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臣以死进谏 作者:渡江吟 文案: 作为朝堂最忠心的言官大人,温眠必须贯彻“忠言逆耳”的宗旨。 从此,早朝变成了这样――温眠进谏后,高呼着“臣以死进谏!”然后习惯地用力撞向金銮殿的“柱子。” #每天都得撞柱子# #御前侍卫和女官大人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江止淮面无表情:温大人我哪点像柱子了。 温眠默默望天:老了,眼神不好使。 简单来说,这就是正直女官和御前侍卫互相看对眼,勾搭成(奸)情的故事。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主角:温眠,江止淮 ┃ 配角:蒋泽善   ☆、第一章   宣德二十三年,郢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云昭。受前朝影响,大周民风开放,女子亦可经商为官。      初冬时节,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呼作响,小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洒落在城墙边,更添几分肃穆。      金銮殿。      文武百官班列其中,上首的年轻帝王端坐着,眉头紧紧蹙着,看着从百官中上前一步的身影眸光晦涩不明。      “臣以为江南之水患刻不容缓,愿陛下体恤百姓,臣不惜以死进谏!”慷慨激昂地一番说辞,一身官袍衬得她身子越发娇小,刚说完,温眠念念有辞地小跑着往不远处的柱子撞了过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众官员一如既往地傻眼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熟悉地避开了那根柱子,往一个站得笔直的身影撞了过去。      大殿很安静,时不时有一些寒风吹了进来,站的靠后的官员已经忍不住小幅度地哆嗦了起来。      大臣们听到那声比昨日还稍稍高了点的闷哼之后,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心理感慨,这温大人的铁头功进展了不少,可怜的淮世子,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个别别有用心的臣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上首帝王。      蒋泽善铁青着一张脸,搭在扶手的手青筋突起,凌厉地刀风扫过几个抬头往他这边看来的臣子,默默地在心里给他们各自记了一笔。      “江南水患朕自有思量,温大人的忠心朕心领了。”      温眠正揉着自己撞的有些发晕的脑袋,听到帝王发话了,立即冲着上首的位置俯身叩拜,动作利索。      “退朝!”上首站立的太监总管心领神会地开口,尖细的嗓音让众位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更是下意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他们好怀念温大人没回来之前的上朝,至少不是这么胆战心惊啊。      温眠直到大殿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才慢吞吞地向大殿门口走去,早有内侍低着头站着那将斗篷递了过去。      刚到门口,迎面而来一股寒气,温眠觉得喉间发痒,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低地咳了起来,缓了过来,刚准备接过斗篷披上,身上已经一暖。      江止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从内侍手里接过斗篷披在她身上,绕到她前面低下头替她系好,然后率先大步走入了雪中。      看似复杂,动作却发生在一瞬间,待温眠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已经快消失了。      温眠轻轻笑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抓着斗篷的两侧。      “温大人,皇上在御书房等您。”大内总管安公公走了过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张老脸露出笑眯眯的神情。      温眠微微一僵,挺直了背脊缓步走下台阶。      御书房门口,安公公停住了脚步,看着温眠进去之后同外面的侍卫一同侯着。      里间有几盏橘黄的烛灯,温眠一进去只隐约看到坐在案首低头写着什么的男人。      蒋泽善听到动静后,放下了笔,看着站着的少女,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三年前的明媚动人,橘黄的灯光下,显得她越发肤如凝脂。      他哑着嗓子开口,“茶茶。”      回答他的只有膝盖重重跪在青砖的声音,温眠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清亮的嗓子缓缓响起,“臣拜见皇上!”      蒋泽善从来没有想此刻这样无力,他痛心而又悲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君臣二字。      “三年了,你还是回来了。”话尾带着微微的叹息,蒋泽善边说着边起身准备去扶她。      温眠避开了他的触碰,冷漠而又恭敬,“臣受宠若惊。”      蒋泽善闭了闭眼睛,声音冷硬,“你非得同朕如此生分?”      温眠退后了几步,不紧不慢地道,“皇上,君臣有别。”      蒋泽善怅然若失,属于帝王的冰冷高贵重新回归,“茶茶,你太固执了。”顿了顿,忍不住开口,“你父亲的事情,我……”      温眠侧头看向他,听着他前一句话内心毫无波澜,待后面那句话出来,她手脚发凉,急声打断,“若无事臣先行告退!”      蒋泽善再好的脾性也背消磨了个干净,一把抓住企图转身离开的她,忍着怒气道,“茶茶!”      温眠一把挣脱了开,不顾尊卑直直地盯着他,质问道,“皇上既想提这件事,那么恕臣斗胆问一句,臣的父亲当年为何被皇上逼死在御书房内!”      父亲的死,一直是她不能释怀的心结。那日她满心欢喜等待从宫里回来的父亲带回来的芙蓉糕,等来的是冰冷的尸体以及宣旨的太监。死后荣宠要来何用?母亲自刎殉情,偌大的温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本以为幸福美满的一家就此破灭。      蒋泽善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时间哑口无言,但仍是耐着性子道,“茶茶,朕也有诸多无奈。”      他是帝王,本就身不由己。      温眠重重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告退。”      蒋泽善握紧了拳头,这一次没再阻拦,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帝王的脾性容不得他一而再外而三低头。      温眠快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冲蒋泽善一笑,梨涡浅浅,轻轻道,“皇上可莫要忘了,父亲乃当代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当朝一半还原都曾受父亲教导过一二。皇上当年此举,可着实让人寒心呢。”      轻飘飘的一番话伴她的步子远去,空灵灵的,门打开的一瞬间,寒气侵入,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蒋泽善静立在原地,保持着她离开的姿势良久,眉眼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父皇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愿皇儿定不要重蹈覆辙,望皇儿福泽天下,善待百姓!”      ……      安公公见温眠出来,一时拿不准主意,迟疑道,“奴才送送大人。”      饶是他这几年日日常伴帝侧,也愣是没看出来当今对这位温大人的意思。要说喜欢吧,偏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了。要说不喜欢吧,可却日日惦记这这位回来。      “不必。”温眠摆摆手,瞧了一眼发现外面的雪大了几分。      安公公递了个眼色,立即有内侍递给她一把伞和一个暖炉。      温眠接了过来,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抱着暖炉迈着步子消失在一片雪景中,黑色的官服在一片白茫茫中十分显眼,也越发显得身形单薄,雪狐斗篷也遮不住她四周的风雪。      ……      远远地,温眠就看到了一众宫人簇拥着轿子而来,宫中唯有妃级方可乘坐步撵。以如今宫中品级唯有容贵妃方有如此仪仗。      她退到一旁,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并不扎眼。      “停。”柳惜容温温软软的声音在这雪天也让人舒心不已。      “温大人怎么不向本宫行礼?”明明是问责的话,可从柳惜容口里说出来却没有半分让人不悦,仿佛她只是在单纯地疑惑。      单论论品级的话,贵妃为正二品,温眠的官职为正三品。只不过本朝从来没有前朝重臣向后妃行礼的先例,贵妃再尊贵到底还不是皇后,还不够资格接受重臣叩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刁难,年长的嬷嬷皱眉,刚想劝说几句,瞥见娘娘脸上的冷意也不敢再多言了。      温眠收了伞靠在宫墙上,单手抱着暖炉冲柳惜容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仪,“臣女见过娘娘。”      以世家女的身份拜见后妃,也不算辱没了身份。年长的嬷嬷忍不住点点头,就冲这份应对自如,宫里也少有人能及。      柳惜容别有深意地看了温眠一眼,也没再多停留,“走。”      温眠有些不解,笑了笑没多深想,拍了拍身上的雪重新拿起地上的伞撑了开来,挡住了雪花。      ……      临近晌午,柳惜容端坐在软榻上,提笔抄着一本佛经,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皇上!”随着一声惊呼,柳惜容抬头看到带着一身寒气而来的蒋泽善,眼里有几分惊喜也有几分涩然。      “贵妃柳氏言行无状,冲撞于朕,剥夺封号,罚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一个月,在此期间宫内大小事务由宁嫔代管。”      除了柳惜容之外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惩罚惶恐不安。      柳惜容含笑叩拜,“臣妾谢皇上。”      蒋泽善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做半分停留,直接带着安公公离开了。      “大小姐,您这是何必呢。”大宫女芝药等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唤的还是柳惜容柳家的称呼。帝王盛怒,她多少猜到了一些。      “芝药,他已经半年不曾来过了,这一次来,我很高兴。哪怕他是为了来给温眠出气。”柳惜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眼里有炙热的光芒。      惩罚总比无视要好的多。      民间传言容贵妃宠冠后宫也仅仅是传言,实际上一年即便是逢年过节也甚少能见到帝王一面。      柳惜容挥退了还欲说些什么的芝药,重新开始抄写佛经,动作比之刚才慢了不少,不急,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了,无重生无穿越,打算写一个正正经经的古言,希望大家喜欢⊙▽⊙ 推荐基友的文,感兴趣可戳 《太子妃饲养指南》by步虚子令 本文又名《太太太子啊》 一句话:谭家女爱哭,太子遂欺之,甚妙:) 文案: 谭家喜得娇女,是千娇百宠都不为过,哪晓得从出生起竟然就被人惦记上了。 晏晗重回三岁,心知有三件事他需要做: 一、好好读书,天天练功 二、帮助父皇,斗倒奸臣 三、这个前世跟他定下亲的小哭包他是娶还是不娶呢? 怎知还在他纠结的时候,人居然被其他人惦记上了,啧! 晏晗冷笑:先叼回宫再说! *爱哭不怂小哭包×属性不明太子大佬   ☆、第二章   一辆马车从宫门驶了出去,雪地里留下了车轮碾过的痕迹。   马车里,温眠抱着暖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她身子本就比寻常女子畏寒。   旁边的贴身婢女涣月紧皱着眉头拢紧了温眠身上的斗篷,冲着外面催促车夫快些。   马车在温府停了下来,门口的两头狮子身上也落了不少的雪,大门紧闭。   温眠刚回到院子里,宋嬷嬷已经命人备下了热水,涣月伺候她净了手和面。脸颊恢复了些许红晕,她这才感觉暖和了不少。   因着温眠不喜欢烧炭的缘故,屋子里只铺了厚厚的地毯,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半点风雪都透不进来。   “嘶~”温眠微微屈膝,膝盖处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小姐。”宋嬷嬷紧皱着眉头,扶着温眠坐在了榻上,起身从外间取了一盒药膏过来,动作熟练地将温眠的裤子往上折,看到一片黑色乌青的一双膝盖,忍不住背过身子抹了起眼泪。   “嬷嬷。”温眠笑着唤了一声,伸出手摇了摇她的手臂。   宋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乳娘,记忆中的母亲虽温柔贤淑到底身子不怎么好,不能见风,待她有心无力。嬷嬷于她而言是自小照顾她,给她母亲关怀的人,情分自然不一般,比起母亲也是亲近几分的。   宋嬷嬷转过头来,细细地将手里的药膏涂抹匀称,动作小心翼翼时不时抬头瞧下温眠的脸色,唯恐担心力道大了。   “女儿家的身子最是娇贵了,小小姐您这样让老奴放心不下啊。”   小姐生小小姐时本就是早产,那之后本来身子就不好的小姐更是彻底成了药罐子,长年累月离不开药。所幸,小小姐除了身子有些畏寒之外一直没其他大碍。虽是早产的孩子却比常人家足月的孩子还要健康。   “嬷嬷我会注意的。”温眠有着愧疚,低声承诺道。   宋嬷嬷仍是不放心叮嘱了一些其他事情,听到温眠挨个应了才露出了笑容,末了忍不住怀念道,“老奴如今还是念着青州的日子。”   温眠思绪飘忽,点点头,是啊,青州四季如春,青山绿水。只可惜,她不得不回来啊。   上过药之后,宋嬷嬷察觉到温眠眉眼之间的疲惫,刚想劝着她歇息会,这边涣月在外面道,“小姐,宴公子来了。”   “表哥来了!”温眠从塌上站了起来,欢欢喜喜地让人将池宴请到前厅。她也顾不上身上还穿着官服,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往前厅赶去。   池宴在前厅等了片刻就看到了好些日子没见到的表妹,待温眠挥退了下人,他神色凝重了起来,“眠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眠忍不住嘀咕一声,“怎么你们一见到我都是这句话啊?我不应该回来?”   表哥是这样,江止淮也是这样,相比起来表哥问的还算和善。   池宴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整个人芝兰玉树,即便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得温眠每次见他也忍不住赞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只不过,放她视线落在他从不离手的扇子时,额头忍不住满头黑线,大雪天的带个扇子是为了扇雪?在这点她这么多年一直无法苟同。   “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池宴有些怨念道。   温眠冲他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想回来就回来了。”   池宴睨了她一眼,伸手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细细想了会,试探道,“在青州待的不顺心?”说完又自己摇摇头,有池家护着,谁敢不长眼给她气受?   温眠对上他执意问个究竟的眼神,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人传信给我,若想知道父亲真实死因就回京。”   池宴眯起了眼睛,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信还在么?”   温眠轻轻摇头,“来人怕是早有准备,我本也是保留了的,那墨水不同寻常,只不过半个时辰便消失了个干净。”   “这件事我会让人着手去查。”池宴将杯子放下,眼里带着怒气,敢算计他池家的人。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却扔不愿相信,目光沉凉。   温眠倒是没察觉到池宴的异样,同他说起了江南水患的事情,她的这位表哥满誉京都,父亲也曾夸过他得天纵奇才,若有心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只是池家是百年世家,这几代已经隐隐有退出官场的意思。除去池宴父亲担任尚书,池家其他人均无官职在身,安居于青州城内。   更何况表哥是风雅之人纵情山水,最不喜被尘世羁绊,是以这几年皇上屡屡召唤他都推辞着。   温眠同他谈话之间也得知了他正是从江南回来,池家虽已隐世但到底慈悲。一早得到江南水患的消息就派了池宴去查看情况。   池宴说起正事,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言语间对温眠也是多有指点,看到对方一副认真听得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初听到这个表妹要继承姑父的位置在朝为官时,他就不怎么赞同。女官岂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他自小与表妹一同长大,知她虽较一般女子聪慧不少,却也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   见如今,表妹这副认真的模样,他倒是安心不少。左右还有他池家护着呢。   温眠注意到自家表哥神情变幻莫测,有些摸不着头脑,太累了?这样想着,也刚好池宴已经说完了,她这才试探道,“表哥不先回府里歇息会?”   池宴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抬眸懒懒看了她一眼,心思转了转,应了一声,拿着扇子翩翩然离开。   这厢,池宴回府之后心里顾念着一件事,也没了歇息的心思,只躺着软榻上看了会书。书里的内容怎么也看不进去,末了,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几个字,唤来贴身随长,嘱咐他送到指定地点。   ……   “咯咯咯――”的笑声伴随着阵阵铃铛由远及近,红衣女子踏空而来,衣袖摆动,带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池宴皱着眉头,闻着空气里浓烈的香味,闭了闭眼,沉痛唤道,“青妩!”   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近,青妩伸出手在池宴身上攀爬,身子向他倾来,媚眼如丝,吐气如兰,“阿宴,想我了吗?”   池宴负手而立,没有回女子的话,一双桃花眼失了颜色,黯淡无光,良久,他推开她的身躯,直视她道,“你不用这样的。”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是满地的雪,青妩一身红衣在雪里格外突兀,单薄的身子让她更添了几分风情。被推开后她也不恼,掩嘴笑了起来,“怎么,见过你那如花似玉的小表妹了,便不记得我的好了?”意有所指。   池宴一言不发地解了身上的大氅就想给面前女子披上,动作温柔。   青妩伸出手拦了下来,反抓住他的手臂,上前几步依偎在他怀里,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转着圈,“阿宴,你又忘了,我是不怕冷的。”话锋一转,她笑了笑,问道,“阿晏,我同温眠谁更重要?”   带着些许撒娇吃醋的意味,池宴却知道不是这样的,怀里的女人狠辣无情,再没人比她更狠心。   “她是姑姑唯一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表妹。青妩,我可以不管你做什么,但是不能牵涉到她。”   青妩笑得更欢了,“阿晏是在警告我?”   池宴叹了口气,沉声道,“青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同我走?你放弃你南疆公主的责任,我放弃我池家公子的身份,现在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青妩变了神色,她退后几步,发狠道,“不可能!他蒋家火烧我南疆子民,生祭我南疆皇室,此仇不报,难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身为南疆公主,自小被灌输的就是复仇,这么多年若非因复仇这个信念支撑,她早就扛不住了。   池宴有些心凉,看着空落落的怀抱失望,痛苦的情绪一下子都上来了,低低叹息,嘴角有几分苦涩,低下头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态,依然是那个满誉京都冠盖风华的池家小公子。   “这是最后一次,青妩,还是那句话,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干涉,但是我池家人你不可动半分。”   青妩晃了晃手腕的铃铛,掩盖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她勾唇一笑,魅惑人心妖娆动人,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好!”   阿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   “风寒露重,恕池宴不便招待。”语气冷静疏离,再不见方才的半分失态。   青妩也不是扭捏之人,裙摆飞舞,不多时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隐隐还有铃铛作响。   院子中央,池宴拿出怀里的扇子,两只手指微微用力,扇面打开,他盯着扇面若有所思,只余下些许叹息。   ☆、第三章   后宫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被各宫里人看在眼里,容贵妃被皇上剥夺封号,罚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一个月的事情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宁嫔被从天而降的差事惊了惊,到底是后宫的老人了,相比起刚进宫的新人沉稳不少,她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去柳贵妃那接了账本,态度依然恭敬,全无半点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正等着看大戏的其他宫里人不免觉得失望,一些心思活络的低等妃嫔也歇了投靠宁嫔的念头。      仁寿宫。      柳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即坐不住了,急忙让人以自己身体不适的托辞让人将皇上请了过来。      直到傍晚,蒋泽善才再次踏进了后宫,进了仁寿宫后对着坐在软榻上的柳太后行了一个礼,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母后。”      柳太后还未等他行礼便道,“皇儿,不必多礼。”说着示意他坐到她旁边来。      蒋泽善坚持行了礼数之后才坐了下来,看着自己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的母后,心里冷笑多半果真如他猜测那样,身体不适只是一个幌子,怕是因着自己罚了柳惜容问罪来了。这样想着便冷着一张脸例行公事般询问,“听闻母后身体不适?”      柳太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过了好一会,才道,“听说容贵妃惹皇上不快了?”      蒋泽善纠正道,“柳贵妃。”紧接着才道,“柳贵妃言行无状冲撞了朕,朕不过是小小惩罚了一下。”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柳太后再一次噎住了,让人给两人重新斟了茶,“皇上尝尝,这是今年新贡的茶。”      蒋泽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眉头紧皱,“不了,母后这的茶,朕可是不敢喝的。”      柳太后哑口,当年那件事到底是她理亏。摆了摆手,身边的嬷嬷很有眼色地带着宫人们退了下去,临走前关好了门。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柳太后叹了几口气道,“皇上还是在怪哀家的。”话锋一转,语气强势,“这中宫之位哀家只认可容儿。”      “母后,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蒋泽善彻底沉下了脸色,柳家这两代,女子入宫为后,男子入朝为相,这荣宠也该到头了。      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上,他神色讥讽,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一杯茶水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如果不是那晚,他如今可以理直气壮下旨娶温眠为后。只是记忆中的小姑娘明眸皓齿娇俏动人,最是受不得委屈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面对后宫。      温家女要的是一心一意,他既给不了,那么便也断个干净。所以他放任她在青州三年,哪怕相思入骨,依然不敢去找她,更不敢诏她回京。      他本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皇上!”柳太后提高了音量,有些不可置信。      “母后既身体不适更应该好好养着身子,后宫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必再劳烦到母后了。”蒋泽善语气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说完直接甩袖离开。      柳太后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苍老了几分,“柳家女子必须为后啊……”      蒋泽善出了太后宫中直径回了御书房没在后宫停留片刻。当年下旨立柳惜容为容贵妃是迫于无奈。他既然已经打破了自己不立妃的规矩,干脆随了那帮大臣的愿,广纳了后宫妃嫔,至于碰不碰就不是他们能干涉的了。      这一夜对于宫里多少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而得知江南水患有解决办法的温眠倒是一夜好梦,她的梦里有山清水秀,小桥流水,江南美景……      第二天,温眠照例起的极早,待得了嬷嬷提醒今日朝堂休沐不用上朝之后也没了睡意。外面的雪比昨日倒是小了不少。      用过早膳后,温眠心里还是惦记着昨天同池宴说的事情,当即让人备了马车往池府赶。      许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半路上马车走到一处不平的地方陷进去了。      温眠裹着斗篷从马车里下来,有些懊恼自己因为心急让车夫走了更偏僻的路。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此刻懊恼后悔也没法子了,她只能在涣月的陪同下看着车夫正试图让马发力。      说来也巧,他们走的这条路因着宽敞的缘故往常也是有人经过的,今儿也不知是不是太早的缘故倒是没人经过的。      一刻钟后,温眠看着纹丝不动的马车和已经有些着急的车夫犯了难,眼下莫说是离府已经有一定距离就是离有人家的地方也是远的,若是让人回去唤人来帮忙来回也是得费不少功夫,而且瞧着这雪也越来越大了。      她正愁着的时候,冷不防看到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眼睛一亮,待看清是闻太傅的马车时,下意识就想躲。      对方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来人披着锦色大氅,眉眼温和,谦谦君子的模样,第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周身气息平和安稳。      单这副模样若外人见了任是无法同传说中备受两代帝王荣宠,权倾朝野,盖过当今丞相的闻太傅闻瑕尔联系起来。      在温眠愣神的片刻,对方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眠眠,我正巧办事要经过温府,一同?”      言语温和,一副征求她意见的模样。      温眠抬头看他,眼睛有些发酸,涩涩开口,“太傅。”      闻瑕尔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轻轻笑了起来,想到回京后对他明显刻意避之的温眠语气怅然道,“我还以为眠眠当真要同我生分了。”      温眠有些迟疑,一双杏眼直直地看着这个记忆里便对她和善的长辈,那个看着她长大依着她喜好的太傅,也笑了起来,“太傅多虑了。”      闻瑕尔收回了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拢了一下斗篷的衣摆,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外面风大先进马车。”      温眠也没了再去池府的心思了,跟着闻瑕尔进了马车,涣月也一同跟了进去。车夫和闻瑕尔的车夫一同在外面驾车。      马车很宽敞,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      闻瑕尔动作优雅地沏了三杯茶水,含笑地看着温眠,“尝尝。”      涣月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得到温眠的示意才小心翼翼端起茶喝了一小口,脸色泛起了红晕。心里对闻瑕尔止不住地夸赞。      本朝虽民风开放,但到底等级观念森严。主是主,仆是仆,即便主人厚待,也没有主人会屈尊降贵给下人沏茶的道理。      温眠假装咳了几声,低下头轻抿了几口茶,眼角的余光瞥了几下旁边疑似少女怀春的涣月,忍不住心里摇摇头,一杯茶就被收买了,也太没骨气了,一抬头正好看到闻瑕尔对她展颜一笑,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唾弃自己。      闻瑕尔见此有些忍俊不禁,看着温眠有些感慨,“眠眠出落得越发好看了。”话尾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温眠冲他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马车在温府停了下来,温眠同闻瑕尔相谈正欢,听到动静有些意犹未尽。      待下了马车,温眠看清大门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人负手而立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身形有些单薄,气势却很足,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在这寒冷的天气令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闻瑕尔对着江止淮微微颔首,目光温润。      江止淮可没那么沉得住气了,大步下了台阶,走到温眠面前,冷嗤道,“温正谏可让我好等。”      温眠默默望天,心想若不是马车坏了,您老可以一直等下去的。      江止淮神色有些冷淡,稳了下心神,看向闻瑕尔,态度不怎么好,,“闻太傅。”      闻瑕尔顶着他一副追问的眼神,好脾气地解释道,“温正谏出行的马车坏了,我正好路过赶巧梢了她一程。”      温眠并不意外地扬眉,太傅一向如此,虽对她宽厚但在外人面前对她也与常人无异。      “多谢太傅。”      闻瑕尔摆摆手,“举手之劳。”说完对着两人颔首过后,转身向着马车走去,闲庭信步,不疾不徐。      温眠目送着马车碾压着雪地的痕迹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温眠忍不住赞道,“闻太傅风姿不减当年,着实让人羡艳!”      江止淮唇角微扯,冷笑一声,“闻瑕耳如今已经三十一了。”风姿又如何?难不成还想老牛吃嫩草?      温眠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唇相讥,“太傅容颜堪比及冠。”这可是实话,私下里就连朝堂的许多老臣都曾赞闻瑕尔容貌貌似玉郎,半点看不出已经而立的年纪。      这话听得江止淮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他阴测测地开口,“总之,你离他远一点。”      若换作平常,温眠又是一句反驳,此刻倒是不吭声了,她闭了闭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微拧。      江止淮注意到她被风吹得有些红的双手,冷笑道,“真是娇弱,先进去再说。”说完拉着温眠往府里去。      温眠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他的速度,以免被他拖着走,心里有些憋屈,也因此方才那些因回忆引起的不舒坦的情绪消失了大半。         ☆、第四章   温府人口简单,但也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温眠想了想带着江止淮进了自己屋子,将院子里几个粗使丫鬟使唤到别处去。      涣月知道自家小姐与江世子有话说,很有眼色地将茶水端上来之后与宋嬷嬷去了院子门口守着。      江止淮看着温眠给他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喝着的模样让他到嘴的几句话咽了下去。良久,他凝视着对方因着喝了热茶有些红润的脸色,语气缓和下来,“闻瑕尔此人不简单,你离他远点总是好的。”      温眠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看向他,一双杏眼有些许水雾,“太傅待我极好。”见他露出不快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他不会害我的。”      说完之后她也有些奇怪,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不过不得不承认她潜意识里就不觉得闻太傅会对她不利。不知为何,在他身边她总是有一种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      江止淮听着她极为笃定的一句话,方才强压的怒气此刻全都被勾了出来,他凤眼微挑,嗤笑一声,“天真。”      温眠不欲和他争论,忙转移话题道,“别光顾着说我,你怎么也回来了?皇上诏你回京的?”      江止淮斜看了她一眼,“南疆这几年动作越发大了,父王放心不下,派我来保护皇上。”顿了顿,还是道,“当今皇上爱民如子治国有方,他担得上一代明君之称。还望温正谏放下过往,用心辅佐,不枉温家百年清名。”      温眠低下头,若有所思。      江止淮状似无意道,“与我同来的还有父王献上的几个美人,皇上都收进了后宫。”      温眠笑了笑,并不以为然,且不说她原本对蒋泽善就没那点男女之情,便是有些情分在这三年她同蒋泽善的这点情分也消了个干净,听到这句话也没了念头。      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岂是她可敢有奢望的。      “南疆?”对此她倒是略有耳闻。      “南疆这些年一直打着青妩公主的名号,聚集了残余势力,招兵买马,闹出的动静不小。”江止淮也没隐瞒的意思,简略地同温眠说了个大概。      蒋泽善此人虽励精图治但到底在先皇那就已经残留了许多弊端。而南疆遗留势力也借着这些弊端生出了不少事情来。这两年势力已经渗透到朝堂皇宫。若非如此父王也不会催着让他来这京城。      温眠点点头,有些遗憾道,“我倒是挺喜欢南疆的。”      “喜欢?”江止淮挑眉,面露疑惑。怎么也想不出温眠喜欢南疆的原因。南疆亡国十余年,或多或少也成为了京中人的忌讳。      “小时候听说过呢。”温眠眉眼弯弯,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      江止淮眯眼,无端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回忆什么的真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回忆里没有他呢。他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地不屑,“哦?”      无端觉得心烦意乱,他抬眼看着温眠,见对方从回忆里出来心里稍微觉得舒坦了几分,将左手手肘随意地支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了几分,“眠眠。”      江止淮长相那是没得挑,气场足够强大,一向要么冷漠要么冷嘲热讽的脸上露出了类似温柔的神色,就是温眠也忍不住一时间恍了心神。      待反应过来后,温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竖起了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江止淮怔了片刻,额头有些青筋暴起,忍无可忍,“温眠!”      听到某人的怒吼,温眠定下心神,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才正常。”说完又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口水压压惊。      万一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她不就亏大发了!      “咳咳,南疆民风较之大周更加开放,女子为官的占据朝堂半数。南疆皇室为避免发生内乱历代只出一个子嗣,无论男女皆可继承皇位。南疆虽是小国却也在历代南疆皇的治理下国力强盛繁荣。”温眠缓缓道来,顺口接过了上一个话题。      只可惜,南疆最终还是逃不过灭国的下场。      “你倒是清楚。”江止淮面色嗤了一声,顿了顿,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你可知道,南疆女擅长摄魂术,曾让本朝不少男子失了心智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南疆人个个擅长蛊毒,行事阴毒令人发指。”      温眠皱眉,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几乎称得上是本能,潜意识里排斥这样的一番话。      南疆的风土人情在她心里早已根深蒂固,那是一个遥远却又神秘到让她心生向往的国度。      江止淮见她如此反应,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缓缓道,“南疆已灭国,本朝虽谈不上对此避讳却也不会对此过多讨论。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温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副不愿多提及的样子。      “闻、瑕、尔。”江止淮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成功看到温眠的脸色变了,脑子里想到方才两人亲密的姿态,胸腔里腾腾的怒火。      闻瑕尔他倒是敢?温眠自小接触的人也就那几个,当今皇上不可能同她说这些。其他人也就更不可能了。况且刚才话语里她明显是对南疆了解的透彻绝不是偶然听说的情况。      不过,他还真一时半会无法猜透闻瑕尔的目的。江止淮想到这,面色更加不好看了,神色复杂。      “太傅从前同我提过南疆。”温眠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江止淮轻嗤了一声,面色仍然不太好,上下看了温眠一眼,“你倒是能耐了。”      温眠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冲他笑了笑,眨眨眼,“江侍卫。”      小姑娘眉眼弯弯,梨涡浅浅,举手投足之间足以让人心动。      江止淮眸光深了深,视线落在她身上,哑了声音,“你叫我什么?”声音里改隐隐带着威胁。      温眠心道不好,歪头想了想,“淮世子。”      江止淮依然没应,目光凉凉地看着她,不言而喻。      温眠绞尽脑汁,“江止淮。”      江止淮嗤了一声,撑着桌子向前倾了过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叫的什么。”      温眠莫名感受到了压迫感,干笑了几声,说出了气死人的一句话,“我忘了。”说完还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      “你敢忘试试!”江止淮大半个身子倾向她,咬牙切齿道。      离得近了,温眠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味,让人觉得心安。面前的人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贵,却也偏偏让人觉得生寒。书生模样将军气场不过如此。      视线移开,缓缓落在他撑在桌子上的手,莹白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知道若是张开手心会看到淡淡的薄茧。      “祈光。”她软了语气唤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嗯。”江止淮低低地应了一声,喉咙发出一丝轻笑,他欣喜至极。      江止淮字祈光。      “再加两个字。”江止淮循循善诱。      温眠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讶然,作思考的样子,片刻又道,“祈光世子?”      江止淮刚扬起的唇角因着这个称呼垂了下去,抿唇不语,可温眠怎么都觉得目光里透着幽怨…      她微微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错觉甩走,心里有些不乐意了,本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这几年虽说沉稳了不少,那也是在外人面前。在熟悉的人面前该有的先性子还是有的。“江止淮!”      被唤的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再次掀起了冷笑,“我可记得某人小时候可是一口一个泽善哥哥的。”      温眠不蠢,自然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看着面前冷冽的男子,所以,他是想要她叫一声祈光哥哥?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对蒋泽善小时候的称呼。      “你手撑得不累?”      江止淮只感觉太阳穴又更疼了,恨不能敲开这姑娘的脑子看看里面都在涨些什么。      “这桌子很冷的。”温眠面露关切,目光落在那莹白如玉的手有些不忍。石桌在夏天是冰凉的令人舒爽,冬天就不一样了,冰冷刺骨。凳子倒是垫了垫子,她自己若是坐在桌子前如非必要不会接触桌子的。他手撑这么久了,真的不冷么?      江止淮感受到面前小姑娘看似隐晦实则频频看过来的视线,默默地将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手里握着还滚烫的茶水这才真切感觉到手心真的有几分冻僵了。      “你先坐着。”温眠说完急忙起身出去了,不多时抱着一个汤婆子回来了二话不说塞到了江止淮怀里。      “暖手啊。”温眠对着没有任何动作的江止淮催促道。      江止淮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侧脸柔和了不少,规规矩矩地把双手放在汤婆子上面。      温眠扑哧一笑,起身绕到他后面,俯身将他的双手握着抓住汤婆子,“握紧了,这样才暖和。”      江止淮耳根微红,脸上越发冷冽,身子僵硬不敢动弹,女子柔软的手正抓着他的手,一大依照同样白皙,温热的呼吸在他周围浅浅的。      想比起来,温眠可没想那么多见他依着她的指导下握紧了汤婆子,也就欢欢喜喜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心里算了算时间,抬头正好看着雪已经停了便道,“祈光,我还得去一趟池府。”      江止淮挑眉,“嗯”了一声,很自然地起身向外走去,“那便走吧。”      留下温眠独自在风中凌乱了几秒,所以他是要一起了?      ☆、第五章   直到坐上马车,温眠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忍不住撩开帘子看向骑着马的江止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他爱折腾就折腾吧,就当得了一个免费的人力?      温眠想着一些事情,时间过得极快,直到帘子被挑开,她才发觉已经马车已经停良久了。      江止淮掀开帘子,许是到底顾忌着温眠女子的身份,只挑开了一小半帘子,更是规规矩矩背对着她道,“到了。”      长身玉立,风姿卓绝。      温眠笑着应了一声,“好。”      得到了回应,江止淮放下了掀着帘子的那只手,在帘子的隔绝下消失在了温眠的视线中。      刚下马车,温眠有些适应不来马车里与外面的温差,下意识拢紧了披风,寒风吹在脸上如利刃般,生疼得紧。      江止淮的目光落在她被吹得通红的脸蛋,吐出两个字,“娇气。”      嘴上说归说,他往她身边一站特地挑了风吹过来的方向,高大的身躯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同时吩咐让人去敲门。      下人得了吩咐立马上了台阶叩响了池府紧闭的大门,同里面的人说清来意后,其中一个守门的小跑着进去了。      这自然又是一番好等。      一刻钟后,池府的大管家薛管家迈着急促地步子而来,往四处看了看只见到一辆马车几个下人以及明显不悦的江止淮,当即三下两步下了台阶对着江止淮行礼赔笑道,“淮世子。”      温眠这时探出一个脑袋看向薛管家,“我同表哥今日有约。”      薛管家本来心下还疑惑,方才下人分明同他说是表小姐来了,怎的出来却只看见了淮世子。      眼下看见温眠从江止淮身后走出来,又看了一眼有着温府标识的马车,稍微想了想也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了。      “表小姐,公子染了风寒此刻还下不了床。”      温眠有些惊讶,“昨儿见表哥还是好好的。”      薛管家同样是一脸的疑惑,叹了口气,面上掩不住地担忧,“可不是,公子昨日回府还是好好的,还特地跟老奴说表小姐今日会来让府里好生准备不能怠慢了您。”      “表哥现在如何了?”温眠同知道池宴的性子若不是实在严重是不会爽约的。更何况事关江南水患,若只是小病他定不会在意的。      薛管家见温眠脸上的关切,当即宽慰道,“表小姐放心,府里大夫已经开过药了,只是公子如今还未醒来。”      温眠识趣道,“那我改日再来看望表哥。”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薛管家本有些欲言又止,见她动作忙道,“表小姐且慢。”      温眠停了动作看向他。      薛管家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除了江止淮和几个下人以外无其他人在,犹犹豫豫道,“据说公子昨儿在院子里站了半宿。”      温眠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想反驳,表哥虽说看上去随心所欲但是也是个爱惜身子的人,这天寒地冻的,站上半宿不染上风寒就怪了,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若非表哥自小习武只怕不是区区一个风寒。      “当真?”      薛管家已经年过半百了,可以说是看着池宴长大的,温眠小时候和池府来往密切,是以他对这个表小姐也是知根知底这才把事情告诉她。说起来这件事他也是不信的,公子一向稳重。      “公子昨晚支开了下人,老奴也是旁敲侧击了许久才从几个下人那得到的消息。”      说起来,他虽然管着整个池府但是对公子的院子却是没有权力插手的。      “我知道了。”温眠冲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随即同江止淮离开。      薛管家见表小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眉开眼笑,有些事他作为下人不便过问,表小姐就不一样了。想起今早的人仰马翻,他摇摇头,只盼着表小姐能劝着点,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公子也真是的,非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一路上温眠都有些心烦意乱,既挂心江南水患,又担忧表哥的身子,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      江止淮看在眼里,只当她单纯记挂着池宴,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既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怎的劳得你为此伤神。”      同来时不一样,此刻马车里温眠和江止淮都坐在榻上,相隔不过一臂之远。温眠原是念着风刮得更厉害的缘故让他同她乘马车的,此时听了他嘲讽的话语,恨不得收回自己的话。      “他是我表哥,我自然是记挂的。”温眠如此回道。      江止淮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神色不明,似乎有些厌厌的,没再说话。      马车里因着有地龙,不仅不冷,还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空间狭窄了不少,也因此有几分闷热。坐榻上铺了好几层厚厚的毯子。      温眠向来畏寒,每每到了冬日里,她的御寒工具也是比常人的更周到些。      “停车。”温眠本是想掀开帘子透透气,不经意看到“张记包子铺”,顿时眼睛一亮。      车夫依着吩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了马车,这条街身处偏僻的小巷,倒数来往的人也不少。周围店铺多是吃食。      温眠心情有些雀跃,急急地下了马车,拉着随后下了马车的江止淮往包子铺走去。      江止淮冷着一张脸,低头看着她扯着的衣袖,只道,“慢点。”      地上还有些积雪,容易打滑。      天寒地冻的天气,包子铺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门口只留了一个小门通过。      温眠似对这一块极为熟悉,脸上露出怀旧的神色,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进了里面,对着正在忙活的一对中年夫妇喊了一声,语气轻快,“张大娘,李大爷。”      夫妻二人听着熟悉的声音,齐齐停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到温眠皆是有些震惊。      被叫做李大爷的男人长着一张忠厚的脸,此刻只憨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被唤作张大娘的女人,一身朴素的衣裙,面色看着苍老,一双眼睛却不失活力,眉眼都是精明,此刻她眼里有了点点泪花,伸出手掐了旁边男人一把,“狗蛋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这是东家回来了?”      李狗蛋哎呦一声,没出息地喊了一句“疼。”      见此,温眠有些哭笑不得,“张大娘是我回来了。”      张大娘缓了缓,反应过来后抹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多少人看这边后,猛地一拍大腿,“瞧我这是的,东家快里面请。”      店里人虽然多,但大部分是匆匆赶来吃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再去干活的百姓,在温眠刚进来时难免被她姣好的面容吸引住了,在看到她旁边一男子凌厉的目光后没胆子的收回了视线,恨不得把头埋得更低,哪有胆子继续看下去。再说即便他们再没见识也是知道两人衣着华丽怕是大有来头呢。      所谓的里间其实也说不上多舒适但是胜在干净与安静,张大娘关好门后笑容满面地看着温眠道,“东家想吃点什么?可还是老规矩?”      温眠看向江止淮,后者回了一个眼神给她。      “老规矩,再加两碟小笼包三个馒头。”她暗暗估摸着江止淮的胃口道。      “好勒!”张大娘应了一声然后出去准备了。      而江止淮从头到尾被无视了个彻底,温眠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没生气的意思,还是为张大娘解释道,“张大娘三年未见我,怕是太激动了。”      “嗯?”江止淮看着她,有些觉得莫名。      温眠暗道不好,知道人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顿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呐了几声。      “这家店是温府名下的?”江止淮有些费解,一间在偏僻小巷的包子铺是温府名下产业?      世家大族的产业大多是古玩店茶馆或者酒楼,再不济也是有口碑的点心糕点,不然哪来的利润。      “不。”温眠摇摇头,“我小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家包子铺的,后来碰上张大娘他们因为店里绳子惨淡被迫关店铺索性就拿了自己的私己买下了这家店铺。严格说起来,除了这家店铺以外我算不上他们的东家。”      许是老年得女的缘故,父亲对她在读书方面严格其他方面尤其钱财方面一向大方,月例再加上母亲私下给的,买下一家偏僻小巷的店铺的钱她还是有的。当时她已经十三了已经可以自己做主买下店铺的事情了。      “你很喜欢这里?”江止淮注意到她自进来一直都扬起的嘴角。      “嗯,这里很温暖。”温眠直言不讳。      江止淮神情淡漠,附和道,“的确挺好的。”很简单,很纯朴,这就是你喜欢的原因?      “真的么?”温眠似乎没想到能得来他的一句附和,眼睛发亮,兴致勃勃道,“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这里好。”      “其他人觉得不好?”江止淮紧锁她的眼睛,不容她回避。      说起这事,温眠免不了有些郁闷,“小时候我带蒋泽善来过,他说不好。”      岂止是不好,对她又是一番说教,不干净等等,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带人来过了。连一向对她纵容至极的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更是不会觉得好了。      江止淮感觉到她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难得缓和语气道,“没事的。”      他们不懂你没关系。      他仿佛看见了少女欢欢喜喜想将自己喜欢的与其他人分享却换来一个败兴而归的情景。      温眠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故作老成地开口,“其实吃独食的滋味也是很好的。”      江止淮见她这模样,颇有些无奈,到嘴边的几句安慰只得尽数咽了回去。   ☆、第六章   正巧这时候张大娘端着盘子进来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让温眠眼睛一亮,笑弯了嘴角,食物一上桌,她便迫不及待夹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小笼包的汤汁很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对口腹之欲一向没有什么要求的江止淮难得也有了食欲。      温眠见他也吃了一个,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味道特好。”      江止淮见她一双眸子盛满了期待,到嘴的“还好”硬生生改成了“嗯。”      话落,他面前多了一笼的小笼包,抬头撞见了温眠刚收回去的手以及一脸的期待。      江止淮只得在她炙热的视线下把包子一个个吃完,所幸一笼也只有六个。      “这个也给你。”温眠一脸肉痛地将本来应该是自己的那笼往江止淮那边推了过去。      一抬头见他没反应,一双凤眼直勾勾看着她,温眠犹犹豫豫地把自己面前的一碟饺子也推了过去,见他依然美反应甚至一脸错愕,只得伸手护住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食物,一脸提防地看着他,摇摇头,“这些不行。”      可怜兮兮的语气,江止淮忍不住扶额,许是他方才吃得太快让小姑娘误会了。      “这样,我让张大娘再加点?”温眠打着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似乎没生气?又好像生气了?      江止淮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推过来的食物推回她面前,没好气道,“好好吃。”      谁会跟个小姑娘抢吃的?!      温眠一脸茫然,再三确认后,撇见对面男人有些沉下来的脸色,也不再纠结了,埋头开始吃东西,一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格外的秀气。      一旁看着的张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她的视线在两人面前来回地巡视着,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暧昧。      “年轻就是好啊,打情骂俏的。”      一句幽幽的感慨吓得温眠半死,喉咙里的食物卡住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江止淮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她身后,给她拍背,接过张大娘倒的水,直接喂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      温眠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一大杯水这才缓过来,因着刚才的咳嗽满脸通红,一双杏眼也有了水雾,湿漉漉地看着江止淮。      “能耐了?”男人下颚收紧,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嘲讽,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以后不会了。”温眠小声地回答,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      张大娘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愧疚道,“是大娘不好。”      江止淮冷冷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恢复了一贯冷漠的模样。      温眠扯了扯他的衣角,有些不满他的态度,然后笑着对张大娘道,“大娘,你看,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嘛。说完又赶紧转移话题,“我方才进来时发现隔壁糕点铺子关门了。”      隔壁的糕点铺子是出了名的味道好,就连一向不喜欢甜食的温眠也是对此赞不绝口。每次来这都免不了打包一些糕点回去。      两家店铺她自小都经常光顾,不同于这家包子铺,隔壁糕点铺的生意明显更好,而且店铺是老板自家的自然也不存在因为生意萧条关店门的情况。隔壁的糕点铺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极有口碑。不少人慕名而来,说起来这家作为邻居的包子铺多多少少也因此沾了光。      说起这件事,张大娘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比邻而居这么多年,两家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隔壁老王家的女儿前几天被发现溺死在护城河,据说是自杀的,有好几个人亲眼见着呢。”张大娘一脸唏嘘。      温眠怔住了,护城河常年不结冰,即便是在最冷的风雪天那水也是不断的,因着水深的原因,即便有栏杆京城一直加紧对那的巡逻,就是怕有人会失足落水。她倒是听过几个因为喝醉了失足落水的人。这自杀倒是头一次听到。      “据说是一大早被人发现的,当即报了官,老王家也去认了尸,官府也定了自杀。本来嘛,该办个丧事下葬的。可这王婆子死活不同意,非嚷嚷说她女儿是被谋杀的,非让官府给个交代,说若是不查清楚来,她女儿死不瞑目。喏,现在尸体还没下葬呢。”      张大娘絮絮叨叨说了一番话,末了还不忘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这王婆子怕是爱女心切,老来得女,她和老王平时就对闺女当心肝疼,眼下突然去了,肯定是接受不了。可人家官府都说了自杀,又有其他人作见证。这该闹腾什么,赶紧把闺女下葬了才是正经事咯。得亏现在是冬天尸体不容易腐烂。”      “那王婆子为何如此笃定不是自杀?”温眠抓住关键问道。      张大娘听到这,嘴快道,“王婆子只说是自个的直觉。你说荒谬不荒谬,她竟说是她女婿害了她闺女。”      温眠沉默了,对于张大娘口中这位王婆子的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每次她来,张大娘都会和她说一些邻里的事情,而隔壁王婆子家也是张大娘特别乐意八卦的。但也仅仅是听听还真没怎么记住。      张大娘想着温眠毕竟离开京城三年了,于是跟她大概说了一下王婆子的事情。      王婆子不姓王已经五十左右的年纪了,因着她相公姓王大家跟着叫一声王婆子。按理说王婆子的年龄已经可以当外祖母了,可她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在她三十岁的时候才生下的,特地请了算命先生取的名字,王幼薇。      王幼薇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秀才。两人十分恩爱,秀才爹娘去世的早,所以两人平时孝敬的就是老王和王婆子。      说起这个秀才林域,街坊百姓那是赞不绝口,都夸王婆子有了一个好女婿。林域对王幼薇那叫一个百依百顺,对她的双亲也是孝敬有加。      而让街坊最为可贵的是,王幼薇七年无所出,林域不仅没有纳妾反而一如既往对她好。      所以王婆子说她女婿害了她女儿街坊是一个都不信,若不是看在王婆子刚刚白发送黑发的面子上怕是都要骂王婆子没有良心了。要知道这几年王幼薇因着生不出孩子的事脾气越来越暴躁对街坊矛盾也越来越大。可人林域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这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多少人在暗暗羡慕王家有个好女婿。      知道了这些,温眠倒是有些理解刚才张大娘的态度了,无后最大,大周国力强盛,算得上太平盛世,百姓也因此温饱不是问题。所以稍微有点钱的百姓如果家里正妻多年无所出也是会纳妾的。      更何况林域是个秀才,科举极为严格,寒门能考取功名的都是实打实的有真材实料的。      “现在王婆子闹着要告御状呢。”张大娘随口道,一脸的不以为然,她只觉得王婆子定是说说而已。      温眠眯起了眼睛,除非是有天大的委屈,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告御状。皇帝忙着呢,哪有时间管那些事情,什么事情都要麻烦皇帝的话,要那些领俸禄的官员何用。要让皇上管也行!但是那刑法没多少人能捱住,多半命都没了。       她长那么大都没见过有人会真的告御状。      “再不吃就冷了。”一直沉默的江止淮开口提醒道。      温眠摇摇头,把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走,她也觉得王婆子应该是说说而已。看着面前的食物没了一开始的食欲,但到底不想浪费埋头把这些都吃完了。      “吃完了?”江止淮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没有波澜。      温眠点点头,想着出来那么久了该回去了,于是同张大娘李大爷打了个招呼回到了马车上。      车夫一直在包子铺里,见两人从里间出来也跟了出去,吃饱了的他力身子暖和了不少,赶着车子心情愉快下意识就想哼两句歌,想到马车里江止淮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立即歇了念头老老实实地赶车。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江止淮看着从上马车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姑娘出声询问,虽是询问的语气,心里已经肯定了。      还真是小姑娘,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温眠本来在沉思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道,“她不是自杀。”      从包子铺出来一直到现在她脑海里都萦绕着这样一句话,王幼薇不是自杀。或者说如果她自杀不可能选择跳护城河。      张大娘的叙述中,王幼薇虽然是被娇养长大的,但是也是一个颇强势的女子,说一不二,极爱面子。不像是会因为七年无所出街坊的流言蜚语而自杀的女子。更何况王幼薇极爱美,在双亲的帮助下开了一间胭脂铺子。所以这样的女子,即便死也会选择最体面的死法。      而不是散乱着头发,一身狼狈地跳入护城河。      “嗯。”江止淮应了一声,神情淡淡,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温眠泄气了,有些闷闷道,“就不应该听的。”      就算有问题,也跟她没关系。      “那家包子铺味道极好。你若以后还想去,可以叫上我一同去。”江止淮似不经意道,放在左边的手不由捏紧了。      “啊。”温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缓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咩了捏斗篷的衣角,“那样不太好。”      “哦,你不乐意的话那算了。”江止淮云淡风轻。      温眠一听急了,顾不上所谓的矜持了,忙去扯他袖子,“乐意,乐意!”      “不吃独食了?”江止淮眼里染上了笑意,故意逗她。      温眠睁着一双大眼睛摇摇头,“不吃了。”      “乖。”江止淮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感真好。      温眠皱着一张小脸,刚想拍开他的手,头上的手已经收回去了,只得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第七章   温眠下了马车,直径往里面走,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停下了脚步,看着没有半分自觉的男人不客气地开口,“世子还有事?”语气里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寒风吹来,她脑子清醒了不少,回想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荒唐不已。      “温眠。”江止淮上前几步,俯下身子,压迫感十足,凤眸微敛,语气平缓,说出的内容却难免让人胆战心惊,“你这是用完就扔?嗯?”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温眠身子一颤,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脑子里一片混乱。      江止淮气极反笑,也顾不上身边呼呼作响的寒风,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头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开口,“温眠,你既拒绝了我,便不该如此。我不是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说完,利落松手,头也不回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身姿挺拔,步履急促。      温眠有些麻木地站在原地,良久,抬头看了一眼开始下的有些大的雪,缓缓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子,浣月一见温眠惨白的脸色顿时急了,“小姐可有事?奴婢去唤个大夫来?”      小姐身子向来不好,外面天寒地冻可别真得了病,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因着淮世子在所以没坚持同小姐一同去的。      温眠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不必了,你下去吧。”顿了顿,补充道,“别让嬷嬷知道。”嬷嬷年纪大了,不该让她担忧。      “小姐!”涣月跺了跺脚,满脸不赞同,见温眠坚持,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却也没走远,就在外间侯着,时刻关注里间的动静,做好了一有不对马上冲进去的准备。      温眠等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斗篷都没有脱,直接靠在了软榻上,浑身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之前用完了。      脑海里略过一幕幕场景,有些嘲讽地勾起了一个弧度,是呢,她拒绝了他。      半个月前,江止淮奉命入京走的水路,两人赶巧搭了同一艘船。      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温眠同着涣月出来透个气,不期然看到了站在船甲上的男子,一身肃杀之气,玄色衣袍迎风微飘。      时隔三年,仅凭一个背影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个三年前护送她一路到青州的人――江止淮。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转身欲避开,不料对方似乎察觉了似的,刚好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温眠干笑了几声,行礼道,“淮世子,好巧。”      男人淡漠地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虽极力忍着,额头也依然有了细汗,就在她撑不住想离开时,对方开口了,无波无澜,“不巧,我知道你在这艘船上。”      哪有那么多巧合,大多是精心算计。算计也是用了心的。      温眠有些错愕,迎上他炙热的视线,下意识低下头。      “我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说。”江止淮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婢女。      “你先进去。”温眠对着涣月吩咐道,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涣月离开后,船甲上只剩他们两人,江止淮看了一眼离他有些距离的温眠,冲她招了招手。      温眠犹犹豫豫地向他走去,这下不仅是额头,就连手心也有了不少汗渍。      “你怕我?”江止淮淡漠的声线,锐利的目光紧锁住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温眠强制定了心神,抬头扬起了一个微笑,“怎么会,世子是心善之人。”      意料之外的答案,江止淮低低地笑了起来,觉得稀奇,“心善?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这个词用在我身上。”      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温眠再一次低下了头,强行冷静道,“世子可是有事?”      江止淮看着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姑娘,难得有些怀疑,他真的有那么可怕?缓了神色,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你先抬头。”      鬼使神差的,温眠缓缓抬头对上他一双潋滟的凤眼,一瞬间迷了心神。      他真好看,这是她当时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海面上风平浪静,船行使得很平稳,这艘船不算大却胜在舒适。因着匆忙回京的缘故,温眠只挑了最快的船,从青州到京城必须经过水路,眼下的时节,船只本就紧张,一开始就没抱包船的念头。所以临时船家要加人时她也没在意。只是未曾想到是他。      “温眠。”江止淮唤了一声,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郑重其事。      温眠咬唇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心口剧烈地跳动,有种心慌的感觉。她这几年在青州是见过江止淮的,只是两人从未真正碰面。      “你已出孝期,我欲让父王去青州向池家提亲,遵循温家规矩,我这辈子不会纳妾不会有通房,只你一个人。你可愿意?”男人的嗓音沙哑却出奇的悦耳,一字一句说的极其缓慢清楚。      温眠一怔,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手心紧紧地攥着衣角,强撑着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等她回答的男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世子莫与我说笑。”      少女面色发白,江止淮只觉得心口的位置钝痛,他只看她这番反应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回答。眼下最好的办法是顺着少女给的台阶略过这个话题,可这一次,他想让她真真切切明白他的心思!      江止淮微微摇头,将方才的划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末了,还道,“若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可以过几日再给我答复。”      “温眠自知自己蒲柳之姿配不上世子风华。”这是婉拒的意思了。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江止淮虽早有预料却还是免不了失望,紧抿薄唇。      温眠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后,说出口的话有些咄咄逼人,“淮世子是否太过草率了,若我没记错,这是我与世子第二次见面。见过两次,世子就谈婚论嫁?”      她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也深知江止淮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江止淮沉声道,眼里有一丝受伤。      向来杀伐果决遇事沉稳的男人下颚紧崩,神情外露,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温眠,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与动作。      温眠定了定心神,脸色越发苍白,说出来的话客气又疏离,“我与世子并未有多熟,自然谈不上了解一说。只是,据说世子光明磊落想必不会为难小女子。”      三年前,江止淮一路护送她南下到达青州,她对他是感激的。一路的艰难险阻,他都护着她。      若是从前面对这般出色的男子求娶并承诺只有她一个人,她定是欣喜的。      只是,她一直不理解三年前见到父亲尸首为何母亲会直接自刎,相随而去。生死相随,相赴黄泉?这就是世人所追捧的男欢女爱的感情?      母亲那般决绝地随父亲离去,彻底让她变成了一个孤儿,她不是没有恨过母亲的狠心的。那段日子她恨不得也跟随而去。      自那以后,她便已经决定,这一生她都不愿为情爱所困。      那风月之事,与她无关。      温眠冲江止淮行了一个礼,转身慢慢往里面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直到第二天听到江止淮已经走了的消息,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有几分怅然。      ……      回忆尽数散去,温眠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想着回京以后自己的举动不免有些唾弃起自己。      第一次上朝时,看到一身是为装扮的江止淮,她有些意外,本以为他是回了江南的。      蒋泽善执意不让她插足朝堂,争执之下,她一时气糊涂了,想着父亲的死因,直直往大殿的柱子撞去,最后撞进了一个清冽气息的怀抱。      后来,他成了她的柱子。两人没有半分交谈,在朝堂上相处却极其自然,自觉选择忘记了回京途中在船甲发生的事情。      直到今天两人故人般的聊天,最后还是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温眠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靠在软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守在外面的涣月等了一刻钟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慌了神,冲里面喊了几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直接进了里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软榻上闭着双眼脸色煞白的小姐。当即把人扶上了床,唤了宋嬷嬷一同照顾,同时慌忙让人去请了大夫。      温府以前府里是有大夫的,三年前温眠办了丧事后因着要南下的缘故辞退了大夫。眼下刚回来不久府里很多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再加上府里没有男主人,不方便请大夫常住,也就没有招大夫了。这会也只能让人去请药铺的大夫了。      涣月急得都快哭了,宋嬷嬷年长些到底比她镇定,但看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小姐此刻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在大夫来了之后只说是心力憔悴,昏睡了过去,多加休息就是。      涣月亲自送了大夫,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有惊无险。      大夫本来吃着饭便被温府的下人急急拉着奔波过来,这会正准备赶回去继续吃饭,哪想刚出了温府就被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拦下,“我家主子有事想问先生。”      面对着对方腰间明晃晃的刀,大夫哪敢不从,被侍卫领着到了一辆黑色马车面前。      “诊断得如何?可严重?”里面传来一个冷漠的男子声音,言简意赅。      大夫低下头,不敢看向马车,只老老实实把诊断结果说了,还特地强调道,那位小姐是真的没事。      说完了,侍卫自然没再难为大夫了放他回去了。      “走吧。”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      “是,世子。”车夫应了一声。         ☆、第八章   温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刚一开口,嗓子沙哑极了,一旁侯着的涣月忙扶着她起来靠着床榻,然后倒了一杯水给她润润喉咙。      “小姐感觉怎么样了?”涣月关切道。      “就是浑身没力气,其他还好。”温眠有些虚弱道。      “大夫说小姐是操劳过度导致心力憔悴,应当好好休息。”涣月见温眠没拒绝,忙扶着她躺下。      温眠到底是累了,闭上眼睛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涣月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打算和宋嬷嬷说小姐醒来的事情。宋嬷嬷本来也守着小姐的,后来担心小姐醒来饿忙去厨房准备晚膳了。      再一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下去,温眠在涣月的服侍下用过晚膳沐浴过后躺在软榻上盖着毯子看书。因着下午睡了太久的缘故,此刻她精神倒是极好的。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拿着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窗户紧紧关着,夜间虽凉,屋子里却是暖和的。      温眠自小跟着父亲,也算是耳濡目染对书是极其喜爱的,约莫看了半个时辰,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练字能精心,看书亦然。      一旁伺候的涣月极有眼色地上前帮忙揉了揉温眠发酸的手臂,劝道,“小姐还是早些歇息罢。”      索性无事,温眠点点头,亲手把书放回了书架上,然后挥退了涣月。      涣月打小伺候温眠长大,自然是知道她就寝时不喜人伺候的习惯,没多说什么退了下去,临走时掩好了门。      ……      一觉起来,温眠神清气爽,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待用完早膳她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我给忘了,今儿得上朝!”说着抱有一丝侥幸地看着涣月,“现在什么时辰了,若是赶去还来得及么?”      她暗戳戳地想着,如果来得及的话该怎么穿着官服混进去。她的官职还是挺高的,因此上朝的位置也是靠前的,要怎么无声无息地混进去该真是一个问题呢。      涣月看着一脸神游外加懊恼的自家小姐,有些哭笑不得,“小姐,您忘了,这次休沐有五天呢。”      温眠听此放下心来,说起来她也算运气好,刚上朝不久就恰好碰上了这么长的休沐。      涣月见自家小姐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便是今儿不是休沐,现在已经辰时了,小姐也赶不上了。”      这么晚了,温眠看了看天色,只看到一片小雪纷纷扬扬往下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有些怀念,南方的天气凭看天色就能推断和大概的时辰。      早膳过后,温眠一头扎进了里屋的书堆里,这几年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不再想着去外面闹腾了,更多的是静下心来看看书,修身养性。这法子也是极其有效的。这些年她性子是好了不少的。任谁看了也会说一句娴静端庄沉稳大气。昔日那个明艳灵动的小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眠眠,眠眠!”如珠玉般的声音响起,有些激动兴奋,伴随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温眠听到这个声音眼睛一亮,刚从凳子上起来,就看到帘子被挑起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      “泱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永宁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秦泱泱,先皇亲封的嘉庆郡主。      秦泱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怨念道,“你还说呢。我眼巴巴跑去青州,就得到了你回京的消息。”      说起这事,温眠自知理亏。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好友,秦泱泱这三年来经常去青州看她。一个月前秦泱泱还来信告诉她说要来青州找她玩。她收到信的时候秦泱泱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而她急切想知道信里的事情来不及等秦泱泱就先回京了。本来想着说不准两人能在路上遇到,毕竟南北方的路惯常走的也就那么几条。      她还特地叮嘱了涣月等人时刻注意下,哪想两人生生错过了。      “我错了,我错了。”      秦泱泱撅着嘴有些不高兴,“不管,我可是为了你才大老远跑到青州去的。”      温眠毫不留情拆穿她的谎言,“我回来已经大半个月了,从京城到青州最多七天的路程。更何况当时你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你怎么也在青州逗留了五六天。”      这五六天可不就去玩了,说好的为了她呢?如果真的像秦泱泱说的那样那么不应该知道她回京后马不停蹄赶回来么。      被温眠质疑的眼神看着,秦泱泱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去了一趟总得有点收获吧。”      温眠递给她一个“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的眼神,脸上憋着笑。      秦泱泱哼了几声,解开刚才因为急切见到温眠没有解开的斗篷,身后的沉香接了过来。      一身桃红的衣裙,裙摆处是朵朵红梅栩栩如生,袖口的花纹也是极为独特。秦泱泱本就长的极美,这一身衣裙更是衬得她容貌明艳,灼灼如华,她转了一圈,裙摆的红梅愈发娇艳。      “怎么样,好看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温眠自然也不例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极美!这是苏绣?”      “对呀。”秦泱泱仰着下巴极为骄傲道,“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呢。”      没有人会喜欢看到别人与自己穿一样的衣裳,身份越是贵重的女子越是如此。有些成衣铺就是专门卖一些只此一件的衣裙,当然,价格也是极高的。相当于买下了一件裙子的花式。      屋子里有备好的茶水和糕点,温眠拉着秦泱泱坐了下来。      秦泱泱还是有些兴奋,急于和好友分享自己此次在青州的收获,“眠眠,我从青州带来了好些衣裙和首饰都是江南那边时兴的。你要不要挑一些。而且都是独一无二的。”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十分骄傲。      “我就不用了,而且现在每日要上朝,哪有时间。”光是穿那些繁复的衣裙就得花费不少精力与时间。温眠有些怅然,从前的她自然也喜爱好看的衣裙首饰。这几年为了守孝穿的极其素净,早已习惯,突然让她回去过去的穿衣打扮还着实适应不了。      秦泱泱瞪了她一眼,“你都出孝期了,可得穿的漂漂亮亮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温眠一脸的不感兴趣,拒绝道,“不了。”      秦泱泱有些失落,但也知晓她的性子,没再提了,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温眠控诉道,“你你你,背着我和江止淮勾搭上了。”      “噗――”温眠口里的茶水还没咽下去,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用帕子捂住了嘴,才免了喷了对面秦泱泱一脸的惨剧。      涣月赶忙去外面打了水来,拧了帕子让温眠洗手擦脸。      秦泱泱没有放过她,一副伤心的模样,“勾搭上也就算了,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温眠正好擦完了将帕子扔回了水盆里,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没有勾搭上!”      秦泱泱狐疑道,“真的?”说完又自顾自地否认,“不可能!你们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温眠本来听她第一句话刚想澄清又听到她后来的否认,以及“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整个人都不好了,立马不淡定了,“知道什么了?”      秦泱泱一脸嫌弃地挥开温眠情急之下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幽幽道,“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咱们温正谏每天对淮世子投怀送抱。”      “我那是意外。”温眠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秦泱泱痛心疾首道,“还真那样啊。你对的起我么!你我情同姐妹,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温眠淡定地轻抿了一口茶,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秦泱泱嘿嘿一笑,“最近刚得了几本不错的,你要不要。”若不是这人是自小长大情分不一般也是唯一一个闺中好友,她可舍不得给呢。      温眠嘴角微抽,天地良心,她对这些毫无逻辑的故事没有半点兴趣,“不了,你自己慢慢看。……又是小姐和书生的故事?”      秦泱泱挑眉,哼哼了两声,“我早就不看这种了。现在时兴的是侍卫和公主,公子与狐妖,戏子与家主……”      温眠听着她噼里啪啦列出的一系列当下时兴的话本子故事,有些头疼地喊了停。      一旁的沉香默默低下头,真不想承认,这就是她家郡主。      “说起来,你和皇帝表哥真的没有半点可能了。”秦泱泱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她心里一直视温眠为未来表嫂。      “真的,比真金还真。”温眠有些无奈道,这些年她已经问了很多次这个问题了。      秦泱泱死心了,嘟囔道,“表哥会后悔的。”她同表哥温眠一起长大打小就认为他们是一对。      不过,三年前,表哥那事做的不厚道,活该!秦泱泱表示她可是坚决站在温眠这边的,帮理不帮亲。这些年她每次见了表哥都是一顿骂,至于表哥想托她给温眠带信,那可是门都没有!      温眠没听清她说什么,好奇道,“你嘟囔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泱泱:哼哼哼,看透你了,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温眠一脸无辜:没…勾搭。(似乎?应该?没有?)   ☆、第九章   秦泱泱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想了想,语气有些幽怨,“怎么偏偏是江止淮……”      要知道,她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先皇在世对她宠爱有加,便是公主也对她礼让三分。母亲那边对她完全放养。就连对严肃冰冷的皇帝表哥她也因着自小长大的缘故仅仅存着一点点敬畏。但是对那个只见过几面的江止淮是打心底的畏惧,啧啧,那是浑身的煞气。可惜了那盛世美颜。       温眠瞥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她现在还没理清两人的关系呢。不过当务之急似乎要先把那个散播她谣言的人找出来!      “知道谣言从哪传出来的么?”只有朝堂的人知道这事。侍卫太监没那个胆子。官员应该也不会闲着没事做。而且她除了那一撞之外没和江止淮有其他牵扯。更何况她那一撞是实打实的,哪有半分投怀送抱,她可是听见官员的倒吸一口凉气以及对江止淮的同情了。      秦泱泱眨巴了一下眼,很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温眠也没指望她真知道,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问,所以没得到答案也没失望。      “你和江止淮怎么勾搭上的,说说呗。”秦泱泱表示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她一定要弄个究竟。      “你和越扶风什么时候成亲?”温眠直接换了一个话题,看着因着这句话气鼓鼓的少女,心里暗笑了一声。松了一口气可算把话题转了。      “我不嫁!”秦泱泱一字一顿,整个人火气极大,“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这可是娃娃亲,你不同意没用啊。”温眠给好友插了一刀,正中心口。      “泱泱啊,你十七了,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温眠慢悠悠地继续扎了一刀。      秦泱泱哼哼唧唧两声,下巴微抬,极为傲慢道,“本郡主要嫁就嫁能让本郡主一眼就心动,欢喜到愿意做任何事的人。”      “话本子看多了,完了,你无药可救了。”温眠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秦泱泱托着下巴,一副少女情怀的样子,眼里有着期翼,“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温眠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心情甚好的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哪呢哪呢?”      盖世英雄没见到,怀春少女面前倒是有一个。      “温眠!”秦泱泱恼羞成怒道。      温眠听到她喊自己全名了,不敢在多说什么了,眼角瞥到她将手放在腰间的金鞭子上,默默喝了几口茶,压压惊,清了清嗓子,“泱泱啊,你得温柔点。”不能动不动就挥鞭子啊。      秦泱泱的父亲是大将军,生在将军府的她,骨子里可能多多少少继承了父亲的习武天赋,永宁大长公主特地请了师傅教她习武。虽说因着她贪玩没有学精,但那一手鞭子可是使的出神入化。更何况这鞭子还是先皇钦赐的,于是秦泱泱小郡主自此手执金鞭在京都可以说是横着走。开玩笑,就算被打了也只能憋着,这鞭子可是御赐的,可见皇上是默认的。皇上都同意打人了,你就算告状也没人敢管。      而温眠本来有些跳脱的性子在秦泱泱这样一个武力值的衬托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硬生生还是众人眼中的大家闺秀。这也导致本来打算对女儿严加管教的温父突然觉得自家女儿还算安分的,至少不闹事不打架。温眠这才得以在温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出个府,偶尔跟在秦泱泱身后看看戏。      秦泱泱将握着鞭子的手放了下来,笑意盈盈,“茶茶。”      变脸太快了,再加上突然叫了自己的小名,温眠有了不好的预感,将茶杯放了下来,看着她,“你说。”      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秦泱泱么,有事相求的时候叫“茶茶”,生气的时候连名带姓的叫她,平常的时候就叫“眠眠”。      “你先答应我,我再说。”秦泱泱学聪明了。      “那你别说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泱泱再次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那根金鞭上,冲着温眠露出了一个微笑,意思很明显。      温眠咽了咽口水,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她怂了,“事先说好了,我只能尽量帮你,实在办不到可不能怪我。”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虽然她知道秦泱泱不会对她动手,最多吓吓她。      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每次秦泱泱求她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不靠谱的。      “想个法子解除我跟越扶风的婚事。”秦泱泱脸色是难得的认真。      温眠一脸惊恐,“你这么多年都没成功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      要知道,这些年为了退这娃娃亲秦泱泱可是折腾了许多事情出来,刚开始是声泪控诉越扶风对她多么冷漠多么不解风情,硬生生把越扶风说成了一个负心汉,在永宁大长公主面前泪如雨下。      知女莫若母,永宁大长公主自然不信,直接把越扶风叫来了,两人一对质,秦泱泱自然露馅了。不甘心就此放弃,秦泱泱可是好一顿胡搅蛮缠。而温眠当时就在场见证了这一出戏,看的她目瞪口呆。      事后,秦泱泱甩给她一本话本子,温眠看着话本子里一模一样的剧情只是结局不同,这才了然。向来只知道用武的秦泱泱小郡主是怎么想到这出苦情戏的。      软的不行,秦泱泱来了硬的,直接杀上了越府。试图用她的武力征服越扶风,让他自己自动退亲。      若是越扶风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秦泱泱小郡主这招没准真成了。可惜了,人家可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才不是秦泱泱这点半吊子空有天赋没有基础的人能打得过的。      生平唯一拿的出手的武力也输了,秦泱泱小郡主回去就忍不住掉了金豆子,这次可是实打实伤心了。因着这个温眠还特地过大长公主府陪着她住了几天。      往事不堪回首,温眠苦口婆心地劝道,“泱泱啊,你忘了以前的教训了。”你和越扶风怕是注定有姻缘的就别折腾了。      秦泱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次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你依然打不过越扶风,也说服不了大长公主,最终还是得乖乖上花轿。      “有你啊!”秦泱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茶茶啊,你肯定有法子的。”      温眠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真不理解泱泱对她这盲目的信任哪来的,“我没法子。”      娃娃亲哪是那么好退的,永宁大长公主可是很满意越扶风作为她的未来女婿的,至于越扶风,其实对泱泱也是挺好的。可不是挺好的,当年泱泱那样闹了一场,换作其他男子怕是早就不耐烦去退亲了吧。      得了,女方家长满意,男方不肯退亲,所以秦泱泱怎么折腾也没用。      “你有法子的。”秦泱泱固执道。      “你先说说你对越扶风不满意了?”说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据她所知越扶风是个实打实的青年才俊,凭着真材实料通过科举做了官,这些年一步步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而且更重要的是长的也是极其的俊朗,无通房从不逛青楼,洁身自好。若不是自小与秦泱泱定了娃娃亲,怕是京都不知多少夫人盯上呢。      “我哪都不满意。”秦泱泱小郡主辩着嘴委委屈屈道。      “认真点!”温眠没好气道。      有求于人,秦泱泱歪头想了想,随口道,“他太老了,配不上我。”      温眠幽幽道,“越扶风今年二十三,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就比你大了六岁。”      “六岁已经很大了!”秦泱泱反驳道,一抬头对上温眠有些严肃的表情,不敢再插科打诨了,叹了一口气道,“主要是我对他没感觉。”      温眠早就猜到这个回答了,话本子看多了的姑娘啊,她突然有些后悔小时候放任秦泱泱看话本,早知道对她影响那么大的话,她就应该把那些话本子早早消灭,省得祸害了一个花季姑娘。      “这些年你可见到过有感觉的了?”      面对温眠的话,秦泱泱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弱弱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温眠摇摇头,整个京都来说,越扶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未来夫婿的选择,不然凭大长公主对女儿的宠爱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松口放弃这门娃娃亲。实在是这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      “我的意中人还在等我恢复自由之身。”秦泱泱垂死挣扎,一脸不肯被说服。      “嗯,估计再过个五十年你就能等到你的意中人了。”温眠慢悠悠开口。      秦泱泱苦巴巴,不愿相信,五十年之后,她都满头白发了,不行!一点都不好看了。      六十岁的老姑娘遇见意中人,而意中人同样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不行!太可怕了!      “行了行了,这事揭过。对了,过两天是我母亲的寿宴,我可是特地过来给你送请柬的。”秦泱泱说完示意后面的沉香递过请柬。      涣月接了过来,温眠打开看了一眼,请柬上写的明明白白邀请的是温家大小姐温眠。永宁大长公主自小看着她长大,待她也是极好的,虽说这其中有她与秦泱泱交好的缘故,但也确实是她为数不多敬重的长辈了。      “嗯,我会去的。”      秦泱泱瞪了她一眼,“你敢不去。”      温眠笑了笑,心情是难得的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六十岁的秦泱泱白发苍苍柱着拐杖在桃花树下遇见了她的意中人。 六十多岁的意中人站在漫天桃花下,虽然佝偻着身子,白发束冠,但是只一眼,秦泱泱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六十年了,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意中人缓缓转过身,露出迷之微笑。 秦泱泱一脸惊恐,这……不是越扶风么! 一定是她眼花了! 然后秦泱泱小郡主被吓醒了。 来自作者的恶趣味←_←   ☆、第十章   到了永宁大长公主寿宴这一日,温眠难得换了一身绿水襦裙,裙摆处是大片的荷花,颜色虽看着有些素净,但是做工精致,袖口的云纹镶了金边,这样一身去参加寿宴既不会夺了风头,也显得对大长公主的敬重。      涣月有些小兴奋,多久没看到小姐这样精心打扮了,先细细梳头,挽了一个衬襦裙的发鬓,到了画眉的时候,她迟疑道,“小姐要什么花样,荷花?”画荷花的话刚好衬了一身襦裙。      “琼花。”温眠想了想,琼花洁白如玉,清秀淡雅,倒是比荷花更合适。      落了最后一笔,涣月看着上好了妆的温眠,眼里满满的惊艳,面前的小姐妆容精致,琼花与一身荷花襦裙衬得整个人风姿雅韵,亭亭净植,只可远观。      几年前的小姐同大多数姑娘般爱美华服,常常是一身华服,明艳不媚俗,美的不可方物。这三年小姐穿的素净虽然依然好看,但到底少了那一份惊艳。      而现在,涣月不得不承认她家小姐也可以淡雅如尘。      温眠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勾了勾唇,“涣月的手艺是越发好了。”换个人未必能将妆容画成她想象中的效果。      涣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小姐底子好。”这话倒不是谦虚,小姐的容色怕是京都头一份呢。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温眠带着涣月和宋嬷嬷坐上了马车往永宁长公主府去,到了门口,守门的两个侍卫自然是认识温眠的,还未等她拿出请柬,就已经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大长公主府的布局温眠很熟悉,她穿过垂花门,就看到了不远处亭子里向她招手的秦泱泱。      温眠走过去才发现,永宁大长公主正坐在那,一身公主规格的服侍雍容华贵,有着天家公主的威仪。      “永宁大长公主安康。”温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随即道了寿辰的祝福。      秦泱泱等她说完忙去扶她,“又不是没见过我母亲,怎么突然行礼。”      永宁大长公主笑了笑,态度极其温和,“眠眠。”然后又看着秦泱泱摇摇头,“你这丫头要是有眠眠一半懂事就好了。”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明明两孩子一起长大的,咋差距就那么大呢。      秦泱泱不服气,“母亲,我也是很懂事的。您这话说的我有多不省心似的。”      母亲是大长公主对她在礼仪方面要求极其严格,虽然她平时是比较散漫但那也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逢大场合她自然是撑得住规矩的。      永宁大长公主无声叹息,可不就是不省心么,“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待在家等待出嫁,我就省心了。”      越家那孩子多好,可她这孩子就是不知足。      “母亲!”提起出嫁这事,秦泱泱忍不住跳脚了。      永宁大长公主没理她,转头招呼温眠过来,“眠眠过来。”待温眠走过来,她伸出手握住了温眠的两只手,拍了拍手背,“这三年来,苦了你了。”      “不苦。”温眠清亮亮的眼神看着她。      永宁大长公主心里止不住的疼惜,温眠是她看着长大的,心里也是当成了半个女儿看待的。三年前那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温眠的父亲温稳当年虽然任着世牺的正谏一官,但是同时也兼任国子监祭酒,国子监学生大部分都受过他的教导,后也多进入了朝廷。每年的科举考试温稳也必定是主考官。温稳是当代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威望极高,天下文人皆以此为荣。      可想而知,他在御书房撞柱身亡死讯传出后,天下文人愤怒,纷纷口讨伐当今皇上。      温家的正谏一职,开国皇帝设立,世代相传,正二品,规谏皇帝过失,女子亦可相传,在朝野上下虽无实权但是影响力极大。前几任正谏均有皇帝亚父之称,温眠父亲亦是如此,甚至影响力更甚。      若非当今皇帝这几年励精图治,怕是文人的唾沫水都能把他的龙椅淹没。      面前的姑娘不过十九岁,便要承父位掌官印,真真让人心疼。朝堂上虽也有女官但大部分是上了年纪有阅历的。像温眠这么小还是世袭的官位还是独一份也算是开了先例。想到这里永宁大长公主的语气更加柔和了,“若遇到了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在这京都姨母还是有几分能力能护得住你的。”      温眠母亲同永宁大长公主也是姐妹相称的,这一句姨母倒是真的。也因着这一层缘故,两家的孩子才得以一起长大。      “会的,姨母。”温眠笑吟吟道。      永宁大长公主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这才带着婢女走了,身为宴会的主人她也该出去招待招待了。         ☆、第十一章   大长公主府极为气派,格局开阔,亭台楼阁,假山花草,都极为精致。      永宁大长公主是先帝嫡亲的妹妹,先帝在世时对其宠爱有加,就是先帝驾崩后,当今皇帝登基后,对这位姑姑也是敬重有加。      寿宴设在梅园,此时正是梅花绽放的时节,雪衬得梅愈发妖娆。      到了时辰,秦泱泱牵着温眠往梅园走去,知晓今日府里来的人多,她索性选了一条小路,幽静,但地上残留了雪,走路时难免得小心。      “眠眠,你还会回青州么?”      温眠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秦泱泱叹了一口气,将手里温眠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一直都以为温眠不会回京城了。毕竟说句实在的,温眠的亲人都在青州,而京城虽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但也是双亲离开她的地方。      她可是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曾试探过关于回京城的事情,温眠可是半分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呢。      “我这不是问问嘛,我一个人在京城挺无聊的。”      温眠不欲多说,给了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或许。”事实上她也不清楚。      秦泱泱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走路。      还没进梅园,温眠就听到了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脚步微滞,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宴会了。过去三年,因为守孝的缘故一直深居简出,最多也就偶尔兴致来了外出逛街看个风景。      秦泱泱没有感受到温眠的不自然,牵着她的手直接进了梅园,往永宁大长公主的方向走去,“母亲。”      永宁大长公主含笑地点头算作回应,然后看向自己下首两个空位置示意她们坐下。      秦泱泱拉着温眠坐了下来,走了一段路有些渴了,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宴会这才算正式开始。      温眠吃了一些吃食填饱了肚子,环顾了四周,皆是各府夫人带着小姐来赴宴的,此刻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话里话外不忘恭维永宁发长公主。      驸马去世十多年了,府里没有男主人,是以大长公主府的宴会通常只邀请女眷。      永宁大长公主这几年很少举办或者参加宴会了,就是这寿宴也是三年才举行一次。也因此在场的夫人小姐也迫切希望能在这场宴会得到大长公主的青眼。谁都知道永宁大长公主在当今皇上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早年的永宁大长公主曾经随夫出征,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些年大长公主即便开始吃斋念佛鲜少插手外事,也同样受众人敬重。      “眠眠,我们偷偷溜出去吧。”秦泱泱转过头低声对温眠道,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是你母亲的寿宴。”温眠试图说服她。      秦泱泱翻了一个白眼,无所谓道,“没事,母亲才不会管我呢。”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啊,温眠心里道,面上点点头,“好。”      园子里的人都在彼此寒暄,说是偷偷溜出去,实则温眠和秦泱泱大大方方的离席了,没人会注意,就算被看见了也没人会在意。      上首的永宁大长公主看着两人离席,忍不住摇摇头,笑着骂了一句,“这两个丫头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她旁边的德亲王妃好奇地问了句,“刚才那可是温小姐?”      永宁大长公主明显同德亲王妃关系不错,当即说了几句关于温眠的事情。      德亲王妃想起刚才见到的淡雅脱俗的少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早年的温大人,我曾见过几面,虽生得儒雅,其夫人也是温婉动人,却不曾想生出来的女儿这般姝色,着实让人意外。”      永宁大长公主笑着接了一句,“那池家小公子也是一副好相貌。温眠怕是遗传了池家的容貌。”      德亲王妃略微想了想,觉得有理。      ……      而另一边,秦泱泱拉着温眠去了她的院子里,让人把自己从青州带回来的衣裙和首饰摆了出来,极为大气地扔下了一句“随便选。”      温眠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衣服首饰,一时间哭笑不得,她真的不需要啊!      看着一脸期待甚至有点小兴奋的的秦泱泱,温眠咽下了拒绝的话,认认真真地选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以及一根碧绿的玉簪。      秦泱泱兴致勃勃地让她去试一试。      温眠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幽幽地来了一句,“老实点,不然越扶风……”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秦泱泱只好歇了心思,给了温眠一个幽怨的小眼神,算你狠!      温眠淡定地接受对方眼神的洗礼,眉头都不皱一下。      秦泱泱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兴冲冲地进了里屋拿了话本子出来,当着温眠的面靠在软榻上乐滋滋地看了起来。      “眠眠,你随意啊。”      面对她明显不走心的话,温眠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秦泱泱听了,忙放下了话本子,讨好地看着她,“茶茶,别啊,我不看了。我陪你玩!”      话本子虽然也重要,但是随时可以看。温眠现在世袭了官位可不是随时都有时间陪她的。这点秦泱泱还是知道轻重的。      温眠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打算去趟池府,找表哥商量一些事情。”      “带上我。”秦泱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温眠犹豫了,想了想,“好。”      秦泱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重新拿起了话本子起身道,“走吧。”      温眠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手上的话本子上,意思不言而喻。      秦泱泱理直气壮道,“你们讨论事情的时候,我又听不懂,也帮不上忙。当然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看话本子了。”      好了,你赢了。温眠没再多说什么。      秦泱泱倒是有些兴奋,上了马车止不住地问温眠,“你们要商量什么事情。”      知道她喜欢问到底的性子,温眠也没瞒她,左右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江南水患。”      话一落,秦泱泱闭嘴了,听上去这么严肃的事情,果然不适合她。于是,她默默捧起了手上的话本子。      温眠认真地思索了这两天查到的一些江南水患的情况,想着等会应该商讨的事情。      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温眠整个人不稳地往前倾,还是秦泱泱眼疾手快固定了她的身形。      宋嬷嬷也被涣月和沉香护住了。      “怎么回事?”温眠冷静地开口。      没有听到车夫的声音,温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秦泱泱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对此并不怎么担心,“有暗卫呢。”      对此,温眠是知道的。永宁大长公主之所以对秦泱泱这么放心,基本不过问她的事情,也是因着永宁大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一支暗卫都安排在了她身边。      皇宫精心培养的暗卫,可以以一敌十,战斗力丝毫不弱于禁卫军。就这样一支暗卫足以让秦泱泱在京都横着走。      过了一刻钟,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失,一阵极其诡异的笑声伴随着一阵阵铃声传来。      “想见温小姐一面还当真难呢。”声音丝丝媚惑,勾人心魄。      温眠下意识地警戒起来,身边的秦泱泱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起可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还想要这些暗卫的命,你们还是出来罢。”笑声的主人继续开口,说出的内容却让人忍不住胆寒。      秦泱泱慌了,外面这人的意思分明是暗卫都不是她的对手,一向仗着暗卫肆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终于感受到了危险。      温眠拍了拍她的掌心,安慰道,“没事,我出去看看。她目的应该在我。”      秦泱泱怒瞪了她一眼,“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一起!”      笑话,她秦泱泱小郡主即便没了暗卫的保护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一开始的慌乱过后,秦泱泱迅速地镇定下来,皇家郡主的威仪此刻尽显无遗。      温眠本来还想劝两和丫鬟和嬷嬷留下来的,但都被拒绝了,叹了一口气,也罢,都出去吧。      她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对方要的不是她们的命,不然一开始就动手了,而这辆马车除了一开始被波及晃了一下,之后没人攻击。      温眠一出去,就发现了不对劲,暗卫们都保持这一个动作,目光呆滞,就像没有意识一样?      她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在一处偏僻巷子里,对方怕是刻意挑了这段路动手的,再往前就能进入街道了。      温眠抬头直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女子,她一身红色纱衣,明显不是大周的服饰,脚踝和手腕各有一串金色铃铛。女子容貌艳丽,身姿妖娆,一双眼冷漠无情嘴角却分明含着笑。      秦泱泱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极其冷地看着那个女子。      宋嬷嬷眼里闪过疑惑,她莫名地觉得面前女子的眉眼极其熟悉,却又很肯定不曾见过此人,看着对方衣不蔽体的衣服,暗暗鄙夷。大周民风开放但这女子衣服也着实太过大胆了。      “青妩公主。”温眠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青妩没否认,眼里闪过的意外间接承认了温眠的称呼,媚眼如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温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为晚上十点。   ☆、第十二章   温眠眉头微蹙,她见眼前女子的服饰只是猜测,没想到真是那位南疆的青妩公主。她自认为同这位公主没有任何关系,今儿也是头一次见到真人,实在有些费解对方怎么会找上她。      青妩掩嘴轻笑,仿佛没看到几人的敌意,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铃铛,“本公主想见温小姐一面还真是难啊。”      秦泱泱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轻蔑,“忘国公主也配自称本公主?”      青妩脸色果然变了,不过只一瞬,她又恢复成了妖妖娆娆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瞥了秦泱泱一眼,“郡主这话可不对。南疆并没有亡呢。”      “你……”秦泱泱还想说些什么,温眠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轻轻摇摇头。她们现在的情况明显处于弱方,怎可鲁莽行事,如果方才秦泱泱那话激怒了青妩,让青妩不管不顾对   她们下杀手,那可就完了。      温眠上前一步将秦泱泱护在后面,抬头看向青妩,“若公主想见我,那么让其他人离开如何?”      青妩懒懒抬眸,红唇微勾,“万一她们通风报信那可怎么是好?”语调慵懒,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只可惜,温眠不是男子也没有闲心欣赏面前的风情万种的美人,她此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看似镇定,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想着各种应对法子,身体紧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听到青妩的话后,她当即道,“我可以同公主走。”      她摸不清楚眼前这位青妩公主的底子,也不清楚青妩的目的,只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害,至少得护住秦泱泱,总归是受了她的牵连。      “温小姐好胆识。”青妩上前一步伸出手抬起温眠的下巴,打量了片刻,突地笑出声来,“别那么紧张,我不会要你们的命。”      温眠略微松了一口气。      青妩收回了手,幽幽道,“至少现在不会,以后就说不准了。”语气甚至透着遗憾,遗憾不能现在要了她们的命。      温眠勉强笑了笑,心里估摸着时辰,清了清嗓子,柔柔道,“公主若是再不走,怕是就要就走不了了。”      轻轻柔柔的语气却透着让人心惊的危险。      “你威胁我?”青妩眯了眯眼睛,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温眠镇定自若,眉眼多了几分自信,“不用一刻钟京兆尹定会带人赶来?到时候公主就未必走的了了。”      京城的治安一直严谨,青妩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避开那么多耳目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某一处。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来的人不会也落得那些暗卫的下场呢?”青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温眠扫过四周的暗卫,看着他们有些清明的眼神,心里笃定了几分,心情也没了之前那么沉重了,“公主若是再不走,这些暗卫也能让你走不成。”      青妩暗暗心惊,面上还是谈笑风生,“温小姐果真不一般呢。”      温眠展颜一笑,梨涡浅浅。      青妩只觉得这笑刺眼极了,她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凑前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来只是想告诉温小姐,别忘了你父亲是如何被蒋泽善逼死的。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只是文官的死谏罢。你的母亲自刎相随,真可怜啊,双亲都把你抛下了呢。”      温眠脸色发白,“那封信是你写的?”      青妩后退了一步,撩了撩耳鬓的发丝,“温小姐可得考虑清楚,自古忠孝难两全。蒋泽善是否真的值得你们温家效忠。”      不远处传来明显的动静,青妩不再多留,运用轻功离开,只留下了一串铃铛的声响。      “嘉庆郡主,温大人,属下来迟。”京兆尹带着一众侍卫急急地赶了过来,额头有着汗。      “无妨。”温眠没什么心情道。   “这……”京兆尹见十几个暗卫的模样吓了一跳。      温眠淡淡道,“大人应该接到了青妩公主的消息赶来的,这是媚术。”      南疆人都擅长媚术,皇室的媚术更是可怕,可以控制人心,使人成为傀儡。      那位青妩公主的媚术倒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眠眠。”秦泱泱愣愣地回过神来,眼睛通红,面上有着明显的愤怒。      温眠心一软,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没事的。”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从她说出青妩的身份那一刻时,秦泱泱就已经不对劲了,不然也不会在刚才那种情况出言挑衅青妩。      秦泱泱的父亲是威武大将军,十八年前死于大周与南疆一战。      看似嚣张不可一世的小郡主也是会暗暗羡慕的,羡慕其他人都有父亲。小郡主锦衣玉食,受尽宠爱长大但也会想念那个她一出生就没了的父亲。      小郡主小的时候经常能听到母亲同她说如果你父亲还在怎么样怎么样。可是小郡主一次都没有见过母亲口中的父亲。哦,不,每年清明的时候以及去祠堂的时候能祭奠她的父亲,冰冷的墓地或者是死气沉沉的牌位。      温眠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秦泱泱的时候,秦泱泱睁着黑白的大眼睛,纤尘不染,天真烂漫地仰头问她,“姐姐,你也有父亲么?”      那时候的温眠也还小,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是啊。”然后用极其骄傲地语气同秦泱泱说她的父亲待她有多好多好,说她的父亲是这个天下最好的父亲。   小郡主急了,争辩道,“我的父亲才是这个天下最好的父亲。”   尚天真烂漫的年纪,温眠据理力争,开始细说她的父亲的种种好,说她的父亲受全天下文人的敬重,说她的父亲会教她读书,给她做风筝。      小郡主说不出来自己的父亲的好,急得都哭了,依然不忘和温眠争辩她的父亲才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约莫过了一刻钟,秦泱泱神色缓了过来,四周的暗卫也早已恢复了正常隐到了暗处。京兆尹带着人往青妩地方向追查了过去。      “泱泱,我先送你回府。”温眠安抚道。      秦泱泱闷闷地点点头,依然没有走出悲伤的情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敢落下来。      温眠见此心疼极了,长大后的小郡主不可一世,不会再与人争辩自己的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妩是一个很关键的角色,嗯。   ☆、第十三章      回到大长公主府,温眠将事情同永宁大长公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永宁大长公主当即顾不得宴会了,去了秦泱泱院子里。母女二人说着体己的话。      温眠看着母女二人有些落寞,笑了笑,强撑着身子去了池府,同表哥商议江南水患的事情。即便刚出了这事京兆尹定会加强巡逻,永宁大长公主还是派了府里的一队侍卫光明正大地护卫温眠,以防万一。      从池府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了,温眠刚走出池府就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地身影,长身玉立地站着,清雅矜贵却又有极大的气场,正是江止淮无疑。      温眠心里难受得紧,勉强地笑了笑,,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这一下午都是硬打起精神同表哥商议江南水患的事情,已经商议好了措施,奏折也写好了。此刻,她只觉得精疲力尽。      其实那一刻她也是怕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遇到过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也怕她会赌错,怕青妩是真的想要她和秦泱泱的命,怕京兆尹会赶不及,怕她说的那些猜测对青妩没有半点影响。      “祈光,谢谢。”      江止淮面色铁青,又恢复了一贯的嘲讽,嗤笑一声,“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倒是谢起来了。”      温眠只感觉刚才一瞬间的感动都喂了狗,面带微笑地道,“世子能安慰臣,臣就感激不尽了。”说完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      江止淮额角青筋凸起,任他再好的脾气在温眠面前也难免变得暴躁起来,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送你回府。”      温眠干笑了两声,“那多不好意思。”嘴里这么说却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明显是客气的话。   有个人陪着总是安心许多的。      江止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懒得同她计较,“我正好有空。”      事实上,他是一接到温眠被青妩公主围堵的消息就出宫了,当时他正好和皇上商量赈灾官员的人选。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他来的时候看到温眠正在安慰秦泱泱。后来一直远远跟着温眠送秦泱泱回了府,又去了池府,等了一个下午直到刚才她出来。      只是,这些,她不需要知道。      马车上,温眠同江止淮说了那时候的情形,重点强调了那些暗卫的诡异之处,末了感慨,“南疆媚术果真可怕!”      青妩的媚术怎么也起效了一刻钟,而在一刻钟里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若是南疆人人都拥有这样的媚术,那么再勇猛的大周军队也将无可奈何。更何况那些暗卫可是宫里精心培养的,依然抵抗不了媚术。      像是知道温眠心中所想的,江止淮闲闲开口,“南疆人擅媚术,但是大多人只会最简单的媚惑忍心之术,但凡意志坚定一些的都迷惑不了。只是这青妩公主的媚术怕是皇室秘术,所以才这般厉害。”      温眠略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如若南疆人人都这般厉害,那么当初便也不会亡国了。      “不过,南疆皇室是不习媚术的。”江止淮有些费解,“历代南疆皇室为避免内乱只出一个子嗣,而这唯一的太子或者太女都是跟随国师学习帝王之术,所以是不可能去习媚术的,对皇室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倒是有传闻南疆皇室养的几支暗卫就是学习这些媚术的,皆是天赋极佳的女孩从小培养。”      “许是为了复仇,被逼无奈?”温眠猜测道,毕竟国都亡了,堂堂公主为了复国学习媚术似乎可能?      “不尽然。”江止淮摇摇头并不认同这个答案,里面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亡国不会摧毁一个国家固有的规矩。      “其实,对付那媚术极其简单,只需不要看施媚术人的眼睛就行了。”江止淮提醒道。      只不过,若是看不见打斗起来定然是吃亏的。      温眠也知道那个理,想了想,突然道,“媚术是不是对女子无用?”      当时下了马车后,她和秦泱泱她们都和青妩对视了也没受到影响,也有可能是因为青妩当时没有使用媚术。      江止淮摇摇头,否决了她的猜测,“男女都有影响。”      温眠有些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若是那么简单的话,江止淮也不会对这媚术极为重视了,早就派一批女杀手去了。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时间过的很快,马车停了下来,到了温府了。      下了马车,温眠没有急着进去,她鼓起勇气,扯了扯江止淮的衣袖,小声道,“其实,祈光,我们可以试试的。”      母亲随父亲而去的那天,她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也想试一试。      如果这辈子一定要嫁一个人,那么她还是想嫁给江止淮,那个护送她一路南下的祈光,那个愿意黑她当柱子的江侍卫,那个被她气得半死不活依然不跟她计较的淮世子。      温眠想她应当是喜欢他的,比好感的程度深得多,姑且称为喜欢。      江止淮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他欢喜若狂,却扔有些不敢置信,“可当真?”      温眠轻轻地“嗯”了一声,不敢抬头看他,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江止淮眉眼如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似没有从极大的欢喜中缓过神来,模样着实有些好笑,良久,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来自胸膛的愉悦。      “眠眠,我很高兴。”      ……      五天的休沐很快就结束了,到了上朝的这天,温眠穿上了官服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鬓,只有一根发带固定。      这几天习惯了衣裙,乍一看到铜镜里一身官服的自己,温眠还真有些不习惯。      就是一旁的涣月也忍不住道,“小姐突然换上官服还真是不习惯,不过小姐穿官服也很好看。”她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大周虽然不乏女官,但到底也不多,所以女子官服也只是改小了一点,其他和男子的没什么变化。      金銮殿。      温眠这次老老实实地站在文武百官之中,一时间,官员们都忍不住看向她,今天温正谏怎么不死谏了?      就连上首的蒋泽善也是频频往这个方向张望,观望了许久,确定了温眠确实没这个意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说就是,温眠的母亲自刎随父亲而去抛弃了她给她留下了阴影。   ☆、第十四章   这次上朝主要商讨的是关于江南水患的事情,文武百官激烈的商讨着,上首的蒋泽善听着,实则心里也早有了决断,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他也都快过了,大多是关于要拨款赈灾的,只是这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朕决定修水利。”      话落,满堂寂静,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那个场面真的是唾沫飞扬,必须说的又快又清晰还得比谁的嗓门更大。      温眠默默地捂住两只耳朵,同时远离争论中心,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蒋泽善头疼欲裂的神色,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突然同情了起来。      最后,蒋泽善一意坚持,再加上一些年轻官员的支持,那些想守旧的老臣不得不闭了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安公公尖锐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眠身上,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和一点点的小兴奋。      温眠默默抬头望天,她今天真的很安分了。      出乎意料的,京兆尹从官员中走了出来,由于他靠后的缘故,他走上前几步,撩了袍子跪了下来,面上有些惶恐,“皇上,民间有人告了御状。”      此话一出,大殿哗然。      大周沿袭前朝仍然设有告御状的法律,百姓若有天大冤屈,地方官员处置不当或者对官员处理结婚不满意可以告御状,也就是向皇帝告状,皇帝会重新安排官员审查案件。但是大周为了避免前朝有人故意告御状扰乱皇帝正常生活,所以在其普通的刑罚前设立了极其严酷的刑罚,一般人根本捱不过去。      若非天大的冤情是没有人会选择告御状的,一番刑罚下来生死不知。      蒋泽善皱眉,沉声开口,“你将案件如实复述一遍。”      京兆尹心里也苦啊,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官还是头一回碰上告御状的,“告御状的是京城小巷王记糕点铺子的老板娘王氏,王氏的女儿王幼薇几日前在护城河溺水身亡,有街坊看到为证,仵作也验明了尸体的确是溺水身亡,臣也就让人以溺水身亡结案。可这王氏口口声声说她女儿是被人害死的又拿不出证据只说是直觉,臣自然无法为她翻案。”      接下来的事情,大殿的人自然能想的到,爱女心切的王氏告了御状捱过了刑罚。      蒋泽善心里也觉得是胡闹,本想随便点一位官员重审案件,走个过场安慰下一个母亲就行了。      “皇上,臣愿彻查这个案件,臣也以为王幼薇并不是自杀。”温眠急忙开口,她一直注意上首蒋泽善的神情,见他刚才露出那神情便知道他打算敷衍了事了。      “臣愿协助温正谏。”江止淮紧接着开口。      大殿的官员,此刻一个个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们,莫不是这些天一个撞傻了,另一个被撞傻了?      蒋泽善对上温眠恳切的目光,知晓她是认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准奏。      不答应的话难不成又要看她以死进谏?蒋泽善这样安慰自己。      退朝后,温眠走到江止淮面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王婆子家看看。”      江止淮微微颔首。      小巷里的包子铺依然热闹非凡,隔壁的糕点铺子紧闭着大门,比邻的两家店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眠下了马车走到糕点铺子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只得大声喊道,“王婆婆,我们是皇上钦点来为你们重审案件的官员。”      里面的人听到这话后传出了些许的动静,片刻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爷爷用苍老的嗓音道,“进来罢。”      温眠一进去就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江止淮早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了。      进了里间,一个老婆婆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床边的一盆清水已经变成了血水,屋子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温眠有些心惊,真正见到这一幕难免震撼,她看着老婆婆浑浊的一双眼睛只觉得难受得紧,轻轻开口,“王婆婆,我是正谏,皇上命我和世子来重审案件了。”      王婆婆听此神情激动,她只知道皇上派官员来了,还是一个正谏一个世子,她的女儿的死因可以被彻查了,可以翻案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微弱发出几个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要一起查案子了 感谢读者“叶栖”,灌溉营养液+12018-02-25 01:53:42 读者“叶栖”,灌溉营养液+72018-02-25 01:53:36   ☆、第十五章   老王急了,“老婆子,你就安心养病罢。这些事交给老头子我就好了。”      温眠背过身子,忍不住悄悄抹了抹眼泪,一片慈母心,她的母亲为了父亲可以生死相随,王婆子作为母亲为了让女儿不惜以命相博换一个重审案件的机会。      老王这时也安抚好了情绪激动地王婆婆,带着温眠和江止淮去了后院。      后院很简陋,地上铺着厚厚的雪,应该还是长时间没人打扫的缘故。      江止淮观测了一下风吹过来的方向,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些许位置,刚好挡住了吹向温眠的寒风。      老王自顾自地念道,“二位,说实在地,我恐怕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消息。老婆子她啊一心咬定是女婿害了幼薇,可是这不可能啊。女婿对幼薇是真的好,幼薇也的确是溺水身亡的。可老婆子这样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所以二位只需要尽力给老婆子一个交代就行。”      温眠倒是不急这件事,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情,“王婆婆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老王脸上闪过悲痛,“大夫说老婆子是强撑着一口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语气哽咽。      女儿溺水身亡,老伴也即将离世,老王这些日子简直在煎熬,他自问这一世堂堂正正做人,未曾招惹杀孽就是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从未做过,怎就如此凄凉。或许早年太过顺遂,晚年才落得这般境地。他想好了,老婆子一走他后脚也跟着去,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温眠看着面前颓废的老人,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许诺道,“我会请御医来诊治,王婆婆一定会没事的。”      老王的眼里有了些许亮光,他是知道御医医术高明,没准老婆子真有救了呢。      “先带我去看看王幼薇的尸体。”温眠一脸诚恳地看着老王。      老王犹豫了会,咬牙同意了,带着两人走进了一个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的尸体被一条白布遮挡着,外面是呼啸的寒风,温眠身子有些发抖,缓缓走近尸体,一只手拉开白布。      她已经做好了看到尸体的准备,没曾想一双温凉的手覆盖了她的眼睛,头顶传来江止淮平缓的声音,“你想看什么,我帮你看。”      温眠当即道,“你观察下她的面部神情。”      江止淮淡淡地扫了几眼尸体的面部,“眉毛上扬,皱缩在一起,眉间的皱纹纵向分布,死者抬起了上眼睑,露出了眼白。下眼睑上扬紧绷,双唇紧紧向后拉伸。”      随即,两人异口同声道,“死者生前受到了明显的惊吓,面部是恐惧的神情。”      江止淮伸手将白布盖了回去后才江覆盖温眠的手移开,“你看过这类的书?”      温眠回道,“嗯,略有涉及。你也看过?”她看的书内容涉及广泛。      江止淮语气平静,“见多了尸体。”      温眠有些害怕,“你别吓我,我胆子小。”她对鬼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      江止淮低低地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道,“别怕,我在。”说着牵着温眠走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      老王在外面等他们,见他们出来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心里隐隐抱有期待,即便仵作已经判定了是溺水身亡。      江止淮摇摇头,“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是因为溺水窒息身亡。不过死者生前惊吓过度。”      老王的希望落空了,对于江止淮最后一句话不以为然,有些无力地摆摆手,到底通情达理道,“二位尽力即可。”      温眠突然开口,“老人家可否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女婿林域?”      老王听到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告诉你们怎么走,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女儿刚离世时,老婆子一口咬定是林域害死了女儿,大闹可几场,老头子我没脸去那。”      他对这个女婿是一百个满意,对女儿好不说还孝敬他和老婆子。他是怎么都不相信会是林域害死了女儿。      温眠和江止淮按着老王的描述去了城北,那里正好也是护城河一带。      到了那条街,温眠没急着去找林域而是拉着江止淮进了一户看着和善的人家,亮出了官牌,“夫人,我们是奉命调查王幼薇死因的,想问一些关于林域和往幼薇的事情。”      三十左右的妇人手里编织了些许璎珞,见两人气度不凡,手持官牌当即信了个九分,招呼两人坐下。      妇人提起王幼薇语气满是羡慕,“林域对王幼薇可谓是百依百顺,据说那月银都是全部上交给王幼薇的。王幼薇七年无所出,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不好,对林域有时候在街上就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妇人忍不住露出鄙夷,“呸,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也敢对丈夫这样。”      妇人又说了一些,“王幼薇也不知前世修了几辈子的福才有对她这么好的丈夫。啧啧,换个其他人,肯定给那泼妇一纸休书。”      温眠听到妇人说到后面语气越发刻薄,忍不住皱眉,“逝者已逝,夫人还是口中积德。”      妇人神情讪讪,呐呐道,“那个,实在是王幼薇太不知足了。”      温眠摇摇头,知道从她嘴里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再停留,道了一声谢,去了其他地方。      一连问了好几个妇人都是同刚开始那个妇人的说辞差不多,皆是对林域止不住的赞赏,最后对王幼薇的刻薄。可想而知,王幼薇在她们眼里的确有些不堪了。可她要的不是这些啊。      温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直默不作声地江止淮道,“可以问问男子。”      温眠眼睛一亮,她只想着妇人经常闲聊知道的更多,却忘了女子容易善妒被私心蒙蔽,男子的视觉也许说出的话会更客观。   ☆、第十六章   温眠得了江止淮的提醒,立即兴致冲冲地拉着他进入了一家有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的院子里,向他说明了来意。      老爷爷摸了摸胡子,和蔼可亲道,“林域是个好孩子啊,可疼娘子了。他是万万不可能害了他娘子的。”      温眠听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老爷爷年纪大了,也乐意多说几句话,难得有人愿意听,“这林域啊对她娘子那是真真疼得紧。倒是他娘子性子不怎么好,对林域那是非打即骂的。我看着那孩子长大的,可心疼了,免不了说他娘子几句。可是,唉,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我这个老头子也只能劝劝。”      出了院子,温眠有些失望,但还是不信邪,又去了一位老大爷家里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温眠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江止淮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先不急,该问的也问了,目前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们先回府,差不多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温眠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温府前厅。      温眠戳着碗里的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江止淮聊着,“你说,会不会我之前的想法错了,王幼薇真的是跳河自、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之前的行为就白费劲,同时也闹了一个笑话,想到这里,她脸上的失落越发明显。      江止淮放下了筷子,极为严肃地看着温眠道,“温眠,不要轻易质疑自己。”      温眠闷闷地点点头,她也不想的,可是从之前街坊那的来的消息,林域没有半分动机。      “先吃饭。”江止淮见她碗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当即沉声道。      温眠埋头吃饭,心思依然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止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林域在书院教书,除了街坊最了解他的就是书院那些学生了,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目前为止林域有最大的嫌疑。”      听到这话,温眠安心了,轻轻呼了一口气,眼睛也亮了几分,心事少了自然感觉到了饿意,忙低头扒拉了几口饭。      用过午膳,温眠眼巴巴地看着江止淮手里的一叠纸,一双眼睛里满是求知若渴。      江止淮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出息。”      温眠捂着被敲的地方,一脸控诉地看着他,二话不说将那一叠纸夺了过去,然后坐在凳子上一张张地看了起来,面上的表情变化得十分精彩,看到最后她简直目瞪口呆,一副叹为观止的表情。      江止淮眸色深深,凉凉道,“可看出来了?”      那叠纸里记录的是书院学生对林域的看法,记录得很详细,看的出来是一字不落地把学生们的回答记录上去了。他自然是看过了。      温眠猛地点头,“看出来了!”      江止淮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她又道,“林域长相俊朗,才识出众,为人和善,待人亲厚,无不良嗜好,为人孝顺。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丈夫。”末尾还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感叹,“王幼薇嫁了个良人。”      江止淮咬牙切齿道,“温眠!你就给我看出这个了?!”      大有一副你给说是我就让你不好过的架势。      偏温眠还不知觉,疑惑地眨眨眼,然后低下头翻了翻手上的纸,再抬头很坚定地道,“没错!就是这样!”      江止淮冷笑,“打着灯笼都难找?良人?”      温眠缩了缩脖子,然后默默地退后了几步,弱弱地问了一句,“不是这样么?”      江止淮只觉额头青筋突突地起,他站起来背过身去,不再看温眠,再看着那一脸无辜的脸,他绝对会被气死的!      温眠倒是很淡定地道,半真半假道,“已经很明确了。林域太过优秀了,王幼薇因为自卑所以跳河自、杀。”      嗯,她就是这么机智。      江止淮转过身来,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你认真的?”      温眠干笑了几声,知道玩笑开过头了,“不不不,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情节。”      当然,话本子里最后肯定是没自、杀成功的,而是幡然悔悟,然后从此发奋图强努力上进。      江止淮难得词穷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温眠一脸无辜,她真的没看话本子啊,这都是在秦泱泱的耳濡目染下形成的条件反射。      要知道,每次秦泱泱看完话本子都会喜滋滋地来找她讨论里面的。当然主要还是秦泱泱在说,她只需要随时附和几句,证明自己在听就行。      也因此,她虽然从来没有看过话本子,但是对那些套路可是耳熟能详的。      江止淮瞥了她一眼,“林域不管在街坊还是在书院学生面前口碑都极好,没有一丝任何不好的风评。”      温眠皱眉沉思,想得头都快裂了,最后还是只得眼巴巴看着江止淮,等着他的解释。      江止淮耐心道,“我与林域相比如何?”      温眠嘴快地回答,“他自然比不上你!”这句话她说得的确是实在话。      论身份,林域只是一个落榜举人教书的,而江止淮是世子,当年科举是正儿八经先帝钦点的探花郎。      论相貌,林域只能算得上俊朗,而江止淮容貌如玉,清雅矜贵。      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江止淮继续道,“我在大周的口碑如何?”      温眠飞快地回答,“淮世子有安、邦定国之才,容貌玉质天成,身份贵重,但是寡言少语,不近人情。”      先帝曾在殿试亲口夸赞淮世子有安、邦定国之才。      说完,她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林域不正常!”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半点不好。而林域未免过分完美了,饶是江止淮都有世人眼中的不好。更何况区区一个不能和江止淮相提并论的林域。      就是当今皇上,大周百姓私底下也是免不了多说几句。便是最得人心的闻太傅,也是能再民间听到几句说他不好的话。      江止淮见她一脸激动地模样,失笑道,“还不算太笨。”      温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只是一时间没想到。      “眠眠!”秦泱泱一路跑着进了屋子,脸上带着几分小兴奋,只是当她看到站着的江止淮时,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淮世子。”      江止淮微微颔首,“嘉庆郡主。”      “泱泱。”温眠有些意外,她还打算过几天去看看她的呢,没想到她自己就跑来了,看样子之前的事情已经对她没什么影响了。      秦泱泱小郡主憋屈地看着温眠,企图用眼神传达她的请求,她不要和江止淮待在一个屋子里!太可怕了!煞气满满啊!      “茶茶。”      温眠同她自小长大,对她自然了解,略微想了想就知道她的不自在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怎么就怂了?      “我们等会再说。”      案子重要但是不急在一时,温眠拉着秦泱泱进了里屋。      秦泱泱立马瘫倒在软榻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眠眠,那个江止淮实在太可怕了。”同时给了温眠一个敬佩的眼神。      温眠更加哭笑不得了,江止淮哪有那么可怕。嗯,而且他挺温柔的。      秦泱泱又道,兴奋道,“眠眠,我听说你接手了一桩重审的御状。怎么样怎么样。”      温眠闻言就知道她是来凑热闹的,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她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秦泱泱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完后忍不住感慨道,“这精彩得可以写成一本话本子了。”      温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好了,我还得出去和江止淮讨论。你听完了就回府,乖。”      秦泱泱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宁愿和江止淮讨论也不和我讨论。”      温眠扶额,“他是协助我调查案件的。”然后看了秦泱泱一眼,“你还是哪凉快哪待得去。”      秦泱泱不干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好狠的心。”      温眠默默移开眼,不看她。      秦泱泱小郡主不满意了,她蹦到温眠面前,嘟囔道,“那个林域和王幼薇不是七年无所出么,不一定就是王幼薇的原因啊,我觉得肯定是出在那个林域身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眠仿佛抓住了什么,有些惊喜道,“泱泱你怎么会想到的?”      秦泱泱小郡主一脸骄傲道,“那当然,本郡主是谁啊,那可是集齐了所有话本子的人。话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霸气不过三秒。温眠有些无法直视秦泱泱了,只能道,“看来看话本子也不是全然无用的。”      秦泱泱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道,“一直都很有用。”      温眠闭了嘴,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林域在王幼薇面前可谓是逆来顺受,二王幼薇七年无所出却依然敢对丈夫非打即骂,丝毫不顾丈夫颜面。      如果是因为王幼薇知道七年无所出的原因在林域而不在她所以她才敢这样?      似乎说得通,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来得及码字,今天一大早爬起来更新了。 嗯,大家元宵节快乐(>_<)   ☆、第十七章   温眠摇摇头,索性去了外间,打算问问江止淮的看法,他应该知道?无端的信任。      秦泱泱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跟了出去。      外间,江止淮正寻思着,一抬头就看到温眠出来了,眸光微动,眼里分明染着笑意,冰雪消融,不过如此。      温眠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美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王幼薇七年无所出的原因可能在林域身上。”      提到正事,江止淮脸上的神情也收了起来,沉吟片刻道,“你说说。”      温眠和秦泱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一起开口。      “林域不举!”      “林域断袖!”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同时呆呆看着对方,说好的默契呢?      秦泱泱争辩道,“一定是断袖!林域娶王幼薇是一个名头,两人成亲多年都没有圆房,所以才会七年无所出。王幼薇成亲后发现了林域是断袖,但是她极爱面子所以没说出去,因此对林域由爱生恨非打即骂。”      温眠听着秦泱泱分析地头头是道,一瞬间也被唬得一愣一愣地,半晌她也开始反击,“林域如果是断袖不可能几十年来没有任何痕迹。王幼薇的性子如果发现林域是断袖,肯定和选择和离而不是相安无事的过了七年。”      江止淮脸色沉了下去,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闭嘴!”      气场太强大,温眠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      秦泱泱本就怕江止淮,背吼了一句,立即躲到了温眠后面,不敢探出身子。因着温眠比她矮,她还不得不躬着身子,那模样别提多憋屈了。      江止淮冷笑,板着一张脸,“不举?断袖?”      温眠捂脸,有些无地自容,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咳咳,实在是那些话本子写什么的都有,所以她多多少少知道那么一点点,也就一点点。      秦泱泱委屈极了,但还是不忘争辩,“一定是断袖!”      温眠扶额,你一定要对断袖这么有执念么?      江止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那些话本子少看点的好。”      秦泱泱立即安静了,没有话本子她这日子怎么过啊。暗暗扯了扯温眠的衣服。      温眠只能笑着打圆场,飞快转移话题,“祈光,我们要不要去见见林域。”见到真人,有些判断才能更加准确。      江止淮冷哼了一声,脸色到底因着“祈光”两个字好了不少,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这是同意了?温眠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的确对那个在街坊和书院都口碑极好的林域有些好奇。      秦泱泱听到他们要走,当即顾不得什么,高声道,“我也要去。”      温眠转过身看着她,一脸严肃道,“泱泱,我们不是去玩的。”      秦泱泱眨眨眼,讨好地笑了笑,“茶茶,你最好了。”      温眠向来吃软不吃硬,在秦泱泱再三保证不会碍事不会多话不会拖后腿后,当即败下阵来。      江止淮嗤笑一声,看向秦泱泱的眼神明显不善。      秦泱泱硬着头皮迎上目光,对江止淮的恐惧在未知的兴奋的对比小也消减了不少,她紧紧攥着温眠不松手。      马车里,秦泱泱眉飞色舞地拉着温眠讲她最近看完的话本子,下意识忽略了江止淮。      温眠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边江止淮的脸色,对方闭目养神,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也因此心不在焉,有些敷衍地附和了几声。      秦泱泱喜欢和人一起讨论,一个人说她也觉得没意思,便也不再说话了,默默地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话本子开始看了起来。      马车进了巷子停了下来,温眠下了马车后,刚想抬步往林域家走去,江止淮突然道,“先去最近的医馆。”      温眠灵光一闪,不怀好意道,“你也怀疑是林域不举?”      秦泱泱不服,“明明是断袖!”      江止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直接往前走。      温眠忙拉着秦泱泱跟上。      三人一路打听,这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医馆。      医馆里没病人,只有一个上了年纪头发发白的老人在倒弄着药材,看见三个人进来了,头也不抬道,“三位先等等。”      温眠对老爷爷一向有耐心,当即回道,“不急,大夫您慢慢来。”      老人忙活完之后,走到他们面前,打量了几眼,有些不高兴,“三位没病为何进医馆?”      温眠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大夫,我们想打听一下林域。”      老人脸色古怪,“打听他作啥子?”      江止淮直接开口,“林域和王幼薇七年无所出的原因。”      老人脸色大变,吹胡子瞪眼,“人家的私事,你们打听来干什么。快走快走,我这只招待病人。”   看着对方赶人的架势,温眠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大夫,我们是奉名重审王幼薇案件的,请您配合一下。您的答案至关重要。”      老人看着温眠亮出的官牌,傻眼了,王婆子告御状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他也面露难色,“这是隐私,我作为一个大夫不便透露。”      温眠劝道,“大夫您放心,我们不会对外说的。”      老人一咬牙,还是松了口,缓缓开口。“六年前,林域带王幼薇来我这看病,说是一年肚子美动静想看看问题出在哪。诊断之后王幼薇没问题。林域身子倒是有问题。林域那孩子啊,早年生活辛苦,怕是伤了身子。正常房事无碍,但是子嗣艰难。当时两人因着这事有了争执。”      听到这里,温眠也明白了王幼薇这么多年的底气在哪了,原来问题真的在林域身上。      老人叹了一口气,“刚开始林域还会喝我开的药,喝了一两年没成效后也不再喝。我还专门替他引见了一位早年在宫里出来担任过御医的好友,依然没有法子。”      秦泱泱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断袖呢。      江止淮神色不变,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敛眸不语。      温眠听出来老人话语里的愧疚,少不得安慰了几句,“您已经尽力了。”      老人想到什么,惊呼一声,“你们不会怀疑林域那孩子吧!”见三人没反应,他急了,“林域那孩子是个好的,他经常帮我采草药,街坊百姓遇到什么难事也是极为热心帮忙的。更何况他对王幼薇也是极好。你们可不要冤枉了人。”      温眠依旧耐着性子,“大夫凡事讲个证据,您放心,我们不会凭白冤枉了人。”      老人有些狐疑,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继续道,“林域当年和王幼薇是两情相悦。成亲以后,两人也是极其恩爱。”      温眠皱眉,“听说王幼薇对林域非打即骂?”      老人笑了笑,“打是亲骂是爱,两口子有点矛盾多正常。”      秦泱泱觉得好玩,“打是亲骂是爱?”然后对着温眠道,“眠眠,你都没打过我也美骂过我,你是不是压根不爱我?”      温眠叹服秦泱泱的演技,懒得搭理她,转头对着老人道,“大夫您放心,我们会秉公办案。”说完就告辞了。      出了医馆,温眠忍不住感慨,“这林域的口碑也太好了吧,连大夫也这样维护他。突然想见见这个人了。”      秦泱泱倒是失了几分兴趣,“没意思,竟然不是断袖。”      温眠嘴角微抽,“你对断袖感兴趣?”      秦泱泱有些嫌弃道,“我就想看看两个男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是不是和话本子里一样美好。”      她才对断袖没兴趣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止淮开口,“我们去见见林域。”      等到了林域家,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坐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们人似的。      林域穿着青色长衫,面容儒雅,嘴角含笑,“三位请坐。”      等他们都坐下了,林域道,“三位最近在打听我?”      语气听不出喜怒,温眠斟酌着开口,“我们也是奉皇命调查,请见谅。”      林域笑了笑,脾气温和,冲着他们拱手,“三位想问什么就问吧,草民必定知无不言。”      温眠下意识看向江止淮,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自己上了,至于秦泱泱,她是不指望的。      “王幼薇出事那天你在哪?”      林域眼里染上了悲痛,“那天我在家,我没想到幼薇她会跳河。如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去的。我不该和她吵架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幼薇。”说着说着,语气已经开始哽咽。      温眠怔了片刻,看着面前的大男人掩面而泣,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她细细观察了几下,对方神情悲痛不似作伪。      不过该问的也得问,“也就是说王幼薇跳河之前与你吵了一架跑了出去?”      林域断断续续道,“是…我…和她有了一些争执,没顺了她的意思。”      “因为什么争吵?”温眠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林域稳定了些许情绪,悲痛道,“我想让她关了胭脂铺子,她不肯。”      温眠尽职尽责继续问,“为什么要让她关了胭脂铺?”      这次,林域的回答没有前几次那么干脆了,犹犹豫豫才道,“幼薇在铺子里抛头露面的,我不喜欢。”      温眠了然,大周民风开放,很多女子会在外经商没错,但大部分是寡妇或者和丈夫一起经营的就像包子铺的李大娘那样。很多嫁了人的妇人,丈夫不喜欢,她们自然是在家相夫教子。      只是她不解,据她所知,王幼薇的胭脂铺子在她成亲前就开着了,前面七年都没意见,怎么突然又因为这个吵架?      林域听到温眠的问话,似乎有些耻辱地闭了闭眼睛,“这段时间幼薇和几个男客人走的很近。”      就差没直说,王幼薇不守妇道勾三搭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早上八点。 咳咳,这是最后一次改更新时间了。 嗯,每天早上八点,就这样定了。 林域微笑:我不是断袖 温眠:嗯,我知道,你是不举。 林域再次微笑:我也不是不举。 秦泱泱:对,你不是不举,你是断袖! 林域吐血身亡而死。   ☆、第十八章   从林域家里出来后,温眠心情复杂,思绪飘忽,直到坐在了马车上被秦泱泱拍了一下她才缓过神来。      秦泱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眠眠你没事吧。”      温眠勉强笑了笑,“没事。”然后又开始思绪飘忽了。      秦泱泱有些不知所措,打着商量道,“眠眠,你要不要休息会,查案子不在一时啊。”      温眠张口就想拒绝,耳边传来一个寡淡的声音,“温眠,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抬头,对上江止淮漆黑的眸子她有些迷茫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自己了。”      她从一开始就鉴定的认为王幼薇绝对不是自、杀,至少不是出于本意自、杀。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林域,可是方才林域的悲痛不作假,依稀记得母亲当年得知父亲死讯也是那个表情。      林域与王幼薇两情相悦,夫妻七年,没有理由杀害对方。而王幼薇也确实死于溺水。      江止淮听了她的顾虑轻轻地笑了,凑近她声音柔和缓慢,“情分是会被消磨的,一开始的的两情相悦并不能说明什么。柴米油盐随便哪样都能把那点子情分消磨的干净。至于神情悲痛,林域是惯常会隐藏自己真实表情的,不然也不会在街坊和书院之中口碑极好。温眠,你要相信自己。”      一字一句都直直地落在了温眠心里,她在那刹那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同在一个马车里,尽管江止淮是凑近温眠说的,但是秦泱泱也听的一清二楚,当即也道,“那个林域还当着我们的面暗示他娘子不守妇道。一定不是真爱!”说完,她还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温眠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略微想了想,便知道方才是她一叶障目了。      “先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江止淮不容她拒绝道,同时对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句,“回府。”      温眠还是不太放心,“可是……”      江止淮打断她,“王婆婆那我会派宫里最好的御医去医治。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回府好好休息。明儿我们再继续。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最后一句话,温眠没办法反驳,只得听江止淮的安排。      江止淮看着温眠进了府之后就去了一趟宫里,秦泱泱也回府了。      温眠回了府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把今天的一些事情大概写在纸上,然后开始将一些串起来企图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刻钟后,温眠放下了笔,脑子里的思绪分明了不少。      “小姐。”涣月在外间唤道。      “进来。”温眠收拾了一下书桌,对着外头道。      “小姐,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信。”涣月将信递给温眠后就退了下去。      温眠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信封上“温眠”二字,有些不敢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直觉和在青州的那封信有关联。      良久,她拆开了信,信里只有一句话,“温家有先帝亲笔写下的废太子圣旨。”      温眠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尽失,捏着信的手都在发抖,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燃烧。      ……      京都一处宅子。      “谁让你擅自作主的!”男人代谢银色面具看不出容貌,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国师,本公主这也是为了南疆!”青妩依旧穿着一身红衣,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院子里。      男人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姜青妩,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声音狠戾,隐隐有杀意。      青妩直接跪下下去,只觉得通体冰冷,明明自从她习媚术以来再也不畏寒冷了,此刻却如同坠冰窖。      “请国师责罚。”      男人冷笑几声,声音充满了警告,“若是再擅自主张,你这公主就不用当了。还有,别动温眠。”      最后一句话杀机尽显,说完男人就走了。      青妩咬牙跪在石板上,膝盖隐隐发疼,即便男人走了,她也不敢起来,因为他没说让她起来,四周都是他的暗卫。      男人冷酷冷血,她不敢在现在的情形下违背本就盛怒的他。      青妩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亡国公主也配自称公主。”秦泱泱的话仿佛仍然在耳边。      雪花零散地飘落在她身上,她心里有着巨大的羞愤,同时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是南疆公主,她一定会复国的,一定!      这一生,她与大周注定不死不休!      ……      温眠烧了信后,浑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半个时辰后,她爬了起来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去了书房。   父亲还在世时,温眠就经常出入书房,对这里的不值都十分熟悉。她翻找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所谓的圣旨。   就在她放弃,同时也想着可能对方是在诈她,不经意碰到了一个突起的东西,与之同时,一个暗格缓缓展现在她面前,里面赫然是一道圣旨。      温眠脸上大骇,嘴唇发抖,定了定心神,走过去将圣旨拿了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将圣旨放在了书桌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一鼓作气将圣旨打了开来。      “太子不忠不孝行事乖张难当储君大任,实在让朕失望,特此废太子,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时间赫然是先帝驾崩前一天。      温眠双手紧紧抓着圣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但这又的的确确是先帝的字迹。      蒋泽善是嫡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即便是温眠也不得不承认,蒋泽善是一位明君。这些年大周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      先帝对蒋泽善是赞赏有加的,怎么可能突然立这样一道废太子圣旨,里面的罪行,蒋泽善一条都沾不上边。      三皇子是当时刚出生不久的皇子,先帝当时已经病重怎么会把太子之位交给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圣旨上的字迹以及玉玺却是否认不了的。      而这个废太子圣旨又是怎么会在温家的?当年蒋泽善顺利登基没有任何意外。      似乎,三皇子就是在不久后夭折的!温眠捂住嘴,眼里有些惊慌。      “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只是文官的死谏罢。你的母亲自刎相随,真可怜啊,双亲都把你抛下了呢。”      温眠抱住头,脑海里盘旋着青妩说的划,一字一句扎入她的心底,钝痛。      “眠眠!”焦急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眠听到熟悉的声音,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来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事的。”      温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怀里气息清冽,突然,她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了江止淮,冲到书桌前将圣旨盖住,动作迅速。      江止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明黄色的布料,那分明是圣旨无疑。方才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只是当时顾着温眠没去仔细看,自然也不知道内容。      温眠镇定了几分,转过身看着江止淮,踌躇道,“你怎么来了。”      江止淮看出她神色之间的不安,“王婆婆那已经没事了,御医说性命无虞。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顺便明儿一起去见目击证人。”      温眠听此倒是真心实意笑了笑,“王婆婆没事了,真好。”      江止淮看着她,目光柔和暗含担忧,“你刚才怎么了。”想到刚才温眠随时会昏过去的情景,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温眠瞬间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同时用身子挡着那道圣旨,内心祈祷江止淮没看到。      江止淮见她紧张的模样,   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假装自己没看到,“你还要待在书房?”      温眠立即摇摇头,“我们出去吧。”      江止淮抬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回过头见她没动,挑眉,“不走?”   温眠当即道,“我先整理下东西,你先出去等我。”      等江止淮一走,温眠立即把圣旨放回了暗格里,同时将机关恢复原来的模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温眠这才出了书房,走之前不忘把门关了。      江止淮叫他出来了,目露关切,“没事吧?”      悦耳动听的嗓音,温眠猛地点头,“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江止淮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嗯,手感真好。      温眠只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等自己的头发脱离蹂躏后,整理了一下,然后看向江止淮气鼓鼓道,“不准摸头。”      江止淮笑了笑,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温眠只觉得面前人真真赏心悦目,不过她此刻是真的心事重重,“祈光,先帝当年对皇上如何。”      江止淮有些疑惑,“你不是最清楚?”      温眠勉强笑了笑,“我都不记得了。”      江止淮神情古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眠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想知道。”      江止淮耐着性子同她说一遍,和她印象里的没什么区别,温眠突然又冒起一个念头,“祈光,如果仿写一个人的字迹,能仿到几成。”      她隐隐有个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成立了那么其他的事情也说得通了。   ☆、第十九章   这一夜,温眠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乌青的眼圈她整个人都有些没有精神。      涣月服侍自家小姐洗漱的时候叫她这模样,忍不住惊呼,心里止不住心疼,只当是小姐这几天查案子的缘故。      温眠让涣月给她打了一些粉底,勉强遮住了乌青,用过早膳后,她裹好斗篷向外走去。      府外,江止淮站在马车旁看着温眠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怎么不在马车里等着?”      江止淮低低地笑了笑,武断地感觉心情愉悦,“没等多久。”      温眠只是靠着他稍微近了些就能颔首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有些不信,当即不由分说拉着他进了马车。      马车里自然暖和许多,温眠看着一旁的姿态懒散的江止淮,想了想,还是将怀里的汤婆子递给了他,“拿着。”      江止淮推了回去,“不用。”      温眠倔强的脾气也来着,直接往他怀里一塞,扭过头不去看他,“以后在马车里等我出来。”      天寒地冻的,昨夜还半宿的雪,冻死他得了。      江止淮轻笑出声,解释道,“我方才在外头只等了半个时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风寒还是抵御的了的。”      温眠转过头来不赞同地看着他,“表哥不也一样是自小习武,在夜里站了一宿,第二天立即倒下去了。”      江止淮干脆略过这个话题,“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温眠心下一紧,她昨天让江止淮帮忙找京都最擅长模仿人字迹的人,那道圣旨究竟是真是假。      “这事先不急,我们等会是去哪?”      江止淮眼里闪过一丝探究,昨天温眠的失态他是看在眼里的,听到他说模仿字迹可能有九分相似时就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袖,让他帮忙找京城最擅长模仿字迹的人,他没多问直接应了下来。      而这会又表现出不着急的样子,江止淮心底叹了一口气,“护城河旁边有一户人家,那家人恰好撞见了王幼薇跳河。”      温眠点点头,思绪飘忽到了昨天,想起昨天她忍不住庆幸,还好江止淮来了,她到底理智了不少。不然以她当时的情绪怕是会直接拿着圣旨冲进宫去找江止淮质问。      护城河附近零零散散住了几户人家,相隔甚远,再往前的一条巷子里就是王幼薇和林域住的地方。      温眠站在一间有些简陋的屋子面前,看向旁边的江止淮,后者对他点点头。      两人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有个苍老的女声问了一句,“谁啊?”      温眠用着清亮的嗓音开口,“我们是奉皇命来调查王幼薇死因的,有一些事情想向您打探。”      门很快打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道,“二位进来。”      温眠一进屋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阴凉,浑身都有些不舒坦,屋子里有些暗,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忽闪忽灭的。      “坐。”老人从里间搬出了两张木凳,拿了快帕子将木凳擦了干净。她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木着一张脸,有些死气沉沉,身上的衣衫很旧有不少补丁,头发被布条束着,看到温眠和江止淮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温眠莫名觉得头皮发麻,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封死了,所以即便大白天里面也是暗的。      “婆婆,不开个窗?屋子有些暗。”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无喜无怒道,“外边太冷了。开了窗风就进来了。”      这话是没错,可是不开窗真的好阴森的感觉。温眠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整个人愈发不舒坦了,悄悄搬着凳子往江止淮那边挪了挪。      “两位想问什么就问。”老妇人神色淡淡,不怎么在意道。      “婆婆是亲眼看着王幼薇跳入护城河的?”温眠正色道。      老妇人敲了敲拐杖,木然开口,“老身那天和我孙子正准备去街上买点菜,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衣衫有些混乱的女子冲向了护城河,直直跳了进去。”      “婆婆没想过去阻拦?”温眠有些费解,听她的意思,当时的情况想拦还是拦得下的吧?      老妇人木着的脸听到这句话讥讽地笑出声,“别人要跳河,我可管不着。”然后又幽幽地补了一句,“老身这身子就是想拦也拦不下。”      温眠脸色涨得通红,觉得羞愧不已,一时激动没有考虑到婆婆现在该拄着拐杖,怎么可能拦得下,刚想道歉。      不想,老妇人突然古怪地笑了笑,“不过,老身这孙子看着瘦弱其实跟着师傅学武艺已经两年了,要真想拦自然拦得住的。只是,老身和老身这孙子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温眠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瞪大了杏眼,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那个男孩子心里都忍不住发凉。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王幼薇跳入护城河?”      老妇人默不作声算是承认了。      男孩子依然是那张木着的脸。      温眠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时手心传来温凉的触觉,江止淮握着她的手轻轻在她耳边道,“继续。”      温眠捂着心口,暂且放下心里的不安,语气没之前那么友善了,多了几分干巴巴,“那婆婆可记得当时王幼薇有什么异常。”      老妇人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脸上有着小兴奋,笑得格外诡异,“老身当时看着那女子脸上满是惊恐,啧啧,真是有意思,然后一头栽入了护城河。”      温眠只觉得遍体生寒,从心底泛着冷意,嘴唇都有些发抖,勉强开口,“谢谢婆婆,我们知道了。”说着就想站起来准备走了。      老妇人神色恢复了那副木然的表情,“我送送你们。”      出了屋子,温眠觉得浑身的冷意都消散了,屋外的寒风都觉得亲切了不少。      这时,老妇人倚在门口,叫住了他们,“二位请慢。”      温眠回过头看着老妇人,“婆婆?”      老妇人缓缓开口,嗓子沙哑苍老,“小姑娘,我们这有一个传言,一个人若是死了,并不知道自己死人的鬼魂会回到家里同生前无异。若是被鬼魂知晓了自己已经死了,那么鬼魂就会魂飞魄散。”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用力,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刺耳难听。      说完,老妇人拄写拐杖回了屋子,将门关了起来。      温眠站在原地有些没缓过神来,老妇人刺耳的笑声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我们先离开。”江止淮看出了温眠的情绪不对劲,出声提醒道。      ……      糕点铺子前,温眠再一次敲开了门,老王很快就开门了,热情地让两人进去。      里屋依然是浓郁的药香味,王婆婆已经睡着了。温眠看了一眼就放下心来示意老王出去说话。      外间,老王感激地看着两人,“多亏了你们请的御医啊,老婆子有救了。”说着就想跪下来磕头。      温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不必客气,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老王止不住地开始夸奖皇上是多么英明,神情激动,热泪盈眶。      温眠来这不是单纯为了看看王婆婆的,不得不打断道,“王幼薇跳河前可有什么异常?”      老王挠头,有些费力地回想着,突然惊呼,“幼薇经常和老婆子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鬼啊,什么死了之后的。”      温眠神情一凛,将方才老妇人的那段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问道,“这传言可是真的?”      老王听完叹了一口气,“这传言在我们这边已经几十年了,一开始是一户人家举办了丧事后死了的人又突然回来了,一时间这流言就传了出来。只是这事谁知道真假呢,平常大家也不会拿这个说闲话,怪吓人的。”      “王幼薇信么?”温眠心情有些紧张。这个回答至关重要。      老王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鬼神之说谁又说得准呢。”不过老王还是提了几句,说王幼薇那段时间经常让王婆婆陪她去寺院进香拜佛。      温眠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跟老王告辞之后就同江止淮离开了。      路上堆积着昨夜下的雪,温眠小心地走着,同时也不忘问一下江止淮,“祈光,你觉得呢?”      ' 江止淮不动声色地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有些漫不经心道,“你自己已经有想法了。”      温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方才的老妇人神情有些低落,声音也闷闷地,“为什么不阻拦一下?”      如果是其他事情老妇人不想多管闲事她尚且可以理解,可这是一条命。      江止淮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温眠,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      一个傻傻地有着正义感的小姑娘。   世人大多趋利避害,冷漠麻木。   也有不少和你一样正义的人,只是很遗憾,王幼薇没有撞见。   温眠似懂非懂,她也并非大善之人,只是如果恰好碰见了她是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父亲自小教导她堂堂正正做人,不愧于心,碰见别人有难能帮就帮一把。         ☆、第二十章   温眠在江止淮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南,她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幽深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些感慨道,“好些年没来这了。”      以前,她经常拽着秦泱泱来城南玩,城南的风景独一份的好,好吃的好玩的也属这里最多,什么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都能找到。当然秦泱泱来这里还是搜罗各种话本子的。基本这块她都挺熟悉的。      江止淮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但是听得很认真,那是她的过往,他未曾参与的过去。      “到了,看来我没记错。”温眠眉眼弯弯,看着面前只开了一个小门的店铺,外面没有任何招牌显示店铺是做什么的。      江止淮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语气寡淡,“这是棺材铺子。”      温眠点头,边往里面走边道,“不只是棺材,牌位什么的这家也会做。不过,这家铺子比较隐蔽,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江止淮略微想了下方才来时的经过,微微颔首,“的确隐蔽。”      一般人就是知道这个地方也不见得会来。      两人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忙活什么,看到他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殷勤道,“二位是需要点什么?”      中年男人应该是这的老板,眼角都透着商人的精明,余光一直在暗暗打量这两位进来的客人,见他们衣着华丽面上越发殷勤,却也恰到好处露出几分悲伤。来这的都是丧失了亲人,为了筹备丧礼而来的,他自然要贴心的也跟着悲伤会。      温眠看着地上堆积的几个棺材以及一地的空白牌位,周围一些零零散散的其他丧礼装饰,即便早有准备,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老板,我想打听一下您最近有没有接一位三十岁左右念诵儒雅的教书先生模样的人的生意?”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就有些失望了,面前两人明显不是来购置物品的,当即态度也有些不怎么好了,随口敷衍道,“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不知道不知道。”      温眠好声好气地道,“老板,我们是奉命查一件事,需要您配合一下。”      中年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温眠几眼,心里有了定数,不过是一位不知道哪家娇养的闺阁小姐,只当对方是为了让他说实话唬他的,语气更加不好了,“我这只招待客人,你们这样一站我还怎么做生意。”      还不待温眠再说什么,江止淮直接扔了一绽银子给中年男人,利落道,“说。”      中年男人看着手上的银子,一张脸笑开了花,低头哈腰道,“二位有什么事尽管问。”      温眠惊讶于他前后态度的转变,冷淡道,“就刚才问你的。”      看在银子的份上,中年男人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好在他这地方客人一向不多,不过片刻便道,“十天前来了一个符合您说的样子的人,他来这买了一个现成的棺材以及一个牌位,说是布置灵堂。”      十天前,温眠默默念了一遍,心里的猜测似乎隐隐成真,十天前王幼薇还没有跳河身亡……      “牌位上可有刻字?”温眠紧紧盯着中年男人,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意料之中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那位客人说是要亲手刻字。”      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逝者对客人重要,客人也就会亲手刻字,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您还要问点什么?”中年男人两眼发亮,这一绽银子可就能抵得上他半个月的生意了。      “棺材是你们帮忙抬过去的?”温眠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按理来说,棺材运回家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街坊邻居。      提到这事,中年男人面露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掂了掂手里银子的分量,一咬牙道,“我们的人是从密道里抬过去的。   ”      密道??      温眠眼里有明显的诧异,林域家里竟然会有密道?      江止淮听到这里,眸光微沉,不容拒绝道,“带我们去看看。”      中年男人行商多年,直觉这件事怕是牵扯到了什么大事情,当即畏缩了,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打着哈哈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温眠见他这样子也失去了耐心,干脆直接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清亮的嗓音郑地有声,“奉皇上之命调查,请老板配合。”      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的令牌,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了真伪,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草民拜见两位大人。”      他活了几十年了,同做官的也打过交道,令牌也见过不少,最起码的真伪也是辨认得出来的,更何况大周律法严明,敢擅自冒充官员的必有重罚。      江止淮面无表情,声线却冷了不少,“带路!”      中年男人忙爬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前面带起路来,引着他们去了一处地方。      四周荒凉,平常甚少有人会来此。中年男人费力地推了推一块大石头,石头下面赫然是一条通道,他侧过身子看着温眠和江止淮讨好地笑了笑,“两位大人,就是这了。”      温眠同江止淮对视一眼,极其坚定道,“我也要下去。”      江止淮沉吟了会,便也同意了,吩咐中年男人在这守着,然后同温眠往密道里面走去。      密道并没有多宽,勉强可以容纳两个人通行,与地面是有石梯相连的,斜斜的石梯走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太过费劲。      越往里走,光线变弱,愈发阴凉,江止淮眉头微蹙,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密道瞬间被夜明珠的光芒笼罩,宛若白昼。      温眠有些稀奇地看着他手上的夜明珠,“这是夜明珠?”      江止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照明的而已。      温眠见他这样子,有些惋惜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她也就小时候去宫里见过几次还是被精心装着,碰都没能碰一下,而且个头还没这个大呢。      江止淮面露不解,“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      温眠忙摆手,苦着一张脸,“不了,给我了我怕是会供起来。”      江止淮见她这模样,失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你倒是当真了。”还打算供起来。      温眠撇撇嘴,心里嘀咕道,就算是身外之物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那得可以买多少小笼包了。      世子您是不了解我等凡人的生活的。      刚想调侃几句,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      温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完了,丢大发了。      江止淮拉住她停下了脚步,将夜明珠往她手上一塞,然后解开了自己的大氅,俯身披在了温眠身上,又细心替她系好带子。      温眠抬头,一双杏眸水雾雾地看着他,见他面容柔和,动作轻柔,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以及心里隐隐的窃喜。      “走吧。”江止淮系好后,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温眠利落地跟了上去,尚还来不及整理的心思也被她压了下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眼前的事情。      密道的尽头是一扇门,江止淮推开了门,拉着温眠出来,夜明珠已经收了起来。      温眠打量了一下,这应该是一间书房,想起那些话本子,忍不住心下感慨,书房的密道暗室什么的可真是多。      江止淮淡声道,“这应该是林域的书房,我们去祠堂看看。”      温眠跟着他的步伐出了屋子,院子的格局不大,一眼就能看到祠堂所在的位置。      推开了祠堂的大门,里边的灵堂摆设映入了眼帘,温眠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棺材以及众多牌位中的一个刻着“林域之妻王幼薇”的牌位。      看着面前的摆设,她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王幼薇的尸体仍然在王婆婆家里。      大周的风俗,没有举办丧礼之前是不会摆灵堂的。而王幼薇溺水身亡后尸体第一时间被王婆婆领回了家,执意不肯下葬不肯办丧事。      这些摆设必须购置相应物品,而购置这些物品也势必会惊动其他人,不可能悄无声息。      而林域更是选择了去城东一个隐蔽的铺子张罗这些物品,更甚者用密道运这些物品。      温眠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猜测越发接近真相,她突然有些不敢知道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她扯出一个微笑,刚想同江止淮说离开时不经意看到木牌有点点粉末。      上前几步,温眠用手碰了碰那个木牌,“这是胭脂粉。”      然后又转向棺材,不期然也在这上面看到了星星点点,一般人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当然男子对这胭脂不熟悉自然也看不出来。      江止淮也明显有些意料之外,微微挑眉看着温眠的一一节课动作,方才他确实没注意到。      温眠仔细看了看粉末,神色一凛,正色道,“应该是最近遗留的。”      味道还尚且留有,成色也鲜明,没有褪色的迹象。      “我们离开,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了。”温眠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对着江止淮点点头。      江止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带她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还有一两章这个案件就要收尾了。   ☆、第二十一章   温眠从林域祠堂离开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有些诚惶诚恐地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人,暗自寻思着对方所为何事,试探性开口,“世子,温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温眠直接道,“借兵,捉拿林域。”语气有些急切。      京兆尹心里大骇,战战兢兢地问道,“那王幼薇真不是溺水身亡的?!”那他怕是官位不保啊。      温眠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道,“等审问出来。”      京兆尹很快召集了一队人马,几个时辰后,等得到林域已经从书院回到家里后,一队人立即浩浩荡荡地往林家去,没过多久官兵已经迅速将林家包围在了其中。      温眠趁这几个时辰,已经从江止淮那得到了一些他查到的消息,将这几天的事情也理顺了。      京兆尹带着官兵在外面侯着,温眠同江止淮一同踏入了林家,一进去就看到院子正中央坐着的林域。      林域手里沏了一壶茶,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用招待熟人的语气道,“过来喝茶。”      等两人坐下,他给他们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尝尝如何?”      温眠没动,江止淮也没动。      林域也没在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自顾自地念道,“如果是幼薇的话,她肯定会喝一口然后嫌弃地推开,说太苦了还没白开水好喝。”      提到王幼薇,温眠没沉住气,冷冷道,“你杀了她。”      林域依然是一脸平静,赞赏道,“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温眠站了起来,一脸肃容,手里拿出令牌正气凛然,“正谏温眠奉皇上之命调查王幼薇一案,林域你可认罪!”      林域笑了,语气有些无所谓甚至是挑衅,“温大人?可是草民的妻子的确是跳河身亡的,有人证,仵作也证实了。”      温眠忍住怒气,开始条理清晰地开口,“半个月前,你将祖传的玉佩当了,换取了不少银两。十五天前你买通了寺院的和尚,将王幼薇求的签换成了死签。十二天前,你去医馆买了一种药草,无毒但是剂量大了会造成精神虚弱,产生幻觉。十天前,也就是王幼薇跳河前两天,你去了城东的一家棺材铺子购置了置办灵堂的物品。”      除了最后一件事是她和江止淮亲自查证的,其他都是是江止淮派去的暗卫查到的,林域行事也算隐蔽,但到底比不上常年在暗处擅长探查消息的暗卫,饶是如此暗卫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出来的。      林域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越听到后面,脸上的无所谓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拍了拍掌,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温大人说得真好!只是这也只是证明了草民行事有些奇怪而已。”      一副你没证据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温眠见此,心里的怒火突突地燃烧起来,“医馆的大夫已经告知了我们,你和王幼薇成亲七年无所出是因为你有隐疾!”      林域面色变了变,面容有一瞬的狰狞,但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儒雅的面容。      温眠继续开口,“你事先准备了灵堂,算好了时间,在药效能发挥最好的时候引王幼薇看到了你在祭拜她的样子。你伪装成吃惊地模样,牌位上刻的是王幼薇的名字。通过一系列你的表现以及药效的缘故王幼薇相信了自己已经死了,大受刺激,相信了那个传言,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所以不管不顾冲出了家门,直接跳入了护城河。”      “因为在那个传言里,鬼魂要想存活必须浸泡在河水里,而护城河离这里最近。”      林域施施然起身,直直地看着温眠,微微一笑,“温大人请继续草民听着呢。”      温眠咬牙,还是说了下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王幼薇死前之所以惊恐的样子。以及祠堂那有胭脂粉而且是王幼薇铺子里刚出的新胭脂,还没来说正式对外卖的。只有她一个人有。也就是说,在祠堂那个灵堂在的时候王幼薇还是活着的。”      “而你林域,因为自身隐疾无法生育,将怒气不满转给了王幼薇,精心策划了这样一场用鬼神之说杀了王幼薇。”      最后一句话落下,温眠眼底锐利十足,“林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想起所有人提起王幼薇都是感慨她嫁了个好丈夫,温眠就觉得十分讽刺,他林域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良人。      林域神情突然变了,有些崩溃得吼道,“王幼薇什么都不懂,不懂诗词歌赋,不懂琴棋书画,就连我最爱的茶还嫌我浪费钱买得连白开水都不如。每月的月银都得上交,我连和朋友出外面喝个酒聚聚都被管着。她呢,管着那个破胭脂铺,不知多少男人冲着她进了那胭脂铺。成亲这么多年,她半点都没有嫁为人妻的自觉。脾气还大得很,每次生气都是摔东西。骂起人来同泼妇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女人,不如死了干净!”      一字一句尽是尖酸刻薄,语气恶毒,难以相信长相儒雅态度温和的男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眠轻轻摇摇头,看着他道,“林域,既然如此你们当初为何成亲呢?我听闻你和王幼薇是两情相悦,是你主动去她家提的亲。”   林域怔住了,目光涣散,良久他笑了笑,“我随你们走。”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卸了什么担子一般,浑身轻松。      温眠朝外喊了一声,外面的官兵立即鱼贯而入,得了示意将准备好的手链子和脚链子给林域戴上。      林域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一直带着笑,甚至有些安详。      温眠直到林域被带走了,还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茫然心惊。      七年夫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域这是直接视作了仇人吧。      以及她不明白,前一刻该面目狰狞不肯认罪的林域,后一刻为什么又主动愿意认罪了。      江止淮这时才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原地皱眉沉思的小姑娘,走上前去,轻轻将他揽在怀里,“温眠,林域和王幼薇是例外。不是所有夫妻都像他们那样。”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因此有阴影,好吗?      温眠将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开口,“我知道。”   ……      京兆尹府地牢。      林域一身囚服呆呆地坐在地上,两眼涣散无神,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恢复了些许神智,神色痛苦。      八年前,彼时他科举落榜没能靠取功名,依然是个秀才,十年寒窗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护城河,静静地看了河水片刻,刚打算跳入河中时,一个轻快的女子的声音传来。      “呆子,你不会真打算跳吧?”      他回头,看到的是一身红艳装扮的年轻女子,正笑着看着他,眼里满是戏弄。      那时的他极为清高受不得这种语气,梗着脖子道,“与你何干!”      年轻女子挑眉,上前几步围着他转了两圈,“嗳,没考中,想不开打算一死百了?跳吧,本姑娘看着呢,啧啧,亏你读了十年的圣贤书也就这点志气。”      他最听不得别人激他,当即反驳,“谁说我要跳河了,就看看河水不行么?”      年轻女子后退了几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呆子,我叫王幼薇。往是那个三横一竖的王,幼是那个小的意思,薇是一种植物。好了,我们这算认识了,别想不开,我得走了。”      “王幼薇”他心底默念了几遍,或许是为了那点读书人的志气,不想让她看不起,他那天没跳河,第二天就去书院领了个临时教书的差事。      后来再次见到王幼薇是在街道的胭脂铺子里,她眉飞色舞地和客人说着什么,整个人自信又有神采。      半年里。你来我往,两个人暗生情愫,她大胆热情,她会掩嘴轻笑,叫他“呆子”。      得知她同他一样的心意,他欣喜若狂,当即上门提亲。      那天,他记得她一改往日的大胆热情,整个人含羞带怯有着别样的风情。      “呆子,我可告诉你,娶了我你可完了。我会管着你,我脾气不好,喜欢摔东西。还有,别指望我会相夫教子,那胭脂铺无论成亲与否我都会经营下去的。那可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了。”      他笑着抱住她,“嫁给我之后,你就是我娘子,娘子说什么为夫都答应,为夫就是喜欢被娘子管着。为夫会对娘子一辈子都这么好的。”      只怪他当年太年少,天真地以为成亲了就是一辈子。      成亲后不久,他就意识到了问题,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可说的,他聊诗词,她跟他说铺子的生意,胭脂的做法。      往常那些在他眼里可爱的举止也开始变成了粗鲁,他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挑剔。      慢慢地他成为了街坊邻居眼里的良人,他不再是那个不知变通的呆子,他开始变得世故,揣摩别人的情绪,顺着他们心意,他成了所有人眼里口碑极好的人。      在他的刻意下,王幼薇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经常在人前发怒。也越发衬得他对她过分的包容。      他对她的感情日异消磨,只觉每天要对着一个泼妇,倒胃口至极。他有些痛恨以前的自己瞎了眼。      直到他被大夫诊断说身体有隐疾,不可能有子嗣,他不会忘记她那时候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表情。      再后来呢,一直到成亲七年了他们还是没有子嗣,吵架时她会骂他夺去了她作为母亲的资格。      两个人的关系越发陌生,就是相敬如宾都维持不下去。      这些天他的悲痛是真的,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的,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还记得当年,护城河初遇,女子明媚的音容,她救了他一命,将后半生也搭给了他。      地牢里阴暗潮湿,林域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声音沉痛悔恨,“我悔了,我悔了!”      我想成为你的良人,伴你白头,最终还是失信于你。      王幼薇,下辈子你要投个好胎一定不要再遇到我了。      来世,你定会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只是,我不再是你的良人。   ☆、第二十二章   看着林域被官兵押走后,温眠也离开了林家回了府。      屋子里,温眠看着不请自来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的秦泱泱,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泱泱,这是我家这是我闺房!”      面对好友的控诉,秦泱泱哎呦了一声,躲过了温眠的第二次下手,嘴里依然很不客气道,“咱俩谁跟谁!”然后冲温眠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温眠白了秦泱泱一眼,本来因为林域那事她心情复杂,还没缓过神来,没想一回到府刚进了屋子就看到躺在她软榻上看着话本子吃着她的糕点抱着她的汤婆子的秦泱泱,难怪她进院子时涣月那一言又止的神情。      秦泱泱嬉皮笑脸地凑近了温眠,抓着她的胳膊摇了摇,“茶茶,你最好了。”      撒娇也没用,温眠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我很小气的。”      秦泱泱见此干笑道,“怎么会呢。我家茶茶向来人美心善。”      温眠依然面无表情,看着她企图拿走盘子里最后一块芙蓉糕,轻飘飘道,“你先把糕点放下再跟我表达你的歉意,谢谢。”      秦泱泱的手顿在半空,知道这回没那么好糊弄了,当即努力掐了自己一把,生生挤出两滴眼泪,然后抬头看向温眠,“茶茶,你可不能不理我。”      温眠看着她浮夸的演技,嘴角微抽,干脆不开口了,哼,她也是有脾气的。      秦泱泱继续努力憋眼泪,整个人弄得可怜兮兮的,这下温眠也不能当作没看到了,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      得了这句话,秦泱泱立马收住了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保证道,“茶茶,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不会趁你不在来你这的。”      温眠明显不信,质疑道,“之前在青州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是么?”秦泱泱干笑了两声,有点心虚了,但也不忘辩解道,“我这不是刻意在这等你回来么。”      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温眠情绪低落下来,将事情的经过同秦泱泱一五一十地说了。      秦泱泱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脸上情绪变换极多,听到最后已经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这林域真是个渣男,渣得彻头彻尾!”      温眠难得也跟着点点头,赞同道,“的确挺渣的。”可怜了王幼薇,只怕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死在夫妻七载的丈夫林域手上。      秦泱泱咬牙切齿,“本郡主最看不惯这些负心的渣男了。茶茶,我们走!”      看着秦泱泱起身就想往外冲的身子,温眠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你去哪?”      秦泱泱正义凛然道,“本郡主要去为王幼薇报仇,让林域那个渣男见识见识本郡主的厉害!”      温眠看了一眼她放在鞭子上的手,措辞道,“泱泱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靠武力去解决的。而且就算你教训了林域,他也未必会因此如何,”      在她看来,能想出那样的法子杀害王幼薇的人是不会在乎一些皮肉之伤的。能摧毁他这类人只有心念。所以她在走之前才会说出那句话,就是为了唤醒林域对王幼薇的回忆。      不管生前如何,人都已经逝去了还活着的人想到逝去的人会下意识想起逝去的人的好来。就是不知道这对林域有没有用。      秦泱泱听此,自然犹豫了,但是依然不甘心,“可是不教训一下他,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的,着实憋屈得紧。      “他已经入狱了,官府自然会   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温眠笑了笑。      秦泱泱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算了。打人也是很累的,我还是继续废着。”说完躺回了软榻上去还滚了两圈。      温眠默默地看了一眼被她凌虐地不成样子的毯子,心道,等会就让涣月换一床新的。      秦泱泱不知道温眠心中的想法,还乐此不疲地又多滚了两圈,温眠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道,“大长公主府的软榻定比我这不知道柔软多少也不知道大多少。”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可温眠低估了秦泱泱的厚脸皮,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特别耿直地道,“的确没我府里的柔软,有点硬硬的,不怎么舒服。而且不够大,滚得不够瘾,应该多铺几床棉被的。茶茶,要不我让府里的木匠做搬两张更大点的搬过来?”      搬过来然后让你天天过来凌虐么?温眠自然是拒绝的,义正言辞道,“不麻烦了。”      秦泱泱立即接口道,“不麻烦的,我让我府里的人送过来就好了。”      说得跟给她一杯白开水一样简单,温眠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真想敲开她脑子里看看究竟装了什么。      “对了,江止淮还在前厅,我们去前厅?”      秦泱泱听此,立即拉着温眠不让她走,不高兴道,“别呀,茶茶,我在这呢,你怎么能想起其他男人。”      温眠幽幽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被戳破了心思,秦泱泱尴尬地笑了笑,却依然不肯松手,狡黠道,“我们在这,他就不会进来了。”      这可是茶茶的闺房,要是他敢进来,哼,本郡主才不会放过他呢。      温眠一时间哭笑不得,“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前厅待着。”      秦泱泱抬了抬下巴,“哼,不管,反正你不准出去,不然……”      温眠见她这副蛮横的样子也没法子,只能叫了涣月过来,让她去前厅告诉江止淮让他先回府。反正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江止淮这些日子跟着他四处调查也是辛苦了。      秦泱泱立即眉开眼笑,激动道,“我就知道我还是比江止淮重要的!”      温眠离她远了点,有些嫌弃地看了她几眼。      秦泱泱不乐意了,“哼哼,茶茶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温眠非常淡定道,“哦,伤心就伤心吧。”偶尔伤心下也没什么不好,省得你每天都那么生龙活虎的。      秦泱泱想了想,最终道,“我在自己院子里,母亲她动不动就过来说我两句。还是你这好。”      温眠颇为了然,“又催你的婚事了?”      秦泱泱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同时也是愤愤不平,“我都说了我不嫁,母亲她就是不信。那越扶风就是再怎么好,可我也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了,据说这两天越扶风家里收留了一个表小姐,那娇滴滴的模样。”      温眠立即抓住了她最后一句话的重点,“还说不关心,连他家表小姐来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泱泱辩解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这不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越扶风。”      “那你了解到什么了。”温眠还当真有几分好奇。      秦泱泱支支吾吾地没说实在话,她了解到的都是越扶风多么俊朗多么正派多么年轻有为。      “我了解到那个越扶风特别无趣,如果我嫁过去肯定会被那里给闷死的。”      温眠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秦泱泱见到她的动作立即闭嘴,心里有点小心虚,她这样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应该没事吧?      “泱泱,你觉得先皇对当今皇上怎么样?”温眠想到那道圣旨的事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泱泱虽然也奇怪温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问起这个了,“当然是非常好了!”      温眠点点头,一脸复杂,她也这样认为啊,所以才疑惑不解啊。      想了想,她还是按耐住了。      秦泱泱没注意到温眠的异常,又说了几句越扶风的的不好,这才肯罢休。      晚些的时候,官府传来了消息说林域在牢里自尽了,留下了一封忏悔书,用血写成的。里面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同时,温眠也被隐晦地告知了这次的案件涉及了鬼神之说,未免引起民间不安,所以不会对外公布真实的作案过程。当然王幼薇双亲那边是会据实以告的。      同时,温眠也知道了林域死前留下了一个遗愿,希望能同王幼薇合葬。      对此,她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活着的时候没想着对王幼薇好点,不仅害了她,死了还不肯放过她。      看来泱泱说的没错,这种人是欠点教训,不知足就算了,还非要强人所难。      最后传来的消息也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王婆婆他们拒绝了林域的遗愿,自家女儿什么性子他们自然清楚肯定不可能再同意和林域合葬。      林域的真实面目也揭露在了众人面前,熟悉的人一时间竟都接受不来这样的事实。不熟的人也是一片唏嘘。最后也不例外成为了人们饭后的谈资。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们也会慢慢忘记。然后被新的事情取代。         ☆、第二十三章   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冷了,许是接近年关的缘故,朝中事情也多了起来,就是温眠这个一向进谏的言官看上去倒是比其他人清闲不少。      屋外,寒风凛冽,温眠隔着窗子远远看了一眼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只觉得抱着汤婆子的手都凉了几分。突然开始怀念青州的气温了。      “小姐,淮世子来了,在前厅呢。”涣月挑帘进来,看了一眼站着窗边的自家小姐道。      “江止淮?”温眠想了想,然后吩咐涣月拿过斗篷,穿好斗篷后撑着伞往前厅走去。      前厅,江止淮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把玩着一块玉佩,看到温眠进来后指了指手边的一袋糕点,“王家的一番心意。”      温眠顺势坐在他旁边,拆开了糕点,里面是她最喜欢的芙蓉糕,用手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味道一如既往,“好吃。”      江止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披着的厚厚斗篷,想到来时纷纷扬扬没有停的雪,有些懊恼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温眠吃完手上的这块糕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怎么了?”      江止淮回道,“那位擅长模仿人字迹的已经将你的字迹临摹好了。我之前让他一临摹好就让人告知我,已经约在茶楼了。”      温眠脸色微变,前几天她就交给了江止淮她写的一段古文,让他给那个擅长临摹的。要想知道临摹的成果,自然还是看自己写的字才对比得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走。”      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江止淮眸光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      温眠也没法子,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模样定会引起江止淮的怀疑,可那道圣旨如果判定不了真伪,那她免不了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这些天,只要你闲下来,她就会想起那道废太子的圣旨,然后想起父亲死去的那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半夜里还生生被吓醒了。      路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被清理,马车走得也有些不太顺畅。      街道上只有依稀几个行人,但也大多是匆匆地离开,路边的小贩也早早收了摊子。这般下雪的天气,也挣不到几个钱。      马车在茶楼停了下来,温眠下了马车跟着江止淮进了茶楼。      茶楼里还是有不少人的,这家位于京城繁华地段的茶楼温眠也是有耳闻的,茶是出了名的好,不过相比起开这里喝茶她更喜欢在家自己泡所以真算起来也没来过这里几次。      江止淮带着温眠上了二楼,敲开了一间雅间的门,门立即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开了门。来之前江止淮就跟她说过了,看来面前这人就是那位贺掌柜了。      三人进去后,贺掌柜恭敬地行了个礼,“淮世子。”      江止淮微微颔首,示意他将东西拿出来,后者很上道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将纸平铺在桌子上。      温眠急切地上前几步倾下身子去看,第一眼,她愣了愣,的确一模一样,但她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了问题,形似神不似,每个人的字都带着各自的特点而这也不是轻易能模仿得来的。      平心而论,面前这张纸上的字与她的字有八分相似,除非是非常熟悉她的字的人能察觉出异样。      江止淮侧头看了一眼,眸光微动,摇摇头,“不像。”      贺掌柜爽朗一笑,“那是淮世子您必定对这字的主人非常熟悉才会这样,这京城要说这仿字我敢打包票,我算是仿的最好的了。”      温眠有些讶异地偏头看了一眼江止淮,对方面目柔和,也同样看着她,头一次她有些心慌意乱,贺掌柜说的没错,这字已经仿得极好了。便是她第一眼也错认成了自己的字。她甚至可以确定,就是秦泱泱看到了也看不出异样。      也因此,她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先帝的字不够熟悉所以才看不出异样的。虽说小时候她经常能在父亲书房看到先帝的字。      只是,她如今谁都不敢信,这道圣旨关系重大,事关整个大周,事关父亲的死因。      贺掌柜见这没自己什么事了,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便只剩下温眠和江止淮了。      温眠看着江止淮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她不敢赌,单凭那点对江止淮尚且不知道的喜欢,她不敢将圣旨的事情和盘托出。      江止淮不能说,蒋泽善更不能去对质,不能把表哥牵扯出来,温眠突地感觉了一阵的无力,这些天脑海里想到的那些最坏的打算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脸色不由发白了。      “不舒服?”直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温眠才微微缓过神来,对上江止淮关切的眼神,她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江止淮眸色幽深,没多问,极其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腕,“那我们回去了。”      温眠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脚步下了楼,脑子里一片混乱。      “眠眠。”温润如玉的嗓音缓缓响起,温眠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往这边不疾不徐走来的青衫男子,正是闻瑕尔无疑。      温眠眼睛微亮,停住了脚步,笑着朝他招手,“太傅!”      此刻大厅已经几乎没有人,能进得起茶楼的,大多在雅间舒舒服服喝着茶。大厅怎么说都有不少寒意。      闻瑕尔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笑道,“怎么突然来茶楼了,我记得你可是一向不来这儿的。”      温眠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道,“偶尔来这里喝茶也不错。”      江止淮面色不善地看着闻瑕尔,半点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当然后者也一样,于是,两个人都互相无视了彼此。      温眠心里装着事情,看到闻瑕尔后内心莫名地安心了不少,面前这个是自小待她极好的长辈,是除了父亲以外最敬重亲近的人。那一刹那她都有点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的。想到他的身份只得作罢。      “太傅,那我们先走了。”      江止淮听到“我们”两个字,嘴角上扬,有些挑衅地看了一眼闻瑕尔。      闻瑕尔只觉得好笑,对此没做任何反应,只细细叮嘱温眠,“路上小心。以后碰上下雪的时候尽量别出门。”      温眠苦着一张脸,半开玩笑道,“那我估计以后都出不了门了。”      闻瑕尔掀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身上的青衫衬得他清瘦如竹。      温眠心里止不住感叹,想起林域,同样是一袭青衫,同样是温润如玉的性格,林域只觉得假而太傅是真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      温眠揣着一脑子的猜测,回到府里径直去了书房,将圣旨拿了出来,然后还翻开了父亲生前的一些奏折,将里面先帝的字同圣旨上的做对比,也特意观察了力度,半天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半个时辰后,她放弃挣扎了,走出了书房,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书房门口的江止淮,“你不是走了?”      江止淮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漫不经心道,“又回来了。”      温眠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后者递给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她立即愧疚了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止淮慢吞吞道,“温眠,你说我帮了你那么多,你是不是给表示一下?”      “啊?”温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片橙澈。      江止淮微微扬眉,上前两步伸出手将她圈在怀里,然后凑近她耳边,低低地开口,“我说,温眠,你要不要补偿我?”      一向清冷的声音变得沙哑却又含着一丝魅惑,温眠感受着耳边他温热的呼吸声,瞬间不淡定了,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脸上已经一片红霞了,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江止淮没吭声,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她整个人都不自在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时道,“温眠,我想要你。”      温眠呼吸一滞,满脸通红,窘迫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江止淮又轻飘飘地接了一句,“的一句谢谢。”      温眠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得没回过神,咬牙切齿地开口,“还真是谢谢你了,江止淮。”      不就是一句谢谢么,至于说的那么让人浮想联翩。呸,她什么都没想,都怪秦泱泱老是给她念话本子里的桥段。      江止淮假装没听见,“什么?”      温眠握紧了拳头,最终只能提高了音量,“江止淮,谢谢你!”      江止淮慢悠悠地道,“温眠,不够诚意啊。”      温眠脾气也上来了,冲他大声吼了一句,“谢谢你了!”然后看也不看他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留下江止淮一个人在原地失笑,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啧,这声音丝毫不弱于头的威力。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泱泱:我躺着也中枪。看话本子我有错么!有本事我念的时候你别听啊。哼哼哼。 温眠:没本事╯﹏╰   ☆、第二十四章   这日,接连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隐隐约约还有有天晴的架势,秦泱泱这几天也隔三差五地往温府跑,当然手里永远是不同的话本子。      温眠每次下朝回来看到窝在她软榻上的秦泱泱已经习以为常了,放弃挣扎了。      大多时候,她忙着写奏折看奏折,秦泱泱抱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偶尔看到精彩部分还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府里的下人都在忙着准备年前的事情,因着府里人手不够,就是涣月和宋莫名都不免被派出去跑个腿采买一些东西。      江止淮这几日也挺忙的,本来就是挂名的侍卫,前几日上朝时没在金銮殿看的他,温眠旁敲侧击从安公公那打听到江止淮最近在调查南疆在京城的事情。      温眠埋首在案台上,正奋笔疾书,耳边听着秦泱泱的笑声,心里也觉得安心不少。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番不小的动静,紧随而来的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涣月掀帘进来,有些为难地看着坐在案台的自家小姐,“小姐,太后派人接你入宫。”      温眠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太后?”      秦泱泱也瞬间把话本子一扔,从软榻上下来,急忙对温眠道,“茶茶,不能去。她肯定不安好心。”      温眠对着她轻轻摇头,然后冲着涣月道,“你且去告诉她们,待我收拾片刻。”      秦泱泱见涣月出去之后,立即走到温眠面前,瞪着眼睛,“眠眠,你这是做什么。”      温眠柔声道,“太后既派了人来我又怎么能推拒。”      再怎么说,人家是当朝太后。      秦泱泱不放心,打着商量,“那我跟你一起去,哼,她不敢把我怎么样。有我在,她怎么都会收敛点。”      温眠摇摇头,语气坚定,“泱泱,没事的。”      秦泱泱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说什么,心里悄悄道,你不让我去,我偷偷很进去就好了。再不济,就去找表哥。      “对了,眠眠,我母亲说当年先帝本来是想直接下旨赐婚你和皇帝表哥的,还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极力阻止,先帝才没了下旨的念头。”      温眠有些头疼,认真地看着秦泱泱道,“泱泱,这些事别在说了。”      先帝在世时,的确说过好几次让她给他家当儿媳妇的事情,当时她尚且年少懵懂,只以为是玩笑话没放在心上。而且她也清楚,先帝对她的喜爱也是因为父亲生出来的爱屋及乌。      秦泱泱撇撇嘴,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声。      温眠叹了一口气,好在她有一下朝就会衣裳的习惯,这会也就在梳妆台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就出去随外面的人进宫了。      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宫,温眠有些疲惫地在宫门口下了马车,然后随着嬷嬷往里面走去。      一路上顺顺利利的,温眠在太后宫外等了片刻就被另一个嬷嬷领着进去了。      上首的太后见她进了殿,眉目慈祥地朝她招了招手,“眠眠,到这来。”      温眠听着她异常温和的嗓音以及亲昵的称呼有些奇怪,要知道,她和这位太后尚是皇后时就不怎么对盘。太后对她也是眼不见心不烦那种。      当即,她便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让人挑不到半点错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首的太后见她的模样,手里的帕子都捏得不成样子,心里有着怒火只觉得这温眠真是不知好歹,想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忍耐,“不必多礼。”      温眠依然站在大殿中央清浅一笑,不卑不亢道,“不知太后唤臣女来有何事?”      太后笑了笑,略感慨道,“三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别紧张,哀家就是想找你聊聊。”      温眠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太后眯眼,若不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眼前这人动不得,不然她还真想好好教训她。      当年,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女儿却能得到先帝频繁的宠爱,丝毫不弱于公主,就是当时身为皇后的自己都免不了退避三分。      更不可饶恕的是,先帝竟然有将她许给善儿的念头,若不是她极力阻止怕是如今还不知什么情形。      太后见温眠没有上来的打算,只得亲自起身,陪她在下面坐着,一旁的宫女伺候着茶水糕点。      温眠一副柔顺的模样,轻声与太后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太后面上敷衍地笑了笑,没过多久就失去了耐性,挥手让宫女退下。      温眠微微低头,遮住了眼里的一丝暗光,心里在思索在太后的用意,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等对方主动开口了。目前看来似乎不是来找她的麻烦的。      太后一把拉住了温眠的手,面上笑得和蔼,“眠眠啊,你如今可谓是孤苦一人,哀家自小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见你如此。”      温眠抬头,轻轻道,“谢太后垂怜,臣女觉得如今就很好。”      太后面上的笑意僵住了,但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眠眠啊,哀家没有女儿,这是哀家一直以来的遗憾。不瞒你说,这些年一直以来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哀家现在老了,希望有贴心的人能陪陪哀家。哀家琢磨着想认你为义女,封你为公主,你觉得如何?”      温眠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一闪而过的讽刺,视她为亲生女儿?仇人还差不多。      “太后好意,臣女心领了。只是臣女怕是愧对您了,这公主之尊臣女怎么配得上。”      太后心里骂了一句不知好歹,面上还是尽力劝说,“眠眠啊,你忍心让哀家留着这个遗憾么。”      当然忍心!温眠心里默默地道,见太后演得起劲,也配合道,“实在是臣女不能对不起父亲母亲。更何况臣女刚出孝就认了其他人为母,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臣女,会怎么看待太后您?”      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字字句句都是一心为太后着想的样子。      太后也是早年一路拼杀过来的,自然听得出,这是温眠的托词,当下就怒了,自她当上太后以后哪个不是敬着她的,还没人敢这么不给她脸让她不顺心。      “实话和你说了,今儿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答应了这事,也就证明你对皇上没别的心思了。不答应就是你依然对后位觊觎,哀家可不会跟你客气。今儿能不能走出这里还是未知数。”      太后神色威严,语气里满是威胁。      温眠气笑了,敢情这又样子是为了让她和蒋泽善成为名义上的兄妹,断了她后的可能?   让她认她为母亲?绝不可能!      温眠也懒得装下去了,直直地看着太后,“太后您这是多虑了,就是全天下的男子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儿子。”      语气那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太后气得发抖,伸出手指着温眠怒吼道,“放肆!就凭你刚才那句话哀家就可以让你死!”      温眠站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太后可莫要忘了,臣女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女官,就是太后您也无权对臣做些什么。”      若单单只是臣女的身份,太后对她要打要罚,她都只能受着。可朝廷命官就不一样了,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哪来的权力处置官员?      许是被温眠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着了,太后指着她,半天说不出划来。不得不说太后也是忌惮着温眠的女官身份,不然也不会这么客气的把人请回宫,还好言好语地劝说着。      温眠慢悠悠地重新坐了下去,端起了杯子,轻轻弹了一下杯子里的茶叶沫子,“太后您还是考虑清楚的好。京中闺秀那么多总有一个适合作您的义女的。臣女可是无福享受的。”      她觉得她要真作了太后的义女怕是得折寿的。      太后慢慢冷静了下来,条理清晰道,“你要什么?”      温眠闲闲地道,“太后这话严重了。臣女要的自然会自己去争取就不劳太后您费心了。”      太后不死心,继续道,“哀家可以为你指一门好的亲事,也可以让你升官。”      温眠目光一冷,这是要么让她成为蒋泽善名义上的妹妹,要么给她指一门亲事?太后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不必。”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太后也彻底沉下了脸,眼里透着狠意,“哀家一个懿旨下去,便是皇上也不能驳回。哀家劝你还是识相点。”      若不是不想和善儿关系弄僵,以她的性子怎么会想出这样迂回曲折的方式。      温眠嘴边笑意不减,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哦,是么?那么太后您可以试试。”      若真有那么简单,这份懿旨怕是早就下了。      温眠似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太后可莫忘了,先帝曾给过臣女一道婚姻自由的圣旨。太后若下了懿旨将先帝视为什么?”      太后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脸色越发难看了,当年先帝还曾亲口说这京城的好郎君都供温眠这个小贱人挑选,就是公主也没有她受宠爱的。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从外面响起,阻止了太后接下来的动作。   ☆、第二十五章   外面太监的话刚落, 大殿的大门打开, 一模明黄色的身影踏了进来,蒋泽善面容肃穆明显是急匆匆赶来的, 进了里面视线首先落在了温眠身上,见她没什么异常,心里放下心来。      太后见他地模样,手里的帕子险些绞碎,略带讽刺道, “哀家不过是召温小姐进宫聊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温眠起身冲蒋泽善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臣女见过皇上。”然后悠悠接了一句道,“太后想认臣女为义女,不过臣女是无福消受的。”      “你不愿?”蒋泽善眸光微亮,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点点情意。      温眠浅浅一笑,语气满是疏离冷漠,“臣女不愿与皇家扯上任何关系。”      蒋泽善神色微僵, 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轻叹,“也好。”      被全程忽视的太后不满了,锐利的目光盯着温眠,“哀家想认你为义女,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这样不识好歹!”      蒋泽善目光冰冷, 转头看向太后,“母后,你逾越了。”      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冰冷绝情的帝王,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突然之间也有些后悔。      “茶茶,你先去外面侯着,朕有些话同母后说,待会朕亲自送你出宫。”蒋泽善看向一边的温眠,同时对安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温眠皱眉,依言向外走出去。      大殿里本来一直低着头减小自己存在感的宫女太监一得到安公公的示意立即飞速地向外走出去,几乎是小跑的速度。开玩笑,皇上和太后对峙他们在这待着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那还有命活着么?      安公公尽职尽责地领着温眠去了偏殿里,好生伺候着这位主,唯恐她有哪点不舒坦。皇上的心思,他猜不懂,但也明白这温眠啊是皇上心上的人。这不,为了她不都和太后对上了么。      温眠对大殿里的蒋泽善和太后不怎么关心,试探道,“公公,要不我先回去,你回头替我同皇上说一声?”      安公公忙道,“诶,温小姐您可别为难咱家。”      皇上都说了亲自送这位主出宫,他哪敢轻易把人给放走啊。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大殿的门再一次被关上,蒋泽善目送着温眠离开后,看向太后,语气满是警告,“母后,有些事你不该插手的。”      太后见他依然维护温眠那个小贱人,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好好好!这就是哀家的亲生儿子。”      到底是自己的母后,蒋泽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的冰冷消退了不少,似乎回忆着什么,“母后,朕七岁那年,亲眼看着二皇弟在荷塘里生生溺水而死。那时候,朕可以救他的,可是被身边的嬷嬷死死地抱住了身子捂住了嘴,直到荷塘里的二皇弟再也没了动静。朕本来可以告发嬷嬷的,可您说二皇弟是您派人引到池塘的。”      太后语气狠戾,“那二皇子的生母贤妃受尽宠爱,后宫无人能及,先帝甚至有封她为皇贵妃的意思。我若不尽早下手,你我地位只怕都不保。”      事实不也证明她是对的,二皇子身亡后贤妃痛不欲生,整日不迈宫门半步,不出一年就悲痛过度而死。      蒋泽善有些无力,更多的是失望,“母后,那是朕的亲生弟弟。当时朕已是太子,您也是皇后。”      太后声音提高,情绪激动,“你懂什么!贤妃那个贱人迷得先帝几次误了早朝,你以为立了太子就不能废的么!”      蒋泽善没多想,只当她是情绪太过激动,见她的模样,心里有些钝痛,却仍然抱了一些期许,“母后你可知,朕其实根本不想当什么太子当什么皇上。朕一出生就是太子,自小您就在朕耳边让朕要讨父皇欢心,要努力出色。可朕要的不是这些,朕也想享受普通人家的温情,母后也关心朕,但更多的是刻意在父皇面前做出来的样子。母后忙着算计这宫,忙着算计那宫,根本没有空多问朕几句。哪怕是闲下来了问的也是朕的功课。”      太后满是不解,声音悲痛,“善儿,你是太子。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蒋泽善苦笑一声,他的希望落空了,看着面前的母后,他只觉得陌生,他的母后还是这样,自私的可怕。      幼年时,他也曾渴望来自怒吼的关怀,后来,见多了宫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他知道了,母后的所有精力都在父皇以及那些妃子们。      于是,他越发认真,频繁得到父皇的赞赏以及朝野上下一片赞誉。他以为,只要他太子之位稳固了,母后也就不用每天忧心于算计了。      二皇弟的死生生地让他明白了母后的狠戾。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努力都是无用的。      他登基了,成为了皇上。他想,母后已经是太后了,父皇也已经仙去了。后宫都是母后说了算,这样母后应该能活得简单点。      可没曾想,母后依然在算计,而且还是算计了他。      “母后,你死心吧。朕不会娶温眠,但是这皇后之位会一直为她留着。朕会封柳惜容为皇贵妃,这是朕最大的让步。”      太后一听,顿时慌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儿子的性子,既然这样说了那么柳惜容是真的不可能为皇后了,这怎么可以!这么多年她做了那么多,甚至刚才对温眠低声下气都是为了让皇上能松口封柳惜容为皇后!      皇后和皇贵妃一字之差,却也是天壤之别,有着无可跨越的鸿沟。      “善儿,母后求你了。”太后冲过去拉住蒋泽善的手臂,语带哀求。      蒋泽善甩开了她的手,目光悲凉,“母后,朕也曾求过您。”      他这二十余年来,唯一一次向母后求的是温眠,此生唯一个茶茶。      可母后呢,算计了他和柳惜容,替他选秀广开后宫。就在刚才还企图让他和茶茶成为名义上的兄妹。   说完,蒋泽善不再留恋,抬步离开。      太后一个人站在地上,看着蒋泽善绝情的背影,崩溃地捂着脸,喃喃道,“善儿。”      这一次,她是真真将她和善儿的母子情分消耗殆尽了。      蒋泽善从大殿出来后,刚踏入侧殿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看的温眠,当即上前几步,俯身柔声唤道,“茶茶。”      温眠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下来,一抬头看到蒋泽善,立即起身行了一个礼,“臣女见过皇上。”      动作一气呵成,蒋泽善看得一愣一愣。      温眠眨眨眼,出声提醒,“皇上,那臣女可以回府了?”      蒋泽善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茶茶,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朕。”      温眠有些无辜,她可是每天上朝都能看到他的,“哪呢,陛下天人之姿臣女不敢直视天威。”      “你还是这副模样。”蒋泽善笑着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嘴角上扬,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      温眠嘴角微抽,不欲和他多说,她现在一进这后宫就感觉浑身不舒坦,还是快点回府,一刻钟她都待不下去。      蒋泽善心情极好,即便知道她迫切想出宫,也没生气,陪着她往外走去。      安公公一行人得了指示,只远远跟着。      温眠看着前面步伐缓慢的蒋泽善,真是恨不得扔下旁边的人直接快步往宫外去。但顾忌对方是皇上,她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温眠不说是因为不想说,她觉得她和蒋泽善之间目前也只剩下君臣了。      而蒋泽善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得这样好的氛围,他不忍心因为谈话破坏。似乎每次他同她说话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快到宫门口时,蒋泽善停了下来,看着面前面露不解的温眠,神色柔和,属于帝王的深情,“茶茶,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朕替母后向你道歉。”      温眠微微扬眉,语气不远不近,“皇上多虑了。”      蒋泽善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宫门,半开玩笑道,“朕就送你到这里了。朕还是不愿亲眼看到你离开的。朕会舍不得,说不定会将你留下。”      温眠语气坦然,眉目一片橙澈,“皇上说笑了。”说完得到蒋泽善的点头后干脆地向前面走去,步伐飞速。      蒋泽善在她经过自己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将她的模样刻画在心里。      茶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你心境橙澈干净,举止磊落,你不适合后宫,不适合朝堂。      我原是想为你废除后宫,给你一方净土。      你我年幼相识,你和后宫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若非有你,我怕是早就对这世间心灰意冷。      自此一别,再见朝堂上你我是君臣。      茶茶,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温眠是蒋泽善心里的白月光。 男二的戏份就是这么弱╯﹏╰ 后面蒋泽善出场大多是为了剧情了,不会和女主有感情纠纷了。   ☆、第二十六章   温眠刚出宫门就见着了已经在马车旁边等候了良久的江止淮, 她飞速地走到他面前, 仰着脑袋看他,有些惊喜道, “你怎么来了?等多久了?”      江止淮嘴角微扬,先拉着她进了马车坐好,这才回道,“嗯,你这么蠢, 担心你被欺负了。我总得来看着点。刚到没多久,赶巧了。”      温眠不乐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江止淮!你才蠢,又蠢又笨的。”      江止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不蠢还敢独自进宫?”      温眠反驳,“太后懿旨我怎么敢不从?”      江止淮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 “你若真不想进宫便是圣旨你怕都有法子推过去。”      温眠干笑了两声,“咳咳,其实我也有有些好奇太后找我做什么。没事的,别忘了我还是朝廷命官,太后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江止淮闻言认认真真打量了她几下,然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的目光一脸的意味深长。      温眠被他看的不自在,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 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不敢抬头。        江止淮见她这模样颇有几分无奈,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太后召见你何事?”      温眠听了抬起头看着他,缓缓道,“太后想认我为义女。”      语气有几分讽刺,想到方才的事情脸色也忍不住冷了下来,她与太后一直以来都不和,亏对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江止淮闻言也有些意外,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她想借此彻底断了你和蒋泽善的可能?”      温眠点点头,并未否认。      江止淮眯眼,“皇上今儿本来在宫外的,太后应该是挑了这个日子想趁皇上不在逼迫你同意的。”      往轻了说,不过是封一个大臣之女为义女,这事太后可以自行做主,就是皇上也不能干涉太多。      温眠有些意外,想到及时赶来的皇上以及在宫门口特地等待的江止淮,也明白过来了,“你让人告知皇上的?”      太后竟然挑了皇上不在的时候那么自然也不会将风声透露到皇上那边去的。      江止淮承认了,想到什么周身气息有些暴躁,“后宫我进不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蒋泽善去了。他的人他还是更乐意亲自领出来。      温眠白了他一眼,他这不是废话么,那可是后宫他一个外男怎么可能进的去,小声嘀咕了几句。      江止淮悠悠道,“说我坏话呢?嗯?怎么不说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温眠立即闭嘴,老老实实地坐着,双手放在两侧,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特别严肃正经。      一时间,四周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江止淮没再搭理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翻阅着。      温眠环视了一眼,马车里面除了软榻还有一张小木桌,车壁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开关,她猜测应该有不少暗格。      软榻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温眠坐着觉得舒服暖和,不多时,眼皮子开始闭合起来,脑袋一歪无意识地就睡了过去。      江止淮听到了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看着旁边睡得正舒服的温眠,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又拿了毯子在她身上盖着,确保她不会着凉然后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同时对外面淡淡说了一句,“路绕远点。”      马车的速度越发缓慢了,一点点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      一个时辰后,车夫努力地绕了一大圈,把整个京城几乎都给绕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温府。      江止淮察觉到马车停了之后,将怀里的温眠轻轻抱着扶了起来,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然后轻轻唤道,“温眠。”      温眠迷迷糊糊地睁眼,脸上还有些迷茫,“啊?怎么了?”      江止淮一时间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揉了两把她的脑袋,“到家了。”      温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咚”地一声撞到了马车顶,顿时整个人清醒了,捂着额头类泪花都快出来了,“好疼。”      江止淮皱眉,将她拉了过来另一只手打开了暗格从里免拿出了一盒罐子,将它打开,一阵轻轻浅浅地香味传来,十分好闻,乳白的颜色泛着光泽。      温眠有些好奇地看着它,顿时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疼了,直到额头传来清凉的触觉,这才知道原来是药膏。      江止淮动作轻柔,还不忘教训道,“还说不蠢?这下额头都撞红了。”      温眠不服气,“我那是刚睡醒没反应过来。”      她真的是下意识就站起来的,每次睡醒之后她都不怎么清醒,一般她坐马车路程短的话也从来不睡,最多闭目养神。这一次实在是睡太沉了,现在头还有些晕眩。      江止淮看着她发红的额头,手上动作加快,依然轻柔,将药膏细细涂抹好,刚想放回去想起什么似的将罐子往她手里一塞,“记得涂抹,每天两次。”      温眠只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刚才的痛过去后现在额头也没什么感觉了,只有药膏的清凉。不过是撞了一下又没出血破皮等它自然消仲就好了。      不过心里这般想,面上她还是接过了药膏,“好,我知道了。”      江止淮叫她一副乖巧的模样,亲自拉着她下了马车,然后看着面前的温府对她淡淡道,“嗯,你进去吧。”      温眠同他道别然后拿着手里的罐子上了台阶往府里走去,身后江止淮看着她进了府这才离开。      刚回到自己屋子时,温眠有些奇怪秦泱泱还在,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茶茶,你没事吧!”      温眠淡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咦~这是什么?”秦泱泱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温眠手里的罐子。      温眠刚想说,“那是药膏。”与此同时,秦泱泱已经惊呼了一声,“凝露膏!这可是好东西,你这是哪来的啊。”      “凝露膏?”温眠面露不解。      秦泱泱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你真是不识好货”的神情,但还是解释道,“凝露膏对祛疤作用极大,当然日常涂抹也是好的。只是凝露膏太过稀少,大多人得了都是好好放起来,万一以后磕着碰着了留个疤痕就靠这个了。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一罐。”      她自然也有几罐的,但是那几罐的量加起来还没有温眠这罐子的一半。      要知道她那些凝露膏还是存了好几年的!      温眠低头看着罐子里的药膏,神色有些复杂,凝露膏她是听说过的没想到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而这时秦泱泱也四处打量温眠,最后视线定格在她额头的一小块红肿的地方,忍不住大声道,“你就撞了个额头然后用了凝露膏?!”      温眠在她炙热的目光下点点头。      后者有些激动地摇了摇她的身子,“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太奢侈了太过分了!”      不就撞了一下么,还没破皮呢。她习武的时候落了不少伤也不敢轻易用凝露膏只敢往看得见的地方抹。实在是凝露膏太稀少了。      温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秦泱泱只能用目光表达她的不满,以及对温眠的控诉,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对了,太后叫你去做什么?”      温眠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将宫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秦泱泱听完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要是真成为太后义女了,表哥那还不得气死。兄妹耶。”      温眠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和太后是不可能成为母女的哪怕是认的。”      秦泱泱突然想到什么,兴奋道,“茶茶,这样。我让我母亲认你为义女,这样我们就是姐妹了   。”      温眠没好气地道,“你还在乎那个虚名?”      她和秦泱泱自小的关系哪需要这些外力加持。      秦泱泱想起了另一件事,“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过年了。”      她这几天提了很多次让温眠来大长公主府一起过年,可温眠都以不适合拒绝了,虽然知道是托词但她还是不高兴。      温眠没想到秦泱泱还是没死心让她去大长公主府一起过年的事情,还是拒绝道,“我得留在温府。”      即便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她也要在这里好好过一个年,为了温府为了她这个家。      秦泱泱放弃了,“对了,这罐凝露膏哪来的!”      温眠回道,“江止淮给的。”      秦泱泱羡慕道,“淮世子就是出手大方啊,呸,那是奢侈,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温眠有些无奈,“他那应该还有许多,下次帮你讨要一罐?”      江止淮刚才毫不犹豫就给了她一罐,应该对他来说不算特别珍贵?      秦泱泱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不了,江止淮也就你消受的起了,接近他实在是太考验胆量了。要不你这罐给我,茶茶,反正你也不用着,我替你收着。”      温眠听了立即从她手里夺了回来,一脸坚决,“不行,至少这罐不行。”      嗯,大概是因为她答应了江止淮要每天涂抹两次的总不能失信于他。      ☆、第二十七章   这几天天气回暖, 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也停了, 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清冷的街道也恢复了往昔热闹的模样。大部分人都是趁着这个日子好把年货给买了。      温眠从马车上下来, 看着面前的珍宝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秦泱泱,“一定得进去?要不我去马车里等你?”      秦泱泱立即拒绝,不乐意道, “不行,茶茶你必须陪我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等你去了马车肯定又要开始写折子了。”      温眠没吭声,事实上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越到年关越忙,她手里还有好几个折子没写呢。如果不是被秦泱泱硬生生拉了出来,此刻她还在案台前奋笔疾书呢。      秦泱泱上前挽住她手臂,撒娇道, “哎呀,茶茶,这珍宝阁最近可是新到了一些珠宝,快过年了,你怎么也得去置办一些新的东西。还有那玲珑阁的衣服也有了新样式,等会我们也一块去看看。”      温眠有些头疼,“还是不了,这些时间够我写好几个折子了。”      秦泱泱见她满脑子都是折子, 顿时一脸痛心疾首,“茶茶,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要知道,她秦泱泱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玩乐,一直和她一道的温眠自然也和她差不多。不过温眠表面上还是颇为娴静让人放心的。以前每次逛街都是温眠主动找她,现在倒是她求着温眠去了。      温眠妥协了,“好,我今天陪你一天行了吧。”      至于折子,看来她只能挑灯慢慢写了。      秦泱泱立即眉开眼笑,“茶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着拉着温眠就往里面走去。      珍宝阁的老板见两人来了立即招呼,“郡主,温小姐。”心里乐开了花,这两位主可是一向出手大方。就是这温小姐倒是好几年没见了。      珍宝阁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名唤流引,眉眼凌厉有着属于商人的精明,笑起来时又让人无端感到舒服,眼光独特,这珍宝阁的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秦泱泱很自然地同她打了招呼,“流引,快把你这最新的都拿出来。”      流引笑眯眯地应了,起身进了里面没过多久就捧着一个匣子摆在了秦泱泱和温眠面前,“二位慢慢看。”      有玉佩手镯也有簪子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个个做工精致,玉质都是上好的。温眠见此也来了兴致,认认真真地开始挑选。      最后温眠拿起了那个白玉簪子,上面有一些奇特的花纹,格外的雅致好看。      秦泱泱眼睛一亮,“好看!”想了想,又道,“还是太素净了。茶茶都快过年了,这么素净可不好。”      温眠也没辙,她真的是下意识就选了这种风格的。      秦泱泱伸手拿了一个翠绿色的簪子,往温眠头上比划了两下,“这个就挺好的。不会太过素净也不会太过华丽。”   温眠没什么意见,点点头,“那就这个。”      秦泱泱将翠绿色的簪子以及刚才温眠挑中的白玉簪子都从匣子里拿了出来,准备继续挑点其他的。      “表哥,我想要这个!”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温眠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拿起了被放在一边的白玉簪子。      女子一身白色衣裙,面容说不上极其出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胜在气质柔弱,是最能激起男子保护欲的那类女子。整个人行走之间都仿佛随时会倒下,端的是楚楚可怜之态。      温眠有些意外的是被女子唤作表哥的人,“越公子。”      越扶风冲着她抱拳,“温小姐。”   然后看向秦泱泱,“郡主。”   秦泱泱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而是看向那位突然走过来的女子,“这是本郡主的东西,放下!”      越扶风是慢了几步走进来的,没看到刚才的情形,但是听到了秦泱泱的话多少也猜到了,当即呵斥道,“表妹!”      温眠想到前些日子秦泱泱提起来的,看来这就是越家那位新来的表小姐楚茵苓了。这楚茵苓是越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女。据说是被越老夫人找了一个思念家人的由头接了进来的。如今看来看来越老夫人怕是居心不良。      楚茵苓眼眶立即红了,急急忙忙松了手里的簪子,对着越扶风解释道,“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个簪子已经有人要了,我就是太喜欢了。”      说完,她又赶紧对着秦泱泱行礼道,“茵苓冒犯了,望郡主不要责怪。”      温眠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姑娘若是喜欢那就给你了。”      秦泱泱不干了,“茶茶,那可是你喜欢的。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同你争。何况,哼,本郡主才不认为她刚才不是故意的,除非她瞎了。”      这话说得确实是算得上刻薄了,楚茵苓的脸色立即白了,面上一片惶恐,一副随时要落泪的样子,抬头无助地看着越扶风。      温眠拉了拉秦泱泱的手对她摇摇头,她自然知道秦泱泱是因为越扶风所以开口才如此刻薄的。只是,她方才说那句话是想看看越扶风的反应。面前这个女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柔弱还是假的柔弱。      不管是真是假,若是这个楚茵苓一直在越家,秦泱泱嫁过去的日子都不会舒坦。      临近年关楚茵苓依然在越家,看来越老夫人是没有要把人送回去的打算了。      越扶风长相颇为秀气,因着任大理寺少卿的缘故,整个人看着有些冷漠,却又不是江止淮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更多的是问人骨子里的铮铮傲骨,此刻皱着眉头道,“此事是表妹不对。”      楚茵苓见他没有半分要帮自己的模样,眼泪硬生生地落了下来,一举一动皆是控诉。      越扶风一直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见她哭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道,“对了,表妹,郡主便是我那未婚妻。以后你可唤一声表嫂。”      秦泱泱“呸”地一声,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越扶风,“越扶风,你疯了!”      对于秦泱泱这种态度,越扶风已经习以为常了眉头都没皱一下,“郡主,这是事实。”      秦泱泱不干了,抽出了腰间的金鞭子挥手往越扶风挥去,温眠没来得及阻止。      越扶风毫不费力地接下了她的鞭子,手里握着,淡淡道,“郡主,你打不过我。”      提起这个,秦泱泱那叫一个气啊,用力想把鞭子抽回来,依然纹丝不动,“大胆!越扶风你快给本郡主松开。”      越扶风闻言松了开来。      温眠在一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算起来她同越扶风也算是熟人了,因着秦泱泱的缘故自小就见过不少次,只不过秦泱泱对他实在是太过排斥了,两人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秦泱泱气呼呼地,怒瞪着越扶风,最后视线定在楚茵苓身上,目光含讽刺,“越扶风你倒是艳福不浅。”      越扶风不卑不亢道,“受祖母之托带表妹出来熟悉下京城,仅此而已。”      秦泱泱没讨着好,半点不想看见他,一见他心里就来气,转头吩咐流引,“把这那个翠绿色的簪子包起来。白色的不要了,被某人碰过了。”      流引一直在边上观望着没敢去打圆场,这郡主和越公子不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敢轻易说些什么,郡主那可是动不动就挥鞭子的主,她可不想成为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秦泱泱气不过,挥手就打算给楚茵苓一鞭子,楚茵苓那是吓得半死。      温眠很淡定,她知道秦泱泱不会真的打下去的,也就吓唬吓唬。      果不其然,鞭子刻意打偏了,楚茵苓一阵后怕,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越扶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半分打算来安慰人的打算,就是刚才秦泱泱挥鞭子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流引很快包好了递给了温眠,然后报了价格。      “算在我账上。”越扶风淡淡开口,目光却是看着秦泱泱的。      秦泱泱气笑了,“滚!”      温眠扯住了她,掏出了银票给了流引,然后拉着秦泱泱往外走去,再不走这两人估计又得杠上了。而且她可是看的清楚,那越扶风可是半点力气不费就把秦泱泱气得半死。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啧啧,秦泱泱看来时翻不了身了,不过目前的情况她有些不乐意了,越家那边态度太过奇怪了。      秦泱泱一出珍宝阁就上了马车,温眠没急着上去,在门口等着没多久越扶风出来了,她道,“越公子若是不想婚约作废,还是趁早将你那表妹安顿好。秦泱泱是郡主,她的身后有永宁大长公主有皇家还有我。她并非非你不可,京中的好郎君多的很。你若无能力护着她,记得说一声。”      越扶风听懂了,看了一眼马车承诺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温眠没再多说什么,转头上了马车,刚上来,秦泱泱哼了两声,“你同越扶风说什么呢。   ”      她刚才见温眠没上来一挑帘正好看见两人说话的样子,隔得远了没听见。      温眠含笑道,“我在夸他有一个如此惠质兰心的表妹。”      秦泱泱瞪大了眼睛,“茶茶,你瞎了吧!”      那个柔弱的风一吹就倒,动不动流泪的女子哪好了。      “人家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像你绣个香囊都不会。”温眠面不改色道。实际上她还真不知道那楚茵苓会什么但看她那样子应该什么都会。      “不就是刺绣么!本郡主认真学起来自然也不差!”秦泱泱小郡主表示怎么也不能被那个小白花一样的女子比下去。      温眠笑眯眯道,“好,那我们别逛了,回去。你刺绣,我写折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秦泱泱后知后觉地觉得她似乎被坑了?!      ☆、第二十八章   越扶风目送着马车离去, 眸色深深, 而这时,楚茵苓也缓缓从珍宝阁出来了, 柔柔地唤了一声,“表哥。”      听到声音,越扶风回过头略带讽刺我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极冷,“楚茵苓收你不该有的心思。你们楚家败落不从自身找原因, 反而想着靠着联姻。祖母那边我自有说法。你好自为之。”      说完,越扶风大踏步离开。      楚茵苓站在原地,脸色发白,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死死地咬着嘴唇,身子单薄,格外惹人怜惜。      ……      越府一处院落。      屋子里燃着炭火,一女子端坐着软榻上, 周身气息温和柔顺,对着身边婢女打扮的女子轻轻叹息,“双儿,我今儿试探了一下,表哥是真在意那嘉庆郡主的。”      她早就见过嘉庆郡主的画像,而且郡主腰间的金鞭也极好辨认,珍宝阁时的举动她是刻意为之。      被唤作双儿的婢女忍不住道,“小姐, 我们回楚家吧。这儿不是我们该待的。”      楚茵苓轻轻摇头,语气怅然若失,“不行呐,我是要嫁给表哥的。越家百年兴盛,表哥也是人中龙凤。”      双儿听到这话急了,“小姐,您忘了最初您说过的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      她同小姐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说起这话来也用不着顾忌太多。小姐的心思她都能猜到几分。      楚茵苓笑了笑,“双儿,人都是会变得。你家小姐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与其嫁一个平庸之辈为妻,不如做表哥的妾。表哥日后前途无量。”      双儿抹了抹眼泪,“小姐,楚家不值得您这样做。”      若非楚家施压,小姐怎么可能进京。      楚茵苓面色平静,“姑母同父亲的决定我既不能反抗,自然要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想到什么又笑了笑,“表哥容貌才华皆为上乘,有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你家小姐我不亏。姑母承诺会让表哥娶我为侧夫人。”      双儿捂嘴,有些不可置信,侧夫人不过是名头好听了一点,一样是妾氏。      念及珍宝阁的情形,楚茵苓笑意淡了不少,“表哥对嘉庆郡主的心思倒是让我颇为意外。不过表哥素来对姑母孝顺,应该不会违背姑母。”想到这里她才稍稍安心。      在这越府,一开始是为楚家,后来也是为了谋自己的后半生。有姑母的照佛,一个孝压下去,就是嘉庆郡主也不能对她如何。      ……      另一边,温眠一回到自己院子里进了屋子,就让涣月拿出了针线让她教秦泱泱刺绣。而她自己自然是在案台上奋笔疾书了,嗯,挺不错的,偶尔写累了,抬头看看正在和针线作斗争的秦泱泱,日子不要太美好。      涣月得了吩咐,自然是尽心尽力地教秦泱泱,“郡主,拿针应该是这样拿。”      “郡主,您拿错颜色的线了,这两个颜色虽然都是蓝色但是有深浅之分。”      “郡主,您的手不要那么僵硬,自然一点。”      温眠努力在憋笑,一抬头看到秦泱泱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额头也有了细尼的汗珠,手拿着针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秦泱泱听到笑声,直接扔了针线大喊一句,“行了我不学了。”      让她拿键拿鞭子都行,这么细的针就算了,真学不来。      温眠笑得有些岔气,“别啊。泱泱你可是学起来什么都不差的人啊。”      秦泱泱皱着眉头,不高兴道,“温眠,我记得你也不会刺绣。”      从小到大,她玩什么温眠也跟着玩什么,她不会刺绣温眠应该也不会。      温眠微微挑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起了方才被她扔了的针线,一手拿帕子一手拿针,几下穿梭,不一会翠竹的模样就展现在了帕子上。      秦泱泱看的吃惊,“啊!茶茶你个骗子,竟然背着我偷偷学刺绣!太不够义气了!”      温眠好笑地看着她,摇摇头,“不啊,我没学过。只是涣月经常在我面前绣,看了几眼大概就懂了,刚才第一次上手呢。”      秦泱泱一听更气了,耍赖道,“不管,你就是骗了我。之前说好陪我一天的。”      温眠叹了一口气,“不是你闹着要回来刺绣,争取把楚茵苓比下去的么。”      秦泱泱:???      温眠心里偷笑,面上继续道,“泱泱啊,你看我。你要去逛街我立马扔下折子陪你去了,你中途改变主意了又要回来学刺绣了,我也二话不说就陪你回来了,还让涣月教你。”      秦泱泱愣愣点头,似乎没什么问题。      温眠见她傻傻的样子一个没崩住表情,笑了起来,捂着肚子什么形象都不顾了,不行了。      秦泱泱被她的笑声惊醒,想起刚才自己的样子,有些恼羞成怒,“温眠!”      明明是她好说歹说,又是撒娇又是哀求,温眠才被她拉出去陪她逛街的。至于刺绣,也明明是她想着回府写折子激她的。太可恶了!      温眠笑够了,平缓了一下呼吸,“泱泱啊,你真是太可爱了。”说着还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秦泱泱晃了晃头,不开心地站了起来,“温眠,你变了,你以前没那么坏的。”语气里是深深的怨念。      温眠见此,忙哄道,“好了好了。泱泱,别生气。要不我现在就陪你出去继续逛街?”      秦泱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她,“我现在很生气,你不要理我。”      温眠想了想,转身去了案台那抽出了一本话本子在秦泱泱面前晃了晃,“还生气?”      秦泱泱眼睛瞬间亮了,一把夺过话本子,翻了翻,嘴里还不忘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温眠摇摇头,苦笑不得,她怎么觉得她已经原谅了呢。      果然,下一刻,秦泱泱惊呼,“啊!茶茶这是我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你哪找到的。”      这本话本子的数量有限,她没来得及抢到,事后懊恼了好久,又拉不下脸去借。      温眠道,“在青州的时候在一个店铺里发现的,顺手带回来了,觉得应该是你喜欢的。不过一直忘了给你。这不刚想起来。”      当时那本书被孤零零扔在墙角她以为是什么孤本,没想到是一本话本子也就顺手买走了。      秦泱泱捧着话本子爱不释手,对着温眠挥手,“你快去写折子。”      温眠没想到话本子的效果那么好,看来以后还是备着点连秦泱泱都没有的话本子。早知如此,她还折腾什么,一本话本子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晌午的时候,温眠才放下了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站起身走到还捧着话本子看的秦泱泱道,“泱泱,我们先去用午膳。”      秦泱泱加快了速度,翻完了最后几页,然后合上了话本子,一个翻身起来,跟着温眠去了用午膳。      秦泱泱还在念念不忘刚才看到的情节,“茶茶,女主最后死了。好气啊。男主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温眠吃了几口菜,一抬头看见秦泱泱泛红的眼眶有些无奈,“写话本子的人就是这么写的,才有意思。都是假的。”      秦泱泱不服气,“话本子也有很多写的是真实的。”      温眠点点头,见她只用筷子戳没有心思用饭,叹了一口气,“吃不下别勉强,要不你用点糕点?”      说着让涣月端了一碟芙蓉糕上来。      秦泱泱的确没什么心思吃饭,见到芙蓉糕,立即用手拿了一个,“茶茶,你记得帮我找话本子,我还有几本话本子没找到,待会我把名字给你写下来。”      温眠不可置信,“泱泱,那还是算了。那本是我偶然得到的。我可不会找话本子。”      秦泱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开口,“试试也行。那几本都绝版了太可惜了。”      温眠只得应了,想到什么试探道,“珍宝阁见到越扶风和楚茵苓你生气不?”      秦泱泱皱眉,“好端端提他们干嘛。”顿时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温眠舀了一勺汤,缓缓道,“楚茵苓不简单。不过若是越扶风连一个表妹都处理不好,那么他便也用不着提以后了。”      越扶风的心思,她是瞧得出来的。      秦泱泱没多想,头也不抬道,“他如果和楚茵苓有什么岂不是更好,那我就可以让母亲去退亲了。正愁抓不住他的把柄呢。”      话虽这么说,想到珍宝阁楚茵苓柔柔弱弱叫越扶风表哥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温眠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没上心也有没上心的好处,这样便用不着伤心了。      秦泱泱吃完了最后一口糕点,接过涣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茶茶,我先回去了。”      温眠点点头,“好。”      秦泱泱冲她挥了挥手,“或者你这还有没有话本子挽留一下我,不然一直看着你写折子我没事做怪无聊的。”      温眠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      秦泱泱于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眠严肃:我和话本子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秦泱泱毫不犹豫:当然先救话本子! 温眠微笑:以后不准躺我的软榻不准吃我的糕点不准拉我陪你去逛街。 秦泱泱忍痛割爱:那先救你? 温眠冷漠:晚了 感谢读者夏郹扔了1个地雷【玫瑰】   ☆、第二十九章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温眠在宋嬷嬷的坚持下穿上了那件桃红色的襦裙, 腰间也系了一个大红色的香囊,头上是金色的步摇。      好久没穿过这般耀眼的颜色, 温眠还真有些不习惯,每走一步都感觉不自在。      宋嬷嬷看的直点头,笑容满面道,“小姐这样穿真真好看。”      涣月也在一旁不住地附和,想了想上前道, “小姐,奴婢给您画个牡丹。”      温眠皱眉想拒绝,“太招摇了。”      涣月笑了笑,“牡丹衬及了小姐您这一身装扮,皇上无后,便是画了牡丹也不会有忌讳,小姐只管放心。况且牡丹花样是时下最流行的。京中贵女大多数的妆容皆是牡丹。”      温眠听此,便也同意了。      涣月落了最后一笔, 惊不住地赞叹,若说之前的琼花是淡雅高洁,那么现在的牡丹则是雍容华贵,华丽逼人。      温眠看着穿的同样喜庆的宋嬷嬷和涣月,又看了看屋子里贴的大红色的福字,面上也忍不住有了几分喜气洋洋的神情。      今儿除夕呢,又过了一年。   想到今晚的宫宴,温眠还是有些头疼, 京中每年除夕都会在宫中举办除夕宴会。官位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及眷属必须入宫参加。      往年她都是跟着父亲一道入宫的,母亲身体不好一向是不去赴宴的。      她这一次要代表整个温府。      府里上下都忙碌起来,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喜色,过年的喜气洋溢在每一个人脸上。      温眠前几天同秦泱泱说好一起进宫的,到了傍晚的时候,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外面。      秦泱泱已经迫不及待从马车下来了,见到温眠踏了门槛忙向她招手,走近了见她一身娇艳的装扮,也是一番惊叹,“茶茶,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你穿红衣了。”      说完,温眠沉默了,就是大大咧咧的秦泱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直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再提了,小心去看温眠的脸。      温眠笑了笑,拉着她上了马车,没再多说什么,心里有着一点念想。往年这个时候,父亲也会拉着她上马车。      等到了大殿,她们来的不早不晚。往年温眠是直接和秦泱泱坐在一处的,今年她代表的是温府自然不能肆意行事。温家是正三品,在宴会的位置只能算是中间。      秦泱泱恋恋不舍地同她分别,去了大长公主旁边坐下。      宴会同往年的没什么不同,甚至因着江南水患,朝堂拨了不少银两的缘故,此次宴会倒是节俭了不少。      一如既往的流程,温眠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舞池里的舞女,周围是一些互相寒暄的话语。今年的宴会让她觉得格外的难熬。      好在这次宴会也异常快,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直到温眠拉着秦泱泱走在出宫的路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扭头问秦泱泱,“今年的宫宴?”      秦泱泱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你离京后,宫里的宴会也跟今晚没什么区别。皇帝表哥这几年将所有精力放在政务上,每逢宫宴也是尽量从简。不过往常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今年又缩短了。我看若不是除夕宫宴是祖宗那辈传下来的不能废除,皇帝表哥肯定早就取消了。”      温眠了然点点头,脚步继续往前走,“这样啊。”      到了宫门口,温眠和秦泱泱分别了,她坐另一辆马车回府。      温眠看着秦泱泱同大长公主上了马车,刚准备也回府时,一个太监走了过来恭敬道,“温小姐跟奴才来一趟。”      温眠保持着警惕,“公公是哪宫的人?”      太监笑了笑,“皇上有请。”      温眠听了抿嘴跟着他进了宫门,太监领着她去了离宫门最近的一处假山。      蒋泽善背对着她,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向她,神色无波无澜。      温眠摸不透他的意图,行了一个礼,“见过皇上。”      蒋泽善淡淡道了一句,“不必多礼。”见她有些警惕地看着自己,嘴里微微苦涩,将手里一直捏着的红包递给了她,“压岁钱。”      温眠愣了愣,伸手接了过来,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没事了,你回府罢。”      于是,温眠重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顺顺利利地回了府。      下了马车,看着站在她家大门似乎已经等候良久的闻瑕尔,小跑着上了台阶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太傅。”      闻瑕尔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依然穿着青色锦袍,含笑道,“眠眠。”然后递给了她一个红包,“压岁钱。”      温眠皱着眉头,“太傅,我已经长大了。”怎么一个个都给她压岁钱呢。      先是大长公主再是蒋泽善,这下太傅又给了。      闻瑕尔笑了笑,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讨个吉利,只盼着这压岁钱可保眠眠平平安安。”      温眠心里一暖,欢欢喜喜地收了下来,“好的。”      等送走了闻瑕尔,温眠这才进了府回了自己屋子,之前在宴会上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此刻她也有些饿了。      桌子上的糕点都是现成的,温眠泡了一杯茶,就着茶水把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就是要守岁了,温眠有些犯难了,她有些熬不住,往年父亲都是同她聊天才勉强熬过去的。      温眠起先还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没成想越看越困,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她有了困意。      “小姐,淮世子来了。”涣月走进来道,脸色有些为难。      温眠惊讶,“他来做什么?”今儿可是除夕,他不在家守岁来这做什么。      得了温眠的同意,涣月出去吩咐守门的家丁放行。      江止淮踏入了院子,见着了温眠只道,“守岁。”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一起。”      温眠转念想了想,似乎江止淮府里也只有他一个人,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早在几天前,京城就没再下雪了,此刻便是夜间也没有那么冷了,温眠让人搬了棋盘到院子外头来。      昏黄的烛光打了下来,看的有些不真切,却也足够辨认棋子。      温眠打了一个哈欠,强自让自己清醒一些,一盘棋下来,大概就能过了子夜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真困极了,温眠下的子每一个都没下好,不多时就输了一局。      这也激起了温眠的好胜心,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格外亢奋,赢了江止淮后整个人都颓了。      子夜过去的那一刻,温眠听到江止淮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温眠,新年快乐。”      语气温柔舒缓有着情意绵绵,温眠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真的要困死了,嘤嘤~   ☆、第三十章   直到被江止淮轻轻拥住, 温眠这才反应过来,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刚想说什么, 对方已经松开了。      温眠见对方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不是身体上还隐隐有方才被拥住的触感,她只怕也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江止淮见她有了几分恼怒,当即笑着道, “就当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了。”      温眠有些闷闷道,“我可没同意。”      江止淮俯下身平视着她,专注地看着她,柔声道,“那么,温小姐,我现在征求你的同意。你可同意?”      哪有这样的?温眠暗自嘀咕,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嗓音, 心口的位置有了久违悸动,这是心动的感觉?      昏黄的烛光映在他好看的侧脸上,肤色白皙,气质清冷矜贵。      温眠几乎落荒而逃,丢下一句,“太晚了,我得回去歇息了。”说完冲进了屋子里,竟是半点形象都顾不得了。      江止淮愣在原地, 良久,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唤道,“温眠。”      温眠进了屋子在涣月的服侍在卸了繁复的发鬓以及妆容,也脱去了外衣。      躺在床上,她忍不住用棉被盖住脸,想到方才的情景,心口的悸动越发的明显。      这一夜,温眠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折腾,脸上一会悲伤一会欢喜,最后在各种情绪交加下才慢慢入睡。      ……      大年初一,温眠早早地起来了,折腾了一番仪式,但也没太过麻烦,温府的人不多,很多都从简了。      温府上上下下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温眠也很大方地给了所有人赏银。      接下来的初二初三,除了中途去了一趟池府和大长公主府,温眠都是窝在屋子里的。      温府的下人也大多放了假,该回老家的回老家,该去走亲戚的走亲戚。      好在温府的事物不多,平时温眠身边有涣月和宋嬷嬷就足够照顾她的起居了。而她平常大多都是自己洗漱穿衣的。      这几天,温眠有意避着江止淮,没再和他见面。      大年初六这一天,温眠一如既往地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泱泱已经进来了,语气有些着急,身上还扛了一个包袱,“茶茶!”      温眠极为淡定地放下了笔,上前拉着她坐下,帮她把包袱拿下放在一边,别说,还挺沉的,好奇道,“你来就来,怎么还拿个包袱?”      秦泱泱把包袱打开,入目之处是一些首饰,以及一叠银票,两套衣裙,其他的都是话本子。      “你你你,这是想干嘛呢?”温眠一脸震惊。      秦泱泱呼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茶猛灌了一口,然后一把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可见是气极了,“茶茶,我母亲和越夫人定下了我和越扶风的婚期,就在两个月后。”      “怎么这么突然?”温眠疑惑,按理说不应该啊,永宁大长公主一向对秦泱泱纵容,这婚事也是因此一拖再拖,她看的出来永宁大长公主是想等秦泱泱自己同意了这门亲事,再让两人成亲的。      “我也不知道啊。”秦泱泱小郡主心里苦啊,这几天过年她玩得好好的,突然被砸了这样一个消息,晴天霹雳一样。      “所以你现在?”温眠扫了一眼她的包袱。      秦泱泱嘿嘿一笑,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茶茶,我只有你了。我打算在你这待到婚期之后。”      温眠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傻啊,你不在府里,大长公主第一个就会找到我这里来。”      到底没干过收拾包袱走人的事情秦泱泱小郡主还真没想到这些,得了温眠的提醒,顿时皱眉道,“那怎么办。”      “没有其他办法了?”温眠还是不赞同离家出走的。      提起这个,秦泱泱一脸愤愤不平,“你是不知道,刚听说这件事我立即进宫打算让皇帝表哥帮忙的。可是他竟然说他干涉不了我母亲的决定。”      “永宁大长公主向来得皇上敬重。”温眠倒是不意外,想必大长公主早就防着秦泱泱这一手了,所以提前和蒋泽善打好了招呼。      蒋泽善又一向敬重这个姑母,自然不会不同意。      “那不如这样,茶茶,你跟我一起私奔吧,等母亲放弃了之后我们再回来。”秦泱泱想了想,提议道,一脸的诚恳。      温眠有些庆幸自己现在还在喝水,否则非得喷出来。私奔?!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回答她的是秦泱泱用力地点了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还有些小兴奋道,“我们可以一边玩啊,等我们回来说不定母亲就把婚事都取消了呢。”      温眠递给她一个眼神,“你想的太简单了,而且我觉得我们根本挺不过长公主侍卫的搜查。”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而且你忘了,我现在是朝廷官员,不能随便离京。”      秦泱泱一听顿时泄气了,一咬牙狠心道,“那我一个人逃吧。没听到婚事取消的消息不回京。”      温眠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戳破她的想法,“你若离开怕是还没出京城就被长公主的人带回来了。退一步,你便是侥幸出了京城你又该怎么生存下去,若是遇到歹人又该怎么是好。”      秦泱泱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温眠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她锦衣玉食惯了,让她一个人在外边是绝对活不下去的。就连她的武功也只能对付普通人稍微碰上个有实力的她便敌不过了。      方才说的大多是一时的气话,冷静下来后,她也不敢再提离京出走了。      温眠见她冷静下来了,也放下心来,她还真有点担心秦泱泱冲动之下会干出傻事。      “婚事是口头约定还是已经对外声明了?”      她只能祈祷是前者,这样的话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秦泱泱有些生气道,“已经对外声明了,不然我也不会进宫去找皇帝表哥了。”      如果是口头上的,她大不了大闹一场。可已经对外声明了,母亲又执意不肯取消,她只能进宫去求圣旨。      “泱泱,那你老实告诉我这亲你有没有一点想成?”温眠认真地看着秦泱泱。      秦泱泱到嘴的“不想”,见她认真的模样也说不出来了,低下头捏着衣角,声音有了一丝不确定和迷茫,“我不知道。”      温眠给她分析道,“目前的情况取消婚事几乎不可能。但是办法也是有的,只是,经此一事,你和越扶风怕是不可能了。”      到时候,越家被打了脸,便是秦泱泱身份再尊贵也是接纳不了了。      秦泱泱摇摇头,见她说的那么严重,险些哭了,声音里都带了鼻音,说话也急了,“我不知道!茶茶你让我想想。”      温眠见她有些受不住了,当即道,“好,泱泱你先别着急,还有两个月,你可以慢慢考虑。”      秦泱泱看她,“若我要取消婚事的话,你的法子是什么?”      温眠坦白道,“从楚茵苓入手,与越老夫人合作。将事情闹大也就是一些流言。”      到时候无论流言是不是真的,有楚茵苓和越老夫人,大长公主为了女儿的后半生也会亲自取消婚事。      秦泱泱低下头,声音有些远远的传来,“茶茶,你知道的。我自小自在惯了。小时候我见过越扶风觉得他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哥,有段日子一直缠着他来着。等再大点,被无意间得知自己以后要嫁给他。我就慢慢从喜欢变成了厌恶。他们凭什么在我还没出生就决定我的后半生。所以我对这门亲事打从心底里抵触。身边的人甚至母亲一直在说越扶风有多好,可是他们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喜欢,所以一直想着找出他的不好。”      “茶茶,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这门婚事这么执着。”      温眠淡淡一笑,“大概是真的觉得越扶风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吧。”想了想,“你问过我很多次当初和蒋泽善的事情。其实当时就是想着如果要嫁不如嫁个自己熟悉的总比嫁给不认识的人好。当初的蒋泽善恰好给了我想要的,况且青梅竹马,彼此熟知,仅此而已。”      秦泱泱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可是我不想那么快嫁人,我还没玩够。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我不想以后相夫教子,就这样过去一生。”      温眠温柔地拉着秦泱泱的手,“泱泱,即便嫁了人你也是郡主,先帝亲封的嘉庆郡主,当今皇上的亲表妹。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因为嫁了人而做不了。当然,秦泱泱小郡主开心最重要,我只盼着你啊一直欢喜无忧。你若不喜欢不想,那么就别嫁了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你只需要做那个无忧无虑可以肆意妄为的小郡主,每天看看话本子,穿华服,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你还有我。      我的青梅,你定会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明天早上的更新,一不小心点了发表。 是在太困了,熬不住了【哈欠】   ☆、第三十一章   温眠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秦泱泱, 对方已经没心没肺地继续趴在软榻上看她的话本子了。      这时, 涣月来向她请示说是越扶风求见。      温眠冷笑,“敢情这是上我这来堵人了?”      涣月也有些意外, 她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轻易不会动怒,尤其这几年沉稳了不少,更是不会轻易发这么大的火气。      温眠侧头看了一眼里头已经开心地咧嘴笑起来的秦泱泱,语气清淡, “先晾他个半个时辰。”      这些手段,她不是不会,只是从不用罢了。不管此事与越扶风有没有关系,对方知情于否,她还是选择了迁怒。      她再也不想看到之前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郡主露出惶恐不安满是迷茫的神情了。      她的青梅值得最好的。      前厅。      越扶风听到婢女委婉的转述,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温眠怕是生气了,但好歹松了一口气, 至少人家还肯见她。      是以,他只笑了笑表示理解,坐在椅子上拨弄着茶叶,等待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半个时辰后,温眠征求了秦泱泱的意见,“越扶风来了,你可要去见他?”毕竟越扶风是为了秦泱泱来的。      彼时的秦泱泱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听到温眠的问话, 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挥了挥手,干脆道,“不见。”      温眠了然地点点头,带着涣月往前厅去。      “越公子。”      越扶风起身望向来人,动作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尽显世家公子风范,“温小姐。”      涣月得了自家小姐的示意带着厅里的下人退了下去。      越扶风失了一贯的稳重,率先开口,“温小姐应该知道我此番前来的意图。实不相瞒,家母的举动也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温小姐可方便透露一下郡主的意思?”      温眠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徐徐坐了下来,“我倒是想先知道越公子欲意何为?”      越扶风没有犹豫,“一切以郡主的意愿为主。”      温眠步步紧逼,紧紧盯着他的眼,“若我要你出面取消婚事呢?”      越扶风不慌不忙,“若是这是郡主所希望的,那么扶风定会妥善处理。”      见他这番模样,温眠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轻笑道,“若是你在她面前也是这副模样,她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犹豫了。”      要知道,秦泱泱和越扶风这两人一见面就是水火不融的架势,只差没打起来。      越扶风如今的表态怕是能让秦泱泱兴奋起来,咳咳,符合话本子里男主的形象。      越扶风听了这话,嘴角轻扬,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眼有着淡淡的宠溺,“郡主的心性如此。她爱玩我便陪她玩。”      温眠笑眯眯地看着他,“记得聘礼里必须准备一箱话本子。”      越扶风笑着应了下来。      温眠起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又回头对着越扶风幽幽道,“还有两个月,这期间,若是泱泱有任何不愿,这门亲事便不作数了。哦,对了,据说谢家大公子芝兰玉树,美名在外,至今未娶妻。”      越扶风有些头疼,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话语里的威胁。      ……      时隔多日这是年后的第一次上朝。      温眠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忽视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全程保持沉默,听着身边几位大臣的上奏。      天地良心,最近她真的是安安分分的了。      本以为这次早朝就这样过去了,快结束时有一位大臣冲着上首的帝王俯身叩拜,语气诚恳,“皇上,臣以为江南水患这事理应派位官员去查看情况。”      蒋泽善沉吟片刻,“朕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这个人选还没定下来。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不过下意识问了一句,哪想那位大臣当真接了一句,格外严肃道,“臣以为此等重任交给温正谏再合适不过了。”      话落,立即有好几位大臣出列,高声道,“臣等附议!”      被点到名字的温眠一脸懵,反应过来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抬头恰巧碰见了前面闻太傅也回过头。      闻瑕尔对着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角含笑正凝视着她。      温眠心里那股子无端的信任又来了,于是也站了出去,毅然决然地对着上首的帝王道,“臣自愿请命前往江南视察情况。”      蒋泽善有些奇怪那么多官员突然同时举荐温眠,正想着怎么打消那些官员的念头,没成想温眠直接站了出来,“此事不急,人选朕心里有数。”      温眠好不容易回了京,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回到江南。至少待在京城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好歹能见的到。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推脱之词。      就在此时,闻瑕尔开口了,“皇上,臣也以为温正谏最为合适不过了。”      温眠忙跟着点点头。      蒋泽善有些拿不准了,太傅从不轻易开口,如今他也这般说了,莫非茶茶还真有这个能力?      温眠见他露出踌躇的神色,当即再次道,“臣自愿前去,望皇上准奏!”      一众大臣也跟着高声道,“臣等附议,望皇上准奏!”      蒋泽善深深地看了一眼温眠,最后释然道,“也罢!此次视察就交给温正谏了。”      ……   下了朝,温眠在宫门口遇到了明显刻意等她的闻瑕尔,上前几步,语气轻快,“太傅。”      闻瑕尔见她毫无戒备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眠眠,此次去江南一路小心。”      温眠想到之前朝堂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太傅想让我回江南?”      所以其实那些官员也是在闻瑕尔的授意下才跟着附议的?太傅权倾朝野,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闻瑕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眠眠,等一切安稳下来,你再回京城也不迟。”      温眠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也摸不透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太傅,我知道了。”      闻瑕尔微微颔首,含笑看了她几眼然后转身离开。      快了,就快了,在此之前你还是不要在京城的好,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   圣旨很快颁下,转眼间也成为了京城的闲聊谈资,只道这温家小姐刚回京不久就又去了江南,还是以视察官员的名义去的。      秦泱泱听到风声后立即杀去了温府,“老实交代,怎么又突然要去江南了?”      温眠被她堵在屋子的一角,看着她手里挥着的金鞭,咽了咽口水,“泱泱啊,这是你皇帝表哥的意思。”所以要找也是应该找他。      秦泱泱摆明了不信,挑眉,“还想骗我。皇帝表哥巴不得你留在京城呢。而且京城里都传遍了,是你自己请旨的。”      温眠试图转移话题,“泱泱啊饿了吧,我们去吃点糕点怎么样。”      秦泱泱按捺住确实有些空的肚子,挥舞着金鞭,“茶茶,你竟然打算偷偷抛下我离开。说,带不带我?”      温眠哭笑不得,“泱泱你现在是在备嫁,我怎么带你?”      几天前,秦泱泱小郡主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改之前的排斥,对她说,“茶茶,我决定了,我还是嫁!大不了过不下去了,就和离呗。”      对此,她由着秦泱泱去了。      秦泱泱不怎么高兴,“可是比起来,我还是更想和你去江南玩。嫁人有什么意思的。”      温眠突然为越扶风同情起来了,想起秦泱泱的性子,两人成亲后怕是越府会被一阵闹腾了。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成亲那天之前赶回来的。”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      秦泱泱收了鞭子,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这次就原谅你了。”然后哼哼两声,“别指望还有下一次。”      温眠心里默默道,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你的亲事若是觉得不顺心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秦泱泱点点头,“我都知道的。”知道茶茶为她做的一切。      温眠上前拉着她走到屋子里中央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小碟糕点,看着她用手拿了一块一点点吃了起来,眼睛眯了起来,很满足的样子。      每次见她吃东西的样子,温眠都莫名地觉得有喜感。也忍不住食欲跟着大开。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见她一直没停顿,温眠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同时出声提醒道。      秦泱泱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来,只是会就着茶水吃着糕点。      不一会,一碟糕点被秦泱泱解决得干干净净。      “小姐,皇上来了!”涣月急匆匆地进来,语气着急道。      “怎么回事?”饶是温眠也有些吃惊,蒋泽善突然出宫而且还来了她府里?      涣月也不太清楚,努力回想道,“皇上身边就带了一个安公公。”      “皇帝表哥?”秦泱泱有些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月考,学校太坑了,每次都挑周末来考试,我们仅有的一天假期就这样没了【吐血】   ☆、第三十二章【捉虫】   到了前厅, 温眠见了蒋泽善站在那, 旁边安公公低着头同他说些什么,见她来了, 道,“茶茶。”      温眠还没开口,她身后的秦泱泱已经跳了出来,“皇帝表哥!”      蒋泽善看了秦泱泱一眼,点点头算作回应。      秦泱泱见他明显态度敷衍, 撅着嘴有些不高兴,仗着身高优势直接把温眠挡在身后,瞪着自家表哥,没说话。      蒋泽善见她这番孩子气的动作有些头疼,“泱泱,朕此次来是有正事的。”      秦泱泱挑眉,没有半点退让的架势,甚至翻起了旧帐, “前些日子,我入宫见你的时候也是真的有正事的。”      哼,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正事中的正事。那时候的表哥可是一脸无情地说圣旨他不会下,婚事也不会插手。还让人带她出宫,让她好好听母亲的话。真是想想就觉得好气。      蒋泽善皱着眉头,沉声道,“嘉庆。”      秦泱泱见自家表哥神情严肃,甚至唤起了自己的封号, 顿时有些怂了,但是为着那点子骨气,她决定再多撑一会,于是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凝固了,安公公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恨不得直接开口,嘉庆郡主啊,皇上是真的有正事啊。      最后,还是温眠从秦泱泱身后走了出来,打破了僵局,看着蒋泽善道,“皇上,书房请。”      蒋泽善点点头,率先踏步朝外走去,扔下一句话,“安公公给朕看着郡主。”      秦泱泱本来想提步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      “安公公,表哥找茶茶什么事啊?”冷静下来后,她问道。      安公公苦着一张脸,心里叫苦不已,“郡主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秦泱泱冷哼了一声。      蒋泽善踏入书房后,心情五味杂陈,他对这书房最是熟悉不过了。      温眠直接道,“皇上,您说的正事是?”      蒋泽善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她,“这块令牌可调动江南任何郡县的兵马。你且拿着。”      温眠有些讶异,这代表了什么她不可能不清楚,自然不敢收,“皇上,这不妥。”      蒋泽善眸光沉了沉,“不过一块令牌,你若不用也无妨。拿着它,朕才能安心。”      温眠见他态度坚决,便也只得接过了,没觉得多欢喜只觉得烫手山芋般,恨不得立即扔掉。      这可是类似兵符的存在!      蒋泽善见她收下了,忽略她不情愿的神情,自顾自笑了笑,“茶茶,此次去江南也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这京城怕是不会太平了。”      温眠听着,不敢深思,也不敢接话。      蒋泽善又道,“我会让江止淮陪同你一路南下。朕相信他会将你护好。”      温眠闻言眼睛微亮,她倒是好些日子未曾见过祈光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她难免走了一会神。      蒋泽善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也泄气了,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企图将她唤回来,“茶茶!”      温眠立即回神,“嗯!”      蒋泽善握紧了拳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艰难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父亲的事你可还怨朕?”      温眠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提到这件事她心情没了沉重,多了几分平静,想了想,“皇上,其实,我从来没真正怨过。母亲走之前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不要去仇恨。我一直记着。”      母亲自刎之前,温柔地抱着她,“茶茶,不要去仇恨。你要记住温家人一生活得坦荡。不要去背负那些你不应该背负的东西。堂堂正正做人,这是温家几代人一直遵循的祖训。”      蒋泽善身子微僵,他听出了她语气的坦然,也正因如此也更加明白了她心境开阔澄澈,也断了他心里所有的念想。再转过身来,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温正谏,此次南下,一路小心。”   ……      到了离开的这一天,温眠有些头疼地看着拦在门口的秦泱泱,“泱泱,我得走了。”      秦泱泱摇摇头,不由分说挡在门口,“不行!”      温眠哄道,“等我回来给你带话本子。”      秦泱泱小郡主有些失落,眼眶都有些红了,委委屈屈地开口,“你才回京多久,又要去江南了。我不要话本子了,话本子哪有你重要。”      之前她因为守孝得待在青州也就算了,大不了,她多坐几次船去青州看她。现在她都回京了,竟然还要往江南跑。      温眠心里微动,她上前几步轻轻将秦泱泱抱在怀里,“泱泱,我还会回来的。最多两个月,我一定回来。”      秦泱泱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撒手,“茶茶,你这个骗子!你都不带我一起。”      她这几天死缠烂打让温眠带上她,都被温眠以待嫁的缘故拒绝了。哼哼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分明是幌子。就是不想带她去。      温眠拍了拍她的背,“这是公事呢。你想啊,这一路颠簸,你还是待在京城舒坦。”      秦泱泱摇摇头,“京城不好,京城没有茶茶。”      温眠安抚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秦泱泱哼哼了两声,嘀咕道,“谁知道呢。你老是骗我。”      温眠将她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一脸无辜,“没骗过啊。”      秦泱泱瞪了她一眼,“很多次了。”      温眠默默道,她真的没有,面上还是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欺骗秦泱泱小郡主。对秦泱泱小郡主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绝对忠诚。秦泱泱小郡主,这样可满意了?”      秦泱泱笑弯了眼睛。      温眠又哄了她好一会,这才得以脱身,临走时见她险些落泪的模样,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了。明明之前也分离过更长的时间。      温府外,早有马车侯着,温眠上了马车后不好意思地对着江止淮道,“不小心耽搁了时间。”      江止淮唇角微扬,“无妨,没等多久。”      温眠好奇地问道,“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江止淮脸上神情一变,面色不太好,“查到了不少事情。南疆势力在京城不容小觑。蒋泽善到底是大意了。”说到最后他略微有些嘲讽道。      温眠也有些担忧,“可解决了?”      江止淮凉凉开口,“这就是蒋泽善该操的心了。我只负责调查,不负责解决。”      温眠突然同情起蒋泽善了,“你不是他御前侍卫么?”这样什么都甩给主子真的好么?      江止淮像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之前同你说过的,若不是父皇要求,我还真没有来京城的打算。”      京城出了乱子也跟他没关系,蒋泽善自己的皇位坐不稳,那也怪不得谁了。      温眠被他一噎,不打算说话了,默默地坐着,头靠在车壁上。      江止淮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江南的事情自有当地官员解决,你我不过是走一个过场。那日朝堂的事情我听说了,闻瑕尔摆明是想把你支出去。”      温眠闻言抬头看着他。      江止淮嗤笑一声,“看来你并不意外。”      温眠皱眉,“嗯,我清楚。总之太傅不会害我。他只想让我离京一段时间。”      江止淮轻轻笑了起来,凑近了她,“温眠,你不会以为逃避就能真的当作一切都不存在吧。”      温眠面色平静,语气却冷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止淮极其自然地揽着她,语气柔和了几分,“温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闻瑕尔如此信任。但我还是得告诉你,闻瑕尔此人不简单。我私心里不希望你们接触过多。”      温眠沉默了,良久,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十足的杀伤力,“祈光,你也一样不简单啊。”      所以这些不简单的你又凭什么要求我远离另一个不简单的人?      江止淮眯眼,“温眠,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温眠挣脱了他的手臂,语气平静,“祈光,你是不一样的。只是,我不喜欢被要求。”      不喜欢被要求不准这不准那。即便那个人是祈光,也不可以哦。      江止淮听了这话,面色冷了下去,强自冷静下来按捺住浑身冰冷的气息,心里也也有些难受,面上却依然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      温眠见他离她远了一些,不由得反思刚才是不是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不喜欢被要求。      她承认她欢喜心悦江止淮,但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做出改变。   ☆、第三十三章   之后一路上, 温眠都没有同江止淮说过一句话, 马车里一时间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车夫在天黑之前进了一个县,往县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去, 停好马车向里面请示,“世子。”      江止淮掀帘下去了,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温眠眼里无情无绪。      温眠也跟着挑帘,踏着小凳子小心翼翼地下去,一不留神脚下一滑, 刚准备稳住身形就跌入了一个怀抱。      鼻尖清冽的气息萦绕,怀抱踏实让人觉得安稳,温眠有那么一刹那甚至生出了几分依赖的感觉。      江止淮抱着她小心让她双脚着地待她稳住身形这才松开她,想到刚才的情形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长点心!”      温眠吐了吐舌头,摸了摸额头,嘀咕道,“不用你, 我也不会真摔了下去。”她真的只是轻微的滑了一下,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稳住身形。      江止淮没听清楚,低下头凑近她低低地嗓音响起,“嗯?”      温眠退后几步,干笑了几声,“没。那个,我们进客栈吧,有点饿了。”说着率先往客栈里面走去。      两人订了两间相邻的天字号房, 许是有了之前客栈外的小插曲,一路上刻意的冷战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温眠坐了半天的马车还真是又累又困的,同江止淮一同在雅间用了晚膳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过后就准备歇息了。      天字号房间布置得极好,这间客栈是遍布天下的一个老字号了,屋子里的摆设胜在别致却又不失华丽。      温眠坐在梳妆台上,卸了发簪,梳顺了一头黑发,正准备起身往床榻而去,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声音破空而来。      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破窗而入,手里的长剑直接往温眠刺了过来。      出于本能地反应,温眠偏了一下身子,刚好避了开来,不想又是一剑,她刚打算大喊,就听到了兵刃相撞的声音,一抬头,江止淮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而入与黑衣人交缠了起来。      温眠有些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站在原地愣了一小,当即选择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待着。      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许是知晓今日成功不了了,也不再恋战,抽身往窗外飞去。      江止淮眸色微沉,没有追的打算,走到温眠面前,关切道,“怎么样?别怕。”      温眠强自镇定地点点头,“我不怕。”话虽这样说,一张脸却是苍白的,手心也满是汗渍。      江止淮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轻轻上前将温眠抱在怀里,轻声承诺,“别怕不会有下一次了。”      等过了好一会,温眠才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红着脸从江止淮怀里退了出来。      江止淮沉吟片刻,便道,“之前可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温眠想到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摇摇头,“不曾。”      最后在江止淮的坚持下,温眠只得同意她睡里间床榻,他在外间的软榻将就一夜。      这一夜风平浪静,江止淮却是难免想的更多,第二天,也不急着赶路了,让手里两个暗卫扮着他和温眠的模样坐上了马车按着原来的计划前行。      昨晚,温眠屋子外自然也是有暗卫守着的,只是被对方的暗卫缠住了一时半会没脱开身,这才让昨晚那个黑衣人钻了空子。不过暗卫也是及时向他递了暗号,他这才能及时赶到。      一连在客栈待了两天,江止淮确认黑衣人已经全部被引走之后这才允许温眠外出走动,当然,前提是得在他的陪同下。      温眠虽说才经历了不久之前的事情,但是除了当时确实背吓到了之外,这几天依然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不过即便她是个待得住的人在听到可以离开客栈后,也禁不住想去看看。      江止淮自然是陪同的。      街上依然是拥挤的人群,温眠也不嫌,拉着江止淮往里面去,她本来停在一个摊子面前,被上面摆出来的奇特玩意勾起了兴趣。      不多时,她感觉街上一阵骚动,再江止淮地护着下到了一个略微宽敞的空地上,看着人群都往一个方向去,她忍不住上前叫住了一个人打听道,“这位小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叫住的男子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待看清温眠的面容,听着她柔柔的嗓音当即乐呵呵笑了笑,“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温眠点点头。      男子笑了笑,“那姑娘是有所不知了。今儿是严家大少成亲的日子,我们这都是赶着去讨杯喜酒呢。姑娘可要一道?”      温眠摇摇头,“我并不认识那成亲的人。”      男子听了爽朗大笑,“姑娘误会了。这严家是我们临安的首富,严家大少今儿成亲,严家早就放出话来,摆满酒席,凡是去了都可以讨上一杯喜酒。”      温眠有些意动,回了江止淮旁边同他说了这件事。      江止淮听了点点头,“你想去?”      温眠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去!”那可是喜宴,她去凑个热闹也好。      江止淮幽幽地看了一眼,“可以。但是你得答应一件事情。”      温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她也答应。想看热闹的心情此刻战胜了一切。      江止淮从怀里拿出一张面纱,“把这个带上,我们就去。”      刚才隔着不远,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刚才那个男子在见到温眠这张脸之后前后态度的反差。      温眠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伸手接过面纱带了上去。      即便有了面纱,温眠一双眼睛澄澈动人,身姿曼妙,朦朦胧胧更让人忍不住一探面纱下的真容,美人绝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江止淮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往前走,路过刚才同温眠搭话的那个男子,一个眼神过去,对方立即退缩了,目光闪躲。      江止淮这才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跟着人群的流向,很快就到了严府。      不愧是首富的府邸,光是府门就庄严大气,比之京都普通还原的府邸多好上了不少。      等进了里面,温眠才发现虽说是谁都可以来讨一杯喜酒,实际上这一院子里的人也大都是看着来头不小的人,大多是城里的商户,布衣百姓寥寥无几。      严家大方的很,摆得酒席绰绰有余,温眠同江止淮甚至两个人坐了一桌。旁边有人本来想过来探探底子,都被江止淮强大的气场吓住了。      温眠高高兴兴地吃菜,吃饱喝足后就打算离开了,除了吃的挺满意的其他也没什么意思。这不,新郎新娘都没一个影子呢。不过,按说这新郎是会来敬酒的。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喜宴得撤了,各位请回。”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众下人前来,向院子里拱礼道歉。      话一出,院子里顿时议论纷纷。      不过,都是识趣的人见人这么着急也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也不敢多待了,当即一个个告辞。      温眠拉着江止淮跟随众流一起往外走去,听着他们议论纷纷。      “这好好的亲事怎么变了,怕是出了大事呢。”      “可不,你是没看到刚才严老爷的神情。”      ……      温眠听着他们的议论,觉得有些吵闹,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索性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提步继续走。      江止淮没什么意见,就那样任她拉着。      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处,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好在江止淮反应快将温眠往怀里一带。      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江止淮扯了一下,温眠怕是直接被这个少女撞倒在地了。      温眠上前将少女扶了起来,见她满脸泪珠,愣了一下,然后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了?”      少女五官生得极好,眼睛也是格外明亮,听到温眠的问话,当即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抽噎道,“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他们要把姐姐送官。”      温眠听得一头雾水,冷静道,“你先说清楚。”      少女抹了一把眼泪,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语气着急。      温眠这才知道眼前的少女叫乔溪箩也是今儿新娘乔珞裳的妹妹,她本来是在新房陪着姐姐的。后来新郎进来后她就去屋外守着,哪知道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里面尖叫声,她刚进了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死了的新郎,胸口还插着一把刀,姐姐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      严家的人自然也赶到了,当时和乔溪箩一起听到动静进去的还有其他丫鬟婆子。在他们的见证下,严家人立即断定是乔珞裳杀了新郎,让人绑了新娘要送她去见官。      乔溪箩一个人自然拦不住,只能拼命跑出来企图找人帮忙,没想一出来就险些撞到了温眠。      “姐姐不可能杀了严大哥的。不说姐姐一向善良,就是家禽都从不杀生更何况她拜堂成亲了的严大哥。”      温眠见她焦躁不安的模样,只能安抚道,“我随你去看看。”      乔溪箩当即感激地看着她,不敢再拖下去,她不知面前两人身份,只能赌一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男女主继续一起查案子~   ☆、第三十四章   温眠在乔溪箩的带路下来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外面是三三两两的下人围着, 乔溪箩更是加快步伐直接进入了院子。      院子正中央是一对中年夫妇,地上身穿嫁衣的女子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 手脚都被绑着。      “姐姐!”乔溪箩大喊了一声,直接扑到了女子身上,抱着她眼里满是疼惜。      严父脸上神色悲痛见到乔溪箩后,语气不怎么友善,“乔二小姐还是让开的好。否则就别怪我动粗了。”      乔溪箩紧紧抱着乔珞裳, 毫不畏惧地对上严父,“严伯伯现在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有谁亲眼看到我姐姐杀了严大哥了?我姐姐一个柔弱女子连匕首都拿不稳也根本不可能杀的了严大哥。”      严父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严母已经忍不住怒吼了,“不是你姐姐还能有谁,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儿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眼眶通红,明显是行哭过不久的, 看着乔珞裳的目光里满是恨意。      乔珞裳被妹妹抱在怀里,冲她摇摇头,劝道,“溪箩,你先离开。”      乔溪箩闻言抱得更紧了,低低道,“我不!姐姐,溪箩要跟你一起。”      严父见此失去了所有耐心, 一挥手吩咐下人们,“把她们都送去官府。”      “等等!”温眠观望了一会见事态不对当即高声道。      严父严母听到声音看向她,有些意外怎么多了两个人,语气阴沉,“不管你们二位是谁,奉劝二位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温眠上前两步,态度诚恳,“老爷夫人如此妄下定论,若是错怪了新娘,想必新郎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严父痛失了爱子,此刻理智全无哪还听得下温眠的话,怒斥道,“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几个家丁当即把温眠围住,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地上痛得打滚。      江止淮走到温眠旁边,强势地护着她,目光冷冷地看了一圈,“让你们的县令给我滚过来。”      严父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以为你是谁?县令也是你能见的?”      语气又急又快,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若是平时以他多年经验定然能看得出两人身份不一般,只是此刻的他理智全无,说出的话更是不会过脑子。      江止淮看都没看他一眼,打了一个手势,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面前,单膝下跪,“主子。”      “让临安县令一刻钟内来见我。”   “是。”暗卫应了一声,然后一个轻功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温眠倒是有些好奇,她知道一路以来身边都有江止淮的暗卫在周围暗中保护他们,但是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了。      严父确实被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都清醒了一大半,饶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暗卫的存在。顿时看向温眠和江止淮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心里也有了几分忐忑,但是想到儿子的死又挺了挺胸膛,便是身份贵重又如何,他儿子被杀了这是铁板丁丁的事实。      没过多久,县令带着浩浩荡荡的官兵来了,一踏入院子,目光立即锁定了江止淮行礼道,“下官拜见淮世子!”      江止淮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县令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他这一路几乎是飞着过来的,本来他衙门处理一些事情,暗卫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有人刺杀,等暗卫说清楚来意后,他又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带着官兵一路冲到了严府。      好在严府离衙门近,不然他怕是一刻钟内赶不到呢。      说起来,这淮世子怎么又来临安县了。      临安县虽说是京城往江南去的一个必经之路,不过大部分人是选择在这歇一晚第二天立即启程。所以说起来淮世子还是他见的京城里身份最贵重的,自然不敢怠慢了。      “世子?!”严父只觉得眼前一黑,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严母听了也有些愣愣的,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了,抹了抹眼泪,悲痛道,“县令,我儿书宁就是被乔珞裳那个贱人杀的。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县令听了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忙道,“怎么回事?”      严母立即绘声绘色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儿还那么年轻就这样早早去了。那可是我们严家的独苗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先松绑。”一直没说话的温眠见乔家姐妹还是保持一开始的动作,忍不住道。      县令很上道地让人先给乔珞裳松了绑,没看人家可是淮世子身边的人,指不定就是京城哪家的贵女呢。他哪敢不听。      严母见乔珞裳被人扶着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怒,却也只得忍住。      乔珞裳在乔溪箩的搀扶下走向温眠,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眼里满是感激,“珞裳谢过小姐。”      面前的人温婉大气,眉目温和第一眼就让人好感倍增,温眠冲她笑了笑,“乔小姐还是详细同县令说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县令大人向来公正,定然不会冤枉好人。”最后一句话她特意提高了音量。      县令心里在叫苦不迭,面上还是点头道,“小姐说的是,乔珞裳你尽管和本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若是你的确是被冤枉的,本官定会为你查个清楚!”      严母见这个架势,有些急了,“世子也不能欺负人啊。我儿枉死,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乔珞裳这个贱人偿命。”      温眠听着她一口一个“贱人”忍不住道,“严夫人可不要妄下定论,县令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把人定了罪。”      县令当即严肃道,“严夫人,本官还在呢。”      严母一张脸憋得通红,手里的帕子都绞碎了,只能愤愤地盯着乔珞裳。      乔珞裳被她阴狠的目光盯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反而是一脸平静得道,“严书宁进来的时候,我还坐在床榻上。溪箩在旁边陪着我,听到动静后,严书宁进来了,他先让溪箩出去了。然后陪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掀了盖头,当时我有些害羞没敢抬头,等我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他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匕首。”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下来,平淡的叙述却也轻易让人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严母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挖苦讽刺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儿是带了一把匕首在新房挑了你的盖头后刺了自己一刀?!”      乔溪箩很快接口道,“说不定呢。这个猜测总比我姐姐杀了他哼有可能!”      严母气得指着她,“你……”      乔珞裳有些无奈,拉住妹妹,“溪箩,姐姐没事的。”   乔溪箩当即仰着脑袋看着她,眸子里亮晶晶的,“姐姐,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一副求夸奖表扬的模样。      县令听了看了看温眠和江止淮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只能公事公办道,“乔珞裳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官也不能听信。仵作验尸!”      好在,他来之前习惯性地也把仵作带上了。      因着事情刚发生没多久,严书宁的尸体也没有人去移动过,仵作很快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向众人,“死者是一刀毙命直击胸口。这个力度和精准度初步排除自身刺入的可能。以及若是他人刺入,必定是有深厚内力或者极大的力气。”      话落,严母对着乔珞裳骂骂咧咧起来了,“贱人,我儿就是被你害死的!”      县令拿出了公堂上的气势大声道,“肃静!不得喧哗!”      严母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后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道,“欺人太甚!我儿的命怎么就那么苦!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当初就应该拦着不让她娶你这个扫把星的。你克死了你未婚夫又来克我儿。可怜我书宁年纪轻轻九那么去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说着,严母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往乔珞裳去一副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还没冲到前面就被官兵拦住了。      温眠见到这一幕,本来心里因着严母失去了儿子而生起的同情心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严父看着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看着泼妇般的妇人有些后悔,是他早年母亲替他求娶的,当时他还是个穷小子,她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女。后来家大业大了,搬到了城里,念着曾经共苦过,他也没另娶纳妾的想法。      就在此时,乔珞裳站了出来,轻轻笑了起来,柔柔道,“我愿意配合县令。希望县令能还我一个清白。在此之前也请县令做主解除我同严家的关系。”      严母听了,大声斥道,“乔珞裳,你个贱人。我儿刚死你就想解除亲事,还打算风风光光嫁人。休想!你可是我儿八抬大轿娶回来拜过堂的,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儿的鬼。”      乔珞裳没理她,见县令一副拿不准主意的模样,于是看向温眠,神色有哀求的意味。      ☆、第三十五章   温眠想了想, 问道, “婚书可盖了官印没?”若是盖了,那就麻烦了。      乔珞裳摇摇头, 语气有些遗憾,“已经盖了。”      临安县的习俗是成亲前一天就会递交婚书,让官府盖印。      县令听了,当即有些为难道,“这盖了官印怕是不好办。”      盖了官印的话, 除非双方和离才能解除夫妻关系。只是如今这严书宁已经死了。乔珞裳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寡妇。大周民风开放,寡妇也可以随意改嫁,但是必须为亡夫守孝三年。只这乔珞裳的意思怕是不想和严家再扯上任何关系了。      温眠见乔珞裳一脸黯然,刚想宽慰几句,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那婚书上你的生辰八字错了,做不得数的。”      说话的人正是乔溪箩, 她仰着脑袋眨眨眼,娇俏可人的模样,可这话的内容却是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婚书的生辰八字是极其重要的,若生辰八字错了那便是盖了婚书也是不做数了。      乔珞裳脸色发白,有些不敢置信,声音里都带了颤颤巍巍的质问,“溪箩,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眠也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乔溪箩, 少女面上一片天真烂漫,嗓音清脆,“姐姐,你婚书是我保管的呢。我当时就发现生辰八字错了,没来得及同你说。”      乔珞裳略微想了想,严家人将婚书给她之后她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乔溪箩抢去了,对方撒娇让她把婚书给她保管,她左右觉得没事便依了她。      严母则是彻底呆住了,“怎么会?”明明娶亲的事情是她一手操持的不应该会出这么大的错。      没有婚书,那么乔珞裳和儿子的亲事自然也不做数。想到这里她怒及攻心,再加上儿子的死让她两眼一黑,直接气得昏了过去。      严母一倒,在场几个人见了都吓着了,确定只是昏倒后,严父只让下人把严母抬回她院子。      温眠见着这一变故,心里沉了沉,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严书宁的死实在太过蹊跷了。      严父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想到惨死的儿子,到底还是对着县令道,“县令,无论如何都得让我儿死个明白。请县令为我儿做主!”      县令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止淮的脸色,没从他脸色瞧出什么指示,只能硬着头皮道,“本官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严老爷请放心。只是这眼下乔家两姐妹也是受到了惊吓,既然已经暂时没了嫌疑,严老爷还是让她们回去。这乔家的香料宫里是极其喜欢的。”      严父能挣下这偌大的一份家产自然也是聪明人,听懂了县令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其他事情他当然顺着台阶下去了。但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严家的独苗。儿子都没了,他这么多年的打拼还有什么意义?      “宫里的香料?”温眠疑惑道。      对此,县令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这些年宫里进贡的香料都是出自这乔家。乔家在临安县几代都是制香的,乔家大小姐在香料上极有天姿。前几年的制出来的几种香料入了宫里几位娘娘的眼,点名要乔家的香料。”      温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乔家姐妹身上打量了一下,她一向不用香料,不过也知道宫里的香料都是地方供奉的。乔家能供应宫里的香料,想必制香了得。      “乔二小姐,严书宁进去之后你可是一直在外边守着,中途没有人进去过?”      如果人不是乔珞裳杀的,那么也就是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在挑开盖头乔珞裳没抬头的那时候用匕首杀了严书宁。      乔溪箩很肯定地点点头,“当时我就守在外间,不可能有人进去过。”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和你一起在外间?”温眠凭着感觉继续问道。      乔溪箩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人道,“还有花婆婆,当时我们是一起守在屋子里的。”   “花婆婆?”温眠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就只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妇人。      花婆婆很快被带了过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张脸满是沧桑,正不安的在搓着手。      乔溪箩走过去,安慰地看着花婆婆道,“婆婆别怕,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就好了。”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温眠道,“花婆婆是前几年从外地来到临安县的。当时乔家缺粗使婆子,花婆婆就来了。这几年花婆婆办事得不错,姐姐就让她待在我院子里了。这次也是我和花婆婆在屋子里陪姐姐的。”      乔溪箩可以说是知无不言了,事情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温眠见花婆婆一直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只得象征性地问了她几个问题,得到的都是“是”“嗯”之类没什么意义的回答。      “我们先回去。”一直沉默不语全程旁观的江止淮突然开口。      温眠下意识拒绝,“还一点线索都没呢。”她还什么都没查到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江止淮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打击道,“你该问的都问了,再待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温眠还是不甘心,“再待会,说不定呢。”至少待在这总能找到一些线索。      江止淮没回她,对着县令冷淡吩咐道,“派几个官兵护送她们回去。”      说完,也不管温眠说什么,直接拉着她往外走,虽是拉着却也动作轻柔,步伐也尽量配合着她的步伐。      温眠本来还想争取一下,没想江止淮靠近她轻轻道,“想知道的话先离开。”      出了严府上了马车,温眠迫不及待问道,“你知道?”      江止淮闲闲开口,“不知道。”      温眠嘴角的笑意凝固,张大了嘴巴,“你你你,骗我?”      江止淮看着明显要炸毛的小姑娘,唇角弯了弯,将她拉着靠近了自己一些,“仵作知道。”      温眠拧眉,“你的意思是仵作在说谎?”      江止淮微微挑眉,笑了笑,“那倒不至于。只是,仵作的话没说全,待会你就知道了。”      当温眠已经回到客栈,并且已经坐在凳子上喝茶时看到从天而降的仵作瞬间明白了之前江止淮说的待会是什么意思了。      仵作明显是被提着一路来的,一张脸被憋得通红,被暗卫扔在地上后只能自己站了起来,惶恐不安地看着江止淮道,“淮世子,您这是。”心里忐忑他应该没得罪世子啊。      江止淮神色未变,甚至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你之前在严府的发现全部说出来。”      仵作有些被吓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      “我不想说第二遍。”江止淮沉声道。      仵作只觉得浑身一震,脑子里清醒了七七八八,开口依然有些犹豫,“根据乔家姐妹以及严府丫鬟的描述,严书宁是死在了吉时的一刻钟之后。而我之前在严父检查的结果是他早在踏入新房前的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身亡了。”说完,他浑身都是冷汗,别说是别人了,就是他检查出来后也是不敢置信,只觉得荒谬。也因此他反反复复检查了很多次。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荒谬,所以刚才才没有在众人面前把这一发现说出来。      温眠听了下意识捂住嘴险些惊呼出声,乔珞裳的描述明明是严书宁进了新房还和她说了一些话挑了她的盖头。就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亲眼看着严书宁进来的。乔溪箩和花婆婆更是直接见过严书宁的。      严书宁又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的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可确定!”温眠的声音忍不住提高。      仵作诚惶诚恐,却也坚定道,“确定!”他可是来来回回检查了不下于七次的,每次结果都一样。他同尸体打交道了几十年了,也不可能犯这种连身亡时辰都判断不了的错误。      温眠听了,心里更是感觉不安起来,难不成真有什么起尸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决了。为有这样的念头感到羞耻,果然还是话本子的故事听多了,尤其之前在京城秦泱泱还特别喜欢给她念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      江止淮冲暗卫打了一个手势,后者立即识趣地拎着仵作使了轻功飞快地离开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温眠有些狐疑地看着江止淮,他之前观望了那么久说不定就发现了什么呢。就比如刚才仵作的事情。      江止淮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我哪知道。就是知道也只是一些自己的猜测。”      “说来听听!”温眠强烈要求道。      江止淮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拒绝,“不!”      温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别那么小气嘛。”      江止淮凉凉道,“不想说。”      温眠看着他这副有些欠揍的样子,内心有些抓狂,面上还是继续哀求道,“随便说说也好。”至少让她找点感觉。      “除非――”江止淮故意拖长了音调,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英语讲到鲸鱼,老师给我们看了虎鲸的图片。然后←_← 同桌:啊,虎鲸好好看。我下辈子要投胎成虎鲸。 我:我会去水族馆看你的。 同桌:我才不去水族馆,当然是在海里。 我:那我去海边看你╯﹏╰ 同桌:你来我就咬你!   ☆、第三十六章   “除非什么?”温眠问得有些急切, 对于严书宁的死因她本来就一头雾水听了仵作的话更是有一种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感觉。此刻她迫切想找到一个切入点。      江止淮纯心逗她, 眸子里染上了点点笑意,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开口, “什么都答应?嗯?”      温眠下意识离得远了一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斟酌道,“那得看什么事情了。”      虽然她很想知道但是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承诺这种东西她轻易不说出口。      江止淮看出了温眠眼里的抗拒,换了轻松的语气半开玩笑道, “给我倒杯茶就好了。”      温眠有些狐疑,但还是走到桌子旁边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是刚烧开不久的,递给了他。      江止淮接了过来,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没急着喝,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与其我说, 不如你亲自去看看。”      “啊?”温眠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已经多了一条手臂,她被江止淮揽在怀里,再一睁眼已经是在半空中,身边是呼啸的狂风。      江止淮的轻功自然是极好的,没过多久就带着她落地。      温眠脸色有些惨白,想到之前凌空的感觉心里有些发怵,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江止淮注意到她的异样, 稍稍作想就知道了缘由,懊恼道,“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你怎么样?”眼里是明显的心疼。      温眠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缓了过来,她适应能力一向惊人,方才头一次经历自然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下次至少提前说一句,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江止淮听到她有些哀怨的一句话,摸了摸鼻子,暗卫也太不靠谱了,不是都说姑娘都喜欢这样出其不意喜欢被带着飞的么?      “对了,我们看什么啊?这是哪?”温眠打量了四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抬头问他。      “这是乔府。”江止淮轻声解释一句,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向着外面走去。      出了院子,倒是依稀可以看见亭台楼阁,没有多奢华,却也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了。      江止淮拉着她娴熟地避开了府里的人,找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拐角,借着角度遮掩了两人的身形。      “你对乔府怎么这般熟悉?”温眠好奇道。      江止淮慢吞吞道,“乔府的布局是一般规格,大部分人家的宅院都是这个布局。我对临安县是挺熟的。”      江南到京城必须经过的一个县。      温眠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那是花婆婆?”      “嘘。”江止淮打了一个手势,伸手把温眠搂紧。        温眠被气氛所感染,有些紧张,呼吸都刻意放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花婆婆是从远处过来的,依然佝偻着身子,低着头走路,只是步伐明显矫健平稳,看不出半点的虚浮无力。      温眠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花婆婆,如果说在严府看到的花婆婆是一个仿佛垂暮的老人,那么现在看到的花婆婆除了身形不变,不管是动作还是给人的感觉都脱胎换骨一般。      花婆婆经过温眠和江止淮的附近时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头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就在温眠以为他们要被发现时对方又突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又继续往前走。      等花婆婆走远了,温眠整个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发现了。”      江止淮轻嗤一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这点出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她那点子武功还上不了台面,发现不了我们的。”      温眠追问道,“那个花婆婆有问题?”        江止淮只道,“她身体里有深厚的内力,只是那应该不是她的,而是有人传给她的。空有深厚内力,却也不得用。”      “难不成是她杀了严书宁?”温眠猜测道。严书宁怎么也是一个男子,普通女子理应没办法杀了她。花婆婆有深厚内力,而且也定然比普通女子力气大得多的。      江止淮摇摇头,“不是她。严书宁除了胸口的一刀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必然是熟悉的人才会没有防备。若是花婆婆,两人多少有一点打斗的痕迹。花婆婆虽然有深厚内力却没武功招式,若要制服一个成年男子,那么也是用的蛮力。再有能做到身上没有其他伤而一倒毙命的就是从背后刺入。但是刀是从胸口刺入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她记得仵作没说那么具体啊。      江止淮唇角微扬,心情极好的模样,声音悦耳,“我让暗卫去看了一眼严书宁的尸体。”      “你你你……”温眠看着他语无伦次道,神情幽怨,“都不告诉我。”话语里有点小小的委屈。      “嗯,我这不是带你过来看了么,不也告诉你了么。乖。”江止淮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眠甩了甩头,瞪了他一眼,生气道,“不准摸我头。摸头长不高。”      江止淮惊讶道,“你还能长?”      温眠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她当然要继续长,说起来秦泱泱比她还小但是比她高一个头。      “严书宁在进入新房之前就已经死了。但是严府的下人是看着严书宁进去的,乔珞裳甚至和严书宁还说了不少话。如果仵作说的都是真的,那严书宁是怎么回事?或者进入院子的不是真正的严书宁?人皮面具?”温眠斟酌着开口。      江止淮轻笑出声,“你以为人皮面具是那么好得的。又是话本子看来的?人皮面具的确能达到这种效果,但是那类的人皮面具全天下都不超过三张。临安一个小小的县哪来的人皮面具?退一步来说,那花婆婆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张,那便是有人带了人皮面具扮做了严书宁的模样,单那声音也是仿不来的。严府下人和乔珞裳不可能听不出严书宁的声音。再说若是这样严书宁的尸体又得被搬回屋子里,花婆婆断没有这个本事避开人悄无声息进入屋子。”      “所以,那一开始进入新房的定是严书宁无疑。”      听完了江止淮的话,温眠泄气了,之前本以为找到了重要线索,背江止淮这么一说,之前想的都推翻了。      “乔溪箩。”江止淮给出了这三个字。      温眠不信,她对乔溪箩的印象是极好的。而且她看的出乔溪箩对乔珞裳感情是真的深。      “相比起乔溪箩,我宁愿相信严书宁是自、杀的。”      江止淮拉着她向外走,“花婆婆看过了,我们先离开。”      温眠走了一会发现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再走下去该碰到乔府的下人了,而且看江止淮完全没避着的意思。来之前不还是十分谨慎的么,      江止淮理所应当道,“走大门。”      温眠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我们这算是私闯民宅了。就这样光明正大走出去怕是会抓起来吧。”      江止淮自信,言简意赅,“他们打不过我。”      温眠快疯了,“这是我们理亏啊。而且你是不是听错重点了。”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低调一点不好么?      江止淮明白过了来,沉默了一会才道,“用轻功回去的话,你会难受。”      温眠愣了愣,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这个缘故,摇摇头,“没事,其实我挺喜欢的。”飞在空中的感觉不要太好。      江止淮低下头看她,见她杏眼弯弯,脸上的神情不见作假,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使了一个轻功离开了乔府。      乔府外,温眠没急着回去,而是就近找了一家茶楼同江止淮上去要了一个雅间。   小二很快进来上茶了,温眠向他打听道,“今儿据说是那严家大少爷和乔家大小姐的成亲。我们刚从外地来的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有点好奇。”      小二一张脸堆满了笑容,毕恭毕敬道,“是啊,两家亲事已经定了一年了。这不,今天两人才成亲。说起来这两位还真是郎才女貌的,让人羡慕。”      “那位乔大小姐之前还有一位未婚夫?”温眠想到严母脱口而出的几句话,打探道。      小二提起这件事脸上神情有些古怪,叹息道,“乔大小姐之前和方家有过亲事。两家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这方大少爷也是极其出色的。只是短命啊,在大婚前一天就死了。虽说还没过门,但乔大小姐还是为此守了三年。”      “乔家是制香的?”温眠不懂声色地继续套话。      小二没什么防备,或者只是单纯以为温眠只是好奇,“乔家在这临安县也是颇有名气的。世代制香,据说祖上是专门给皇室制香的。只是一代代没落了,乔大小姐是极有天赋的,制了好几种香,据说入了宫里的眼。在这临安县可风光着呢。”   ☆、第三十七章   温眠听着小二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乔家的事情, 说到乔珞裳的父母时语气有些唏嘘, “乔老爷乔夫人死在了强盗刀下。乔大小姐护着乔二小姐逃了回来,报了官, 只是等官兵到了那的时候,乔家二老已经惨死了。可怜乔家大小姐那会才十三岁,就要撑起整个乔家。”      小二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是有些沉重,满满的同情。      温眠道了一声谢, 小二摸了摸头端着托盘退了出去,走到门边时还忍不住嘀咕,“虽说乔家两姐妹不是亲生的不过那感情极其好让人颇为羡慕。”      “等等!”温眠急急道,叫住了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的小二,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乔家姐妹不是亲生的?”      小二收回了踏出去的那只脚,转过身子来, 猛地拍了一下头,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给忘了,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临安县的人都知道,乔家大小姐其实时乔家唯一的女儿。这乔二小姐是乔家收养的,以前只是乔府的一个丫鬟。乔家见她可怜才收养的。听说,乔家本来是不愿意的还是乔大小姐求了乔老爷乔夫人收养了乔家二小姐的,”      “这样啊。”温眠冲着小二点点头, “没什么事了。”      小二得了准话,也利索地端着托盘离开了雅间,临走前不忘把门带上。      “乔珞裳和乔溪箩不是亲生的姐妹。”温眠重复了这一句话,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她遗漏的。      江止淮用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到温眠嘴边,“先吃点,这个还不错。”      温眠顺势咬了一口,“太甜了。”      江止淮依然举着手,直到她咬了最后一口,这才收回手,动作优雅地擦了擦手里的糕点屑,“别太过伤神了。”      温眠叹了一口气,用左手肘撑着桌子,“祈光,你觉得呢?”她还是没有头绪啊。      江止淮理所应当道,“照我说的话,这件案子交给县令就好了,拿着朝廷的俸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们何用。”      温眠翻了一个白眼,“你倒是说得轻巧。”      这件案子明显不简单,若是官府插手大概也是不了了之,就像之前王幼薇那件案子一样。如果不是王婆婆告了御状,那么也是就此结案,让真相掩藏的结果了。      她不是圣人,没想着普度众生,也没想着去干预什么。只是刚好碰到了就顺手帮一把,尽力去做。   “在这多待几天,可以么?”      江止淮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缓缓点头,“你想待几天都可以。”      温眠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我们去见见乔珞裳。”与其在这里没什么头绪不如见见当事人。      “嗯,我也正有此意。”江止淮轻轻开口,语气柔和。      温眠也没急着去,在茶楼里待了好一会,直到吃饱喝足才离开了茶楼,来到了乔府大门,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和江止淮是光明正大地从乔府大门进去的。      下人领着他们去了后花园,说是大小姐的意思。   ……      京城皇宫一处已经有些荒凉的宫殿。      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踏入宫殿,身边只跟了一个嬷嬷。      “你在这守着。”女子开口,语气凌厉,说完就推开门进了屋子,由于长期没人打扫的缘故,屋子里还积了不少灰尘。      “咳咳。”女子适应不了灰尘不舒服地咳嗽了一声。      屋子里早有人等候,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五官周正,身上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太后。”      柳太后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丞相有什么事快说,哀家可没功夫在这陪你耗。”要知道她一路过来可是避开了不少皇上的眼线。      来人正是当朝丞相柳权,听了太后的话,古怪一笑,“太后娘娘这些年是越发不顾念娘家了。妹妹你可别忘了你怎么也是柳家出来的女儿。”      柳太后听了这话,气得指尖发抖,冷笑连连,“这些年柳家又何曾为哀家考虑过。哀家在后宫遭人陷害险些丢了性命的时候,哥哥你和柳家在哪。哀家和皇上几乎地位快不保时,哥哥你和柳家又在哪。此时才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么。”      柳权语气平常,不见半点愧疚,“你若是在后宫都难以立足,那便不值得柳家出手相帮。别忘了,如果不是柳家女的身份,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可能一进宫就是正宫之位。”      柳太后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哪怕她这些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听了自己亲哥哥这样不带一丝感情的话,眼里还是有着悲凉,“那时我本来是不愿入宫的。”      她是柳家的嫡次女,怎么也轮不到她入宫的。只是嫡长姐与情郎私奔,柳家立即对外宣称嫡长女身染恶疾去世,她迫不得以顶上。入宫之前她也有一门好亲事的。   “若非如此,你也坐不到现在位置。”柳权冷酷地说出了事实。      柳太后又恢复了一贯的仪容,“说吧,有什么事情。”      她这个好哥哥可是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要知道两人见面极其困难必须避着皇上的耳目。不到不得已,柳权都不会与她见面,大多是传递消息。此事约她出来,怕是真有什么大事。      柳权神色当即凝重,“那道圣旨确实在温家书房里,只是我们的人进不去。”      柳太后听了脸色惨白,喃喃道,“当真在温家,竟然在温家。”说完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失态地一把抓住柳权,“温眠可见过圣旨!”      柳权面色难看,“不清楚。”      “什么叫做不清楚!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温眠真的看到了,那么杀!”柳太后眼里尽是狠戾。      柳权从她手里抽出了手臂,讽刺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她身边有江止淮,半点都动不了。”      在一早知道温眠有可能看到过圣旨时他就派了死士一路追了过去,不择手段也要杀了温眠。      “那温府呢,那道圣旨无论如何也要拿出来。柳权,别忘了,你当初答应哀家的!”柳太后语气有些急,面上的神情不复之前的淡定。      柳权冷声道,“太后您可也是答应了我的,让惜容为后。”      柳太后按了按额头,语气也有着怒火,“若非因为这件事,哀家怎么会和善儿离了心。善儿会封惜容为皇贵妃。便就此作罢。左右你答应哀家的事可是半点没着落,还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若不是哀家发现了,你准备瞒哀家多久。”      她是皇上的亲生母亲,皇上虽然与她不亲,但是对她也是真的孝敬。她这辈子从皇后到太后,权势有了,荣华富贵也有了。犯不着为了皇后之位和自己唯一的儿子离了心。而且她也并不看好柳家女为后。柳家一门三皇后,皇上怎么可能再容忍第四门。柳家权势太过大了,外戚干政这是每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      柳权眯了眯眼,神色不善,“太后此言差矣。若是我一开始就告诉您圣旨丢失了,那您岂不是得每天提心吊胆。说起来,您还得感激我。”      柳太后冷笑,面色也冷了下来,特地戳他伤口,“皇上这些年特地打压柳家,想必哥哥现在除了一个名义上的丞相,手上怕是没什么实权吧。”      柳权也不甘示弱,说出的就更惊人了,语气有些无畏,“当初若非我将圣旨藏了起来,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当你的太后。”      “你――”柳太后怒斥道,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被提起的一件事。      先帝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也对善儿赏识有加,一直为储君培养的,谁能想到留下来的遗诏竟然是废太子!      直到太监拿出圣旨她依然无法相信,还是柳权反应快,控制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对外声称皇上没有留下遗旨,这才让善儿顺理成章登基。      当时的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圣旨上的字迹分明就是先帝的,她不会认错的。也不存在仿写的可能性。仿写的话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她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对先帝的字她比对自己的字还了解。      后来柳权以圣旨为要挟,把柳惜容送入宫,给出的条件就是让柳家女为后。      直到前不久,她才得知了圣旨一开始就不在柳权手上,他只是知道圣旨的内容。      好个柳权,贯会算计。      不过她也不得不借他的势力找出圣旨,否则她是寝食难安的,前几天查到圣旨在温家,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下了决定,温眠决不能留。哪怕会为此断了她和善儿最后一点母子情分。      她不能容忍任何威胁到善儿皇位的存在。      这天下本就该是她皇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旨是真的,原因后面会揭开的。 乔家有很多秘密~   ☆、第三十八章   凉亭里, 乔珞裳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糕点, 看着温眠和江止淮走了进来,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 “世子,小姐。”      待两人坐下后,乔珞裳没急着提之前严府的事情,恰到好处地说了几句话,活跃了气氛。      举止优雅, 谈吐得体,实在难让人生出不好的感觉,同她说话只觉得舒服顺畅,心情都会莫名愉悦不少。      温眠也不由暗暗点头,这气派便是京中好些贵女怕是都不如她。这乔家大小姐真真是惠质兰心。      “乔小姐,我需要你再详细说一下当时的过程。”想到来这的目的,她也不免正色道。      乔珞裳蹙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 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我当时坐在床榻上,盖着盖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溪箩同严书宁说话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溪箩和花婆婆出去了。”      “所以,当时只有你和严书宁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了?”温眠看着她道。      乔珞裳点点头, “溪箩走的时候是关上了门的。我后来也没再听到开门的声音。”      “之前在严府的时候,你曾说过严书宁在掀开盖头的时候和你说了一些话,方便告知么?”温眠诚恳道。      乔珞裳听了,有些犹豫,良久仿佛下定决心般,鼓起勇气开口,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手里的帕子不自觉地抓紧了,“其实……也没什么。他就说了以后会对我好之类的话。”      温眠本来严肃的神情也有些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哪里知道说的是这个,还以为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江止淮嗤笑一声,轻轻吐出两个字,“真蠢!”      新婚之夜,新郎会对新娘说些什么,正常人都能想到。      温眠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江止淮,“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止淮坐直了身子,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哦。”      温眠瞬间有点怂了,清了清嗓子看向乔珞裳,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她觉得她也可以去审问犯人了,弄个判官当当似乎也挺不错的?      撞柱子的言官已经没有前途了T_T      “在成亲之前,你可发现有没有什么异常?”      乔珞裳摇摇头,目光有些空洞,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脸上的神情让人怜惜,“未曾。”      温眠有点失望,见乔珞裳的模样也知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刚打算客气说几句然后离开。      江止淮冷不防地开口,声音寡淡,“乔小姐被绑的时候貌似并不害怕。”      乔珞裳不急不缓,从容开口,“世子说笑了。珞裳当时自然是害怕的。”      对上江止淮凉凉的视线,乔珞裳苦笑了一声,淡淡道,“我自十三岁撑起整个乔家,自然也不会是将真实情感摆在明面上的。世子和小姐是京城的大人物,可我们这小地方也同样少不了争斗。”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当时也的确不害怕。说起来也不怕二位笑话,一是因为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相信县令会给小女子一个清白。二也是因着香料一事,我得了宫里的贵人庇佑。”      乔珞裳如此实诚,甚至直言不讳宫里有人会护着她,这倒是让温眠很意外。      听了她的寥寥几句话。温眠想起了小二说的那些事,“冒昧问一下,乔小姐与乔二小姐不是亲姐妹?”      乔珞裳微微张嘴,惊讶道,“二位知道了?”      温眠冲她歉意一笑,“打听到的,为了案件,还请乔小姐不要怪罪。”      乔珞裳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摇头,“谈何怪罪,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临安县都知道的事情。溪箩的确与我不是亲姐妹。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      “乔小姐劝说乔老爷乔夫人收养了乔二小姐?”温眠试探着问道。      乔珞裳承认了,嘴角轻勾,“那时候我十一岁,溪箩也就九岁。溪箩长得娇俏可爱,我刚好缺个妹妹,见她过的辛苦,便让爹娘收养了她。”      “你们姐妹感情极好?”温眠自然是看的出来的,只是依然想听听乔珞裳的回答。      乔珞裳听了,回答地果断,“我于溪箩胜过亲生姐妹。”想到什么,她有些苦恼道,“溪箩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爱缠人了。”话虽这么说,嘴角上扬的弧度是怎么都遮不住的,眼里是明显的宠溺。      “这不,刚才听到你们要见我还非要一道过来呢。”      温眠也跟着笑了笑,见乔珞裳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也不由想到了京城的秦泱泱,莫名地开始想念她了。      “天色不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打扰了。”      乔珞裳起身,客气道,“我送送二位。”      ……      再次从乔府出来,温眠愁眉苦脸的,一路上都没说话,一张小脸皱得不成样子。      江止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停下脚步,看向落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温眠,“跟上!”      温眠跺了跺脚,还是依言走了上去,忍不住嘟囔,“你倒是走慢点!”      江止淮听了直接顿住了脚步,温眠没留神直接撞了上去,立即捂着鼻子抱怨道,“怎么突然停下来。”      鼻子有些火辣辣的疼,温眠眼眶都泛红了,眼泪在里面打乱,她很怕疼的。      江止淮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有些手足无措,“怎么样?痛不痛?”      温眠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撞一个试试啊!”      上次是额头,这次是鼻子,感觉每次和江止淮单独待在一起总是多灾多难的,他俩不会八字不合吧?!      江止淮走到她面前,沉声道,“让我看看。”      声音里有几分焦急,面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温眠捂住鼻子,不答应,“不行!”      “别闹,让我看看。”江止淮轻声哄道,边说着边试图拿开她挡在脸上的手。      温眠急了,猛地退后两步,不肯靠近,“不行!其实没事的,就是有点红。”      以及有点肿而已。她才不要让江止淮看到她又红又肿的鼻子,肯定会被嘲笑的。      大概没料到温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江止淮有些头疼,“给我看看。”   不亲眼看到,他放心不下,她这样娇嫩的皮肤,这般娇气的身子,方才看她模样,怕是真撞疼她了。      温眠对上他的目光,不怎么情愿地道,“你那你不能笑话我。”      江止淮保证道,“不笑话你。”      得了保证,温眠放下了手,通红的鼻子映入他眼帘,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娇气。”      温眠反驳,“若不是你突然停下来,我怎么用遭这个罪,可疼了。”说到最后有些可怜兮兮的。      江止淮俯下身子,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子,只听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僵不敢再碰她。      “轻点啊。”温眠闷闷道,已经很疼了,还碰她鼻子。      “回去,用热水敷一下,上点药。”江止淮叹了一口气。      温眠瞪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了面纱,戴了上去,只露出一双杏眸来,闷着往前面走去。她不要再走他后面了。      江止淮揉了揉眉心,大踏步追了上去,看着身侧明显生气了的小姑娘,当即放软了语气哄道,“温眠。”      温眠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想和你说话。”      鼻子被撞成那样她该怎么见人啊。总不能一直戴着面纱不成。      回到客栈,江止淮让小二打了热水上来,亲自拧干了帕子,对着坐在不远处还在生闷气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      温眠走到他面前,接过帕子,“我自己来。”      江止淮依她,见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的内疚也不由加深了几分,从怀里拿出了一盒药膏,“涂抹,你来还是我帮你?”      温眠接过药膏,她一眼认出这就是之前她额头受伤时用的凝露膏,效果也确实不错,“我自己来。”      屋子里很安静,江止淮想到什么,悠悠道,“当初可撞人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你这样娇气,”      温眠抬起头来,不服气道,“那不一样啊撞人头当然没事。鼻子被撞那肯定有事的。”      说起来她全身上下,也就头部比较坚硬一点,这大概是温家没给人都特有的。      江止淮被她理直气壮地样子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轻轻摇摇头,目光落在她鼻子上柔和。      温眠被他看的怪不自在的,加快了速度,涂完之后刚想把面纱戴回去,被他拦住了,“通风。”      温眠没法,将药膏递给了他之后毫不客气地赶人了。      砰地一声,江止淮站在屋子外看着面前刚被关上不久的门,轻轻叹了口气,眼里却分明带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下一章就是v章了,废作者好不容易到了v线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玫瑰】 爱你们,比心。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 温眠一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铜镜前看她的鼻子, 白皙小巧已经看不出被撞过的痕迹了,她满意地点点头。      江止淮来叫她一起用早膳的时候, 明显能感觉她心情不错,还哼了两句,一抬头见她鼻子已经全然好了了悟地点点头。      “我们今天还得去一趟乔府。”温眠喝了一口粥,开口道。      江止淮对此并不意外,“去见乔溪箩?”      温眠点点头, 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苦着一张脸,“除了去乔府我也想不出哪里可以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就她看来,还是花婆婆最可疑了,只是江止淮既然说不是她那么便也该不是她。      用过早膳后,温眠同江止淮坐上马车往乔府去,刚下马车就看见乔府门外围了一圈的人。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 温眠见此有了不好的预感,走上前去果不其然听到依稀传来的几个字,“克夫”“杀人”“乔家大小姐”。      温眠皱眉,拉着江止淮远离了人群,虽然气愤却也没有冲动,冷静开口,“让官府出面处理吧。”      江止淮对着虚空吩咐了一声。      几刻钟后,县令亲自带着官兵来了, 将人群驱赶了,温眠这才同江止淮走了出来。      “世子。”县令上前几步行礼道,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来得应该还算快?      江止淮微微颔首,“你可以回去了。”      县令忙谢道,“好的好的。世子有事情的话随时吩咐。”      他心里也苦啊,最终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了。      经过刚才县令的一番恐吓,人群已经散去了周围依稀还有几个人对着乔府指指点点。      温眠拉着江止淮上了台阶,敲响了乔府的大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家丁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在确定外面只有温眠和江止淮两个人之后这才打开了门。      也许是刚才的确受到了惊吓,待两人一进来,家丁立即将大门关上,背靠在大门上心惊胆战,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等缓过来之后,他才道,“两位这边请。”说完边给他们带路,边道,“大小姐一早就吩咐了,二位是贵客若是来了直接带你们去见她。”      “刚才府外的事情你家小姐可知晓?”温眠边走边道。      家丁是个实在人当即愤愤不平道,“严府的事情昨天就被传开来了,大晚上的府外就围了一圈人。今早起来人更多了。那严府的就是欺负我们乔家当家做主的是一个姑娘。大小姐没多说什么,只让我们这几日尽量不要出去,等风声过去。不过二小姐闹着要跟外面的人争辩被大小姐拦下来了。”      温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也的确符合两姐妹的性格。姐姐端庄大气的确会这样处理,妹妹一心为姐姐容不得旁人说姐姐半点不好,所以气得冲动地想出去同人争论。      家丁情绪依然没有平静下来,被温眠打开了话匣子,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无一例外不是说外面的人如何如何的欺人太甚。      家丁把两人带到了前厅,然后就去让丫鬟告知乔珞裳了。      乔府的下人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乔珞裳御下有方。      同为女子,就是温眠都忍不住有些欣赏起乔珞裳了,举止言谈都是极为出色的。      乔珞裳不一会就带着丫鬟过来了,乔溪箩也跟了过来,两姐妹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臂过来,对着温眠和江止淮,她们都一同行礼,乔珞裳道,“两位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乔溪箩也极其真诚道,“若不是二位,姐姐昨日也不知会怎么样。”      “乔大小姐,我们想和乔二小姐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温眠看向乔家姐妹,说出了此次来这里的目的。      乔珞裳点点头,看向自家妹妹柔声道,“溪箩?”      乔溪箩拉住自家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      “乖,就一会。”乔珞裳似乎拿自己这个爱缠人的妹妹没办法,只得出声哄道。      乔溪箩往自家姐姐怀里钻,手里紧紧握着自家姐姐的手一副要耍唔开的架势。      乔珞裳又哄了一会,对方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不过不能太久。姐姐说好要陪溪箩玩的。”      “让二位见笑了。”乔珞裳落落大方道,安抚了乔溪箩后就带着大厅里的丫鬟离开了。      乔溪箩撅着嘴,看向温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还要去找姐姐呢。”      温眠见她话里话外不离“姐姐”二字,好奇道,“你很喜欢你姐姐?”      乔溪箩眼睛突然就亮了,本来还有些厌厌地神情也瞬间变了,用格外虔诚却也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道,“很喜欢姐姐,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温眠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了,之前在严府乔溪箩也说过类似的话,此时听到心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乔溪箩欢欢喜喜道,“姐姐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你是被乔府收养的?”温眠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却也怕戳中对方什么伤心事一直盯着她神情,一发现不对劲就及时打住。      提起对方过往是最容易刺激对方从而暴露出真实感情的一种方式。      乔珞裳点点头,“是啊,还是姐姐的劝说下,爹娘才收养了我。”      “那你之前?”温眠斟酌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乔溪箩不甚在意道,“我小时候同家里人走散了,从小被牙婆子四处转卖。八岁那年被卖到了临安县,阴差阳错下来到了乔府。”      温眠有些吃惊,“同家里人走散了?那他们可有寻过你?”      乔溪箩云淡风轻,“那时候我还小,却也记得,灯会上是我娘亲自松开了我的手。”      任凭她怎么哭喊,那个人也没有回头。不过,没关系。      温眠听了心里有些不好受,宽慰道,“兴许你记错了,哪有母亲会抛弃自己孩子的。”      乔溪箩幽幽道,“是吗?”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讽刺。      她当时年纪小也的确不怎么记事,所以对原来家里的人没有半点印象。但是走散的那个场景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面容模糊的娘亲的的确确松开了她的手,让她在大街上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不过我有姐姐就好了。”      温眠突然觉得这话没法问,每句都要带上“姐姐”,迅速转移话题,“新郎进了你姐姐的屋子之后,你和花婆婆就离开了,一直到听到里面的动静才进去的?”      乔溪箩有些不耐烦,“嗯。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当时外间只有你和花婆婆?”温眠继续道,目光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乔溪箩没什么感觉地点点头。      “你姐姐很出色,待你也极好。”温眠突然道,语气里满是赞赏。      “那当然!”乔溪箩仰着头,一脸的骄傲。“姐姐可丝毫不比你们这些京都的大家闺秀差,不,她比你们好一千倍一万倍。”      温眠听了赞同地点点头,“的确。你姐姐真的很出色。”      乔溪箩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姐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那是一个秀着梅花的荷包,做工精致。      “这是姐姐给我做的荷包。”乔溪箩爱不释手地拿着手里的荷包,有些炫耀地对着温眠道。      温眠神情有些微妙了起来,她记得乔珞裳的一双手白皙娇嫩。这样精致的做工必然是常年累月做下来才能达到的。      乔珞裳的指肚都会有明显的茧,但她很清楚那是弹琴的缘故。除此之外她的手光滑白嫩,也许的确会刺绣,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这样精致的女工的。      “你姐姐对你真好。”温眠面上笑着道,一副羡慕的语气。      乔溪箩高兴道,“不只是荷包,我的手帕也是姐姐亲自绣的。姐姐还会给我做桂花糕,亲手给我下厨。”      温眠听得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只是乔溪箩还沉浸在罗列自家姐姐对她的好没注意。      “每年都会?”温眠试探性地问了问。      乔溪箩兴高采烈地回道,“只要我想就有的。不过我可舍不得累着姐姐,一个月一次就很满足了。”      温眠觉得有些奇怪,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有如此精致的绣工也就算了还有如此好的厨艺?她是不怎么信的,一双手能体现很多。她见过绣娘和厨娘的手,绝不可能是乔珞裳那个样子的。偶尔一两次还可以解释手看不出痕迹的缘故。但是起码一个月一次。手上不可能没有半点迹象。      宫里这类事不少见,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常年入宫,见过不少娘娘把下人做的糕点或者汤说是自己做的然后送给皇上。当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是,乔溪箩这模样是信了?      温眠突然有点无言以对。      最让温眠无法理解的是乔珞裳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为了让维持姐妹情深?      温眠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了,温婉大气的姐姐与娇俏可爱的妹妹,两个人都将对方看的很重。而姐姐极有可能是在谋妹妹感情。      目前看来乔溪箩并不知情。      “你们的感情真让人羡慕,我也有一个类似妹妹的存在,不过啊,我和她基本是互相嫌弃的。”温眠笑了笑,有意引着乔溪箩多说一些,她和秦泱泱没事就互相损,毫不留情。      乔溪箩果然继续道,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也许是温眠的话很得她的心,也或许想急切地证明她和姐姐的关系的确很好,“刚到乔府的时候,我与同住的几个丫鬟不和。她们针对我排挤我,还经常欺负我。当时姐姐还不是姐姐,一向温柔的乔大小姐为了我呵斥了那几个丫鬟。给我吃好吃的,给我做衣裳,也是因为怕我再受到欺负所以去求了爹娘让他们收养我。”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的姐姐说的一句话,“以后你就是乔府的二小姐了,没人会欺负你了。不用挨饿受冻。溪箩,到姐姐这里来。”      温眠不由有些觉得自己多心,乔溪箩只是一个丫鬟,乔珞裳应该没有什么能在她身上图谋的。也许真的只是看乔溪箩太可怜了?      乔溪箩语气突然低落下去,声音有点哭腔,“九岁那年,我太贪玩了不小心在池塘落水了。姐姐第一个跳下来救我,当时是冬天,池塘的水很冷。姐姐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温眠沉默了,她没想到乔溪箩会和她说这种事,有些犹豫要不要安慰。      “姐姐没有怪我。她说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说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选择跳水救我。”少女的声音里待着点点欢喜与雀跃。她亲耳听到姐姐说她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姐姐,你也是溪箩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温眠见她面上已经陷入了回忆,整个人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与雀跃的,便知她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是在单纯地说她的姐姐。      “十岁那年,我们一家去寺庙上香。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强盗,姐姐拼死护住了我。姐姐的身上全都是伤,都是血。姐姐的身上到现在都还有一道疤痕。”      姐姐,溪箩太没用了,护不住你。   爹娘没了,姐姐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们相依为命,姐姐就是溪箩的命。      ……   从乔府出来后,温眠陷入了沉思,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她看来,乔珞裳对乔溪箩实在太好了。      她真的会忍不住阴谋化的,或许是因为真心拿她当妹妹。      温眠漫无目的地走着,很谨慎地走在另一边,这次无论江止淮怎么停都不会撞到了。      “祈光,你觉得呢?”      江止淮看着离他有点距离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澄澈的杏眼软着嗓音问他,声音哑了,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温眠提高了音量,“你觉得呢?”      江止淮不懂声色往她这个方向挪了几步,与她几乎并肩,极其自然地跟着她的速度往前走,一针见血,“如果你是乔珞裳在遇到强盗的时候,是会选择救一个刚认识了两年的妹妹,还是生养自己的双亲?”      温眠被噎住了,愣了半刻,冷静地思考,如果她是乔珞裳,在那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会是父亲母亲的安危。      她或许会舍弃自身安危拼死护住妹妹,但不会把妹妹放在双亲前面。莫说是收养的,便是亲生的妹妹,她也未必会放在双亲面前。      当然,如果是爹娘的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乔溪箩被收养的原因是因为乔珞裳对乔家二老的请求。那么乔家二老有可能为了一个养女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亲生女儿的安危么。      江止淮见她依然在纠结,提点道,“乔珞裳并不像是不念双亲的人。要么她知道双亲最后会平安无事,要么乔溪箩身上有她值得拼上一切的价值。”      温眠恍然大悟,却依旧依稀有些不明白的,“可是乔溪箩能有什么值得乔珞裳拼上一切的。”      江止淮吐出两个字,“家族。”      温眠没懂,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明白点,我我我脑子不好使。”      江止淮微微挑眉,“傻。”      温眠快被气死了,能好好说话不。也不指望他了,挣开他的手,迈着步子向前面走去,几乎是小跑着。      江止淮大踏步追了上去,没几步就追上了,拉住她胳膊,好声好气道,“我再同你说些你不知道的?”      温眠冷哼了一声,“说。”      “巧的是,仵作验出的方家少爷死亡的时辰比下人们说的早了半个时辰。”江止淮说得云淡风轻。      温眠只觉得有一阵阴风,结结巴巴道,“你别吓我。”      江止淮凉凉道,“仵作说的,你觉得呢?”      温眠下意识往他身后一躲,“我不觉得。”      江止淮好笑地把她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戳了蠢她的额头,“不吓你了。真是不经吓。”      温眠质问道,“你又背着我去调查。这不公平。”      难怪每次他知道的都比她知道的多。   江止淮一脸无辜,“顺手查了,你也没问。而且我不都告诉你了。”      温眠狐疑地看着他,“没了?”      江止淮摊手,“真没了。”      ……      回到客栈,温眠耷拉着脑袋不怎么高兴,脑海里迅速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企图找到一些联系。      最主要的是,仵作说的死亡时间和受害者那边的人说的完全对不上。排除人、皮、面具的可能,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了。      江止淮在一旁倒是极为悠闲,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对于温眠的苦恼他看在眼里,半开玩笑道,“你怀疑谁,我就让人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自然什么就招了。这样好么?”      温眠当即摇摇头,一脸的抗拒,“不好,一点都不好。”      江止淮轻飘飘道,“那你得继续纠结了。”说完继续把玩玉佩。      温眠咬牙,“你不觉得应该一起想想?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      江止淮手里动作不停慢吞吞道,“不觉得。”      温眠听着他理直气壮的回答,心里气了个半死,强行扯出一个微笑,“一起想,快点查出来,我们就能快点去江南了。”      江止淮随意道,“去江南不过是做一个样子。在这挺好的,离京城近,随时可以回去。”   等他们真的到了江南,京城这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是鞭长莫及。      温眠听了这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京城怎么了?”      “唔。南疆那边有大动静。”江止淮一脸轻松。      他也真的不担心,京城乱了该操心的是蒋泽善,若他连南疆遗留的势力都处理不好,这个皇上就真的可以换人来当了。左右,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和他关系不大。      “南疆?”温眠开口问道,面上忍不住浮现了一丝担忧。      江止淮瞥了她一眼,“你操心的可真够多的。还是先把现在的查清楚。放心,京城乱不了。若是蒋泽善足够聪明,就会借这次把南疆的势力一网打尽。当然,若是不够聪明,京中能人那么多,怎么也能稳下来。所以你啊,就别担心了。”      温眠闻言,点点头,心里却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真心祈求京城能够安安稳稳的。      “你担心谁?”江止淮眯眼,将她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不懂声色地问了一句。      温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了这话只本能地回了一句,“秦泱泱,太傅,涣月,宋嬷嬷……”      江止淮沉着一张脸,直到确认她说的人里没有蒋泽善,这才缓和了神色。   “他们不会有事的。”      温眠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来,叹了一口气,“谁说得准呢。”      江止淮道,“秦泱泱和长公主和皇上护着不会有事。至于闻太傅,有事的是别人也不会是他。你走后,温府外边一直有暗卫守着。”      至于谁的暗卫,有他的,有蒋泽善的,更有闻瑕尔的,      想到这里,江止淮眯眼,神色不善,“闻瑕尔对你真的仅仅是长辈对小辈的态度?   ”      温眠不解,“什么意思?”      江止淮“哦”了一声,说不清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语气平静,“说不定你是他遗落在外的女儿。”      温眠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可能么?”      江止淮沉默了,半晌才道,“以他对你的上心程度,说不定呢。”      温眠竟无言以对,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   她刚准备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小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位客官,楼下有个女子自称有事情找二位。”      温眠愣了一下,然后递给江止淮一个眼神,“你认识的?”      江止淮懒懒抬眸,也回了一个眼神,用之前温眠说的那句话回她,“可能么?”      温眠没理他站起来走出去打开了门,对着门口的小二道,“她可有说她的名字?”      小二挠头想了想,“没说,但是我似乎认识,那是乔府的一个丫鬟,乔二小姐身边的。”      听此,温眠眼里闪过疑惑,乔府的丫鬟,还是乔二小姐身边的,找她做什么。若是乔珞裳派人来找她,她还觉得情有可原。      “麻烦请她上来。”      小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利索地应了一声,“好嘞!”      温眠走回了屋子里,将小二说的话同江止淮说了一遍。      江止淮点点头,“我听到了。”   没过多久,再次传来敲门的声音,温眠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请进。”      一个年轻的女子推门进来了,从她的打扮来看,确实是婢女的打扮,温眠是见过乔府的下人的,婢女的衣裳都是这个样式的。      女子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带着紧张,犹犹豫豫道,“请贵人您救救我家小姐。”      温眠被她这架势都差点吓住了,一言不合就下跪,先把她扶了起来,语气平静,“你家小姐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叫铃儿,听了温眠的话依然有些犹豫,但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温眠,“贵人,我原是乔大小姐身边的婢女。乔二小姐来了以后,乔大小姐就让我去二小姐身边照顾她。”      温眠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心里却未免有些狐疑了,临安县客栈那么多她是怎么找来的。   铃儿脸上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乔二小姐她怕是会对大小姐不利。”      温眠试探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铃儿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二小姐她心术不正,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温眠笑了笑,语气无波无澜,“二小姐心狠手辣我不知道。但是你身为乔家婢女如此在背后诋毁主子,只这一点,我怕是就不能信你。”      背信弃义,只这一点,便让人无法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铃儿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铃儿不敢,请贵人明鉴。铃儿只是担心大小姐,铃儿对乔家绝无二心。”      这一次温眠没有去扶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和却又带着审视,铃儿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般。      “你且说说。”      铃儿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险些瘫倒外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唇都被咬得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语气也有些颤抖,“铃儿刚到二小姐身边时也以为二小姐是一个心善的。只是那都是表象,二小姐喜怒无常,时不时就要体罚下人。”说着,撩开了手臂上的衣服,赫然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交错在手臂上,一时间有些触目心惊。      温眠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伤口有新的也有旧的,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铃儿凄惨一笑,“这些还算好的。二小姐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还会用针刺,都是看不见的地方。”      温眠忍不住皱眉,不忍道,“大小姐呢?她不知道么?”      铃儿摇摇头,“二小姐在大小姐面前极其乖顺听话。大小姐是不知道的。二小姐在人前对我们几个丫鬟也是极为体贴的。”      温眠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她看来乔溪箩虽然有些古怪,却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实在难以想到私下里会是这副模样的。当然,这个丫鬟说的话也不可以全信。      铃儿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还倔强地用手重重抹了眼泪,声音透着悲哀,“贵人,这几年我们这些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过的生不如死。险些没熬过去的。”      温眠上前几步,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疤痕交错的手臂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扶起她道,“我让人请大夫给你上药。”      铃儿果断地摇摇头,拒绝道,“贵人的好意铃儿心领了。只是铃儿从不上药,好了也就意味着新的疤痕会再添上。”      温眠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人被主子体罚,她听说过不少但是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就这样活生生发生在她面前。      铃儿苦笑,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越发显得单薄无助,“贵人,我来并不是为了让您为我做主。也没奢望。身为丫鬟,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是大小姐不能被毁了。不然铃儿对不起已经去了的乔老爷乔夫人。”      温眠沉吟片刻,缓缓道,“大小姐怎么了。”      铃儿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开口道,“二小姐九岁那年活活掐死了大小姐十分喜欢的猫。那只猫是乔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长得极其可爱,大小姐每天都要逗弄着玩。也因此有几次为了猫没不怎么和二小姐去逛园子了。我亲眼看到二小姐将猫活活掐死,还念道,都是因为你姐姐才不陪我。最后猫的尸体是在池塘发现的,大小姐也因此伤心了好几天。”      “你的意思是二小姐因为大小姐喜欢猫所以把猫杀死了?”温眠有点不可置信。      铃儿很肯定地点点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她也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二小姐发现了。      温眠听了,有些烦躁地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乔溪箩这种属于什么?嫉妒了一只猫所以把猫杀了。这真的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      铃儿怕她不相信,忙又道,“还有这一次大小姐的婚书,也是她故意送了错的生辰八字去的。”      温眠是记得这回事的,当时她还在场的呢。乔溪箩亲口承认她知道婚书是错的却没有告知乔珞裳。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如果铃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生辰八字都是乔溪箩一早就打算弄错的。然后婚书就可以因此作废。      她怎么笃定婚书一定会派上用场?除非她一早知道严书宁会死,这样婚书作废,乔珞裳和严家自然就没了任何关系了。      铃儿开口请求道,“求贵人您救救我家大小姐。老爷夫人已经走了,大小姐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乔溪箩不会伤害乔珞裳的,这点你放心。”温眠看的出乔溪箩对乔珞裳那是看的比自己都还重的。      铃儿着急了,“贵人抿有所不知。二小姐对大小姐的依赖太深了,我曾经偷偷听到二小姐在自言自语说要把大小姐给关起来,这样大小姐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温眠听了这话,感觉背脊一凉,这句话她信,这样的话乔溪箩的确说的出来的。      “还有呢?”索性一次性说个清楚。      铃儿犹豫了一会,咬牙开口,“我怀疑这次严大少是被二小姐杀的。”      温眠神情一凛,“这话可不能乱说。”      仵作说了那是一刀毙命,乔溪箩在怎么说也是个弱女子,怎么也没那个能耐,所以她一开始怀疑的就是花婆婆而不是乔溪箩。      铃儿生怕怕温眠不相信自己,急急地开口,“二小姐不喜欢严少爷,认为严少爷抢走了大小姐。二小姐在任何大小姐的事情面前都是理智全无的,一时冲动之下杀了严少爷也是很有可能的。二小姐之前也不止一次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思。”      温眠听了,没多说什么。她在掂量着,铃儿说的话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凑巧,什么都被她听到了。而且若是乔溪箩真像她说的那样心狠手辣,她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铃儿继续道,“贵人,铃儿所说的都是真的。”      温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先回去,乔家的事情我还得先调查下。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      铃儿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退了出去,一路出了客栈。      “可信么?”等铃儿走了,温眠看向江止淮,询问道。      江止淮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温眠默认了,转身回了里间,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和笔,开始把所有知道的列了出来,一瞬间思路清明了不少。      江止淮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等她写完,才道,“我会让暗卫去查,很快就能知道刚才那个丫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眠点点头,“我正打算这样做。”      她信不信已经不重要,而是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      江止淮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乔家如果隐藏的深的话,可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温眠不怎么在意道,“没事,我又不指望你查的。”   江止淮听了,脸色复杂,不指望那他为什么要查?   ……      乔府。      铃儿刚踏入二小姐院子,就看到乔溪箩已经站在院子中间了,一双目光清清冷冷地看着她,“铃儿去哪了?”      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铃儿脸上扯出了一个微笑,晃了晃手上的药,“铃儿去给小姐抓药了。”      乔溪箩听了不开心地撅嘴,“又要喝药了,好苦。”      铃儿上前走了几步,笑着道,“小姐如果不喝药,大小姐可会生气的。”      乔溪箩忙道,“那你让人去煎吧。我可不想让姐姐担心。”      铃儿应了一声,把手里包好的药交给了一个丫鬟,吩咐她煎好,然后走到乔溪箩身边,“二小姐怎么站这了。”      乔溪箩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与你无关。”      铃儿立即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不经意抬了手臂露出了疤痕,“奴婢逾越了。”      乔溪箩见了,脸上的不耐烦立即一扫而空,一把拉着铃儿去了里屋,拿了药膏给她涂抹了起来,愧疚道,“铃儿,还痛么。”      铃儿摇摇头,“二小姐,奴婢没事的。”      乔溪箩听了,更加愧疚了,“铃儿,我之前就说了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铃儿笑了笑,没有半点不情愿,抬起头看着乔溪箩,鉴定道,“铃儿愿意为二小姐做任何事情!”      乔溪箩愧疚道,“都怪我这身子连累姐姐为我担心,还害的你为我受苦。”      铃儿摇摇头,语气温柔,“不苦的。二小姐你会好起来的。大小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乔溪箩眼睛亮了起来,“姐姐会一直陪着溪箩么?”      铃儿坚定的点点头,“会的。大小姐对您那么好,把您当亲生妹妹看待。”      乔溪箩想到什么,心情低落,“那么若是溪箩做错了,姐姐也会原谅溪箩么?”      铃儿没敢再接话了,她知道乔溪箩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大小姐说话。      乔溪箩说完又开始自言自语,铃儿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自己给自己涂抹着药膏,十分娴熟。      不多一会,花婆婆走了进来,她依旧佝偻着身子,手里端了一碗药,看向铃儿的目光有些锐利。      铃儿避开她的目光,对着乔溪箩道,“二小姐,该喝药了。”      乔溪箩很听话地端过了药,一饮而尽,然后不耐烦地冲着花婆婆挥手,“你还不走!”      花婆婆的背又更加佝偻了,双眼浑浊,脸上是化不开的风霜,端着空碗慢慢地走了出去。      铃儿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她似乎正在做一件不了饶恕的事情。再抬头,对上的是二小姐天真的目光,她也笑了。      ☆、第四十章   一连两天, 温眠跑遍了整个临安县, 基本把临安县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因着那些事情都是整个城都知道的,所以大家很乐意地告诉她, 顺便和她八卦。      江止淮看着不远处在案台埋头不知道写些什么的温眠,只觉得额头青筋凸起,头疼不已,“好了没?”      半个时辰前,温眠兴冲冲地敲开了他的门, 拉着他进了她屋子,然后她就在那写了半个时辰。      江止淮握着已经凉了的茶水,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他早就让暗卫去查了,怎么也比她打听到的详细,还省了不少时间。偏她不厌其烦地走遍了临安县,收集了大大小小的消息。      温眠落了最后一笔,等墨水干得差不多了, 这才抱着几张宣纸起身走到江止淮面前,递给他,“看看。”      江止淮伸手接过,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当即坐直了身子,将宣纸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看了下来,越到后面,嘴角微扬。      “不错。”      宣纸上是她写的是关于严书宁的事情, 整个案件梳理下来简洁明了,重点被圈了出来。以及她这两天得到的的一些事情也写在了上面,都是与乔家有关联的。      温眠晃了晃有些发酸的手臂,不高兴道,“仅仅是不错?”      江止淮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笑道,“很好。”      温眠心里美滋滋,面上该故作谦虚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整理了一下。”      江止淮将宣纸在桌子上放好,出声问道,“有感觉了?”      温眠正色道,“怎么能凭感觉。要讲证据的!”说完又道,“你刚才也看了,乔溪箩她是和一批丫鬟一起入的乔府。当时她们虽然是以丫鬟的身份入府,但是并不是做伺候人的活,而是制香。”      这还是她这两天偶然间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那听来的,老妇人的女儿就在乔府当婢女。      江止淮声音寡淡,不怎么感兴趣,“嗯。”      温眠看了他一眼,算了,她还是指望自己。      江止淮感觉到了温眠幽怨的目光,慢吞吞开口,“我可以带你去乔府看看。”      “去那做什么?不是去过了么。”温眠不解。      “乔府不简单啊。”江止淮眯眼。      温眠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不简单啊。”说完有些郁闷,“很奇怪,总感觉差了一点什么。”      她隐隐地感觉到了,只要找到差的那一点点,整个案件就可以迎刃而解。可偏偏不得其所。      江止淮凉凉看了她一眼,“我让人查到的,你还看不看?”      温眠果断拒绝,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暗卫查得虽然详细,但是没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江止淮被气笑了,“你所谓的出乎意料的事情就是那些不合乎常理,一听就知道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温眠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也不一定都是假的。要知道看似最不可能的往往是真相。”      江止淮幽幽道,“你又知道了?”      温眠理直气壮,“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江止淮,“……”看来他以后得悠着点,话本子什么的还是让她少看点。      温眠在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里也有点心虚了,弱弱道,“那我还是看看暗卫查到的?”      江止淮面无表情扔给她一叠宣纸,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温眠看的极其认真,看完之后扔回给他极其严肃道,“嗯,我知道了。”说完又兴冲冲地跑回了案台旁,继续埋头。      江止淮捏着手里的宣纸,有些哭笑不得。   ……      乔府后院。      一处院子,称不上荒凉但也绝算不上豪华,胜在清净也极为干净宽敞。看的出来常年有人打扫。      乔珞裳推开了院子的大门,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      丫鬟早已经习以为常,很自然地应了一声,然后守在院子旁边。   乔珞裳走进院子之后,脸上有些许忐忑不安,等进了屋子,步子越来越缓慢。      一位妇人正坐在窗边,双眼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声也没什么动作。仿佛任何动静都惊扰不了她。      乔珞裳心里罕见的有些紧张,在外人面前永远端庄大气,偏此时却有了几分手足无措,轻轻唤了一声,“奶娘。”      妇人听了,没有任何动作,就在乔珞裳忍不住想离开时,她才缓缓开口,声音空远飘渺,“大小姐。”      乔珞裳听了控制不住上前一步,眼里有着惊喜,“奶娘,您终于肯再和我说话了。”      妇人没答话,甚至依然保持望着窗外的动作,即便如此乔珞裳也没有任何不高兴,面上很明显的喜意。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奶娘第一次肯和她开口说话呢。      乔珞裳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妇人,“奶娘,很快就要结束了。”      妇人依旧没答话,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乔珞裳本来满心的喜悦也退了下去,语气落寞,“奶娘,您就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么?”      妇人听了,终是开口,“大小姐,您当初不应该那么做的。”      乔珞裳听了,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奶娘,你不明白的。”说完就往外走,脚步匆匆。      等乔珞裳离开后,妇人这才缓缓转过身,一双眼没有任何焦距,脸色的神情带着些许叹息。      乔珞裳出了院子,心里依然有些惆怅,那是她小时候待她极好的奶娘啊。      “让她们照顾好奶娘,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丫鬟应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大小姐每次来这里之后都会嘱咐这样一句话。      乔珞裳最后看了一眼院子,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求个预收《她甚得吾心》 一句话简介:娶沈家女为妻,甚好。 文案:   沈令仪是京中贵女典范,被皇上钦点为“第一贵女”,更是被赐给了当朝太子,命不好死在了大婚前一夜。太子被废,沈家满门被牵连,她也用一杯毒酒了却了余生。   重生后的沈令仪想方设法将太子妃之位拱手让人,顺带博得了京中一片同情,也因着太子前任未婚妻的身份无人敢求娶,面上可怜兮兮,心里却偷乐不嫁,甚好!   哪想皇上又给她赐婚了╯﹏╰   当朝首辅清心寡欲多年,权势滔天,为人心狠手辣,即便如此还是让京中女子趋之若鹜。   沈令仪旁的不知晓,心狠手辣却是见识过的,前世的首辅带人抄了她的家,冷眼看着她饮下毒酒。    “沈令仪,赐毒酒。”      ☆、第四十一章   乔府后院的一棵大树上, 温眠被江止淮半揽在怀里, 身子有些发抖,她悄悄往下看了一眼, 挺高的,说出的话都有些颤音,“你你你,快把我放下去。”      江止淮悠悠道,“这是最隐蔽的地方, 足够你收尽下面发生的事情又不被发现。”      温眠缓了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万一被摔死了呢?”      江止淮搂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似笑非笑道,“温眠,你得对我有信心。我轻功极好护住你绰绰有余,放心摔不死。”      温眠怀疑地看着他, 半晌憋出一句话,“万一摔个半死不残呢?”      江止淮嘴角含笑,“没事,我不嫌弃你。”      温眠,“……”      很快院子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她也咽下了本来打算嘲讽的话,朝下面看去,尽量忽视自己是站在一棵树上, 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院子里的人身上。      院子里,花婆婆正拿着针线在绣着什么,温眠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她其实是在缝补衣服。      衣服的面料不菲,再加上那鲜艳的颜色,看的出来并不是她自己的。      花婆婆一针一线极为认真,脸上的神情极其的温柔,嘴角的弧度一直在上扬,看着衣服的目光里满是怀念。      温眠一愣,这样的花婆婆倒是让她想起了母亲,记忆里母亲虽然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但是只要母亲身体稍微好点也喜欢给她秀荷包,给她做衣裳。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      “我不是都说了么,扔掉!”乔溪箩踏入了院子,见到花婆婆手里的动作,极其不耐烦道。      花婆婆有些无措,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小姐,这是您最喜欢的衣裳了。不过是划破了一点,老奴帮你逢补一下,保准看不出痕迹。”      乔溪箩眼底地厌恶加深,上前一步直接将衣裳抢了回来,狠狠扔在地上,“不稀罕!”      花婆婆急了,将衣裳捡了起来爱若珍宝一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紧紧抱住它,“二小姐。”      “闭嘴!”乔溪箩似乎心情极其不好,一出口就能让人听到她的暴躁。      温眠看的这一幕,眉头紧锁,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乔溪箩就是之前那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同时她也认出来花婆婆抱着的衣裳就是她第一次见到乔溪箩的时候她穿的。估摸着当时乔溪箩摔了一跤,衣裳应该是那时候划破的。      花婆婆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唯唯诺诺地样子让人看得不忍。      温眠突地有了几分生气,花婆婆眼里的关怀不作假,便是乔溪箩不喜也不该用这个态度,着实是过了。   “收起你的这副可怜的姿态。”乔溪箩眉眼一冷,继续道,“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别管我。除了姐姐,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管我。你不过是一个下人,摆正你的位置。”      温眠看得一愣一愣地,潜意识里不由信了铃儿的话几分,至少乔溪箩人前人后真的是两个模样。      “祈光。”      她突然感觉有点难受。      江止淮低下头在她耳边道,“别急,慢慢看下去。”      花婆婆听了乔溪箩的话,低着头不敢说话,却依然紧紧抱着衣裳不松开。      乔溪箩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进了屋子里。      花婆婆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衣裳里,肩膀抖动,瘦弱的身子看着让人不由也感动身受。      温眠叹了一口气,精神恍惚,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从树下栽下去,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谁!”本来还在无声哭泣的花婆婆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温眠待的地方。      江止淮眼疾手快将温眠重新揽在怀里,同时使了轻功离开,是以花婆婆抬头后看到的也是树叶微微摇晃,发出了些许的动静。      花婆婆仔细看了看,只当自己多心了。看着手里的衣裳,一张脸上更加苍老了几分。      ……   江止淮带着温眠落在了一处小院子。      院子外面守了几个丫鬟,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来了就进来罢。”平淡无奇地声音响了起来,不大不小但在空阔的院落里也足够温眠和江止淮听得清清楚楚。      温眠回头,对上了窗边一双空洞的眼睛,心里有些莫名发慌。      江止淮眯眼,看不清神色,听了妇人的话也没动静,拉着温眠没有进去的打算。      妇人笑了笑,“听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不知来我乔府有何贵干。老奴眼睛看不到了,可耳朵还好使着呢。”      温眠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她,看不见?这样想着,便发现妇人的一双眼睛空洞没有神采。      江止淮冷冷地看了一眼妇人,没多说什么揽着温眠离开,并没有把妇人放在眼里。      妇人听着他们离开后,脸上浮现了一丝担忧。      温眠走在大街上,身后江止淮默默跟着,已经是晌午了,大街上也没多少人了,大多在收摊。      “老板这个是什么?”突然,一个摊子吸引了温眠的注意力。      摊主乐呵呵地举了举手里的皮影,“姑娘,这是皮影。我啊就是靠在这个挣口饭吃。”      “老板,您能给我看看么?”温眠一脸诚恳地询问道。      摊主也是个大方之人,递给了温眠一个,“这是祖传的手艺。”      温眠拿着手里的皮影,牵动着竹木,皮影就跟着她的动作摆动着身体。      “谢谢老板。”温眠谢过摊主之后就离开了。      身后的江止淮目睹了她整个过程却是若有若思。      ……      “世子,花婆婆认罪了!”县令刚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急急地赶了过来。      江止淮还没什么反应,温眠已经坐不住了,“确定是她?”      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着一张脸道,“人已经认罪画押了,关在牢里等着审问呢。”      “不是她。”温眠想到上午看到的那一幕摇摇头,江止淮地那些推测没有错,不可能是花婆婆杀的人。      县令傻眼了,“啊?不是花婆婆?”不是为啥认罪啊?这不是玩他么?      对于温眠说的话,县令那是一百个相信。她说的我就是淮世子说的。淮世子的能力怎么可能说错。      县令试拿不准两人的意思,只能探道,“那您二位的意思是?”      温眠面色凝重开口,“带我去牢里。”      县令当即应允,将两人亲自送去了衙门。      牢房阴森森地,散发着阴凉地气息,县令在外头有些忍不住好奇的王里面看。      半个时辰前,他刚带着两位贵人来到这里,狱卒告知他们乔家二小姐来看望花婆婆了。当时那位温小姐的脸色就变了,拉着淮世子就进去了。他本来也想跟进去,被江止淮一个眼神硬生生止不住了。      他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喂。      明明他才是这里的县令,这是他的衙门,他的牢房,怎么就不能进了。      县令的这些牢骚江止淮对此完全不知,他此刻正和温眠往里面去。      牢房里因着白天的缘故还是有光亮的,不需要烛火。      临安县说起来犯事的人还真不多,所以这个牢房一直以来也是相对于摆设的存在。也因此严家少爷被杀的事情才会在城里引发这么大的轰动。      温眠越往里走,步伐也变得缓慢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格外的凝重。      江止淮伸手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抚她,语气轻柔,“没事的。”      温眠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放轻了步伐,悄悄靠了过去。   寻了个微妙的拐角站在那,能将不远处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又不容易被注意到。      牢房已经被打开了,地上的钥匙也不知道乔溪箩是怎么弄来的,花婆婆站在牢房里面,头发披散,一脸憔悴却也平静。      乔溪箩手上提了一个篮子,将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放在花婆婆面前,“我来送婆婆一程。”语气冰冷无情。      温眠看着花婆婆的面容,恍惚间感觉了有所不同,再联想到今天上午的那一幕,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花婆婆默不作声,目光却是一直看着乔溪箩,也没有管地上的饭菜,就那样痴痴地看着。      乔溪箩被她盯得不自在,不耐烦道,“吃还是不吃!”      花婆婆看着她,神色悲凉,“二小姐,您不用亲自动手的。”      温眠一惊,菜里有毒?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看见乔溪箩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泛着寒光。柔美的小脸上泛着阴狠,“婆婆,你知道的太多了,不亲手解决我是放心不下的。”      花婆婆一脸不可置信,眼神满是受伤,“二小姐,您这样就暴露了。”      乔溪箩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指了指不远处的笔墨,“所以就请婆婆先写下一封忏悔书,畏罪自、杀。”      花婆婆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在温眠不理解的目光里拿起了笔墨写下了一封忏悔书。      写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抖,眼眶已经泛红,即便如此她也神色专注,很认真地在写。      写好后,乔溪箩一把拿过忏悔书,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扔在了一边,拿起手里的匕首就要往花婆婆心口捅。      花婆婆闭上眼睛,一片安详没有任何痛苦不甘。      “她是你母亲!乔溪箩,你可想清楚了,弑母是天理不容的!”      温眠眼看刀就要捅进去了,用尽力气朝那边喊道,声音很急促,但是说得却很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清明节,大家都有去扫墓么~   ☆、第四十二章   乔溪箩手里的刀已经刺破了花婆婆的衣服, 听清楚温眠的话后, 脸上一副震惊,及时地收了手。      “哐铛――”匕首掉在了地上, 与地面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温眠也走了过来,没敢靠太前,离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花婆婆是你的母亲。乔溪箩, 你之前杀的人已经是一身罪孽了,若再加上个弑母……”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点到为止。      乔溪箩已经不想去深究两人是怎么出现的,又何时出现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她现在脑海里只有温眠的那一句话,“她是你母亲!”      就像诅咒一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响起来,她痛苦地捂住耳朵,“不可能, 这不可能!”      花婆婆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乔溪箩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隐忍。      温眠微微叹息,她刚才喊出来的时候只有七成把握,待看到花婆婆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花婆婆上前试探性地想拉住乔溪箩的手,却被她狠狠推开,声音阴狠,“不可能!你给我滚开!我没有母亲, 我只有姐姐!”      乔溪箩一双眼里时刺骨的寒冷,她不会记错的,她就是被母亲亲手抛弃的。后来几经被人牙子贩卖,挨饿受冻。如果不是姐姐她早就死了。她没有母亲。      花婆婆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溪箩,我真的是你娘。”      乔溪箩笑了,哈哈大笑起来,面目惨白却也透着狠戾,“你当初既然把我扔下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花婆婆慌乱地想解释,“溪箩,娘不是故意的。娘那会被仇人追杀,不得不先将你扔在那。这几年娘一直在找你。”      乔溪箩冷冷看着她,看着她那与自己容貌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心里恨极了,古怪地笑了笑,“你一直在伪装自己。”      她记得她这个婆婆的面容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她刚才一心想让她死倒是没能注意到她的容貌。      花婆婆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愧疚,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溪箩……娘不敢说。你在乔家过得那么……好。娘不想打扰你。可又实在想你想得紧。”      乔溪箩听了没有任何动容,说出口的话冷漠无情,“你确定不该打扰我的!我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娘。你怎么不去死!”      听到亲生女儿让自己去死,花婆婆整个人都是呆滞地,一张脸上满是痛苦,整个人缩成一团。      温眠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声音也有了几分沉痛,“乔溪箩,花婆婆找了你十年。找到你之后费劲心思进了乔府,对你关怀备至。更是为你抗下杀人的罪名。她虽有错。但是没有对不起你。”   最后她道,“方家大少和严家大少皆是你杀的。”      乔溪箩听了这话将目光移到了温眠身上,漫不经心地道,“哦。可有证据。”      花婆婆听了,也顾不得沉浸痛苦了,激动道,“方家大少和严家大少都是我杀的!”说着对着温眠跪了下来,“都是我杀的。”      温眠避开了她的跪拜,看向乔溪箩,冷静道,“严书宁在踏入新房之前就被你所杀。你虽然没有内力但是因为早年被多次粗使活,力气极大。严书宁怕是没想到你会杀他,所以没有丝毫防备。你也因此一刀毙命。严书宁的尸体手臂和双腿都有极深的痕迹,这是天玄丝所勒的。”      说完之后,温眠转头看向花婆婆,继续道,“花婆婆,你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高人。他给了你一身内力以及那天玄丝。你借助内力控制严书宁在严家下人的面前进了新房。事后你在外间控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至于声音,我想一直靠皮影为生的你模仿一个声音应该不难吧?”      “你……”花婆婆一脸的不可置信,伴随着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身躯。      乔溪箩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脸色凝重,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温眠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匕首,不紧不慢道,“这把匕首才是真正的凶器。匕首是特别制定的,大小形状也和普通的匕首大有不同。拿出对比一下严书宁的伤口就可以知道了。天玄丝应该还在花婆婆身上,一搜就能搜出来。”      花婆婆听了把乔溪箩护在身后,刚想动手,外面就进来了十多个官兵。为首的是县令,他立即让几个官兵将两人制住了。      县令此刻心里是一片的惊叹,淮世子之前虽然不准他进来但是留下了一句话,“一刻钟后带人进来即可。”      他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温眠的那几段话。      温眠看着已经被制住的花婆婆和乔溪箩轻轻摇头,花婆婆刚才是打算拼尽性命为乔溪箩杀出一条生路来的。县令在他们进来的一刻钟之后就会带人赶进来。她也是算着时间的刚好能让县令亲耳听到。县令进来的倒是刚刚好,即便他慢了也无妨,花婆婆是不可能打得过江止淮的。      “我认罪,人都是我杀的!你们放了溪箩好不好!”花婆婆低声下气地乞求,将目光看向温眠,挣扎着想爬到她面前。      乔溪箩倒是很平静,对着花婆婆冷嘲热讽,“假好心!”      温眠默不作声地拉着江止淮离开,“县令,这里就交给你了。”      县令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出了牢房,温眠的心感觉空落落的,外面阳光明媚,可她依然依稀感受到了牢房里的阴冷。      “你是怎么如何得知花婆婆是乔溪箩的母亲的?”江止淮问了出来。匕首和天玄丝是在他的提点之下温眠才想到的,对此他并不意外。      温眠想了想,“你还记得在乔溪箩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么。花婆婆那个时候很像一个母亲。我当时就有了几分猜测。花婆婆对自己的容貌做了一个遮盖。我也是刚才看到她真实容貌才又多了几分把握。花婆婆对乔溪箩所做的已经不能用报恩和忠心来解释了。她看着乔溪箩的目光是一个母亲看孩子的目光。”这种目光她在母亲还在的时候见过很多次。      江止淮不知想到了什么,凉凉道,“并非所有母亲都是这样的。”      温眠下意识想问瞥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换了一个话题,“结束了,剩下的县令会处理。我们明天就出发。早去早回。”      江止淮反拉住她的手腕,“嗯”了一声,两人往前面走去。      ……      县令处理得很快,花婆婆和乔溪箩都招供了,依着两人犯的罪判了刑。      乔溪箩三天后问斩。消息一传出临安县的人都大惊失色,实在难以相信是乔二小姐杀了方家大少和严家大少。同时对乔大小姐也投去了同情之色。      彼时的温眠已经和江止淮坐上了马车往江南赶路。      乔珞裳在温眠离开之后的当天就去了一趟牢房。      狱卒收了乔珞裳的银子很给面子的让两姐妹单独说话,看着温婉动人的乔大小姐忍不住叮嘱道,“大小姐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喊一句,我马上进来。”      乔溪箩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他可真担心乔大小姐出什么意外。要他说,他要有这样一个杀了自己两任未婚妻的弟弟肯定不会来见他。      这乔大小姐还是太过心软了。      乔溪箩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我会的。”      狱卒又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还顺带警告地看了一眼乔溪箩这才离开,想着乔溪箩怎么也被关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狱卒走后,乔溪箩露出了一个笑容,仰着头天真烂漫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语气很柔,“姐姐。”      出乎意料的是乔珞裳没有想往日那样回她,而是用一种极其淡的目光看着她,沉凉如水,“溪箩,你不该那么做的。”      即便在得知自己要问斩的时候都没有慌的乔溪箩头一次慌了,惊慌失措,隔着铁门费力地想要拉住姐姐的衣袖却被她后退了一步,没碰到。      乔溪箩收回了手,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乔珞裳,“姐姐,溪箩知道错了。溪箩不应该杀那两个人的。可是溪箩是为了和姐姐在一起。铃儿说了,姐姐嫁人了的话,姐姐就不再是溪箩一个人的了。姐姐的衣裳荷包帕子就都是给姐夫的了。溪箩不喜欢姐夫。溪箩和姐姐都不要嫁了,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啊,姐姐。”      乔珞裳轻轻摇头,看着她的目光里极为冷淡也透着悲悯。      “乔溪箩,你得死。只有你死了,香料的事情才能一直瞒下去。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乔家大小姐在制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这些年的香皆是出自你的手。只有你死了,我才有借口不再制香,这个秘密才能隐瞒一辈子。乔溪箩,你死了,我才不会每天胆战心惊。”   乔溪箩愣住了,面前的姐姐很陌生,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不懂。姐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是她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溪箩怎么听不懂。”她依旧用依恋的目光看着姐姐,说出的话小心翼翼。      乔珞裳语气很淡,“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没有制香的天赋。但是为了振兴家族,不得不挑一个天赋极好的。而你是爹娘都赞不绝口的天赋极佳的人。这几年也因着你的制出来的香,乔家成了供应皇家的香料的皇商。”      乔溪箩完全呆住了,瘫倒在地,又哭又笑,“可是姐姐,你对我很好。溪箩愿意为你一辈子制香。姐姐想要的溪箩都会帮你的。”      乔珞裳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摇摇头,“不,我对你不好。爹娘一早知道你在制香这方面的天赋后就想收养你。而我让他们等会,特地安排和你同住的丫鬟针对你。至于后面的求爹娘收养你也是我和爹娘一早商量好的。”      乔溪箩不信,任凭泪水滑落,倔强地看着依然温婉动人的姐姐,“我掉入池塘的时候是姐姐救了我,姐姐为此有了心疾。”      乔珞裳看着她道,“你掉入池塘不是意外,是我让你身边的丫鬟推你的。我不是无意经过的而是一早就守在那的。救你是为了让你对我死心塌地卖命。至于心疾,我从一出去就有的。落水之后不过是更严重了一些。换你的真心很值。哦,对了,那些每年的荷包衣裳帕子还有糕点都不是出自我的手,我身边的丫鬟都会。”      一句一句全都狠狠地扎到了乔溪箩心底,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只一个劲地喊,“姐姐!姐姐!”      乔珞裳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目光很陌生,就像在看一个毫不想干的陌生人,而不是昔日疼爱的妹妹,“铃儿是我的人。你发病的时候只是稍微会抓着她的手臂。至于她手臂的伤痕都是她自己划的。这一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      “你和花婆婆的事情也是她告诉我的。爹娘不在之后我无心嫁人,只想把乔家发扬光大。我只是稍微在你面前透露了一下不想嫁人的意思,在你面前表现的和方家大少亲密了一点。我没想到你会杀了他。初时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解除这门婚事。”毕竟她的名声一直极好,可不能因为退婚落了话柄。      乔溪箩松开了捂着耳朵的双手,整个人麻木,行尸走肉般,“姐姐,当年你拼死护着我逃离了强盗的刀下。”      说到这件事,乔珞裳笑了,“那群强盗是我安排好的,本来是想救你一次。让你更加死心塌地为我制香。只是我低谷了强盗的信用,我没想到他们会杀了爹娘!如果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救你!那是我爹娘!”说到最后她看着乔溪箩的目光里有着恨意。      “我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你的。至少你死前都不会知道这些。可是,溪箩啊,姐姐这几年每晚都会梦见爹娘,他们浑身是血地向我求助。而我为了救你舍弃了他们的性命。所以,溪箩,我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最痛苦的。      乔珞裳说完理了理微乱的发鬓,“可惜方家大少的死我找不到证据,所以不得不再次嫁给了严家大少。刻意引导你在新婚那日杀了他。京城来的那两个人倒是帮了我大忙,这么快就把你查出来了。”      乔溪箩闭上眼睛,她选择新婚那日让姐姐亲眼目睹严书宁的死是为了让姐姐从此因此产生恐惧不再嫁人。而她会一直陪着姐姐。花婆婆会去顶罪。那日严府外都是乔家的人,姐姐不会被轻易带走的。她不会让姐姐受到半分伤害的。她一早就知道铃儿是姐姐的人所以对她信任有加,也对她格外宽容。      “黄泉路上,见了我爹娘记得给他们赔罪。”乔珞裳冷冷说完这句话就向外走去。      乔溪箩看着她,一直期待她能回头一次,哪怕只是回头看她一眼,可是姐姐没有。      出去后,乔珞裳换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她依然是那个温婉动人,风评极好的乔大小姐,脸上恰到好处带着一丝悲痛。      “大小姐,节哀。”狱卒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当即宽慰道。      乔珞裳悲痛道,“无论如何她还是我妹妹,最后几天还请狱卒大哥照看写点。”说完给狱卒扶了扶身。      狱卒受宠若惊,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同时羡慕起乔溪箩真是好运,有这样的好姐姐。      乔珞裳身子有些不稳,勉强笑了笑,道了一声谢,脚步踉跄地往外跑,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狱卒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两天后,乔溪箩问斩。乔珞裳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从此再未踏出乔府半步,临安城的人对此唏嘘不已。      宫里来人要香料的也无功而返只得拿了方子回去,只是照着方子制出的香也是大不如以前。      临安城的人再也没见过这位乔家大小姐,谈起乔家,都会津津乐道,“这乔家的香料从前可是供应宫里的,颇得宫里贵人的喜欢。这乔大小姐是出了名的闺秀,不仅琴棋书画出挑,这制香的功夫也了得,只可惜妹妹不是个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差不多五千字了,快夸我!(>_<)   ☆、第四十三章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 温眠披着披风从码头下来, 脸色还有些惨白,一连三日乘船南下, 好在他们来得算好时候风浪没有以前那么大。她也没遭太多的罪。      “先在这站会。”江止淮拉起温眠的手腕走到了一处空阔的地方陪着她站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着树叶照了下来,男人的侧脸也显得格外的好看。      温眠有些意动,仰头看着江止淮,眼里有着点点欢喜, 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江止淮皱眉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低下头轻声道,“怎么晕船了?”      几年前护送温眠一路南下,两人也是同乘一船的,他当时并未发现她竟会晕船。      温眠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在船上吃了不少吃食。”      她的确有些晕船, 所以以往在船上都只吃清淡的食物,偏这次没忍住吃了不少辛辣的食物。有些不舒服,再加上船颠簸所以便折腾了。      江止淮听了稍稍作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缘故,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用的力道加大了一些,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下次还敢不敢了。”      温眠想到之前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还被江止淮看到的情景,此时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连忙保证道,“不敢了不敢了。”      江止淮见此脸色缓和了不少,又站了一会才拉着她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小镇,客栈什么的也没的挑只有一家。      温眠看着面前称得上有些简陋的客栈,对比下临安县的那家,心里有了落差感。却也不得不再次怪自己嘴馋。      本来他们坐的船是一路直达青州的,江止淮见她实在吐得难受,便让船家提前靠岸了。   于是,就到了这里。      好在温眠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了,等看了房间发现还算整洁干净后也心满意足了。      掌柜是一个面相亲和的妇人,见两人要了两间房间,还惊讶道,“还以为二位是小夫妻呢。”      温眠听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不想江止淮已经先一步接道,“快了。”      掌柜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对着温眠挤眉弄眼,“二位很般配。”      江止淮镇定地接道,“自然。”      温眠低头看地面,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掌柜又笑着打趣了两人几句,这才将钥匙给他们,给他们两人挑了相邻的房间。      掌柜走了之后,温眠才敢抬起头来,气呼呼地瞪了江止淮一眼,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门重重一关。      里边,温眠靠在门后,用手捂着心口,想着刚才掌柜说的话,有恼意更多的却也是少女的那点羞涩,半晌捂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      江止淮心情极好地看着紧闭地大门,想着她在船上几乎没怎么吃过,去了楼下找掌柜的要了一碗白粥,让掌柜的帮忙送过去。      听了江止淮的意思,掌柜乐了,“公子怎么不亲自送过去。”      江止淮神色柔和,“她脸皮薄。”此刻怕是不会想见他的。      掌柜的听了拍了拍胸口,大方道,“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江止淮道了一声谢,留下了一些银两。      掌柜收下了银两,格外用心用最好的米煮了一碗白粥,火候什么的掌握得很好,便是给自己煮粥都没有这么用心过。端着粥上了楼敲响了温眠的房间。      很快门打开了,温眠看着门外端着粥的掌柜本来脱口而出的“江止淮”三个字硬生生咽下去了,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掌柜活了几十年哪来不懂这些情窦初开的姑娘在想什么,当即掩嘴轻笑,“那位公子特地让我给您送上来的。”      温眠听了眼里瞬间就亮了,面上还是矜持了几分,“嗯。”      掌柜将粥递给她,“小心烫。”      温眠依言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然后进了里面,将粥放在桌子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碗白粥格外的美味。      ……      温眠将这碗粥理所当然地视为了江止淮的主动示好,所以也格外宽容地原谅了他之前和掌柜说的那些话。      喝完粥,温眠下来还碗的时候,顺带同掌柜聊了几句。大抵清楚了关于这个镇的事情。从掌柜那,温眠也知道了这里是梨花镇,梨花是出了名的好看,不少外地的人也会特地来这里。不过眼下还没到梨花开的季节所以客栈才会生意凄清。      温眠喝了粥又睡了一会,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沉落,大片云霞格外的耀眼,她兴冲冲地敲开了隔壁的门拉着江止淮去外面走走。      脚下的泥土还有些许湿,怕是前些日子刚下了几场春雨,路上的行人大多是背着农具往家赶。      街道上依稀有几家店铺,旁边也有不少摊子,却也是在收摊了。      “这位公子,给您夫人买个簪子吧。”经过一个摊子时,摊主热情地吆喝道。      江止淮停了步伐,极其认真地挑了一个,在温眠头上比了两下,然后对着摊主道,“就这个了。不用找了。”      摊主看着面前的碎银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刚想道谢人已经走远了,心里感叹自己今儿真是好运,碰着了个出手大方的。接下来几个月都不需要为生机发愁了。这样想着,本来还打算多摆会摊,也喜滋滋地收了摊,准备早点回家。      江止淮把玩着手里的木簪子,做工算不得精湛,可却极其顺眼,抬头认真地看着温眠,“可喜欢?”      温眠看了他一眼,“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买都买了。      江止淮笑了笑,“摊主说得话甚得我心。”顿了顿,低低道,“夫人。”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温眠耳边缓缓响起,便是刚才听着摊主的话她都能说服自己是摊主误会了,这会倒是低下头不敢看江止淮,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别乱说。”      江止淮不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迟早的事。”      温眠听了,顾不得害羞,下意识抬起头看着他反驳了一句,“摊主就随便说说,你也当真了。”看发鬓就能看出来的。估摸摊主肯定是为了让他们买簪子说出来的话。      江止淮抬眸缓缓道,“温眠,可我当真了。”      ☆、第四十四章   微风吹拂, 面前的人衣袂翩翩, 矜贵清雅,一双眸子里透着点点情深, 温眠不敢看他,嘴唇动了动,柔柔地唤了一声,“祈光。”      后面的话,小姑娘没有说出口, 可江止淮却也分明能从她的动作神情里看出只言片语。      江止淮轻轻笑了起来,半揽着怀里的姑娘,抬起她的头,俯身在她额头印下浅浅的一吻。      温软的触感落在额头,稍碰极分,温眠一抬头对上的是男人虔诚的目光,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珍宝一般,一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的模样。      良久, 温眠才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心口依然在悸动,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清了清嗓子,强装淡然地开口,“该回去了。”      江止淮低低地应了一声,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往回的路走。      回到客栈刚好碰到了掌柜,对方用意味深长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啧啧,公子速度挺快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不言而喻。      温眠被打趣了那么几回,脸皮也变厚了,听了面不改色,对着掌柜轻轻点头算作回应。      江止淮依旧面无表情,拉着温眠直接往楼上去。      到了两人的房间前,温眠将手挣脱了出来,手心已经有了汗渍,还不等她做些什么,江止淮已经抓过她的手,手上拿着一块帕子,替她细细擦了起来,动作轻柔。      温眠看着他好看得过分的侧脸,心里有着点点欢喜,她似乎更喜欢他了。      这个人啊,也是可以温柔体贴的。      “好了。”江止淮收了帕子,松开了她的手,极其自然道,“等会一起下楼用晚膳。”      温眠应了一声,“好。”      两人最后看了对方一眼,打开了各自的房门。      客栈的房间不算大,也不分里间外间,所以用膳都是统一在楼下用的,有屏风隔开。      在这样一个算是偏僻的小镇里,有这样的条件温眠已经很满足了,看着桌子上虽然菜色一般但也是四菜一汤,分量是够了的。      掌柜就在他们旁边一桌吃饭,整个一楼就他们三个人,屏风什么的也用不上。   客栈平常生意凄清都是掌柜一个人打理的,等到了人多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请伙计。      “对了,你们二位也算赶巧了,明儿就是神医义诊的日子。”掌柜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这不今儿刚得了消息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神医?”温眠有些疑惑。      掌柜听了立即解释道,“神医沈怀桑啊。”见温眠依然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细细同她说来,“听说在外面极有名呢。不过这个沈神医可是个好人每年都会来我们这个地方义诊一次,分文不收。这镇上不知多少人的疑难杂症都是他给治了的。就是我前几年的风湿也是多亏了神医。”      温眠听了之后倒是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神医有了好奇,想必也是个极其心善之人。   “二位明儿要不要去看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掌柜热情地劝说道。      “不了,我们明儿一早就打算离开了。”温眠委婉地拒绝了,这一路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那真是可惜了。”掌柜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也说明面前两个人身体健康。      用过晚膳,温眠回房间时,同江止淮问了刚才掌柜说的,江止淮徐徐开口,“沈怀桑医术了得,在民间有神医之称,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你没听过也正常。只是,此人的医治一个人开出的价格不菲,会来这样一个小镇义诊实属意外。”      温眠倒是没多想,没听掌柜说的么,一年才来一次呢,指不定是来积德什么的。      ……      初春的太阳透着窗纱照了进来,温眠早早就起来了,简单洗漱过后去了后院,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温眠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发现面前站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对方面色有着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白,正看着她。      “嘘。”年轻男子打了一个手势,轻轻一挥,有白色粉末撒了出来。      温眠头脑发晕,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已经是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年轻男子伸手接住她的身体,使了轻功离开,未曾惊动任何人。   ……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温眠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铁链束缚着,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透着些许光线。      头还疼得厉害,她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渐渐清明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暗道自己大意了。      温眠费力地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快速地打量了四周,一间有些狭小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一把缺了脚的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除了双脚被束缚外她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脑子飞速地转着,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也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小镇上。      目前看来对方只是将她困在这里,没有杀她的意思。      江止淮若是发现她不见了,怕是会急疯了吧。想到这里,温眠有些怅然。      她突然很想她的祈光了。      脚步声慢慢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男子已经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粥朝她走了过来。      温眠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不敢贸然开口,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也确定自己跟他没有瓜葛。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对方并不是暗卫刺客一类的。      “喝一点。”男人言简意赅,将粥放在她面前。      温眠看着面前的粥,没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或者其他药。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人嗤笑一声,“没毒也没下药。”      温眠依然不动,转过头去不看他。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露出了一个尚且称得上友好的笑容,“我是沈怀桑,你别怕,我只是想借用一点你的东西。”      温眠猛地转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那个神医?不应该是那种白发白胡子背着药箱的大夫么。她以为民间的神医的话起码也是和宫里的太医差不多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年轻。      “神医?”      温眠晃了晃脚上的铁链,语气有些讽刺。      沈怀桑也不生气,见她这模样饶有兴趣地开口,“姑娘倒是个胆大的。”      “你想要借什么?”温眠不欲和他多说,直接道。      沈怀桑挑眉,“不急。姑娘还是先吃点。已经是下午了。”      温眠被他这样一说也感觉腹中饥饿,却依然不肯掉以轻心。      沈怀桑懒懒站着,“怎么还指望你那小情人来救你?”      温眠笃定道,“他会来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你打不过他。”      沈怀桑施施然,极其大方地承认道,“对,我打不过他。所以才带了你来这里。一时半会他是找不来的。”      温眠听了有些心惊,再次环顾四周,却也看不出什么来。她是早上不见的,现在已经下午了,江止淮还没找来。以江止淮的能力,怕是这里有问题。      沈怀桑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为她解惑,“外头设了阵法,破不了阵法便找不来这里。”      空气里有明显的霉味,屋子大概是很多年没人住过了,又阴凉又潮湿,温眠听了沈怀桑的话,心里有些着急。她没记错的话,江止淮似乎不会阵法。   ☆、第四十五章   沈怀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上前几步亲自端起那碗粥, 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温眠没说话, 扭过头,一脸抗拒,她现在哪有心情喝粥,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沈怀桑保持着那个动作,过了很久突地一笑, 双手一松,碗直接掉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不少粥溅到了温眠身上,索性粥是温热的,她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猛地回头看向他,眸子里有着分明的怒火。      沈怀桑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既不愿意, 那便别喝了。”      语气生冷,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令人生畏!      温眠其实没多大感觉,毕竟要论气场江止淮能甩他一条街,江止淮的冷是不仅有与生带来的更有经历过战场的厮杀中的。      相比起来沈怀桑毕竟是大夫就有点不够看了。      “我奉皇上之命巡视江南水利工程,沈神医应该还没能力与朝廷作对?”温眠也只能赌一把了,更多的也是为了争取时间。      沈怀桑听了脸上神色不变,吐出几个字, “温正谏?”      “你知道?”温眠显然是意外的,神色不善地看着他,莫非依旧是朝中人派来的?      沈怀桑看出她想什么,难得出声解释道,“啧。我可对你们朝廷的争斗不感兴趣。”想了想,还是道,“你的血很特别。”      “你想要我的血?”温眠愕然。      沈怀桑阴森森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齿,“若是你的血没有用,那么我会立即将你杀了,白费了一番功夫。”      “你不敢。”温眠笃定道。      “哦?”沈怀桑挑眉。      “你杀了我的话,绝对走不出这里。便是侥幸走出去了,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这一点,她十分确定。且不说江止淮,就是池家也会为她报了这仇。      “对你那小情人就那么信任?”沈怀桑意味不明道。      温眠没说话,眸子微瞌,低下头。      沈怀桑俯下身子,靠她极近,用格外轻柔的语气道,“安分点就能少吃点苦。我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温眠避开他,“医者仁心。你不配神医二字。”      沈怀桑眯眼,似乎在笑她的天真,“神医不过是世人非要给予的名号。不过我也确实救过不少人。严格说起来,我救的人可比杀的人多多了。所以报应什么的还是省省。”      温眠本就没指望报应什么的,与其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她还是想着出去再给自己报仇。      沈怀桑看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转身出去了,带好了门。   等他走出去后,温眠抬起头试着挣扎了一下脚上的铁链,冰凉的触感让她不寒而栗,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的碎片,也不敢乱动了。她不觉得她如果被这些碎片划伤了,那个沈怀桑还会好心给她包扎。      没过多久,沈怀桑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刀和一个碗。      温眠看着那锋利的刀,心情有些沉重,应该会很痛?这样想着,十分费力地往后靠了一下,即便也没挪多少位置。      沈怀桑拿着刀一步步朝她走来,十分干脆道,“左手还是右手?”      温眠考虑了一下自己能否在戴着铁链的情况下把对方打倒的可能性,最后还是默默地伸出了左手,别开头不敢再看,“别放太多会死人的。”      沈怀桑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有一瞬间的恍神,听了她的话,轻描淡写回道,“死不了。”      刀轻轻在手腕上滑开了一个口子,血一滴滴落在碗里。      温眠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一想到那是自己地血,就一阵反胃,强忍着不适感不敢回头看。      沈怀桑看着碗里的血有了小半碗,这才在她手上点了两下替她止住了血。      “等等,先把我的铁链打开。”眼见沈怀桑就要离开,温眠忙开口。      沈怀桑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温眠咬牙,“我跑不了。”      沈怀桑静静地看着她,因着刚才放了点血,少女的脸有些惨白,发鬓有些凌乱,整个人靠在墙上有些有气无力,左手垂在一旁隐隐还有血迹。      这一刻,他也不免心软了,上前几步先将装着血的碗放在一旁,然后拿出了怀里的钥匙替她打开脚上的铁链,“你要是敢跑,我就杀了你。”   温眠咬牙切齿,“哪敢啊。”   沈怀桑将铁链扔在一旁,将地上的碗重新拿了起来,起身离开。      温眠听到了落锁的声音,走到门前拉了一下门,果然被锁住了。      屋子里唯一透着光亮的窗子也十分高,温眠恍惚都要以为这里是地牢了。      地上还有不少陶瓷碎片,温眠换了一个角落靠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甚至虚弱地想闭眼睡过去。她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沈怀桑端着碗去了另一间屋子,相比起温眠那间犹如地牢般的屋子,这间虽然也极其简单但干净明亮,布局也极为清雅。      窗台上还有几盆花,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极其舒适。      沈怀桑走了进去,将碗放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往床榻旁去,按了几下,一个暗格打了开来,里面是一盆花。      不同的是这盆花并不是种植在土壤里,而是浸泡在一种不知名的液体里。      沈怀桑将它拿了出来,动作格外小心,屋子里立即弥漫了一种血腥地味道,格外的浓烈,血腥的同时也带着一种诡异的清香。      这株花还没有开放,只有几个花苞在那,即便如此也是说不出的妖娆。难以想象若是花开了会是何种模样。      沈怀桑抱着它放在了桌子上,目光沉沉,这些年他四处寻找上好的鲜血也只让这株花长了花苞。不过这几年的血可是越来越不好找了,偏这花又是个挑剔的。一年前他不过是找了个稍微差了点的血,这花竟就有了破败的迹象。若非后来机缘巧合寻了一个极好的血,怕是眼前这花也不复存在了。      至于温眠,他早在几年前就盯上她了。只是可惜一直无从下手,这次倒是阴差阳错在梨花镇碰上了。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就闻到了上好的血的味道,用来养花极其合适。只是来头太大了,这番能将她掳来也是费了他不少的心思,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般想着,看着这花的目光也越发珍爱。他养了这花年了,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甚至为了它习了以往自己最讨厌的医术,希望结果可不要让他失望的好。      碗里的鲜血缓缓地注入到花盆里,从花苞一点点流到里面。      沈怀桑虽然动作细致,神色却是不以为然,应该也是同前几次一样花苞更加娇艳。      花苞缓缓绽放,露出了里面淡粉色的花瓣,既娇艳又透着清雅。      沈怀桑手都在抖,屏住呼吸生怕是幻觉,内心有着狂喜,他养了十年的花终于开花了!      巨大的狂喜过后,沈怀桑突地想到什么,看着面前已经开了的花若有若思,许久,脸上的神色极其精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啧。南疆皇室血脉……有意思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好冷清啊,弱弱地问一句,你们都还在看么?嘤嘤~作者每天熬夜码字,还请多多支持,比心。   ☆、第四十六章   门发出剧烈的声响, 温眠本来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被这动静猛地惊醒警惕地看向门口的位置,同时拿起了地上的一块看上去比较锋利的碎片, 心口跳得厉害。      “哐铛――”金属物坠落的声音,与其同时门被推了开来,来人站在逆光的位置,长身玉立,气场强大, 面色阴沉,正是江止淮无疑。      待看到靠着墙壁的温眠后,江止淮大步走了过去将她抱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见她只是衣裳发鬓微乱稍稍放下心来,眼角一瞥见她左手一道刚结痂的伤口,浑身的气息立即冰冷了下来,一向无情无绪的眸子里有了明显的狠戾, “他伤的?”      温眠颇为安心地靠在他胸膛上,环住他的腰,听到他有些暴动的语气,抬起头看他,“神医沈怀桑。”      “我知道是他。”江止淮冷冷开口,对上温眠时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自责道,“是我大意了。”      温眠琢磨着开口, “他似乎对我的血很感兴趣?”   “所以他刚才是放了你的血?”江止淮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面上神情忽明忽灭,语气极其危险。      温眠点点头,有些委委屈屈地道,“半碗呢。”      江止淮伸手在她结痂的伤口轻轻抚摸,充满怜惜的意味,更加自责不已,“怕么?”      温眠想了想,认真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来晚了。”江止淮低低地道。      事实上他今早发现温眠不在后第一个就怀疑了沈怀桑,小镇上大多人都是淳朴也没那个能耐能在客栈不惊动他掳走一个人,而沈怀桑是和他们同一天到的。后来掌柜说沈怀桑今天原本定好的义诊改了时间。就越发确定了。      他身边没有暗卫,也是头一次来梨花镇,对这里完全不熟。只能自个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寻到这里也是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找来的,后来被困在阵法里耽搁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      他不会阵法,从前他并没有学习阵法的兴趣,总觉得他手下能人甚多也不需要他费心思去学阵法。而是用更多时间来做其他事情。      被困在阵法的那几个时辰里,他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因为不感兴趣没有学习阵法。他设想过无数种情况,却不敢做最坏的打算。他不敢想,害怕想,生怕想了就真的变为了现实。他惶恐不安唯恐真的来不及。      阵法没法子彻底困住他,却可以拖住他。      还好,他运气极好触碰了阵法的阵眼,强行破阵而出。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庆幸,险些喜极而泣,他那时只有一个想法,若她死了,他亦不会独活。      “不晚,刚刚好。”温眠轻轻开口,一双杏眸里满是信赖,一直都不晚啊,祈光。      我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不害怕。   事实上他也确实来了,不是么?      “啧啧,好一副感人的画面!”沈怀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拍着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江止淮冷冷地看着他,“活得不耐烦了?”      沈怀桑夸张地做出一个惶恐的表情,“哪敢啊。世子饶命。”      江止淮将温眠松开,二话不说提剑而上,动作狠辣,招招致命。      沈怀桑迫不得已同他交手,刚开始还跟玩一样,等身上出现了不同的伤口后,脸上的神情也变了,“你玩真的啊!”边说边躲避。      江止淮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加快了进攻。      沈怀桑狼狈地避开,却也被剑风震地五脏六腑都要裂了一般,他刚才看到江止淮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气息不稳,内伤严重应该是强行破了他阵法的缘故。所以他刚才才会说得那么肆无忌惮,也是仗着对方内伤严重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在江止淮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都这般狼狈眼看就招架不下去了。若是不受伤的话那该多恐怖。      “停,不打了,有话好好说。”回答他的是招招凌乱的掌风,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沈怀桑心里都快骂人了,暗道不好,随着身上被划出的口子越来越多,他看向温眠的位置,刚想飞身过去,不留神后背被打了一掌,整个人都被震地飞了出去。      江止淮提着剑走了出去,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沈怀桑勉强半撑着身子,右手缓缓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气息明显不稳,“世子好身手。”      江止淮声音发冷,“哪只手伤的她?”      沈怀桑听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面色变了变,他一手医术行走天下,若是手废了,那他还怎么存活下去。      “有事好商量,我也没真把那姑娘怎么,就放了一些血。除了划了一个口子外,我可没动她。”      沈怀桑咬牙,低声下气地解释,只希望对方能因此放过他,至少别废了他的手,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      见江止淮没说话,丝毫不为之所动,突然瞥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温眠,忙大喊道,“姑娘,怀桑身为医者是万万不能没有手的。”      他觉得温眠看着怎么也比江止淮好说话,女子向来心软,若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十有八九能成功。而且他看得出来温眠的分量在江止淮身上可是很重的。只要温眠一句话,江止淮便动不了他。      温眠走近了几步,突地开口,“你曾经放过很多人的血?”      沈怀桑舔了舔嘴唇,“也不算很多,毕竟极好的血很难找。”      “他们最后呢?都死了?”温眠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死了。”沈怀桑即便因为受制于人不得不屈服对方,但也不屑于撒谎,敢做敢当。骨气可以没有但是担当必须有的。      温眠音量提高,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就是你身为医者所为的?济世救人,你对得起神医这个称呼么?”      世人视你为神医,予你尊敬给你地位,可神医也杀、人。      沈怀桑笑了笑,没有半分愧疚,“我沈怀桑行医多年,救的人不计其数。况且那些人都是为我所救,没有我他们早就死了。不过是还我一命罢了。”      温眠听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两只手握成拳垂在两侧,深吸了一口气,“沈怀桑,你不配为医。”      沈怀桑听了,讽刺一笑,“医者为仁是谁规定的?我救了那么多人便是杀了那么几个也是应该的。”      温眠别开脸,走远了几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里翻涌的情绪。      沈怀桑见此也知道她不可能帮自己求情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止淮道,“我还靠在一双手过活呢。武艺不如人我无话可说。留一条命,如何?”      便是被打成重伤他也认了,大不了在床上趟几个月。      江止淮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如何。”      沈怀桑气得肺疼,这人怎么榆木脑袋,他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要知道他身为神医无人敢得罪他,就是明里暗里护着他的人还不少。谁能不保证自己不生病不会有生命垂危的时候呢。所以没人敢得罪他,所到之处皆把他奉为上宾。      江止淮要报仇,他可以随他打只要不打死不打残,他都受着。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说不准对方会有求到他的一天呢。      江止淮慢吞吞道,“你话太多了。”顿了顿,嗤笑一声,“沈怀桑你可能太过自信了。神医之名不过是他们抬高了你。别说宫中太医便是我府里养的大夫医术也不会比你差太多。”      这话可谓是诛心了。沈怀桑自负了一生,靠的也不过是这一身医术,听了之后竟哑口无言,下意识想反驳却也忍不住有些怀疑。      这些年,他似乎的确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了。      江止淮不欲再多说,提着剑往他右手而去,利落地挑了他的手筋,顾忌温眠在不远处看着,他特地选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方式,不出血,外表看不出异样,却是将手筋尽数挑起,再无接回去的可能。      温眠只听到了沈怀桑尖叫的声音,看过去时就只见他左手抱着右手整个人缩成一团,极为痛苦的模样,正在地上打滚。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地上没血,沈怀桑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虽然大大小小都是伤口,但那都是刚才和江止淮交手时划开的口子。      “别看。”双眼被覆盖住,江止淮低沉地声音在头上响了起来,不多时便跌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温眠安安分分被他抱着,过了良久没了痛苦的呻、吟,她才感觉江止淮的手已经拿开了,眼睛上还有余温。      沈怀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晕过去了。      对此,她面露怅然,“可惜了。”说完又有些迟疑道,“他?”      江止淮看出了她的顾虑,解释道,“放心,他没死。只是以后右手是废了。养的好正常起居没问题但是想要施针拿剑是不可能的了。”若非顾忌温眠在这,他几时会用这般温和的手段了。      温眠看了半晌,感慨万千,不过对于沈怀桑来说不能再有他引以为傲的医术怕是最痛苦的了。      而对于她来说,沈怀桑不会再以医者之名杀、人了。         ☆、第四十七章   温眠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沈怀桑, 犹犹豫豫道, “他怎么办?”      江止淮很利落地走过去轻轻松松将沈怀桑提了起来,走进了方才温眠被关的那间屋子, 将他的双脚双手都用铁链栓住,做完之后拍了拍手,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宜他了。”      温眠不免多问了一句,“就让他一直待在这?”这地方明显偏僻, 寻常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一直关在这怕是会饿死的。      虽说沈怀桑将她掳来让她受了罪,但到底没伤她性命。      不过沈怀桑害了不少人,便是死了也是该的。只是被害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也没立场替那些死去的人讨公道,如果仅仅因为这个而剥夺他的性命也不占理。照她说的话,将沈怀桑交给官府是最好的选择。大周律令分明,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江止淮思忖了一会,大概知晓温眠的顾虑, 便顺着她的心意道,“我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先将他关在这。我们走的时候带他一起走出去后交给官府惩治。如何?”      温眠立即点点头,眉眼弯弯,“好。”      大抵是真的有些后怕,温眠只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同江止淮登船,离开了。      这次走的水路一路南下,格外的顺利。      由于吸取了上次在船上吐的昏天暗地的惨痛教训, 这一次温眠在船上除了吃饭外也就吃点水果,就是糕点都不敢多吃。生怕畏会受不住。      沈怀桑也是同他们一起上的船,不过中途分开了,暗卫会带着他回京城。      到底顾忌沈怀桑神医的身份,江湖中太多人承过他的情,为了避免风声走漏,出了差错。      暗卫会先将沈怀桑困在京城,等江止淮回来再亲自处理。   青州码头,来来往往的船停了下来,岸边有不少的商人将船里的货物一点点搬到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也有不少从其他地方过来做点小生意的。江南向来富庶,这青州更是富庶中的富庶。商人遍布,来来往往的船只少不了要到这里来。      一连三天都待在船上,虽说船上一应俱全,布置得也极为舒适,但到底空间有限,顶多来甲板吹吹海风。      是以,温眠等船靠岸后就迫不及待下来了,踩着地上略微湿润的泥土心情畅快极了。      江止淮在一旁见她欢欢喜喜的模样,想到这一路虽说在船上她有些闷闷不乐,觉着无聊却是一次都没再想起梨花镇发生的事情了,有些感慨却也庆幸她心大,他原还担心沈怀桑会给她留下阴影的。      温眠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而后快速走到他们面前,惊喜道,“大表哥,小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江止淮大步跟着走过去,看到的是两个男子,一个已经二十五六,另一个看上去不过刚刚及冠,眉眼稍显稚嫩,两人承了池家的好皮囊,相貌都极其出色。      他自然是认得两人的,池家长房长子池垣与池家三房长子池誉。      池垣含笑地看着自家表妹,“祖父祖母一大早便念叨着你了。特地让我们来接你的。”      温眠离开梨花镇时曾给青州的池家一封信,说三日后到。她原只是报个平安,毕竟若是按正常行程她早就该到的青州。对于行程推迟的缘故,她只略微带过,只说因为晕船在梨花镇停留了两天。只字不提沈怀桑的事情,省得二老担心。      温眠的祖父祖母去世得早,在她还没出生前就相继去世。对于她而言外祖父外祖母也是相当于祖父祖母的存在了。      父亲母亲还在的时候,她每年都会来青州两三次。母亲是外祖父母唯一的女儿,对母亲疼爱有加,爱屋及乌,所以对她这个母亲的女儿也是疼爱有加的。在池家的小辈中,就属她最得外祖父母的宠爱。便是嫡亲的孙子孙女都不及她这个外孙女。      好在池家无内乱,人口也简单,温眠的表哥表姐一开始还会为此吃味,池家的表姐都大了温眠不少,在温眠小的时候就已经嫁为人妇了。表哥们自然不会和表妹争宠。再加上温眠乖巧懂事,长得也极其出色,有这样一个表妹他们也觉得骄傲,因此对温眠这个表妹也是照佛有加。      池誉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腰,苦兮兮道,“茶茶,我可是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腰酸背痛的。”      温眠无奈地叫了一声,“小表哥,我远远就见你站着笔直,哪有半点腰酸背痛的样子。”顿了顿,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而且,你从小被外祖父罚站的还少么,站一个时辰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池誉是池家最小的,偏也是最爱胡闹的,不爱念书,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但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的花天酒地。顶多逃个学回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会觉,吃点东西,斗个蛐蛐。外祖父对此那是恨铁不成钢,打了几次没用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许是因为温眠和这位小表哥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人就差了两岁,所以要说的话她同小表哥的感情是最好的,就是池宴这在京中个一起长大的表哥都得靠边站。      池誉睁着一双桃花眼睛,眨了眨,叹了一口气道,“茶茶,你太不配合了。真没劲!”      温眠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得了吧。少来这招。”      小时候啊,她可是被这位小表哥使唤得团团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背捏肩。当时就是因为她每次和父母亲来青州时都能看到池誉站在岸口等。看着他那小身板,问了一句,“小表哥,你累不累啊?等了很久了么?”      池誉当时不回她,等大人都不在时就开始说他天不亮就起来了,就为了去接她一家,说自己站了一个时辰腰酸背痛。      当时的她那叫一个天真,听到小表哥说腰酸背痛就傻傻乎乎地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她最后手都酸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在她忍不住在外祖母面前抱怨了几句之后才知道什么腰酸背痛都是假的。在来之前池家就知道了是哪艘船到的大概时辰。顶多站个半个时辰。      最后,以池誉被罚站了一天落幕。      那之后半年,温眠都对这个小表哥没了好脸色,对其他表哥甜甜地叫,对着他则是难得板着一张脸,“小表哥。”      池誉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待她出去玩,去吃好吃的,这才慢慢恢复了关系。也不敢再使唤她了。当小祖宗供着。等后面熟了之后,两人经常偷偷溜出去玩,把青州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当然每次玩了回来之后,池誉都得罚站一天。即便罚站他也不安分,站了没一个时辰便开始小动作不断。      温眠虽说也是个从犯,但是娇滴滴的女娃娃,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谁舍得罚啊。      每次罚了之后,等温眠下次来的时候,池誉还是带着她四处玩。池家长辈没辙只能派人暗中跟着,只要不出事就好。所以两个人玩得极其尽兴,池誉被骂习惯了,嬉皮笑脸地顶了几句,然后该咋地咋地。罚站也没事,总归他不会好好站的。      温眠每每想起那段过往都无比庆幸她没被池誉带偏。好在,她一年也就来个两三次,若是日日如此,她怕是真会玩物丧志。便是父亲教得再好也没法子了。      池誉不满了,“茶茶,翻旧帐可就没意思了。”      咳咳,他以前那是不懂事不懂事。      “淮世子。”池垣看向江止淮,抱拳行礼。他并没有功名在身自然也不用行官场的礼数。      “池家在此谢过淮世子这一路护送了。表妹安好,池家感激不尽。”      江止淮听了,不动声色道,“应该的。”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池垣也聪明极力撇开关系,“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但是世子也确实辛苦了。”      相比起来池誉可就没那么好的性子了,哼了一声,“茶茶,我们回去。祖父祖母还在家等着你。要不是我们拦着,他们怕是要亲自来接你的。”      温眠心里微暖,面上还是严肃道,“这怎么行,外祖父外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      池誉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他们身子可健朗着呢。”      池垣听了笑了笑,对着温眠解释道,“池誉前些日子犯了点错,祖父气不过想教训他。两人在院子里追了好几圈。最后池誉被抓住了。”挨了不少揍。说到后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池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么,现在想起来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疼,他竟然连外祖父都跑不过。再看向温眠,后者已经在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噗。小表哥,你太弱了!”      “先回去,别让祖父祖母久等了。”眼见他们又要开始斗嘴了,池垣急忙开口。      温眠见外祖父外祖父的心情极其雀跃,自然是应了。      不远处早就停好了马车,温眠踩着板凳进了其中一辆,江止淮后脚就要跟上去,池誉已经抢先一步上去了。      池垣拦在他面前,笑了笑,“那两兄妹也有几个月没见了,怕是很多话要说呢。我也有些事想同世子说说,一起?”      江止淮看了一眼温眠的马车,再看向面前明显笑得不走心的池垣,他能拒绝么?明显不能。   “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这章男主表示很憋屈,话插不上,马车还不能和温眠坐同一辆。 江止淮微笑:别以为你们是我未来的大舅子和小舅子就可以这样抢我戏份了。 我才是男主,谢谢。   ☆、第四十八章   “你怎么上来了?”温眠挑眉看向池誉。      池誉不高兴了, 哼了一声, “茶茶,才几个月不见。你就这般无情了。没良心的。”      亏他还眼巴巴地一大早就跑来这岸口吹着冷风, 初春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尤其在岸口这个地方,风那叫一个凉飕飕。      温眠轻描淡写,“哦。别忘了以前你是怎么欺骗我的。”      提起小时候的事情, 池誉发霉理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时候不懂事。”又理直气壮道,“而且别忘了小时候是谁带着你在青州玩的。”      珠玉一般的表妹,他也是疼着爱着的。      温眠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带着我,外祖父怎么可能任由你每天出去疯玩。非把你关在书房不可。”      她当时的确没多想, 等再大一些,稍微琢磨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池誉幽怨地看着她,“茶茶,能不戳穿么?我好歹是你小表哥,留点面子成不。”      “小表哥。”温眠梨涡浅浅,甜甜地唤了一声。      池誉那叫一个心情顺畅,只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捧给自家表妹,“表妹乖。”有一种浓浓地自豪感, 嗯。      他小时候喜欢温眠来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温眠来了他就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了。堂姐出嫁的早,大堂哥也年长他不少跟他玩不到一块去。年龄最相近的二堂哥常年在京城,喜欢四处游历,最重要的是他的二表哥池宴是名动天下的宴公子,更是他从小拿来作比较的堂哥。      因这些种种缘故,温眠虽说是他表妹而且一年也就见两三次,也比其他堂姐妹们感情亲厚不少。他没有亲生姐妹,一直以来也是拿温眠当亲生妹妹看待的。      “你去和江止淮换回来。”温眠笑吟吟道。      池誉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茶茶。”      见她一双杏眸看着他,也不说话,态度很明显了。      池誉纵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撩开帘子的一角,准备下马车,在下之前还往温眠这边看了好几眼,期盼她能说几句挽留的话。      更让他痛心疾首地是自家小表妹格外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再不下去马上就来不及了。”      今儿岸口的货物极多,前面的路堵住了,正在疏通,她和池誉也说了那么久的话,估摸差不多就可以通路了。      池誉愤愤地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然后格外郁闷地上了另一辆,对着江止淮道,“我和你换。”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马车里的氛围有点怪怪的,尤其江止淮看他的目光凉凉的,让他有点不寒而栗,挺直了背脊,不能怂。      池垣有些惊讶,“茶茶提出来的?”      池誉可委屈了,看向自家大堂哥寻求安慰,“表妹可过分了。”      池垣斜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定是你又和茶茶斗嘴了让她恼了你,也不知道让着点她。”      江止淮不疾不徐地道,“眠眠怕是不习惯我不在她身边。”说完对两人微微颔首,弯腰下了马车。      池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同时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两人真的?      池垣勾了勾唇角,心情甚好的模样,“池誉,茶茶可是我们唯一的表妹。”   池誉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散漫地靠在车壁上,“那当然。”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达成了某种协议,彼此心照不宣。      ……      “想我了?”江止淮上了马车后,笑得波心荡漾,眉眼含笑,神色温柔。      偏温眠不是个识趣的,目瞪口呆,“你你你……不就一刻钟没见。”      江止淮笑意僵在了唇角,一言难尽地看着温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温眠,你故意的吧。”      温眠一脸无辜,“世子此话何意?”      恰巧车夫在提醒前面路通了的事情,向两人请示,他们马车是在前面那辆的,自然得了他们的同意。池家的两辆马车才能行驶。      江止淮对外面应了一声,马车开始缓缓行驶,极其平稳,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温眠极其惬意地靠在榻上,可能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嘴里还忍不住哼了几句。      江止淮眸色幽深,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等温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是挨着温眠坐在一起了,两人衣袂交缠,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便是温眠也知道就些许不对劲,飞机地往边上挪了挪,没想,江止淮也跟着挪了挪。      最后温眠是直接被江止淮逼到了角落,抱着手里的毯子,慌慌张张道,“你干嘛呢!”      江止淮将她轻轻圈在怀里,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呼着热气,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温眠,方才一刻钟不见,我甚是想念,思卿如狂。”      最后四个字,他念得极慢,咬字清楚,在他唇齿中流连,最后念出来的时候仿佛染上了点点深情。      温眠听到自己胸膛的心砰砰地直跳,面前是他的胸膛,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周身都是清冽的气息,格外的好闻,却也让她心慌。      “江止淮爱慕温家女良久了。”江止淮不容许她逃避,紧紧盯着她,凤眼微敛。      温眠听了,心跳得更厉害了,她的冷静沉稳全都不见了,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听到面前人沙哑却又好听的嗓音。      “祈光,我心悦你。”      清亮的嗓音,少女微红的脸颊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飞快地低下头。      江止淮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里是涌上来的喜悦,“眠眠,眠眠,眠眠,我很高兴。”      温眠直接跌入了他的怀抱,听着他有力地心跳,整个人难得有了几分躁动,又带着些许属于女子的羞涩。      江止淮将怀里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诱哄道,“这次刚好回了青州,我们把亲事先定了。”      他迫不及待想昭告天下,她会是他的妻。      这不是江止淮第一次提起两个人的亲事了,与第一次受到惊吓不一样,这一次温眠倒没有多少抵触感了,只觉得水到渠成,当即也很果断道,“好。”      她突然也想试一试了。      日后与我相濡以沫琴瑟和鸣的是你,只要想想,便已觉得下半辈子定会美满。   ☆、第四十九章   江止淮大喜过望, 难得激动了起来, 拥着温眠的身子也忍不住轻轻发抖。      温眠自然感觉到了,虽说刚才她的回答有几分冲动的意味, 但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是愿意的,愿意将后半生都给面前的这个男人。      马车里很安静,江止淮拥着她,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十指相扣。下巴抵着她的头, 姿态散漫却也带着柔情。      温眠心里也有压抑不住的欢喜,杏眸里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意,看向江止淮的目光也显得有些缠绵悱恻。      这一点,温眠自己没发现,被她用这种目光看着的江止淮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低声道,“眠眠,你若是再这样看着我, 我怕我会忍不住做点别的。”   温眠一惊,刚想低下头,转念想了想,勾着他又往下倾了几分,然后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这样?”      江止淮愣住了,好一会才答应过来,低下头在她嘴角啄了啄, “不,是这样才对。”很甜很软。      温眠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呆呆地模样,唇有点麻,脑海里不由想起了那些话本子里描写的男女之情里也有写到亲吻。她当时只匆匆略过,却也依稀知晓话本子里的人亲吻之后会有一种全身发麻心跳加速的感觉。而她虽然没话本子写的夸张却也真实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江止淮借此机会同温眠是好一番温存,偷了好几个香。      温眠娇嗔地看了一眼他,只把他看的更加春心荡漾,却也知晓分寸,只是蜻蜓点水在她嘴上啄了啄,看不出什么痕迹。      “茶茶,到了。”外面池誉扯着嗓子冲着马车里的人喊道。      江止淮这才将温眠扶了起来,替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发鬓和衣裳,确定看不出丝毫不对劲。而他自己也整理了衣袍,确定没有一丝褶皱。      池誉看着相继从马车下来的两人,直径插在两人中间,对着温眠道,“茶茶,我们进去吧。”说完又对着江止淮幸灾乐祸道,“淮世子我,大堂哥会让人护送您回府的,您且放心。”      池垣这时上前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世子送表妹回来,那么我这个做表哥的也替表妹送世子回府。荣王此时正在青州。”      江止淮听了有些意外,虽说王府是在青州可实际上他父王除了逢年过节是从来不在这边待的。      他这次回青州,并没有特地给王府的人递消息。就是考虑到父王十有八九不在这的缘故。他倒是赶巧了能刚好碰到父王刚好有事回来。      “来了池府,我自然得先拜见一下池家二老。”江止淮不甘示弱回了一句,说的话却也在理。      池垣三言两语就挡了回去,“表妹刚回来,祖父祖母怕有不少话要同她说。淮世子在场的话恐怕不太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止淮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他也不是个傻的,池垣明显是故意的。看在未来大舅子的份上,他也只能忍了。      而且温眠的亲事也是池家二老决定的,突然去拜见,又有池家两兄弟在旁边帮腔说不准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些,他也只能顺着池垣的话道,“那就麻烦大表哥了。”      池垣听了给了他一个眼刀子,良好的教养没能让他表现出生气,心里已经极其不爽了,谁是你大表哥了?      江止淮偏还道,“我跟着眠眠唤一声大表哥,不介意吧?”      池垣很不给面子道,“很介意。”      江止淮叹了一口气,“大表哥若是介意就算了。若是为此让大表哥不高兴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池垣有些暴躁了,你不是说算了么,怎么还是叫上了。      温眠多瞧了江止淮几眼,有些懊恼自己想的不周到,他也数月未归家了,“你还是先回王府。”      江止淮冲着她笑了笑,美色惑人,温眠差点一个把持不住了,碍着这么多人在这面上还是极其正经的,对着池誉道,“那我们进去,别让外祖父外祖母久等了。”说着先提步往府里走。      直到温眠进了府里,江止淮才收回了目光。      “淮世子请。”池垣做了一个手势。      没了温眠在这,江止淮恢复了本性,一贯地面无表情,却还是象征性点点头,上了马车。      荣王府离池府有一定距离,池垣拿出了茶具,悠闲地泡了一杯茶,状似无意道,“祖父祖母一直都希望表妹能嫁给我们三个之中。这样表妹就可以留在池家了。”      温眠突逢剧变后,祖母本来对她十分的宠爱,变为了十二分,更多的是怜惜,以及对小女儿的愧疚,全都倾注在了温眠身上。      祖母一早就找他和三堂弟谈过话,先极其隐晦地确定他们二人皆无心上人之后才提了这个想法。      饶是他和池誉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虽然也有不少表兄妹成亲的。但他和池誉对温眠那是真真当成妹妹看待的绝无任何想法。还是祖母同他们说了许久让他们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他们才答应了下来,只是让祖母不能在表妹面前透露一丁点心思。免得以后成不了会尴尬。更多的也是为了照佛好自己。      祖母自然答应了,便是池垣不说她也不会在温眠面前提。那孩子已经够苦了,痛失双亲,还在守孝,她怎么都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同她说这些事情。不过得了两个孙子的准话,她也是心满意足了。      江止淮敲了敲茶几,情绪无波无澜,“哦。”      池垣也不急,他之前也是在这辆马车上时也说了类似的事情,当时江止淮可是反应极大的。只不过说的是祖母有意让表妹嫁给池誉。      “世子并不适合表妹。”      江止淮嗤笑一声,无意识地敲打在茶几上,“适不适合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池垣直接道,“表妹对祖父祖母格外顺从,若是他们提出来了,表妹怕是不会拒绝。 ”      其实这话他说得也没底,按表妹的性子定是会干脆利落地拒绝,并且和祖母说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让祖母透露风声给表妹的缘故,他太清楚这个表妹的脾气了。担心适得其反。      江止淮极其笃定,“她不会的。”      他与温眠已经互通了心意,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答应了他的提亲。         ☆、第五十章   池府在青州的宅子算得上是祖宅了, 池家几代人都居住在这, 修得极为气派。      一路过来下人们做事也是极其稳妥的,见了温眠和池誉也是恭敬行礼, “二少爷,表小姐!”      温眠迈着欢快的步伐去了仁德堂,那是祖父祖母的院子。      池誉没管住嘴巴,“你这短腿的,我走路都比你小跑快。”      温眠毫不示弱, 加快了步伐,把他甩了老远,“那你就慢慢走着吧。”      池誉摸了摸下巴,大踏步追了上去,不敢再说话了,心道,表妹越来越经不起逗了。      德仁堂前厅早就聚了一厅的人,上首的老人已经是满头白发, 却也精神极好,若非那白发还真是半点看不出来已经过百的年纪。      温眠进了之后,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跪了下来磕头,“外孙女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了。”      池老夫人坐不住了,亲自下来搀扶她,慈眉善目,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一双手微微颤抖, “好孩子,好孩子。”      就是一向严厉地池老太爷刚才也是想下去搀扶的,只是被妻子抢先了一步,他看向温眠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温眠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才看向大厅里的其他人,一一行礼,落落大方。      几个伯伯伯母免不了给了温眠一些见面礼,笑着打趣了她几句,道她为女官着实给池家挣脸面了。      温眠也谦虚了几句,一时间大厅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池老夫人有些体己的话想和外孙女说,稍微提了几句暗示了一下,大厅里的人立即识趣地告退。      上首的池老太爷等所有人走了依然稳坐泰山,没有离开的打算,竖起来耳朵准备听。      池老夫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拉着温眠进了里间,反拴了门。      “在京里可顺心?你头一次进官场可有人为难?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外祖母说?”      一连串的问话下来,温眠心里感动,拍了拍外祖母的手背安抚道,“外祖母,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想了想,为了让老人家放心她拣了几件有趣的事说了说,语气轻松,池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茶茶啊,你已出孝期。婚事可有着落?”池老夫人刚得知她在京中过得顺心,当即操心起其他事情来了。      温眠听了,到底有些脸热但还是认真道,“祖母,江止淮不日会派人来提亲。到时候还要祖母首肯。”      池老夫人听了,那叫一个心情复杂,心里的一个希望彻底熄灭了,她本来想把外孙女娶回来的。只是,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外孙女也大了是个有主意的人。      “可是那荣王之子淮世子?”      温眠点点头,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他待我极好。”      池老夫人见她这模样,好笑道,“还没嫁过去就帮着他说话了。”      温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她的手臂,“外祖母,你最好了。”      池老夫人有些感慨,她身边这唯一的女娃娃也要嫁出去了,“不过你还是得让他来一趟,外祖母总得亲自为你把把关。”      这江止淮她自然是听过的,年少有为,名声丝毫不比她那个二孙子差,但是听说归听说,不亲自见见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那是自然。”温眠柔柔道,顺从极了,依偎着自家外祖母。      池老夫人兴致极好地拉了她又说了好一些话,这才想到温眠一路舟车劳顿放她去休息了。      温眠笑吟吟地拜车了祖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在池家有属于自己的院子,也有专门伺候她的丫鬟。      自力更生了这么多天,突然背伺候着,温眠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      温眠睡了一个时辰后神清气爽,也刚好是午膳了,因着她回来的缘故,大家都聚在前厅一同用膳。好在池府人口也不算多,刚刚好坐的下一桌人不需要分桌。      在前厅见了池垣,他悄悄地问了一下,“表妹,你对那淮世子可是认真的?”      温眠有些赫然,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嗯。”      池垣只问了这一句就没再开口了。      温眠发现一桌子几乎一半都是她喜欢的菜色,池老夫人亲自为她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她有些犯难,吃不了那么多但又不能不吃,最后她摸了摸自己圆鼓鼓地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去了后花园散步消食。      “茶茶,下午小表哥带你玩去!”池誉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温眠兴致缺缺,“小表哥,我走到累。不去了!”      池誉一听跳脚,“别啊。你可是好不容易来一次的。”      温眠好声好气道,“这样,明天再去。”      池誉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昨儿新开了一个酒楼,据说味道可正了,你不去尝尝。那的小笼包可是出了名的好迟。”      温眠一听眼睛亮了,“当真?”      池誉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所以去不去,一句话!”      温眠果断道,“去!”为了小笼包再累也去!      而且,咳咳,她本来是有点累的,之前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精神极好。只是下午的话,她难免觉着江止淮会来找她。万一他扑了个空就不好了。      池誉这才满意了,想到之前大堂哥说的话,眉头紧锁,让一旁的丫鬟退了下去,这才道,“你和江止淮?”      温眠扶额,得了,又来了一个问的。她是不是得召集池家上下统一说一遍。当然这只能想想。      “我和他两情相悦,他会来提亲。就这样!”      池誉皱眉,“女孩子家家的,这是你说的话。矜持点?”      温眠翻了一个白眼,大周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互表心意又不会怎么样,只要不逾矩即可。      池誉有些垂头丧气,“唉。等你出嫁了。这府里就真的只剩下我和大堂哥了。”堂姐们嫁出去也就算了小表妹也要嫁出去了。   温眠作生气状,“嫁出去了你就不拿我当表妹了?”      池誉较忙否认,“怎么会!”为表决心拍了拍胸口,“他要是对你不好,池家永远欢迎你回来!”      温眠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咒人的?”      池誉摸了摸头,“嗯。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      温眠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第五十一章   荣王府这边, 江止淮刚在府门口下了马车, 守门的两个侍卫,立即道, “世子。王爷有请。”      江止淮冲着池垣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进去了。      他直接去了书房,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父王。      荣王虽已是中年,但可能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看上去倒是比真实年龄年轻不少, 为人爽快,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也是个美男子,见了江止淮忙招呼过来,“祈光。”      江止淮淡淡地道,“可有事情?”      荣王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对什么人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对他这个老子也是这样,想到其中缘由心下愧疚, 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京中的情况如何?”      江止淮听了不免严肃,面色是难得得凝重,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荣王听后面色也是格外凝重,“这些皇上可知道?”      江止淮讥讽道,“怕是只知道三分。”      荣王急了,“怎么不告诉皇上?”      那可是关系到大周江山的。他江家祖辈那会就和当初的开国皇帝称兄道弟,几代下来, 也没没落了,全赖了历代皇帝对江家的倚重。封地是最富庶的江南,手握兵权,也不为帝王忌惮。      江止淮漫不经心,“皇上若是这点都应付不了,那这皇上还是趁早别当了。”      荣王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话简直要气死,语气也严厉了几分,“这话你在外面可别不能乱说!”      江止淮不甚在意,“我知道分寸。”      荣王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分寸?你知道什么分寸。”      他早晚得被他给吓死,一把年纪了前半辈子安安稳稳,后半辈子却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儿子。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父王,我有一事得拜托你。”江止淮郑重其事。      荣王一脸受宠若惊,从小到大这孩子求过他的事情屈指可数啊,突然有点小期待,“你说。”      江止淮神色突然柔和下来,“请父王替我去向青州池家求娶温家女温眠。”      荣王已经变为了惊吓了,张大了嘴巴,根本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儿子口里说出来的,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清心寡欲,他一直以为有生之年都抱不了孙子了。没想到今儿突然就开窍了,这是铁树开花了?      他立即乐呵呵道,“好办好办。父王一定替你办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      江止淮见他一副要好好筹备的样子皱眉,“越快越好。”      他等不了了,无论如何都先把亲事定下来。   荣王不高兴了,以为他想从简,“儿子你就不对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就是你身为本王唯一的儿子也得办的风风光光的!”      江止淮看了自家父王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言简意赅,“尽快提亲。”      荣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晓自己会错意了,想了想,“温家?早年温正谏的女儿?”      江止淮点点头,“温眠现在继承了她父亲的官位成了女官。”      荣王有些怀念,“早年的温正谏可是当代大儒。说起来温家历代为正谏,可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你小子是赚了。”      江止淮轻轻笑了笑,“嗯,我赚了。”      荣王看不过去自己儿子的傻样了,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说完又想起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母妃。”      话一出口,两个人神色都变了,荣王之前知晓儿子成亲的好心情也低落了。      江止淮抿唇,“好。”说完就离开了。      “世子,可是来见王妃的?”荣王妃的贴身丫鬟见到江止淮走了过来,行礼道。      “嗯。”江止淮道。      丫鬟道,“王妃在念佛,容许奴婢通传一声。”说完就进了院子里,不多会就回来了,“王妃有请。”      江止淮迈着步子缓缓进去了,进了院子,无论多少年,院子里都是这个模样,冷冷清清的,没有任何变化。      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不远处有两处菜地是他母妃亲自开辟的。      江止淮去了佛堂,对正在念佛的女子行礼道,“母妃。”      荣王妃听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也没回应,江止淮熟知她在念佛时不会被任何事打扰便也没再出声,在一旁老老实实等着。      一刻钟后,荣王妃放下手里的木鱼,站了起来,一身素白,头发只用布带固定着,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就像二十几岁的少女,长相只能算清秀。      “有事?”语气很冷淡,看着江止淮的目光就像一个陌生人。      江止淮即便多年习惯了,见着这样的目光,心里也是忍不住难受,到底是血脉至亲。      “儿子回来了,特地来看望一下母妃您。”他还是恭恭敬敬道,那是对父王都没有的慎重。      荣王妃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不在意,“看完了就回去罢。”      江止淮又道,“母妃,儿子有想娶的人了。还需要您和父王一起去提亲。”      荣王妃情绪依然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是我儿子,提亲这种事我自然会和你父王一起去。没事就回去吧。”      没有问他要娶的姑娘怎么样,也没有因此开心。      江止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有些发疼,即便这么多年了,见自己的母妃这样的态度他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早就该不抱希望了不是么。      “儿子告退。”      “等等。”荣王妃突然出声。      江止淮脸上有了喜意,却不想等待他的是利刃一般的冰冷,他听到自己的母妃冷冷道,“那姑娘可是自愿的。”      江止淮苦笑了两声,也发狠道,“母妃请放心。我与她两情相悦。”      荣王妃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全程目光平淡,除了刚才问的那句话有了些许情感波动。      江止淮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离开了,他不想在这屋子里待下去了。      荣王妃站在地上许久,突然道,“若是当初你父王也娶的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女子,那该多好。”说完又摇摇头,重新跪了下来,敲打着手里的木鱼。      “世子。”丫鬟见江止淮出来了,瞥见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江止淮吩咐了一句,“照顾好母妃。”说完就离开了。      丫鬟虽然应了,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王妃一个人在院子里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根本用不到她。她每天也就只能在院子门口站站。      江止淮回了自己院子,心情压抑,自小他就知道父王母妃不和。      母妃对所有人都冷淡至极包括他,他自小是被父王带在身边的。      父王只娶了母妃一个,按理来说该是琴瑟和鸣,可两人见了面连个话都说不了,便是陌生人都不如。等他大了一些不需要人管了,父王直接去了外面,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      母妃在那个院子里每天念佛,从未踏出去一步。别人家过年过节热热闹闹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他隐约知晓了,父王当初强娶了母妃。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左右便是感情淡薄了一些,于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突然很想见见温眠了。      而被某人惦念着的温眠则是坐上了马车,去了新开的那家酒楼。      池誉带着她去了一早就定好的雅间,让小二上了不少的特色菜当然也包括小笼包。      已是傍晚,酒楼里极其热闹,温眠是跟外祖母打了招呼晚上不回来吃的,外祖母自然同意了,只是叮嘱她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小笼包很快就上来了,温眠等不及夹了一个,入口润滑,馅也是极其美味,“好吃!”      池誉偏头瞧她,“我都说了好吃。你小表哥还能骗你不成。”      温眠把嘴里这个一点点吃完,这才道,“你骗了我的可多了。”      池誉给她舀了一碗汤,“多尝尝。”   别再揭他老底了。   温眠享受着他的服侍,心满意足地喝了汤,眨眨眼,“小表哥,原谅你了。”      池誉将筷子重重一放,恐吓道,“你敢不原谅我。”      温眠吹了吹勺子的汤,“几百年前就原谅你了。”      池誉高兴了,更加起劲了,替她布菜,格外的殷勤,“这个好吃,这个也不错。这个补身子,吃了最好了。”   温眠每一样都尝了,中午吃撑的事她还记着呢,也不敢吃太多。而且晚上不易消食,只吃了个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池誉见她放下筷子了,还不忘问了一句,“不多吃点?”      温眠摇摇头,“不了,你吃吧。”他一直在为她布菜也没怎么吃。      池誉听了开始动起筷子来,“还有那个新开的糕点铺子也不错。那的芙蓉糕可好吃了。等会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顺路买一点。”      温眠听了浅浅一笑,“好。”      池誉边吃还不忘和她说些话免得她无聊,说到一半发现不对劲,他小表妹在神游?      “茶茶!!!”      温眠猛地回神,“怎么了怎么了。”      池誉痛心疾首,“你竟然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神游?”      温眠看着窗外幽幽道,“我有点想他了。”      池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谁啊?”      “祈光。”温眠柔柔软软地嗓音响起。      她一个人的祈光。   ☆、第五十二章   池誉傻眼了, 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有个叫“祈光”的人, 但是见了表妹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便下意识同江止淮联系在了一起, 他本就聪慧,稍稍作想就能猜的到江止淮和表妹口中的“祈光”是同一个人,当即面色就不好看了,咬牙,“茶茶, 你这就不厚道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可你成天就知道想那个野男人!”      这不,连人家的字都叫上了。      温眠不高兴了,“他不是野男人。”      池誉“切”了一声,心里有点酸酸的,“小表哥重要,还是他重要?”      温眠听了, 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池誉,“小表哥,这不一样。”      池誉不满,“有什么不一样!到底谁更重要!”说到最后,语气都急了一些。      温眠斟酌着用词,“嗯,小表哥是亲人。祈光是我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      池誉更酸了, “一直一直在一起?”心里也不免有几分落寞,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突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愁绪。   这样想着,嘴里吃进去的东西也觉着索然无味了起来,闷闷不乐,“茶茶!小表妹!”      温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先是追问他和江止淮谁更重要,现在更是情绪直接低落了下来,让她也不由反思,莫不是她刚才的回答不尽人意?      池誉越想越气,他家小表妹就这样被人勾走了?!“啪”地一下,他摔了筷子,起身就要往外面冲!      温眠急了,“小表哥你去哪!”      池誉顿了一下脚步,火气很大,“找江止淮打一架!”      不打不行啊。不然他得被自己气死。总得有人让他发泄一下,表妹不能动也舍不得动,只能去动那个勾了表妹心的男人了。世子?哼。他池誉什么时候怕过了。便是天皇老子他也照打不误!      “你打不过他的。”温眠默默地看着他,轻飘飘地一句话成功地让正准备打开门的某人动作一顿。      “小表哥,别折腾了行不行。都老大不小了。”温眠哭笑不得,之前的疑惑,见了他的样子便也了然了。      池誉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地重新吃刚才剩下的半碗饭,脸色凝重,一句话都没和温眠说,只埋头吃饭,吃完之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唤了小二将一桌子的饭菜撤了下去,换上了茶水和糕点。      温眠也不着急,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吹上面飘浮的茶叶,等待某人憋不住。      片刻,池誉有些郁闷地道,“小表妹你还真不理我啊。”语气有一种委屈的意味。      温眠笑眯眯道,“嗯。看你不怎么想和我说话的样子。”      池誉自知理亏,想到刚才自己的一连串的动作,便是他一向厚脸皮也是受不住地一张脸涨得通红。      “茶茶!”      温眠捂住耳朵,躲过了摧残,“喊我也没用,不听不听!”话虽这么说,可一双眼分明是戏谑。      池誉更加郁闷了,同他大眼瞪小眼,最后败下阵来,“好啦。小表哥错了。”      温眠清了清嗓子,依旧不肯放过他,“哪错了?”杏眸紧紧盯着他,一副他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模样。      池誉心里那个苦啊,强颜欢笑,“小表哥太冲动了。”      温眠见他真真是伤心了,便也收了玩笑的打算,迟疑道,“小表哥你怎么了?”      池誉胆子大了一些,整理了一下衣袍,“表妹。”顿了顿,还是说不出口。他该怎么说?因为知晓她有喜欢的人,舍不得她嫁人?这样说的话那个小没良心的绝对会嘲笑死她的。      “没事。”      他最终只能摇摇头干巴巴地扔下这两个字。      温眠笑了笑,“好啦,小表哥不要不开心了。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池誉瞥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拆穿她,“我可不爱吃那酸酸甜甜的零嘴。你自己想吃可别拿我当幌子。”   温眠不置可否,微微扬眉,“回去了?”      池誉也觉得没意思了,站起身来,“回去。”      等出了酒楼,温眠还是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给了池誉一串冰糖葫芦,“呐,给你。”      池誉一脸嫌弃地接了过来,却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依旧是酸酸的甜甜的味道不过似乎有什么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温眠咬着嘴里的冰糖葫芦,有些含糊不清道,“还是这边的冰糖葫芦最正宗。”      池誉哼了一声,嘀咕道,“那是当然。京城的怎么都比不上这里的。”      温眠轻轻笑了笑,“嗯,是比不上的。”      池誉一听觉得有戏,循循善诱,“茶茶啊,你看,京城那地方又冷风景还没这好,吃的也没这正宗。”      温眠点点头,“嗯。”      池誉再接再厉,“所以,茶茶你就别回京城了吧。”      温眠对上自家小表哥亮晶晶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事实,“还是得回去的。我自小在那长大,而且京城有泱泱。更何况如今我是女官。”      池誉听了,摆摆手,“官可以辞。小表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并不想当那女官的。”      他的表妹虽然正直善良,却也不喜欢约束,一向懒散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做官。至于继承家族的官位也是不可能的,姑父生前就曾表明让表妹不必担忧。便是正谏的官位在他那一代断了也无妨。所以,姑父一开始就没有特地教过表妹为官之道。      温眠语气随意,“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后来发现也挺有意思的。”      池誉紧张了,立即想打消她的念头,“当官可是各种不好的,尤其是言官,不仅憋屈,还会被气死。老得更快。”      温眠抬头,“我脾气极好的。”      池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就别回去了吧。”      温眠哭笑不得,她觉得她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而且小表哥这是舍不得她?以往每一次离开都不见他会不舍。      “小表哥。”      池誉应了一声,“茶茶,京城不好的。你留在这,小表哥罩着你。”      温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      池誉气闷,“小表妹!”      温眠见他真的要生气了,哄道,“嗯,京城不好。”      池誉抬了抬下巴,颇为骄傲道,“所以表妹你的选择是?”      温眠轻轻柔柔地笑了笑,“京城还是得回的。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自然会回来。”      池誉还来不及高兴,只听他小表妹又继续道,“不过,我也不会留在青州。万里河山,我想去看看。”      温眠眼里有着憧憬,她一直都羡慕池宴可以游玩四方,不受拘束。      池誉蔫了,“那你还不如待在京城呢。”至少,每年还会回青州几次。      “江止淮呢?你不和他一起待在青州?”池誉随口道,不怎么上心。      温眠慢吞吞道,“祈光啊,他会陪我一起的。”陪我一起去看这大好的河山,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      池誉明显感觉到自家小表妹在说到江止淮时语气温柔了许多,虽然依旧心里不舒服,但是也突然的没那么排斥了。      春风吹拂而过三月的青州,河岸边杨柳依依。         ☆、第五十三章   温眠沿路买了一些糕点准备带回去给外祖父外祖母吃。      马车刚在池府停了下来, 温眠下了马车, 刚准备进府的时候,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温眠。”      温眠听到熟悉的嗓音,一回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江止淮,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心念一动,她小跑了过去, 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软软的嗓音听得江止淮心都要化了,他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温眠,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想你了。”      清冷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叹息。      另一边刚下了马车的池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糕点已经掉在了地上,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真的好想把前面两个人分开。      温眠环着他的腰,细细地同他说了话,都是琐碎的,江止淮听得格外用心。      两人抱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温眠想到了这还在大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江止淮,示意他松开。      江止淮轻轻松开她,却也不忘拉着她的手, 目光落在她凝白如玉的手腕上,意味不明。      池誉见前面两人终于松开了,忍住打人的冲动,上去二话不说拉着温眠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挡在温眠面前看着江止淮,“淮世子是否太过不知礼了。表妹年纪轻轻,难免不会被一副皮囊骗了去。我池家可不是那等只看皮囊的人。”      江止淮眯眼,“不日就会请父王来提亲,池小公子可以放心了。”      池誉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气,他的意思是让他离表妹远点,谁让你提亲了啊。      温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给了江止淮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止淮回了她一个眼神。      池誉看着两人在他的面前眉来眼去,更生气了,拉着温眠就要往池府走,一句话都懒得再和江止淮说了。      温眠本来任由他拉着,待看到地方的糕点时瞬间不淡定了,轻而易举挣脱了他,看着他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却不怎么友善,“表哥,解释解释。”      池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糕点,有些心虚,底气不足道,“还不是因为一出来就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了……”      温眠头疼,怎么还是她的错了。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连糕点都拿不稳。   池誉试探道,“要不我再回去重新买?”      温眠面无表情,“等你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你还回的来了么。”      鉴于池誉之前的种种出格的行为,池家虽然不限制他的自由,但是有一点天黑之前没回来,那么就别回来了。      池誉挠挠头,“那我让下人出去买。”他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温眠叹了一口气,刚想说算了,就见江止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上提着糕点,朝她扬了扬,“拿去,本就是给你买的。”      池誉很有骨气道,“不用了。”      温眠没搭理他,接过了江止淮手上的糕点,出去一趟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来。   “进去吧。”江止淮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柔。      温眠点点头,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拉着还在独自懊恼的池誉进了池府。      江止淮在原地站了良久,心情颇为愉悦。   “小表妹,我来提吧。”池誉在温眠身后一脸讨好道。      温眠没给他,“给你,然后你再摔一次?”      池誉瞬间闭嘴了。      温眠去了外祖父母的院子,将糕点给了他们,池誉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已经做好被挨骂的打算了。心里也有些咬牙切齿,生生让江止淮刷了好感。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家表妹没有说的意思,哄得二老心花怒放,却半点没提大门口发生的事情。      出了院子,池誉没忍住,“表妹你刚才?”      温眠看了他一眼,想到刚才厅里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打趣道,“小表哥,放心不会在外祖父母告状你把我的糕点没拿稳掉了的事。本来嘛,你就每天游手好闲让他们不高兴了,这下子糕点都提不稳,没得把外祖父母气着了。”      池誉听了,哪里不明白自家小表妹在袒护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还是表妹好。”哼,他果然还是比江止淮重要。      温眠倒是没想那么多,说出来会让江止淮在二老面前留下好印象什么的她压根没想过。只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让池誉挨骂。      就这样,池誉哼着歌心情美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温眠在院子里看着书就背喊到了前厅,隔着屏风远远看到一个中年的男子和自家外祖父在说些什么,还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      池老夫人拉着她去了后院的一个屋子,“荣王和荣王妃亲自来提亲了。江家那孩子速度倒是快。”      温眠也傻眼了,江止淮这也太快了点吧。      池老夫人拉着她坐下,语气和蔼,“他们的意思是尽早定亲。至于大婚的日子,则是你说了算。”      “我?”温眠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置信,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池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感慨道,“茶茶是大姑娘了,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外祖母我方才见了那江止淮一面,举止言谈都没得挑,勉强配得上我茶茶。”      温眠也难得伤感了一回,抱了抱外祖母,看着她满头的白发,语气也有些哽咽,“外祖母。”      池老夫人心肝地喊着将人搂进了怀里,她已经许久没和外孙女这般亲近了。      外孙女一日日懂事,变得沉稳,虽也会撒娇但却从未这般同她亲近过了。      这桩婚事,池家二老还是点头了。      池誉听了气急败坏,在自己的院子里,直骂江止淮小人。却也知道已成定局,别提多郁闷了,一连三天都没往外跑,安安分分待在府里。      这几天,两家走完了定亲的所有过程。虽然只是一个定亲,但也办得风风光光,整个青州都知晓了两家的动静。不少官员都派了人来道贺。      本来打算办酒席的,温眠觉得太招摇也太麻烦了,否决了。      两家想着毕竟是定亲,太过隆重也不好,便也歇了念头。      江止淮这几天日日登门拜访,池家二老格外喜欢他,想着两人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总该处处感情,倒是忘了两人其实一早就有了感情。      温眠看着江止淮和二老谈得正欢,也放下心来了,这期间她也跟着江止淮去了一趟荣王府。荣王待她很热情,荣王妃没见到,她有心想问,却最终没开口。还是江止淮看到她一脸纠结,开口道,“母妃她喜静,便是我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你日后同她不会有接触。没事的。大婚那天你自然会见到。”      温眠想起荣王来提亲那天,隔着屏风见到的清秀女子,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江止淮同温眠在青州玩了个遍,江南水患已经平息了,各地的水利工程已经正在修建,还真没他们什么事。      在青州的第十二天,江止淮接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京中有变,皇上病重,请主子速回。”      他将手里的纸烧了个干净,烛火之间,他的脸色格外凝重,却也带着几分兴味。      闻瑕尔,十九年了,你最终还是出手了。   ☆、第五十四章   江止淮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他的手下断不可能说出“速回”二字的。      他当机立断,先把事情同荣王大概说了一下, 让他做好准备,然后着手安排了回京城的事,恐有变故,一路走的都是水路。      京中形势危急,皇上病重这等大事竟没有传出一丁点消息, 江止淮知晓早一天回去便能多几分胜算,也顾不得太多了,连和温眠当面说一声的时间都没,只留下了一封信便匆匆动身。      池府,温眠还在外祖母的院子里哄得二老开心,外祖母更是时时刻刻打趣着她的婚事,让她红了脸,只她自己明白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祖父祖母。”池垣踏进屋子先向二老行了礼, 这才看向温眠,“表妹,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温眠倒是注意到自家表哥虽然一如既往地在笑,但也多勉强,当即从外祖母怀里出来了,同外祖母说了一声,这才同他出去了。      池垣带着她去了后花园,挑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将袖子里的信给了她,“你看看就知晓怎么回事了。”      温眠接了过来,一打开就是熟悉的字,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言简意赅是那个人的风格,待看了内容,她眉头紧锁,没有任何犹豫,“还得劳烦大表哥帮我安排回京了。”      竟是猜得分毫不差,池垣心里有些感慨,他办完事回府赶巧碰见了江止,对方一副明显动身离开的模样,拦下了他,同他说了几句,面色凝重。      当时池垣虽也担忧京中的情形,但更放心不下的是自家小表妹,踌躇道,“可否将消息瞒下,不让表妹知晓?”      哪知对面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语气笃定,“她啊,瞒不住的。”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又像自言自语,“若是真的瞒下了,说不准得怨我,事后哭鼻子了那可怎么是好。”      池垣看着面前的表妹,知道她如意已决,也没多劝,“先和祖父祖母说一声。回京的事我会安排,只一点,你得答应我,行程不能过快。”这也是江止淮特地叮嘱的,怕她因着急急赶回京城身子受不了。      温眠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暗暗着急,京城她有不少挂念之人。若是京城真的变天了,恐他们遭了牵连。   池垣看出了她的敷衍,虽没说什么,但是让人去请了池誉来,有池誉看着他多少放心点。他本来想亲自陪她回京,只是,青州这边他确实走不开。      温眠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在池誉插科打诨下倒也去了个七七八八,本来还觉得难熬的时间也过的很快,五天后顺利到达了京城。      京城成门口,戒备森严,士兵正一个个严查,不少人在排队等着,温眠也不例外,她挑开帘子看着外面长长的队伍叹了一口气,同在骑马的池誉道,“怕是天黑之前进不去了。”现下已经是傍晚了。      池誉见这架势也嗅到了不同的意味,多多少少明白京城怕是出事了,不过他一向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即便知道了也没多放在心上,他只需保护好自己和小表妹就行。      温眠放下帘子,思绪有些飘忽,手里不安地抓着衣角,她越接近京城越听到了不少消息,虽不知真假,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      皇上半个月前在上朝的时候吐血昏了过去,太医说是操劳过度,休息一段时间便能痊愈。可这一歇就是一个月,朝中闻太傅执政,柳丞相本来还折腾,后来慢慢也消停下来了。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京城人人自危。      算算时间,皇上昏迷的时候她和江止淮刚到江南。应该是有人及时封锁了消息,所以江南那边没有得到一丝消息。      “里面的可是温大人?”外头响起了洪亮的声音,温眠听着池誉替她答了一声。不多时,马车缓缓行驶,她撩开帘子,四周已经没人了。      池誉在她旁边骑马,为她解惑,“那士兵知道你在里面后给我们开了后门。”      温眠哑然,所谓后门其实也就是另外一边,依然有重兵把守,只是这门是在特殊情况下才能放人。遇到这种严查的时候,后门的确是方便不少的。不必再排那长长的队伍。      只是这后门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尤其是在眼下戒备森严的情形。      “看不出来,小表妹在京城混得不错啊。”池誉笑着调侃了一句。      温眠哼了一声,故意呛他,“那当然。我可不像你在青州就知道吃喝玩乐。”      池誉也不恼,厚着脸皮自夸,“那可不是。小爷我放着青州的舒心日子不过,一路送你回京城,不表示表示?”      温眠笑着接了一句,“那行,京中的酒楼随便你去。”      池誉不满嘟囔,“京城的酒楼哪比得上我们青州的。”      温眠见他这挑剔的模样,幽幽道,“所以这就是你带个厨子的理由?”      此次回京,池誉特地带了一个厨子一起据说是青州一个大酒楼的主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人家跟来的。      池誉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带半点眨眼,“那哪能呢,我这不是看小表妹你着实喜欢青州的吃食呢。在青州待了这几天,怕你回了京城吃不惯。”      温眠扭过头,不再搭理他了,对车夫喊了一声,“去池府。”先去看看池宴。      池誉哎呦了一声,“我还以为小表妹会急着去看情郎呢。”      温眠听了便是想不理都不能了,强调道,“那是未婚夫。”      “情郎。”池誉悠悠道,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想打他。      温眠慢吞吞道,“未婚夫。”      见池誉又想说话,忙用话堵住他,“你再说,中午的午膳就没着落了。”      池誉不服气了,“二伯父会收留我的。”      温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舅舅听我的还是你的?”      池誉憋屈,那还用说,他几乎能想到,若是小表妹一句话让他别用午膳了,二伯父肯定会非常乐意把他赶出去。他可是从小活在这种情况下,小表妹是宝,他是草啊。别人家重男轻女,到了他们家那是重女轻男。      “小表妹,你最善良了。”池誉立即服软。      温眠哼哼唧唧了两声,施施然放下帘子,微微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担忧。      车夫停了马车,温眠踩在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小木凳下了马车。      池誉也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下人然后上前,亲自敲了敲门。      “三少爷!”开门的下人当即行礼。      池家并没有分家,只是因着二房老爷在京城谋了差事,这才迁往了京城,便是如今府里的下人也大半是从青州跟过来的。      下人打开了大门,恭恭敬敬地迎着两人进去。      池誉回头招呼着,“表妹!”      温眠冲他招招手,微微一笑,梨涡浅浅,“小表哥,你去吧。我改变主意了,我先去一趟荣王府,我想去见他。”说完,她也不看池誉的反应,踏着小木凳上了马车。      池誉还愣在原地,看着马车已经开始动了,反应过来后想去拦,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脸色铁青,“江止淮!表妹你个叛徒!”      哼,还想娶他表妹,美的他。还没成亲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要是成亲了那还了得。他回去可得好好同祖母说说。   荣王府,温眠刚下马车,一抬头就对上一道目光,她嘴角轻扬,小跑着过去,仰头轻声道,“祈光。”      江止淮神色复杂,冲她笑了笑,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温眠安心地靠在他怀里,“你怎么站在这里。”      江止淮半开玩笑,“我觉得某人想我想得紧可能会第一时间来找我。”温眠刚进城,他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有些迫不及待,心情躁动,本来在处理公务的他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过他了解她,第一时间应该会去找池宴。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大门口。      照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没去池府。      温眠轻轻摇摇头,“我先去了表哥那。不过没进去。”接着,说出了他最想听的一句话,“因为我想见祈光了。”      软软的嗓音带着丝丝情意,江止淮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满心满眼的欢喜,这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他的小姑娘说起情话来也丝毫不逊色。      江止淮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胸膛剧烈的跳动,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他低下头亲了一下怀里的人,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浅尝辄止。      温眠睁大眼睛,有些气恼地推开了他,跺跺脚,“你怎么这样的。”      江止淮被推了一把,主动认错,“我错了。”      温眠还是不看他,声音闷闷的,“江止淮,你欺负我。”      江止淮凑过去,蛊惑道,“那你再欺负回来。”      温眠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你……怎么……这样啊。”      江止淮故意装不懂,“我哪样啊。”      面前的小姑娘,低着头脸上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只是看着就让人想欺负,只能他一个人欺负。      温眠深吸了一口气,“江止淮,你不能欺负我。”      江止淮故意逗她,“我就欺负了。”      温眠一本正经道,“我可是你未婚妻。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和你退婚,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江止淮乐了,“有志气啊。”      温眠昂首挺胸。      江止淮瞥了她一眼,也不逗她了,“不过说实在的,我不赞成你去池府找池宴。”      温眠不解,“表哥怎么了?”她清楚江止淮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一句话。      江止淮讽刺道,“池公子可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啊。”      温眠正色,一脸严肃,“说清楚。”      江止淮敛了神色,微微叹息,“京中发生如此变动。池家无动于衷。若不是池宴的袖手旁观,也不会到了现在的情形。”可以说池宴也间接造成了这一切。      池宴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却掌握着池家在京城的所有势力。池家在朝堂上可影响三分之一的官员。明面上池家似乎没多大能耐,实际上能和闻瑕尔一拼的只有池家。无论如何也是能延迟些时间的。      温眠心神一震,“怎么可能,池家效忠的是帝王。”      江止淮嗤笑一声,“托他的福,若是我们再晚半个月知道,这大周怕是就要改朝换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了。 晚上还有两更。   ☆、第五十五章   “我要去找表哥问清楚!”温眠转身道, 她不相信表哥会这样做, 这不论是对池家还是大周都没有半点好处。      池家之所以久盛不衰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池家从不站队,他们效忠的永远是帝王, 而且忠心于大周。      江止淮一把拉住了她,声音沉沉却也安定人心,“温眠,你先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温眠不免急躁了,池家所做的与叛国无异啊, 池宴这样会毁了整个池家的。      江止淮上前一步,抱了抱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安静下来,这才放开了她,语气沉沉,“温眠,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了。”      “闻太傅他?”温眠不再纠结池宴了,试探地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江止淮眸光微闪,“你不是都听说了?”      温眠反驳,“那都是谣言!”      江止淮嗤笑一声,“真是天真。”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对他就这般信任。”      温眠想了想,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太傅不会的, 他眼里没有欲望。”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位高权重的人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有欲望。不知足不甘愿舍不下荣华富贵。      便是在蒋泽善眼里她也是看到了欲望的,他想成为一代明君。      就是她自己也不例外,她想有人陪着,想有一个美满的家。      可太傅不一样,他虽面上看上去温润如玉,实际上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所以不可能会奢望那个帝位。      江止淮听了不以为意,“那只是你看到的,或者那只是他让你看到的。温眠,你知不知道,闻瑕尔筹划这一天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他的野心远比你想象中的大。”      温眠依然不认同,“如果是这样,那当初皇上登基时他就应该动手,而不是任由这几年皇上培植势力,也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名声。”      江止淮听了,眸色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眠眠,若论权谋你的确还是太稚嫩。皇宫为何会如此轻易被控制,皇室暗卫和禁卫军怎么会没有半分动静?”      温眠脸色大骇,是啊,暗卫和禁卫军呢,有他们在皇宫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臣子控制。除非――      江止淮替她说了出来,“暗卫和禁卫军尽数受闻瑕尔控制。闻瑕尔此人蛰伏二十年,其心智远非常人可比,他悉心教导皇上也不过是为了赢得皇上的信任。那柳丞相看似有威胁实则权力也早就被架空了这几年处理政事的除了皇上就是闻瑕尔了。”      温眠脸色发白,咬住了嘴唇,那是她记忆里待她极好的长辈,“秦泱泱和大长公主呢?”      泱泱一定不能有事。      江止淮安慰道,“被闻瑕尔的人软禁在长公主府了,没有性命之忧。”      温眠点点头,心情稍微明朗一点,“这京中如今?”      江止淮也没打算瞒她,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闻瑕尔除了控制了皇宫禁卫军和暗卫,手上还有兵符,可调动大周所有兵马。”      温眠倒吸了一口凉气,“兵符!”      蒋泽善怎么想的,禁卫军和暗卫交出去了,兵符也交出去了,再信任也起码有个度吧。   帝王的多疑呢?   “蒋泽善不会是喜欢太傅吧?”这就是话本子里讲的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愿意为了对方奉献自己的一切。      江止淮嘴角微抽,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温眠揉着被他敲过的地方,抱怨道,“你下手也太重了。”      江止淮失笑,“娇气。”      温眠忍不住嘟囔,“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      江止淮额头青筋跳起,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话本子里还有断袖?”      温眠神秘兮兮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忘年之恋,人妖之恋,人鬼之恋,都有。那些写话本子的人特别厉害!”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叫厉害?江止淮脸上的笑意都要崩不住了。这不是误人子弟么。看看她好好的小姑娘都被里面的内容教成什么样子了。      “唉,可惜了,要是秦泱泱在这里肯定会激动地跳起来的。”话本子里两个男主互相喜欢的桥段可是秦泱泱最喜欢的,每次看了都会拉她一起看。      “想不想去见她?”江止淮顺着她的想法道。      “你不是说她们被软禁了么?”虽然这样说着,温眠眼睛却亮了,明显是心动了。      江止淮说的轻描淡写,“我带你偷偷进去,不会惊动任何人。”      温眠有些意动,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现在见了也没什么用。还是过了这段时间来再说。”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话说回来,你怎么没被软禁?”      江止淮乐了,“合着我被软禁了才符合常理?”      温眠迟疑道,“就是有点好奇。”      江止淮斜斜地站着,懒散轻笑,“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温眠瞬间闭了嘴,心里将他骂了一遍,就知道欺负她。      江止淮也知晓只能逗逗她,有些遗憾地摸了摸下巴,“其实呢,大概是因为他没那个精力管我吧。”      温眠怎么可能相信这明显是假话的答案,“江止淮!”      江止淮哄道,“不用你亲了,叫一声祈光哥哥听听?好不好?”      温眠犹犹豫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喊了一声,“祈光哥哥。”喊完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江止淮乐在其中,听完之后同她分析其中利害关系,“我想闻瑕尔是想稳住我。江南那边都归我们荣王府了包括军队。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父王第一个就会带兵杀上来。”      荣王府的军队只认人不认牌,兵符对他们没用。      “江南的军队可是丝毫不会比京城的弱。”那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是真正经历了战场厮杀的士兵。      京城的军队大部分过于安逸了,暗卫虽然厉害但是只限于暗地的,明面上对上军队那可是讨不了半点好的。      “祈光,会没事的对吗?”温眠看着他,道出了自己内心的不安。      江止淮叹了一口气,他刚才陪着她说了那么多,甚至说起了话本子,就是为了减少她的不安,没想到还是无济于事。      “会没事的。再不济,这京城我们不要了,带上蒋泽善去江南。”      温眠知道他说的那是最坏的打算,若大周真的南北分裂,天下百姓又有不少流离失所的了,连年战乱苦的还是百姓。      “祈光。”      “嗯,我在。”江止淮语气温柔。      晌午了,江止淮让人传了膳,都是温眠喜欢吃的,温眠本来没胃口的见了一桌子喜欢的吃食,没忍住吃了个七八分饱。      江止淮在一旁一直替她夹菜,看着她一点点吃了下去,放心了不少,光顾着见她吃,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温眠用过午膳后也没再留下来,回了自己府里。      “小姐。”涣月有些惊喜地看着走进来的温眠,眼眶都忍不住泛红,她和小姐还从来没分开过那么久。      宋嬷嬷更是直接背对着她们抹起了眼泪,声音哽咽,“小小姐。”      温眠慌忙安慰两人,好笑道,“怎么一见到我就哭了?”      两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眼泪依然在流,温眠故意板着脸,“你们竟这般不想看到我?”说着提步欲走。      “小姐!”涣月率先反应过来,忙解释,“奴婢那是喜极而泣。”      温眠止住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了两块帕子,块帕子,一块递给了涣月让她擦擦眼泪,拿着另一块亲自走到宋嬷嬷面前替她擦拭着,动作轻柔。      宋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小姐,老奴不敢。”说着想要推拒。      温眠坚持,“嬷嬷若是这样,我可是要恼的。”      宋嬷嬷也不再多说什么,内心百感交集,“小小姐您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的啊。”      京城动荡不安,人人自危。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风浪都见过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她也没什么感觉,唯一庆幸的是小小姐回了青州。池家会护好她的。      哪想,小小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啊,若是小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她去了地底下可怎么和小姐交代啊。      温眠摇摇头,“嬷嬷,我应该回来的。”      她怎么能不回来呢,这里有那么多她记挂着的人,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更何况,关系着大周存亡,她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看看。      涣月擦了眼泪,“小姐刚回来定是累了,我这就收拾出来让小姐歇息。”      宋嬷嬷关心道,“小小姐可用过膳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温眠拉着嬷嬷道,“我已经用过午膳了,嬷嬷费心了。”      一路以来,又是水路又是陆路,刚到京城又在江止淮那知道了不少消息,温眠的确很累,之前在江止淮那因着池宴和闻瑕尔的事情没了困意,此刻那些困意又回来了。      温眠脱了外衣,躺在床榻上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涣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外面同宋嬷嬷忙活着,琢磨着做一桌小姐喜欢的菜。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继续码字,还有一章,码完就睡觉。 更新明天还会有的,大概两章。   ☆、第五十六章   温眠一觉醒来, 外面已经云霞遍布,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在屏风上。      天色红的耀眼,她看的有些出神, 涣月走了进来,“小姐,已经备好了热水。”      温眠舒舒服服地沐浴,把头发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云霞依然明艳。      “小姐,闻太傅派人过来接您过府一同用晚膳。”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张嘴就道。      “闻太傅?”温眠皱眉。      丫鬟点点头,恭恭敬敬道,“马车在外面侯着呢。小姐您看?”      温眠还没回话,宋嬷嬷已经忍不住开口,“小小姐,不能去啊!”      涣月也跟着道, “小姐能否想个法子推了。”      她这段日子听了不少太傅的谣言,大多是挟持皇上把持朝堂什么的更有甚至说太傅早就害死了皇上,如今宫里根本没有皇上,所谓病重只是一个幌子。      温眠沉思了片刻,有些歉意地对着二人道,“我得去。”      宋嬷嬷急了,有些口不择言,“小小姐, 可去不得啊。那闻太傅与我们怕是有仇的啊。”      温眠眯眼,“宋嬷嬷,此话从何说起。”      宋嬷嬷闭了闭眼,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小小姐,我有话和你说。”      温眠点头,“进屋子里去说吧。”说完就走向主屋,容嬷嬷跟了上去。      一进屋子,宋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小姐,老奴说的这件事绝无半点虚言,无论如何还请小小姐相信。”      温眠将她扶了起来,正色道,“嬷嬷,你且放心,我知晓你不会骗我的。”      嬷嬷年轻时是她母亲的贴身婢女,后来当了她乳母,待她极好。她对嬷嬷也是当成了半个母亲去敬重的。说起来,嬷嬷照顾了她最久。   宋嬷嬷得了保证,一咬牙将事情吐露了出来,“老爷死后,吊唁那天老奴亲眼看到闻太傅对老爷的尸首不敬。只是当时老奴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便是说了也没人相信,反而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不敢说。一直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本来想带着它去地底下的。”      温眠嘴巴微张,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闻太傅对父亲尸首不敬?      不可能啊。父亲生前与闻瑕尔是交好的,两人引为知己,她也是闻瑕尔看着长大的。      只是,嬷嬷的话她更不会怀疑。      “嬷嬷,我知道了。”温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情更加糟糕了。      “所以,小小姐,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不能去啊。”宋嬷嬷急得不知所措。若是去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能让小小姐冒险。      温眠心平气和地道,“嬷嬷,太傅既然派人来请了,我若是不去那便是跟他对着干了。”      宋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那该怎么办啊。”      温眠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嬷嬷别担心,没事的。”      温眠一出府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格外奢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行礼,“温小姐!”      立即有人殷勤地搬了小木凳来,温眠抿唇没多说什么踩了上去,马车里面更是奢华无比,做工精致,就是坐着的榻上的毯子也明显是好料子。      温眠有些不习惯,这马车比宫里接人的还要奢华,她记得闻瑕尔出行一向低调。      闻家的马车也是中规中矩的模样,毫不起眼。      温眠顺顺利利到了闻府,进了府里下人们也是格外恭敬的行礼,仿佛她是什么贵客一般。      闻府她也是极其熟悉的,小时候来过不少回。这里总是会备着她喜欢的糕点。闻太傅会给她讲有趣的故事。      有丫鬟领着温眠去了前厅,刚踏入前厅,温眠一抬头就对上了闻瑕尔含笑的目光。      丫鬟退了下去,一时间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眠淡淡道,“太傅。”      闻瑕尔一如她记忆里的温文尔雅,不疾不徐道,“眠眠。”      温眠看着他眼里的慈爱,有些不解,有疑惑,有愤怒,这个人辜负了皇上和先帝的信任,这个人背叛了大周,可这也是最疼她的长辈。之于她而言,那是第二个父亲。他教了她很多,待她极好。      “饿了?先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闻瑕尔用着温润的嗓音缓缓道。      温眠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的菜,有些怀念,小时候也是这样她每次来这里,菜一定是她喜欢的,糕点也是,茶也是。      这样想着,她自然地端起了碗,尝了一些。味道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闻瑕尔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不同于往日的疏离客气,这时候的他笑得很真实。      “眠眠,我再同你讲个故事如何?”      温眠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酸涩,“好。”      闻瑕尔目光平和,声音平缓,“有一户大户人家的老爷听说了一个大夫家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他延年益寿。老爷在当地是有权有势的,便是当地县令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的,不敢不从。老爷派人找上了大夫一家,提出了要买他手里的药。可大夫哪有什么药,不过是他医术好被有心人夸大了传了出去。”      温眠静静地听着,也不忘低头吃两口饭,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压抑,她也没了胃口。      “得知大夫拒绝了,老爷勃然大怒。这时管家提出了一个计谋,捉了大夫的妻儿来要挟大夫,不怕他不从。老爷听了很是欢喜,命他亲自去办。管家费了点心思接近了大夫一家,顺利绑架了他的妻儿,按着原来的计划威胁他让他交出那个药。大夫拿不出药来,最后眼睁睁看着妻儿死在了他面前。大夫也没能逃过去,被老爷命人杀了,尸首喂了狗。这家人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被仆人阴差阳错逃了出来。”      “你猜最后怎么样了?”闻瑕尔笑着问了一句。      温眠胡乱道,“小女儿要么换了另一个地方安居,要么仆人告知了她身份,她去复仇了。”      这个剧情说实在的有些俗套。      闻瑕尔笑了笑,“仆人没有告诉小女儿,彼时,老爷的妻子正在临盆,也生了一个女儿。仆人将小女儿和老爷的孩子互换了。老爷不知情,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仆人将换来的女儿抚养长大,告诉她老爷是杀害了他一家的仇人,教她习武。”      温眠放下了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知为何听着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心里不安的念头越发强烈。      她不知道闻瑕尔讲这个故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不敢妄加猜测却也忍不住深想。      “管家死了,仆人亲手把他杀了。老爷也死了,他的亲生女儿将他当成仇人杀了。”   闻瑕尔轻描淡写地说完了结局。      温眠身子都有些发抖,她头一次真正知道了江止淮说的闻瑕尔这个人不简单的意思。更奇怪的是,她依然觉得闻瑕尔不会伤害她。潜意识十分信任闻瑕尔。      她一直都不明白这种莫名的信任感是哪来的。以前她以为是因为闻瑕尔是疼爱她的长辈的缘故。可是她现在分明感到害怕骨子里却还是相信闻瑕尔不会害她。      “眠眠,若是你是那仆人,你会怎么做?”闻瑕尔含笑看着她。      温眠镇定自若的模样,实际上手心已经算是汗,“搜集证据找到一位秉公无私的官告那位老爷。待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后,好好将小女儿抚养长大。”      闻瑕尔听了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半响才道,“若是那里最大的官也治不了老爷呢。”      温眠有些奇怪道,“怎么会,那个老爷只是个普通商户。”      闻瑕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有些冷淡,“可不是个普通商户。没人治的了他。”      温眠那爱较真的性子又来了,“便是如此,互换女儿什么的也太夸张了。真相大白那天,两个女儿都不好过。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届时,杀父仇人变成了养父养母,小女儿也受不了。养育之恩和血缘亲情又该怎么衡量。”说完,她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又不是话本子。      闻瑕尔沉默了,好半天没有说话,温眠被他弄得坐立不安,有些不明白闻瑕尔叫她来就是让她用个晚膳听他讲个故事?      “眠眠竟开始提防我了?”闻瑕尔轻轻一笑,有着悲伤。      温眠愣住了,她头一次从闻瑕尔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他一向无欲无求,温润如玉,客气疏离,待她极其疼爱。   晚膳被撤了下去,下人手脚利索地换上了茶和糕点。      温眠喝了一口茶,刚想说几句话提出回府的意思,不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闻瑕尔接住了她的身子,动作虔诚规矩地将她抱在怀里,去了一间早就备好的屋子,极其奢华,与朴素的太傅府格格不入。      他将温眠放在床上,吩咐丫鬟服侍她,然后走了出去。等丫鬟出去了他才进去,温眠躺在床榻上,头发披散睡得很安宁。      闻瑕尔突然笑了,俯身叩拜,“微臣拜见公主。”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闻瑕尔轻手轻脚地离开,连夜进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了!晚安。   ☆、第五十七章   闻瑕尔连夜进宫后直径去了御书房, 目光触及到坐在案台的蒋泽善, 轻轻笑了起来,带着丝丝的冷意, “皇上好兴致。”      蒋泽善身子微僵,眸光复杂地看向他,“太傅,朕对你不薄。”      闻瑕尔施施然上前几步,坐在下首, “你父皇一生罪孽,总得有人来偿还。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蒋泽善左手收紧,这一个月来他心里的惊涛骇浪早就慢慢平静下来了,他知道外面都在传他重病卧床,传他被闻瑕尔挟持。      事实上,这次的宫变他始料未及,闻瑕尔是他自幼年便教导他, 相比起处处和他作对的温稳,他自然更喜欢这个太傅。闻瑕尔教了很多,尽心尽力,他待他也是敬重有加,十分信任。      一个月前他在早朝昏倒后,一醒来就被困在了御书房,哪都去不了,闻瑕尔也不虐待他, 帝王该有的尊荣都给了他,只是对他不再自称臣,也不准他离开这个地方。      闻瑕尔也褪去了一贯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杀伐果断毫不手软,更让他意外的是朝堂大半数官员竟都是他的人。      他想起这些年他一直不遗余力地打压柳丞相的势力,以为柳丞相才是自己最大的隐患。      闻瑕尔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皇上还记得这个御书房么,你为了一道温稳根本不知道的圣旨逼死了他。哦,不对,确切来说,温稳最后没死成不过我很欢快地送了他一程。”      蒋泽善身子发冷,他登基以来顺顺利利,从没经历过眼下的情况,枉他一直勤政爱民,却是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      “温稳他不知情?”      那道废太子的圣旨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他怎么可能认不出父皇的字迹,里面的每个字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圣旨是在温稳书房里搜到的。      他当即处理了接触过圣旨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有没有看过。随即传召了温稳,他咄咄逼人,因为他确实心慌,圣旨是真的,那么他这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一直记得温稳是茶茶的父亲,他不欲多为难,只是想得到一个保证。温稳是当代大儒,最忌讳正统,而他名不正言不顺怕是会不为他所容。只是温稳也别无选择,他已经登基,圣旨不可能大白天下,为了大周的江山,他知道温稳不会说出去。      那天他太慌乱了,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几乎口不择言,说出了最刻薄的话。      直到御书房的柱子染上了鲜血他才彻底清醒过来,第一反应让人唤太医,那时候他就知道如果温稳没了,他和茶茶就再无可能了。      闻瑕尔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蒋泽善脸上丰富的表情,极为大方地告知他,“圣旨是我让人放在温稳书房的。替你找到圣旨的人也是我的人。”      蒋泽善暗恨,同时也不免心惊,皇室暗卫和宫中禁卫军竟都听他的令。      “你对父皇做了什么?”      父皇驾崩前,最后见的人是闻瑕尔。      大殿里的气氛极其压抑,两人散发的气息都是极冷的,闻瑕尔不急不缓,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先帝啊。也没做什么,就是逼他写了一封废太子书,告诉他如果他不写,那么我会杀尽他所有子嗣。”      蒋泽善听了,突然有了几分放松,这几年他一直对那道废太子圣旨耿耿于怀,原来父皇是被逼迫的。      闻瑕尔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迫感十足,“你比你父皇好太多。你父皇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去,不甘怨恨。啧啧,极其精彩呢。”      “你杀了我父皇?”蒋泽善冷眼看着他。左手成拳,身子都在紧绷,目光直直地盯着闻瑕尔。      闻瑕尔嘴角微勾,“你父皇病入膏肓是我下的慢性毒药,最后我掐死了他。”最后一句话他说的一字一顿,带着彻骨的冷意。      蒋泽善站了起来,用着蛮力挥着拳头直接砸了过去。      闻瑕尔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拳头,轻轻一扭,四周响起了骨头破裂的声音。      “不自量力。”      语气嘲讽,不屑,蒋泽善额头冒着汗,很疼,更多的是帝王尊严被冒犯。      闻瑕尔松了手,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将刚才抓着蒋泽善的那只手擦得干干净净,擦完之后将帕子往面前一扔。      “脏了我的手。”带着微微的叹息。      蒋泽善目光阴冷,一只手不自然地下垂着。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不善武。      闻瑕尔似心情极好,“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身心舒畅。你那父皇用了皇室暗卫和禁卫军换了你登基。其实,我本来也是要扶持你登基的。享受了几年的帝王尊荣,获得过民间赞赏的明君,最后要失去皇位。这种感觉如何?”      蒋泽善脸色惨白,他犹记得太傅温和耐心教导他的样子,他教他帝王之术,教他处理政事。这就是他所谓的恩重如山。      “你父皇大抵是指望你能扳倒我。可惜啊,不愧是父子,一样的轻信人。这大周的江山,就要毁在你们手上了。”      闻瑕尔一直面带微笑,一举一动优雅,看起来那么赏心悦目,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底发寒。      “你到底是谁!”蒋泽善提高了音量。      他一开始还以为闻瑕尔是想登基为帝,眼下看来这分明是在复仇!      闻瑕尔幽幽叹了一口气,“皇上,你还不算太蠢。二十年前,若是你父皇存点善心,你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你是南疆人?!”蒋泽善头脑清楚,一听到二十年前就迅速反应过来了。      闻瑕尔又道,极尽讽刺,“我南疆自古不犯他国。你父皇荒诞无昧竟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之药。他活烧南疆万民,生祭我南疆皇室。你们背了一身罪孽,都得偿还的。”      那年,他十三岁,已经成为国师三年了。那时候,大周传言猛烈,皆传南疆皇室可通天意,祈祷苍天。云昭帝听说之后,派军队攻国。他也以国师之名昭告天下亲自辟谣。      云昭帝依然不罢休,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有自信,南疆虽是小国却也因着地势易守难攻,不然也不会独立那么多年。      只是,任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南疆过混进大周的人来,那个人取得了南疆皇上皇后的信任,最后给了南疆致命的一击。      亡国那一日,他看着南疆万民被云昭帝下令活活烧死,面目痛苦,南疆皇室中人被生祭,几天几夜的大火过后,南疆成了一片废墟。      他带着怀孕的皇后逃了出去,皇后在路上诞下一女,难产而死,他听着女婴的哭声,朝着南疆的方向跪了下去,留下了第一滴眼泪。      他的国亡了。      无人见过南疆这位国师的真面目,他费劲心思用了五年的时间爬上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亲手杀死了那个背负了一身罪孽的帝王。云昭帝死得很痛苦,他笑得舒心。      之后他扶持太子登基,权威更重。      云昭帝死了,温稳也死了,这两个罪魁祸首都死了,可是还不够。      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南疆子民在火里呼喊,他们求他救救他们,可他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烧死。      怎么够呢,南疆万民的血债总要有人继续偿还。      大周能毁他的国,礼尚往来他也得让这大周改朝换代,才对得起南疆的子民。不然黄泉路上,他怕是会被千万条冤魂闹得不安宁,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南疆皇帝。      蒋泽善身子微僵,脑子里回荡着父皇生前经常对他说的那句话,“父皇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愿皇儿定不要重蹈覆辙,望皇儿福泽天下,善待百姓!”      当时,他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单纯以为父皇想要告诫他。      所以父皇做的错事指的是南疆?      南疆的事他也听说过,当时只觉得成王败寇,不明里面还有诸多内情,竟都是他父皇贪念一手造成的。      “父皇他一直都很愧疚,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蒋泽善忍不住辩解了一句,说完之后他也觉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一直知道南疆残余势力有所动作,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翻不起大风大浪,一心扑在政事上。      闻瑕尔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愧疚?知错?那是因为他日日被噩梦缠绵,他被逼得不得不忏悔。”      云昭帝那样冷血的人怎么会有愧疚,若不是他改了他寝宫的布局,让他日日梦到南疆活烧的场景,只怕他会一直为灭了一个国家而得意。      他日日受折磨,又怎么能云昭帝看着心安理得地享受帝王的尊荣。   他慢慢熬着他,给他下慢性毒药,看着他身子一天天破败,看着他因为噩梦缠身不得不吃斋念佛,看着他亲自供奉起了南疆万民的木牌。      愧疚?痛苦?还远远不够。      你还活着,还享受着荣华富贵,你的王朝还在,子民还在。      以为一点点愧疚,做一点样子就可以心安理得过完下半辈子么。      你罪孽深重,便是死了,也该你的儿子承担,你的百姓承担。   ☆、第五十八章   从御书房走出来后, 闻瑕尔被冷风一吹, 头脑清醒了不少,回想起书房里蒋泽善的神情变化, 一开始的痛快过去之后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闻、瑕、尔。”男人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脸色不虞,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浑身都散发冷意。      闻瑕尔微微挑眉,对此并不意外, 静静地看着他。      江止淮言简意赅,“温眠呢?”      闻瑕尔轻轻笑了起来,见他一脸着急,“你知道的,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江止淮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闻瑕尔半眯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这点他一直都好奇,他自认为藏得极好, 不然也不会逃过了两代帝王的耳目顺利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与器重。      江止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      闻瑕尔见他如此,越发有兴致了,“你不想早些见到眠眠?”      江止淮锐利地目光扫向他,在得知温眠被闻瑕尔的人请去了闻府,本来打算去闻府,又得知了闻瑕尔连夜进宫的消息,便也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温眠不在宫里。      “半年前刚入京的时候。温眠说你同她说了许多南疆的事情,那时候便起疑了。”      闻瑕尔身为大周的太傅却对南疆了解之深,言语之间也是赞赏,定然不同寻常。而且此人本就来历不明。也就云昭帝糊涂会重用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      闻瑕尔似有些感慨,“眠眠对你看来真的是上了心的。”      他看着温眠长大,对她的脾性一清二楚。若不是放在了心上,便不会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虽说他同温眠说这些时从来没有让她保密过,但是她一向不是会轻易对第三个人说他们之间的谈话。      提到温眠,江止淮的神色有所缓和,却也不懂声色说起了另一件事,“后来,我顺藤摸瓜已经找出了你同南疆有关联的证据。我同皇上说起这件事,他并不信,只说南疆人狡猾定是为了扰乱我们故意制造的线索。闻瑕尔,皇上对你信任如此。”      他依然记得,那时候蒋泽善笃定开口,“不可能。太傅自幼尽心教导朕。对待百姓,太傅也是爱民如子。太傅劳苦功高,朕怎么能因为这点极可能是假的线索而猜忌于他。”      闻瑕尔听了,眼里一片讽刺,没有半分动容,语气极淡,“哦。”      御书房前,两个男人并肩而站,身前身后皆是一片黑暗与寂静。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远处还有太监宫女提着灯笼走动的身影。      “你打算如何?”江止淮打破了平静,一针见血道。      闻瑕尔平静道,“本意自然是改朝换代。”      江止淮嗤笑一声,“你虽控制了京城。却也远远不够,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如何服众。”      闻瑕尔听了这明显挑衅的话也没动怒,“南疆残余的势力远比你想象中的大。半壁江山还是拿得下的。”      江止淮神色微敛,知晓对方并不是在说大话,心情有了几分沉重,没有表露出来。      闻瑕尔突然想到什么,饶有兴味道,“江止淮,我辅佐你登基如何?”      话虽这么问,他自己也清楚身旁这个男人对皇位不屑一顾,这个男人不会被皇位束缚。全天下趋之若鹜的皇位在他眼中却是避之不及的。      果然,江止淮看都没看他一眼,明显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      闻瑕尔负手而立,“人在我府里,你现在就可以去接她。今夜不要让她进皇宫。过了今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江止淮沉吟片刻,“你不打算让她知道?”      闻瑕尔轻轻摇摇头,目光温和,“我要她一世顺遂平安喜乐。她正义善良,若是知晓了,怕是这辈子都过不去那个坎。”说完,他淡淡一笑极其自信道,“江止淮,便是你自诩不会隐瞒一切,这件事你也是不敢告知她的。”      江止淮指尖微颤,脸上有一瞬间的窘迫,他不敢赌。他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分得清轻重,这件事若是让她知晓了,若是大白了天下,不说她。便是这大周也会动乱不止。战乱避免了。百姓平稳的日子也是到头了。      便是他可以不顾天下人,却也不能不顾她。池家人会怎想?养育之恩和血浓于水哪个更重要?她会不会因此想不开?她会不会一辈子愧疚?      别的事,他都可以依她,与她共同面对。这件事却是例外。      温稳是当代大儒,门生遍布天下,为天下学子所敬重,地位斐然。上代恩怨揭露,最终带给大周王朝的将会是血雨腥风。      大多数人只知道南疆被灭国却不知道其内情。      闻瑕尔缓缓向前面走去,面上一片祥和。      十三岁那年,他在临终前的皇后面前抱着女婴承诺,“臣会倾其所有助公主复国。”      彼时,他尚且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无人会怀疑其真实性。      皇后虚弱地笑了笑,气息十分微弱,艰难地吐字,“国师,本宫只要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你不要将复国的重任压在她身上,答应本宫。”      直到他应了一声“好。”皇后才咽了最后一口气,撒手去了。      他想他终归是没让皇后失望的,温眠那般好,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的。      他看着长大的公主殿下,最终长成了他所欣慰的模样。      ……      闻瑕尔去了一处宫殿,谈不上精致也说不上简陋,极其普通的一个宫殿。      一路进去,太监宫女纷纷行礼。      青妩看着走进来的闻瑕尔,有些奇怪,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国师。”      闻瑕尔目光凉薄,“在这待得如何?”      青妩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强烈不安,勉强笑了笑,“这里极好。”      荣华富贵触手可及,不需要在外面东躲西藏的,活得见不得人。      闻瑕尔面无表情,声音带着凉意,“那就好。”      青妩以为他在关心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国师每次待她都是冷言冷语刻薄至极,鲜少有如今的心平气和。想到皇宫已经尽数被控制,她就要登基为帝了,心情难免雀跃。她活着就为了等到这一天。         ☆、第五十九章   闻瑕尔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意味不明地道, “青妩。”      青妩面上浮现不解,长久以来的威压让她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她有着深深的畏惧,她早就彻底臣服了,当即毕恭毕敬,“国师。”      两个人对立而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妩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瑕尔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语气是出奇的冷漠,“媚术蛊惑人心,习媚术者最终都会不得善终,身体破败而死,活不过三十岁。”      青妩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忍不住尖叫出声,“国师!你是想造反不成!我是南疆公主!”      她第一个反应,难不成面前这个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男人其实一直以来也是在觊觎皇位。而她这个公主不过是他为了收拢南疆残余势力的需要。      如果这样,那她日日夜夜承受的那些痛苦和煎熬都算什么。      她姜青妩苟活这么多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就是为了有一朝能登上帝位,报仇雪恨。她要复国。      闻瑕尔对上那双愤怒的目光,微微一笑, 有着高深莫测,“媚术可改变人容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青妩愣在了原地。      闻瑕尔依旧微笑,吐出来的话仿佛浸满了毒、药,满满的恶意,“南疆公主历来被宠着长大。成年后由国师亲自教导治国之道,由国师辅佐登基,又怎么会去习那阴损的媚术。媚术被列为南疆禁术,已经几百年没人习了。”      他的目光是轻蔑的,有着青妩记忆里的高高在上。      青妩面色尽失,嘴唇没了一点血色,呆呆地站在原地。      难怪,他从不唤她公主,对她也从来不见尊重,她只以为是国师地位超然。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待她也是极尽严苛,那双眼里对着她永远是冷漠。      她自小被灌输的就是复国,前面十几年的人生也一直坚信着她迟早有一天能够替南疆万民报仇。      一切都颠覆了。      青妩颤颤巍巍,“所以,这些年我打探情报,刺杀朝廷官员,甚至混迹青楼,这其实都不应该是一国公主该做的?”      说完这些,她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是啊,即便是亡国公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      她多少次差点就死了,身边的人也全然没有对待一个公主该有的尊敬,口中唤着公主却让她做最危险的事情。      为了修习媚术,她一身筋骨尽数被挑尽,静脉重塑,每个月月圆都得在冰水里泡上一夜,忍受刺骨的寒冷。      闻瑕尔目光带着一丝厌恶,无声地嘲笑,“你以为呢?”      青妩重重地跌落在地,脸上失魂落魄,喃喃出声,“为什么?”      闻瑕尔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怪就怪你是温稳的女儿。”      青妩本来以为已经心如死灰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似在求证,“温稳?!”      她罕见地希望是她听错了。      闻瑕尔语气淡漠,“你本来的命数应该是作为温家唯一的嫡女出阁前在家里受尽宠爱,最后嫁给表哥池宴,一生美满幸福。”说完,他轻轻笑了起来,似心情愉悦,“你父亲毁了我们南疆。我又怎么能让你们一直如愿呢。所幸天命得以更改。”      他语罢,叹了一口气,似在惋惜,“可惜了,温稳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养大的女儿其实是我们南疆唯一的公主。”      大殿里的烛火摇曳,青妩看着男人极好的容颜,整个身子冰凉,她终于受不住地捂住耳朵,近乎哀求,“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闻瑕尔见她崩溃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们温家造的孽早就该还的。”   脚步声慢慢远离,随着大殿门开了又合,青妩终于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眼神空洞,片刻,一滴血泪缓缓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青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同我走?你放弃你南疆公主的责任,我放弃我池家公子的身份,现在还来得及。”      “青妩,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此次之后,这世上再无池宴,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该做的我都替你做了,我日后无颜再面对世人。”      “青妩,我愿为你背弃天下人,愿你最终能得偿所愿。”      “你是南疆公主姜青妩,日后你要做的就是修习媚术,颠覆这大周王朝。”   “公主,你身上背负的是南疆万民的血海深仇。”      “公主,复国。”      ……   记忆里那人的声音,以及身边人的声音,她已经分不清了,最后她只听到男人残忍的声音,“要怪就怪你是温稳的女儿。”      如同魔咒一般,久久回荡。      ……      温眠是被颠簸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勉强适应了一下光亮,一睁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祈光?”      她的嗓音略微沙哑,杏眸还带着刚睡醒的水雾。      江止淮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怀里的姑娘,目光柔和,“眠眠。”      温眠呆了呆,脑子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同太傅一起用晚膳,“闻太傅呢?”      江止淮冷哼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幽怨,“我刚将你从太傅府接出来,你竟还惦念着别的男人。”      活脱脱一个深闺怨妇的语气,温眠听得嘴角微抽,想了想,解释道,“我觉得太傅今晚有点不对劲。”      江止淮眸光微闪,不懂声色地转开话题,调笑道,“已经很晚了,去我府里歇一晚?”      温眠立即红了脸,提高了音量,“你你你,想干嘛。”      江止淮眼里染了笑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我可以考虑考虑。”      眼神那叫一个无辜。      温眠气呼呼地看着她,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人家怀里,当即飞速起身,端正坐好。      “说正事呢。太傅哪去了?”      江止淮凉凉道,“你不记得他对你做了什么?还这般在意他。”      温眠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地措辞,“太傅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见男人的面色阴沉着,立即补救道,“祈光,你不明白。我打心底就觉着太傅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莫名地信任和亲切,我虽一直不清楚缘故。但是这么多年太傅真真待我极好。”      江止淮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瞥了她一眼,“他眼下可是在干谋朝篡位的勾当。”      温眠摇摇头,“我总觉得太傅压根不在乎这皇位。”      江止淮有些哑口无言,脸上神色不明。      温眠怕他误会忙开口,“若是太傅真的做了那等子事情,我自然不会再念旧情。就像你说的那样,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我温家历来忠于帝王。”      她是在表明立场,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江止淮看着她,知道自己做对了,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说出来。      这是他的小姑娘,永远光明磊落,爱憎分明。      江止淮手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温眠,这次,我们回去就成亲。”他不想再等了。      温眠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功夫想这个?”      这人不是特地为了京中的事情从青州赶回来,连和她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到了京城反而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江止淮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觉着好笑又有些气愤,他可是忙活了不少的,至少即便和闻瑕尔硬碰硬他也定然能带着蒋泽善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最坏的打算看来是不需要了。      “过了今晚一切都没事了。”      温眠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江止淮笑着点点头。      温眠信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辛苦了!”      江止淮很受用,同时有些意外她如此主动,摸了摸被吻的脸颊,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呐,这里。”      温眠假装没看到,低下头,开始念道,“我琢磨着要把这官给辞了。”      既然江止淮说了过了今晚就没什么事了,她信他。从青州到京城一路的担忧此刻都烟消云散了,一身轻松。      江止淮微微拧眉,“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晚些成婚也可。”      他倒是忘了,女官若是成亲之后是不能再在朝为官的。他虽心急,却也不想因此让她为他让步。      温眠故意逗他,“那如果我想放一辈子的正谏呢?”      江止淮毫不犹豫,“那我也陪着你。”想到什么,嘴角微扬,“给你当柱子,如何?”      温眠干笑了几声,推了推他,不满道,“几百年前的事情就没提了。”      黑历史啊黑历史。      江止淮哭笑不得,语气坚定,“会记得的,一辈子。”      温眠捂脸,“祈光,你这样不行。”   江止淮有些头疼,“嗯,好。”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该答应她什么。      温眠一本正经,“这还差不多。”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正色道,“我原就不打算当那什么正谏的。我不适合当官。当初也不过是呕气。等京城形势稳定下来,我安排好京城这边的事就会辞官,同你一起回青州。我喜欢江南。以及,我还想说。”      “祈光,我见了你便觉着欢喜。这大抵就是喜欢。”      “所以,这一辈子我都打算缠着你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江止淮愣了片刻,低下头在她嘴上轻轻一啄,“我很高兴。”         ☆、第六十章   温眠起得有些迟了, 身子实在是乏了, 她也就由着性子在床榻上多躺了一个时辰。      她正喝着粥,身边的涣月神秘兮兮地同她说了, 皇上已经痊愈了,今早就上了朝。      温眠喝粥动作一顿,抬头看她,“可属实?”      涣月诚实地点点头,“京城都在传呢, 错不了。”想到什么,她有些欲言又止,“小姐。”      “你说。”温眠见她这模样,心里一紧,有了不好的念头。      涣月咬咬牙,一股脑说了出来,“小姐,闻太傅自焚了。”      哐铛――手里的勺子应声跌落, 温眠仿佛没有了感觉,脸上怅然若失,有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涣月有些后悔了,见自家小姐这模样,早知便该晚点等小姐用完早膳再说的。她俯下身子将勺子捡了起来,去小厨房拿了一个新的。      温眠接过勺子,却没了再喝的打算,语气颇为急切, “太傅他?”      涣月摇摇头,“小姐,奴婢并不是很清楚,这些消息都是传过来的。”      温眠当即起身,声音不复平静,有些尾音颤抖,“涣月,备马,我要去荣王府。”说完,刚想往院子外走,一抬头脚步就顿住了。      “温眠。”江止淮大踏步走来,见她神色有异,多多少少猜到了,“你都知道了?”      温眠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不发抖,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太傅他自焚了?”      江止淮心疼极了,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往屋子里走,“我们进去再说。”      “昨天子夜,闻瑕尔回了府,他将自己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不久他院子着火了。彼时,府里的下人没一个去救火。管家说那是得了闻瑕尔的吩咐。”江止淮一字一句说完,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也多多少少猜到了,闻瑕尔那样的人必然是一死的。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般惨烈的方式。      温眠听了脸上有几分痛苦,“太傅之于我而言是亲近的长辈。”没曾想就这样去了。      江止淮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的,你还有我。”      温眠语气哽咽,“祈光,我原也怨过他的。”      初听到闻瑕尔把持朝堂,挟持天子,她震惊之余也有气愤。尤其是回了京城,见了京城百姓的惶恐不安,看到了大周王朝的动荡不安,更是怨怼过他。      江止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都知道的。      温眠啊,没人舍得让你为难。      ……   蒋泽善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朝堂上下,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京城已经恢复了往昔。之前王朝更替的趋势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温眠也已经着手准备了离京的事情,她估摸着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很多东西都让浣月帮着登记在册,已经租好了船,过几日就会运过去。      身边的秦泱泱抱着她的手臂,泪眼汪汪的模样,“茶茶,你怎么又要走了。”      温眠好脾气地安慰了几句,她也有些拿秦泱泱没办法了,只能保证道,“泱泱,我会等你大婚之后再离开的。”      秦泱泱也有些放弃了,颇为幽怨道,“茶茶,你真没良心,就为了一个认识了不到一年的江止淮背叛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温眠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她,“行了。”      秦泱泱哼了几声,“重色轻友!”      温眠反驳,“敢情你不是?我记得你能出长公主府之后第一个去见的人是越扶风,可不是我呢。”      秦泱泱理直气壮地道,“你肯定不会有事啊。”      这倒是真的,谁让这次搅得京城大乱的是闻瑕尔呢,小时候她作为温眠的玩伴同闻瑕尔也是有接触的。   闻瑕尔待温眠那是跟亲生闺女没两样了。      她同样不理解闻瑕尔造反的缘故却也知道,他定然不会伤害温眠。      温眠收拾着手里的书,“还有半个月便大婚了,确定了,不会反悔了?”      秦泱泱点点头,语气头一次郑重其事,“茶茶,我觉着他比话本子还重要。”      温眠手一顿,也跟着笑了,“那你是真的栽了。”      ……      御书房,蒋泽善负手而立,面容严肃,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安公公进来了,“皇上,温大人来了。”      蒋泽善眸子亮了,“快请。”      温眠走进大殿,先行礼然后递上了自己的折子,直接说了目的,“皇上,臣想辞官,还望您应允。”      蒋泽善接了过来,轻轻笑了笑,“好。”      温眠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臣告退。”      蒋泽善叫住了她,目光也不避讳,“茶茶,你可还会回来。”      温眠没多犹豫,“应该不会回来了。”说完,脚步不停,推开门走了出去。      蒋泽善扯了扯嘴角,喃喃道,“不回来也好,就这样。”      他感觉这几天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那天晚上,闻瑕尔对他交了底,他绝望,以为大周王朝气数真的已经尽了。他以为他要死了,他从容淡定,不想失了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      可当晚,闻瑕尔死了?!      他也一瞬间又依然是那个有着生杀大权的帝王,以雷霆手段血洗了皇宫,禁卫军和皇室暗卫依然听他的命令,他却不敢再用了,全部换了。      闻瑕尔死前把所有都安排妥当了,这几天他派人全力搜索却也没有南疆残余势力的消息,明明前几天还是随时可以逼宫令人畏惧的势力。似乎一瞬间就变成了散沙。      当年的事情,他都清楚了,甚至也查到了一些连闻瑕尔都想刻意隐瞒的。      他同温眠之间隔的是几代人的血海深仇。      蒋泽善想到刚才那个眼神依旧澄澈心境清明的少女,突然笑了。      他也不得不感激闻瑕尔的一番用心。      闻瑕尔是南疆人的身份,他并不打算公开了。大白天下无非是让天下人诟病自己和父皇是多么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又或者引起暗地里人的蠢蠢欲动。      他装着仿佛大病初愈的模样,只字不提闻瑕尔造反的事情。      父皇,蒋家的天下到底没在我手上毁了。您放心,皇儿定不负您所望,这一生福泽天下善待百姓。   ……      温眠没有见过池宴,她去过池府,得知的是池宴早就离开的消息,他给他们留下一句话,“歉,无颜面对,此生不复相见。”      看着二舅舅一夜之间多了的白发,温眠心里很不是滋味,干巴巴地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便是一向嬉皮笑脸地池誉也沉默了不少,进京城一趟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脸上有着不同以往的沉稳。      “小表哥,你可还好?”温眠看着反常的小表哥,有些不放心。      池誉神色落寞,没了一贯的吊儿郎当,说出了心底一直藏着的话,“表妹,我一直觉着自己一无是处。大堂哥经商有道,年纪轻轻已经能掌管家里的所有生意,二堂哥惊才艳艳,名动天下。而我呢,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我也想过认真一次,我是个男子,断然不能一事无成,可似乎在他们的衬托下,无论我做些什么似乎都是差劲的。我池誉就是一个纨绔!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心智尚且不成熟时曾恨不得两个堂哥消失,一直以来对他们也是疏远的。”      “二堂哥走的洒脱。可我却有些舍不得。我不怪他背弃了家族,我怨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离开了。此生不复相见。我们同意了么。他还是那般自以为是,让人恨得紧。”      温眠沉默,她一直都不知道一向吊儿郎当的小表哥一直以来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她与小表哥亲近,竟也未能察觉到小表哥的那份隐藏再心底的自卑。      ……      京城中,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嘉庆郡主的喜事。      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就连皇上也亲自来观礼,给足了自己表妹面子。      难得一件大喜事,京城人人欢喜不已,冲了冲之前发生的晦气事。   温眠等秦泱泱成亲的第二天就同江止淮离开了。      离开前,她站在码头看着京城的方向,无声地道了一个别。      江止淮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      在船上的第一夜,温眠做了一个梦。      五岁那年有一天,她偷偷溜进了一间屋子里,看到父亲正跪在地上,彼时,她还不知道那是在祠堂,仰着脑袋,天真地问,“爹爹,您在干什么啊。”      父亲见了她也没生气,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有一丝痛色,“爹爹在恕罪。”      梦里,她抬头看见祠堂正中央供奉的是一块长生牌,上面赫然刻的是――南疆万民。      醒来后,温眠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具体梦见了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直觉梦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      五日后,抵达青州。      温眠下了船,身边江止淮半揽着她,在她耳边轻笑道,“温眠,到了我的地盘,你可就逃不了了。现在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池誉早就眼不见心不烦,一路见两人腻歪的样子,现下已经见怪不怪了,还琢磨着待会回去见了祖母定要好好告一状说服她要推迟婚事。      温眠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调笑道,“公子这般好看,我怎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 感谢一路陪我走过的读者,谢谢你们。 关于番外,大家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番外? 有的话,说一声啊。 没有的话作者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写了。 还有很多事情正文没交代,这些都会写在番外。 番外作者在内容提要会说清楚是关于什么的番外,大家可以根据内容订阅。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娘娘, 这几天风大, 别着凉了。”身边的嬷嬷说着把窗户关了起来。      柳惜容温和地笑了笑,“嬷嬷费心了。”      嬷嬷当即道, “不敢,这是老奴该做的。”      柳惜容挥手,大殿的丫鬟太监都退了出去,她走到书桌旁,落笔写了几个字。      她看着宣纸上的字轻轻笑了起来, 将宣纸压好,走了出去,对外面吩咐了一句,“去御书房。”      掌事宫女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家主子每天都会去给皇上送些吃的,无非是糕点之类的,当然,每天给皇上送东西的妃子可多了, 送什么的都有,要她说主子送的也太没诚意了。      别宫的娘娘精心打扮前往御书房,虽说进不去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个机会。而且别的娘娘送的吃的用的都托安公公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虽说只是一个说辞,大部分都是手下宫女代劳的,但这已经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了。她家主子打扮平常,送的吃的也是雷打不动的芙蓉糕。      柳惜容坐上了步撵刚到御书房就见了不少妃子等在门口,见了她, 一个个立即行礼,“见过皇贵妃姐姐。”      侍卫也是立即行礼,皇贵妃品级极高,容不得他们怠慢。      柳惜容微微一笑,“不必多礼。”说完,让人把糕点交给了守门的侍卫。      侍卫态度极其客气,毕恭毕敬的,看的几个妃子手上的帕子都险些绞碎,对于柳惜容,她们是感情是复杂的。嫉妒对方出生柳家,太后的亲侄女,一入宫就封妃,而且还是皇上第一个册封的妃子。前不久刚封了皇贵妃,真真让她们艳羡。同时她们也不免同情,皇上待所有人冷漠,就是待这皇贵妃态度也是极其疏离。她们感慨这后宫竟没有一个例外。      “本宫想见见皇上,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安公公听说皇贵妃来了刚走出来就听了这一句,他心里琢磨着,面上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几个妃子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虽然因着柳惜容的身份她们不敢不敬,却也忍不住屏息等待结果,这段日子她们日日来,每次求见五一例外被阻拦,皇贵妃也常来却是头一回求见。      安公公很快出来了,笑着道,“娘娘随奴才来。”      柳惜容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松,手心已经有了汗,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强忍着欢喜走了进去。      几个妃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心里正暗恨着,嘲讽这皇贵妃竟然是在装模作样,偏皇上还就吃她这一套。顾忌着身份,她们也只能不甘地跺跺脚离开了。      御书房内,蒋泽善正在看奏折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过来替朕磨墨。”      安公公识趣地退了下去。      柳惜容轻轻走了过去,将袖子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磨着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安安静静的。      蒋泽善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抬头看她,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忍不住皱眉,“朕有那么可怕?”      柳惜容顿住,垂眸,“皇上多虑了。臣妾只是怕扰了皇上办公。”      蒋泽善想了想,还是道,“你不必这般拘束。”      柳惜容应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她的心颤了颤,“臣妾知道了。”      蒋泽善难得觉得她顺眼,多问了几句,“后宫如何?若有什么难处只同朕说。”      柳惜容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涩,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他头一次关心她,“皇上且安心,臣妾都处理得来。”      蒋泽善点点头,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耐烦,“后宫那几个妃子让她们安分点待在自己宫里,别老是往御书房跑。”      柳惜容突然了悟,这就是他让她进来的缘故,扶了扶身,“臣妾会处理好的,陛下放心。国事操劳,陛下注意着身子。”      蒋泽善淡淡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你且回去。”   柳惜容勉强笑了笑,行礼退了下去,举止有度。      蒋泽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对她多了几分满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她来管后宫的缘故,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柳家女。      柳惜容这人向来知分寸,不会让人烦。      出了御书房,柳惜容没上步撵,她让宫人抬着步撵走在后面。      柳惜容慢慢地走着,嘴角似笑非笑,也似喜似悲,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下了台阶。      她是柳家的嫡长女,自小就被父亲当作未来皇后培养,学的皇后礼仪习的中宫之术。入宫对她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皇上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丰神俊朗,她自然是喜欢的。她为了他去学琴棋书画,去迎合他的喜好,去学最标准的宫中礼仪。      只是皇上眼里只有一个温家女,旁的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为了温家女,他一直不娶妻,甚至连通房也不收。      她自认为除了容貌逊色温家女几分,其他几的丝毫不比温家女差,甚至强上许多。      皇上态度强硬不肯纳妃,太后姑母都奈何不了。      她怨过恨过还是不甘。      所以那一晚,明知道事后他会勃然大怒,她还是按着姑母的吩咐打扮成温眠一贯的样子,用了温眠一贯的香料。      很顺利,那晚他待她极妻温柔,一遍遍唤着她,“茶茶。”聪慧如她自然知道那定是温眠地小名。那一瞬间她又哭又笑。      第二天,他清醒后果然勃然大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生气,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冰冷,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尚且来不及说一句话,脖子上就被抵上了一把剑。      若非姑母来得及时,她定是会死在他手上。      那样的盛怒她永远都忘不了,以及剑抵在脖子上的冰凉感更是忘不了。      后来,温眠离开了京城去了青州,他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广纳妃嫔,可也只是好好放在后宫,一个都没碰。   她入宫后,他从不肯见她,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所以温眠进宫那日,她特地去堵人,为难了几句,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踏入了她宫里,虽然是来惩罚她的。只有她知道,她是高兴的,连见他一面都是奢侈。      柳惜容走了一刻钟,走累了,上了步撵回了宫殿。      她依然在抄佛经,不急,十多年都等来了,大不了,就是等一辈子。她总会等到他对她好的时候。      皇上,只希望您别让臣妾等太久。      ……      蒋泽善这几天很忙,殿试刚刚结束,他打算用一批寒门子弟,许多官位缺失都得补上。还都是重要的官位马虎不得。少不得要他亲力亲为。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皇上,您看这……”安公公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蒋泽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有事就说。      安公公咬咬牙,“太后让奴才劝您去后宫。”      话落,蒋泽善脸色沉了下去,呵斥道,“朕的事何时轮到你管了。太后?朕记得你是朕的人。”      安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叫什么事啊,太后已经三番两次暗示明示了,他一个做奴才的虽说在皇上面前得脸但也不能对太后不敬啊。一两次还好多了他也拒绝不了,只得松口说会试试。他再清楚不过了,皇上心里有人了,自然不会去后宫。只是这也不是办法啊。这么多年,皇上无子嗣,暗地里已经有许多流言蜚语了。      “皇上,就是太后不说,奴才也少不了来劝劝。皇上,说句大不敬的,温小姐她两年前就嫁人了。”      蒋泽善听到最后甩手把案台的奏折一甩,不解气地扔了一个茶杯砸在安公公脚边,“滚!”      安公公爬着离开了,出了御书房后背都是湿的,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骂道,“活腻了!”      他可不就是活腻了,在皇上身边待了十多年,他自认为算是了解皇上的,那温小姐可算是皇上永远的伤疤自己还不要命去揭。      同时也有些庆幸,皇上没把他杀了。有了这次教训,他决定以后死都不会再劝皇上去后宫了,不论怎么样自己的小命要紧。      说起来,皇上可是勤于政事的,大臣虽然也不满皇上不去后宫没有子嗣。可皇上这几年的政事勤快,在民间口碑极好,实实在在的明君。大臣也只能憋着不敢说。      有大胆地说了,最后也只是被皇上轻飘飘,“国师为重”堵了回去。      安公公这几天战战兢兢地唯恐皇上一个不高兴,自己小命就交代了。前几天自己的大不敬,皇上没怪罪但是保不齐就来算旧帐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如往常一般批完奏折,皇上竟然去了后宫。      安公公当时那是一个惊吓啊,一把年纪了,险些吓出个毛病。   蒋泽善去了柳惜容的宫殿,见了在抄佛经的她,落在她抄好的一大叠宣纸上,语气和缓,“爱妃这性子有点闷。”      柳惜容受宠若惊,认认真真行了礼之后,笑着道,“左右也无事,不过是抄来解解闷还能静心。”      蒋泽善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第二天,蒋泽善留宿在了皇贵妃宫殿的消息传遍了后宫,多少妃子摔了一屋子东西。      之后每过个三四天,蒋泽善都会去柳惜容宫殿坐坐。      只有柳惜容知道他是真的来坐坐,也真的只是单纯睡个觉。      不过他待她已经渐渐没了那份疏离,两人也常常相谈甚欢,宛若知音。      柳惜容不急,她会等到那一天的,一定会。   ☆、第六十二章   大周一处偏僻的村庄, 这里民风淳朴, 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过于偏僻几乎与世隔绝, 也因此这个村庄几百年一直安稳。      炎炎夏日,晌午的太阳更是毒得厉害,干完活的村民一个个背着锄头从村口回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后背已经全湿了。      他们不怎么在意地拿手袖一抹, 脚步加快往家里去,回了家,喝上一大口井水便可解了署气。      村民们看着前面一身白色衣袍的男子,面上恭敬,不敢丝毫怠慢,走上前打招呼,“先生。”      男子一身白色衣袍,便是在夏日里也给人清凉的感觉, 他右手拿着一把扇子,看着面前憨厚的村民,温和地笑了笑,“忙完了?”      几个大汉摸了摸头,笑呵呵道,“没呢,地里还有的忙。”      男子极为熟络地同他们又说了几句,这才往着之前的方向走。      男子容貌绝佳, 举止之间尽是优雅,他的身上带着的是士族的矜贵,但凡有点眼界的人应该都能认出这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公子池宴。不过,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他是村民眼里的教书先生。      池宴走进了一片竹林,没走几步面前就是竹屋,他看着站在竹屋面前的少女叹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无奈道,“不是让你不必等的么?”      少女生得极其妩媚,眼神却是一片清澈,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其天真道,“阿妩要在这等宴哥哥回来。”      池宴听着她说出的话,心里微暖,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牵着她的手进了竹屋。      少女十足地乖巧,任他拉着。      进了竹屋,池宴让她乖乖坐着,然后自己去了厨房,没过多久就将绿豆汤端了出来。      少女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绿豆汤馋得厉害,抬头看向池宴,眨眨眼。      池宴心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阿妩可以吃了。”      少女捧起碗正想喝下去,一只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她的碗,她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与好奇。      池宴有些忧虑,却没表现出来,温柔道,“阿妩,忘了宴哥哥怎么教你的了么,要用勺子一点点喝不然阿妩会被烫到的。”      青妩闻言立即很乖地接过了勺子,有些苦恼地握着勺子,学着池宴的样子一点点喝了起来,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极其不自然。有好几次粥洒在了桌子上。      池宴强忍着喂她的冲动,眉头紧锁,有些心绪不宁,明明前几日还是好好的。      青妩吹了吹勺子的粥,有些费力地将勺子里的粥喝了下去,每喝一口就抬头看池宴一眼,冲他讨好地笑笑。      池宴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心里却也有着不为人知地愁绪,看着青妩的目光里格外深沉。      他带着青妩来到这个村庄已经两年了。      两年前那天晚上,他一直注意着京城的动静。得知闻瑕尔自焚后,他大骇立即进了皇宫,确定她的安危。      只是他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青妩。      青妩赤着双脚,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榻上,身上只着着里衣,宫殿空落落得只有她一个人。      他走过去轻轻唤道,“青妩。”      青妩抬起头,仅那一瞬他就呆滞了,她的眼里一片清澈,面容依旧妖娆妩媚,只是神情却是如同孩童一般地天真烂漫。      “小哥哥,你怎么知道阿妩的名字啊?”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不难听出稚嫩。      池宴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她,艰难地道,“你不认得我?”      青妩摇摇头,很肯定道,“阿妩没有见过小哥哥呢。小哥哥长那么好看,阿妩如果见过了,肯定不会忘记的。”      池宴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看着一脸好奇的青妩,他红了眼眶,心绪极大混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记得他了。她怎么能不记得他。      “小哥哥,你怎么了啊?”青妩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池宴本来心神极大地不稳,险些崩溃,听了这话竟是奇迹般地镇定下来了,看着面前明显异常的青妩,脸色十分凝重,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可以告诉小哥哥,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么?”      青妩听了,有些害怕地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后,拍了拍胸脯,“小哥哥,我叫姜青妩,刚过完七岁的生辰呢。”      池宴笑意僵住了,他看着面前有着少女容貌,但是只有孩童心智的青妩,他的心狠狠一震,在青妩好奇地目光里脸上又哭又笑,缓过神之后,他强压住心里的痛苦,冷静道,“阿妩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妩听了靠近他神秘兮兮道,“阿妩只和小哥哥一个人说,小哥哥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池宴配合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色。      青妩凑近他耳边,轻轻道,“我是南疆的公主哦。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当这个公主。国师从不笑,阿妩很害怕,他让阿妩躺在冷冰冰的地方。国师可坏了,对阿妩一点都不好。所以阿妩是打算找个地方偷偷藏起来的。这样国师就找不到阿妩了。”说到最后,她有些小得意,似乎为自己能想出这个法子而开心。      池宴心里抽痛,他知晓她从前过的定是艰难,可亲耳听到还是免不了心疼,想着眼下的情形,他温柔地看着青妩,目光如冰雪融化一般柔和,“那你可愿同我走?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青妩眼睛突然亮了,“小哥哥会做饭给阿妩吃么?”      池宴咬牙,“会。”他可以学的。      青妩想了想又道,“那小哥哥会不会让阿妩练奇怪的东西,让阿妩躺在冰冷的冰床上,如果阿妩偷懒了就不给阿妩饭吃。”      她每说一句,池宴便心痛一分,血淋淋地伤口一般,他竟从不知她幼年过的如此辛苦。      闻瑕尔他怎么敢?青妩好歹也是公主之尊。      听着她有些委屈得声音,他立即安抚道,“不会的。”      青妩听了立即高兴了,撞进他怀里,欢天喜地道,“那小哥哥你带我走吧。”      池宴带着她避开宫里的耳目出了宫。      当时宫里一片混乱,也没人顾得上他,是以他也是顺顺利利出了宫门。      顾忌着怀里的人南疆公主的身份,池宴带她访遍天下名医也没有丝毫起色后,便带着她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      他这些年游历天下,有着自己的人脉,也结交了几个医术极好的大夫。他们无一例外说青妩是受了太大刺激,心神承受不住才会退化到孩童的心智。心病无药可医。他们大多宽慰他顺其自然,也直言青妩因修行了阴损的功法身子破败本来没有几年可活,却也因为心智退化多了活下去的寿命。      也有几个大夫提出了以毒攻毒,但是风险极大。他不愿冒险索性找了一个村庄同她生活。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吧。总归他还记得。      青妩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碗和勺子放下,“小哥哥,阿妩喝完了。”      池宴这才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夸赞道,“阿妩最棒了。”      青妩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派天真烂漫。      池宴看着桌子上因为青妩方才勺子没拿住而洒落得汤水,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青妩不只是心智退化成了孩童,就是连自理能力都是极其困难。吃饭洗漱穿衣服都是他手把手教她的。青妩很乖学得很快。      可这半年来,青妩明显又退化了不少。经常会忘记要做的事情,动作也极其僵硬,把握不住力道。      池宴看在眼里,心里急得不得了,这期间也带着青妩出去找了大夫看,无一不是摇头叹息。      他也渐渐心灰意冷,看着同他奔波得青妩,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这个村庄。阿妩说过最喜欢这里了。      “小哥哥你怎么了?”青妩扯了扯他的衣袖,紧张地问道。      池宴温柔地笑了笑,柔声细语,“阿妩,我没事。”      青妩气呼呼地看看着他,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哥哥骗人!”      池宴含笑看着她,“小哥哥骗你什么了?”      青妩指了指他的眼睛,老老实实道,“小哥哥明明不开心就是不告诉阿妩还撒谎骗阿妩。阿妩都从这里看到了小哥哥的眼睛在哭。阿妩什么事都会告诉小哥哥,可是小哥哥有事都不告诉阿妩。阿妩很生气不想再理小哥哥了。”   说完,青妩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扭过头看他。      池宴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欣喜于青妩对他的在意,情不自禁抱住了青妩,“阿妩乖,小哥哥不是故意的。”      青妩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着身子,“哼,下次再这样,阿妩就真的不理你了。”      池宴抱紧了她,声音有些哽咽,“不会的,不会的。”      青妩笑嘻嘻地道,“好啦,阿妩原谅小哥哥了。”      她的心智永远停留在了七岁,她现在是一个孩童,她纯粹清澈天真烂漫,池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些,他悲痛之余却也庆幸。      青妩,这辈子,就我们两个。      你不再是南疆公主,我也不再是池家公子,你是我的阿妩,我是你的小哥哥。         ☆、第六十三章   回到青州后, 温眠看着两家格外热情地筹备着成亲的事情, 她和江止淮反而成了最闲的两个人。      温眠本来的意思就是简简单单成个亲就好了,总之也不过是一个仪式, 她一向不喜欢太过繁复。      哪想两家都不依,荣王觉得这是他儿子的大事,一辈子就一次的大婚当然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池家二老就这一个外孙女那是宠在心尖上的,那当然是办得越风光越好。      到了大婚这一天,温眠早早就被涣月叫了起来, 一番梳妆打扮后换上了凤冠霞披。      她本就极好的容貌,此刻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饶是看着她长大的池家人也是一愣。      池老夫人眼眶微红,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转眼茶茶也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只可惜你父母看不到……”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哽咽不已了。      温眠也有些感伤,但还是反握住外祖母的手,宽慰道, “外祖母,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会知道的。”      池垣见此在一旁,忙道,“祖母,今儿表妹成亲,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应该高高兴兴的。”      池老夫人听了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 “都应该高高兴兴的。”      池老夫人又拉着温眠说了好一会话,温眠一直笑着点头,时不时附和几句。      温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着外祖母,心里也是极其不舍的,唤了好几声,“外祖母。”      池老夫人也是“心肝”“心肝”地叫着。      最后还是池垣又出来说了两句好话,祖孙两人这才收敛了情绪。      黄昏时分,“世子来了,已经到门口了!”下人急匆匆赶过来报信。      池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然后看向池垣,刚想开口,温眠抢先一步看着池誉道,“小表哥,你背我出嫁吧。”      池垣对上温眠歉意的目光笑了笑,虽然有一瞬地失意,但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堂弟和表妹关系一向好。      池誉有些惊喜,激动道,“表妹!”      温眠定定看着他,见他半天没动静,嫌弃道,“你不会背不起我吧。”      池誉不客气地回击,“小爷我别的优点没就是力气大。”说完蹲在了温眠面前。      池老夫人笑着骂了一句,“没个正形!”      温眠趴在池誉背上,轻轻道,“小表哥。”      池誉背着她慢慢往前面走,步子走的很稳,一改之前地随意,他的神情极其郑重,动作很谨慎。      “嗯。”      温眠环住他的脖子,真诚道,“小表哥,你年龄也不小了,不要再无所事事了。你还要成家立业,我还等着未来的嫂子。”      池誉笑着道,“嗯。不玩了不玩了。”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严肃,池誉半开玩笑道,“看惯了表妹这般姝色的,以后我的眼光定然极高。一般人怕是都入不了眼了。”      温眠翻了一个白眼,想到他看不到,这才悠悠道,“小表哥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池誉轻轻笑了起来,“那我等着表妹替我选了。表妹觉得好的定是极好的。”      温眠不吭声了,趴在他背上,头上地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想着祈光穿一身红色会是什么样子呢。定然也是好看的。      快到门口了,池誉突然道,“表妹,我决定去参加科举。”      温眠惊讶道,“怎么突然想着去参加科举了?”她记得小表哥最讨厌读书了。      池誉漫不经心道,“突然觉得当官也不错。”      二堂哥不在了,总得有人留在京城。池家每一代必须有人置身朝堂,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也是池家百年望族应该承担的。池家看似退隐,实则依然和皇室有着断不开的关系。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表妹了。      温眠没多想,小表哥一向随心所欲,突然想入朝为官了,也不是不可能。      “小表哥一向天姿过人,定然能金榜题名的。”      小表哥虽然不喜欢看书,但是知道的丝毫不比她这个从小老老实实看书的人多。记忆里也是比常人好很多。实实在在读书的料子。      池誉听了,笑着道,“那借表妹吉言了。”      江止淮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池誉,轻轻道,“小舅子辛苦了。”      池誉冷哼一声,把温眠轻轻放下,立即有丫鬟扶着她进了花轿。      “江止淮,我池家最疼爱的女儿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敢让她受半点气,我池家第一个不同意。”      在这大喜的日子,江止淮心情愉悦,脾气也是极其好,听了这明显是威胁警告的话,面上态度极好,承诺道,“小舅子放心。我定不会给她一丝一毫委屈受。”      池誉点点头,冲他摆摆手,“去吧,别误了吉时。”      江止淮微微颔首,翻身上了马。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好不热闹,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窃窃私语,议论得最多的不是新郎官的身份贵重长相出色,也不是新娘的姝色,而是对那看不到尽头的嫁妆。      其实,关于嫁妆,温眠也有些吃惊,便是公主大婚嫁妆都远远不及,可以说她的嫁妆算是逾矩了。可谁让这嫁妆也有皇上的份呢。谁会不长眼睛去参一本,开玩笑,那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坐在花轿里,温眠的脸在发热,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她忍不住偷着笑,之前在池家人面前碍于矜持她并没有作出多么欢喜的样子。此刻花轿里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在盖头下面谁也看不见。      她很欢喜,雀跃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绕着青州走了一大圈之后,轿子在荣王府停了下来,温眠有些紧张,此时应该是踢轿门了,等了许久,迟迟没有动静,她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开帘子伸了进来,“眠眠。”      温眠听到熟悉的嗓音后,将手放了上去,然后在江止淮的搀扶下出了轿门。      “世子,这于理不合啊!”媒婆有些着急,这大户人家不是最重规矩了么,这世子怎么如此行事的。      江止淮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江止淮的夫人不需要下马威。”      踢轿子是为了给新妇下马威。      温眠强压住掀开盖头去看他的冲动。      江止淮一直牵着她的手,有门槛的地方会轻声提醒她抬起脚,去了前厅,两人拜堂成亲。      温眠坐在床榻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梦一样,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满是甜蜜。      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进来了,温眠不免有些紧张。      江止淮动作缓缓挑开了面前女子的盖头,眼里闪过惊艳,“眠眠,你很美。”      温眠红着脸,小声道,“祈光你也很好看。”      江止淮低低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坐了下来,揽着温眠的腰,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温眠下意识回应着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对方才松开她。      江止淮嗓音沙哑,眸子里满是情、欲,“眠眠。”      温眠呼吸不稳,衣衫都有些凌乱,娇嗔了他一眼,眉眼间仍然是姑娘家的青涩。      江止淮替她一样样取下了头上的发钗步摇,动作轻柔,如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了下来。      温眠有些紧张,想起昨晚外祖母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小心翼翼道,“你可得轻点啊。”      软软的嗓音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江止淮也没了耐心,直接压了上去,动作有些急切,一挥手红帐尽数落下。      温眠躺在床上,有些害怕却也莫名欢喜。      江止淮感受着身下少女的害怕,耐着性子将吻从她的额头一直到下巴,动作格外怜惜,语气诱哄道,“眠眠,唤一声夫君听听?”      温眠呼吸凌乱,周围都是他的气息,陌生的快感让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夫君。”      之后,便是一室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