了突然?多么好学的孩子啊…   “小陛下脸色羞红,手上缚着苏州进贡来的锦带,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忽地听人走近,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笑得暧昧,贴近了小陛下的耳畔…”   尤慕月心里想,天方完了,真的。   ☆、敢问姑娘在国子监代过什么课   小陛下拽着王二栓回了家,气的连晚饭也没吃,芦花鸡跟在她后面转悠,也被陛下无情的忽略。转身进了她睡觉的屋子,把门一锁跳上炕去,钻进了被窝里缩成一团。   任由王二栓在外面捧着饭碗怎么敲门,也不肯出来。直到天擦擦黑,王二栓才放弃了给她投食的想法,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他做的饭不好吃啦?梧桐岭的环境不好啦?小赌坊里玩的不开心啦?刷碗的时候还沉浸在脑补中,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立马回了神。蹲在地上心疼了半天,捏着碎了的碗片犹犹豫豫的舍不得扔,要让张大娘看见非得笑话他不可,真是小家子气。   再说屋子里的尤慕月,虽说早早就钻进了被窝,可一直没能睡着。   没办法,尤慕月心里苦。   遇到栓子之后这几天,小陛下虽然吃了些身体上的苦头,但精神贼愉悦。脚磨破了不要紧,喂鸡也不要紧,她脱离了寸步不离的乱臣贼子,生活在与世无争的梧桐岭,世外桃源,圆了历代尤氏陛下的一个农家乐梦。   小陛下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就要在这里扎根了,打牌都要留一手,却被学童们的朗朗书声一下子揪回了现实。   托着腮撑着头,漆黑的屋子里只剩了尤慕月的眼睛隐隐绰绰的发着光。   尤氏陛下被乱臣贼子们欺侮了多少代,心理素质是很好的。即便当初汤伏华逼宫,我们小陛下也是片刻之间就冷静了下来。连碰到狐狸精这样的打破无神论的突发事件,尤慕月也能在泰山崩于前只改色一会儿。是故眼下,易容后的尤慕月纠结了一阵子,琢磨出了一个主意。   擒贼先擒王,解铃还须系铃人,学习要从娃娃抓起。   作为一个时不时的也喜欢去国子监皇家幼儿园兼职当个思政先生的陛下,尤慕月给自己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生规划。都说乡村少年淳朴,你看看王二栓,就非常淳朴。   仿佛当年中宗陛下夜有所悟,一拍妃子大腿让天方改走三权分立的路。此刻在这乡村野舍,尤氏后人一拍自己大腿,决定从小处做起。能改变一个人,就改变一个人。   隔日清晨,王二栓领着尤慕月走走停停,不大愿意。栓子觉得自己能养得起尤慕月,他有的是力气,家里多张嘴根本不是问题。而且让人家一个锦都的女子出去做活,将来和老丈人来往的时候,还不得觉得他没用。再说,他屋头的女子一看就只适合养在深闺,锦衣玉食。   所以他现在走走停停,一脸不情愿。但却拗不过小陛下心思坚定,还是把尤慕月带到了村塾。他们二人起的早,眼下村塾就星星点点几个打扫的学生,还有一个捧着锦都日报的弱冠先生。   先生姓李,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手边摆着一杯刚沏好的浓茶,时不时的端起来嘬上一口,啧啧啧的感慨生不逢时,晚生几年和陛下更配。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会子村塾外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陛下。人家进屋的时候,他还挺不乐意,有点看不起这一对。   在天方适龄青年眼里,最少也得等到陛下成亲之后才死心吧?陛下仙去不死心的人都比比皆是好伐?   你看看这俩,连小陛下的选秀也不参加就私定终身。怪不得也没见着这女子的父母来,女子一口锦都贵人的标准官话,想来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女儿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多丢人啊。   正嫌弃着,来人先开了口。   “在下萧果珠,锦都人士,特此自荐。曾在国子监代过几堂课,希望能为梧桐岭广大学子进一份心,出一分力。”   李先生本来存了小看的心思,这一听还在国子监代过课,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脸愧疚,抱拳道:“在下眼拙,未能远迎。敢问姑娘在国子监代过什么课?”   尤慕月看他模样恭谨,也把刚开始的不快甩开了,扯了张椅子坐到了李先生的对面。王二栓小心眼,看着学童越来越多,低下头凑到小陛下耳边,要不咱回吧?   尤慕月推开他,把椅子拉近李先生,神神叨叨的说:“思政课。”   李先生一听哈哈哈的捧着肚子笑,笑出猪声。你自己都私奔了还好意思去给别人教思政课?   尤慕月见他这样一脸蒙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那人笑完,李先生扁着嘴右手一摆,不要不要。   尤慕月一听嘿,怎么不要呢?   又拖着椅子往前拉,拽住要离去的李先生,可怜巴巴的说:“我家揭不开锅了,李先生,赏碗饭吃吧?!”   李先生还没反应,王二栓先急了,怎么就揭不开锅了?早上还派来给你做的肉包子,纯肉馅,都快成包了个实心肉丸子了。这么说让人家怎么看?以为他王二栓这么没用呢,村里人怎么看?怎么看!   尤慕月拍拍他安抚了一下,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先生。   李先生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来的越来越多的小学童此刻也围了一圈,说着岭上式官话:“李咸生,李闲生!”   叫的李先生灵机一动,这人可以做个官话教学啊!这以后一开口,多有面子!   是故尤慕月的兼职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确定了。   然而紧接着的阅读课就让小陛下有些后悔。   阅读课上的教材,竟然就是小陛下明令禁止的小夜谭。这种刊物作为拓展阅读训练摆在学童的桌头,是何等的不堪!   好在有一个模样乖巧,一心向学的女童捧着一册本子走上讲台,尤慕月一看拿得不是小夜谭,非常欣慰。像我们栓子一样的淳朴孩子,梧桐岭还是有的,天方没有完!   天方没有完!   只听小女孩子问道:“萧先生,您看这段感情描写是不是有些突兀?”   尤慕月接过一看,啪的一声翻过去拍在桌上,面红耳赤。   邻国有个名伶唤作詹一美,铁粉无数,坊间流传着他的不少同人本。此人甚妙,每每看到都眉毛一挑,亲自再发一车。   可尤慕月不是个妙人啊!   眼前学童虽然写的只是清汤寡水,但谁知道长大以后不会成为小夜谭的当家主笔炖五花肉呢?   故而此刻按捺自己震惊下来,让学童们安静下来。才不管自己交的是不是官话课,她要给梧桐岭适龄学童上思政课。   回忆起以前在国子监上思政课的情形,尤慕月信心满满。把那一套“ 囚皇不过是旧势力的糟粕,该弃当弃。指不定下一秒就转角遇到爱,若带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何能珍惜眼前人,怕是要错失良机,与真正的贴心人陌路两隔,老来老去悔不当初。”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自己都在感慨,这是进步的曙光,这是思想解#放运动的开端,这是让天方子民朝着更加理智的方向前进!而她,尤慕月,将会是中宗之后在天方史册中再度留下改革身影,浓墨重彩的一位陛下。   这种心态每个给小夜谭投稿的作者都曾有过,刚出镖局的门就认为,这本老子能红。   然而世事难料,总是不尽如人意。   尤慕月期待能得到在国子监一样的掌声,不料底下的学子们先是沉默如鸡,接着面面相觑,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率先嚎哭了起来,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吓得小陛下不知所措,连忙下去哄,学童们也打开她的手,怎么哄也没用。一个个的收拾书包,摸着眼泪就往家走。闻声寻来的李先生见状吓了一跳,他教书教了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场面。   二人拦也拦不住,看着一个个离去的学童背影,无奈又慌张。   小陛下被村塾开除了。   尤慕月抱着胳膊,觉得初冬的天分外冷,朝着栓子家慢慢的挪。   远远的就看见栓子家的大梧桐树底下乌泱泱的围着一群家长,王二栓手里拿着锅勺,黑着脸,挨骂。   尤慕月:嗯,路漫漫其修远兮。   ☆、造反啦!   小陛下因为在村塾传播负能量反#动言论,不光被李先生赶了出来,就连好不容易打牌打出来的一点邻里友谊,此刻也消失殆尽。若不是她回来的时候栓子护着,几个不讲理的大娘可能要弑君了。   晚饭的时候王二栓本来是想教育一下她的,但看着尤慕月脑袋垂着整个人颓丧的不行,他的话也说不出口,干脆就只是不住的给尤慕月夹菜。骂不能骂,还得反过来安慰:“不做也好,能挣几个钱。”   尤慕月拿筷子大力戳碗里的米饭,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思想解#放太难了。   两人正闷头吃着饭,因为小陛下的情绪低落,王二栓这个闷葫芦觉得自己的口音在尤慕月面前显得越发难听,不愿开口说话,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王二栓知道这是城里的传令官来了。传令官是位属锦宫陛下直接管辖,一般是得了命令后,一匹快马沿着各自所属路线把上意传达到沿途各地。一般传达的就是开选秀,办春闱之类的消息,平时是见不到的,稀罕的紧。是故听到锣鼓声的时候王二栓和尤慕月一起放下筷子走了出去,栓子站在大门口和已经出来的邻居问话,尤慕月扒在大门上探出脑袋去听。   天方民间宫中历来都有摸黑寻衅的习惯,小陛下此刻的人际关系不佳,贸然出门不是个好想法。但在屋子里她也坐不住,传令官自古就只是像各地传达圣意,但如今她这个圣都不在,哪来的圣意传达?   王二栓回头看见尤慕月扒在大门框上的模样,感慨尤为可爱,想起来他儿时养的一只猫。有一天他随父亲下地干活,突然一只奶猫就停在他脚边打滚撒娇,赖上了他。带回家后被他宠的没边儿,吃的都是他从王屠户那里买来的猪心肺,拌着化软的馒头。小东西舌头挑的很,常常就只是把肉吃了,剩一碗没有味道的软馒头。村里养的猫都是用来逼鼠的,王二栓养的这只可不是,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他精心养着那只猫,小猫也曾一样扒在大门口只探出一个脑袋,一双绿眼睛忽闪忽闪,不敢往出迈一步。   旧事袭来和眼前人重合,王二栓突然心情大好忘记了之前的小小不快,转回头继续和邻居交谈。   传令官传的什么圣意?   陛下离宫出走,今岁废选秀。   王二栓听了挑起眉毛,啥啥啥?   他上锦都买粮至今,已经不长不短快要一个月,陛下怎么还没找到。锦都的官员真是尸位素餐,没用的东西。嗨呀,饶是他已经无缘选秀仍觉得心里戚戚,更不要提村里其他适龄青年。   尤慕月还琢磨怎么突然传这个废选秀的皇令,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男子女子的痛哭之声,划破漆黑长夜,显得格外凄厉。   此刻也并非只有梧桐岭的青年在嚎啕大哭,但凡传令官所经之地皆是如此。循照惯例,不日就该选秀报名了,要在春日来临前给选秀的人做个体检,背景调查什么的。适龄青年成天美滋滋的盼着这天,不料却等来了这个消息。   梧桐岭邻村几个年轻人刚听到这消息就恼了,起了反心。初冬时节没了竹子,无法抽根竹竿揭竿而起,可又不能舍了这项传统。只见其中一位钻进了自家的厨房,拿着根烧火棍满村的转悠,吆喝造#反有理。不到三更天就已经纠结了满村的适龄青年,填好报名册后回家收拾行李了。   按理说,今次不选参与来年的不就好了?   那哪行!   一年要流失多少胶原蛋白!明年又有多少小妖精及笈加冠?等一年?不可能的!   就连王二栓回房之后也坐在炕上,看着自己攒了一箱的简装版的小夜谭抱着脑袋纠结。想起父母的谆谆教诲,越发懊恼。   王父:再苦不能苦孩子!   王母:再穷不能穷教育!   齐声:给栓子订一年小夜谭开拓视野!   就这么着,王二栓愣是熬到了五更天,天蒙蒙亮都没有睡着。推开南房门出来做早饭的时候下了尤慕月一大跳,满眼的红血丝,一夜之间长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十分颓废。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王二栓一双眼睛红红的,望着对面尤慕月,在心里呐喊:你不知道为你放弃了什么!   尤慕月喝着鸡蛋汤,完全没有发现到栓子的欲言又止,她还在心里美滋滋,这鸡蛋是她早上亲自从鸡窝里掏的,鸡是她亲自喂的,虽然鸡蛋汤不是她打的,但这成就感还是扑面而来。   试问哪个陛下喂过芦花鸡!   两人这里吃着,忽然听见有人叫门。尤慕月脑袋一缩,放下筷子一脸警惕。栓子脸色一软,把碗一推,拍拍小陛下的头说:“怕什么…”   说完了栓子自己有些害羞,把手收回去就往外走,却迎进来几个陌生人。说是陌生,赶集的时候也见过几面,应该是邻村的几个小伙子。只见其中一位刚见到王二栓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拉起栓子的手,感慨说:“久仰久仰,果然名不虚传!”   跟在他后面的女子却冷哼一声,似乎对栓子不够满意,小声嘟囔说:“这么黑…”   这话前面的小伙子和栓子都听见了,栓都好,就是这个皮肤黑,口音重,让他不够自信。这眼下被人说出来,脸立马烧了起来,好在他黑还看不出来。与女子同来的小伙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继续讨好王二栓:“这叫小麦色,健康!还衬牙白呢!锦都贵公子都白的跟纸一样,一看就有病。”   尤慕月听见这人的态度好,放下心来,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小陛下虽说是易了容,但做面具的人估计是个颜狗,比不上她自己那张脸,却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来人见到出来的尤慕月更是眼前一亮,感慨梧桐岭风水好。毕竟尤慕月是个女的,他也不好就这么迎上去,只是拉着王二栓的手更紧了,也更激动了:“王小哥,这是你妹子?怎么没听说您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子啊?”   王二栓听了连连摆手,可承认识媳妇的话他却说不出口。没成亲没扯证没见过老丈人,就说是媳妇,太羞人了。   这位邻村的小伙子还以为他谦虚呢,买一送一开心的不得了,开口道:“不瞒王家小哥您说,我们村昨夜得了传令官的消息,连夜起了个反营,目前缺个头领,也就是颜值担当。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您是最好看的,没成想嘿,您这妹子也不差!咱这里得的消息早,是也算是全国反营的头几把,您加入我们没错的!回头上报纸一宣传,造反兄妹花,咱又离锦都近,算半个本地人!你看看这前途,无量的!”   他在这里卖安利,一起来的女子皱着眉头拽他的袖子,小声说:“那不是他妹子,是他锦都带回来的姘头!我都说了这王二栓不清白,你还非要来找他!”   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小伙子立马蔫了下来。但眼前两人的确是美貌,把他的反营翻两遍也翻不出更好看的。锦都公子贵女多的是国色天香,过些时候别的地方反营拉起来,没个门面担当不行的呀,吵架都没底气的!   是故他一狠心一跺脚,重新拉起王二栓的手:“美貌夫妻档也行,听起来励志!”   尤慕月这会儿才听明白了,朕有病啊!离宫出走就是为了远离乱臣贼子,若是加入了反营成何体统,失了初心简直!   正准备把他们一起推出去的时候,这小伙子又说:“不瞒你说,我来的路上那位申屠将军已经下令,方圆五百里内所有人都要排查,不日就能找到咱们陛下!时间就是金钱,早一天造反,早一天囚皇!”   像是应证他所说一般,尤慕月远远的看见存东头来了不少差人,脸色瞬间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以后就真的随缘更新了。 瞎写的脑洞文,有缘进来的投个票,你们想叫谁囚皇?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隔日更,月底就能完结! 嗯,我渣□□晋江摸一凹喵,什么意思大家懂吧?完结后来上小国主的车车嘿嘿嘿   “加入。”   听见申屠将军带人搜山,一直躲在栓子身后的小国主站出来替他做了决定。   栓子本来想着是等家里的细粮吃完了,就陪着屋头的女子回锦都见爹娘,负荆请罪的荆条他都选好了,看起来扎又不是特别扎的那种。   怎的突然她又改了主意,要加入反营呢。   乡野间的汉子没有城里男人野心大,这个想做中宫,那个想当左相的。如栓子这般淳朴的,娘子说啥就是啥。烧火棍往东,就不敢往西。既然她决心要入反营,二栓便跟着同去。   四人一行匆匆,仗着熟悉地形,从岭后头的小路下了山,一溜小跑往反营方向冲去。反营坐落在城乡交接的位置,能远远的瞭望到锦都的城门楼,换个方向,也能瞧见秋收过后灰突突的田地。   因着这个村距离锦都不远,村中百姓大多去了锦都务工,饭庄酒馆里做个小二一年下来也比地里刨食儿赚的多。故而村舍大多空着,听说附近几个村子起了反营,屋舍的主人们自告奋勇的提出把自家的宅院无偿借与他们使用。   平日里只剩了老人孩童的村落,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小闺女络绎不绝的往村子扎。村头大娘一边勾毛衣,一边感慨。   “要给我年轻三十年,非得把老国主的魂儿给他勾怀里来。”   而进了村比她年少三十岁的适龄青年男女们,都怀着这个心思。   尤慕月和王二拴两人进村时,因着长得好看,过往人都停下来行注目礼。虽然知晓若反营里来了美貌男女对此行造=反有极大益处,然而情敌相间分外眼红。提前在反营里住下的青年男女们,三两结伴站着土路两旁,抱着胳膊一脸嫌弃的品评着王二拴与尤慕月。   “也太黑了吧?我也跟着爹娘种地,为了小陛下三伏天也会披着衫子防晒呢。”   说着男人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果然比王二拴要白许多。   “还有他旁边儿那个,你瞧那风度,一看就是锦都里高门大户出来的娇小姐。”   站在路两旁的也没有放过尤慕月,打量了一番给她的评价更差。   “可惜是个没出息的,陛下还未大选,她便私定终身了。”   “可不?你听说了么,头领说要用他二人做我们营招牌,口号都想好了。”   鼻尖一皱,路两旁的男男女女各个心里不痛快。   “说什么造反夫妻档,我怎的听不出励志呢?倒像是小夜谈里那种深夜里看的下流故事。”   王二拴路过这些人时,风言风语便钻进了耳朵里。村里孩子脸皮子薄,几句就让他红了脸。尤慕月不一样,她没看所谓的深夜下流故事是什么样的,脸颊粉扑扑的甚是可爱。   “两位,我带你们在反营里转转。”   说服栓子和尤慕月的汉子走在前头,领着他二人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你们呀,心眼儿不能那么死!”   刚刚走进小巷,便是一声厉喝从右手边的院落里传了出来。   小国主顺着没有关紧的门缝望了进去,院子摆满了小板凳,坐满了人不说,还有的在后头站着。手中抱着铜镜与胭脂,正往脸颊上扑。   “这是我们的美妆学堂,上课的那位是锦都张记脂粉铺的刘掌柜。”   说着反营的首领推开了小院儿的大门,一脚踹走了坐在门边儿的那位,领着栓子和尤慕月进了门。   尤慕月进来之后,眉头紧蹙琢磨着张记脂粉铺为什么会有刘掌柜、   刘掌柜凶巴巴的,双手拍了几下,示意所有人朝他看去。   “胭脂呢,涂在脸蛋子上显青春。涂在鼻尖呢,显俏皮。眼角扫一扫,跟刚刚哭过一样,陛下一瞅我见犹怜。”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一位少女将手高高举起:“先生,那若是将胭脂扫在耳垂上,扫在锁骨上,岂不是能显得如同娇花般楚楚可怜?”   刘掌柜点头:“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尤慕月听了这话,捏着下巴琢磨起了一些旧事。比如宫中的侍女们,以及那位南地巨富之女汤浮华,眼角的泪痣究竟是不是真的。   “与此同理,沐浴过后,往肩头,胳膊肘,膝上扫些胭脂,啧啧啧,就算小国主铁石心肠也得被我们吃死了。”   刘掌柜年纪不大,明明是个男子,气质却比女子还要娇媚。   尤慕月捏着下巴,忽觉不对,指腹处传来了奇怪的触感,似是她的面具起了个角。按下了面具和心里的慌乱,小国主抬腿出了这间院落。   栓子小跑着跟上,反营的首领和刘掌柜对视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领着二位他拉来的反营头面,首领继续介绍着。   “那边的小院子是锦都顾家绸缎庄的小刘掌柜,教咱营里的人穿衣裳。”   王二拴假装听懂了,朝着首领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锦都的贵公子娇小姐,那穿金戴银咱不去比,也比不过。想要在陛下面前脱颖而出呢,就得穿出风格。若是后宫佳丽三千,各个满身罗琦,你穿个打补丁的,陛下自然一眼就能瞧见不是?”   绸缎庄的小刘掌柜也不知和胭脂铺刘掌柜有什么关系,他手舞足蹈忙着教弟子们。   “穿出自己的风格,让陛下只瞧见衣裙便能想到你,且只想到你。”   “诶!”   小刘掌柜顺着门缝瞧见了首领带着两个新人,招呼他们进来。   尤慕月半只脚踏进了门槛,便被小刘掌柜按在了椅子上。   “学子们,我瞧这位小姐的身形与陛下相似,不妨各位便把她当成陛下,试试我们近日练习的成效如何。”   肩头被一双铜铁般的手压着,起不来身,尤慕月尴尬苦笑。望着下头众人妖魔乱舞,搔首弄姿。起码以前在宫里,大家还把小心思藏着掖着,现在好了,全摆在台面上。   小国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反营的诉求   小国主被按在那里,接受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勾引折磨。直到小刘掌柜逼着栓子向她表演才艺时,栓子站在原地一刻钟没有憋出半句话,反营里的人才终于作罢。   首领也有些开始怀疑,王二拴这样的个人素质,究竟能不能做的了他们营的新头目。   “在我们反营之中,人人各司其职。”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首领暂且放下了担忧,领着王二拴和尤慕月出了小院,朝着村子深处行走。   作战大营放在了村里的祠堂里,里长亲自把放在祠堂里的祖宗牌位请了出去,只为给反营的人腾出地方来。小伙子小姑娘们深觉自己住哪里都行,不必惊扰祖宗们。   可里长和村民们觉得,在村中拉起造反大旗,简直是祖宗们最想看到的事。后人们有出息,太不容易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营将其奉为无上真经。”   首领轻一脚重一脚的走着,继续道。   “栓子兄弟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予以何等重任,肖果珠妹子在下可给你安顿好了。”   王二栓从锦都领回来的姘头呀,不光模样俊俏,一口官话说的是婉转动听。一开口就有种鹤立鸡群的贵气,叫他们望尘莫及。   天方虽有官话,然因着地域辽阔,南南北北的人一张嘴,味道都不一样。别说他们这些附近村里的,即便是锦都里生,锦都长的本地人,也没有肖妹子的腔调。   “先前的发言人啊,开口全是乡音,若非看她嗓子甜,早不用她了。”   首领乐呵呵的往祠堂方向走,双手搓来搓去,似乎觉得前途异常光明。   “今后这担子便落在肖妹子肩上,词儿王秀才会提前写好的,无需担心。”   三日后,锦都城门楼外。   王二拴站在尤慕月身侧,顶着秋老虎给她鼓劲儿。二人站在驴车上,身后乌泱泱的跟着数百周边村落的适龄青年男女。   也不知是天上的太阳晒的,还是后头人的视线太过滚烫,尤慕月站在驴车车的木板子上,嗓子里糊成了一片,有些嘶哑。   反营里有个小木匠,是个行走在时代生产力前头的人。如果换了半年前,尤慕月见了他定然异常的欣赏,赏他个工部的官儿做做。   小木匠能做出除了主人谁也打不开的匣子,也能用几块烂木头做出极致精美的伸缩便携长梯,想来若是投入军用,天方的战力能上两个台阶也说不定。   可打碎了小陛下的爱才之心,木匠给尤慕月做了个喇叭,小国主站在驴车车上双手聚在胸前。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被喇叭放大了三倍有余。   锦都城门楼子上的守卫们乐呵呵的往下瞧,看起了热闹。有几个怕自己听不着,还枉顾规矩跑了下来。城门两侧通常左右加起来站四个人,检查来来往往的可疑人员。逢年过节,赶上陛下出巡也就至多站十个,今天好了,足足站了二十几个。   守卫把门挡了,害的进出城不方便了。   “大点儿声!”   守卫们支楞起了耳朵,一边示意灵璧高声,一边催促其他人闭嘴。肩头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被其中一个守卫捂住了叫卖的嘴。   “我今代表梧桐岭,黄花沟,二道河子,四库水的广大适龄青年在此发言。我承诺今日所说,并非我个人的意愿,而是以上几个村落青年男女的诉求。”   标准的官话响起,叫所有听见的人掉了下巴。   哎呦这是城中哪家的闺女啊?别的公子小姐还在家中以泪洗面,她另辟蹊径走起农村包围锦都的道路了。啧啧啧,不得了。   守城的兵士们收起戏谑,外头的并非乌合之众,因着尤慕月的声音,开始将其归为正经反营。   “一则,我等希望选秀继续。即便小国主不在宫中,但等选出来了,国主肯定也找回来了。不耽误洞房的。”   尤慕月黑着脸念完了这句话,心中感慨乱臣贼子,狼心狗肺。年纪轻轻不说报效祖国,整日想着进宫以色侍人,不思进取,实在是天方的大不幸。   尤慕月沉默了片刻,身后的反营众人那里传来嗡嗡嗡的催促声,栓子拽了拽小国主的袖子,低声道。   “你若是当着这么多人害怕,我替你念也行。”   “王二拴你那口音还不如我呢!”   没等尤慕月回应,驴车车底下的上任首领先答了。   “迈后退你,让肖妹子说。”   “二则,近年来天方人口剧增,我等希望将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席位扩充至九千人。”   尤慕月再次停了下来,试图消化刚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混账话。   “三则,陛下一夜招幸一位宫妃,一天一个全年无休三千佳丽也得九年余才能轮一遍,建议改为一天日三个。”   啪的一声,捧在手里的发言稿掉在了地上。   小陛下的手指颤抖着,吞咽了下口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尤慕月气鼓鼓的将其捡了起来。抖掉了站在纸张上的尘土,捧在了眼前。   朕他娘的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有什么狗屁建议。   “四则,陛下如今青春年少,正是如日中天的岁月。故而我等提议,三年一度的选秀改为一年一度,或一年两度,春季一次,秋季一次。”   ???   尤慕月收起发言稿,扭头去看写稿子的王秀才。当你直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王秀才蹬蹬蹬的跑到驴车车边,手中拎着一根毛笔。   “肖妹子,一年两度是不是不大好?”   尤慕月点点头:“不好。”   王秀才皱起眉头:“四度会不会太频繁啊?我怕阿月吃不消。”   驴车车上站着的阿月心里如同吞了黄连一边儿苦,朕肯定吃不消。      ☆、申屠安嗅来嗅去   尤慕月在锦都城门楼子外的那场发言可谓是振聋发聩,因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与诉求,在各地纠结起不久的反营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多适龄青年纷纷放弃了加入本地反营的机会,不远百里千里赶赴锦都外的小村庄,去投奔那位为所有人发声的女子。   三千佳丽的席位若真的变成九千,那位叫肖果珠的姑娘,就是天方三万万适龄青年男女的大恩人,死后得给她盖座庙,日夜进香朝拜。   申屠将军带兵将方圆百里内的村子都搜遍了,愣是没找着尤慕月的身影,气急之下提着马鞭来到了左相府衙。文官们不知为何,将他从大牢里保了出来。   可守在左相门口的侍卫们如何能拦得住百战百胜的申屠将军呢。   一脚踹开了左相府大门,申屠安一路行走带风,踢坏了喻相的卧房门,凶神恶煞的停在了他的床头。   “你这逆贼,究竟将阿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喻相抬起头,嘴唇干裂,颤巍巍的抬手,比申屠安还要恼怒:“尸位素餐,你竟然还没有把阿月找回来!”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谁也看不惯谁。   守卫从门外追了进来,冲上来双手环抱住申屠将军,生怕将军脾气上来真把病怏怏的左相爷给打坏了。可谁成想,申屠安还未动手,喻相自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两位大人不要打了!”   守卫没有想到,看起来病秧子一个的喻相,动起手来还不堕天方男儿英雄无双的威名。煞白的一张小脸儿,竟然能在申屠将军的拳头下过上百招。   “将军,相爷,坏求了!”   门外闯进来一个来报信的侍卫,把门关上拦在了二人中间。   “锦都外的那个反营,如今已纠结了数千人马,声势浩大,不容小觑。”   天方百姓,动不动就造反,申屠安与喻柏章两人甚至没有停下打斗,仍旧你一拳我一脚来往着。反营遍地开花,几乎是天方的日常,算不得什么大事。   陛下丢了两个月,竟然才纠结起数千人马,喻柏章家里先祖就是造反出身,冷哼一声:“将军没用,子民也不行。”   “相爷,他们每天都拿着一样叫做喇叭的东西,在城门楼外胡言乱语,说…说要改佳丽三千为九千。”   报信儿的侍卫也不管他们打不打,反正把消息传到了。   “还要让陛下把三年一度的选秀改为一年三度,其心可诛!”、   喻相和申屠将军听到这话,总算是住了手,二人头一回站在了一处。   “将那口吐狂言的贼子给我抓来。”   锦都外,反营。   村里的祠堂里围坐了一圈儿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别看他们结队去城门楼外示威的时候一个个捯饬的花枝招展,在反营里各个蓬头垢面。   戴着□□的小陛下捧着王秀才刚刚写出来,墨迹还未干透的新发言稿,望着这群人对不上号。兴许是脂粉铺的刘掌柜和绸缎庄的小刘掌柜手艺太好,不打扮的时候还真是判若两人,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来。   “肖妹子,你得抑扬顿挫些,方才能够鼓舞人心。”   王秀才以为自己写的热血沸腾,可每次从肖果珠的嘴里说出来,总是有气无力,甚至带着几分抵触。若非他的口音太过乡土,早就自己上了。   “锦都花魁锦都藏,踏破宫门上龙床。舍得一身骁勇力,夜夜送君登仙堂。”   抖了抖手中的纸,尤慕月嫌弃至极。这种小黄诗还要朕抑扬顿挫?王秀才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是个秀才么?   祠堂里正研究着呢,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众人推开木门一瞧,手持刀剑的锦都护卫凶神恶煞的守在外头,为首的一位冲上来二话不说,将手中拿着纸的尤慕月抓了起来。   “你们的头领是谁!”   护卫们环视一周,也不等人们回应,将人群中最为英俊的王二栓抓了出来。   “左相与申屠将军有请二位去刑部说话。”   名义上是请,可押解他二人的时候没有请的意思,粗暴的很。   侍卫们还小声的叨叨着:“你瞧这俩,模样长得祸国殃民还妖言惑众,也就是小陛下不在宫中,若是真的选了他二人做宫妃,我头一个不依。”   二人被并肩绑在马车上,王二拴压低声音:“去了那里你不要说话,有什么事我扛着。”   小陛下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怎么着,下了马车往刑部大堂走的时候莫名恍惚。在场所有人谁也不知道,一个君主制的国度,竟然把自家陛下抓来受审了。   等陛下回宫,一人判一个欺君罔上。   “跪下!”   醒木拍在桌上一声巨响,喻相端坐堂上,脸色苍白一副病弱模样。一旁站着申屠将军,虽未开口,可不怒自威,光是一把刀扛在身后,就有种压迫袭来。毕竟是北地战场里归来的将军,和寻常习武之人不一样。   王二拴是乡野小民,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平日里见了里长都恭恭敬敬,今次见了大官儿膝盖一弯就要落身。尤慕月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胳膊,朗声道。   “无罪之人为何要跪?”   天方是三权分立,尖刀权利皆在百姓手中,虽说她在城门外说的那些话荒唐至极,可百姓说话总是没错的。   “巧舌如簧!”   □□是喻相拿来的,尤慕月刚一上堂他便认了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山呼万岁。可小陛下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他也只能忍着不说,顺着陛下演下去。   站在一旁的申屠将军脖颈歪了一下,缓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身后背着一把大刀,甚是威严。   他绕着尤慕月转了两圈突然凑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喷在小陛下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嗅了起来。   “你身上,有阿月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还剩八章了,月底前肯定能完结,大家放心!御辇一人一趟,完结后渣浪见   ☆、我就是陛下   味道?   小陛下不着声色的吸吸鼻子,身上除了反营祠堂里的香火味,也没有别的味道了。   阿月的味道是什么诡异的味道?朕有味道么?   一国之君心理素质极佳,面对过逼宫之后,眼前这点小场面似乎不算什么了。她不仅没有被申屠安吓到,甚至冷冷的回过头,隔着三指的距离与申屠将军对视。   “大人所言的阿月是谁?”   申屠安勾勾嘴角,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两指。   “吾皇陛下,尤慕月。”   “放肆!”   尤慕月瞪大眼睛,将与申屠安建立起的那点师徒情谊忘了个干干净净。   “大胆!”   一连两声,叫刑部大堂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神。   这女子是谁?竟然敢与申屠将军叫板。   “哪里放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申屠将军对此女子的不敬行为不仅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浓,容忍度极高。   “哪里大胆?”   “为人臣子百姓,当…”   尤慕月推开了申屠安凑近的脸。   “当避天子讳,怎么能直呼陛下闺名呢!”   端坐在案牍之后的喻相本来只是害了相思病,如今被申屠安一吓,脸色煞白倒真像是病入膏肓了。   难不成,申屠将军发现了?   □□天衣无缝,就算是面对面也看不出分毫差池的。   锦宫中的国子监皇家幼儿园,申屠安六岁入学便是园中一霸。而小陛下一进园,就迫于形势和他同坐。七八载的岁月,朝夕相对,绝非一张□□就能遮住望眼的。   打她一进门,抬脚迈过门槛时,裙子抖开一个弧度,露出半截脚腕子,申屠安便认出来了。   如何能认不出来呢?   从老将军手上接过兵权的时候,申屠安年岁不大,还不到弱冠。去都前跑到宫中莲池旁,与心上人告别。   彼年老国主身体康健,尤慕月还只是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国主嗣。脱了鞋袜在莲池里晃荡着,白嫩的脚趾和腕子,胜过新藕。   打那一眼之后,申屠安便忘不掉了。   “微臣知错。”   申屠将军不管表情如何,但起码是道歉了。   殿上有半数是申屠安麾下的兵士,跟着将军从极北之地返回锦都,转业做了禁宫侍卫。七八年没听过将军口中说过一句软话,即便是有人立了功,他也只会说:“你他娘干的不错,赏。”   如今对着这个女人,申屠将军竟然服软了。   与此同时,喻相几乎可以认定,申屠安这是认出陛下了。   喻相能认定,尤慕月自然也能。申屠安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一指,甚至当他呼吸时,脸上都能感觉到自他口中喷薄而出热气。   申屠安作为带兵打仗的百胜将军,观察力极强。盯着尤慕月下巴上圈起的一角看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试图……   “干甚了你?”   一直不曾开口的王二拴没法忍了,上前一步横在了尤慕月和申屠安之间,打开了他伸向小陛下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么?”   管求你是不是什么狗日的将军还是大官呢,就不能让你碰我未过门的娘子。   王二拴的身量并不比申屠安低,加上他常年埋首在地头里,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精壮的很。即便站在申屠将军的对面,身材与气势都不输。   “大胆!”   这次开口的人不是尤慕月,而是刑部殿上的官员,哪有这样和将军说话的。呵斥王二拴的官员脸红脖子粗,比申屠安还要气愤。   然反观申屠将军,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后退了一步。双臂抱在胸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起来眼前冲自己叫板的男人。   “你叫什么?”   “王二拴。”   梗着脖子,栓子把尤慕月拦在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哼。”   申屠安冷笑一声,微微侧头,视线越过栓子的肩头去看小国主。   “陛下就为了他,将我等置之不顾?将天下置之不顾?祖宗的基业也不要了?”   都说美色误国,对面这个乡野汉子,又黑又土,身上还有鸡粪味,阿月看上他什么了?王二拴这种土气的名字,连封号也不好选,总不能叫拴妃吧?   栓子听的一头雾水,申屠将军说啥呢,驴唇不对马嘴的。   你看看天方如今当官的都是些什么人,放我们梧桐岭,这样胡咧咧过年连个牌友都找不见,秋收割麦子也没人帮忙的。   “他瞎说啥呢?”   王二拴回头去看小国主,见她脸色不好,紧张兮兮的补了一句:“勿慌,今儿回去我上匿名举报他。”   天方官员的举报制度还是很完善的。   抬头瞧见栓子天真的脸,尤慕月打心眼儿里生出愧疚来。朕愧对栓子哥,愧对百姓,也愧对社稷江山。   环顾一周,申屠安的人不知在何时已经将殿门围了起来,各个腰间别着大刀,身穿铠甲,全副武装。   今次大概是逃脱不得了。   从栓子身后走了出来,柚木月双手背在身后,朱唇微启,声音不大。   “跪下。”   “这丫头谁家的?疯求了吧!”   刑部的官员提着长衫从后头跳了出来,直指尤慕月的脸。   “除了小陛下,本官上坟的时候连亲爹都不跪!”   “拿下!”   官爷抬手叫了自己的人上来:“给本官拿到大牢里去,坐在老虎凳上叫她清醒清醒。”   一旁的差役提醒道:“如今不让严刑拷打了。”   官爷不死心,今天非要给殿中的丫头一个教训不可:“那就饿她几天。”   “我看谁敢。”   尤慕月虽说怂了些,可毕竟是一国之君,身上有几分让人由衷生畏的气度在。她冷着脸开口,还真把正要冲上来的人给吓住了。   差役们面面相觑,用眼神询问彼此为何不敢。   “见了朕还敢放肆。”   既然逃不脱,小陛下干脆也不躲闪了,将身份亮了出来,至少把栓子护下来。   “可败胡说了!”   刑部的那位大人一听这话撸起了袖子,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脸上满是嫌弃。   “我们陛下天人之姿,你还没我长的好看呢!想冒充陛下还是回娘胎里重轱辘一回吧!”   “拿下拿下!”      ☆、陛下掉马   殿里刑部的这位官员品级不高,还不曾上金銮殿见过圣面,家中的卧房里倒是藏了不少国主的小像。有尤慕月儿时的,也有小陛下及笄后的,可不管哪一张肖像,都和殿中那个说他放肆的姑娘不一样。   “女人,冒充国主该当何罪?”   他伸出右手食指,若非有人拦着,恨不得戳到尤慕月的鼻子上。   小陛下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谁敢用这种语气说话。谁见了她不是想要捧在手心心里疼的?   “朕看你是想告老还乡了!”   以来是小陛下的脾气也上来了,二来吧,既然申屠安已经把自己认出,比起被臣子揭露真容,还是自己主动现身更好一些。   □□本就有佩戴时限,尤慕月的下巴上已经卷起了边,若非她清晨起来用米糊粘住,早就露出来了。   抬起手往下巴处扣了扣,找到了那卷起的一角,小陛下大力一撕,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尤慕月抬着下巴,怒视着被人横抱着腰的刑部官员,朗声喝道。   “放肆!殿前失仪,还不跪下!”   摘下面具之前,尤慕月这话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可如今面具去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瞧过来,甚至都不用陛下降旨,刑部那位官员自己个儿腿就软了。   ( ⊙ o ⊙ )   跪下的瞬间,脑子里想的不是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告老还乡了,而是今日归家之后,要把床头上那些肖像都烧了。   什么狗屁绝版写生,画师还不要脸的自称金笔,明明就画不出我们小国主风情的万千之一。   申屠安掀开袍子,单膝跪了下来:“恭迎陛下回宫。”   守在外头的将士们看直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跪了下去,冲着殿中的尤慕月叩起头来。   陛下的\"陛\"指帝王宫殿的台阶,按理说,见了陛下是不能抬头的。   可天方百姓性子野,根本不把那点规矩放在眼里,所有人都在偷偷的抬眼瞧尤慕月,红着一张脸幻想着难以启齿的画面。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王二拴还愣愣的站着,眼前的事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跟自己私奔的锦都贵女不是别人,而是天方的陛下。陛下还在他的院子里住下,每天喂芦花鸡,跟自己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说话。   这种只会发生在小夜谈中的故事,怎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梧桐岭王氏二栓,护驾有功,封栓贵妃,殿前伺候。”   尤慕月声音再次响起,王二拴愣愣的朝她望了过去。   地上跪着的一众人谁也不曾料到,陛下封妃封的如此突然。且栓贵妃?这是什么混账称号?   想到这里,目光从陛下那里挪到了王二拴身上。凭什么陛下封他做妃子?臣哪一点比不过他?尤其是地上跪着的申屠安,抬眼瞧过去的时候恨不得把栓子活吃了。   王二拴自己也是懵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屠安冷哼一声:“栓贵妃还不领旨谢恩?”   栓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跪,然而双膝一弯还未落地,尤慕月就把他扶了起来。压低声音凑到了王二拴的耳边:“栓子哥,不用跪。”   这一下不光让殿内的群臣看不下去了,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左相也坐不住了。兀那竖子,究竟给阿月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宠爱到这种地步。   “陛下!”   喻柏章起身上前一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深深的拜了下去。   “臣不依。”   申屠安紧跟上前,停在了喻柏章身侧:“陛下,臣也不依。”   “你们爱依不依。”   尤慕月本就心野,出宫走了这一趟之后心是更加的野了。既然自己逃不脱做国君的命运,那总要选一个喜欢的人吧?栓子多好。   比起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佞臣,栓子是多么的淳朴可爱。更何况,其他人是当真心悦自己,还是心悦一个囚皇的虚名,尤慕月无法分辨。   只有栓子是真的心悦她,这点小陛下清楚的很。   “朕意已决。”   尤慕月把王二拴的手挽到了臂弯之中,鼻孔朝天吩咐下去。   “起驾,朕要带着栓妃回宫。”   找到了小陛下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是谁传的。等到尤慕月带着王二拴坐上御辇往锦宫方向走的时候,沿路两旁早就列队等了好些人。   有从外地赶来造反的,也有锦都本地的适龄男女青年,一个个哭成了泪人,想看看勾了陛下魂魄的所谓栓妃是个什么样儿祸国殃民的妖精。   王二拴哪里见过这么多人,把梧桐岭的所有村民拉出来排成队,也无有现在一个街口站着的人多。   阿月将手覆在栓子的手背上,低声安慰他:“不要怕,咱们天方的国民素质还是很高的。”   恰好有一股风吹来,拂开了御辇的珠帘,道路两旁的人将里头的画面瞧了个清清楚楚。那所谓的栓妃又黑又土,穿衣也没个风度,活像是从锦都周围山沟沟里走出来的。   模样倒是不错,也就仅限于不错而已了,光是这道街上,素颜比栓妃好看的就有三成,更别提妆后了。适龄男女青年哭花了脸,若非有护卫在两旁拦着,早就冲上去了。   人群里有个姑娘,模样长得甚是俊俏,手中还举着锦都花魁锦宫藏的应援手幅。不顾别人的阻拦,站起了身,朝着御辇高声呼喊。   “陛下!你是不是瞎啊!栓妃哪有妾身好看啊!”   王二拴掀开珠帘往外头瞧,循声望去,反驳的话咽了下去,他的确没有那姑娘好看。陛下后宫的首妃叫自己占了,栓子觉得他当不起。   “不如还是算了,我走吧……”   他从尤慕月那里抽回手,想要从马车上下去。   阿月拽着王二拴的袖子,委屈巴巴的看了过去。   “栓子哥,你是不是因为我是陛下,就不喜欢我了。”   王二拴摇摇头,红着脸坐了回来。啥喜不喜欢的,怪羞人的。   他从怀里头掏出一颗蛋壳几近发红的白煮蛋,往旁边的硬木上一敲,剥了壳给阿月递了过去。   “吃。”   栓妃就栓妃吧。   当夜,小夜谈死灰复燃,斗大的标题写着……   两万万天方适龄青年的梦:囚皇者反被皇求。      ☆、精神天方人   俗话说的好,出师当有名。   尤慕月不在宫中的时候,天方各地拉起了不少大营。可小陛下既然回来了,也就没了造反的名头。不管是到了锦都还是走到半路的,立刻迎头折返。   陛下既然回宫了,那选秀就还得照常进行啊,若是跟着他们胡闹错过了初选不得哭瞎了。   天方各大官道路上行人匆匆,清晨进宫上朝的人亦是如此,脚底下仿佛生了风,走路都嗖嗖的。   尤慕月端坐在龙椅上,低头望着殿内跪着的一大群人,黑压压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这个说臣有本奏,那个说臣有本参,小陛下甚至不用开口询问,就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   “陛下,色字头上一把刀。”   春闱大选出来的状元郎,左相喻柏章站出来,苦大仇深,如是说道。   朕不过是带栓子回宫而已,上午来得及册封大礼,也还没顾上同房,哪来的刀敢往阿月的脖子上放。   见陛下的脸色陡变,殿中臣子越发的痛恨起了如今后宫之中的栓妃,那日夜能与阿月相伴的栓妃。你听这封号,土的都剌耳朵。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尤慕月摆了摆手,才不管他们有没有本参揍,起身转头就走,丝毫不为所动。   殿中跪着的臣子们还未见过阿月这般模样,出了一趟宫,阿月身量未长,脾气见长。嗨呀更有味道了。   从议事殿里出来,尤慕月直奔栓子所在的宫殿,怕栓子哥住的不习惯。上完朝天色刚刚大亮,日光洒在宫中屋顶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晃眼的明亮。   尤慕月远远的就瞧见栓子住的宫殿门口,围满了人,自己怕栓子住的不习惯,只给他拨了几个宫人而已,断然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快步走了过去,外头有人瞧见了她,作势要跪,尤慕月抬抬手,示意她们勿要轻举妄动。   宫内的人没有察觉到陛下到来,为首的施壮志正在教栓妃规矩。   “栓妃,您现在是独得陛下宠爱不假,可若是学不会宫中的规矩,前朝的大臣们照样能把您赶出去。”   施壮志五大三粗的站在那里,身量竟然比栓子还要猛上几分。   “在宫中,站有站的规矩,坐有坐的规矩,跪有跪的规矩。”   小陛下踏进门槛,瞪了施壮志一眼,你从小带着朕耍牌九,朕怎么不见你有什么规矩。   三步并作两步,尤慕月上前把栓子扶了起来,当着一众宫人的面,朗声道:“栓妃在宫中无需守繁文缛节,自在便好。”   施壮志瞧着王二拴黑乎乎的脸,这人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能让陛下宠爱至此?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不能因为他长得黑,面目淳朴就上了他的当。   宫人们按按握拳,打算等陛下走了以后,变着法的给王二拴气受。   虽说众人看不惯王二拴,可一时之间,民间穿衣的风格变了,也不再追求锦衣华服,白过月光的面庞。不少原本躲在家中怕晒黑的青年男女纷纷走上街头,大晌午的也不吃饭,就为了那会儿阳光足,能把自己晒得更黑一些。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咱陛下不过喜欢个肤色黑点儿的,根本不是啥大错。   王二拴他不就是黑么!臣更黑!   天方自中宗变法以来,一直都是子民囚皇,还没有皇囚子民的事情发生。尤慕月强行带着王二拴回宫这件事,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小夜谈死灰复燃,发表了一系列的奇奇怪怪的小文。   比如:《我和陛下在反营的那些日日夜夜》,《陛下你囚了我的身,而臣囚了你的心》,以及流传最为广泛的《宠冠锦宫》。   天方市场论有云,有需求,便有市场。   因着王二拴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天方百姓嘴上不承认,心里头就好这一口,谁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栓妃呢?当然如果能换个好听的封号就更好了。   故而原本已经消失匿迹的小夜谈再次燃起了火光,不管官兵们怎么禁,仍旧在百姓手中流传着。甚至传着传着,还传到了邻国去。   在天方游学的邻国旅人不在少数,偶尔也会给家里的人捎些特产,小夜谈便是其中之一。因着尤氏貌美,列国里有不少精神天方人。   若非移民手续太过苛刻,早就搬到天方来住了。   小夜谈被揣着怀里带出乐天方国境,开始小范围的在邻国流传开来。因着能买的起高价走私进来的小夜谈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才不过半月的工夫,竟然传到了邻国显贵们的手中。   邻国的陛下年岁不大,二十郎当岁刚到立后的年纪。这天正在御书房里看折子,一连翻开了三四本,说的都是天方的禁刊传入了我国,对我国青年的精神面貌有极大的影响。当立即采取手段,不可任其蔓延。   这位皇帝讲究个知行合一,当即示意宦官给他找一本来,宦官得令离去。   当天夜里,邻国的陛下已经坐在龙床上脱了鞋,把这回事望了,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   邻国的国主解开龙袍,随手接过了宦官给他找来的这本小夜谈。   封面上绘着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纤纤玉指卷起珠帘,半露出一张脸来。光是一张画,就美的夺人心魄,让邻国这位本来都打算就寝的陛下怦然心动。   “这谁啊?”   他低声问道。   “此乃天方的国主,尤氏慕月。”   宦官语气中满是不屑,认为此刊肮脏不堪。   可他的陛下却不这么觉得,翻开精美的书页,目光灼灼扫过每一张图绘。   半晌后他抬起头,将小夜谈抱在怀中起身下了龙床,停在木案前,提笔下了两道谕旨。   第一道给相爷:“国库充盈否?”   第二道给将军:“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连两章,你没有看错,明天还有   ☆、朕与阿月门当户对   天方三权分立,小国主说了不算。邻国就不同了,仍然是个典型的集权制朝邦。皇帝说的话依旧是一言九鼎,非常算数的。   邻国陛下上朝的时候,有大臣跪在地上磕头,说陛下此举不妥。   该国陛下把折子往跪在地上的朝臣脑袋上一摔,瞪大眼睛问:“哪里不妥?朕是国主,她是陛下,这叫门当户对。”   门当你娘的对。   你娶人家个公主做皇妃,这叫门当户对。带着大军压境,要绑人家陛下回来侍寝,这就叫不妥。劳民伤财,惹得天下大乱,是昏君!   朝臣们虽说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可谁也不想触陛下的霉头。天子之命,不敢不从。头发花白的大将军只能穿好铠甲,披挂上阵,带着大军奔赴天方边境。   邻国陛下将流入本国的小夜谈统统买了回来,收藏在寝宫里日夜观看,看到兴起的时候还感慨。   小夜谈中的故事天马行空,虽然大多是陛下和我,可也有妖精与陛下一类的。书中睡在龙床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各个行业。戏子伶人,书生臣子,将军侍卫,宫人贵女,甚至还有刺客探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为何偏偏没有邻国陛下呢?   于是邻国陛下文思泉涌,当即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三万字,把自己的打算写了下来。吹干纸上的墨迹,折好放入信封之中。   叫了位宦官进来,谨慎的嘱托着:“千万送到小夜谈的主编手中去。”   宦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老将军带的大军尚未来到天方边境,比老将军迟出发几日的邻国陛下的投稿竟然抢先踏上了天方国土。   小夜谈主编在某个深夜,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主编深吸一口气,丝毫不慌张,缓缓的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整了整衣衫,轻声开口道。   “可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的确是陛下派来的。   主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面上装作波澜不惊,心里早就炸开了烟花。果然,蒙尘的明珠迟早是要重放光亮的。   我这个有趣的灵魂果然还是藏不住的,阿月火眼金睛发现了我。   “可否容我与亲朋好友道别再进宫?”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主编的真实意图是可否容我与亲朋好友吹一波再进宫。   黑衣人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该主编八成是误会了。他们的确是陛下派来的,却并非是天方的陛下,而是邻国的陛下。   从怀中掏出了信封,为首的黑衣人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小夜谈主编。   主编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跪坐在床上,虔诚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撕开封口,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陛下还给我写情书了?”   或者说是给我的册封名号?夜妃就不错。   然而当她撕开之后,里头厚厚的一摞。多年的阅稿经验让主编在刚刚看了一眼的时候就下了定义,这是一篇国主与我的玛丽苏文。   “您觉得怎么样?”   黑衣人低声问道。   主编心中的狂喜散去,知晓了今次并非阿月接她入宫。跪也不跪了,翘着二郎腿皱起眉头,不耐烦的翻阅起了手中的书稿。   “入手点比较有新意,还真没有人从邻国陛下角度出发来苏阿月。”   然而话音刚落,主编就将书稿扔到了一旁:“但这种东西怎么能发表呢?自己被窝里看看得了。”   黑衣人不依,若是自家陛下写的文没有登上下期小夜谈,那他们回去还有命么?   当即从桌上抽出了几本刚刚刊印好的,封面写着:“妃尝心动?”   这种都能发出去,我们陛下写的凭什么不能发?   一把大刀横在主编的脖子上,为首的黑衣人压了下来:“发不发?”   尖锐的刀在脖颈上划出了一条血线,主编一介文人,软了。抬手缓缓的推开了横在脖颈处的大刀,苦笑着回道:“发就发嘛…”   小夜谈连夜加急,在第二天的新刊上加了一篇,放在版首的封面上,几个大字甚是隐引人注目。   “阿月与我门当户对?”   天方子民捧起小夜谈,嗤笑一声,谁敢说与阿月门当户对?不要脸了真的是,要让我知道是谁,撕烂你的嘴。   小夜谈也是,越来越难看了。   随手翻开,天方子民在读完这篇门当户对之后,当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大刀,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门当户你娘的对。”   邻国的老将军带兵停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对上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虎狼之师。   数万军士气愤不已,战鼓雷动,人人手中拿着大刀,为首站着申屠安,手中除了大刀之外,还拿着一本书册,冷笑一声。   “门当户对?”   将书册摔到了地上,申屠安振臂高呼:“我为天子守国门!”   身后士兵们呼声更加响亮:“我为阿月死社稷!!!”   邻国的老将军抬手擦了擦汗,这他娘的怎么打嘛。谁不知道天方百姓是把国主当老婆的,上门抢人家娘子,换了谁都不会依的。   这边国境线上打了起来,后方尤慕月也不能安心。   她倒不是担心天方军队会输,除了申屠安有百胜将军的称号之外,天方子民在列国里,是出了名的性子野。   扛着锄头能种地,锄头一摔就起义,一人刚三个完全不带虚的。   她担心的是别的。   坐在御书房里,小国主写下了《告天方子民书》   “国库充足,不需百姓散尽家财捐军。军队雄武,也不需要大家奔赴前线。可在家中静候将军凯旋。”   然阿月的这封《告天方子民书》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天方的适龄男女青年扛着大刀,骑着马,结伴往边境奔赴。   “门当户对?老子一口气打到你灭国,看你还怎么门当户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   ☆、天方捷报频传   小国主近几日来心情不佳,总觉得慌,白日里上朝的时候也时常走神。朝中臣子瞧了,心疼的要命,恨不得上去好生安慰一下阿月。   陛下这里疼,还是这里疼?臣给吹吹就不疼。   喻柏章身为左相,是陛下的臂膀,理当为阿月分忧。瞧见宝座上的小国主,他更慌。一天上了五道请安折,终于被陛下宣进了御书房。   刚一进门,喻博章便凑到案前,推开了侍奉左右的宫人,亲自给阿月倒茶。   “陛下不用慌,申屠将军百战不败,我军又是骁勇。且除此之外,我大天方的子民也都自告奋勇,奔赴边疆,想来不日便能赢了此战。”   尤慕月桌案上摆着厚厚的一摞折子,翻开十个,九个都是前线的捷报。剩下一个,是申屠安的请安折子。   “陛下,可安好?”   朱红色的御批写下三个字:“朕挺好。”   将折子推到一边,小陛下示意宫人给喻相赐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尤慕月屏退了左右侍从,低声与坐相袒露心声。   “百姓为了朕在前线奋战,可不知怎么,朕竟然觉得……”   尤慕月顿了顿,犹豫了好一番,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朕竟然觉得,若是输了也好。起码邻国陛下后宫里有三千佳丽,朕不过是其中一个。一天轮一个,也得十年才能轮到我。”   这简直就是天方历代自中宗变法后国主向往的梦啊。   多好啊,十年才轮一回。   光是想象一下,尤慕月都觉得心动。   喻柏章听了阿月的心声,感慨果然自己还是深得陛下的信任,你瞧,咋这话不对别人说啊?光对我说。   将得意按下去,喻柏章掀开茶盏的盖子,茶水倒影出了自己俊俏的脸。把茶盏往前一推,他示意小陛下低头看。   尤慕月看了看水中的自己,并不理解左相的深意。   喻柏章解释起来:“即便邻国陛下有佳丽三千人,可您回眸一笑百媚生,后宫就是八千佳丽也得失了颜色。”   尤慕月再次低头看着倒影中的自己,确实是这么回事。   “届时邻国那位陛下哪里还会去宠幸别人呢?肯定是日日夜夜宿在您的寝宫之中。”   光是这样还不算,左相爷还给阿月发散了起来。   “剩下的两千九百九十九位宫妃定会嫉妒您独得宠爱,给你的饭菜里下毒,穿的衣服里放针……”   尤慕雨打了个冷颤,伸出食指堵在了喻柏章的双唇之间。   “行了,别说了,朕知晓了。”   当即阿月就不慌了,找了个空的圣旨丝绢,在上头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扬我国威。”   四个大字,带着陛下的心愿,与回复申屠将军的请安折一并上了驿站的骏马,朝着前线奔赴。   前线的将士们苦战数日,等来了阿月的表彰,一个个乐的开了花,当天便势如破竹连胜三城,生生的凭借一股子莽劲儿,将天方版图扩充了九分之一。   邻国的将士连连败退,老将军请罪的折子是一天三趟的往回送。眼瞅着再有一两个月,天方的那些莽夫都能直捣黄龙了。   邻国上下慌的不行,毕竟谁也不想做亡国奴啊。晨起上朝的时候,邻国陛下刚一进殿,就瞧见群臣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今次可不能由着陛下胡来。   “爱卿们这是何意啊?”   邻国陛下一挥袖子,坦然的坐在了龙椅上。   “前线频频吃紧,陛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官员们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这位邻国的陛下不慌不忙,随手拦了一下。   “那爱卿说怎么办啊?”   邻国陛下端坐龙椅,是一副愿意听从意见建议的模样。   “臣以为,当与天方讲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朝臣遥遥指向了天方的位置:“待他日我们养精蓄锐,便东山再起!”   邻国的陛下一听讲和来了精神,他的御书房里堆满了前线战败的折子,多半老将军是不能把阿月给他抢回来了。   但讲和,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自古以来,讲和不外乎三种法子。割地,赔款,送公主去和亲。   如今天方的陛下尤氏性别女,送个公主不大合适。   “那不如朕退位给皇弟,送我去和亲吧。”   割的地赔的款,就当是嫁妆了。   跪在殿中的朝臣们抬起头,一脸陛下你他娘的说啥。若不是帝师前年仙逝了,非得把老人家带来,狠狠的用戒尺抽抽他。   邻国陛下见臣子如此,挠了挠头:“是朕莽撞了。”   众臣松了一口气,再次把前额贴在了地上,咱陛下可算说了句人话。和亲?真亏他想的出来。   邻国陛下深思熟虑之后,重新开口:“珍贵为一国之君,即便退位也是皇亲国戚。若是和亲,绝不能封个普通妃子,朕要做皇后。”   相爷今岁六十有余,头发花白,摇摇头反驳起了自家陛下。   “自古和亲的公主就没有能坐上正室位子的,天方绝不能让皇储掺有有外族的血脉。陛下,您做不了皇后”   众臣:“咋还真跟陛下讨论起和亲的事了?只割地赔款不行么?”   半月后邻国的求和书送到了锦宫,辗转来到了小陛下的手中。尤慕月端坐龙椅之上,手中捧着求和文书,读了起来。   “割幽州十城,陪白银万两。”   小陛下声音一顿,邻国陛下不行啊,咋还有错别字呢,该是赔白银万两才对,陪算什么嘛。   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她继续念道:“送我朝退位的陛下,至贵国和亲。括弧,最少得封个皇贵妃。”   殿中站着的群臣愣神,邻国陛下是不是疯求了。   阿月将求和书放到一旁,当即下旨召前线将士鸣金收兵,她摆摆手。   “咱不打了,不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 预收《民国新女性》,换太平以颈血,爱自由如发妻,燃向民国文。一如既往的吐槽风,7.30开! 宝贝们要是能给民国一个收藏我就更勤奋啦! QAQ想上幻言的新文速递,现在收藏还差点意思,救救我吧哈哈哈   ☆、朕认命了【正文完结】   古诗有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换在天方就不一样了,将军百战没有死,甚至连彩都没挂,壮士们不到三月就归乡啦。   天方那些奔赴边境的适龄男女青年,家乡住的远的,好不容易到了敌军压境的位置,却发现邻国的大军早就被申屠将军赶回去数百里了。   而他们再想追去的时候,小陛下的旨意来了。   “不打了。”   千余字的圣旨,所传达的圣意不过短短的三个字。   申屠安接到圣旨的时候,距离邻国的都城仅剩数百里了。若是一鼓作气,相信两月内就能让邻国彻底消失在列国图志的版图上。   一旁站着的下属瞧了一眼,低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何况咱天方的君,除了“脱”之外的君命,大多都可以不受。   然申屠安摇了摇头,把圣旨后头的坐相大印露了出来。坐相是百官之首,既然能盖上坐相印,就证明这上头的并非是阿月的意思,而是天方群臣商议过后,深思熟虑的结论。   “鸣金收兵。”   申屠安下了令。   君命或许可以不受,将军的话得听,天方数万军人掉头远路折回,留下邻国收城的官兵面面相觑,彼此询问。   “咋回事儿啊?”   此后两日的功夫,邻国的陛下也得了天方撤退的消息。他大红色的嫁服已经赶制了大半,咋说不打就不打了?   “咋回事儿啊?”   邻国陛下问起了自家的老将军,老将军摇摇头,他哪知道啊。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天方国人的心思,谁他娘的猜的透啊。   一路上申屠安也在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胜券在握,为何百官要他撤兵呢。   困惑着申屠将军的难题,尚未进宫门就解决了。   小陛下在宫中为归来的将士摆下了宴席,反有功之人均有面圣的机会。申屠安领着大队人马往锦宫方向走,才走到半路上,就被一同上朝的同僚拦了下来。   申屠安骑着高头大马,底下的同僚是位文臣,拉着将军的手不肯放开。   “可算是没打到都城。”   “怎么的呢?”   申屠安面露不解。   同僚从怀中掏出了一册列国图志,虽说是几年前的东西,可恰好介绍的就是与天方交战的邻国。   他快速的翻到了其中一页停下,上头绘着邻国上任陛下的宫妃。指尖戳在了最貌美的一位上头,一副太险了的神情抬头看向申屠安。   “这是如今邻国陛下的母妃。”   申屠安撇了一眼,心中也是一慌。   同僚却没有停下,继续向后翻了几页,上头绘着的是邻国上任陛下的几个皇子。其中有个甚是俊俏的少年,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通身上下一股贵气不说,模样真是一等一的好看。   哪怕是以美貌著称的,被逐出锦都汤伏华,换了男身也比不过他。   “这他娘的你要是把国都打下来,锦宫龙床可就轮不到别人了。”   同僚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申屠安的马:“回来的好,回来的及时。”   几年前的邻国陛下就那般俊俏,除非是出了什么大岔子,比如说从马上摔下去脸着地,否则如今定然更加俊俏了。   文臣就是文臣,思虑的周到。   申屠安点点头,带着身后的将士往锦宫方向继续前行。沿路上他有些奇怪,为何商铺也好,住户也好,门口都贴了自己的画像。   随手拉了位小娃儿,他开口询问起来。   天方的百姓除了对阿月,就没得什么尊卑概念,半大的娃儿对着申屠安也梗着脖子。   “我娘说了,你比门神还凶,鬼怪见了你不敢进来。”   天方百姓本不信鬼神,都是那孤山上的狐狸精进宫走了一遭,才叫人有了神鬼的念头。   申屠安放开了娃儿,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进了宫。   施壮志在前方引路,带着一众将士入席。功劳大的,一人一座。功劳小的,两三个凑一桌。   木案上的菜肴早就上了,比外头的酒楼精致许多,尝了一口吧,也就是那样,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尤慕月端坐在正中间高处的席位上,左边两阶下坐着喻柏章,右边两阶下坐着申屠安。   王二栓胆子太小,不敢见这么多人。尤慕月也怕今日人多,万一哪个看不顺眼,再冲上来伤了栓子哥。   干脆就让他留在自己的宫殿了等着她回去。   手边摆着一卷圣旨,一卷群臣拟定的根本不是她本意的圣旨。阿月端起酒杯,朝着席中的将士们敬了一杯。   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朕认命了。她放下酒杯,拿起了圣旨将其展开,念起了上头的字。   “申屠安作战骁勇,功劳卓绝,今日特封神勇将军。”   申屠安闻言从案后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臣谢陛下恩。”   圣旨上还有别的字,阿月继续念了起来:“喻柏章才思敏捷,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撤去代理左相一职,封左相,拜百官之首。”   因着圣旨就是喻柏章拟的,说到自己的时候,字数要比给申屠安的多一行。喻柏章也从案后走了出来,跪在了申屠安的旁边。   “臣谢陛下恩。”   尤慕月将圣旨扔到一边,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也不看跪在下头的申屠安和喻柏章,而是转头向着一旁侍奉的施壮志询问。   “你说,朕要是把瞎几拜改=革的中宗坟给挖了,算不孝顺么?”   施壮志走上前,给阿月杯中续上了酒,才不管阿月说的是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在阿月面前,天方适龄青年,不论男女,都没有原则可言。   “只要陛下想,臣今晚就给您去挖。”   殿下跪着的申屠安与喻柏章对视一眼,互相看不惯,今夜谁去侍奉陛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没谢过大家的地雷,这里一起谢谢新茶的茶,yukiky,阿花家的大白,夕玦,肉肉大排档,蔓草在野,玉兰,迎风!比心心! 晋江必须1v1结局,咱正文只能到这儿就停了。 后头还有御辇车车,也就这两三天吧。我会把前半截放在这里,完整的放渣浪,你们也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哈。 渣浪晋江摸一凹喵,关注以后还可以吸我养的小猫咪~ 即使是前半截车,大家评论也稳重一点,我超怂,怕被举报NP。 比心心,等车车吧!   ☆、【番外】喻相   御书房。   自打用过晚膳后,阿月便一直坐在案前。虽说天方的大事轮不到自己做主,但折子还是要批的。   南地道台送了八车芒果,说果肉甜美,不及陛下万千。   朱笔御批:不爱吃,别送。   隔天送了五车荔枝。   晋城巡抚仗着英俊,折子上画了幅自画像,底下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朱笔御批:可干点正事儿吧你。   隔天送了一张半身像。   最让阿月头疼的就是喻柏章,一天上了十七封请安折。   “陛下您好么?”   “陛下夜里睡的安稳么?”   “陛下您最近吃的还顺口么?”   “陛下您心情可还愉悦顺心么?”   “陛下您要有什么需要千万跟微臣说。”   …………   “陛下,臣想你了。”   回了十六个“朕安。”,看到第十七封的时候,尤慕月心软了。将折子往案上一拍,冲侍奉在左右的宫人道:“宣喻相。”   宫人得了令,去了左相府。   喻柏章领旨后火急火燎的进了宫,站在御书房外停下了脚步,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容易气息归于平缓,他才伸手敲了门。   “进来。”   尤慕月没有抬头,仍然埋首于批复各地臣子送上来的折子中。   以至于喻相进来半盏茶的功夫了,仍然没有与陛下说上一句话。   喻柏章叹了口气:“陛下,要不臣告老还乡吧。”   尤慕月一听,你才二十出头,咋就要告老还乡了?当即放下朱笔,抬起头来,面露不解。   喻柏章跪也不跪了,径直朝着阿月走来。   “退退退下啊!”   大逆不道,朕看你不是想告老还乡,是想被砍头了。   喻柏章这会子哪还有文弱书生的模样,右手往桌上一划,将上头一摞折子推到了地上。   揽住了陛下的腰,将她从椅子上提到了木案上。   “陛下,臣上的折子您看了么?”   案上凉,阿月坐着并不舒服,一手推在喻柏章的胸膛上:“当然看了,不然朕宣你做什么。”   喻柏章将阿月的手拽了下来,低头往她的手心吻去,果然阿月心里是有他的。因着喻相上的请安折不是十七封,而是十八封。   最后一封上头写着:“今夜臣能侍寝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截等我把栓子的写出来,一起放渣浪做个合集。   ☆、【番外】申屠将军   2018-7-23 16:37:39   Dds 2018-7-23 16:37:39   “陛下做噩梦了么?”   申屠将军拦住了侍奉在尤慕月左右的宫人,拽到了墙角低声问了起来。   “没呢将军,陛下要做噩梦我就告诉你了。”   宫人扭头就走,并不与申屠安纠缠。   因着申屠将军百战百胜,骁勇至极,如今天方百姓的门上也不贴什么秦琼秦叔宝了,都改贴申屠安。   把申屠将军往门上一贴,邪佞不敢近身。   宫中也是同理,只要小陛下做了噩梦,就是宣召申屠安侍奉的日子。申屠安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府衙,掰着手指头数阿月有多久没有做噩梦了。   兴许是老天爷听见了申屠安的祈求,当天夜里小陛下便惊醒了。   宫人急忙宣召申屠安,申屠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入了宫门。停身在陛下门外,他抬手敲了敲。   “陛下,臣来了。”   龙床上的尤慕月听见动静翻了个身,做个噩梦而已,其实不必大惊小怪。她这都又快睡着了,不过既然申屠安来了,也不好让他在外头等着。   “进来。”   阿月的声音还未落,申屠安便推门进去了。   他心心念念的陛下正躺在龙床上,半边香肩外露,不由得让申屠安心猿意马起来。   申屠安解开了身上的衣扣,在龙床边半弯下腰,与阿月的距离拉近,近到他甚至能够看到丝质里衣下头,陛下胸前的起伏。   心口跳的极快,申屠安喉结滑动,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陛下,臣上来了。”   尤慕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往龙床里头挪了挪,给申屠安腾出了位子来。身后传来一丝凉意,被子别人掀开吹进了风。   小陛下因着受冷嘤咛了一声,听的申屠安骨头也跟着酥了。   没等被子里的冷风散去,尤慕月就觉得身后贴上来了炙热的胸膛。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后脖颈处紧跟着有呼吸喷了上来。   “有臣在,邪佞不敢近陛下身的。”   申屠安将脑袋埋在陛下的颈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嗅着阿月身上的味道。话音落下,吻也跟着落在了阿月后颈那块裸露的肌肤上。   尤慕月本来还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的瞪大了眼睛,彻底清醒过来。身后似贴了一块烙铁,而臀部后头,则抵了一根硬邦邦的棍子。   比起身后的申屠安来,尤慕月更倾向于让邪佞近身。   起码邪佞不会日朕。 作者有话要说:  栓子的明后天吧   ☆、【番外】栓子   阿月批完折子已经是深夜,从宫人手中接过一把小米,走出御书房朝着栓子哥住的宫殿前行。   若说宫中还有一处能让小陛下安安心心的住下,也就是王二栓那里了。   刚踏进宫门,芦花鸡就凑了上来,叽叽咕咕的叫着。将手上的小米撒了个干净,小陛下进了屋里。   虽说她下了旨意,栓子哥可以不守宫中的规矩,但王二栓仍旧很是拘谨。   将侍奉的宫人门遣退,栓子这才肩膀头子一松,扯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一天天的,比他种地还累。   尤慕月也开始怀疑,将栓子强留在宫中,究竟合不合适。但她还真的舍不得,过没有王二栓的日子。   “今天施壮志又教你什么了?”   小陛下起身,亲自走到了栓子身后,给他捏起了肩头。   谁知手刚放上去,栓子就吃痛叫了一声。   尤慕月察觉到了不对,扒开衣领一瞧,衫子下头都是淤青。   “这怎么回事?”   龙颜震怒。   难不成还有人殴打宫妃?   王二栓红着脸起身,摇摇头:“是我笨,施总管教的东西总是学不会。”   学不会就能殴打宫妃了?施壮志真是不像话。尤慕月心疼栓子,再次上前,伸手去解他的衣衫,想看看下头到底藏着多少伤。   待锦衣退去,还真叫她看到了不少青紫色的痕迹。   “说说,她到底教了你什么。”   尤慕月这会子气的胸口头,她想知道,究竟教栓子哥什么,才能让他受了这么多伤。   梧桐岭夜里点的是油灯,味道呛人,大家晚上不爱闻那个味道,早早就睡了。锦宫不一样,夜里照明用的是红烛。   灯火摇曳之下,原本就惊为天人的小国主,越发的美貌了。   王二栓的脸不只是被灯火映红,还是自己红的,他走到案边,将红烛从托盘里拿了起来。   揪出来之后,又把红烛送到了尤慕月的手中。两手交叠相握,红烛歪斜,一滴蜡油叮的一声,落在了王二栓裸露在外的胳膊上。   “嘶……”   他痛呼一声,蜡油凝固,痛意消散。   尤慕月发着愣,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间王二栓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了根鞭子出来,递给了阿月。   彻底脱下了上衣,朝着阿月背转过身去。   “抽我吧。”   “啊???”   小陛下将鞭子扔到了地上,啥玩意儿?   “施总管说了,阿月你处理公务繁忙,叫我侍寝的时候帮着陛下释放压力。”   绷起后背,肌肉线条分明,王二栓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抽我吧,阿月。”   小陛下缓步上前,王二栓等来的不是鞭子,而是阿月从后环抱住他,落下雨滴般细密的吻。   吻在后颈,吻在脊背,掰过王二栓,阿月踮起脚,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也不知胡乱教了你些什么。”   尤慕月的手自王二栓胸口缓缓向下划圈,扯住了腰带,用力一拉将其拽到了地上。   王二栓察觉到腰上没了松紧,立刻双手提着裤子。   阿月的手顺着宽松的缝隙继续向下,一把握住了什么东西,拽住了它。   “朕亲自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拉微博见,晋江摸一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