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春染绣榻》 作者:凤子君 文案: 中山王府内纷繁复杂,盘根错节。 既有出身王府的王妃魏氏,又有老王妃娘家侄女李侧妃, 还有淸倌儿出身极得中山王宠爱的白姨娘,更有跃跃欲试准备分宠的若干通房。 初入中山王府的贺兰春发现,都说侧妃不易做, 她这顶着前朝女帝侄孙女身份嫁进中山王府的侧妃更是难上加难。 内容可以解读为: 《都说我是红颜祸水怎么办》《姑祖母太彪悍给我留下了后患》《她是一个野心家,然后才是一个女人》 爽文,宅斗,宫斗,权谋,不可考究架空文,只愿博君一笑。   ☆、第1章 第 1 章   元唐开国皇帝武帝在位二十年,逝后庶长子睿王继位为帝,登基不足一年便让位于皇太后贺兰氏,后贺兰氏自立为帝,改国号为昭,其兄弟皆受皇恩,册封王爵,自此贺兰一族富贵显荣二十年。   二十年后,睿王长子发动政变,彼时昭帝年事已高,身染重病,不得已之下还政于秦唐,新帝继位后改国号昭为元唐,从此天下回归秦家手中,而后贺兰一族备受打压,昭帝幼弟贺兰仁较其兄长算颇有先见之明,在昭帝重病之时便先一步请旨离京远赴洛邑定居,于京城一别便是二十年,不知是否是顾忌名声之由,新君仁帝倒未曾派人去寻贺兰仁的麻烦,也叫贺兰一族有了喘息的余地,不过自此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贺兰一族的人素来野心勃勃,又多谋善断,当年贺兰仁的父亲曾献进妻女给前朝储君,叫人讥讽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后天下大乱,他又将女儿嫁给未曾发迹的武帝,此举果真叫贺兰一族在乱世中逃过一劫,而今贺兰一族迁居洛邑已有二十年之久,仁帝丧钟敲响,独子继位,贺兰一族蛰伏多年后终见一线希望。   “新帝胆怯软弱,如今虽已继位可三位异性王却对其帝位虎视眈眈,这天下必将大乱。”留着灰白美须的贺兰仁脸色凝重,与其嫡子贺兰元道。   贺兰元神色微凝,说道:“如此倒是我贺兰一族的机会,父亲,依儿子之见不妨择良木而栖,如此也可保我贺兰一族安稳无忧。”   贺兰仁微微点头,显然贺兰元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眼底多了几丝微笑,道:“三王中以中山王兵力最为强悍。”贺兰元点头附和,正待他下文,却见他突然话锋一转,道:“你祖父当年将你姑母二嫁,便是看中了武帝必成大器,如今想来你祖父甚有先见之明,只可惜你姑母终是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否则这天下之主也轮不到仁帝的来坐。”   “父亲慎言。”贺兰元脸色微微一变,他曾经历过仁帝屠杀贺兰一族的境况,如今想起都是不寒而栗。   贺兰仁露出冷笑:“秦家杀我族人,又将我们贺兰一族赶至洛邑,此仇不共戴天,你须得记住咱家与秦家的深仇大恨,若我闭眼之时未见秦家死绝,你当谨记我今日之话。”   贺兰元郑重应声,想起仁帝对贺兰一族残害眼中戾气横生。   贺兰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新帝继位,中山王必将回京朝贺,此番定会路过洛邑,我算其日子也就在这两日,我与他祖父曾有些交情,到时我会邀其过府,六娘与七娘能否入得她眼全凭天意了。”   贺兰元想了想道:“六娘相貌胜过七娘三分,兼之性子天真烂漫,想来会讨得中山王的欢心。”   贺兰仁摇头道:“武帝当年曾赞你姑母倔强不屈,登基后所宠幸的却是杨妃,你为男子,当知男人对女人的喜好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七娘虽相貌不及六娘,可性子爽利,中山王乃是武将,说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贺兰元应了一声,又道:“父亲,可让八娘也提早做好准备?若六娘与七娘未能入得中山王的眼,好可将八娘推出。”   贺兰仁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贺兰家如今待嫁的女娘尚有四人,除了嫡出的贺兰春外,不管是贺兰芙还是贺兰苧,或是贺兰荁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三人皆是按照不同的性情教养,只为将来为其家族谋利。   “春娘呢!可是又去庙里了?”贺兰仁问其小孙女,脸上的笑意倒显得和善。   提及最小的幼女,贺兰元不免抚额轻叹:“一早叫她表兄接出去踏春了。”   “容家的小子。”贺兰仁眯了眯眼睛,吩咐道:“明年春娘便是及笄之年,虽说元唐不讲男女大防,可不该叫她与容家小子太过亲近,免得让他生出妄念。”   贺兰元抿了抿嘴角,道:“父亲,容氏的意思是想来个亲上加亲,春娘素与容三玩得来,若叫两人做亲倒也是一桩良缘。”   贺兰仁闻言脸色一沉,斥道:“胡闹,容三岂配春娘,她的婚事我自有打算。”   贺兰一族曾以出美人闻名于世,到了这一代,女娘中以贺兰春容貌最为出色,见过她的人赞其为人间少有的绝色,贺兰仁焉肯将她嫁进容家,哪怕容家也是士族,可在仁帝的打压下已与贺兰一族并无不同。   贺兰元素来及疼这个早慧的小女儿,不免为其美言:“父亲既不肯允了这门亲事,也该与儿子透个底才好,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娶春娘。”在贺兰元的眼中,他这个小女儿无一处不好,若将她配给只知舞刀弄枪的粗人,他实是不舍。   贺兰仁笑道:“春娘今年不过十四,有何可急,等六娘的亲事订下后再议她的亲事也不迟。”对于贺兰春的婚事,贺兰仁已有成算,新帝尚幼,如今后位虚空,只待贺兰家有一女嫁进中山王府,到时便可将贺兰春引荐给新帝,以她之貌美自无需担心不能入新帝的眼。   贺兰仁打着脚踩两条船的美梦,虽说新帝帝王不稳,可短时间内三王也不会打这反唐的旗号造反,若将贺兰春献于新帝,贺兰一族便可迁回京都,至于三王若反唐,贺兰仁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当年他长姐能从前朝皇后成为武帝之妻,以春娘的美貌乱世之中更可叫人争相掠夺,自不用担心她日后的归宿。   贺兰仁对贺兰春的美貌如此自信,自是因为她生的着实美艳绝伦,既娇且媚,宜嗔宜喜,举手投足之间的娇态浑然天成,堪称绝色尤物。   此时贺兰春正与容三郎郊外踏青,她善骑射,容三郎又有意讨她欢心,自是将她哄的开怀,展颜而笑。   容三郎心中爱她,见她颊边散下一缕碎发,便抬手为她挽在而后,温声道:“可要去溪边歇会,”   贺兰春生的一双大而长的桃花眼,眼角晕着桃花粉,越发显得那双眼水波盈盈,她抬起一截藕臂扶了扶髻发戴的那朵娇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花,绯色大袖叫风吹的飘飘欲飞,她娇声笑道:“表哥可是觉得累了?若累了我倒陪你去溪边歇歇,正好也叫人烤些东西来吃。”   容三郎忍俊不禁,明明累的是她,偏偏还要嘴硬。   “自是我累了,还求春娘陪我去溪边歇歇脚。”   贺兰春拿眼睨他,她年纪虽小却已具风情,那一眼勾得容三郎心头一痒,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日日伺弄才好。   六月的天,午时日头正盛,贺兰春一袭薄纱罩身不免也晒出薄汗,她踢了套在足上的绣鞋,一双脚踩进了溪水中,容三郎透过清澈的溪水可见她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下,已有写心猿意马。   贺兰春乌黑的眼珠子一转,眸中似有水汽氲氲,她弯身捧起溪水朝容三郎泼了过去,之后掐腰瞧着他,白嫩的下巴微扬,娇嫩的脸庞透出几分柔媚艳光,笑道:“活该,再乱动心思我就将你按进水里。”   容三郎忍不住笑,从怀中掏了帕子出来,哄她道:“赶紧上岸上来,仔细受了凉。”   贺兰春性子娇纵,哪肯听他的话,故意用脚踩着水面,将裙摆打了湿,笑盈盈的道:“才不,这天热的紧,我恨不能整个人泡进去才好。”她性子中尚存三分烂漫,见容三郎面露无奈之色,便得意大笑,笑声又娇又脆,传出甚远。   正在树林旁停军整休的将领隐隐听见娇滴滴的笑声,不觉挑眉,许是男人心理作祟,他召来副将戴裕道:“去瞧瞧谁在那边戏耍。”   戴裕应了一声,便穿过林子去瞧,见溪水中站了一位华服少女,容貌乃是他平生未曾见过之美貌,脸不觉一红,又忍不住注目端凝,过了好半响才转身去回话。   那男人是久浸权势中人,知戴裕跟在他身边甚久,何等美人未曾见过,此时见他这般作态,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心来,起身与他同去一探,正巧溪水少女从溪水中上岸,他本是习武之人,眼力自是上佳,一眼望去不觉一怔,那少女肌肤雪白,身段婀娜,纤腰楚楚,丰盈弧度饱满,不用触碰已知该是何等滑嫩丰弹,且艳容娇媚,一颦一笑媚态横生,不由满目惊艳之色,第一次明白何为惊鸿一瞥。   “果真绝色。”男人出声赞叹。   戴裕闻言便道:“王爷,可叫属下过去打探一番?”他当男子心有所动,这样的绝色美人谁不想揽在怀中温存一番。   男人凝视许久,心中暗道可惜,此行他尚有要事在身,如此美人自无福消受,实是叫人惋惜不已。   ☆、第2章 第 2 章   中山王路过洛邑暂歇两日可谓是洛邑的大事,贺兰仁曾与他祖父有几分交情,中山王自是要过府一探,以贺兰家今时今日的处境,中山王实不必如此另眼相看,可他此行名为进京朝贺新帝继位,实则是着意过洛邑来寻贺兰一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贺兰家虽不比当年昭帝在位时风光无限,可其家底却是不可估量,当年贺兰仁离京迁居洛邑几乎将贺兰家经年积攒的财宝全部带走,只是这事知情者甚少,若非当年中山王的父亲曾暗中帮贺兰仁押运财物,怕也不会知晓贺兰家积攒的财物竟可供养一州军队十年之久。   不管是中山王还是贺兰仁心中都各有算盘,贺兰仁已二十年未见中山王,当年见他不过是龆年,生的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今日一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之意,到底是少年掌权,身上气势绝对京都只知吟风弄月的世家子可比。   “王爷还请上座。”贺兰仁微笑而道,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季卿微微勾了下嘴角:“季家与贺兰家乃是世交,您如此称呼晚辈岂不是折煞了晚辈。”   贺兰仁顺势笑道:“七郎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   季卿行七,他母亲李氏在怀他之前曾生有两子,只是当年这两子同老中山王一道战死战场,是以季家只得他这一个嫡子,虽说他上面还有四位庶出兄长,可当年李氏的丈夫与两子皆为仁帝战死,仁帝自不会眼看着世子之位落在庶子身上,便叫年幼的季卿袭了爵,更将其养于宫中一段时日,后对他也是再三提携。   季卿与贺兰仁心中皆存交好之意,一番交谈下来自是其乐融融,待天色渐暗,季卿语露告辞之意,贺兰仁便邀其去往府内的水榭,口中笑道:“我已命人备下薄酒,七郎可要赏光才好。”   季卿笑应一声,在贺兰仁的引路下去往了水榭,刚走到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便听见一阵悦耳笑声,贺兰仁当即清咳一声,出声斥道:“胡闹,贵客来临还速速来迎。”   季卿薄唇略勾,只做不知贺兰仁的意思,略避了头去,似被这水榭景致所迷。   “祖父。”六娘子贺兰芙牵扯七娘子贺兰苧迈着细碎的步伐从假山另一头走了过来,柔身一福,一双杏核眼微垂,脸上神色怯怯。   七娘子却是极大胆的打量起贺兰仁身边的季卿,之后扯了扯六娘子的袖子,抿嘴一笑,眼中带了几分深意。   六娘子脸上一红,咬着下唇,轻声道:“祖父,孙女先告退了。”说罢,又是一福,拉着七娘子快步离开了。   贺兰仁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与季卿道:“让你见笑了。”他目光不着痕迹的带了几分探究之色,似乎想窥出季卿心中的想法。   然而前有珠玉在前,贺兰芙和贺兰苧虽美貌却未入得季卿的眼,他只淡淡一笑,未曾多言。   贺兰仁心中一沉,面上未露声色,将季卿领进湖中楼阁后,不着痕迹的对贺兰元使了个眼色,贺兰元会意,寻了一个借口便离开了大堂,之后唤了一管事妈妈前来,吩咐她寻容氏,叫她按照之前的安排行事。   贺兰家如今内宅当家的正是贺兰元的夫人容氏,她听了管事妈妈的传话后微微点了下头,之后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木香道:“去将六娘她们唤来。”   木香轻应一声,她是容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无需她多加吩咐便知她话中所指的她们中绝无九娘子贺兰春。   贺兰春此时正在八娘子贺兰荁的院子中,两人说说笑笑间就见六娘子牵着七娘子走了进来,面上含羞带怯,贺兰春当即笑道:“六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喜事盈门了?”   六娘子面色越发娇红,嗔道:“你又拿我来打趣。”   七娘子坐到贺兰春身边,笑道:“虽未喜事盈门,可却也差不离,刚刚我们瞧见祖父带了一陌生人去水榭,模样倒是怪俊的,我瞧着比容三郎还要多了几分英气。”说话间,七娘子眼中溢满了笑意,语态带了几分肯定,如今贺兰家适龄的女娘只有三个,所谓长幼有序,自是该六娘子先订了亲事。   七娘子倒未曾想到贺兰春身上,都知她与容三郎青梅竹马,将来必是要亲上加亲的。   贺兰春闻言眼底带了几分惊讶,又见六娘子眉眼含羞,知七娘子话未曾有假,当即笑盈盈的问道:“听七姐的意思是早前都未曾见过那人?可知是什么来路?”   七娘子摇了摇头:“连话都未曾听他说,哪里知道来路呢!不过瞧着绝非寻常人家出身。”   贺兰春歪在榻上的身子支了起来,白嫩的下颌微微一扬,吩咐道:“灵桂,去将三哥叫来,就说我有事寻他。”   灵桂轻应一声,便出去寻了人,七娘子却是有些不悦,不喜贺兰春的语气,一抿嘴道:“三哥眼下怕是不得空,你有什么事晚上在寻他说也是一样的。”   贺兰春拿眼睨着她,似笑非笑:“七姐便是三哥嫡亲的妹妹也不用这般心疼他,倒好似我这个妹妹不会心疼人一般,再者如今府里又有何可忙的,便是大哥也不见如何忙碌,我若是叫人寻了大哥,大哥必也要是过来的。”   八娘子轻扯了贺兰春袖子一下,柔声道:“七姐也是怕今日来客叫三哥不得空。”   贺兰春眼睛一眯,忽儿的掩唇一笑,又歪回了榻上,鲜藕似的手臂搭在了翘头上,娇嫩的脸蛋贴着柔软的手臂,神态慵懒,轻笑道:“你们一个个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不成,且瞧我一会如何与三哥告你们一状。”   八娘子抿嘴直笑,七娘子上前在她手臂上的嫩肉轻轻一掐,笑骂道:“牙尖嘴利,仔细容三郎受不住你这性子。”   六娘子脸色倒是微微变白,小心翼翼的瞧着贺兰春,见她并无真的动怒,心头才一松,赔笑道:“春娘,前日你说喜欢我绣的佩帏,我昨日刚绣了一个彩蝶戏牡丹的佩帏,如今只差用金线绣上花蕊,明天我叫人给你送来。”   原本眼神慵懒的贺兰春闻言眼中立即染上笑意,腰肢一扭,曼妙似早春的嫩柳一般,她调正了身子,眼睛弯了起来:“六姐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能哄我。”   “自是真的,明儿一早便给你送来。”六娘子柔声说道。   贺兰春欢喜的笑出声来,那笑声又娇又脆,远比银铃声还要悦耳,只闻她的笑音便知她这一生怕是未曾有过半分烦恼,便连笑中都透着欢乐。   木香尚未进屋便听见贺兰春的笑声,不由跟着抿嘴一笑,待人通报了一声,她才迈着轻巧的步子走了进来,微微一福身,除了贺兰春外,六娘子三人都忙叫了起,八娘子更是招呼着小丫鬟去端了果子来。   “今儿可没有口福吃八娘子的果子了,夫人叫奴婢请了三位娘子过画禅居。”木香堪堪坐了矮凳一角,轻声说道。   贺兰春闻言便看了六娘子一眼,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娇笑道:“既是母亲唤,三位姐姐还是赶紧过去吧!我在这等三哥来便是了。”   容氏作为内宅唯一主事者,又是她们的嫡母,六娘子三人自不敢耽搁,忙起了身,相携去往了画禅居。   贺兰春倒是自在的歪在美人榻上,轻罗广袖散在榻面,阖眼小憩起来。   三郎君贺兰晰来时贺兰春睡的正香,绫绢扇半掩在唇上,脸颊莹白润透,晕着淡淡的红晕,颜色若朝霞映雪,正应了那句真色不劳施粉黛。   贺兰晰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他性子狭促,握了绫绢扇轻轻在贺兰春脸庞扇了下,另她睫毛微颤,风柳腰肢一扭便转了身,贺兰晰忍着笑,用绫绢扇在她腰上轻轻一碰,贺兰春一身的痒肉,稍一碰便要笑得不能自持,叫贺兰晰连着用绫绢扇推了几下,哪里还能安眠,揉着眼睛便醒了过来,撅着菱红小嘴:“三哥。”   贺兰晰哈哈大笑,将绫绢扇塞进她手中,打趣道:“如今才什么时辰,便是圈里的猪崽也没有你这般能睡,瞧瞧你这一身的肉,在胖下去可能拖出去做盘菜了。”   贺兰春又羞又恼,握起了粉拳捶在他肩头,哼声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嘛!仔细我找父亲告你一状。”   与贺兰春分外相似的桃花眼弯了起来,贺兰晰笑道:“你又不是三五岁的娃娃了,怎还要与父亲告状。”   贺兰春扬起眉梢,鲜嫩的脸蛋似能掐出水来,她眉目间的娇态浑然天成,更带有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娇纵,却不惹人厌烦,她生的这般美貌,任谁瞧见心中都要生出三分喜爱来,谁又舍得给她脸子瞧呢!   ☆、第3章 第 3 章   贺兰晰拿贺兰春素来无可奈何,原中山王来洛邑之事不应与她说起,不过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得稍稍露了些口风,又不忘吓唬她道:“这些日子避着些人,仔细叫姓季的纳了你回去做妾。”   贺兰春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角:“谁要与他做妾,不过是一介武夫,也亏得祖父瞧得上眼。”她娇哼一声,用手去勾茶壶,贺兰晰见状拿了手上的扇子在她白嫩的手背上轻轻一敲:“莫要胡言乱语。”说完,斟了茶送到她手上。   贺兰春呷了一口,眯起了媚态横生的桃花眼:“中山王无端端的怎会在洛邑逗留,我瞧着怕是不安好心,祖父没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哭都没地哭去。”   贺兰晰失笑,两片薄薄的唇弯了起来:“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贺兰春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下,用手执起绫绢扇,她那手生的极妙,十指尖尖,雪白细腻,拿着水红的绫绢扇越发衬得那双手丰润白皙,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   “刚刚六姐也在这,我瞧着她那样子可像是瞧中了中山王,依你这般说他怕是早有妻室,祖父不会是想将六姐与他为妾吧!”贺兰春用绫绢扇遮在额间,挡住透进来的光,眼睛不由微眯着,鲜红欲滴的唇撅了下,许是刚刚睡醒,神态中尚存了几分慵懒之色。   贺兰晰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笑道:“给中山王的妾也不算委屈了六娘。”   贺兰春拿扇子打他一下,轻呸道:“好好的女儿家做妾还不算委屈?那中山王都多大年纪了,也好意思老牛吃嫩草,若再大几岁都做六姐的父亲了。”她说着,一双小巧的脚踩了地。   “你做甚去?”贺兰晰扯住她的手臂,生怕她脾气上来去了祖父那里,若叫那姓季的一眼叼中可不就给个老男人做妾了。   “我去母亲那。”贺兰春回头说,流云髻上的步摇微微颤了下,鲜红的宝石在日光下闪这流光,好不灼眼。   在这贺兰府上没有人敢拦了贺兰春的去路,她是容氏的眼珠子,谁也碰不得一下,便连她祖父贺兰仁的书房都可随意进出,莫说是她那些庶出姐妹,便是她大哥贺兰晅也是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可见贺兰春在府里是何等受宠。   “母亲。”贺兰春进了厅堂娇脆的唤了一声。   容氏将其揽进怀中,眉眼瞬间带了笑,伸手爱怜的摩挲着她脖颈一袭雪白细腻的肌肤,冲随在她后的贺兰晰道:“春娘又磨人了吧!”   贺兰晰恭敬的唤了一声母亲,笑回道:“母亲,没有的事。”   “母亲,我怎么听说中山王来咱们府上了。”贺兰春靠在容氏怀中,娇声娇气的问道,又伸了手扯了她袖子,道:“中山王狼子野心,六姐便是嫁过去也是无用,他那样的人哪里会因为一个妾侍便待贺兰家另眼相看。”   容氏脸上笑意更浓,摩挲着贺兰春丰润娇美的脸庞:“会不会的到时便知了,又不妨碍什么。”   贺兰春听明了母亲话中的意思,不外乎是说六姐不过是一个庶女,用来赌一把自是无碍的。   “别操心这些琐碎事了,一会我让你三表哥来府接你,你昨日不说要去华严寺吗?正好叫他陪你一道,你在那多住上几天也是无碍的。”容氏温声说道,一脸的慈爱之色。   贺兰春撇过头去:“叫他做什么,让三哥明日陪我一道便是了,他瞧见竺兰便没个好脸子,没得坏了我的兴致。”   容氏抿唇笑着,好脾气的说:“那便让三郎陪着你去。”她说着瞧向了贺兰晰。   贺兰晰脸上挂着笑,道:“明日你可需早起,咱们还能吃上华严寺外的素馅蒸饺。”   贺兰春歪着头,笑盈盈的道:“府里什么好的没有,偏你巴巴惦记着那的蒸饺。”   贺兰晰挑了下眉:“是我惦记?”   贺兰春点着头,反问道:“难不成是我?”左右她是不会承认的。   容氏揽着她肩膀笑着,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别总与你三哥胡闹。”   贺兰春爱娇的抱住了容氏的腰,嗔道:“明明是他来与我胡闹。”   贺兰晰大笑起来,起身一揖:“都是我的错,还请妹妹原谅才是。”他直起身冲贺兰春眨了眨眼睛,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染上浓浓的笑意。   贾兰春被他逗得娇声大笑,歪倒在了容氏的怀中,惊得容氏忙轻抚着她胸口,嗔怪道:“多大的人了,笑起来还没个顾忌。”   贺兰晰端了茶盏过去:“别说话,仔细笑岔了气。”   贺兰春摆着手,又将头埋进容氏的怀中,瓮声瓮气的说:“别叫我瞧你,又招我笑了。”   容氏在贺兰春背上轻轻一拍,与贺兰晰道:“别理她,你且先去忙吧!”   贺兰晰应了一声,随手将盖碗放在了小几上,施了一礼后才出了厅堂。   “别总闹你三哥,也就他脾气好与你计较。”容氏含笑与贺兰春道,爱怜的将她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目光中渐渐透出几分严厉:“你祖父想与中山王做亲,这件事已不容更改,你有这操心别人的时间,不如仔细想想自己的婚事。”   贺兰春听她语气骤然严厉,乖巧的点了点头,又听容氏说起她的婚事,眸子一挑,道:“早前母亲不是说想叫我与三表哥做亲吗?”她提及婚事未见有半分羞怯,反倒是像议论别人的事一般。   容氏叹了一声:“怕是做不成了,你祖父另有打算。”容氏心中亦有矛盾,为人母哪个不想儿女平安喜乐,可如今这世道,想要求这四字难于上青天,她看着贺兰春娇美的脸庞,虽自得却亦发愁,女儿家生的美貌固然可喜,可生过太过美貌却不是一件幸事。   贺兰春仰脸望着容氏,目光不期而遇,疑声道:“母亲?”   “我儿生的美貌,将来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小郎君才配得上你。”容氏弯唇一笑,攥着她的手,轻声道:“若是你姑祖母当年能诞下一儿半女,贺兰家也不至这般艰难。”   贺兰春灿然一笑:“如今怎算艰难,外面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咱们家尚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要女儿说,怕也不比当年相差哪去。”   “你怎知当年家里的盛况。”容氏轻轻摇了摇头:“当年你姑母在家时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出嫁时更是十里红妆相送,你姑祖母更是赐下半人等高的一对玉雕金童玉女为陪嫁,现如今怎能与从前相比,便说这份体面是再也没有的了。”   贺兰春托腮听着容氏忆当年贺兰家的盛况,美眸中不觉生出向往之色,她笑道:“姑母尚不值人艳羡,倒是姑祖母一生可谓是传奇,生为女儿身,却并无多少女儿性,能与男子一较长短,着实叫人敬佩。”   容氏闻言叹道:“你姑祖母这一生悔就悔在了并无女儿性上,她但凡能软下身段三分武帝后来也不会那般绝情。”   贺兰春听了却是不赞同,红菱唇勾着一抹冷笑:“姑祖母当年随武帝一同打江山,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当年武帝有言江山与姑祖母共享,可他登基为帝却忘了当年的誓言,可见男人的话最是信不得的,若非姑祖母性情刚烈只怕早就萧德妃在废后一事上得逞,又何来贺兰一族的显贵。”她话音一顿,露出讥讽之色:“这天下本也不是他秦家一人的,仁帝若非心虚,怎会迫害我贺兰一族,如今天下将乱便是他秦家的报应。”   容氏听了贺兰春一席话不觉一怔,想起了贺兰春祖父贺兰仁的话,人都说生女肖母,她的长女贺兰芷与她性情倒是相通,然这个幼女用她祖父的话来说,性子竟有七八分像了她姑祖母昭帝,容氏当初听了这话既喜又忧,能像昭帝无疑是最大的赞美,可平心而论,昭帝当初并不如何得武帝喜欢,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武帝也不会留下遗诏让庶长子睿王继位为帝,而非是昭帝当年抱养的燕王。   “母亲,如今的时局手中有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未必能保得住,与其依附旁人反倒不如贺兰家自立为好,说不得也能在乱世之中挣得一席之地。”贺兰春脆声说道,眸子犀利明亮,见她母亲并不应声,又道:“中山王既来咱们府上总不会是无所求的,如今贺兰一族还有什么,不过是当年从京中带过来的财物罢了,您刚刚说便是嫁了六姐也不妨碍什么,可他凭什么让咱们又是出银子又是嫁女的,这天下便宜竟叫他一个人占去了不成。”   在贺兰春看来,贺兰家有的是银子,男儿又都善武,自不该根株附丽,而是应自寻出路,待这天下大乱之时伺机而动,夺回属于贺兰家的半壁江山。   ☆、第4章 第 4 章   贺兰春的话未曾叫容姓放在心上,贺兰家固然有其野心,却从未生过问鼎之心,贺兰一族所求一直是长久的富贵,而非煊赫权势。   “攀援他人而存于家族而言绝非长久之道,何为富贵绵长?一国尚有倾覆之时,更何况是一族了。”贺兰春在车马上与贺兰晰谈起依附中山王之事,说出此番言论。   贺兰晰听后眸中若有所思,片刻后笑道:“这样的事总不该咱们操心,祖父自有主张。”   贺兰春娇哼一声:“什么是自有主张?不过是按着先人的脚步走罢了,如今怎比从前,这样大好的机遇若不抓住,悔之已晚。”   贺兰春鲜嫩的红唇像染了凤仙花汁一般,一掀一合间似能滴出水红的汁液,贺兰晰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也感叹自己妹妹生的委实好颜色,抬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下:“越发的胡言起来,亏得这话没在祖父面前说,若不然他老人家便是在疼你也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呀!放开。”贺兰春伸手拍在贺兰晰的手背上,撅起了嘴:“这便是忠言逆耳了。”她只恨自己未曾生得女儿身,这番话不得叫人信服。   贺兰晰哑然失笑:“你又懂得忠言逆耳。”   贺兰春不服气的道:“怎就不懂?史书上不知记载了多少这样的例子,捡着近的来说,武帝在位时周子仁焉何为武帝所厌,不正是因为多次向武帝谏言不可废后。”   贺兰晰道:“也未必是因为废后一事,周子仁在朝中多次反对睿王为储君,武帝素来喜爱睿王,心中不免记恨。”   贺兰春讥笑一声:“睿王文不成武不就本就不配储君之位,武帝焉何喜爱睿王,不正是因为他是萧德妃的儿子,萧德妃不过是一歌姬,虽得武帝宠幸可其身份却低贱,睿王乃是奴子,本就不应立为储君,周子仁的话又何错之有。”   “慎言。”贺兰晰伸手捂住她嘴,这话可能是乱说的,若睿王是奴子,那新帝恭又是什么。   贺兰春不以为然的拍开贺兰晰的手,撇了唇角:“怕什么呢!如今已不是仁帝在位期间了。”说完,贺兰春咬唇一笑,眼中带了几分快意:“如今秦家江山摇摇欲坠,可不就是仁帝的报应,当年姑祖母在位时三王可敢生出不臣之心,仁帝在位时若能压制住三王,也不会叫他们的子孙滋生出今日野心。”   贺兰晰闻言一笑,懒洋洋的用左手食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你就知姑祖母在世三王之后不会滋生出野心?”   贺兰春闲闲的换了个姿势,用手托着腮,笑吟吟的道:“会不会且不说,敢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昭示野心我却敢说一个不字,当年姑祖母在位便是手握重兵的三王都不敢越轨行事,更何况是如今这些小子们了。”   贺兰晰大笑,眸光闪了闪,之后转了话锋,于她说起了佛经。   贺兰春素来不信佛的,只是每个月都会到华严寺住上三两日,只因寺里有个年轻和尚竺兰是她大伯父名义上的幼子,只是他幼年时便出了家,与贺兰家联系甚少,是以并无多少人知晓他的存在。   贺兰春每每来华严寺都要寻这个堂兄讲经,今日也不例外。   竺兰坐在宽敞明亮的偏殿中,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照在他的身上,他手上捻动这一串紫檀柳佛珠,白皙的手指像无暇美玉,透着润莹的光泽,贺兰春托着香腮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觉得他像一尊玉雕的人,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半点的鲜活气。   “竺兰,陪我去后院走走吧!我想去荡秋千。”贺兰春探身过去,眸中荡着笑意。   竺兰手指微顿,将最后一句经文念完后才抬头看向了贺兰春,卷翘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之后移开了目光:“施主若不想听经文了还容贫僧先告退。”他语调清冷,神情中透着一种疏离。   贺兰春撅了下嘴,对竺兰的冷淡不以为然,伸手要去扯他的手臂,竺兰侧身避了开,眸子微垂,脸色未曾有半分变化,像极了大殿内那尊宝相庄严的玉雕。   “竺兰。”贺兰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神情带了几许委屈:“什么贫僧不贫僧的,你若真有向佛之心怎还延用了俗家的字做法号。”   竺兰眉眼微动,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且回去吧!日后别再来华严寺了,这……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去哪不用你管。”贺兰春轻哼一声,背过身去,等着竺兰像以往一般哄她。   竺兰嘴唇阖动,不知过了多久也未曾发出一语,贺兰春气的扭头去瞧他,眼中含了一汪清泪,竺兰见状脸色终有一变,走到她身前,低声道:“哭什么,跟个孩子似的。”他抬起了手想擦去贺兰春眼角滚落的泪珠,阳光下他飞扬的眼尾染上了几分温煦,眉目清秀至极。   贺兰春见他过来,便转哭为笑,她祖父说她性子像昭帝,其实不然,贺兰春性子不比昭帝刚烈,她更知如何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你若少气我一些,我岂会哭。”贺兰春娇哼一声,又道:“与你说一桩事,家里来了客,怕是又有喜事了。”她一边说,一边窥着竺兰的脸色,见他眸子微沉,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扯着他的手朝外走,一边道:“许是六姐要出嫁呢!”她歪头瞧着竺兰,凑近了一些:“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亲了?”   贺兰春身上的薄衫熏着清洌的香,淡淡的,怡人极了,香气环绕在竺兰的鼻尖,让他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不由后退了一步,低头道:“若真的订下亲事,待贫僧恭喜六妹妹。”他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温润纯粹,荡起笑意时便带出几分缠绵之色。   贺兰春拉着他去了后院,说是寺中后院,其实是竺兰禅房中的院子,里面架着一架秋千,幼时贺兰春来华严寺玩最喜的便是荡这架秋千,竺兰总会在她身后推着她。   “六姐若是嫁了,接下来便是七姐和八姐。”贺兰春坐在秋千上,招手让竺兰到她身前,水润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   竺兰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来年她便是及笄了,亲事自是该提上日程,只是……竺兰自嘲一笑,有些事总是不该奢望的。   贺兰春见他沉默不语,又气又恨,道:“难不成你真打算做一辈子的和尚了?”   竺兰笑了起来,语气依旧温和:“做和尚且不自在。”   贺兰春咬着唇,那双清澈润泽好似被溪水浸过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竺兰,目光中难掩失望:“那就做一辈子的和尚吧!”她气的从秋千上跳下来,推了竺兰提拔,提起裙子便要跑开。   竺兰下意识的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贺兰春回头笑了,似拔开云雾的曙光,光辉灿烂。   “我就知你绝非甘于平庸之人,当年你祖父燕王是何等英雄气概,若非遭小人暗算,也不至早早就去了,这江山也就不会落到奴子的手中。”   说起竺兰的身份,确实是非比寻常,他祖父是武帝幼子燕王,燕王生母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徐婕妤,当年萧德妃再次有孕,武帝极是高兴,只可惜这个孩子没能保住,萧德妃痛失爱子便与武帝哭诉是徐婕妤做法害她之故,武帝一怒之下将徐婕妤处死,彼时尚是皇后的昭帝便将燕王抱于膝下教养,两人间母子情分非比寻常,仁帝发动政变之时燕王曾率军抵御,谁也未曾料到他的亲信中竟有人背叛于他,将他一箭射杀,昭帝得知燕王死讯当机立断将燕王孙,也就是竺兰送往洛邑,认贺兰仁嫡长子为父,充作亲子养在贺兰家。   仁帝登基后,燕王后人先后暴毙,唯有竺兰逃过一劫,而昭帝此举亦是为贺兰家留下一条后路,只可惜贺兰仁并没有领会到昭帝此举的深意,在竺兰渐大后便将他送到华严寺出家为僧,以此避祸。   贺兰春渐大后知晓了竺兰的身世,对祖父的做法极是不赞同,尤其是如今天下将乱,在贺兰春看来,贺兰家只需耐心以待,等三王反秦之时以竺兰是燕王之后为由招兵买马,事成后不管是自立为皇还是拥护竺兰为君都比仰人鼻息过活要强,毕竟贺兰一族冒死护住竺兰,哪怕为其名声着想,他为帝后也只会善待贺兰一族。   竺兰唇角一扯,露出勉强笑意:“你委实高看我了。”   贺兰春等了半响只闻得这一言,不由大感失望,她眉若远黛,目似桃花,眸底清晰的倒映这失望之色,叫竺兰狼狈的低下了头:“我比不得祖父,春娘。”   贺兰春讥讽一笑:“你便做缩头乌龟一辈子吧!”她恨的跺了跺脚,甩开了竺兰抓在她腕上的手气呼呼的跑了。   竺兰想要喊住她,嘴唇微动,嘴边的话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捻动着挂在颈上的佛珠,口中念念有声,可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第5章 第 5 章   连贺兰春都懂得的道理贺兰仁岂有不明之理,只是贺兰仁实不敢冒如此大险,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贺兰仁却深以为稳中求胜更为妥当,不得不说贺兰仁比起贺兰家历代家主委实少了几分魄力。   贺兰仁想与季卿联姻,无外乎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念头,然季卿却非他所想那般只是一介武夫,对贺兰仁的用意季卿心知肚明,只是贺兰仁想用一个庶女打发他,这便有些异想天开了。   “王爷,属下已打探清楚,贺兰家四爷还有一嫡幼女,只是尚未及笄,年龄小了一些。”戴裕禀与季卿道。   季卿闻言挑了挑眉,将贺兰仁送来的请帖扣回桌上,他在洛邑已停留了两日,明日便该启程去京中,他本想尽快将与贺兰家联姻之事订下,只是贺兰仁这个老狐狸委实狡猾,既想得他的庇护又舍不得下大本钱。   “王爷,可是要拒了?”戴裕见季卿无动于衷,便轻声探问,依他来说贺兰家那三个女娘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随便纳了哪个回来都不亏。   季卿唇边露出一丝冷淡的笑:“住在人家府上哪有拒了主人宴请的道理,你派人递个话过去,便说我一会就到。”   戴裕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安排。   彼时贺兰仁正在书房与嫡长子贺兰晨和幼子贺兰元琢磨季卿的心思,贺兰晨身有不全,当年伤了双腿,以至无法行走,性子便有了几分古怪,若非有大事,他素来不会在府中露面。   贺兰仁每每瞧见这个曾叫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心上便要痛上一痛,对秦家便更外憎恨,当年老大不过是与睿王起了口角,萧德妃便叫人断了他长子双腿,毁了他贺兰家长房一脉,此仇自是不共戴天。   “我观季卿似未曾瞧中六娘几个。”贺兰仁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花几上立着的美人玉净瓶上,瓶中的花开的娇柔鲜艳,其中盛放的两色牡丹最为惹眼,叫人一眼望去便先叫它夺了视线。   贺兰晨微微皱眉,他生了一双细致白嫩的手,骨节并不粗大,若只单单瞧这双手怕没有多少人会认为是男人的手。   “他既肯留在府里歇脚必有所图,这世上男人所求不过是权势,财富,美人,权势贺兰家给不了,美人他又不要,那便是图的一个财字了。”   贺兰元沉吟了片刻,道:“大哥说的及是,父亲,依我看他此番怕也是求财而来。”   贺兰仁冷笑一声:“空手套白狼,他倒是打的好主意。”贺兰家是有些薄产,可也不是白白供给的。   “依着父亲之意?”贺兰元看向了贺兰仁。   贺兰仁尚未开口,贺兰晨阴恻恻的道:“他季家若没有流着贺兰家血脉的子嗣,咱家又凭什么要把将银子供给与他。”   贺兰仁锐利的眸子一眯,抚着长须道:“你大哥说的没错。”   贺兰元迟疑一下,道:“可他并未看中六娘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联姻之事总需你情我愿,否则便是结下这门亲事也是结了怨。”   贺兰仁叹了一声,不答反问:“春娘可是去了华严寺?派人叫她回府。”   贺兰元闻言一怔,之后低唤一声:“父亲。”   “六娘几个不中用,中山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她们便是去了也不过是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到时咱们家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贺兰仁沉声说道,若季卿对六娘三个中一人有意,他都敢赌这一把,可季卿显然不是为女色所迷之人,便是将六娘三人都送进中山王府亦是无用。   “那季卿可比春娘大了近一轮,如何是良配。”贺兰元眉头紧锁,又道:“父亲,不若将七娘送进中山王府,她性子烈,必不会吃了大亏。”   “七娘不适合,她不善谋算,又不懂得忍让,如何在魏氏女手中讨生活。”贺兰仁摇头说道。   贺兰元牙龈紧咬:“可季卿并未看中六娘她们,您又怎知他会瞧上春娘,强扭的瓜终是不甜。”   贺兰仁自得一笑:“谁会瞧不中春娘呢!”他显然对贺兰春的美貌极有信心。   “八娘容色亦不比春娘逊色。”贺兰元道:“季卿尚未多瞧八娘一眼,可见他不是好色之徒。”   “是与不是试过方知,叫人去接春娘回府吧!”贺兰晨淡淡的出声道,对于贺兰家而言,为了振兴家族莫说只是一个嫡女,便是嫡子亦能舍弃。   贺兰元自来就怕这个兄长,心中虽有意见,却也不敢再多言,便沉默了一下,只是一出书房便回了院子去寻容氏,想着与她商议个章程来。   贺兰元一妻四妾,自不能说他如何爱重容氏,平素里他也甚少踏入容氏的院子,对这个妻子他是惧大于爱,自是不愿与她多有相处,当初若非母亲做主,他也不会娶容氏进门。   容氏并非胭脂虎,恰恰相反她举手投足之间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媚,她虽生的并不算如何美貌,只堪称清秀之姿,可通身的气派却非寻常人可比。   容氏未听贺兰元把话说完便动了怒,怒气盈胸之下以至于她丰盈的绵孚乚微微轻颤,她杏眼微挑,目光未见冷意,却叫贺兰元不自在的避开了目光。   “呸!你们打的好算盘,想叫我春娘嫁个老男人也得瞧瞧我应是不应,我且告诉你,这事你们想也别想,我便是□□娘做了姑子也不会叫她去做小。”容氏红唇勾着冷笑,手拍的桌几乱响。   贺兰元清咳一声:“我这不是寻你上两个章程来嘛!父亲和大哥的意思是……”   容氏又打断了他的话:“春娘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自有我来做主,何时轮到一个大伯便可做主侄女的亲事了,说出去也不怕叫人嗤笑,这天底下可有将亲侄女送做小的亲伯父,是打量着不是自己的女儿便不心疼了。”   贺兰元苦笑一声,他大哥若有女儿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推了出去,别说那季卿只大了春娘十一岁,尚不足一轮,便是年龄可做春娘的父亲,换做是他大哥的亲女,必然也不会多思。   容氏见他闷嘴葫芦一般,气的胸口发闷,一手捂着胸口,一边道:“这事还有什么值得商量的,你若不敢去回了父亲,我便去,左右这事我是不同意的,早些我与说了容三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父亲不同意。”贺兰元叹声说。   容氏美眸一凌:“我问的是你,女儿家求什么,不外乎是一个平安和乐罢了,她大舅母性子柔和,素来就喜欢春娘,更不用说容三,两人自小一处长大,待她没有半分的不好,春娘说一他不敢说二,这样好的夫婿从哪找去。”   贺兰元深以为然,点头道:“春娘性子太娇,容三性子温和,倒能容人。”   容氏听了这话露了一丝笑来:“既如此便该早早把亲事订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贺兰元听她这意思竟是要越了父亲把亲事说定,脸色当即一白,道:“你可万不能胡来。”   容氏冷笑不语,她是一百个瞧不上那什么中山王的,不过是泥腿子出身,这才富贵了几年,腿上的泥怕是还没擦干净,也配她的女儿。   容氏素来自持身份,她祖上乃是大族,历经五朝,出过的宰相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自是瞧不上随武帝起兵造反的季家,便是贺兰家这样同样历经三朝的人家,容氏尚有几分瞧不上眼。   “这事不用你来管,若父亲一会问起你只管说已叫人去接了春娘便是了。”容氏打发他道,不愿与他多言,待人一走,便唤了自己的孚乚兄许文过来,吩咐道:“赶紧带人去华严寺,将春娘送去孟津县她二姨母府上,且记着叫她近些日子勿要回府,什么时候我使了人去接她便再回府。”   许文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只可惜容氏晚了一步,贺兰春已与贺兰晰从华严寺归家,她虽气了竺兰一场,可心里到底还是顾念着他,便想着去寻祖父说说这件事,将他从庙里接回家来。   贺兰仁正在宴请季卿,听传话的丫鬟说是贺兰春来见,当即一笑,与季卿道:“这是我最小的孙女,性子娇纵,我若不允她一见不知该闹成什么样了。”说罢,叫人喊了贺兰春进来。   贺兰春到不知季卿也在堂内,瞧见一生人不免多打量了几眼,之后便抛在了脑后,只是顾忌他在,想说的话到底不能说出口,便笑盈盈的坐在贺兰仁的身边,与他说起了华严寺开的黄姜花来。   “原花期尚未到,不知怎么的今儿竟开了少许,祖父若得空不妨去瞧瞧。”贺兰春有一把好嗓子,又娇又嫩,她又生的潋滟娇美,一颦一笑都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季卿不着痕迹的瞧着他,眼底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他亦未曾料到这世间竟有这般巧合,他在溪边瞧见的娇娆少女竟是贺兰仁的孙女。   近前瞧着她,季卿只觉得她容色更艳,像一尊玉雕的无暇美人,整个人都透着莹润光彩,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眼角微微飞扬,迤逦出一汪春水,似五月的娇花一般娇美,漂亮极了。   ☆、第6章 第 6 章   贺兰仁不着痕迹的看着季卿,同为男人,他自然知晓季卿眼中的神采是何意,略掩着眼帘,遮去眼底的自得笑意,贺兰仁一脸慈爱之色的望着他最为的得意的小辈。   “没规矩,瞧见了人也不上前见礼。”贺兰仁笑斥道:“这是中山王,不得没有规矩。”   贺兰春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贺兰仁未曾点破,她便装聋作哑,如今自是不能继续视若无睹,只得起身遥遥一福,她腰肢纤细柔软,如柳拂风一般,可称婀娜娇娆。   季卿不觉凝目瞧她,见她不闪不避,反倒是将目光迎了上来,唇边掠过一丝笑意。   “祖父,既您有客要待,孙女便先行下去了。”贺兰春道,娇声软语实是悦耳。   “不忙,王爷也不是外人,季家祖上和咱家也是世交,若非如今身份有限,一声世兄也是叫得的。”贺兰仁笑道,留了贺兰春在大堂,又叫人找出他珍藏已久的一套茶具。   季卿闻言笑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般说且不是生分了。”他说着看向了贺兰春,道:“我在家中行七,你当我唤了一声季七哥才是。”   贺兰春在贺兰仁的示意下,不甚甘愿的开了口:“季七哥。”她不觉蹙眉,虽说元唐不讲什么男女大防,可季卿到底是外男,又有可能是她的姐夫,她留下自是不妥,她心思一沉,目光不觉瞧向季卿,见他含笑望了过去,便一眼瞪了回去,扭头与贺兰仁道:“祖父,母亲还不知我回来呢!您得容我去请个安才是。”   贺兰仁目光微沉,带了几分警告之色,贺兰春只作未知,福了一礼后便牵了裙子离开。   季卿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目光难掩欣赏之色,他是男人,在冷静克制也有鬼迷心窍的时候,他哂笑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与贺兰仁道:“老爷子有一个好孙女啊!”   贺兰仁笑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女无一不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那一手字都可在年节时写上一副对联贴出去。”   季卿有些惊讶,笑道:“如此可真要一观娘子墨宝了。”   贺兰仁大笑一声,吩咐人去贺兰春的院中将她的书画拿来,在元唐一个女子一手书画若能在人前一献,不可谓不是一种荣耀,贺兰仁自是自得非常。   季卿原只当贺兰仁这番话是为了给贺兰春脸上添光增彩,待画卷一展,眼中便露出惊愕之色,他虽是武将,对于书画并不精通,可也会鉴赏一二,当即赞道:“果真不凡,这样的女娘怕也只有您家才教养得出。”   贺兰仁抚须一笑:“正因太好了才叫人头疼,我这孙女尚未曾及笄便叫媒人踩破了门槛,她母亲心气极高,将这洛邑的好儿郎都瞧了遍也没有中意的,我倒是怕这般下去将她耽误了。”   季卿心思微动,笑道:“好女百家求,况且您家小娘兰心蕙质,姿容不凡,自是该仔细挑一位好儿郎才是。”   贺兰仁见他并未顺势求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季卿若是瞧见春娘便是张口讨要,也不值他费如此心思。   贺兰仁微微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这孙女性子要强,最为仰慕的便是英雄人物,可这世间好男儿好寻,英雄却难觅,也不知道我这孙女能否得偿所愿。”   贺兰仁话已至此,季卿若再无动于衷,只怕到手的佳人便是乘风而去了,他当即一笑,道:“我少时便想娶一佳人在侧,如今见您家女娘世无双,实是倾心不已,就不知老爷子可能舍得割爱?”   贺兰仁眼中一亮,朗声笑道:“王爷少年英雄,乃是一方豪杰,我又有何不舍。”   贺兰春实未曾料到贺兰仁会想将她许给中山王,听了容氏所言,不由一怔,随即怒气盈于眉睫,袖摆一甩便要去寻她祖父说个清楚。   “回来。”容氏厉喝一声,叫住了贺兰春。   贺兰春倒肯听容氏的话,停住脚步回头瞧她,面有恼怒之色,恨声道:“谁稀罕给个老男人做妾,母亲,我不应,这桩事我绝对不应。”   容氏看着贺兰春,肌肤赛雪,娇颜如花,身段婀娜,她这个女儿生的可真是娇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夏花,便是不展笑颜几分绚烂的夺目光彩便扑面而来,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母亲。”贺兰春嗔了一声,如今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打量自己。   “急什么,既已时运不济急又有何用。”容氏淡声说道,抬手招了她近到身前。   贺兰春抿了抿红唇走了过去,仰头望着容氏,她那双眼似被春雨清洗过,盈着泫然欲落的水雾,莫说是男人,便是她每每瞧着心中都生出怜意。   “您不会想叫我给他做妾吧?”贺兰春嘟囔一句,她是瞧不上那什么中山王的,不过是粗人一个罢了。   容氏眼神柔软,拍了拍贺兰春的手,道:“我生养你一场便是与人做妾的不成,如今有两条路摆在你前面,嫁进容家……”   “母亲。”贺兰春急了。   容氏牵了下嘴角:“急什么,这般沉不住气,且听我把话说完,容家是你外祖家,你大舅母性子柔和,自来又喜欢你,若做她的儿媳,你的日子自是舒坦,便是容三也不会错待了你。”容氏抬手正了正鬓上的步摇,脸上带了几分未达眼底的笑,眸光阴寒:“你若不愿嫁进容家,便如了你祖父的意,只是若想这般不明不白的就将你许了中山王,他却是痴人说梦。”   贺兰春眼中若有所思,低声道:“母亲,便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吗?”   “有。”容氏轻声说道,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收敛:“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   贺兰春瞳孔一缩,她正值青春年少,又生的貌美如花,怎肯青灯伴古佛,孤寂的过了一生。   “您容我想想。”贺兰春轻声说,她微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她眼睑下打出了一片阴影,叫人瞧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容氏歪倚在榻上,没有再发一语,依她的意思嫁进容家乃是明智之选,如今公公生了这个心思,哪怕这一次未能如愿,早晚还要有第二次,她们总不能一直这般被动。   “母亲,我想去华严寺。”贺兰春轻声说道。   容氏眸光一凌,与贺兰春的目光交接,下一瞬口中溢出一声轻叹:“竺兰如今也是及冠之年了。”   贺兰春道:“正是,我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请祖父将竺兰接回来。”   容氏露出讥讽笑意:“你祖父绝非成大事之人,他没有那个胆子,这件事你不用再提了。”   贺兰春眼中带了几分疑色:“母亲,若祖父性情怯懦当年也不会收留竺兰不是吗?”   容氏眼睑抖动了两下,嘴角边笑意更显冷嘲:“若非你姑祖母将人送来洛邑,你当他会收留竺兰?只可惜你姑祖母临死前的一番筹谋算是落了空了。”容氏很是看不上贺兰家某些行事方法,语气中难掩轻蔑之色,虽说容家于贺兰家一般如今也落败了,可却也从未打过卖女求荣的主意。   “我儿,我是你的母亲,焉能害你不成,嫁进容家你这一世也就无忧了。”容氏握住贺兰春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您让我再想想。”贺兰春轻声说道,起身轻轻一福,回了院子。   容氏思量许久,喊了她身边的得力嬷嬷许氏来,这许嬷嬷是她乳母的女儿,当年出嫁后没多久便是丧夫,容氏念着她曾服侍过自己一场的情份上,将她从夫家接了回来,留在身边继续服侍,是以许嬷嬷对容氏感激不尽,自是忠心不二。   “你且去闵家将芷娘喊回来,告诉她春娘的亲事有变。”容氏沉声吩咐许嬷嬷道。   许嬷嬷微微一怔,随即道:“夫人,眼下这个时候大娘子怕不得空归家来。”   容氏长女贺兰芷嫁的是同在洛邑的闵家嫡长子,闵家在洛邑已经盘踞近百年,贺兰芷的公公如今在京中为官,任户部尚书一职,因要照顾夫婿,贺兰芷的婆婆便也跟去了京城,偌大个闵家便交到了贺兰芷的手中,是以她平日里是忙的脚不沾地,故而许嬷嬷才有此一说。   容氏道:“不得空也得回来,让她晓得她祖父想将春娘许给中山王做小,她若不想丢脸丢到闵家,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回来一趟。”   许嬷嬷闻言大惊,忙道:“奴婢这就去闵家请大娘子回来。”她顾不得规矩,草草的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一出院子刚想吩咐小厮去备马车,便想起这桩事是该避着老爷子的,便叫了小丫鬟去喊了她兄弟许文来,叫他悄悄备了马车,两人一道去了闵家。   ☆、第7章 第 7 章   许嬷嬷在闵家等了越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贺兰芷等来,贺兰芷生的与容氏略有几分相似,颜色不过尔尔,并未继承贺兰家的好相貌,但一双眼却极其出彩,灿若星辰,带了几许寒光,不怒自威。   许嬷嬷上前请了安,她是容氏身边的体面人,贺兰芷自不会怠慢了她,当即看了座,问道:“母亲可是有事嘱咐?”她倒知容氏的性子,若无紧要的事决不会使人过来。   许嬷嬷忙回道:“夫人请您家去一趟,府里来了贵客,老爷子想将九娘子与他做妾。”   贺兰芷闻言一怔,柳眉倒竖,怒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话音一顿,一手拍在了桌上:“来的人可是中山王?”她便是足不出户也知中山王路过洛邑的事。   许嬷嬷道:“正是中山王,夫人说若叫这事成了,谁也没脸。”   贺兰芷明白这没脸指的是谁,她公爹如今还在京城任户部尚书一职,她娘家妹子若给人做妾,便是王府妾侍,她在府里也难抬起头来。   “这事大哥可曾知晓?”贺兰芷沉声问道。   许嬷嬷轻声说:“许是未知,夫人也是刚刚得了消息,怕还来不及与大郎君商议。”   贺兰芷冷笑一声:“罢了,与他商量又有何用,不过也是一个逐利的罢了,你且先回府去告诉母亲,我一会便过去。”   贺兰芷要回娘家,总是要知会闵大郎一声才是,闵大郎听她说这个时候回贺兰家,不免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温声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贺兰芷虽性格强势但与闵大郎感情极其融洽,两人成亲六载闵大郎房中却未收过一个通房,可见对贺兰芷是何等尊重。   贺兰芷叹了一声,这样的事有一便会有二,她也是瞒不住的,便道:“中山王驾临贺兰家,祖父怕是有意将春娘送与他做妾。”   闵大郎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微有一变,只是贺兰仁是妻子的祖父,他为晚辈有些话自不好诉之于口。   “中山王比九妹整整大了十一岁暂且不说,六娘她们还尚未说亲,越过她们做亲怕是不合时宜吧!”闵大郎说完,便催着贺兰芷赶紧动身,免得真叫这桩亲事做成,闹得闵家也跟着没脸。   贺兰芷匆匆回了贺兰家,她走的角门,那早已有人候着,见了便将她引去了画禅居,倒没有惊动府里的人。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六娘她们还没议亲,便是想与中山王联姻,也不该轮到春娘的头上,祖父到底是如何想的,父亲呢?可有说什么?”贺兰芷见了容氏便迭声问道,语气带了几分焦意。   容氏抬手指了指她下手的座位,道:“出了些岔子,你祖父原打的可不就是将六娘她们中的一个送给季卿,可那姓季的倒是有几分定力,六娘她们三个谁也未曾入了他眼,你祖父便将主意打到了春娘的身上。”   贺兰芷闻言忙道:“如此说那中山王非是沉溺女色之人。”她语气中带了几分喜色,若如此到好筹谋一番。   容氏却是冷笑一声:“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刚刚你祖父使人传了消息来,季卿已与你祖父交换了信物。”   贺兰芷没有紧锁,她倒是未知季卿已是见过贺兰春,只当是他野心甚大,毕竟一个庶女怎比一个嫡女身份贵重。   “那依母亲的意思该如何做?春娘又是什么想法?”贺兰芷问道,她知她那妹妹素来极有主意,不可能任由祖父摆弄。   容氏道:“虽说你祖父已和那季卿交换了信物,可这事毕竟外人不知,我们也只做不知就是了,依着我的意思是将你妹妹和容三的亲事定下来,对外只说我和你大舅母早早就订了这门亲事,只等你妹妹及笄便嫁过去,那季卿总不能强纳你妹妹为妾,可我瞧着她像是不愿,可总不能真因为这事便让你妹妹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别说容氏不舍,便是贺兰芷也舍不得让贺兰春小小年纪便去了庙里度过余生,她想了想,道:“春娘不愿意嫁去容家便给她寻个旁的人家,此番中山王上京是为了恭贺新帝登基,他必也不想传出什么韵事来,这交换信物一事怕是私下所为,不会嚷的人尽皆知,倒有转圜的余地。”   容氏亦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人家怕是难寻,若在洛邑找一户人家,她那公公必是要阻拦的,闹起来便是坏了春娘的名声。   “你婆婆她娘家可有适龄的郎君?”   “您糊涂了不是,徐家那样的人家哪能供养得起春娘。”贺兰芷摇头说道,她婆婆娘家倒也是书香门第,子嗣倒是兴旺,可也正因如此一大家子过的都有些艰难,不过是七八岁大的小娘就要做绣活补贴家用,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不是等着受苦嘛!   容氏不以为然,在她看来银钱上的事都是小事,若春娘出嫁她自是会给她备下丰厚的嫁妆,日子过的自与在娘家时无异。   “咱们尚不知中山王到底是何等性情,若真如传闻中一般桀骜,您就是把春娘嫁到徐家怕也无用,徐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哪里扛得住事,不说如今这世道,便是太平盛世胳膊也没有拧得过大腿的。”贺兰芷叹声说道。   容氏也是得了已交换信物的信儿急的糊涂了,若不然也不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她沉思片刻,道:“你二姨母家的秀之你觉得如何?她去年还与我提过想为秀之娶春娘的事,不过叫我搪塞了去。”   容氏二姐嫁的是安阳曲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最紧要的是曲家家主任豫州总督一职,手握重兵。   贺兰芷蹙眉想了想,倒记不起曲秀之是何模样了:“上一次见他是我出嫁那年了,倒想不起他生的什么模样来了。”贺兰芷记性绝佳,但凡打过交道的人大多会有印象,曲秀之是她的表弟,偏生她记不住这个人,可见曲秀之实是平庸。   容氏正与贺兰芷说着曲秀之这个人,贺兰春便了屋来,她也未叫人通报,倒是吓了容氏与贺兰芷一跳。   “没个规矩。”容氏轻斥她道,又让她坐到身边来:“你来的正好,你既不愿嫁到容家,我也依着你的意思,刚刚我与你大姐提起了你二姨母家的四表哥,你也过来听听。”   贺兰春眼中带了几分疑色,看向了贺兰芷。   贺兰芷见她这般模样也知她记不起这个人来,便道:“安阳曲家你可知道。”   贺兰春自是知道的:“二姨母的婆家我怎会不知。”   “曲秀之是二姨母的幼子,小时候你俩还一道玩过。”贺兰芷提醒贺兰春道。   贺兰春已记不得这个人了:“倒未曾听过他有什么美名传出。”言下之意便是此人可见是一处出色之处了,若不然只凭安阳曲家这四个字,但凡有些才气也会传出一些美名来。   “您别乱点鸳鸯谱了。”贺兰春与容氏道。   容氏气的拧了她手臂上的嫩肉一把,骂道:“我这都是为了谁,你可知你祖父已和那姓季的交换了信物,说不得不等你明年及笄,待他从京中归来便接了你走。”   纳妾不比娶妻,哪里那么多礼数可讲,容氏越想越慌,生怕叫她一语言中。   “不行,你赶紧做一个决断,待姓季的前脚一走,我就将你的亲事定下来。”   贺兰春是哪个也不想选,此时不免有些记恨季卿,若非他来洛邑也不会给她惹出这场祸事来,叫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哪个也不中意。”贺兰春道。   容氏叫她气的直抚胸口,骂也不是,哭又哭不出来,贺兰芷见状便低斥了一句:“春娘。”   贺兰春的脸上的表情带着有别于那张娇美面容的锋利,像刀锋一般,她握住容氏的手,说:“您气什么呢?不管是容家还是曲家都不是我的想要的,您应明白才是。”   “那你想要什么,莫不是想去给人做妾。”容氏厉声喝道,她心中生出了悔意,若非她由着春娘自幼看那些史书,与她讲昭帝之事,也断不会叫她女身男心。   贺兰春唇角勾出冷笑:“他想的美,这桩事您别管了,我心中已有思量,便是真进中山王府,我也不会叫人在名分上压我一头。”   容氏生出无力之感:“我不管谁管,你就不能听我一劝?曲秀之虽算不上才德兼备,可性子温和礼让,你嫁进曲家也不会受什么委屈,那中山王妃是魏王嫡次女,他季卿便是在抬举你难不成还能停妻另娶?”   容氏自不认为季卿是一个糊涂人,一个糊涂人可坐不稳中山王的位置,更不用说将他那些庶兄管教的像猫儿一般乖顺,不敢生出任何异心,这样的人又怎可能色令智昏,作出停妻另娶的事来。   “宁当明君卒,不为庸君将。”贺兰春掷地有声的说,叫她作庸□□她宁可一辈子也不嫁人。   ☆、第8章 第 8 章   每到近夏,华严寺后山的海棠便开的满山遍野,贺兰春多年后回忆往昔,竺兰少年时的面孔已有些模糊,却记住了漫山遍野的海棠。   贺兰春走在华严寺后山的石阶上,她身着大袖纱罗衫,双孚乚轻掩,腰身挺得笔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亭阁处,精致玲珑的八角亭下站着的男子身长玉立,一袭月牙色僧服,袍角被山顶的风吹得猎猎翻飞,似要御风而行。   贺兰春眼角有些酸涩,盈在眼眶的泪珠几欲滴落,她别开了目光,脚步缓了下来,待心神微定后才朝着八角亭走了过去。   “竺兰。”贺兰春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轻唤着,眼睛微弯,盛着春水般柔和的笑意。   竺兰目光落在贺兰春那张犹如明珠朝露一般娇美的容颜上,下一瞬又落到了远处,他唇角略弯,勾出了浅浅的笑意:“怎么想约我到后山来了?如今日头正是足的时候,仔细将你晒坏了。”他知贺兰春生的一袭雪白娇嫩的肌肤,平素里最是爱惜不过了,若无事断然不会顶了大太阳来寻他,只不过他当她又要旧事从提,是以姿态带了几分闲适。   贺兰春笑了一声,站进了亭子里,开门见山的道:“那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可曾仔细思量过?”   竺兰清亮的目光像有一簇火苗熄灭一般,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贺兰春见他如此已知满腹的话已不用言说,她勾了下嘴角,走到了凉亭外与他并肩而立,轻声说:“祖父已为我订下了婚事。”   竺兰闻言一怔,广袖下的手不觉捏紧,过了好半响才喃喃道:“祖父为你订的是哪家的郎君。”   贺兰春露出嘲讽的笑来:“幽州季家。”   竺兰满腔的痛楚都因贺兰春这句话悉数化为了震惊,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贺兰春,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向她求证:“是哪个季家?”   贺兰春笑出了声来,反问道:“幽州又有几个季家?”   竺兰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脚下倒退了一步,他轻摇着头,似不敢相信,又或是不让自己相信:“祖父不会的,你是贺兰家的嫡女,他不会将你送去做妾的。”他便是不理俗事也知季家年龄最轻的便是中山王,只是他早已娶亲,娶的还是魏王嫡女,是以中山王妃的地位自是不可撼动。   “你又何必自欺自认。”贺兰春淡淡说道。   竺兰只觉心中大痛,一双眼如被烟熏火燎一般,赤红的吓人,贺兰家怎能,怎可这么做,春娘怎能受这般大的委屈,季家怎么敢如此羞辱于她。   贺兰春目光闪了闪,隐隐透出几分希翼之色,竺兰目光闪烁,最终狼狈的低下了头,他睫毛卷翘浓密,从贺兰春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他眼睑下勾勒出的阴影,那小小的一片阴影变成了贺兰春心头的阴霾,让她的心一再的下沉。   “此番一别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你便没有话想与说吗?”贺兰春轻声问道,娇软的声音中难掩怒意。   竺兰看着她,目光似蛛丝一般见她缠绕,贺兰春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千言万语,而她要的只是一句话,一句话他愿意为她出世,愿意以秦家子孙的身份堂堂正正的面对天下人,仅仅只要这一句话。   竺兰最终还是垂了眼帘,贺兰春那双水光潋滟的明眸中闪过淡淡的伤感之色,最后化作了释然,她露出一个灿笑,眸子好似寒星一般莹莹生辉,她没有再发一语,只看了竺兰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八角亭,沿着青石台阶缓缓而行。   贺兰春从不是听天由命之人,她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些事已无更改的可能,她自要为自己筹谋一番才不负她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贺兰春已有日子未见贺兰仁,是以贺兰仁听她前来请安眼中不由露出诧异之色,想了想,便叫人喊了她进来,脸上带了几分慈爱之色,含笑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曾用了饭?”   贺兰春笑盈盈的道:“已用过饭了,这个时候贸然过来是有些话想与祖父说。”   贺兰仁笑道:“那便坐下说吧!”他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又叫人上了茶来。   贺兰春从丫鬟端在手上的托盘上拿了茶,奉到了贺兰仁的手上,轻声道:“祖父可是将我许给了中山王?”   贺兰仁倒没有瞒着这桩事,他笑道:“中山王少年英雄,堪为良配。”   贺兰春唇角勾了下,隐有讥讽之色:“祖父就这般看好他?”   贺兰仁呷了口茶道:“乱世出英主,中山王是否是英主尚且不知,但却是枭雄。”   贺兰春微微一笑:“便是枭雄想要在乱世中成事也离不开银子,祖父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   贺兰仁闻言大笑,赞许的望了贺兰春一眼,更觉得自己的做法无错,若换做六娘她们哪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将这个小孙女送进中山王府实乃走了一步极佳的棋。   “祖父是认为中山王是奇货还是孙女才是奇货?”贺兰春歪着头,笑盈盈的问道,一派小女儿的天真娇俏。   贺兰仁目光倏然一凛,看向贺兰春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之意,贺兰春芙蓉面上并未露出紧张之色,她弯唇一笑:“祖父将我送给中山王为妾不正是为了避免日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依孙女之见,您该将宝压在孙女身上才是。”   贺兰仁笑了起来,目光却变得阴沉起来,贺兰春含笑望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呷了口香茶,柔声道:“祖父无外乎是想让季家的子嗣中有贺兰家的血脉,可您忘了,中山王已有王妃,孙女便是进了他府又算得了什么?王妃正妻的身份便能将孙女压的死死的。”她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脸庞,笑容中多了几许娇媚之态:“中山王便是贪我的好颜色怕也不会糊涂到打了王妃的脸,况且,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祖父您是男人,应该喜新厌旧四字才是。”   “那依你之意该如何。”贺兰仁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声音中带了几分沉思。   贺兰春笑道:“这正是我寻您的目的,我若进中山王府须得让中山王亲自来迎,且让他求得一道圣旨,让恭帝赐我封号,哪怕我为侧妃有这封号中山王妃也不会在明面上给我难堪,将来我若诞下子嗣,出身也将比其它庶子来的体面。”   贺兰仁微微皱眉:“季卿已言明在你及笄后会以侧妃之礼迎你回府,你此时提出这些要求就不怕他以为贺兰家故意为难于他?有毁亲之嫌?”   贺兰春弯了眸一笑:“他若想得了贺兰家银子自会应允这两个条件。”   贺兰仁淡声道:“便是应了,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你入府之后就不怕他因此冷淡了你。”   贺兰春“咯咯”笑出声来,她红菱唇轻轻一翘:“这就是我来求祖父的第二件事了,请恕孙女斗胆一猜,祖父可是说了会供养中山王兵马之诺,以如今贺兰家的财力,怕之勉强能供养十年,若天下大乱之后,中山王必将招兵买马,到时只怕连五年都未必能供养地起,真到那一日贺兰家对中山王而言只怕已是废子。”她语音儿微顿,看了贺兰仁阴沉的面容一眼,继续道:“以祖父之慧必也想到了这一点,您怕是心中已有了成算,孙女再次斗胆猜测,三王虽野心勃勃,可恭帝初登基,他们必不会在这个时候造反,您所承诺的财物自不能在此时明目张胆的赠与中山王,您怕是想待天下大乱之后才将这笔银子拿出,陆续供给中山王。”   哪怕贺兰仁城府似海一般深此时也微微变了脸,他素来知他这个孙女比常人聪慧,可却未曾料到她竟把事情想的这般透彻,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孙女这般聪慧自能在中山王府站稳脚跟,可她心肝这般玲珑,只怕将来难以受教,他细细将几个孙子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竟无一人能压得住贺兰春,不由叹道:“你若生为男儿身贺兰家复兴有望。”   贺兰春并未因这话自喜,女儿身又如何,姑祖母亦是女儿身,不照样让天下男子俯首称臣,若非她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如今这天下姓秦还是姓贺兰怕还没有个定论呢!   贺兰春起身深深一福:“祖父,孙女求您第二桩事便是将这笔银子的半数随孙女陪嫁到中山王府,待动用之时孙女自会赠与中山王。”贺兰春深知要在中山王府站稳脚跟只凭借宠爱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有银子在手才能叫中山王不敢怠慢她,叫中山王妃不敢在名分上压她一头,便是中山王真有成事那天,她凭借散尽嫁妆供养中山王军队一事也会在军中留下美名,自可叫中山王对她所有顾忌,不会将她视为弃子。   ☆、第9章 第 9 章   贺兰家求的是长远的富贵,若不然也不会将嫡女送给中山王做侧妃,为的正是让季家能出一个流有贺兰氏血脉的子嗣,来日待中山王成事后可另做谋算。   贺兰仁将宝压在了季卿身上,与当初他父亲将女儿嫁给未发迹的武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昭帝终究未能给武帝诞下子嗣,最终便宜了旁人,贺兰仁想到这些,不由看向了笑容灿烂明媚的贺兰春,正是吸取了前车之鉴,贺兰家的女娘自幼就精心调养身子,为的便是不让她们步了昭帝的后尘。   “你可知你再说什么?”贺兰仁深深的望了贺兰春一眼。   贺兰春唇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孙女自然知晓,祖父既将孙女送给中山王为妾,不也认为孙女能在中山王府站稳脚跟吗?既如此,祖父何不将宝全部押在孙女身上。”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待孙女诞下麟儿那一日,您便是无意插手中山王府立世子一事,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况且,您等的不正是这一天吗?”   贺兰仁闭了闭眼睛,有一句她说的没错,贺兰家等的就是季家诞下流有贺兰氏血脉的一天,之后贺兰家将孤注一掷扶持他上位,以此复兴贺兰家昔日荣光。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与你伯父和父亲商议后在做定论。”贺兰仁道。   贺兰春微微一笑:“那孙女便敬待您的好消息了,还劳烦祖父修书一封送往京城,以免因这等小事坏了日后的大事。”说完,贺兰春柔身一福,无声的退出了书房。   不得不说贺兰春给贺兰仁出了一道难题,他沉思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他坐姿才有了一些改动,吩咐人去了唤了长子与幼子前来,毕竟事关贺兰家日后的前程,他实无法自己作出决断。   贺兰元未想到贺兰春胆子竟如此之大,敢与她祖父说这些话,这番话已隐有要挟之意,他当即道:“父亲莫要与她一般见识,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将春娘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贺兰仁淡淡一笑:“她正是因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才敢出此妄言。”   贺兰晨眉头紧锁,他双腿微分坐在轮椅上,捶打了一下丝毫没有知觉的腿后,开口道:“父亲应允了春娘的要求吧!”   贺兰元闻言一怔,没等他父亲开口,便道:“大哥可是思量清楚了?”   贺兰仁亦看向了长子,贺兰晨淡声道:“这本就是一场豪赌,父亲何不将堵住押在自家人身上,春娘身上流着我贺兰家的血,她总不会作出兔尽狗烹之事。”   贺兰仁沉吟了许久,方点了下头,话锋一转,道:“我已与季卿交换过信物,此时再提诸多要求怕是会惹他心生不悦,这封信该如何写,你们兄弟心中可有了章程?”   贺兰晨微笑着,眼底却透出了几分讥讽:“心生不悦又能如何,要我说此事也是您做的太过心急了,才会叫他占了上风。”   贺兰仁心中已生悔意,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皱眉道:“说这些又有何用,紧要的是如今这桩事该如何了结,春娘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若有恭帝赐了封号,她也可与中山王妃一较长短,将来生下子嗣身份亦要比其它庶子尊贵许多。”   贺兰晨淡淡笑道:“我且问一句,父亲觉得季卿可中意春娘?”   贺兰晨到底是长辈,问出这话已是有些不尊重,可贺兰仁知他这个长子不会说无用之话,蹙眉想了想,眼中忍不住露出自得之色,道:“自是中意的。”   “那便还办,父亲只管修书一封与他,告诉他春娘害了病,联姻之人怕是要换了人选。”贺兰晨沉声道,他是男人自是晓得男人的心思,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贺兰仁一时间未能弄明白贺兰晨的意思:“这岂不是有悔婚之嫌。”   “父亲只管这般去写就是,只说春娘患的是心病。”贺兰晨微笑说道,眸光幽冷,若季卿连这点事都看不透,也不值贺兰家赔上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娘了。   “罢了,就按你的意思去做。”贺兰仁叹了一声,只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否则也不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贺兰仁修书一封送往了京城,因送信之人是连夜快马加鞭,是以三日便将信送到了季卿的手中,他展信一阅,不觉得挑眉,唇边勾出了玩味的笑。   “贺兰家想让本王奏请圣人为贺兰春请封。”季卿与幕僚袁国良道,将信递了过去。   袁国良躬身接过信笺一览,随即抚着长须笑道:“王爷以为九娘子的心病是真是假?”   季卿想着贺兰春那张娇媚的脸,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来:“那小娘子一看便是性子娇纵,怕是觉得委身做妾委屈了,这才闹了害病一说。”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倒未露出怒色,反倒眼中带了几分兴味。   “袁先生且替本王修书给贺兰仁,告诉他让九娘子安心养病,本王回幽州之时会前去探望九娘子,至于这更换人选一事,且不必再提了。”   袁国良笑道:“只怕这一封信不足以让九娘子的病痊愈。”   季卿一双秀长的凤目似笑非笑,瞥了袁国良一眼后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随了贺兰家的意给了贺兰春一份体面,他们怕是想要求的更多了。”   袁国良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属下以为王爷应是对九娘子很有些另眼相看才是。”   季卿哈哈笑道:“袁先生倒是猜中了本王的心思,那贺兰氏委实是……”季卿摇了摇头,倒是不想与旁人谈论她的相貌。   “王爷既对九娘子有意,何不成全了她,卖贺兰家一个好,也可叫他们对您更加尽心。”袁国良温声说道:“属下以为趁着这个机会不妨递了话给圣人,求得一道封赏的圣旨,也是抬举了贺兰家。”袁国良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见中山王府对皇权是何等的不放在心上。   季卿摇头笑道:“这个好虽要卖,却也得叫九娘子自己领情才是,否则不甘不愿的嫁进府里怕是会闹得满府都不安生。”季卿话说带了几分宠溺之色。   袁国良闻言不觉一怔,他从未见过季卿对一个女娘这般费过心思,细细一思量,便笑道:“那属下祝王爷抱得美人归了。”   季卿朗声笑道:“抱得美人归,这句话本王爱听。”   季卿此番进京不过是为了恭贺新帝登基,因此只在京中逗留了三日便带人离开了京城,恭帝对此并无二话,他巴不得季卿能赶紧回封地,他留在京中一日,京郊外季卿带来的驻军便叫他一日不得安心。   季卿回幽州时又一次在洛邑停留,因已与贺兰家交换过信物,两家已算是姻亲之家,他自以晚辈的身份进府拜访贺兰仁,一番交谈过后,贺兰仁便叫人带了季卿去了贺兰春所住的庭知山房。   贺兰春已知季卿过府,更对祖父让她装病一事不以为然,且不说这般手段实是上不得台面,她又不是那等争宠的妾侍,用这样的手段尚嫌早了些。   贺兰春并不是安静的性子,也不会因季卿过府便改了性情,她照旧带了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跳打竹舞玩乐。   贺兰春穿着一件窄袖胡服,因天气燥热,渐变的胡服采用了轻罗裁剪,她跟着鼓点的节奏在交叉的竹竿中轻盈的跳跃着,单脚巧妙的落在地上,未等竹竿合拢一脚踮起,灵巧的跳到了另一边,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像一只姿态轻盈,在园林中穿梭往来的美丽凤蝶。   季卿立在远处凝目眺望,唇边不觉露出笑意,待贺兰春发出一声娇娇的呼声,眼瞧着要被竹竿绊倒,他本能的伸出了手,想要接住这个妖娆娇嫩的少女,只是伸出的手落了空,让他不由自嘲一笑,何时他竟也会犯起傻来。   贺兰春并未被绊倒,她快速的旋转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跳跃到另一边竹竿的分合之间,口中溢出娇软的笑声,甚是得意。   “娘子,那边有人。”有眼尖的小丫鬟瞧见了季卿,忙到贺兰春身边提醒她。   贺兰春闻言顺着那小丫鬟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一眼可称之为轻描淡写,她轻轻哼了一声,轻巧旋转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因她未曾吩咐,丝竹声亦不敢停下,只随着她的旋转的越来越快的身子不断的变换着节奏。   季卿并未因贺兰春的怠慢有所不悦,他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那双颊泛红的少女,他平素最厌的便是性子娇纵的女娘,可这贺兰春一看便知是被人宠坏了,不管是神态还是气质都毫不掩饰的透着娇骄二字,偏偏让人觉得理应如此,思及自己这番心思,季卿不觉皱眉,淡淡的笑意也掩在了迫人眸下,只是目光依旧牢牢的锁在贺兰春的身上,直到她倚倒在了丫鬟的身上,他才从拱门处走了过来。   ☆、第10章 第 10 章   贺兰家的丫鬟规矩显然被讠周教的极好,瞧见季卿虽有惊慌却未曾失了礼数,她们只将贺兰春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穿着水粉色绛绡窄袖襦裙,髻上插着一支嵌了猫眼石银簪的丫鬟走了过来,她屈膝一福见了礼。   “郎君,娘子请您进厅堂说话。”她说完,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季卿进了明亮宽敞的正厅。   贺兰春去换了一身暗云纹的鹅黄色交领罗衫,微露香肩,细腰一束之下越发显得裹在翠色诃子中酥月匈圆润丰盈,几欲呼之欲出。   季卿目光落在贺兰春的身上,发现她走路的姿态很是轻盈婀娜,若非他耳力极佳极难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目光中带了几分欣赏之色,贺兰家也是经历过三朝的世家,教养出的女娘果然不凡,也难怪贺兰止进献妻女给前朝太子后还能将女儿嫁给武帝,想来那昭帝姿容必是不凡,才能叫戾太子临死前还使人将她送出宫去。   “王爷可是觉得这茶不合口味?”贺兰春瞄了一眼季卿手边未动过的茶盏,展颜一笑,艳光照人。   季卿将惊艳的目光敛在眼底,微微一笑:“非也,不过是主人家不在,我这客人怎有闲情逸致独自品茶。”   有的美人初见叫人惊艳,细品之下便失的味道,也有的美人初见觉得姿容不过尔尔,却极是耐看,季卿府中这两种美人都有,却独独缺了贺兰春这种,她之美好似花开艳阳,容光灼灼,以一种声势浩大之势席卷而来,初见叫人惊其浓艳,细品叫人撼其媚态。   贺兰春闻言娇声笑了起来,她歪坐在宽倚中,坐姿并不端庄,却叫人不觉轻浮,只觉得她透着一种娇媚入骨的慵懒之态。   “王爷可真会说话哄人开心。”贺兰春说,脆声唤了上了新茶来。   “老爷子说你害了病,如今可是将养好了?”季卿呷了口茶后温声问道,目光在贺兰春艳色惊人的娇媚粉面上扫过,观她气色倒与他想的一般极佳。   贺兰春撇了下红唇,不过也不会傻到在季卿的面前拆了自己祖父的台,她唇角弯弯,身子微微往前一探,白嫩的肌肤露出了大片,隐隐可见玉峰滟滟。   “王爷觉得我可是好了?”贺兰春手托香腮问道。   “面若桃花。”季卿笑赞一声。   贺兰春挑了下眉,轻轻的抚了下娇嫩的脸庞,之后倚回了椅子中,丰盈肉颤,颠颠之下夺人魂魄。   “既如此王爷又何须多此一问。”贺兰春娇声说道,秀长的眸子透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季卿闻言露出一抹淡笑,他目光落在贺兰春支在下颌的手指上,那五指纤纤,比葱白还要水灵,叫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季卿不语,贺兰春比他还能沉得住气,她自持美貌,素来高高在上,哪怕面对是权势煊赫的中山王亦不会折弯腰身,反倒是季卿对上那双似盈满了水雾的眸子心下一软,想着贺兰春不过还是一小女娘,且容色潋滟,自有娇纵的资本,他有何须与她计较长短,想到这,季卿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轻声道:“既身子骨已养好,日后须得小心保养才是,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贺兰春发出一声嗤笑:“王爷这话说的有趣,还是您最为擅长的便是自欺欺人。”她意指季卿装傻充愣,明知她未生病,还虚情假意一番。   季卿渐渐敛了笑,他面色肃穆之时显出一种冷然来,然贺兰春却是不惧,她最擅揣摩人心,从季卿的目光中已知他犯了男人惯有的贪病,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如此,面对美人总是会多了几许怜惜之心。   “春娘可是不愿进中山王府?”季卿直言问道,他总不能叫一个女娘小看了,说他盗钟掩耳。   贺兰春不答反问:“如果王爷是我可愿意进中山王府?”她未等季卿开口,便笑道:“这世上女娘谁不向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呢!王爷是男儿,权势煊赫,自不会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只因这?”季卿确实不明白,在他看来贺兰春这种想法甚至有些可爱,叫他忍不住溢出低低的笑。   贺兰春竖起手指轻轻一摇:“非也,王爷可有想过我若嫁给别人会是过得何种快活日子。”   贺兰春的话叫季卿皱了下眉,他根本不用细想也知若是别的男人得了贺兰春必将待她如珠如宝,舍不得叫她受半分委屈,以她的姿容至少二十年间也必能将夫婿拢在身边,勾得人生不出外心,日子自是过的快活非常。   “你想嫁给别人?”季卿声音冷了下来,眼神渐渐锐利,气势迫人。   贺兰春伸手抚着胸口,嗔道:“您这样吓我,我又怎敢说出心里话。”   季卿将落在贺兰春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牵了下嘴角:“你说。”   “我若说了王爷不恼?”贺兰春丝有几分好奇的问道,妩媚的眸子眨了眨。   季卿嘴角边噙着冷淡的笑,下巴轻点:“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女娘计较。”   贺兰春抚掌娇笑:“王爷果然是真男儿,有心胸的很。”   季卿薄唇勾了下,他生的并不算俊美,若要说,那张脸只能说英气非常,单论相貌与时下受人追捧的俊俏郎君无法一比,只是他气势凌人,单单只坐在那已叫人不会将注意力放到别人的身上,贺兰春明眸微眯,想着这便是权势带来的魅力。   季卿见贺兰春眼也不眨的盯在自己身上,不觉挑唇一笑,身上的气势卸了大半,他轻“嗯”一声,带了询问的意思。   贺兰春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盈盈的道:“祖父已说与王爷交换了信物,我自不会嫁给别人。”   不会与不想仅一字之差,其中的意思却相差万里,季卿对这个答案自是不满,他笑容有些冷冽:“不会?”   “自是不会。”贺兰春润泽的红唇轻弯了一下,朝前倾了倾身体,目光中带了几分兴味:“王爷是想听到其它的回答吗?”她因这个动作放下了支着的手臂,也掩了一截白玉般圆润细腻的肌肤,藕臂在轻罗下半隐半现。   季卿叫她的话闹得心神有些不宁,本能的要张口否认,可目光中映入那张娇颜后唇边的话却咽了回去,他顿了下后,淡声道:“你嫁给本王并非心甘情愿。”   贺兰春手指轻轻摩挲着脸颊,让季卿微一晃神,指尖竟生出一股酥麻之感,似那张芙蓉面上的手指被自己所取代,他勾了下嘴角,露出一瞬的笑容,眼中多了份势在必得。   “王爷错了,我进了您府中非娶而是纳。”贺兰春轻轻的说道,目光中多了几分郁色。   季卿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女人最看重的不过是名分罢了,贺兰春本是嫡出,又生的貌美非常,与人做小不免觉得委屈,倒也情有可原。   “你是侧妃,怎能与旁的人一概而论。”季卿微笑说。   贺兰春娇哼一声:“侧妃难道就不用在王妃面前执妾礼了吗?”她手指抚在膝上,嘟囔了一声:“我这辈子还未曾与外人行过大礼。”   这话太孩子气了,叫季卿忍不住笑出声,想着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小娘,受不得一点的委屈。   “王妃为人大度,你便进了府也不会为难你。”季卿温声说,语中带了安抚之意。   贺兰春瞪大眼睛,娇声说:“这话王爷自己说的可信?”她轻哼一声:“左右我也得进您的府,您何必用这话来哄人。”   她声音实是又娇又软,叫季卿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眼中一抹犹豫之色掠过,贺兰春托腮冲他一笑,她正是春花灿烂的芳龄,这一笑既有娇柔入骨的媚色,又透着少女天真,叫人心不由软的一塌糊涂。   季卿露出自嘲的笑,他待女人素视作玩物,哪曾用过心思,不想这小姑娘一娇一嗔便叫他软了心肠,竟有些舍不得叫她为难,可见英雄果真难过美人关。   “待你进府后我为你请旨可好?叫圣人赐下封号,虽不比王妃尊贵,却也相差不离。”   贺兰春未曾露出季卿所想的惊喜神色,她歪着头,娇嫩的红唇微翘着,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内,使得她白皙的肌肤增添了几许暖色。   “这是王爷给我的补偿?”贺兰春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季卿勾了勾嘴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以为在没有什么比王爷亲自迎亲更来的体面。”贺兰春娇声说道,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季卿。   季卿未曾想到贺兰春要的竟是这个,不由一怔,一个封号竟比不得他亲自迎亲吗?他心中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少女明媚的脸庞,终究将那份犹豫深掩在眸底。   “明年你及笄后你大哥会为你送嫁,我会率军在幽州境外迎你进城。”季卿轻声说,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他虽不能前往洛邑迎亲,可率军相迎亦是一份看重。   ☆、第11章 第 11 章   季卿在洛邑逗留一事王妃魏氏是知情的,更知他所图为何,以妻子的身份她当然不愿意见季卿纳妾进府,但以中山王妃的身份,对季卿纳贺兰家女娘进府一事却生不出半分怨怼,有道是夫贵妻荣,若能得贺兰氏相助这一条走的必将更稳,来日成事她的身份更是贵不可言。   “王妃,奴婢已打听到了消息。”一个侍女满面惊惶的进了屋。   魏氏微微皱眉,刚想张口斥责,见她脸上神色慌慌,便道:“急什么,有话慢慢说便是了。”   那侍女轻应一声,她在魏氏跟前很有几分脸面,也因她为人持重才会在一众陪嫁的侍女中得了魏氏的信任,是以察觉自己的失态,眼中便露出几分愧色。   “槐实怎么说的?王爷定下的是贺兰家哪个女娘?”魏氏不紧不慢的问道,她虽不介意府上多一个侧妃,却也需知来者是谁,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南烛敛首回道:“奴才失态了,还请王妃恕罪。”待请罪后,她才轻声道:“定下的是贺兰家的九娘子,是贺兰老爷子嫡幼子的嫡女,尚未及笄,说是姿容不凡,性子是否柔顺槐实却是未直说,只说那九娘子在家中很是得宠。”   魏氏微微皱眉,所有所思的道:“竟是嫡出吗?”   她面上虽未曾露出沉色,可厅内的侍女却皆是翼翼小心,不敢发出半点响动,直到魏氏口中发出一声嗤笑,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贺兰家倒是舍得下血本,看来是极看重咱们王府。”魏氏手指抚在细瓷盖碗上。   “王妃,可还要奴婢再去打听一下?”南烛低声问道。   魏氏抬手掸了下手指:“不必了,免得生出事端了,此事咱们心中有个数便够了,你且去王爷那走一遭,便说魏王府送了陈年女儿红,请王爷晚上过来用膳。”吩咐完后魏氏打发了人下去,只留了奶娘徐嬷嬷在厅里说话。   “这回李氏可有了对手,就不知那贺兰氏是什么性子,若是针尖对麦芒可就有好戏瞧了。”魏氏与徐嬷嬷说,掩唇一笑,眸中冷光闪过。   徐嬷嬷眉头微皱,低声道:“就怕狼没驯服又来了虎。”她目光落在魏氏的小腹上,嘴唇微微阖动,犹豫了一下才道:“您听奴婢一句劝,对王爷多用些心,将他的心拢回来也好早日生下小世子,到时又哪有李侧妃的得意日子。”   魏氏闻言眸光闪了闪,眼中郁色一闪而过,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中露出了几分怨恨之色,她何尝不想早日怀上身子,只是自七年前她滑胎后腹中便在没了动静,可恨她那婆母以她无出之由处处抬举李氏,若非她有魏王府做倚靠,只怕早就让老王妃以养病为由打发到别庄去了。   “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魏氏忍不住冷笑一声:“王爷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便是伏低做小又有何用。”   魏氏见徐嬷嬷面露难过之色,便微微一笑:“嬷嬷不用为我担心,待贺兰氏进府后咱们的好日子便来了。”   徐嬷嬷明白魏氏的意思,她轻轻一叹,她又怎可能放得下心,人又怎可能百无一漏,就像她们以为进府的会是贺兰家的庶女,谁知却变成了嫡女。   “王妃,贺兰氏是嫡出,听南烛打听回来的消息,她又颇为受宠,若是照旧行去母留子之事只怕将来不好善了。”   魏氏淡淡一笑:“嫡女岂不是更好,贺兰氏虽说已落魄,可到底也是经历了三朝的世家,贺兰氏所生的孩子论生母出身自是比李氏尊贵,到时记在我名下便占了一个嫡字,大郎又拿什么来比。”她见徐嬷嬷目露忧色,便温声道:“女人生产本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她若过不去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贺兰家还能追究到我们身上不成,嬷嬷实是多虑了。”   “您可想过若是那贺兰氏非是好拿捏之人,这个法子可就行不通了。”徐嬷嬷沉吟片刻道,到时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叫人进退两难了。   “若如此便是叫她们鹬蚌相争,咱们得渔翁之利。”魏氏轻声说,唇角微微一翘:“老王妃可不会瞧着贺兰氏在府中得意,嬷嬷忘了不成,老王妃的胞姐可是死在了昭帝的手上,她可是对贺兰一族痛恨非常,王爷进京之时前去拜别老王妃可都未曾得她一见,您以为贺兰氏进府后的日子又能如何好过,她若真是个聪明人便知该与谁联手。”   徐嬷嬷未曾想她竟策无遗算,当即道:“是老奴多心了,还是王妃心有成算。”   魏氏笑道:“若连这点成算都没有,我只怕早叫老王妃与李氏联手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不瞒嬷嬷说,我倒是盼着那贺兰氏能聪明一些,一个子嗣,哪个肚子里不能生出来呢!也不是非她贺兰氏的肚子不可,我倒想留着她斗倒李氏,等腾出侧妃之位迎了我魏家的女娘进府,到时要什么样的孩子没有呢!”   魏氏起先便盯上了侧妃之位,想为季卿纳了娘家庶妹进府,只可惜此事季卿未曾应允,她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要进府的贺兰氏身上,想着日后去母留子,抱养了她的孩子在膝下,只是那样的孩子到底与她没有半分骨血关系,她不免怕养出一个白眼狼了。   “且等那贺兰氏进府后品品她的心性再议这些也不迟,若是个聪明的便留了她与李氏相争,若是抬不起来的,便依照之前的咱们说的去办,她那样的年岁,进府也不过刚刚及笄,便是想怀上身子怕也是难事。”魏氏漫不经心的说道,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来:“世家教养女娘与小门小户极是不同,那贺兰氏进府怕也不会心急有孕,免得像李氏一般伤了身子骨,到时给别人做了嫁衣。”   提到这桩事徐嬷嬷便笑了起来,眸中寒光闪烁:“您说的极是,昨日老王妃又为李氏又召了大夫进府把脉,可惜她生大郎君的时候元气伤的狠了,五年过去也未能调养得当。”   魏氏撇了下嘴角,轻蔑一笑:“若非老王妃为了叫李氏压我一头叫她小小年纪便受了生产之苦,如今她也不用遭这份活罪。”   “老王妃到底是出身不显,见识短浅了些。”徐嬷嬷眼皮一垂,语气中难掩蔑色。   魏氏呷了口茶道:“怪只能怪祖父那时年老糊涂识人不明,这才给公公聘了这么一个媳妇回来,不过也难怪,祖父到底是没念过什么书,怎知聘媳聘贤的道理,若非他人家随着武帝一同打天下,如今怕是还在田间耕种呢!”她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又庆幸道:“好在王爷没一处随了老王妃,若不然中山王府如今也是立不住脚了。”   徐嬷嬷应和着魏氏的话,极是赞同,在这一点魏家可就要高明多了,都是随着武帝一同打天下起家的,可瞧瞧魏家聘回来的媳妇,个顶个的能干,心思也都灵巧,在瞧季家,就因吃了读书少的亏,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   魏氏瞧不上老王妃李氏,孰不知老王妃亦是瞧她不上,此时李侧妃正在厚德楼陪着老王妃说话,无外乎也是因为季卿要纳贺兰家女娘为侧妃一事。   “我听说那贺兰氏年纪可小着呢!王爷如今膝下只得大郎一个子嗣,便是纳妾也该是纳了好生养的回来,也好为王爷开枝散叶,那贺兰氏才多大年纪,尚未及笄,怕是身子骨还没长开呢!”李侧妃与老王妃说,因是老王妃的侄女,她说起话来便少了许多顾忌。   这话老王妃爱听,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轻哼一声:“儿大不由娘,我如今也管不住他了。”她拍了拍李侧妃的道:“还是你懂事,知道为王爷着想。”   李侧妃抿嘴一笑:“姑母说这话叫王妃听见又该不悦了。”   老王妃沉脸道:“她自己不争气怀不上身子,却也拦着别人,亏得你先一步为景略生下了大郎,若不然他这一脉也不知何时能延续血脉。”   李侧妃脸微微一红,露出几分羞态:“这都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若不然侄女哪里有福气在王妃眼皮子地下将大郎平安生下呢!”她俏脸微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待抬起头便抿嘴一笑:“要不说大郎这孩子怎么跟您最是亲近呢!连我这个生母都要排到了后面。”   老王妃被李侧妃哄的呵呵直笑:“你是有福气的,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李侧妃闻言却是眸子一暗,叹道:“我哪里有什么福气呢!大郎是庶长子,自古庶长子便是眼中钉,不瞒您说,我这心里慌得很,若说王爷纳的侧妃是旁人家的女娘也就罢了,可偏偏出自贺兰一族……”李侧妃咬唇看向了老王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色。   老王妃冷笑一声:“莫怕,贺兰一族又如何,如今也不过丧家之犬,他家女娘也得给咱们季家做妾。”说道这老王妃便露出快意的笑来,想当年贺兰一族仗着昭帝之势猖狂不可一世,现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报应。   ☆、第12章 第 12 章   季卿对王妃魏氏还是颇为看重的,如今要纳贺兰氏进府少不得要与魏氏商量一下,让她拿出一个章程来,虽说不是娶的正妻,可也是侧妃,那样一个美人,总得给她几分体面,是以他便接了魏氏递过来的梯子,夜里去了疏桐院用饭。   晚膳过后,季卿方才开口与魏氏说起这桩事,魏氏听后便笑道:“王爷便是不说我也想着这桩事呢!原以为您纳的贺兰家的庶女进门,我便叫人收拾了碧霄楼出来,如今听您说是纳了嫡女进门,少不得要给贺兰妹妹挪挪地方,王爷瞧着府里哪个院子好?建章居如何?离正院倒近。”   季卿拨弄着茶盏,抬眸笑道:“倒也不必,那院子继续空着便是,等将来有了小世子正好让他住进去,你也便宜照料。”   魏氏脸上笑意真切了几分,嗔道:“王爷说什么呢!”   季卿笑了下,道:“就我后院相邻的春分坞吧!找人重新粉刷一遍,过些日子等过了礼后贺兰家会来人量尺寸打家具,这院名倒不好,叫人改了,我哪日得空写了字与你,按照这个来便是。”   魏氏轻应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等季卿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后,才道:“春分坞的位置倒是好,院子里有山有水,很是养人,就是这院子前些日子李氏和我张了嘴,因一入夏她现在的院子许是太闷,她想着带了大郎移居到春分院,只是那时王爷尚未回府,我倒不好自作主张。”   季卿微微皱眉,沉声道:“胡闹,那么大一个怡倩院还住不下她了不成。”   魏氏听了这话非但未露喜意,心反而沉了沉,说道:“那我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叫人将春分坞重新打理一遍。”她说完,又问道:“听王爷的意思是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如今时间倒是尚早,春分坞内花园子的花若是重新栽种倒也来得及,不知贺兰妹妹喜欢什么花,我也好叫花匠早早的移栽上。”   “就牡丹吧!”季卿随口说道,他想起了之前在贺兰春的院子里瞧见的大片牡丹花,薄唇勾了下,她倒是称得上国色天香。   魏氏眸子一闪,随即笑道:“瞧我这糊涂的,贺兰妹妹久居洛邑,理应种上大片的牡丹才是。”   季卿微微颔首,魏氏见他无话再吩咐,便轻声道:“王爷夜里要歇在哪个院子,我叫人提前去通报一声。”   季卿见魏氏没留自己,便挑了下眉,他今天第一天回府,若是歇在妾侍的院子里便是给了魏氏没脸,这样的糊涂事他还不至于作出,想了想,便道:“不用了,我尚还有事,今天歇在书房,你先歇息便是了。”   季卿说完,又坐了一会,两人倒是相对无言,在季卿的心里对魏氏的印象不过是端庄罢了,这还是因是他的正妃才留了一些印象,旁的妾侍他更是连了解的兴趣也没有,说到底也不过是暖床的工具罢了,哪里值得上心。   季卿喝了一盏茶后离开了疏桐院,他走后徐嬷嬷便道:“您怎么不留王爷歇下,您这般说王爷指不定疑心您是在撵人呢!”   魏氏扯了下嘴角:“他的心哪里放在女人身上了。”魏氏说着,皱了下眉头,道:“我瞧着这贺兰氏怕是王爷自己瞧中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徐嬷嬷不解的问道,她倒没瞧出王爷如何看重贺兰氏。   魏氏道:“我提了李氏相中了春分坞,平日里王爷哪里会管这些事,我若是提了一嘴他也只让我看着办就是了,偏偏这回说了李氏的不是,分明是要将春分坞留给贺兰氏,更说要改了院子名,我不过随口一试可要重新移栽了花草到院子,王爷便说要移栽牡丹,他那样的人素日里对这些事可曾有过半分上心,若不是他自己瞧中了人,哪里会理会这等琐事。”   “说不得是因为看重贺兰家也未知。”徐嬷嬷轻声说道。   魏氏摇了摇头:“陈姨娘还是王爷得力下属的妹妹,王爷可曾另眼相待过,且瞧着吧!日后这府里可有热闹瞧了。”她倒是不怎么将贺兰春放在眼中,若不然也不会打起去母留子的主意来,如今贺兰家在她眼中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毕竟她身后所倚靠的是魏王府,便是将来,她薄唇勾了下,王爷想要成事也少不了魏家的支持。   贺兰春尚未进府已叫人算计上了,可想她进中山王府后将是何种处境。   对女儿做妾一事容氏是百般的不情愿,可事已自此,再想这些已是无用的,倒不如将心思用在有用的地方,是以她开始着手贺兰春准备嫁妆,贺兰家虽无权但有的是银钱,更不用说容氏当年嫁给贺兰元时更是十里红妆铺路,她脑子又极活,陪嫁的几个铺子都让她赚的满盆彩,手上的银钱不说可使鬼推磨,却也相差不离,故而贺兰春明面上的嫁妆便已是很叫人眼红。   私下里大少夫人程氏便与大郎君贺兰晅说起过这桩事:“母亲心疼春娘多陪嫁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您瞧如今这架势,倒像是恨不得半空了府里一般,让人瞧着不免惹出闲话来,便是大妹妹知晓这事,怕心里也会留下疙瘩。”   贺兰晅解着腰带的收一顿,皱眉道:“胡言乱语什么,母亲的陪嫁愿意给了谁便给了谁,旁人有什么可多嘴的,这话也是你个做嫂嫂的说得的。”   程氏叫贺兰晅训了一顿,面上便露出些许委屈之色,嘟囔道:“我哪里敢多嘴,不过是私下里与您说说,咱们府里便是家私再丰,也经不住这般倒腾不是。”   贺兰晅懒得听她废话,冷声道:“春娘为了府里才给中山王做了侧妃,母亲心疼她多陪嫁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做嫂嫂的不是心疼小姑子,还计较成这般,你们程家就是这么教的女儿不成。”说完,贺兰晅将袍子一拢,提步就走。   程氏见贺兰晅这般给她没脸,又气又羞,不由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内院的事素来瞒不过容氏,大儿媳与儿子刚吵了嘴,消息便传进了她耳中,她当即冷笑一声,与许嬷嬷道:“我这人还没死呢!就有人巴巴的惦记上了我的嫁妆,可真是孝顺的好媳妇。”   许嬷嬷赔笑道:“大少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嘴硬心软说的便是她了。”   容氏冷哼一声,懒得再说这件事,若非当年顾忌仁帝,她也不会让大郎娶了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媳妇。   “罢了,多少年了也教不出个样来,日后这府里我看也指望不上她。”容氏冷声说道,扭头又与贺兰春说起中山王府的事。   提起中山王府容氏便觉头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刚说到哪了?”   贺兰春笑道:“说到了老王妃了。”   “对,老王妃,她倒不足为惧,李家现在早就没了人,待她不过面上情便是了,讨好是无用的,她有个胞姐当年因你姑祖母早亡的,心里必是记恨着咱们家,这件事你心中要有个数。”容氏皱眉说道,呷了口茶后,继续道:“紧要的是魏氏,她身后站着的是魏王府,地位自是无人能撼动,我想着怕也有几分手段,若不然府里也不会只有李氏生了一个孩子,余下的妾侍连个动静都没有,对她,你可得打起小心来,仔细着了她的道。”   容氏见女儿歪在榻上,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忍不住叹了一声,伸出手在她额角一点,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怪嗔道:“我这边说你倒是上点心,否则等进了中山王府吃了大亏便晚了。”   贺兰春娇滴滴一笑,明澈的眸子像夜间的繁星忽闪个不停,有一种波光流转的明彩。   “母亲,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莫说见过人,便是连话都未曾与她们说过一句,不过是打听了几耳朵罢了,真假尚且未知,如何做得了准。”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容氏沉思了片刻,说:“心中有数总比一抹黑进了府的强,别人我不知,魏家人我以前倒打过交道,那还是你姑祖母在位时的事,我与魏王妃曾有一面之缘,她这个人……”容氏露出一抹冷笑来:“瞧着像个泥人,见谁都是三分笑,人说笑里藏刀便是说她了,她教养出的女儿若只得她三分真髓也必将不好相与。”   贺兰春听到这坐起了身子,她母亲是什么人,寻常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如今这般郑重的说起魏王妃,语态谨慎,可见魏王妃必是个不俗的,倒让她将这话记在了心上,她歪在容氏身边,伸手兰花一样的手指扒住容氏的手臂,细声细气的道:“魏氏是魏王妃的小女儿,想来在府里的时候也必将如我这般得宠,未见得会像魏王妃一般。”   容氏轻轻摇了摇头,她曾听昭帝说起过魏王妃,用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评语,不可谓不是盛赞。   “魏王妃曾随魏王上过战场,绝非闺阁女儿,她教养的女娘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贺兰春神色微动,心下若有所思,她轻咬着嫣红的唇瓣,下颌微微一扬:“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她笑容娇媚,眸中似有水波盈动,流转着勾魂夺魄的宝光,可谓是活色生香。   ☆、第13章 第 13 章   贺兰春的婚事订在了来年五月,所谓长幼有序,六娘子几个的婚事也需在她出嫁前订下,只是洛邑就这么大的地方,短时间内想要说下适合的亲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贺兰家瞧得上眼的人家多少还要顾忌新帝的心思,轻易不敢与贺兰家结亲,眼瞧着过了九月,六娘子的婚事还是没有一点的章程,她生母高姨娘不免心焦。   高姨娘想着六娘子的婚事便唉声叹息,搂着她哭了好几通,只叹她命苦,本来有机会结下一门贵亲,偏偏叫人截了胡,言语之间不免带出了几分埋怨之意。   六娘子听高姨娘的满腹埋怨,吓得一张俏脸都白了,忙撵了小丫鬟去外面守着,劝高姨娘道:“姨娘且慎言吧!仔细这话叫母亲听了又该不悦了,近来母亲心情不好,无事还要生非呢!叫她听见你的话哪里有你好果子吃。”   高姨娘摸着眼泪道:“我这还不是心疼你,好好一桩亲事叫九娘子截了胡,若不然现在该备嫁的可不就是你了,我听你父亲说中山王可不是寻常的皇亲,你若能嫁进府里做侧妃,日后你四哥也有了指望。”   六娘子叹道:“姨娘别总想这些没用的了,如今府里也未曾短了四哥嚼用,这话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更会累得四哥让母亲厌恶。”六娘子见高姨娘哭的可怜,心中又痛惜又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劝道:“如今这般已是很好了,姨娘仔细想想,若是中山王府真那般好,母亲怎会为春娘的婚事恼火,想来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才是。”   高姨娘拍着六娘子的手道:“你怎知其中的缘由,夫人惯来心高气傲,当初仁帝在位时那般艰难的情况下,她都为大娘子挑了一门好亲事,搁到现在,日子眼瞧着见了好,让她送了九娘子去做妾她怎能甘心。”   六娘子嘴唇动了动,眸子一暗,心中不免想,嫡母都知做妾是委屈了春娘,怎得姨娘就不想想这个道理,眼中只能瞧见富贵荣华,还是说只因她是庶出,与人做妾便算不得委屈。   “姨娘歇着吧!我那绣屏还没有绣完,就先回去了。”六娘子心中亦觉有些委屈,轻声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高姨娘怎知自己说错了话,见六娘子这般就走了,不觉一怔,只是眼下她顾不得琢磨这些,想了想,叫丫鬟去将她之前绣的一双缠枝牡丹绣鞋找出来,拿着去了画禅居给容氏请安,盼着她能瞧在自己安守本分的份上能对六娘子的婚事多上些心,不说比照九娘子,若能如大娘子一般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也是极好的。   容氏对庶子庶女的婚事并不过多插手,贺兰家这样的处境,他们的婚事自有大用,她又怎可能因这些事情与家公争个长短,况且,贺兰春的婚事在即,为她备嫁一事已叫容氏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心思分给别人,是以她连高姨娘的面都未见便叫人打发了。   贺兰春及笄后,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定了下来,反倒是居长的六娘子婚事一直未有着落,容氏从贺兰元的言辞中听出是想将六娘子送进梁王府,只是六娘子是庶出,梁王自不可能以侧妃之位迎她进府,容氏随口与贺兰春提及这桩事的时候眉宇间带了厌恶之色,语气很是不耻。   “好端端的女儿家,上杆子送给人做妾,这样的事也亏得你祖父能做得出来。”容氏语态轻蔑的说道,继而又想起了贺兰春的亲事,脸色更是难看。   到底是自己长辈,贺兰春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她曾祖父连进献妻女这样的事都曾做过,祖父送孙女做妾相比起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瞧着母亲这两日脸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要我说您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满府的下人又不是搁着好看的,有什么事别人信不着,许嬷嬷总是您信得过的人,您吩咐她做便是了。”贺兰春岔开了话头,笑盈盈的说道。   容氏却不领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若是你说的是个好人家,我就是操碎了心都是情愿的。”   贺兰春摇了摇容氏的手臂,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道了我身上。”   容氏哼道:“你若是结了门好亲我何至于这般犯愁。”做母亲的大抵都是如此,容氏只要想到娇养的女儿做了小不说,又是远嫁心便揪成了一团,整夜都睡不好觉。   “母亲。”贺兰春娇声唤着,抱住容氏的手臂,娇声道:“您实不用为我担忧,日子到哪里不是过呢!况且,进中山王府也算不得坏事,如今这样的世道会舞文弄墨有什么用,一刀砍下去小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闲心谈论风花雪月,且不准女儿是有后福的,将来会让您显荣一时也未尝可知。”   容氏抿嘴一笑,拢了贺兰春在身边,温声道:“显荣不显荣那都是后话,我只要想着你远嫁幽州心就静不下来,像你大姐姐有个什么难处还能回来与我说说,你进了中山王府便是受了委屈,府里也是帮不上什么的。”容氏说着,神色便得复杂起来,觉得就像一颗心在油锅上反复煎炸,说不出的疼。   容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叫人打了水来重新上了妆,之后与贺兰春说起了陪嫁下人的事。   “眼瞧着还有三个月便要出嫁了,想要带什么人过去你心中也该有了数,我想着徐妈妈和曹妈妈必要随你一同去中山王府的,有她们两个在我这心里也能安些,外面管事妈妈你也挑两个合心意的带去,还有服侍你的下人,灵桂几个你是离不开的,六个大丫鬟都得带了过去,可粗使的下人少说也得备下二十人,厨娘也得备下两个,吃食上最需谨慎了。”   “母亲看着办就是了,左右都是卖身到了咱们家的,捏着她们的卖身契,我谅她们也不敢生出二心来。”贺兰春轻声说道,沉吟了片刻后又道:“母亲,我想着让您去找外祖父说说,我想养一些护卫,人数也不用多,百余人即可,等我出嫁后在将他们送到幽州,这样若出了什么事我临时也能有个帮手。”   容氏想了想,道:“怕是一时不好寻,若是会拳脚功夫的哪肯卖身为奴。”   贺兰春笑道:“也无需会拳脚功夫,只有有一把子力气就使得,年龄不用大,十来岁的少年郎即可,到时再找人教他们几年便是了,其实也是我杞人忧天,怕将来世道一乱,若季卿真外出征战,我身边若没有得用的人怕会吃了暗亏。”   容氏倒没有贺兰春想的那般远,此时听她这般说,心中一凛,中山王妃是魏家出身,说不得就会舞枪弄棒,出嫁时陪嫁一对护卫也是做不准的事,她若真生了歹心,可不就叫女儿做了冤死鬼,这般想着,容氏便有些坐不住了,当即道:“我这就去寻你外祖父说说这桩事。”   贺兰春忙拦了她道:“母亲,也不急这一时,外面天都暗下了下来,您这个时候回去外祖父指不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她声音压低几分,道:“这事也不能让祖父他们知晓了,咱们需得悄悄的办妥。”   容氏点头道:“我心中有数,你只管放心便是。”   “大哥也不能说。”贺兰春轻声嘱咐道。   “自然。”容氏点头说道,若叫长子知晓这桩事,必是闹得满府皆知,她也不知怎的,竟生了这样一个藏不住话的儿子。   贺兰春抿嘴一笑,也是想起了长兄那张嘴来。   “母亲,,若将来世道一乱,我瞧着大哥怕是扛不起事,二哥那您还是多上心的好。”贺兰春轻轻一叹,乱世之中方能见真章,她那长兄性情并不坚定,耳根子又软,实不是做家住的好苗子,只可惜二哥晚生了二年,若不然以他的性子必能挑起家中大梁,可惜世事弄人,终是一桩憾事。   容氏抿了下嘴,有些不自在的道:“你二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素来就不知亲近人,不知道的还是他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说起自己的次子,容氏亦是满腹的埋怨之言。   贺兰春笑道:“二哥是面冷心热,断没有您说的那般,我有事求到二哥头上他从没有不应的时候。”   容氏扯了下唇角,倒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她兄长的不是,而这儿女也是讲究一个缘分的,不是她不亲近老二,实是与他相处总像是中间隔了一层布一把,叫人亲近不起来。   贺兰春见容氏未应她的话,心中不免一叹,有心多劝几句却也无从劝起,他们兄妹四人,大哥是长子,作为母亲头一胎所出自是及得母亲喜爱的,二哥是老二,与大哥相差不过两岁,出生时正赶上大哥淘气的时候,自是分走了母亲的心思,等大姐出生,因是第一个女儿母亲自是养的如珠如宝,二哥夹在两个人中间便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贺兰春想到自己,她是母亲的老来女,出生时母亲已主持中馈多年,春风得意,在内院之中说一不二,她自是未曾受过半分委屈,说起来他们兄妹四人中倒属二哥受过的委屈最多了,也难怪养成了他寡言少语的性子。   ☆、第14章 第 14 章   贺兰春出嫁前恭帝迫于中山王府的压力赏下了封号,只是因秦家与贺兰家当年的纠葛,恭帝心中实难咽下这口恶气,又顾忌中山王的想法,不敢直接驳了他的折子,只得在封号上动了手脚,赏赐其一个“谨”字,却也足以让贺兰春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   “娘子为这样的事生恼不值当。”贺兰春的乳母徐妈妈温言软语的劝道,慈爱之色几乎要溢出眼底,她抬手召了小丫鬟过来,接了她手上的燕窝粥,笑着与贺兰春道:“我的好娘子,赶紧用些饭菜吧!你这般可不是让妈妈心疼死了。”   贺兰春从美人榻上做起,冷笑道:“这是存了心的恶心我,恭帝不过是初登基,身下这把龙椅尚未坐稳,他哪来的胆子敢打中山王府的脸,我看分明是有人撑腰才是,妈妈叫人拿笔来,我倒要问问季卿他是何意,我人尚未进府便要我慎言恭敬不成。”   徐妈妈一手奶大的贺兰春,自是晓得她的脾气,眼底揉不得一点的沙子,吃不得半点的亏,只是眼瞧着幽州来迎亲的人便要到了,怎好再生事端,便温声劝道:“不过是一个封号罢了,娘子若不喜欢日后进了府不叫人这般称呼便是了,怎好因这点事与中山王起了嫌隙。”   贺兰春底气十足,她手上握着大笔的银钱,季卿便是对她不喜,也不会冷淡于她,自是有恃无恐,半步也不肯相让。   “灵桂,笔墨伺候。”贺兰春扬声说道。   徐妈妈轻叹一声,见灵桂手脚俐落了拿了笔墨纸砚来,便伸手扶了贺兰春起身,只是口中不免叨念着:“您这脾气还是改改的好,免得将来吃了大亏。”   贺兰春知徐妈妈一心只为她好,便连亲生儿子都要落在她后边,便笑着道:“妈妈放心便是,我心中有数的很,只是这个委屈若这般无声无息的咽了,咱们进了府怕也是让人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好拿捏的很了,既府里有人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若不将这脸扇回去,岂不是枉费了那人的心思。”她吩咐了灵桂研了磨,提笔写下了一封信,言辞之间未见锋利,只有满腹委屈。   徐妈妈细品贺兰春的话便琢磨出了几分味道,说道:“娘子的意思是中山王府有人作祟?”   贺兰春讥笑道:“恭帝如今这把龙椅都做的战战兢兢,怎可能用这种方法来打季卿的脸,妈妈莫要忘记了,这个封号是季卿求来的,恭帝赐下谨字让我慎言恭敬,又何尝不是在警告季卿。”   徐妈妈这样的内宅妇人都曾听过中山王的煞名,当即笑道:“那位怕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贺兰春弯了下唇角:“有与没有可不是他一张嘴能说的清楚的,且瞧着季卿是不是这般想吧!我瞧着他可是一个多疑的性子,只怕恭帝满身张了嘴也说不清这件事了。”说道这,贺兰春露出快意的笑来,她这人气性大,心眼小,别人打了她的脸她必要双倍还回去才能出了这口气。   贺兰春倒是琢磨对了季卿的性子,季卿惯来多疑,恭帝赐下的这个“谨”字在他看来更像是对他的一种警告,让他当即大怒,只是他这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心中便是有滔天怒火也不会轻易宣泄,只命人前去一查,看看是谁给了恭帝的胆子,让他敢如此羞辱自己。   魏氏绝想不到这件事上魏王府会插了一脚,看着坐在她对面,面容冷肃的夫君,她微微垂下了眸子,轻声解释道:“王爷,这事我当真是不知情,我连您要为九娘子请封一事都一无所知,怎会让父王在私下动这样的手脚。”   魏氏的话季卿倒是信的,他这个王妃还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只是魏王府私下干涉中山王府的事叫他满心不悦,他嘴角略勾,声音中透着冷意:“想来是岳父说提的字未能让圣人领会,依本王来看应是花重锦官城的锦字才对。”   魏氏闻言便附和道:“我也以为应是这个锦字才是,听闻九娘子美貌绝伦,这个字倒是极配她的。”   季卿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季卿走后,魏氏不觉松了一口,继而心头起火,也不知是因为季卿为贺兰春请封一事她毫不知情,还是气魏王府自作主张,她召了苏妈妈来,吩咐她道:“立即派人回京,转告父王中山王府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私自插手。”她想了想,又怕她父王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便修书一封让人带了回去。   “父王这是在京城的日子久了,如今恭帝继位更无人能辖制他了,便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中山王府的事怎是他好插手的。”魏氏与徐嬷嬷抱怨道,苦笑不已。   徐嬷嬷道:“老王爷也是为了您好,王爷不声不响为贺兰氏弄了个封号,且不是有与您并肩之意,老王爷知晓这桩事怎能袖手旁观。”   魏氏苦笑道:“如今怎比从前,父王若还拿老眼光看待王爷早晚是要吃了他的大亏的。”说道这,魏氏心中一动,继而脸色微变,她紧紧抓着徐嬷嬷的手,低声道:“派人去给母亲递话,问府中可是突有变故。”   “王妃?”徐嬷嬷一怔,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魏氏紧咬着牙龈,道:“我那些庶出的兄弟皆不成事,父王早已将宝压在了王爷的身上,怎会突然行事轻狂起来,便是父王因恭帝继位之故得意忘形,母妃也不会由着他胡闹,必是府中出了你我不知的大事才对。”   魏氏料想不错,魏王府却是出了一桩事,魏王对发妻素来尊重,只是魏王妃年华已逝,魏王再是爱重于她也不比不得那些鲜嫩的小娘子带给他的爱谷欠,尤其是近几年,魏王越发的喜欢那些娇媚可人能讨他欢心的小娘,其中有一个白氏最为得宠,魏王甚至抬了她做姨娘,这白氏姿容不凡,又颇具有手段心机,哄的魏王一时眼中竟再无旁的美人,在她生下一子后更是为她请了封,立为了侧妃,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这句话倒是应在了魏王的身上,他将那幼子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融了,恨不得能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小儿子的面前,对此魏王妃不屑一顾,左右不过是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又能翻了天不成。   魏王妃绝想不到这个小东西还真想翻了天,白氏深知自己与儿子将来只能在魏王妃的手底下讨生活,魏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这几年也是瞧得一清二楚,深知只要魏王将来一去,她们母子绝无什么好下场,为此白氏愁的几日不得安眠,最终倒让她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好主意,如今她不过是府里的侧妃,将来自是由得魏王妃随意拿捏,可若是魏王能为天子,她自是嫔妃,她的儿子便是皇子,不说能不能挣得那个位置,便是封王也是好的,她这太妃自是要随儿子同去封住,到时才叫得意自在。   白氏想法虽有些天真,可她的枕边风却吹进了魏王的耳中,如今天下是三王鼎立,早先魏王并未生出这样的心思也是因后继无人,他那几个儿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无甚本事,是以他才会一心扶持了季卿上位,可如今,魏王瞧着聪慧可爱的幼子便动了心思,白氏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将来仰人鼻息过活怎比自己为皇自在,更可给子孙传下盛世天下。   如魏王这样的男人自不会缺少野心,幼子的降生让他生出了万丈豪情,他并没有老去,这天下他为何不能一争,凭什么要为他季卿做嫁衣,况且季卿乃是他的小辈,本应相助于他才是。   魏王的这份心思在他得知季卿与贺兰氏联姻后达到了鼎盛,尤其是他为贺兰春请封一事,更是叫他深感不悦,在他看来季卿这分明是不讲魏王府放在眼中才会如此行事,叫贺兰氏与他的女儿比肩,如今季卿尚需他扶持已敢如此行事,若叫他得势,将来魏王府只怕难有立足之地,这般想着,魏王便暗示了恭帝在封号上动了手脚,而此举正与恭帝不谋而合。   恭帝本就不悦中山王府与贺兰氏联姻,只是因顾忌中山王府的权势不敢直言反对,如今由魏王出面打了中山王府的脸,他自再无顾忌,便赐下一个“谨”字为号,以示对贺兰氏的警告之意。   恭帝当然并无警告季卿之意,他虽有此心却无此胆,他深知如今他这把龙椅做的并不安稳,需三王鼎立以维系平衡之道,只是他到底年幼,手段尚显青涩,他只知魏王是季卿的岳丈,他顺着魏王的意思赏下封号明面来看是打了贺兰家的脸,却忘了贺兰春马上便是季卿的侧妃,此举同样也是打了季卿的脸,让他怎能不恼。   魏王对此却是甚为得意,在他看来这个“谨”字可谓是有双关之意,一来是为女儿出了一口气,叫那贺兰氏莫要恃宠而骄,二来也是给季卿一个警告,让他明白这天下还不是他季卿的囊中之物,莫要猖狂不可一世。   ☆、第15章 第 15 章   魏王妃生有两子三女,只可惜两个儿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她深知这一点,更明白魏王便是有得势的一天这天下也轮不到她的儿子来做,她已年华逝去,在不可能产下子嗣,若叫她母子将来仰庶子鼻息过活,这对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是以等她知晓这魏王的所作所为后,她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她效仿了前朝尹皇后的做法,将白氏做成了人彘,施刑时命其子在旁目睹了全部过程,让魏王这个宠爱非常的幼子活生生的吓死了,这是她给那些心有不轨的姨娘侍妾的警告,若想兴风作浪,白氏便是前车之鉴。   魏王妃的手段实是太过残忍,便连魏王在瞧见白氏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只是魏王妃乃是与他同甘共苦过的嫡妻,他自能因一个妾便对她喊打喊杀,只是这桩事到底在魏王心里埋下了阴影,让他至此之后在不曾进过魏王妃的房中,只因他瞧见魏王妃便忍不住想到白氏,想到他那个死时都带有一脸惊恐之色的小儿子。   魏氏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她万万想不到不过因她一句问话便叫父母之间留下了解不开的心结,看着魏王妃派来的心腹妈妈,魏氏轻声一叹,话中忍不住露出几分埋怨之意。   “母妃这做法也太骇人听闻了一些,便是那白氏作祟,打杀了她便是,何至于用这等手段,还叫小兄弟亲眼瞧着,到底是父亲的儿子,母亲这般做且不说是不是叫父王那些庶出的儿子都吓破了胆子,便是父王,少不得也要因此惊骇非常。”   魏氏觉得她若是父王必也要心生惧意,想着这几日季卿看她的眼神,她皱起了眉头:“妈妈怎也不劝着些,便是做了这样的事也合该捂着才是,怎能闹得人人皆知。”   沈妈妈见屋内并不外人,便道:“老奴也是劝了王妃的,只是王妃说须得给那些小妖精们一个教训,若不然都如白氏这般兴风作浪府里便无她和世子的立足之地了。”   魏氏秀眉紧锁着,沉声道:“父王不过是一时叫人蒙蔽了,母妃实是杞人忧天,不过是一个小娃娃,又能成什么事。”她抬手揉着额角,道:“日后让母妃再行事前多思量思量,闹出这样的事也叫我在王爷跟前没脸。”   沈妈妈小心翼翼的应了,窥了窥魏氏的脸色,轻声道:“王妃有话让老奴转告您,王妃说贺兰氏眼瞧着就要入府,您心中也该有个章程才好,最紧要的是怀上小世子,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魏氏脸色变了变,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且回了母妃,叫她不用为我的事操心。”   “王妃说贺兰氏绝不能轻忽,贺兰一族的女娘性诡善媚,让您小心防备。”沈妈妈轻声道。   魏氏点了点下颌,保养得宜的手在小几上轻扣着,半响后道:“我记得府里十一妹妹和十二妹妹都尚未说亲,你与母亲让她莫急着为她们说亲,留着我尚有用处。”   沈妈妈能成为魏王妃的心腹自是个伶俐人,当即就明白了魏氏的意思,犹豫了半响,她道:“王妃与您想到了一处,年初的时候王爷也说两位娘子该说亲了,都叫王妃给拦了下来,只是王妃的意思是总归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才能养得熟。”   魏氏眸子微垂,不自觉的抚着自己的小腹,道:“王爷素来宠爱我们府里的白姨娘,一月也多半歇在她的房中,只有正日子才会歇在我的院子里,可见是我的性子不讨王爷的欢心,与其这般等下去叫别人捷足先登,倒不如便宜了自家姐妹。”她眸中冷光一闪,微微一笑道:“我既是嫡母又是姨母,将来总不会亏待了孩子。”   沈妈妈壮着胆子问了句:“老奴斗胆问您一句,那白姨娘可是生的貌美非常。”   魏氏扯了下嘴角:“以色侍人者若无几分美貌哪里能在府里站得住脚。”她笑了笑:“中山王府内的女人哪个又不貌美呢!”她露出自嘲的神色:“光有美貌又有什么用,李氏不美吗?若论容貌她在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何曾得了王爷的欢心。”说道这,她有了几分意兴阑珊,挥手道:“妈妈且按照我的意思告诉母妃就是了。”   沈妈妈见魏氏露出倦意,应了一声后由徐嬷嬷陪着退了下去。   徐嬷嬷比沈妈妈大了三岁,两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从魏家尚未发迹时家里便在魏家做工,到了她们这一辈自是府里体面人,两人以前也是常打交道的,故而很有一些话可以说。   “娘子小产已有年头了,怎如今未曾有孕,便是中山王不常到娘子院子里也不至连个动静也没有,王妃每每想起这桩事都心急的不行。”沈妈妈问徐嬷嬷道,这话她不好当着魏氏面的说,只得私下问问徐嬷嬷,也好叫她能回了王妃的话。   徐嬷嬷叹道:“这话也只与你说说,像王爷这样的武将哪个不是龙精虎猛,房中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哪里知晓什么是体贴呢!打头一夜王妃经了事便对房事心生抵触,一来二去王爷便也不愿意来王妃的房中歇着了,便是来了,也少有亲热。”   沈妈妈是过来人,哪里能不懂男女阴阳调和不当有碍夫妻感情的事呢!只是这种事哪里是好劝的,大家大户养出来的女娘在这种事情上不都是放不开手脚,若不然还要那些姨娘小妾作甚。   “中山王也真是……”沈妈妈不好深说,这种事情上但凡中山王体贴几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徐嬷嬷叹道:“如今府里也就白姨娘还能得几分宠,她是什么出身,若不是下面人孝敬,那样地方出来的人哪里配进王府服侍呢!”   沈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就是那样地方讠周教出来的女娘才能得男人宠的呢!什么下作的事都能舍出脸去做。”她露出轻蔑之色,道:“实不行叫娘子放个美貌的小丫鬟在房中服侍也是好的,总归是把人留住才是紧要的,自知了府里要与贺兰家做亲的事,王妃闹得几夜都没睡的安生。”   徐嬷嬷对贺兰氏了解不深,想着魏王妃是见过当年的昭帝的,说不得知晓一些内情,便问道:“我只听说贺兰一族的女娘容貌甚是不凡,不知可是实情。”   沈妈妈道:“听王妃说却是如此,当年昭帝已是年过半百,王妃说却美貌不减,端得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妇人。”她见徐嬷嬷露出愁容,又安慰道:“不过进府的这个九娘子未必是个美人,王妃是见过容氏的,当年容氏还是新妇,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容貌却不显,姿色不过尔尔,想来那九娘子也未必生的如何美貌。”   “若说美貌府里的李侧妃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谁人瞧了不赞呢!可依旧不得王爷的宠,若不是和老王妃沾亲带故,又生了长子,怕是早就王爷抛在了脑后。”徐嬷嬷实在是想不通季卿的喜好,若说喜欢美人,那也该是李侧妃得宠才是,难不成白姨娘得宠真因房中那点事?   徐嬷嬷守寡多年,哪知白姨娘的内秀就是在此,季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娇养的女娘哪个见了不怕呢!少不得露出惊骇或厌恶之色,自是败兴非常,这白姨娘自幼受教坊嬷嬷的讠周教,性格柔媚又谨小慎微,便是心中恐惧或嫌恶又怎敢表现出来,便是在季卿心中此女很是无趣,比起府里其它的女人也是聊胜于无了。   沈妈妈清咳一声,道:“老姐姐,你当真是糊涂了,夜里灯一熄,哪个还看相貌呢!况且能进府里的自不会是无盐女。”   徐嬷嬷怔了下,一时间没明白沈妈妈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顿时羞臊得老脸通红,低声道:“可不是下作。”她总算是有些闹明白了白姨娘受宠的缘由了,如此她倒是放了心,贺兰氏一族虽是落败,可世家底蕴犹存,想来教养出的女娘也是知礼的,断然不会是白姨娘那般下作的狐媚子。   沈妈妈也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她记着魏王妃的嘱咐,便忍了羞臊道:“老姐姐可给娘子当心些才是,贺兰氏一族是什么人,当年都能作出进献妻女给前朝太子这样的事,那昭帝更是一女侍二夫,他们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说不得有什么房中秘术才勾得武帝不嫌弃昭帝失了贞洁,愿以正妻之位相待,以至于叫秦家一脉险些断了根。”   徐嬷嬷露出呆相,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响才不住的点头道:“是该当心才是,是该当心才是。”徐嬷嬷听了沈妈妈一席话简直似梦初觉,只是这种事情她怎好与王妃说,在她眼中那等事都淫禾岁的不堪入耳,更不用说是诉之于王妃耳中了。   ☆、第16章 第 16 章   四月末中山王府迎亲的队伍由幽州出发,五月初三抵达了洛邑。   代季卿迎亲的来使是他身边得力的副将戴裕,他知王爷对贺兰氏颇为看重,是以对贺兰家极其礼遇,虽是如此,却也叫容氏心有不悦,只因季卿并未亲自迎亲。   戴裕在洛邑停留了三日,五月初六贺兰春拜别了家中长辈,踏上了去往幽州之路,送贺兰春出嫁的二郎君贺兰昀与三郎君贺兰晰,两个皆是人物俊美,身量高挑,风姿不凡,骑在骏马之上颇为惹眼,让随着戴裕前来迎亲的将士们心下不由暗暗猜测贺兰春的容貌。   洛邑离幽州千里之遥,为了不误了吉时迎亲的队伍几乎不停歇的赶路,贺兰春自幼便被容氏养的身娇肉贵,哪里吃得了这份颠簸之苦,不过五日便叫苦不休。   “三哥。”贺兰春隔着车帘喊着贺兰晰,她声音娇柔动听,音量虽小但此番迎来迎亲的将士都是军中好手,自有耳力不凡者,听她娇脆之声便已酥了半边骨头。   贺兰昀微微皱眉,拦下了贺兰晰倾身的动作,越过他来到车旁,说道:“午时便可进城了,你且安生一些吧!”   贺兰春一听他声便知是谁,她伸手挑了帘子,刚露出一角,可窥到她白嫩的下颚,贺兰昀便是抬手朝她打去,力道虽不重却也叫贺兰春惊呼出声,抱怨道:“二哥,你怎得打人。”   贺兰昀俯身在马颈上,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口中轻斥道:“规矩呢?出嫁时母亲的嘱咐都忘了不成?”   贺兰春嘟了下嘴,她若是能听贺兰昀的话她也就不是贺兰春了,只是这一次她学了乖,用团扇支起帐布,露出红菱唇,唇角一翘,娇声道:“二哥,我头晕。”   贺兰昀眉头轻皱,刚抬手过去贺兰春便将团扇探了出去敲在他手背上,哼道:“你若再打我,仔细我写信给母亲告你一状。”   贺兰晰在一旁低声轻笑,惹得贺兰昀回头怒视,冷冷的斥道:“你且看着她,我问问戴副将前面可有歇脚的地方。”   贺兰晰轻应一声,知他二哥是面冷心热,待他打马去了前头,他伸手挑了帐布一角,笑问道:“可打疼了?”   贺兰春探出手给他瞧,她一袭雪肤养的娇嫩至极,白嫩若霜,贺兰昀便是力道再小也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红痕,似双季桃雪,玉色总透着绯色。   “呦!二哥心可真狠。”贺兰晰忍笑说道:“一会叫灵桂给你拿些药膏来揉揉。”   贺兰晰话刚说完,贺兰昀扔了一个药膏过去,口中道:“前面有一个小镇,一会在那歇歇脚。”   贺兰晰挑了下眉,朝贺兰春挤眉弄眼,逗得她娇笑不停,捂着肚子直嚷疼。   贺兰昀拧着长眉,斥道:“你又招惹她。”   贺兰晰无辜的望着贺兰昀,喊了冤:“哪里是我招惹她,二哥这般说可也太偏心了。”   有贺兰晰陪着贺兰春说说笑笑,她倒觉得时间过的甚快,不知不觉便到了镇里,戴裕调了马头,驭马来到马车旁,态度恭敬的道:“末将恭请锦侧妃暂进酒楼小歇。”   贺兰春秀美的眉轻轻蹙起,便是封号由“谨”改为了“锦”,依旧叫她心有不快,红唇一勾,她语音轻软的道:“有劳戴副将了。”   话音一落,马车的门便被推开,下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面若银盘,唇角微翘,未语便露三分笑来,她站稳后便探了手去,扶了贺兰春从马车中下来,戴裕立在一旁,垂目敛容,未敢抬眼去瞧贺兰春一眼。   贺兰春美眸轻抬,唇畔含笑,轻声道:“戴副将日后唤我一声贺兰侧妃即可。”   戴裕怔了一下,虽不解贺兰春缘何这般说,却也未曾深想,只轻应了一声,之后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季卿驭下有道,麾下将士虽好奇贺兰春生的何种模样,自她下车后却一人敢抬眼私窥,皆是垂目敛容,待贺兰春进了酒楼方才抬起头来,虽只瞧得她婀娜的背影,凭此也可描绘出此女的美貌。   戴裕先一步派人进了镇中将酒楼包下,是以楼中并无酒客,唯有掌柜的和几个小二留在楼中等候差遣,只是他们这等粗人哪里能到贺兰春身前服侍,等她进了酒楼雅间,随她陪嫁到幽州的下人便各司其职,倒未曾叫贺兰春受了多少委屈。   徐妈妈确是倍感心疼,她从贺兰春出生便在她身边服侍,贺兰春吃的是她的孚乚汁,在她怀中入睡,十几年下来她说句托大的话,情分已如母女一般,瞧着她这些日子颠簸赶路,如何能舍得。   “娘子可要在这多歇两日?”徐妈妈轻声问道,又指使着丫鬟拿了贺兰春常用的一套茶具。   贺兰春单手托腮,明眸盈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与徐妈妈道:“妈妈莫要忙了,且坐下歇会。”   徐妈妈哪里闲的住,她接了拧了水的帕子给贺兰春擦着脸,又拿了香膏细细的涂抹在贺兰春娇美的脸上,越瞧心中越觉悲痛,她家娘子这般美貌,偏偏屈居侧妃之位,如此尚且不算,那中山王竟连迎亲都未曾露面,实是叫她为娘子委屈不已。   贺兰昀推了门进来,拿了贺兰春面前的茶水便喝了,之后道:“我与戴副将说了,这般赶路你身子怕是熬不住,吉时也不是就那一日,你若是熬坏了身子他家王爷可就没了侧妃。”   徐妈妈嗔道:“二郎君,瞧您这话说的。”   “二哥是好话不会好说。”贺兰春笑盈盈的道,又给贺兰昀倒了盏茶。   贺兰昀眉头拧起一个川字,哼了一声,道:“暂且歇两日吧!免得你脸色白的像鬼一样在吓到了中山王。”他眉头始终皱着,见屋内都是贺兰春的心腹丫鬟,便直言道:“我与三郎会在幽州逗留半个月,到时你若是有什么事便叫人递了话出来。”他打量了贺兰春几眼,哼笑道:“不过我瞧着你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贺兰春伸手去掐他,撇了下红唇:“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有做哥哥的这么说自家妹妹的吗?”   贺兰昀拿眼瞧她,端详了一会道:“我瞧着你更像与三郎是一母同胞。”   贺兰春翘起兰花指轻轻在脸上刮了刮,笑弯了一双眼睛:“二哥你羞不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吃醋。”   贺兰昀脸一黑:“我吃他的醋,呵!”   贺兰晰端着糕点进来,一双桃花眼微弯,只瞧着这双眼倒与贺兰春很是相像。   “屋里可一股子的醋味,谁家的醋缸打破了?”   贺兰昀撇了他一眼:“无聊。”他转身出了屋。   贺兰春与贺兰晰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贺兰晰捏着一块马蹄糕送到贺兰春嘴边:“尝尝看,味还凑合。”   贺兰春没什么胃口,扭过脸:“你自己吃吧!”   贺兰晰挑了下眉,两三口把马蹄糕吃了,又呷了下茶,慢悠悠的说:“别担心,季家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咱就回来,大不了三哥我养你一辈子就是了。”   “三郎君,您可说些吉祥话吧!怎还学了二郎君的毛病。”徐妈妈哭笑不得,虽说这世上多有再嫁之女,可但凡日子能过的下去,谁愿意弃夫再嫁呢!这夫妻总归还是原配的好。   贺兰晰朗声一笑,摇头晃脑的道:“我这是给春娘心里放了个秤砣呢!”   徐妈妈抿嘴直笑,她知贺兰晰与贺兰春感情素来和睦,便由着他在这陪着贺兰春说笑,她扭身出去瞧瞧饭菜做的如何了,若是方便顶好去街上采买些娘子爱吃的蔬果叫人做了来。   贺兰晰从怀里掏出一个铜质的九连环丢在贺兰春面前,他刚刚进镇里时瞧见街边的摊子卖些小玩意,便挑了这个给贺兰春解闷玩。   贺兰春拿起来摆弄了一会便觉没趣,笑吟吟的唤了声:“三哥。”她尾音拖长,嗓音娇柔的能滴出来水来。   贺兰晰扬了下眉,忍着笑道:“有事别找我,二哥可在呢!”   贺兰春怪嗔的睨他一眼:“不过是想你一会去镇里给我淘弄几本话本子,瞧把你怕的。”   贺兰晰摆手道:“可不妥,二哥素来最厌烦那些腻腻歪歪的东西,什么才子佳人,书生贵女,二哥瞧见一准撕了。”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我瞧着可还得有小半个月才能抵达幽州呢!”贺兰春嘟囔道。   “你若是少耽搁些时间,十天八天的也就到地了。”贺兰晰拿了九连环解着玩,没一会便将一排环扣解了下来。   贺兰春笑道:“急吼吼的去作甚,让季家以为贺兰家急着做亲不成?”   贺兰晰眯起了长眸,意味深长的道:“急不急的这门亲事也黄不了,你这般拿乔仔细叫季卿心有不悦。”   贺兰春笑了一声,她摆弄着一双纤纤玉指,神色很有几分漫不经心,可娇媚的音色中透出几分冷意:“不悦又能如何?这桩亲事又不是结的两姓之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若是他季卿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只怕到时祖父该为我另寻佳婿了。”   ☆、第17章 第 17 章   回程之路一再耽搁,眼瞧着是要错过吉日,戴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先派人快马赶回幽州请示季卿,只是贺兰春乃是季卿即将过门的侧妃,他自不好对她行事多做评判,且在他看来,如贺兰春这般美人娇气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贺兰春尚未进府便闹出这样的事,中山王府的女眷自是各有思量,如魏氏不过是淡淡一笑,想着与季卿商议另选吉日,端得大妇风度,像李侧妃私下便讥讽一番,又去与老王妃告上一状。   “姑母,常言说的好,恃宠而骄,那贺兰春氏尚未得宠便骄横不可一世,可见是未把中山王府放在眼中才是。”   老王妃本就对贺兰一族心有芥蒂,又见贺兰春行事果真骄狂,心中本就不悦,又听李侧妃在一旁添油加醋,当即动了怒,冷声道:“去将王爷请来。”   李侧妃垂眸一笑,乖觉的陪在老王妃身边,等下人请了季卿来,她起身一福,美眸递到季卿的身上,眼中带了几分娇羞之色。   季卿却未曾多瞧李侧妃一眼,只问老王妃道:“母亲唤儿子来可是有事?”他语气颇有些冷淡,不像寻常人家的母子间那般亲厚。   老王妃眉头皱着,沉声道:“那贺兰氏是怎么回事?为何尚未到幽州?眼瞧着便误了吉日,可见她这八字是与咱们季家不合。”   季卿看了李侧妃一眼,知是她在搬弄是非,面色便一沉,未应老王妃的话,反倒是斥道:“你不在院子里呆着,来母妃这搬弄是非,可见是府里的日子太过快了,王妃平日里纵了你几分,你便知道尊卑了,这地方也是你能来得的?”   李侧妃一怔,未料想季卿竟把火撒到了她的身上,面上不由露出委屈之色,红着眼瞧向老王妃,轻声唤道:“姑母。”   老王妃刚要开口,季卿便冷斥道:“可见是要王妃好好教教你规矩了,你进了季家的门,母妃便是你的婆母,这姑母二字从何而来。”   “景略。”老王妃声音一沉,不悦道:“是我让云娘这样叫的,你这是准备让魏氏教教我规矩不曾?”   “儿子不敢。”季卿说道,话音儿一转,却道:“我知母妃疼惜李氏,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您一片慈爱之心,可李氏仗着您的疼爱却不该失了规矩。”   老王妃因这话动了气,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你少拿李氏做筏子,我看你是诚心想气死我才是。”   “母妃。”季卿长眉一拧。   老王妃冷笑一声:“我知你瞧不起我这个母亲,你也不用拿好听的话来搪塞我,我只问你,贺兰氏错过了吉日,这桩事你要如何办?”   季卿沉声反问道:“依母亲的意思该如何办?”   老王妃叫季卿问的一怔,她知儿子娶贺兰氏的用意,若不然也不会硬生生咽下这个气,叫贺兰氏进季家的门,她本想借由这桩事敲打贺兰氏一番,只是如何行事却未曾想的妥当,如今叫季卿一反问,不由语顿。   季卿薄唇勾了下:“母妃实不用为这桩事担心,儿子保证吉日绝不会错过。”   老王妃狐疑的看着季卿,道:“怎么?是贺兰氏这两日便可抵达幽州了?”她说着,看了李侧妃一眼,刚刚她可是说五日内贺兰氏是到不了幽州了。   季卿淡声道:“儿子正好与母妃说,贺兰氏两日内将抵达石门,儿子今日将去往石门迎她,到时可在石门先行古礼,待回了幽州再给母妃敬茶。”   老王妃一惊,未曾想儿子竟会这般做,当即反对道:“不妥,贺兰氏不过是侧妃,怎能让你亲迎,这般做你将魏氏放在了何处。”   季卿微微一笑:“这正是魏氏提议的。”   老王妃眼皮一撩,眼中闪过不喜之色:“她倒是大度。”这话听着总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在其中。   季卿笑道:“魏氏有大妇风范。”   老王妃嘴角抽了下,季卿只做未见,他这母亲惯来目光短浅,当初魏家这门亲事还是父王在世时订的,当年母亲还曾反对过,想将李氏嫁给他做正妻,如今想来还是父亲有远见,若不然,季卿目光在李侧妃身上扫过,这样一个女娘怎配为中山王府的当家主母。   “母妃若无其他事,儿子便先回去准备了。”季卿淡声说道。   老王妃无话可说,便点了点头,季卿见状一揖礼提步便走。   “姑母。”李侧妃见老王妃脸色难看,小声的唤了一句,神色很是小心翼翼。   老王妃冷笑着将端在手上的盖碗一松,她看也未看碎了一地的瓷片,只用指尖揉着额头,李侧妃见状,便近了她身前,柔声道:“姑母,我来吧!”   老王妃将指尖一松,由李侧妃为她按揉着额角,闭目养起神来,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也不知我做了什么孽,好歹也生养了他一场,可你瞧瞧,反倒像是生养了个仇人一般,与我哪里有什么母子情份。”   李侧妃不敢说季卿不是,便低声道:“王爷是面冷心热,对您惯来是孝顺的,只说冰窖里的藏冰,哪一次不是可您的先用呢!”   老王妃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口中却道:“也就这点了还像个人了。”   李侧妃站在老王妃的身后,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好说着软和话,笑道:“瞧您说的,王爷若是不孝顺,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孝顺的儿子了。”   老王妃抬起手在李侧妃的手上拍了拍:“还好有你陪着我,这府里也就你是个贴心的了。”这话倒是出自她的真心,当年老王爷和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她孤儿寡母守着这份家业实属不易,不得已之下才将儿子送进宫中交由仁帝教养,如今想来却是悔之已晚,未曾亲自抚育幼子,才会叫他与自己离心离德。   “这都是姑母疼我才会这般说。”李侧妃奉承老王妃道,她自幼长在老王妃的身边,自是晓得如何讨她欢心。   老王妃笑了起来,扭头道:“坐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李侧妃应了一声,坐到了老王妃的下首,照旧陪着她回忆当年那些旧事,只是心中很是不以为然,说是老王爷疼爱她,可也不见府里的姬妾少了哪个,若不然王爷那四个庶出的兄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厚德楼内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到了魏氏的耳中,可想而知她对内宅的掌控到了何种地步,也亏得李氏自生了长子后未曾与她别过瞄头,若不然便要吃了大苦头。   魏氏端着盖碗,轻呷了口香茶,眼中透着淡淡的笑意,将盖碗随手放在桌几上后,与徐嬷嬷道:“可惜了那一套好茶具,如今是不成对了。”她掩唇笑了下,道:“一会将库房开了,找出那套青花折枝花果纹的茶具送到厚德楼去。”   徐嬷嬷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您呀!”到底还是年轻,行事再是老成不免也有意气用事之时。   魏氏露出一抹笑,透着几分快意:“难得有这样高兴的事,嬷嬷还不许我乐呵乐呵。”   “何必做这样打老王妃脸的事,没得又闹出事端来,到底是王爷的生母呢!给她没脸王爷心中定要不悦的。”徐嬷嬷劝道。   魏氏叹了声:“不过是觉得心中痛快罢了。”她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冷笑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等闲无事也要生非,不过是仗着王爷不理会内宅的事罢了,如今还想将手插到王爷身上,可不就让她没脸了。”   徐嬷嬷见她说的痛快,不提送茶具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口中便应和了几句。   “老奴说一句不敬的话,王爷这般冷淡老王妃怕是易惹来非议。”过了一会,徐嬷嬷道。   魏氏笑道:“怎算冷淡呢?府里又不曾少了母妃的嚼用,就是冰窖存的冰,哪一年不是先可着她人家用。”   徐嬷嬷抿了下唇,却觉得季卿过于冷情了,就是他记恨当年老王妃将他送进宫里教养,也不至于与自己生母生分至此,这样的人怎能是良人,可见寄希望在他身上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还得有个子嗣才稳妥。   “王妃,您怎会提议让王爷去石门迎人,这般做可不是太抬举贺兰氏了。”   魏氏淡淡一笑,起了身倚在凭栏处,正巧眺望到了季卿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扭头道:“我便是不提王爷也生了此心,我又何必做惹他厌烦的事,嬷嬷且瞧,你何曾见过王爷行事这般没有章法过?可见那贺兰氏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连王爷这样冷情的人都上了心。”   “您既知王爷的心思,便该对王爷更上心才是。”徐嬷嬷温声劝道,目光落在了季卿的身上,果真见他步伐匆匆。   上心?对一个无心的人便是捧了真心去也不过是碎的七零八落罢了,魏氏勾起苦笑,她挺直了背脊,遥遥的望着季卿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人不见了踪影,她才将目光收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贺兰氏,你终于要来了,中山王府的战场你可能应付得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季卿先一步到了石门,石门的地方官初闻他亲临皆是一怔,不免暗中揣测,生怕是战事又起,到时莫说是当地百姓,就是他们这些地方官也是朝夕不保。   石门知州徐钟琪第一时间便赶去别庄参拜,待知季卿来此只是为了迎侧妃贺兰氏心中松了一口气,待回府后忙让妻子备下贺礼又亲自送往别庄。   徐夫人是个伶俐人,陪着徐钟琪走了一遭,见别庄内张灯结彩,心下有了计较,便自请留在别庄内帮着打点一番,季卿当即笑允:“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徐夫人笑回道:“不敢当王爷一句劳烦。”   季卿叫人将徐夫人安排到了客房暂住,又邀了徐钟琪一同,毕竟他不好独留了下属之妻在别庄,若传扬出去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言碎语。   徐钟琪往常只恨自己巴结季卿无路可寻,如今有此机会自是应下,待回了客房少不得对妻子称赞一番:“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欺我。”徐钟琪笑着说道。   徐夫人眼波一转,笑道:“你如今才知我的好不成。”她剥着橘子皮,十指翻飞,笑眼盈盈的道:“这桩差事若是办的妥当了,王爷心中必是满意的,到时也会记着咱们的好。”   徐钟琪道:“你怎想着讨了这巧宗的?”   徐夫人笑道:“你没瞧见府内张灯结彩,可偏偏连个能出面管事的人也没有,可见是王爷匆忙而至,亏得你还是男人,连这点心思也猜不明白,若非王爷看重贺兰氏,焉能来石门迎人,又急吼吼的在别庄就置办起婚房。”   徐钟琪细细一想,道:“这倒也是怪事一桩,既是看重怎还将婚事置办在了别庄,莫不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徐夫人不以为然:“女人多了自有纷争,王府内院的事与咱们又不相干。”   “就怕这巧宗讨了王爷的欢心,却叫王妃不悦。”徐钟琪皱眉说道:“枕头风可小看不得。”   徐夫人轻笑一声:“中山王府里的内情咱们是不知,可但凡有耳朵的谁不知府里得宠的是白姨娘,王妃多年无子,可见不是身子有什么不妥,便是不得王爷的宠。”她眼眸一转,笑道:“日后府里得宠的还不知是谁呢!若是这贺兰氏略有几分手腕在,依着王爷对她的这份看重,必能宠幸不断,咱们借着这巧宗既讨了王爷的欢心,又卖了贺兰氏一个好,将来说不得也能走了她的路子。”   徐夫人因存有私心,因此张罗事情来格外的卖力,说句不敬的话,便是她给儿子娶亲都未曾如此上心过,季卿自是将她的辛劳看在眼中,在心头记了一笔。   季卿此番来石门除了随身的侍卫队外,只带来两个内侍,槐实与京墨都是当年在宫里就服侍季卿的,后来季卿出宫时他们被仁帝连同管事太监商陆一道赏给了季卿,算起来在他身边服侍也有十四五年了。   “王爷,这徐夫人可当真是个能干的,咱们王府里的管事嬷嬷都未必能及得上她。”槐实笑眯眯说道,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京墨呸了一声:“人家好端端的官家夫人,倒你这倒拿下人做比了,也忒糟践人了些。”   槐实刚想回嘴,就听季卿清咳一声,当即不敢言语,垂首立在一旁,做起了锯了嘴的葫芦。   京墨抿嘴偷笑,待季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连忙敛了嘴边的笑意,恭声道:“王爷,锦侧妃明日该抵达石门了,您可要出城迎她一迎。”   季卿眉头一皱,虽说恭帝后来按照他的意思重新赐下了封号,可依旧让他不喜,他的女人焉能用别的男人赏下的封号。   “日后不许在提及这个锦字,待贺兰氏进府后让府里的人一律唤她为贺兰侧妃。”季卿沉声说道,眼底冷光一闪,早晚他要将这个封号罢黜。   京墨先是一怔,随即轻应一声,改了口道:“贺兰侧妃想必是盼着王爷能去一迎的。”他这等在王爷身边近身服侍的人多少能察觉到他的心思,知他对即将进府的贺兰侧妃态度很是有些不寻常,这态度绝非白姨娘那等玩物可比。   季卿听了京墨的话眼中闪过悦色,沉吟了片刻后,方道:“她是远嫁,背井离乡很是不易,年龄又小,纵容一些倒也不妨事。”   京墨闻言便道:“王爷说的极是,想贺兰侧妃不过刚刚及笄便远嫁幽州,心中必是有些惶惶不安,若能得王爷怜爱必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季卿薄唇微翘,颔首道:“明日叫人备马,本王出城一迎。”   次日一早,季卿率人出城迎贺兰春进城,他在城郊等到近了黄昏才见一队人浩浩荡荡而来,打头的正是他的心腹戴裕。   季卿瞧着那辆朱轮华盖的马车心头莫名的一热,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娇俏百媚的俏脸,不由驱马上前,不等戴裕下马见礼便已驭马至马车前,伸手将帐布撩起,贺兰春不觉一惊,继而面带怒色,惊怒交加的望了过去,两人视线交接,叫贺兰春清楚的瞧见季卿眼中的惊艳之色。   季卿纵声一笑,收回了手,帐布垂落遮去了车内美人无暇的面容,他大喝一声:“随本王进城。”   贺兰昀眉头一皱,驭马上前道:“王爷,此举怕死不妥。”依着他的意思,自是该一路吹吹打打将他妹妹迎进城中。   季卿闻言看了他一眼,长眉挑起:“不妥?”他笑了一声:“误了吉时才是不妥。”   他声音传进车内,叫贺兰春恼恨的咬了下殷红的唇瓣,随即出声道:“二哥,按照王爷的意思咱们进城。”   贺兰昀面上不悦之色尚未褪去,却依着贺兰春的意思让开了身,只是眸子冷沉的厉害。   “二哥,寄人檐下,莫要与他起了冲突。”贺兰晰来到贺兰昀身边低声说道。   贺兰昀面色依旧阴沉,过了一会他冷笑一声,扭过头去,那句寄人檐下像一根刺扎进在了他的心头。   贺兰晰眸子亦是微带冷意,只是比起贺兰昀他惯来笑脸迎人,倒叫人难以察觉他心态的变化,至此进了城,去往了别庄,瞧见别庄张灯结彩,红绸漫天,他眼中的冷意方稍稍淡去。   季卿从马上跃身而下,走到贺兰昀身边,道:“劳烦兄长将春娘背下马车。”   贺兰昀见他尚算知礼,面色微有缓和,道:“不敢当,只是不知王爷其意为何?”他目光落在了悬挂在上的牌匾上,微微拧起浓眉。   季卿道:“事急无君子,未免错过吉时,只能委屈春娘一二了。”   贺兰晰怕贺兰昀贸然开口将季卿得罪,毕竟他煞名在外,将他惹怒保不准他们兄妹三人的小命便要留在石门了,因而忙道:“王爷说的极是,我这就背春娘下车。”他说罢,一转身走到车旁,随手将衣摆一撩,单腿踩在踏板上,之后抬手将车门打开,半个身子几乎探了进去,也将里面的佳人遮了去。   贺兰晰嘴唇微动,他与贺兰春素来极有默契,贺兰春自是读懂了他的话,知眼下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外面的都是季卿身边的人,他此时给他没脸必叫他下不来台,到时吃亏的还是她。   贺兰春将手递了过去,贺兰晰一把握住,用力的捏了一下,一切皆在不言中,之后转了身,拱起背来,道:“来,三哥背你出嫁。”   徐妈妈在旁搭了一把手,只是眼眶微红,觉得贺兰春受了莫大的委屈。   贺兰春看了徐妈妈一眼,将手搭在她的腕上,轻轻一捏,低声道:“一时低头算不得什么,妈妈需知得意长久终有时。”她说完,伏上了贺兰晰的背。   贺兰春伏在贺兰晰的背上,目光落在了立在门处一身玄衣的季卿身上,他目光堪称灼热,若换成寻常女娘必要面露羞涩,贺兰春却无半分羞态,反倒是展颜一笑,媚态横生,美眸波光滟潋。   季卿不觉一怔,终是明白何为有帝王愿为佳人从此不早朝,若是他坐拥江山的一日,有此佳人在怀,必也将日日独宠她一人,恨其春宵苦短。   贺兰春陪嫁的丫鬟具已下了后方的马车,此时有序的围在了贺兰晰的身旁,待贺兰晰一脚跨进了别庄大门后,季卿并未让喜娘背人,而是上前将其背在了身后,贺兰春自幼被容氏喂食香丸,不用熏香身上便伴有淡淡的冷香,两人隔着衣料相亲,她的身上的怡人的冷香让季卿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人狠狠的压在身下欺负。   季卿将人送进喜房后并未多有逗留,他从不知一个女娘的身体会柔软至此,那峰峦起伏的胜地对他散发着极尽的诱惑,让他理智近乎在失控的边缘,以至于他以一种狼狈姿态逃离了喜房。   ☆、第19章 第 19 章   虽别庄内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可看出季卿是上了一番心思,可在贺兰昀眼中如此亦是叫贺兰春受了委屈,他的妹妹在家中时是何等娇养,捧在手心尚怕叫她受了颠簸,怎能用如此简略之礼进季家门。   贺兰昀一拳捶在树干上,只恨贺兰家势弱,否则季卿焉敢如此行事。   “二哥。”贺兰晰从后面走了过来,手搭在贺兰昀的肩头,压低声音道:“这是季家的地盘,春娘既已进了季家的门,断无回头之路,勿要因这点小事惹季卿不悦。”   贺兰昀猛的回过头去,看着贺兰晰,目光中冷光幽幽:“你认为这是小事?”   贺兰晰道:“自是不是要事,二哥应明白与季家联姻所图为何。”他说着,露出一抹自得的笑:“二哥方才也瞧见了季卿的失态,可见他待春娘很是有些不同。”   贺兰昀冷笑一声,道:“你亦是男人,瞧见个绝色美人一时失态也是有的,这样的道理你都不知吗?”   贺兰晰将手中的扇子一拢,笑道:“旁人怎能与吾家春娘相提并论。”   话话音刚落,便听见后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眸光当即一冷,回头瞧向来人脸上便重新挂起了和煦的笑容,扯住贺兰昀的手臂,道:“二哥还是赶紧随我入席吧!今儿不管怎么说都是春娘大喜之日,咱们做兄长的断不能缺席。”   季卿在酒席上并未瞧见贺兰家两兄弟,因此叫了槐实来寻人,槐实知季卿颇为看重贺兰春,因而对贺兰昀与贺兰晰也极尽礼遇,恭声道:“王爷派奴才请两位郎君入席。”   贺兰晰微微颔首,笑道:“有劳公公了。”   “不敢当郎君一句有劳。”槐实笑道,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随行季卿的将士具以入席,借由今日的喜事不免也放肆了几分,纷纷向季卿敬酒,他亦是来者不拒,贺兰昀与贺兰晰入席之时他已连喝了五大碗烈酒,面上微呈酒气,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亮的惊人。   抛开成见,贺兰晰对季卿这个人还是颇为欣赏的,年纪轻轻便手握幽州四十万大军,军中上下无一人不服,这样的男人自是豪杰,但凡心中有几分豪气的儿郎,对这样的男人都会生出几分敬服之心。   季卿大笑着,眼中带了几分愉快,他虽不是时下受人追捧的翩翩如玉,俊美无俦之貌,但形貌却英伟非常,此时一身玄衣大刀阔斧的坐在上位,难掩恣睢意态。   他见槐实引着贺兰昀与贺兰晰入了席,举杯遥遥一敬,由他开了头,他麾下将士当即有样学样,纷纷与两人敬酒,贺兰晰酒量甚好,可谓是来者不拒,其豪爽实叫人刮目相看,一时间两人身边围满了人,与之称兄道弟。   季卿侧首问一旁的京墨,道:“侧妃那可有安排妥当?”   京墨低声回道:“徐夫人那已安排了人去服侍侧妃,侧妃陪嫁的下人已具是安排妥当,王爷只管放心。”   季卿微微颔首,起身下去与众将士同乐。   贺兰春所在的喜房是别庄的正房,房内摆设无一不精,一眼扫去便看到好些簇新的物件,屋内有个伶俐的侍女见贺兰春目光打量着屋内,便倾身一福,用讨好的语气道:“屋内的摆设王爷特意命徐夫人全部换置过。王爷待您当真是极其看重。”   贺兰春唇角翘了下,刚要开口问徐夫人是谁,便有下人前来通传徐夫人前来请安。   徐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在贺兰春颔首便将人召了进来。   贺兰春打量着来人,看模样至多不过三十,容貌倒是秀美可人,一双美目生的极妙,又听她自我介绍一番,心下有了计较,当即笑道:“原来这别庄的不到都是出自夫人手笔,我倒该谢谢夫人为我操劳一番了。”   徐夫人忙道:“不敢当侧妃此言,这都是妾应做的。”她略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瞧向了贺兰春,刚刚只闻其声,觉得娇媚动听,如今窥见这张芙蓉面总算明白了中山王为何如此重视于她,她生平所见美人也是无数,然若些人在这位贺兰侧妃面前却皆是黯然失色,所谓绝色当如是。   “夫人坐下说话。”贺兰春笑着自己下首的位置,她抬手间丰盈微微轻颤,妩媚娇娆的脸上充斥着一种令人不舍眨眼的容光。   徐夫人轻应一声,坐下后道:“妾不知侧妃平日里喜欢吃食些什么,便让人做了些当地特色的膳食。”   贺兰春红唇一勾:“有劳夫人了。”   她话音一落,徐夫人便起身去唤了侍女上菜,贺兰春眼下倒没有多少胃口,只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徐夫人见她眼中略带倦意,便轻声询问:“妾已经命人备下了香汤,侧妃可要沐浴?”   这徐夫人实是伶俐,叫贺兰春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只是笑道:“夫人如此贴心,叫我不知如何感谢才好了。”   徐夫人露出浅浅的笑意:“怎敢当您的谢。”她又陪着贺兰春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乖觉的退了下去。   等下人抬了香汤进屋后,贺兰春屏退了屋内别庄的侍女,只唤了灵桂和繁缕两人进来服侍,她嫩藕似的手臂搭在木桶边上,脸微微朝后仰着,头靠在灵桂柔软的小腹上,抬手打了一个哈欠,额头两侧的按揉后的舒缓让她困意袭来。   “娘子可是乏了?”繁缕轻声询问,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她用香膏在贺兰春无暇的肌肤上仔细的涂抹着。   贺兰春半眯着的明眸一睁,道:“赶了一天的路自是累了。”   繁缕闻言手上的动作便快了些,她手法极其老道,按揉的力道只用十指发力,将贺兰春服侍的极为舒坦,口中哼出一声喟叹:“在用些力。”   她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一阵请安声,紧接着房内传来徐妈妈隐含不悦的劝说声,贺兰春微微挑眉,正要吩咐繁缕过去瞧瞧,就见屏风后晃过人的身影,紧接一身酒气的季卿便出现在了贺兰春的面前。   贺兰春一怔,下意识的便将身子浸在了温热的香汤中,顿时荡起了浅浅的水波,她瞪圆了美眸看着季卿,用微恼的娇嫩嗓音道:“王爷可知非礼勿视。”   季卿亦是愣在了当下,雾气熏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酒气散了几分,随即听见一声娇斥,下意识的要收回落在贺兰春白嫩肩头的目光,视线刚刚一转,便又调转了回来,目光中带着难掩的灼热。   贺兰春蹙起秀眉瞧着他,季卿却是久久未言语,只是目光变得越发放肆,好似要将人拆剥入腹一般。   贺兰春只觉得又羞又恼,正想要撵了人出去,便听季卿沉喝一声:“出去。”   这话自然是吩咐的灵桂和繁缕两人,她二人对视一眼,却未曾依令行事,反倒是挡在了贺兰春的身前,灵桂屈膝一福,道:“还请王爷允娘子换上单衣,香汤已有些凉了,娘子身子娇弱,若是久带怕是要害了风寒。”   季卿面容微沉,他冷着脸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灵桂和繁缕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却咬牙挡在贺兰春的身前,正不知所措之时却见季卿转身大步而去。   “果真是泥腿子出身,粗鄙不堪。”贺兰春咬牙切齿的说道,猛的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她不过刚刚及笄,身段自不如成□□人一般风韵,然容氏在她幼时精心为她调养,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错过,自是将她养得如同一尊玉雕的无暇美人一般,让她虽不及美妇人一般体态丰腴,却也身姿婀娜,柔软的腰肢纤细的一手便可握得过来,盈盈一握的腰肢衬得她胸前的柔软颇为丰盈饱满,配上一袭欺霜赛雪般娇嫩无暇的肌肤,赞声尤物亦当之无愧。   贺兰春出来时季卿已经沐浴一番,他以一种狂放的坐姿坐在大床上,在瞧见贺兰春的时候目光变得灼热起来,美人身上尚有湿气,一袭轻薄的里衣贴合在她玲珑的身段上,对季卿形成了极大的诱惑力。   “过来。”季卿对她伸出了手,用沙哑的声音说,目光落在起伏的山峦上,他曾短暂的感受过那柔软的碰触,虽是隔着衣料相亲,那种柔软娇嫩却仿佛留在了心口,久久未曾褪去。   “春娘,过来。”季卿忍住意动,深呼一口气后继续唤道,他唇边衔了淡淡的笑意,让他冷硬的面容稍显融化,他用一种极其熟稔的语气唤着贺兰春,好似那一声“春娘”他已是唤过无数次一般。   季卿见贺兰春并未上前,只挑着水光潋滟的美眸望着他,不觉扬了扬眉梢,慢慢的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下一瞬人已起了身,带有一种要将人吞噬的气势朝贺兰春走来,他身上传来喷薄欲出的火气让贺兰春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便想转身逃离。   ☆、第20章 第 20 章   贺兰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后人已被丢在了床榻上,耳边传来的是季卿低沉的轻笑声,紧接着身体像被架在火炉上烘烤一般,烫的整个人软绵无力。   “别动。”季卿的喉咙像被沙子磨过,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   他灼热的呼吸扑在贺兰春白腻的颈处,让她不自觉的蹙起了眉,芙蓉面上带着羞恼之色,她到底年纪尚小,又未曾经过这样的阵仗,心中不免有些慌张,一双眸子映着几分无措,偏偏倔强的不肯低头,只不觉得咬着下唇,将水润的唇瓣咬得殷红欲滴。   季卿低笑一声,用食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水润的红唇感染上他指尖的温度后艳的惊人,那种温软的触感让季卿不由打了一个颤,只觉得骨头都酥软了一些。   贺兰春被季卿这个举动弄的一怔,随即就咬住他的手指,她咬合的力道丝毫没有留情,却未能将那双常年握枪的手指咬破,反而觉得两腮有些酸疼,眼眶便是一红。   季卿嘴角勾了一下,伸手扣住贺兰春的下颌,手指在她贝齿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笑道:“可硌疼了?”他摩挲着贺兰春娇艳的脸庞,温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   贺兰春瞪圆了一双眼,在季卿的指尖流连在她的唇上时,她突然弯了下眸子,在他惊艳的目光中突然衔住了他的指尖,贝齿在指腹上咬磨着,听见季卿口中传来一声闷哼,她露出了得意的笑来,眉眼间堆砌出娇媚容光。   那几乎可忽略的痛感哪里会让季卿感到难忍,他难以忍受的是两瓣柔软红唇衔在他手指的温软触感,让他本就滚烫的身体越发的火热,几乎难以自控,恨不能立即把这朵娇花翻来覆去揉弄个通透。   季卿呼吸变得浓重起来,他覆在贺兰春娇躯上的重量不觉的沉了下,将她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下,那重量让贺兰春痛呼出声,娇美的秀目轻蹙着,清澈的眼底盈出了水光。   季卿深呼一口气,猛地坐起了身体,见贺兰春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般缩进了床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安抚的语气道:“别怕,我今日不碰你,咱们好好说说话。”   季卿知今日如此迎了贺兰春进门已是叫她受了委屈,待她进府后不免会叫不长眼的人非议一二,故而想将圆房之事拖至回府之后,到时再大宴宾客,为她正名,如此也不算委屈了这美娇娘。   季卿虽如此说,可异动几近狰狞,目光灼热的能将人吞噬,瞧在贺兰春眼中不由心惊肉跳,这话她哪里能信,忙将目光移开,却不自觉的想起出嫁前母亲给她看过的那本秘戏图,脸上一热,将眸子垂了下来。   季卿清咳一声,眯了眯眼睛,对贺兰春道:“坐过来点。”   贺兰春拿眼睨着他,身子越发的朝里挪动了一些,叫季卿有些哭笑不得:“坐过来,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我说了今日不碰你便不会食言。”   贺兰春歪头打量着他,贴合在身体上的单衣领口微开,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肤,叫季卿瞧得越发眼热,呼吸难以平缓。   “过来。”季卿再次说,倒是难得的好脾气,实在是贺兰春生的娇滴滴粉嫩一团,此时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叫他不自觉就软下了心肠。   季卿露出一丝微笑:“就这般怕我不成?”   贺兰春唇角翘了下,明眸轻眨:“怕?”她忍住讥讽的笑意,掩饰性的将抬起的粉脸低了下去。   季卿只当她是害了羞,口中发出愉快的笑声,身子往前一探,将人抓进了怀中。   柔软轻薄的衣料阻挡着两人肌肤相亲,然贺兰春却忽视不了他身上传来的热意,她忍着羞意,蛾眉轻蹙,娇声道:“王爷放下我好好说话可好?刚刚王爷不是说要与我好好说说话的吗?”   她眼珠子一转便变了态度,比那小狐狸还要奸诈,乍然转变的性子就像她的身子一般软的没有骨头,叫季卿心下暗笑,索性伸手扶着她弱柳似的纤腰,笑道:“你别乱动,咱们就这般说说话。”   哪怕是隔了一层轻软的薄纱,季卿也能感觉到手下娇嫩的触感,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的腰,贺兰春腰肢极其每攵感,这一捏,叫贺兰春痒的口中发出一声娇呼,紧接着娇笑声从红唇中溢出,笑的腰肢前仰后合,险些岔了气。   季卿见她像一朵娇花般乱颤,云鬓微散,湿意浸出晕红的眼尾,偏又含嗔带怒的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好似娇花拂水,眼眸透着说不出的潋滟风情。   季卿漆黑的眼珠子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只觉得眼前的美人宜喜宜嗔,不管是何种情态都美得极有神韵,只瞧上一眼,便如闻了陈年老酒一般,已有三分醉意。   “春娘。”季卿轻唤一声,忍不住低下头,啃噬那一截对他充满了无尽诱惑的白嫩肌肤,薄唇衔着她几近通透的耳垂,细细的啃咬着。   贺兰春只觉得又痒又痳又疼,下意识的便伸手推他,季卿乃是武将,少年时便为仁帝征战沙场,开疆扩土,身体自强壮的如磐石一般,莫说是贺兰春这等可叫人忽略的力道,便是几个大男人全力推他,他亦是岿然不动。   季卿像嗜血贪婪的野兽,只觉得贺兰春一袭香软的肌肤比豆腐还要嫩上几分,直到感觉到脖颈上有了湿意,他才不舍的抬起头,只见贺兰春眸中盈满了泪珠,眼睛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季卿一怔,有些手足无措,忙伸手抹着贺兰春娇花一般的面容,帮她擦着泪,可他那手是拿惯了枪的,粗手粗脚的很,只抹了一下便叫贺兰春娇嫩的肌肤的留下了一抹红痕。   贺兰春甚觉委屈,红菱唇一撅,便打了他的手,然后自顾自的用袖子抹着眼泪,娇声斥道:“不是说好好说话吗?这般动手动脚的作甚,还是王爷呢!竟说话不算数,算什么英雄人物。”   季卿叫她抢白一顿,很有些不自在,本欲张口说些什么,又觉得理亏,索性闭口不言。   贺兰春娇哼一声,双手搭在季卿的肩上,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季卿察觉到她的意图,两手一扣,握住她柔软的腰肢,贺兰春挑眸瞧他,被眼泪浸过的眼珠子灿若繁星。   她一眼瞧得季卿骨头都要酥了,当即心里苦笑,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心中已有些后悔承诺今日不与她圆房了。   清咳一声,季卿道:“我扶你下去。”他话音刚落,便扶着贺兰春的腰将人抱了下来,只是并未放在床上,叫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   贺兰春身子柔若无骨,就像娇嫩的花瓣一般,勾得季卿难以自持,只觉得自己恍若身处在娇嫩的花苞之中,脑子嗡的一声,以他和贺兰春的年龄差,自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可惜他这一枝梨花尚未压过海棠便已开败了。   贺兰春尚未曾反应过来,不知季卿为何突然变脸,她眨了眨眼睛,等感觉到衣料上的异样后,脸顿时艳红的似桃李一般,脸色也是变幻无常,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季卿府里只有一个庶子,莫不是原因在此?   她眨了眨明眸,忍不住低头去瞧,季卿脸一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羞恼成怒,当真就想把人压倒办了,方证明自己雄风。   贺兰春清咳一声,之后嗓音放的又娇又软:“王爷,可要叫水?”   “叫什么水。”季卿咬牙说道,语气中带着恼意,这一叫水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挺不过,他的脸面要还不要了。   季卿见贺兰春眼中隐有笑意,羞恼之下迁怒在她的身上,当然,这也未必算得上迁怒,若不是她嫩弱娇花一般的身子太过诱人,他也不会出了这样的大丑。他劈头盖脸的朝她吻了下去,那吻像暴风骤雨一般,叫贺兰春无暇呼吸,惹得她抬起了粉拳直捶人,季卿衔她的唇轻轻咬了咬,雄风重振叫他眼中带了几分得意,问道:“今夜可想要叫水?”   贺兰春未经过人事,哪里能听明白季卿话里的意思,她晕红着脸颊望着季卿,细细的喘着气,一双藕臂垂在两边,季卿低声笑着,抓过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她手指细嫩非常,水润似葱,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卿眼中含笑,嘶哑着声音道:“刚刚谁说要叫水的?”他神情实是暧昧非常,口吻带着几分调笑,低哑的嗓音听在人耳中叫人心跳不觉变快。   贺兰春终于领会了季卿的意思,当即想要把手抽回来,可她哪里能抵得过季卿的力道,一抽一扯间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似羽毛一般挠的他掌心微痒,撩拨的季卿眸子一暗,眼中簇起的火光,那光亮像幽幽燃起的一簇青碧,叫贺兰春联想到了傲雪连云。   “真是个小乖乖。”季卿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柔嗓音哄着贺兰春:“我教你耍个把戏可好。”   贺兰春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把戏?”   季卿笑的暧昧,用行动代替了言语,贺兰春只觉得自己脸烧的列害,偏偏她挣脱不了季卿的辖制,心里不由暗骂一句:老不修。   老树梨花被风吹得摇摇曳曳,树根下生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树荫下洒落下零星的光线,让这朵待放的花苞缓缓绽放出层层的柔美花瓣。   四季多变,娇花禁不得寒冬,狂啸而来的风雪让这朵娇花摆荡枝条,花瓣轻颤,既可怜又可爱,夹着狂风而来的雪花飘落在柔嫩的花瓣上,揉搓出柔滑的花汁,染得老树梨花芳香四溢。   寒冬已去,暖春袭来,娇花软绵无力,柔若无骨的靠在老树梨花的枝干上,每一层花瓣都染上了妩媚的春意,鲜妍娇美的花在和风细雨中摇曳,经由雨露的滋养越发的娇柔欲滴,绽放的如梦似幻。   ☆、第21章 第 21 章   贺兰春手上捏着精巧轻薄的牡丹绢花,那花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轻薄如翼,渐染成妍丽的颜色,她拿着绢花在云鬓上比了比,如墨染的发,娇艳的花,衬得那只手莹白如玉。   季卿坐在她后方,见她回头笑的两眼弯弯,透着少女的娇态,云鬓上斜插的那支珠花坠着细细的金线,串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折射出灿艳的光。   物美,但是人更美,季卿目光在那颗红宝石上打了个转儿,有心说上一句她的身份不该沾了这正红色,却见她笑的媚态横生,唇边的话便咽了回去,不觉自嘲一笑,男人的劣性啊!   季卿起身走到贺兰春身后,从上手上拿了绢花,手扶在她肩头,微微俯身,将绢花插进她的发中,不觉细细端详,手指轻抚着她莹润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来。   “明日我们日程回府。”季卿轻声说,收回了手,他素来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刚刚的举动做出已叫他心中有些不自在,便清咳一声,又与贺兰春道了句:“我叫你两个兄长来陪你说说话。”说罢,便转身出了屋。   徐妈妈凑到贺兰春身边,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眼底,温声道:“瞧着王爷一派老成持重,不想倒也会体贴人。”   贺兰春红润的唇角勾了下,轻哼道:“什么体贴,换做哪个做不来这样的事。”她红菱唇微一抿,转瞬又道:“妈妈叫灵桂她们收拾妥当,把备好的见面礼预备出来,免得明日回府现找再闹出什么事来。”   “这事哪用您吩咐,一早老奴就让她们收拾妥当了。”徐妈妈笑道,眼中透着温柔之色。   “妈妈办事惯来是妥帖的。”贺兰春笑盈盈的道,抱着徐妈妈的手臂撒起娇来:“妈妈中午为我做桂花糕吧!用马蹄粉来做,在叫人备上冰,冰的凉凉的,咱们在沏一壶蜜枣茶。”   徐妈妈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当即便道:“老奴这就去给您备下。”   贺兰春拉着徐妈妈的手,道:“不急,妈妈陪我说一会话先。”   徐妈妈“哎哎”的应着,坐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妈妈,临行时母亲备下的药可有仔细收好?万不可叫人瞧见。”贺兰春细声细气的说道。   徐妈妈拍着贺兰春的手,放低了声音,道:“娘子只管放心,那东西老奴收的妥妥帖帖的。”说话间她露出了几分欲言又止来,似有话要说。   贺兰春见状弯唇一笑:“妈妈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藏着掖着的不成。”   徐妈妈眼中露出几分忧色,道:“娘子当真要服药不成?如今中山王府只有一个小郎,还是身份不显的李氏所出,若是娘子能早日生下小郎君,王爷必是欢喜的,您也能早日在府里站稳脚跟。”   贺兰春翘了下唇角,露出几许讥讽之意:“妈妈这话错了,李氏有子可也不曾得了季卿另眼相看,况且,我实不易早日生子。”她轻轻抚了下袖摆,娇嫩的嗓音透出几分冷意:“我不过刚刚及笄,若怀了身子过不了鬼门关也是有的,这现成的借口摆在那,谁会不用呢!”   徐妈妈眸光一冷,道:“娘子的意思是有人会打您的主意。”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妈妈别忘了,王妃魏氏多年无子,魏氏若是个聪明人必会早做打算,她若想指望这季卿念什么旧情,呵,那倒是不足为惧了。”贺兰春嗤笑一声,摆弄着套在雪白腕子上的翡翠镯子。   贺兰昀和贺兰晰来院子时,贺兰春刚与徐妈妈说完话,两人挑了帘子进来,徐妈妈轻轻一福,便退了下去,又吩咐小丫鬟守在门外等候差遣,让他们兄妹三个好好说说话。   “明日便要启程回府了,我和二哥会一道随你过去,等你安置妥当后我们再回洛邑。”贺兰晰含笑说道,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贺兰春,凭着他那几分在胭脂堆里打滚的眼力,自是瞧着昨夜两人并未成事。   贺兰春微微点头,单手托着香腮,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母亲那就要二哥与三哥多费些心思了。”   贺兰昀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声音压沉了几分:“母亲的事你自不用费心,你之前与母亲提的部曲之事我会为你办妥当,到时让杨顺帮你打理。”   贺兰昀口中的杨顺是徐妈妈的儿子,自是信得过的,只是贺兰春有些惊讶这事竟会叫她二哥知晓,想来她的话还是叫母亲听进了心里。   “如此就劳烦二哥了。”贺兰春笑吟吟的说道,星眸闪闪,笑意微暖。   贺兰昀脸色和缓了一些,瞧着她还是一副小女儿的做派,不免多嘱咐了几句:“出嫁与在家中时不同,你这性子少不得给我收敛一些。”他像着季卿府中妻妾俱全,脸色不由一沉,道:“不过也不可由人欺负了去,咱家现在虽是落魄了,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轻贱的。”他拳头紧握,眸中冷意一闪,薄唇勾出了冷笑来。   贺兰晰笑道:“二哥这就是多心了,春娘什么性子,哪里能由人轻贱了去,况且……”他削薄的唇一勾:“季卿心知肚明他有用得着春娘之时,只会更加的小意温柔,处处体贴周到。”   贺兰昀冷冷瞧他一眼,斥道:“胡言乱语。”他微微拧眉,看了贺兰春一眼,她穿着轻纱广袖襦裙,层层叠叠,娇黄嫩柳,搭在玉臂上的披帛颜色似烟如霞,只坐着那便是一副美人图,这样的女娘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可与黄图图王霸业相比红颜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最忌讳的便是以功相挟,这话你且记牢了。”贺兰昀沉声说,想起了昭帝,她老人家便是现成的例子,若非居功自傲,武帝后期也未必会动了废后的念头,若是没有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烂事,说不得昭帝已产下子嗣,贺兰家女娘已入主中宫,又何须牺牲了春娘。   这样的道理贺兰春自是知晓,她懒懒一笑,“二哥不用说我心中也有数,只是……”她探出手去够着桌几上花觚里的娇花,腰肢扭动,飘逸的衣裙款摆生姿,着实是好看非常。   终于够着花觚里的花,她揪着花瓣,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须得让他记着咱家的情,若是将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这番心思也就白费了。”   她神情实在散漫,叫贺兰昀不觉蹙眉,忍不住轻斥道:“这等事不该是你来操心的,贺兰家的儿郎还没有死绝。”卖女求荣之事实叫贺兰昀深恶痛觉。   贺兰春明眸一眨,抚掌笑道:“二哥倒有大志气。”   贺兰昀扯了扯嘴角,他有此心又如何,贺兰家上下并不齐心。   “仰人鼻息终非长久之道,二哥既有此雄心为何不放手一搏?只待天下打乱之时趁势而出,贺兰家并非不能占据三分天下。”贺兰春掷地有声的说道,眼中带着希翼之色。   贺兰晰闻言却是一怔,他从未想过自己妹妹有此野心,又想着她此番言论若传扬出去贺兰家就此难安,不由上前捂住她的嘴,冷声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贺兰春眸子微弯,光照下她的脸充斥着艳光,看在贺兰晰眼中却显得阴霾重重,更沉的是他那颗心,几近沉入谷底。   贺兰春从容的挥开贺兰晰的手,唇角弯弯,轻声开口道:“三哥怕甚?”她仰起明媚的脸庞,笑的宛若簇簇桃花绽放出一片粉霞。   “三哥莫要忘了,便是贺兰家无争霸之心,可日后呢?季卿出自魏王府,若真他黄袍加身之日,我若产下子嗣,那把龙椅焉能拱手让人。”她娇软的语调加重,长眉带秀,媚眼含锋,眼神透着几分居高临下。   贺兰昀若有所思,他的野心自没有这般大,他从未想过逐鹿天下,不过是想要恢复贺兰一族从前的荣光罢了,今日听贺兰春一言,却心中大动,不为逐鹿天下之心,只为日后贺兰家倾尽一切,为的不是让那把龙椅拱手他人。   “二哥,大哥是不中用的,他担不起家主的重任。”贺兰春见贺兰昀面有异动,微微一笑。   贺兰昀抿了抿嘴角,又听贺兰春道:“仁帝在位之时的威压已散,还有何惧?恭帝若真能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也不会连我封号之事都需看季卿的脸色,有道是君无戏言,一个君王连自己所下旨意都能更改,可见其无能。”   “大哥乃是嫡长子。”贺兰昀淡声说道,他无甚表情的脸有了细微的变化。   贺兰春扬了扬眉梢,道:“曾祖父并非嫡长,却也居于家住之位。”她笑语晏晏,像是不知自己说出的话足以叫贺兰家有翻天覆地的转变一般:“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二哥也是书读圣贤书之人,应知这个道理才是。”   ☆、第22章 第 22 章   贺兰春入中山王府那日下起了绵绵细雨,马车停至王府正门之前,府门两侧是两座石青色的异兽,彰显凶猛之气,门上方匾额龙飞凤舞的书写着“中山王府”四字,贺兰春被灵桂和蔓菁一左一右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便瞧见这极尽张扬之态的四字,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徐妈妈打着油纸伞撑在贺兰春头顶,灵桂机灵的退开了位置,徐妈妈轻声道:“娘子小心脚下。”   她话音刚落,季卿便下了马,回身朝贺兰春走来,见她一双半藏在裙底下的粉色绣鞋浸了水渍,不由蹙眉,轻斥道:“等软轿抬过来再下车也不迟。”   季卿说话间,敞开的正门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年龄瞧着约二十出头的模样,身量高挑,削肩细腰,姿容秀美,她瞧着季卿眼睛便一亮,从身边的侍女手上接过油纸扇撑在头上,莲步走了过来,轻轻一福:“王爷。”   季卿微微点头,侧开了半个身子,将贺兰春暴露在人前,魏氏目光一闪,眼底难掩惊艳之色,她已能料想到贺兰氏必是姿容不凡,却不想是这样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娘,许是一路劳顿,她云鬓微微有些松散,带着几分慵懒之态,鬓间珠翠环绕,艳丽的眉目之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骄矜之态,不用想也知她必是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的。   贺兰春提了提拖曳在地沾了水渍的披帛,唇角微弯,露出明媚的笑,她这一笑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艳色容光叫人不敢直视。   魏氏笑容一滞,随即脸上挂上了亲和之态,笑问道:“王爷,这位想必就是锦侧妃了吧!”   季卿眉头一拧,道:“日后府里勿要提这个锦字。”   魏氏笑应一声,见贺兰春上前福身见礼,忙伸手将人托起,笑道:“贺兰侧妃快别多礼,今日也是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来,妹妹长在洛邑,想来是受不得幽州的天气,快快随我进府,我已叫人备下香汤。”   “可叫人抬了软轿来?”季卿问,他府里女眷倒无这般多事,只是他在别庄见贺兰春出门必有软轿代步,又见她生的纤弱娇气,只当她是身子骨羸弱,想着今天细雨绵绵,倒怕她害了风寒。   魏氏微微一怔,随即回身问道:“软轿怎还没到?叫人去催催。”   魏氏身后的侍女亦是一怔,随即忙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府去叫人抬了软轿来,只是心中不免犯了嘀咕,这贺兰侧妃刚一进府便如此张扬,日后这府里怕是难以安生了。   贺兰春从魏氏步行至门前已知这府里的规矩怕与家中不同,她瞧了季卿一眼,见他脸上无甚表情,眉宇间皱出丝丝纹路显出少许不耐,便垂下了眸子,掩去眼中零星的玩味笑意。   没一会便有粗壮的婆子抬了两顶软轿来,魏氏笑道:“贺兰侧妃快上轿吧!”   “王妃先请。”贺兰春细声细语的说道,眼睛微弯。   “你身子骨弱先上吧!”季卿不耐烦的催了一句。   魏氏略显诧异的看了季卿一眼,笑劝了贺兰春一句,待她上了软轿后便对抬了轿子的婆子道:“青石路滑,且仔细脚下。”   “你也上去吧!”季卿对魏氏说。   魏氏笑道:“我身子不比贺兰侧妃娇弱,王爷不用担心。”   季卿微微颔首,许是他府上的女眷都是北人之故,身子骨素来都康健,没有哪个一袭娇态,就连身姿纤细的李氏也比贺兰春要高挑一些,无娇弱之相。   季卿倒是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贺兰春自幼就被容氏找人精心调养,身子骨哪会娇弱不堪,只是她养的格外娇,为了养得一袭娇肌嫩肤,便是学走路之后,地上都是铺着厚厚的长绒摊子,事后容氏还会叫人用特质的香膏细细的为她按揉脚掌,生怕她身上有一丁点的瑕疵。   “我已叫人将贺兰妹妹抬去了春分坞,瞧我这记性,是庭知山房才对,王爷早先提的字我已叫人做好了匾额挂了上去,王爷不妨先去梳洗一番,之后我唤了李氏她们过来,日后一个府里住着,总得叫贺兰侧妃认认人才好。”魏氏含笑说道:“还有母妃那,贺兰侧妃也得去见个礼才是。”   “不及,稍后我带她去给母妃见礼。”季卿淡声说道,顿了一下,脸色微有缓和:“这段日子幸苦你了,且先回去歇着吧!”   魏氏弯唇一笑,与季卿一道进了府,只是两人分作了两路,一个回了疏桐院,一个去往了长云居。   贺兰春入主庭知山房不过片刻消息便传的满府皆知,李氏恨得咬牙切齿,庭知山房原是春分坞,冬暖夏凉,最是宜居不过了,她之前与魏氏开过口想要讨要这个院子,谁知魏氏未允不说,竟转手将院子给了那个小狐狸精,当真是可恼可恨。   “侧妃,王妃刚刚吩咐下来,说是府里日后须得唤贺兰氏为贺兰侧妃,听说这是王爷的意思。”李氏的侍女茜雪从外头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怡倩院的下人都知近来李氏心情不佳,生怕哪一出招了她的眼,惹得她发作了自己。   李氏杏眸微挑,冷笑了一声:“什么王爷的意思,王爷素来哪曾管过这样的事,不过是魏氏想卖个好罢了,她倒惯会做人,打人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那锦字从何而来魏氏莫不是忘记了?”   茜雪不敢应声,这话李氏说得,她这样的下人却是说不得。   李氏自己说的无趣,抬起手指在茜雪的额头上狠狠一点,骂道:“木头桩子一样。”   “侧妃消消气,茜雪惯来如此,您为她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文杏挑了帘子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燕窝粥。   李氏轻哼一声,接过燕窝粥喝了一口,问道:“浣溪阁可有什么动静?”   文杏笑道:“您又不是不知三个姨娘的性子,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响来,哪里能有什么动静呢!”   “白氏那个小贱人就没有一点的异动?”李氏讥笑一声。   文杏轻声道:“闻歌说白姨娘木头人一般,不声不响的,只等着一会去给贺兰侧妃见礼呢!”   李氏红唇勾了一下:“木头人,呵,这老实人心眼才多呢!若不然哪能勾的王爷一心只往她的院子里钻。”她撇了下嘴角,这话说的酸味十足。   “大郎呢?可还是在书房?一会让刘妈妈带了他过来,小小的人整日这般看书身子骨也是吃不消的,正好他父王今日归府了,他们父子也有日子未见了,想来也是念着他的。”李氏脆声说道。   文杏应了一声,笑道:“王爷就大郎君这么一个儿子,哪里有不想的道理呢!”   这话李氏爱听,她快意的笑了起来:“若不然怎么说我们祎儿是个小福星呢!”她眼中带了得意之色,抬手正了正自己髻上的彩凤步摇,畅快的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突然又冷下了脸子,语气阴沉的道:“就怕这贺兰一来咱们大郎以后就要多个兄弟姐妹了。”   文杏窥着李氏的脸色,在心下斟酌了一番言辞,才道:“奴婢瞧着未必,这都多少年了,府里有过身子除了您也就只有王妃一人,可见旁人都是没有福气的,况且贺兰侧妃才多大的年纪呢!不过是刚刚及笄,身子骨想来都没有长开,哪里有那等福气怀了身子。”   李氏声音微冷的道:“我倒是像她能有些福气。”   文杏一怔,不解李氏之意。   李氏倒是信她的很,也未曾将自己的心思瞒着,她唇角勾着冷笑,讥诮道:“魏氏不过是下不了蛋的母鸡,早前她还曾想将自己的庶妹抬进府里,若非姑母怕她在府中做大搅黄了这桩事,这侧妃之位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呢!她能如此行事可见已是心急。”   “您是说王妃想要抱养一个孩子在膝下?”文杏会意过来,却又有不解:“您怎知王妃会想抱养贺兰侧妃的孩子。”   李氏哼笑道:“她那人惯来心高气傲,白氏她们莫说无子,便是真有福气生下一儿半女,她们那样的出身魏氏可瞧不上,哪里会将一个贱种养在膝下。”李氏眉目染上阴霾之色,即使她不愿意承认,可贺兰氏的出身也摆在了那里,便是贺兰一族已落魄,可也是世家女,血脉高贵,也只有这样的女娘产下的子嗣才能叫魏氏高看一眼。   “若如此,您可需小心才是,若是王妃与贺兰侧妃联手,这府里怕是真叫她们二人独大了。”文杏急声说道,面有忧色,倒是一心为主的模样。   李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独大?贺兰氏若真有那样的福气只怕也是受不住,她便是怀上身子也不过是一个鬼胎,是一个催命符罢了。”想到将来说不得有这样一日,李氏的心便一松,不过是一个短命鬼罢了,又有何惧。   ☆、第23章 第 23 章   浣溪阁内,陈姨娘在白姨娘的房内说着话,说的自然是今日进府的贺兰春。   看着抓着一把瓜子在嗑的白姨娘,陈姨娘颇有些无语,她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你还有闲心在这嗑瓜子,庭知山房那位可是入府了,我可听说了,那位一进府就闹出了事来,可叫王爷心疼的够戗,怕这个娇客淋了雨,让王妃叫人抬了软轿一路抬进的庭知山房。”   白姨娘两唇间含着炒得香脆的瓜子,闻言露出一口小白牙,“卡蹦”一声咬了瓜子瓤出来,吐出壳,说道:“这事咱们上心什么呢!该急的也不是咱们。”   陈姨娘瞪圆了眼睛,道:“感情是我多事了。”   白姨娘见陈姨娘略有了恼意,忙赔笑道:“哪里是姐姐多事,我可不敢这般说。”话音儿一转,她叹息:“咱们算什么呢!说好听的是妾,说不好听的不过是王爷王妃养的的阿猫阿狗,在府里不过是讨口饭吃,又何必搅和进那些是是非非中,没得触了王爷的霉头。”   陈姨娘哼了哼,也抓了一把瓜子磕着,说:“话是这般说,可你仔细想想,咱们王爷是什么性子,不说我这个不得宠得了,只说你吧!王爷素日里小半个月都歇在你房里,你细想想,可曾见王爷这般体贴过?可见咱们这位新进府的侧妃是何等的有手段了,这样的人哪里会像咱们一样伏低做小呢!府里必要生出事端的,就是咱们不理会这些是是非非,难不成就搅和不进去了?一日在这府里,一日就不得置身事外。”   白姨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清丽的面孔浮现一丝愁容,陈姨娘见状,知她的话叫白姨娘听进心里去了,便道:“王妃惯来是不屑理会咱们的,李侧妃更不用提了,我倒是恨不得她与王妃一般,也免得总来作践咱们,如今新侧妃进府,且瞧着怕是叫王爷上了心,此时不去卖个好还要等到何时。”   白姨娘迟疑了一下,道:“王妃没发话,咱们贸贸然然过去只怕叫她不悦呢!”   “你个傻的,谁说是眼下了,咱们总是要与那贺兰侧妃见礼不是,等见了礼咱们再一道过去,你想,她刚刚进府也是两眼一抹黑,咱们过去卖个好,不说能不能结下个善缘,可总归也是讨个好,也能品品她的性子,若如李侧妃一般,咱们尽早避开的好。”陈姨娘白眼直翻。   白姨娘放下了瓜子,拍了拍手,道:“那咱们是不是备下点礼呀!”她犯了难,自进了府她也没攒下多少银子,虽说王妃不是个吝啬的,可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有定数的,虽说胭脂水粉有府里供应,可若像单个吃食,少不得要打点一下大厨房的人,倒叫她积攒不下多少积蓄。   “说你傻当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咱们备下的礼能入得了那位的眼吗?前些日子贺兰侧妃嫁妆抬进府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见了,浩浩荡荡的有白抬之多,她稍稍露个指缝都够叫咱们吃用一年了。”陈姨娘砸吧了下嘴,很是艳羡,就这么一份陪嫁府里便没有人能比得上,便是王妃也是不如的。   “我前些时候绣了一方彩蝶戏花的帕子,原是想孝敬王妃的,也是赶巧了,王妃那日没得空见我,这帕子倒是派上用场了。”白姨娘细细一琢磨,也觉得陈姨娘说的很是有道理,便笑盈盈的说道。   “可见还没有傻透,我也备下了一个荷包。”陈姨娘点了点头,笑道:“你且赶紧备准一下,保不准今晚上就能见到人了。”她将攥在手上的瓜子壳一撒,拍拍手起了身:“我且先回去了,晚上再来寻你说话。”   白姨娘起身送了送她,等人走的远了她才转身会了屋,一撇嘴道:“偏她惯会讨巧。”   宝珠换了茶上来,笑道:“陈姨娘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姨娘须得听进心里些才是。”   白姨娘接了茶呷了一口,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说道:“什么道理,她就是心思不安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不成,哪个能瞧得上咱们,若是安分守己些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宝珠笑道:“姨娘何必妄自菲薄,陈姨娘有一句话倒是说的没错,王爷可不一月中只要歇在内院都是来您的房里,可见王爷心里是有您的。”   白姨娘轻轻一叹:“哪里是有我呢!不过是将我当个发氵世的玩物罢了,以色侍人,谁又会尊重呢!”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白,身子打了个寒颤。   宝珠知她是又自怜身世了,平日里她也没少劝慰,可白姨娘偏是想不开,她不由一叹,转了话锋,道:“文杏适才来找闻歌说了话。”   白姨娘抿了抿嘴:“随她去吧!”   “您就是性子太软了,像文杏这样背主的奴才就该拖出去打死,也叫这院里的人瞧瞧,免得都将您当成软柿子来捏。”宝珠皱眉说道。   白姨娘挥了挥手上的帕子:“且去将我之前要孝敬王妃的那方帕子找出来。”   宝珠闻言跺了跺脚:“您就这般心软下去吧!早晚闻歌得害了您。”她说完,一转身挑了帘子出了屋。   白姨娘却是自嘲一笑,不心软又能如何,她这样的人便是立了威谁又能真把她放在眼里,到时也不过是沦为笑柄罢了。   中山王府各房各院对贺兰春进府一事各有心思,却唯有李氏使了人去庭知山房打探消息。   庭知山房里出了贺兰春带来的陪嫁外,尚有十人是魏氏使来服侍她的,自是认出了那个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侍女是李侧妃身边的人,她眉头一皱,狠狠的挖了那侍女一眼,一扭身去与小姐妹说话去了。   “侧妃可有要见咱们?”那侍女问那边站在墙角下的女娘们。   里面一个生秀气的侍女摇了摇头,道:“云琴姐姐别急,我瞧着侧妃怕是一时半刻不会见咱们。”她朝着正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屋里井井有序的很,都没有咱们插手的地方,我刚刚进屋想着搭把手,便叫人撵了出来。”   云琴微微皱了下眉,见她们面有焦色,便劝道:“都宽宽心,侧妃知了咱们是忠心的必会放心用咱们的。”   有个侍女小声道:“就怕咱们连屋都进不去,侧妃进府陪嫁的近身侍女就带了六人,外面俯视的有十二人,便连粗使婆子亦是,我听南烛姐姐说,还有厨娘,绣娘,花匠都是配的足足的,这院里怕是没有咱们落脚的地方了。”   她这一说,更是叫人心焦,有一种前途未知的慌张,让人心久久不能平静,不得不说,贺兰春这个下马威给的着实是威力十足。   贺兰春那厢从沐房进了屋,刚沾了座,曹妈妈便过来禀了话:“娘子,王妃使了十个侍女过来服侍,说是不知您此番进府会带多少人,便先叫她们顶着,若是人手不够,她在使了人过来。”   贺兰春轻轻“嗯”了一声,掩口打了一个哈欠,之后道:“妈妈瞧着如何?”   曹妈妈正色道:“瞧着都是规规矩矩的,不过一时半刻也品不出什么来,日久才能见人心。”   “妈妈说的极是,今儿妈妈在受累一些,院里总要整顿好才是,免得叫人钻了空子。”她“嘶”了一声,娥眉轻蹙起来,她身后拿着暖炉为她烘着发的繁缕一惊,忙道:“可是奴婢手重了?”   贺兰春摆了摆手,口中与曹妈妈道:“内院就由妈妈打理了,外面叫周妈妈上些心。”   曹妈妈应了一声,又道:“娘子可要见见那几个侍女?”   “倒也不急,一会还要去拜见老王妃呢!等回来再说也不迟。”贺兰春轻声说道,身子懒懒的朝后一靠,语态亲昵的与徐妈妈抱怨道:“果然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原在家里时这些事何须我来操心。”她翘着兰花指揉了揉额角,撅了下嘴:“闹得我头都疼了。”   徐妈妈笑道:“娘子这已是省心的,若不是夫人将陪嫁的下人都备的足足的,您才该头疼呢!”她玩笑的说,可眼中带了关切之色,探了身上前,用手指给她按揉的额头两侧。   贺兰春拉了徐妈妈的手,笑道:“亏得母亲想的周到,让妈妈们都跟了我过来,若不然可真真叫我犯了难。”   徐妈妈笑意浮在眼底,道:“我的娘子呦!老奴不陪您哪里能放心得下呢!”   贺兰春抿嘴一笑,很是依赖的将脸贴在了徐妈妈的掌心,轻轻蹭了蹭,细腻又温暖的触感让贺兰春的心静了下来,她展颜一笑,道:“今儿也不必叫厨娘忙了,咱们刚进府一时半刻小厨房也收拾不出来,一会叫人拿了银子去大厨房,叫他们多坐几样菜,妈妈们带着灵桂她们一起松快松快,这些日子一直赶路也叫她们都受了不小的罪,怪叫人心疼的。”   ☆、第24章 第 24 章   季卿过庭知山房的时候已过了近一个时辰,贺兰春已是梳妆打扮过,挽着松松的云髻,斜插着一支翠玉珠钗,鬓边簪着一朵巴掌大的牡丹花,花蕊是用金丝做的,微微颤颤。   “王爷。”贺兰春见他进屋便起了身,懒懒一福,未等他发话便落回了榻上,耳垂上一对宝珠坠子轻轻晃了晃,更衬得那脸娇嫩无双。   她穿着娇黄的对襟短襦,细条条的腰系着薄绢的裙,轻薄的细绢透着里面碧色的诃子,隐隐瞧见一簇鲜花在月匈口盛放,季卿眸子暗了暗,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雪峰山峦上。   贺兰春只觉他目光灼人,便微微侧身避了下,雪腻香酥的丰盈颤了两颤儿,叫季卿喉结不觉滚动了下,待走到她身边坐下便抓了她的手在掌中反复把玩。   贺兰春睨他一眼,反倒像是飞了媚眼过去,惹得季卿低笑出声,问道:“这院子可还使得?有何处不喜只管与王妃说。”   贺兰春红唇一弯,娇声道:“倒无甚不喜之处,只有一样……”她明眸流转,笑吟吟的瞧着季卿。   季卿微挑眉梢,道:“哪一样?”   贺兰春红菱唇一翘,笑盈盈的道:“独独那匾额我瞧着颇有稀奇之处,也不知是哪个大家书写的。”   季卿闻言眼中浮现出了笑意来,手上一使巧劲便将人带进了怀中,贺兰春小嘴微张,一声轻呼刚溢出唇中,便叫季卿以口封住,屋内的侍女瞧了忙慌慌的避了出去。   贺兰春娇喘细细,粉拳敲在他肩头,嗔道:“王爷在这般胡闹我可要生气了。”   季卿哈哈大笑,在她两片红艳艳的唇上香了一口,问道:“那匾额上的字可曾喜欢?”   贺兰春眼波流转,细声细气的道:“若是王爷亲自写的便喜欢,若不是,便不欢喜。”她如何不知那匾额上的字正是季卿所提,这番说辞不过是有意哄他高兴罢了。   季卿果然大悦,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好个刁钻的小娘子,若不是本王写的你待如何?”   贺兰春扭过头去,唇叫季卿衔了个正着,细细品咂一番后叫她说出了话来:“若不是,便叫王爷重新给我提了字来。”   季卿搂着她在她娇嫩的脸蛋上香了一口,笑道:“自是本王提的,如此可欢喜了?”   贺兰春含笑不语,可那笑盈盈的模样瞧在季卿眼中可不是在欢喜不过了,叫他心中悦极。   季卿牵了贺兰春的手起身,又为她理了理略散的两襟,道:“先随我去见过母妃,旁的人不急于这一时见,等你歇了两日再见他们也不迟。”   贺兰春轻应一声,乖巧的模样叫季卿心里软成一片,又放低了声音,哄她道:“我已叫王妃三日后备下酒宴,必不叫你委屈。”   贺兰春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笑,可眼却透着水波盈盈,直直的荡到季卿的心尖上。   季卿携了贺兰春去了厚德楼,他叫人备下了软轿,在府里如此娇的倒也是头一份,季卿想着她那双玲珑娇绵的纤足便舍不得叫她的脚沾了地。   贺兰春这般骄奢,老王妃自是闻的,她不怪自己儿子,却怪贺兰春恃宠生娇,不免与身边的人埋怨起来,说话间,便有侍女前来通传,说是王爷带了贺兰侧妃前来拜见。   老王妃当即冷笑:“倒真成了心尖子一般了。”   老王妃曾与昭帝有过一面之缘,那一面已叫她将昭帝的相貌牢牢记在心中,杀亲之恨焉敢忘怀,此时瞧见贺兰春,见她碧钗斜坠,云髻松挽,星眸含媚,通身透着妖娆难言,只觉得与记忆中的昭帝极是相似,目光不由发冷,迟迟未叫她起身。   “母妃。”季卿唤了一声,他见贺兰春半福着身,颤颤巍巍的样子,倒是有些不舍了。   老王妃如剑的目光收了回来,冷冷的道:“圣人曾赐你谨字为号,你须得谨记此字为何意,休要学得你祖上那一套狐媚手段,王府里容不得没有规矩的人。”   “是。”贺兰春轻应一声,待起了身便站回了季卿的身后,她知这老王妃与贺兰家也算是有旧怨,自是不会在她手下讨了好。   老王妃看了季卿一眼,见他微垂着眸,目光显然是落贺兰春的身上,不由皱眉,可她亦知季卿的脾气,母子间本就不亲,她自不敢与他发作,便轻斥贺兰春道:“府里子嗣稀薄,你万不得勾得王爷坏了身子。”   贺兰春一怔,随即脸上染上红晕,却是非羞而恼,她何曾想到这老王妃说话这般不管不顾,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当她是什么了,是欢场小娘不成。   这话说的实不像个样子,便连季卿都皱起了眉来,他声音一沉,道:“母妃若无旁的事我便先带她回去了。”   他语气冷硬,叫老王妃心中涌了火气上来,冷声道:“怎无旁的事,你走多天,可曾见了大郎?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连这点心都不肯上吗?”   季卿心性实是冷硬非常,这个儿子本就不在他的期望之中,又见他生的实是愚笨,自是讨不得他的欢心,哪里又能看重多少,况且,他素日事务繁多,更是无暇理会这个儿子,所谓父子亲情在他眼中自无多少。   “大郎那有李氏照看。”季卿淡淡说了一句,他原本曾想过将这个儿子抱到魏氏房中养着,不过因母亲与李氏一哭二闹,加之魏氏推脱,这才歇了心思,如今想来倒颇有些悔意,儿郎实不应长于妇人之手。   老王妃面有不悦之色,皱眉道:“云娘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能教好大郎,你岂不闻子不教父之过?”   季卿扯了下嘴角:“当日不是母妃非要将大郎养在李氏膝下?府里自有教书先生教他识文断字,母妃不必有此担心。”   老王妃见季卿言语之间实是冷淡,心中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只是在贺兰春面前她怎可能与儿子示弱,便道:“罢了,我替谁操这些心呢!你如今大了心里自有主意,我多嘴多舌的反倒遭了你厌烦,可见有句老话说的不错,儿大不由娘。”老王妃目光落在了贺兰春的身上,意有所指的说道,眼中难掩厌恶之色。   季卿闻言并未出言宽慰母亲,只轻轻抚了下无一丝皱褶的袖摆,眼中隐有讥讽之意,道:“母妃言重了,若无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袁先生尚有事要与儿子商议。”   老王妃挥了挥手,待季卿携贺兰春走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李氏从偏厅走了出来,上前服侍着老王妃,端了茶到她的手中,老王妃接过盖碗看了她一眼,脸色微有些缓和,儿子不贴心,好在尚有个侄女是贴心人,倒也宽了她的心。   “我就说贺兰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当日就不该松口让景略纳了她进门,你瞧瞧,不过才刚刚进府就恃宠生娇,我倒是没见过谁家女娘像她这般的,来给长辈见礼还拿捏着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院子离厚德楼有百里之远。”   李氏抚着老王妃的胸口,温声道:“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想来是生的有几分颜色才叫王爷看上了眼,刚刚到手自是有几分新鲜劲的。”李氏心中实在好奇贺兰春生的什么模样,只可惜她在偏厅能听见正堂说的话,却瞧不见人,故而便拿话试探老王妃。   老王妃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贺兰家的女娘惯来欠了几分庄重,妖妖娆娆,走个路都要一摇三摆不肯安分。”   李氏眸光闪了闪,知贺兰春若是姿容不过尔尔老王妃必会讥讽,如今她这般说,可见贺兰春的容貌是不差的,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那便是与白姨娘含羞带媚了。”   李氏提起白姨娘也叫老王妃心中生厌,骂了句:“不干不净的东西,都是这种狐媚子歪缠着他,不管不管他的身子,若不然府里早就开枝散叶了。”   李氏脸上表情一僵,一口浊气呼之于口,方道:“贺兰侧妃进了府,又这般得王爷疼宠,想来离府里开枝散叶的日子也不远了。”   老王妃眼中闪过鄙夷之色:“她有那等福气,我还不如指望着魏氏能怀上身子。”说道魏氏,这又是老王妃的一个心病,哪个府上像中山王府一般连个嫡子都没有,若非魏氏出自魏王府,这样的媳妇便该早早休了才是。   李氏微微一笑,道:“姑母,我瞧着王妃心中也是急呢!这一次贺兰侧妃进府王妃可是将春分坞里里外外都粉饰了一遍,可见王妃心里是盼着她进府为王爷开枝散叶的。”   老王妃侧头看她一眼,眼底若有所思,都是女人,她自不信魏氏会真心实意为儿子张罗这些事,如今她如此热心,若说不是另有所图谁也不会相信,老王妃眸光一冷,想到了魏氏的肚子,这深宅内院的妇人若一直无子便会打起阴夺他人子嗣之事,说不得魏氏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想到如今魏氏无子尚且不将她放在眼中,若是叫她得逞,有子养在膝下怕是更目中无人了,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第25章 第 25 章   自厚德楼出来,贺兰春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提了提臂弯上的披帛,没发一语便上了软轿,她这般小性叫季卿皱了下眉,脸色沉了沉,忽又念及她年龄尚小,不由摇了摇头,纵了她的性子。   季卿比贺兰春晚了一盏茶的功夫进的屋,见她未在厅里,便问厅内忙碌不休的侍女,道:“你家侧妃呢?”   蔓菁轻轻一福,回道:“娘子进房中歇着了。”   季卿眉头一皱,斥了句:“什么娘子?这口也该改过来了。”   他冷着脸实在吓人,蔓菁面色当即一白,轻轻应了一声,便垂头不语。   季卿念着她是贺兰春的陪嫁,倒不好深说了,便甩袖去了内室,挑了帘子便见贺兰春歪在湘妃榻上,服侍她的人手脚倒是利落,她已换了家常小衫,窄袖小衫绸绫裤,小巧的玉足上套着月牙色的丹罗袜,因丝帛轻巧,袜子堆在她脚腕处,露出一小截如凝脂似的肌肤,叫季卿不觉看的入了神。   贺兰春听见他脚步声,也不回头去瞧他,只摇着手中的六角团扇,扇面上是嫦娥奔月图,绣的栩栩如生,玉柄上垂着流苏络子,随着贺兰春的动作,流苏不时扫过她的腕子,痒的她眯起了眼睛。   季卿轻轻一叹,走了上前,清咳一声。   贺兰春懒懒的抬了头,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斜飞着,季卿略低着头,倒将她月匈口一袭白嫩肌肤尽数窥在了眼中,她因穿着窄袖掐腰小衫,月匈前拥雪成峰,粉香谷欠润,勾得季卿手指微痒,便带了几分笑坐在榻下处,心随所动,将她一双足抓在手上,指尖一动,被勾下了丹罗袜。   贺兰春秀眉一蹙,抬脚便踩在他小月复,她那双脚玉雪玲珑,染着鲜艳的凤仙花汁,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的白,软绵的脚掌温热,掌下肌肤细嫩,宛若嫩笋,叫季卿瞧了眼馋的很,手指在她踝上摩挲,痒的她哼了一哼,惹得他低笑两声,手上渐渐加重了些力道。   贺兰春支起了身,将手搭他肩头,轻轻一推,嗔道:“都叫王爷捏红了。”   季卿低笑一声,看着被他指尖压出的浅浅红痕,也不知怎想的,竟低下了头。   贺兰春一惊,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当即羞红了脸,有些无措的推起了她,细声细气的说:“王爷不该这般行事。”她很不自在的想要将脚从他手上抽回来,小腿肚微微打着缠,不由自主的扌由动了几下。   季卿在她水润细嫩的腿上捏了捏,额角渗出了些许汗来,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春娘刚刚说我不该这般,那春娘告诉我应该哪般?”季卿低笑着开口,俯身瞧着贺兰春,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贺兰春红唇微张,因他的举动酥软了身子,颤颤巍巍如池中莲,浅浅的溢出几分娇娇的喘息,过了好一会才说:“反正不该这般不庄重才是。”   季卿大笑,将人往怀中一捞,在她耳畔低语:“孩子话,春娘莫不是不知闺房之乐?”   贺兰春羞窘不已,芙蓉面飞上红霞,似熟透了的李子,叫人垂涎谷欠滴。   季卿伏在她耳边亲着哄着,说着羞人的话,贺兰春忍不住拿眼瞪他,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谁知无人之时竟是这般轻狂,好似个登徒子。   “如此好不好,春娘?”季卿低声问她。   贺兰春想着他说的羞人事直摇头,软软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怨嗔:“王爷再这般胡言我可不理你了。”   季卿低笑着,胸膛微震,又滚烫似火,他笑声中透着恣意,语气中带着一份调笑:“不理?你问问它可应。”   琼箫吹彻说的便是季卿了,贺兰春咬着下唇,将娇嫩的唇瓣咬出一抹艳色,季卿眸子一暗,低头便衔了她的唇砸口允,他虽算少年得志,可幼时在宫中的生活也造成了他性情沉稳,甚少喜怒形于色,如现今这般频频有轻狂之举便他都自己都觉得惊异。   品着香露,季卿反倒越发觉得口干舌燥,只可惜有言在先,未在幽州摆酒宴客他自不好破了誓,只能自己生受了这份苦楚。   贺兰春秋波滟滟,丹唇颤颤,溢出细细的女乔喘,那声娇娇糯糯,嘤嘤咛咛,叫季卿想起他曾听人说过的一件异事,便存了调笑之心,说与贺兰春听:“春娘可曾听过河中有一长有鱼尾的美妇,夜里以声迷人,谁若被她柔柔的声勾了去,便要被拽进何种啃肉吞骨。”   贺兰春起先不解季卿用意,只当他是有意拿这故事来吓她,便笑道:“王爷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长有鱼尾的美妇,我看定是哪个无聊书生编出的话本子才是。”   季卿轻挑眉梢,唇边笑意深了些:“原也不信,如今想来也是有的,若那美妇如春娘一般,以声惑人倒也寻常。”   贺兰春这才明白他是在戏弄自己,便板了一张粉脸,娇哼道:“王爷又乱说。”   季卿纵声大笑,又见外面天色渐暗,便坐正了身子,将她一双脚放在腿上,拿了榻上的丹罗袜套在她足上,又仔细的将丹罗袜上的细纱绑在她踝上。   “可有什么像用的?我叫大厨房的人去弄来。”季卿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   贺兰春歪头想了想,掰着手指说着菜名,她倒无收敛骄奢之意,季卿倒也不在意,用手勾着她的下颌,在她唇上又亲了亲:“我叫人来服侍你起身。”   贺兰春用手揽着他的脖颈,娇娇的说:“王爷背我出去可好?”   季卿一怔,他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要求。   贺兰春粉嫩的脸贴在他的颈侧,兰香之气环绕在他鼻尖,颠颠颤颤的雪酥贴合在他背上,简直要夺了他的魂去,任是百炼刚也化为了绕指柔。   “怎么如此娇气。”季卿失笑道,却将身子蹲了些,手朝后一托,将贺兰春伏在了背上。   贺兰春“咯咯”直笑,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起。”不可谓不放肆。   换做旁人季卿必觉得让人轻贱,这这软软的身子,娇滴滴的嗓音实叫人受用非常,季卿又怎舍得说她一言半语,只背了人出了内室。   花厅是在正堂右侧,须得穿过正堂,自是避不开厅堂里的下人,贺兰春带来的陪嫁倒还好,见季卿背了贺兰春出来虽是一怔,却没有失态,心中反倒觉得欢喜,只自家娘子手段非凡,连王爷这般冷硬之人都能叫她哄的伏低做小,想来将来的日子不会难过。   魏氏使来的侍女瞧见却是一惊,实在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幕,直到季卿背了贺兰春进了花厅,她们才回过神来,心中百种滋味难言,竟不知来了这庭知山房究竟是好是坏。   徐妈妈亦被季卿的举动唬了一跳,随即垂首一笑,眼中盈满了欢喜之色,等听季卿念出一串贺兰春喜欢的菜色后,脸上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王爷可要饮些酒?”贺兰春一双玉润的腿搭在季卿腿上,小巧的足轻轻的晃着。   “上些也好。”季卿道,挥手撵了人下去,又将贺兰春一双脚握在手里,含笑斥道:“在乱动今儿晚的饭也不必吃了,咱们早早回了房歇下的好。”   贺兰春撅了下嘴,脚往后缩了缩,屈起了膝,将一双脚踩在了季卿腿上。   季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贺兰春面前一再的瓦解,她哪里是什么温柔乡,分明是销魂窟才对。   “我听你三哥说你很善骑射,过些日子我带你去郊外打猎可好?”季卿声音带了一些沙哑,似古琴在人耳畔勾挑拨弄。   贺兰春脸上的笑意欢快了几分:“自是好的,就是怕王爷不得空呢!”   “再不得空也能抽出一日来陪你。”季卿含笑道,抬手将贺兰春垂在脸颊边上的发丝勾在了耳后。   贺兰春唇角一弯,潋滟波光在眼底流转不尽,她俏脸微微一侧,眸子睨着,既娇又媚,春水一般能将人融了,口中嗔道:“只能抽出一日?那日后王爷可是不得空来瞧我了。”   “怎这样刁钻。”季卿轻摇着头,在她脸上轻轻一捏,低笑道:“你这想我日日都来陪你不成?就怕你到时受不住要讨饶。”   贺兰春见他又说浑话,便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轻呸一声:“也不知在别院时是谁不中用。”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季卿伸手一提就将人抱在了膝上,喉结滚动了下,狠狠的亲了她一口,让她檀口中都染上自己的气息才肯罢休。   两人都气喘吁吁,贺兰春一双眼春水欲滴,芙蓉面娇白透粉,宛若一株娇艳的牡丹绽放,瞧着季卿心头火如何也压不住,不由磨了磨牙,又啃上了她红彤彤的娇唇。   ☆、第26章 第 26 章   灵桂几个服侍着贺兰春用膳,因中午便没有进食,这会她们也不敢叫她用太油腻的东西,只拣了三样清炒的素菜叫她先开开胃,又盛了一碗碧梗粥。   贺兰春尝了几口便没有在动菜肴,只喝着熬得浓稠的粥,这府里的厨子可及不上她家里,做菜的手艺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徐妈妈瞧着心疼,便对箬兰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花厅,等到了院里,徐妈妈才道:“你去寻了房妈妈,叫她去厨房借用下炊具,先给娘子炒几样小菜来。”   箬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徐妈妈忙道:“拿了银子再去。”   箬兰拍了拍腰间垂挂的荷包,笑嘻嘻的道:“妈妈不用说奴婢也是知晓的,里面碎银子足足的呢!”   徐妈妈失笑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房去服侍。   那厢箬兰去寻了房妈妈,房妈妈原在贺兰家时就是管着贺兰春的小厨房,家里祖传下来的手艺,原本家里是经营着一座酒楼,后来因元唐与北戎开战,一家子流离失所,丈夫和儿子又染上了疫病,她凭着一手绝活进了贺兰家讨生活,虽说容氏看重她的手艺,每个月的月钱甚多,可也没能救得了丈夫与儿子,不过一年两人就撒手去了,独留她一人在世上,她那时不过花信之年,又无心再嫁,便扎根在了贺兰家,因她的菜做的极得贺兰春喜欢,容氏便将她给了贺兰春,叫她管着小厨房。   房妈妈服侍了贺兰春十二年,她又无儿无女,故而对贺兰春很是喜欢,这一次她嫁来幽州,房妈妈本可留在贺兰家,却怕她吃不惯中山王府厨娘做的饭菜,便请命一道过了幽州来,贺兰春身边的下人都晓得,此番陪嫁来的四位妈妈将来都是能被荣养的,故而瞧见她们都是分外客气。   房妈妈正与周妈妈说着话,周妈妈与她抱怨着,嫌这院子的外院小了些,又道连个秋千都没有,更不用说想要在院子里跳打竹舞取乐了。   “妈妈。”箬兰挑了帘子进来,福了福,笑道:“徐妈妈请房妈妈去大厨房做几道小菜,这的厨娘做的饭菜不甚合娘子的口。”   房妈妈还没说话,周妈妈便道:“我说什么来着,说起来还是王府呢!一点也不讲究,进府的时候我就瞧见了,抬娘子的软轿都是七层新的,知娘子进了府就应备了新的才是,咱们娘子是何等的娇贵,哪能受这样的委屈,合该趁着两位郎君还未离开幽州,仔细与他们说说这桩事。”   箬兰对这番话深以为然,忙点了点头。   房妈妈皱了下眉,道:“还是慎言的好,咱们初来乍到莫叫人说轻狂了。”她起了身,又与周妈妈道:“老姐姐先坐着,我随箬兰去趟大厨房。”   箬兰也未叫人带路,凭着一张巧嘴问了回路便知如何走了,可见其聪慧。   大厨房的人瞧见两个生人不由一怔,又见这两个人穿戴甚是体面,比王妃身边的苏妈妈穿戴还要不凡,苏妈妈也不过是带了对金镯子,插了一支金钗,这两人却是真真的穿金戴银,年纪小的那个打眼一看倒像是富贵人家娇养出的娘子。   “这位想必是管事妈妈了吧!”箬兰眼力好,一眼就叼中了赵妈妈,笑盈盈的上前福了一礼,脆声说道:“我和妈妈是庭知山房的,娘子像要吃赤豆山药糕,我和妈妈想和您借用一下炊具,只一个灶台就好,给娘子做些糕点和小菜吃。”   赵妈妈反应了过来,忙道:“原来是贺兰侧妃院里的,当不得小娘一句借,哪里能让小娘和这位妈妈动手,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房妈妈上前笑道:“哪里敢劳烦姐姐。”   她话说完,箬兰便大大方方的塞了碎银子过去,笑道:“可不敢劳烦妈妈,这点碎银子还请妈妈请厨房的妈妈姐姐们吃个茶。”   赵妈妈一上手就知足有半两银子,她月钱不过才五两,当即脸上笑开了花,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娘稍等一会,我叫人烧了火,免得寻了两位的衣衫。”她说着,便指使了一个粗使婆子去烧火,又问:“老姐姐需要什么食材只管取用,也赶巧了,赤豆一早就泡开了,正好眼下可以用了。”   房妈妈道了谢,挽了袖子上了手,从洗到切未叫人沾一点的手,动作却是利落至极,赵妈妈一瞧便知她手艺不凡。   过了半个时辰,赤豆山药糕出锅,箬兰将小菜和糕点一一装进食盒中,又与赵妈妈道了谢,这才与房妈妈一道离开。   两人走后,赵妈妈便道:“这是来个不省心的,日后府里有得热闹瞧了。”   箬兰提了食盒回去,进了花厅见季卿已用完了膳,席面已撤,便重新布上了膳,季卿眸光闪了闪,问贺兰春道:“既饭菜不合口怎不早说。”   贺兰春嗔道:“都是她们自作主张,哪有什么不合口的,不过是近来胃口不大好罢了。”   季卿呷了口茶,吩咐道:“让人将小厨房早日整理出来,缺了什么只管说,免得叫你们侧妃在府里连个吃食都吃的不舒坦。”   箬兰轻应一声,眼中带了欢喜之色,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已是过了饭点,贺兰春也无甚胃口了,便捏了一块山药糕来吃,她用娟帕托着,小口小口的吃着,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娇红含着玉白,手指捏着赤红,两种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余光下,季卿觉得她的脸庞犹如玉石白粉一般润透,绽着一种让人心驰神荡的光彩,晶莹如宝珠一般。   贺兰春见他瞧着自己,便笑问道:“王爷可要尝尝?房妈妈的收益是极好的。”她身子朝着季卿的方向侧了侧,一双水葱似的手托了糕点送到了季卿的嘴边。   季卿素来都不喜甜食,他是地道的北方人,口味喜咸,只是不知怎的,唇边婉拒的话咽了下去,就着贺兰春的手张口咬上了糕点,清甜软绵,叫他想起了她娇软的唇。   贺兰春清亮如水的眸子眨了眨,娇声问他:“王爷觉得可好吃?”   “极好。”季卿说道,眸色晦暗,目光灼灼的盯着贺兰春艳色丹唇。   贺兰春弯眸一笑:“那王爷再吃一口。”   那糕点只剩一小口了,季卿张了嘴,却是将她的玉指一起口允进了口中。   贺兰春“呀”了一声,指尖微麻,面上添了霞光,眼底荡出了羞态,像清澈的溪面散了一层璀璨的曦光,弥漫出艳潋的涟漪。   季卿低低一笑,月匈膛微震,笑声疏朗荡气回肠,贺兰春秀眉舒展,唇角翘了下,似有将流未流的盈波,光彩耀目。   “王爷今儿不去正房吗?”贺兰春将湿濡的指尖在季卿前襟处蹭了蹭,歪着头问他。   远归回府,季卿本该歇在魏氏的房中,可一来他本就不大去她院里歇着,二来,他舍不得这美娇娘,便道:“这般问春娘是像留我还是撵我呢?”   贺兰春眸中笑意隐现,睨着他嗔笑道:“我说的又不算,全凭王爷的心意罢了,只瞧您有没有良心了。”   她眼波含媚,季卿叫她勾的心动神摇,抓了她的手按在月匈口,低笑两声:“你且摸摸看我没有良心。”他指尖勾着贺兰春对襟,似笑非笑道:“我也瞧瞧春娘可有良心。”   贺兰春身子微颤,抬手便推他,哪里又推得动,几下便叫季卿抱在了膝上,他端了桌上的酒饮了一口,衔着她的唇喂着她吃,贺兰春未料酒水进口,险些呛到,咳了几声便含嗔带娇的埋怨道:“王爷又欺负人。”   季卿朗声大笑,咬了她的耳珠低低的唤她的名字。   那酒极烈,贺兰春不多时芙蓉面上便染了晕红,眸底水光潋潋,含情带媚,似有娇花溅水,别具风流之态。   季卿越看越觉心动神摇,与她脸贴脸相依相偎。   花枝入水,摇曳生香,溅水之声细细吟唱,花瓣微颤,绽出娇嫩的花蕊,水露相伴,虽未灵犀灌顶,却已登极乐。   季卿拇指缓缓摩挲着她咬出痕迹的唇,虽未有癫狂却已叫他心满意足,见她娇容香腮带艳,软弱无力的靠在自己的怀中,娇软的身子宛若无骨,眼中笑意越发见浓,咬着耳珠低笑问她:“可觉快活?”   贺兰春埋头在他颈处不语,季卿低笑,连声问了几遍。   贺兰春尚未破瓜却已知了三分意趣,娇艳似沐雨后的牡丹,微微颤颤的绽放出娇妍之态,她咬着唇,羞怯不语,又忍不住抬手轻捶着季卿肩头,娇斥道:“您这般胡来,我可还做人不做了。”   季卿朗声大笑,见她红唇微张,星眸含嗔带娇,又低头衔了她的唇细细品尝一番。   ☆、第27章 第 27 章   贺兰春第二次与季卿同榻而眠,夜里睡的并不安生,反复折腾了许久才入睡,她睡姿并不乖巧,一时将腿踏在季卿的腿上,一会拱进他的怀中,绫裤儿蹭到了小腿上,又摩又蹭,叫人心头起火,天未大亮季卿便腾身而起,恨恨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披着袍子出去练枪了。   夜里守夜的是木蓝和香薷两个,不过徐妈妈心里存事,放心不下贺兰春,刚过寅时便起了身,谁知竟瞧见季卿披了外袍从房中出来,不由一怔,忙屈膝福了福。   季卿知她是贺兰春的孚乚娘,便对其点了下头,他也不用叫人服侍,自径系上腰带便出了屋。   徐妈妈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拉了木蓝和香薷两个去外屋问话。   “娘子和王爷夜里可是吵嘴了?”声音中无不担心。   贺兰春是什么性子徐妈妈在了解不过了,因自幼便生得美貌,性子不免有些娇纵,她母亲容氏惯来又宠爱她,家中几个兄长待她亦是疼宠,未曾叫她受过一丝委屈,偏偏季卿瞧着便不是什么好性的人,又有煞名在外,徐妈妈生怕贺兰春一时起了小性将他惹恼。   木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未曾,夜里还听见娘子与王爷说笑来着,但夜里睡的晚了些,约子时才入睡。”   徐妈妈掐指一算,神情变得越发怪异,她原以为娘子闹了脾气,这才叫王爷早早的起了身不愿与她一处,可听木蓝的话,两人倒很是和美,可这下半夜不在榻上抱着温香软玉,反倒去院里耍枪,真不知是如何想的。   香薷惯来机灵,见徐妈妈面有忧色,想了想,便道:“王爷是武将,想来早起练枪也是常有的事,妈妈不必为此忧心,若是王爷和娘子真有了什么口角,依着娘子的性子也不会默默受了委屈。”   徐妈妈想她的话很是有些道理,心便放了下来,叫两人继续去守夜,直到天大亮,因今日要与魏氏正式见礼,才不得不将贺兰春唤醒。   细算起来,贺兰春不过睡了两个多时辰,她翻了个身,将被蒙在了头上,嘟囔着:“在睡一会。”   “娘子,已快卯时了。”徐妈妈轻声唤道。   贺兰春眼眸微睁一些,眼底带着雾水,脸颊晕红,轻轻在帛枕上蹭了蹭,徐妈妈怜爱的望着她,倒也舍不得催促,直到季卿进了房,她才轻轻唤道:“娘子,该起身了。”   贺兰春露出娇嫩的小脸,星眸微眯,却也未曾起身,撅着嘴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季卿走了过来,没等徐妈妈开口,便道:“刚过了卯时。”他伸手一捞,便将人连被一起抱在了怀中。   贺兰春掩口打了个哈欠,娇美的眉目间带着慵懒的春色,季卿心头一动,手指怜爱的抚摸着她脸颊,轻笑一声,问徐妈妈道:“春娘素日在家中时都是几时起身?”   徐妈妈看了季卿一眼,见他并无不悦之意,才道:“娘子平日都是卯正一刻起身。”   季卿“唔”了一声,低头道:“倒也不算晚。”   贺兰春从被里探出手来揽上他的脖颈,轻轻哼了一声,借力起了身,脸便贴在了他的颈侧,季卿鼻端是她清甜的幽香,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托了起来,轻轻在她尻上一拍。   贺兰春身体失衡,吓得将人搂的更紧了,修长的腿盘在他月要上,叫徐妈妈看得羞红了脸,忙低头避了出去,吩咐侍女去打了水来,又备下熏了雅香的裙衫。   季卿还未认真瞧过女娘梳妆打扮,今儿绝对是头一次,不知是不是贺兰春无一处不美的原因,他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因是正式与魏氏见礼,贺兰春并未着常服,穿了一件渐变绡纱襦裙,窄窄的袖口用银线绣着卷草纹,轻盈的绡纱下隐隐可窥见一双玉臂,手上的步摇尚未插进髻上,便叫季卿从她手上抽走。   她回头冲季卿一笑,眼若桃花,娇中含媚,透着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季卿眼中溢出了笑意,从后揽着她,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步摇插进她云髻中,又凝目端详。   她唇水润红艳,比图了上等的唇脂还要娇艳,季卿忍不住将手压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又慢条斯理的扌罙入她唇齿间,贺兰春瞳孔一缩,抬手便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抓,她因习琴之故续起了指甲,但隔着一层衣料,抓在季卿的手臂叫他微痒,挠的他心尖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撩拨,恨不得撩了裙儿,两人旋旋相就。   贺兰春轻拢鬓上的绢花,也不理那压在她唇齿上的指尖,只是灼热的呼吸扑在季卿的指尖上,叫他喉头一紧,玉箫隐有响彻之意。   灵桂隔着帘子清咳一声,叫季卿不悦的皱起了眉,贺兰春忙推了他一把,问道:“何事?”   灵桂心头一松,忙道:“娘子,王妃身边的南烛姐姐来问王爷一会可要去正院用膳。”   季卿没等贺兰春回话,便道:“叫王妃多备下几样小菜,我和侧妃一会一道去疏桐院。”他手扶在贺兰春腰肢上,将人提起。   贺兰春一时不察,便扑在了他怀中,乌鬓微颤,珠翠罗钗轻摇,口中娇娇的呼一声,裙摆迤逦的拖曳着。   季卿低笑一声,将人扶稳:“怎这样不小心?”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兰春拿眼睨他,轻轻的哼了一哼。   季卿在房内可纵着贺兰春,出了房却是肃起了容,贺兰春落后他半步,明眸斜飞,眼中隐有讽笑,下一瞬,在季卿回头之时已是笑颜如花,娇娆妩媚。   此时李氏等人已在疏桐院里等候许久,李氏端着盖碗,漫不经心的呷着茶,一双杏眼乱飞,最终落在魏氏的身上。   魏氏只做不知,笑吟吟的与王姨娘说着话,王姨娘是魏氏的陪嫁侍女,当初魏氏滑胎后便抬举了她,叫她服侍了季卿一场,又赏了她体面的名分,是以王姨娘对其很是感恩,可谓以魏氏马首是瞻。   李氏将手上的盖碗一撂,放出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妃今日气色倒是好,想来昨日夜里是睡了个好觉。”李氏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美眸轻挑,隐有讥讽之意,昨日夜里季卿并未留宿疏桐院一事已叫满府皆知,李氏自也是知情的,此时见魏氏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来,不免用话刺她一刺。   魏氏抬手正了正鬓处的芙蓉绢花,淡淡一笑,道:“自是睡了个好觉。”   李氏红唇一勾,故作姿态的叹道:“若不怎说是王妃命好呢!哪里像我,昨个夜里便没有歇好,大郎睡了比平日晚了些,我便陪着他熬到了深夜。”   “李侧妃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免得叫母妃心疼。”魏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并未如李氏的意问起季祎因何睡的这般晚。   魏氏惯来不做这种表面功夫,对这个王府里唯一的子嗣也惯不做什么慈母姿态,对他向来是淡淡的,虽不会短了季祎吃穿用度,却也不多加理会。   李氏见魏氏未曾搭腔,便翻了翻眼睛,瞧了坐在一处的白姨娘和陈姨娘一样,两个人皆是低首敛目,好像手上的盖碗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看的着了迷。   不悦的冷哼一声,李氏自不会指望王姨娘能搭这个腔,她无趣的撇了下嘴角,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也不怪大郎睡的晚了些,他也有日子未曾见过他父王了,原以为昨日能故去瞧他,谁知等到了深夜也未曾见了人,我还当王爷是歇在了王妃这处呢!”   李氏逞这点口舌之能不过惹魏氏徒然生笑罢了,她淡淡撇了李氏一眼,道:“你说的倒也没错,王爷是有日子未见大郎了,我听说大郎近来读书越发的有长进了,等一会王爷来了可得与他好生夸夸大郎才是。”   李氏自己便是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又能在学业上管教得好儿子,不过是放手给教书先生罢了,可教书先生哪里又敢真管教季祎,不过是叫他识些字,学些道理罢了,李氏虽常听教书先生对儿子赞誉有佳,可她也知季祎天资普通,读书不过尔尔,此时听魏氏这般说,脸色不由一变,勉强一笑,道:“他可担不起王爷这般夸奖,不过是略多认了几个字罢了。”   “大郎是王爷唯一的子嗣,他又养在你膝下,你合该多尽些心才是,有道是虎父无犬子,王爷对他期望甚高。”魏氏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季卿虽不管教儿子,可对其学业却不时有所过问,堪称严父,轻则训斥,重则藤条加身,李氏只要想到两指粗的藤条打在儿子身上便觉肉疼,生怕魏氏在季卿面前提及儿子学业之事,是以再不敢多言,当即应了一声,彻底老实了下来。   ☆、第28章 第 28 章   除了魏氏外,李氏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贺兰春,李氏惯来自持美貌,她也确是艳若桃李一般的美人,可猛地一瞧贺兰春,只觉艳光逼人,一时生的几分自愧之感。   魏氏笑盈盈瞧了李氏一眼,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目光转到了贺兰春的身上,不得不感叹此女生的确实美貌非凡,可将一屋子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贺兰春端着茶上了前,因她是有封号的侧妃,只需与魏氏敬茶即可。   魏氏也未曾为难了她去,端着笑脸接过盖碗呷了一口,面上带出三分喜色,道:“贺兰侧妃坐下说话吧!既进了府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初来幽州,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管与我开口说便是了。”   魏氏的话叫季卿眼中带出几分赞许之色,道:“王妃惯来是妥帖的,缺了什么只管使人与王妃说便是。”   季卿乍一开口叫李氏几个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的身上,独贺兰春弯唇一笑,轻轻一福身,娇美的脸庞露出几分感激之色,轻声道:“王妃体恤,院里无一不精美,实叫人欢喜。”   魏氏探了手将人扶起,轻轻在她手上一拍,含笑道:“真是个可人。”说话间她看向了季卿,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季卿面上表情并无多少变化,可魏氏却有一颗剔透玲珑心,哪里能瞧不出他甚为中意贺兰春。   将心思掩下,魏氏道:“只顾着说话了,倒忘了与你介绍李侧妃几人。”她抬手指了指她下首处的李氏,声音淡淡的道:“这是李侧妃,母妃的侄女,倒是个有福气的,是大郎的生母。”   贺兰春被魏氏拉在左下首处落座,她冲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李氏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氏眼睛不由瞪圆,不过因季卿在,她倒不敢随意寻贺兰春的不自在,她知季卿最厌口舌之争,故而只一笑,道:“贺兰侧妃若得空且来我院里坐坐,大郎昨日还问起了可是侧母妃进了府,想着要与你亲近亲近。”   李氏惯会拿儿子说事,魏氏闻言不过扯了下唇角,用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贺兰春。   贺兰春笑的倒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如此我可是是要去李侧妃院里叨扰一二了。”   季卿亦在看贺兰春,见她笑颜如花,粉面桃腮恍若神仙妃子下凡间,并无半分芥蒂之意,不知为何心中竟很有些不是滋味。   魏氏一时倒看不出贺兰春是心有城府还是当真天真无邪,她将心思压下,又指了白姨娘三人介绍给贺兰春。   白姨娘三个忙起了身,上前倾身一福,贺兰春笑盈盈的打量着这三人,其中以这位白姨娘相貌最是出挑,与李氏在容色上倒是各有千秋,李氏娇艳,白氏清艳,她看了季卿一眼,颇有些似笑非笑之意,缓缓启唇道:“王爷好福气呢!三位姨娘都是出挑的。”   那声娇中带嗔,媚眼斜飞叫季卿一阵心痒,不觉扬眉。   贺兰春口吻太过随意,偏季卿又未曾露出不悦之意,魏氏瞧着心下暗惊,警惕之心顿时提了三分。   “叫人摆膳吧!”季卿清咳一声道。   魏氏应了一声,手微微一抬便叫人上了菜,白姨娘三人自无同席的资格,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用过早膳后,季卿便带了贺兰春离开,只是两人本该分作两路,偏偏季卿惦记着她娇媚一瞥,便携了她一同去了书房。   槐实和京墨瞧见季卿携贺兰春同来不由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诧异之色,下一瞬便低下了头,齐齐请安问礼。   贺兰春多打量了他二人几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季卿善武的原因,这两个内侍跟在他身边久了,也颇有英武之气,若非白面无须,实叫人不觉是去了根的人。   “叫人上些糕点来。”季卿吩咐道,他倒把刚刚贺兰春未曾多用早膳的情形看在了眼中。   贺兰春闻言便翘了下唇角,笑盈盈的偎进了季卿的怀中,季卿看了她一眼,手扶在她的腰间,口中却道:“歪歪扭扭像个什么样子。”   贺兰春撅了下嘴:“那我做远些便是了。”口中说着,身子却未曾有一点挪动的意思。   季卿唇边溢出一笑,伸手在她娇嫩的脸蛋上轻轻一刮:“去吃点茶点,别在这勾我。”   贺兰春伸手揽着他颈,眼波一飞:“王爷说的什么话,好似我这般不懂事一样。”她撇了撇薄红的唇,将手一松,去了旁边的软榻。   她叫回院里去了团扇和话本子来,歪倚在翘头上,一手摇着美人扇,一手执着书,倒是悠闲。   过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季卿侧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了头,整个人幽州都在他的管辖内,他事务不可谓不多,平日里大半日都要在书房逗留,还要与幕僚议事,这样的日子他已是习惯,不过今日却觉得心中有些浮躁,静不下心来。   “过来。”季卿将手上的折子一撂,对贺兰春招了招手。   贺兰春闻言明眸一扬,学着季卿的样子招着手:“王爷过来。”   季卿一怔,之后忍住笑意,板脸故作阴沉的道:“放肆。”   贺兰春拿眼窥着他,手轻抚着饱满的丰盈,作出一副受惊之态,怯怯的瞧着季卿,好不叫人心疼。   季卿叹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俯视着贺兰春,她穿着沙娟薄衫,里面的诃子堪堪包裹住散发着无穷无尽诱惑的雪腻酥香,季卿只稍低了头便将美景纳入眼底,不觉呼吸重了一些。   贺兰春稍支起了柔软的身子,无骨一般偎在季卿的小月复上,仰起晶莹如朝露的脸庞,柔柔的唤了声:“王爷。”她声又娇又软,听在季卿耳中,只觉心头瘙痒难耐。   “怎么这样爱撒娇。”季卿轻笑说道,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将人提起。   贺兰春手搭在他的肩头,弯唇一笑,眼眸中波光流转,娇媚中透出几分俏皮来。   “王爷不看折子了吗?”贺兰春问他道,莹白柔嫩的小手揉捏在他的肩头上,勾的他心猿意马,哪里还有什么闲心看折子。   季卿低头口肯咬在她的肩头上,虽隔着一层衣料也叫贺兰春娇娇的呼痛,又拿眼瞪着他,水润的红唇撅了起来。   低笑两声,季卿一路戏将,叫贺兰春口中发出细细糯糯的声儿来,越发勾得季卿神魂颠倒,若非尚记着自己的承诺,他必要在此成就了好事。   “我给王爷念折子可好?”贺兰春腰身叫季卿勒的整个身子都朝后扬起,悬在了半空中,若非有他的手臂支撑,必要跌在榻上。   季卿捏着她的下颌,唇齿流连霜肌之上,含糊的道了声:“可。”   贺兰春忙伸手推他,将堪堪零散的衣襟拢好,把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下了地,去了桌几上的一垒折子回来。   已经歪在榻上,一腿曲起,贺兰春刚刚近身便叫他伸手带入怀中,柔嫩的唇贴在他的锁骨上,贝齿硌破了唇瓣,血珠将她的下唇染得如涂了艳丽的唇脂一般。   贺兰春眼中含泪,手掩在唇上,翘着兰花指,她举手投足间本就极尽柔媚之态,此时眸中水雾弥漫,作出这样的动作更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娇柔,好似雨打兰草,纤纤娇楚。   季卿坐起了身,一手托着她的下颌,一边去瞧她唇瓣上的伤口,贺兰春缓缓的将手移开,带着哭音儿道:“都怪王爷不好。”   那唇痕并不深,不过是破了一点的皮,若换做旁人这样娇气,定叫季卿蹙眉训斥,可贺兰春生的香娇玉嫩,媚骨天成,口中说着娇语嗔言,这般情态叫季卿的心都揪了起来,分出的心思却是自嘲不已,美色误人果不其然。   “别动。”季卿见贺兰春抬手要用指尖抹去血珠,不由低喝一声。   贺兰春眨了眨眼,恍若明珠朝露一般的娇容浮现了委屈之色,身子一扭低低的啜泣起来。   季卿实在不善哄人,有些无措的盯了贺兰春半响,突然起身将书房的门打开,贺兰春微怔,明眸轻眨,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便滴落下来,在她脸颊上留下了泪痕。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季卿便将们掩住,回到了榻上,他手上拿着巴掌大的木盒,离的近了些贺兰春便闻到了一阵清清凉凉的气味。   季卿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淡黄色的膏体,他用食指挑了点药膏出来,一手托着贺兰春的下颌,将指尖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下唇上。   “疼。”贺兰春哽咽几声,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忍忍便好了。”季卿低声哄了一句,将手收了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莫要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贺兰春嘤嘤抽泣,整个人都蜷缩进了季卿的怀中,她这般爱娇,叫季卿有些哭笑不得,竟生出一种养了一个小女儿的荒繆之感,心中不由生怜,便将声音放的更轻,耐着性子哄起她来。   ☆、第29章 第 29 章   夜里季卿并未回庭知山房,而是歇在了书房,贺兰春是与他一道用晚上后回的院,刚一进门徐妈妈便眼尖的瞧在她唇上的伤口,脸色当即一边,来不及怪罪今早陪着贺兰春一道去疏桐院的灵桂和蔓菁,慌慌的叫人取了药膏来。   “妈妈不必慌,我已上涂过药膏了。”贺兰春轻声说,笑盈盈的挽了徐妈妈的手臂,拉着她坐在一处。   徐妈妈忙要起身,却叫贺兰春抬手按在肩头,笑道:“妈妈怎来了幽州便转了性一般,与我好似生分一般。”   徐妈妈嘴唇动了动,眼中的慈爱之色几乎溢出眼底,她捏了捏贺兰春的手,温声道:“王府不比家中,老奴是怕给娘子惹来麻烦。”   贺兰春弯唇一笑,不以为然的道:“妈妈多虑了,若有人想寻我的不是,便是咱们步步行的谨小慎微也能叫人挑出错来。”   徐妈妈轻声称“是”,笑道:“倒是老奴想错了。”   “妈妈何错之有,不过是一心为我罢了。”贺兰春轻声道,又吩咐灵桂斟了两杯茶。   “娘子可瞧见了李侧妃等人?”徐妈妈语气忧心关切,自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她知那李侧妃是老王妃娘家的侄女,又生下了王府唯一的子嗣,少不得怕她恃宠而骄,给了贺兰春委屈受。   贺兰春淡淡笑道:“见到了,却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她唇角一翘,指尖摸上了下唇的伤口,嗤笑道:“不足为惧。”   徐妈妈面上忧色却是未曾淡去,李氏有子,又有老王妃做倚靠,便是娘家以落魄却也无能能撼动她的地位,又怎会不足为惧。   贺兰春耐下性子与她道:“妈妈想想,府里只有一个子嗣,若你为魏氏将会如何?”   “自是将大郎君抱到膝下抚育。”徐妈妈脱口而出,之后一怔,惊疑不定的看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轻笑两声:“以魏氏的出身若想要将李氏之子抱养在房中并不是难事,她既未曾这般做可见是不将李氏母子放在眼中,妈妈以为又有何惧?”她脸色遽然一沉,娇美的眉目浮现冷肃之色,似出鞘的利剑直迫人心,娇嫩的嗓音亦冷沉了下来:“如今尚无需在意李氏母子与魏氏,我一日无孕便不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妈妈眼底闪动着若有所思之色,嘴唇阖动:“老奴观王爷对您很是爱重。”   贺兰春不以为然:“白姨娘亦曾有宠,若是魏氏在意这些腹中又岂有白姨娘的容身之处,妈妈,男女之情固然可令人挂肠挂肚,可权势更能蛊惑人心,况且,年华逝去,若还想以情动人不过是笑话罢了。”   贺兰春深知以色侍人终非长久之事,她虽自负美貌,可这世上美人何其多,兖洲便有甄氏女娘艳名远播,她虽未曾见过甄氏女,可从“世间本无倾城貌,甄氏有女是佳人。”便可想象出甄氏女是何等的姿容。   贺兰春忆起两人在贺兰家初见之时季卿满目惊艳,不觉讥笑,若说能不为女色所迷的男人,只怕需得去庙中寻了。   因明日需早起,贺兰春转瞬便将心思丢开,与徐妈妈嘱咐几句明日宴请之事,便早早的歇下了。   元唐女娘爱美,素喜簪花,贺兰春更不例外,她喜欢美裳华服,珠翠环佩,鲜花着锦一般的生活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便伴随着她,如何将自己妆点的更加美丽已是她的本能,且今日还是她人生中堪称重要的一日,自是更加上心。   贺兰春穿了一件月牙色齐胸襦裙,外罩娇黄色的大袖衫,诃子上用银红双线绣以簇簇牡丹花,艳色衬得月匈前大片的肌肤莹白如玉,可谓灼人眼球。   季卿进屋便瞧见她揽镜自照,不觉轻笑出声,贺兰春回头一笑,许是动作大了些,裹在诃子里的丰盈微颤,叫季卿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目光变得灼热。   “艳色点酥香,寻探兰渠处。”季卿话一出口便知失了言。   贺兰春果不然瞪圆了眼睛,咬唇睨着季卿,又羞又恼,她怎知季卿瞧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竟也会读过淫诗艳词,当真是个老不修。   季卿握拳抵唇清咳一声,故作肃穆的道:“你两位兄长已到,速随我去前厅。”   贺兰春闻言娇颜一展,其笑靥艳比花娇,灼若芙蓉粼波光,叫季卿不由惊艳。   贺兰春见状甚为得意,脸上笑容更甚,上前轻轻一福,姿态多有娇媚,软声道:“王爷先请。”   元唐男女大防并不重,虽不比昭帝在位时男女可同席而餐,却也不至用屏风相隔,两方遥遥无望。   季卿刚一露面便叫人围住,倒将贺兰春挤出了人群外,她倒不觉无措,唇畔含着几分笑意打量着围在季卿身边的四人,为首的那人最是年长,脸庞黝黑,留着长须,国字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笑声可谓狂放。   季卿回头见贺兰春未跟上来,脚步便一顿,唤道:“贺兰氏。”   贺兰春笑应一声,见那四人散在两侧,便走到了季卿身边,立于他身畔,仰头冲他一笑。   季卿不觉回以笑意,虽一闪而过却叫人捕捉了分明,只听年长那人道:“景略,这便是小弟妹了吧!”   季卿轻“唔”一声,与贺兰春介绍起来,贺兰春这才知这四人是季卿的庶兄,皆在军中任职先锋,乃是季卿的左膀右臂。   贺兰春屈膝一福,与他们见了礼:“见过各位兄长。”   季郃朗声一笑:“小弟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他眼中难掩惊艳之色,突然想起昨日听说之事,季卿携贺兰氏一道去往书房,堪称破例,如今见了这位贺兰氏他倒是有些理解了,纳得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换做谁都将新鲜一些时日,舍不得叫她离了身畔。   “景略好福气,小弟妹如此绝色,当如斯英豪方可匹配。”季陵朗笑赞道,随即将目光移开,与季卿道:“得此佳人当浮一大白才是。”   季卿唇角浮现一丝笑意,转头叮嘱可贺兰春几句,说话间便有侍女过来相请,只道是王妃请贺兰侧妃入席。   季郃四兄弟妻室都是第一次见贺兰春,目光掠她身不觉一怔,季郃之妻孔氏目光惊艳不及收回,便听四弟妹萧氏笑赞道:“今日方知何为灿如春华之貌。”   魏氏招呼着贺兰春入席,将坐在一处的四人介绍与她,贺兰春少不得起身见礼,孔氏便伸手将人托住,笑道:“当不得小弟妹大礼。”   季家随武帝起兵,武帝登基后便将幽州划分被季家封地,是以季家盘踞幽州多年,又因以武起家,其后人所娶妻室便皆为幽州武将之后,言谈之间便少了几分温雅,反倒多了些许直爽。   季陵之妻萧氏对贺兰春的来历知之甚详,对她不免有些忌惮,今日见她如斯美貌,玉颜艳比春华曦光,端的一副柳弱袅袅之态,顿时思及红颜祸水一说,不觉蹙眉。   贺兰春对她心思自无所察觉,见贺兰晰与对她遥遥举杯,不由一笑,亦举杯回敬。   魏氏见状便笑道:“早前便与王爷说叫你两位兄长入府暂歇,也好叫你们兄妹多相处几日。”   贺兰春笑道:“本不该拂了王妃好意,只是我这两位兄长自在惯了,若来府中反倒是叫他们觉得拘束。”   孔氏偏头瞧了对面一眼,席面上的人她自都是识得的,唯有两个年轻郎君是生人,想也知这两人便是贺兰春的兄长,见这二人容貌俊俏,略年少的那个相貌更是不凡,倒是她所见俊俏郎君中最为出色的,思及长兄尚有一适龄庶女,心思便一动,问贺兰春道:“不知小弟妹这两位兄长可曾婚配?”   贺兰春微怔了下,随即笑道:“二哥膝下已育有一子,倒是三哥尚未婚配。”她轻笑一声,看了贺兰晰一眼,见他唇畔含笑,自揽风流,便轻声道:“我这三哥是洛邑出了名的风流子,母亲惯来拿他没有办法,原曾想寻个嫂嫂将他管束住,谁知竟吓得三哥离家余月,叫人好笑又好气,母亲只得随他去了。”   孔氏试探尚未出口便叫贺兰春拿话挡了回去,不由惋惜的瞧了贺兰晰一眼,这样俊俏又家资丰厚的郎君可不多见了。   季陇之妻付氏笑道:“三嫂这是为娘家侄女相看不成?”   孔氏闻言淡淡一笑:“五弟妹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与小弟妹闲聊几句罢了,偏你这般多心。”   付氏柳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三嫂怎还听进心里了,罢了,日后可不敢与三嫂这般玩笑了。”   孔氏与付氏惯来不对付,魏氏已是习以为常,只是少不得要出来打个圆场,免得叫这两人真当众起了口角,叫她亦跟着难堪。   ☆、第30章 第 30 章   这一日热闹到了天色将暗宾客才离去,季郃见宾客一散便拉了季卿去他院中吃酒,魏氏瞧了贺兰晰一眼,便叫贺兰春也回了房,与她兄长说说体己话,毕竟今日贺兰春的名上了族谱,贺兰家的人也没有留在幽州的必要了。   贺兰昀和贺兰晰见院子匾额挂着庭知山房四字,心中略觉满意,可一进了院子脸色便沉了下来,贺兰晰上下打量了几眼,皱眉道:“连个身都转不开,中山王府是没有拿得出手的院子不成?”   贺兰春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像百花绽放一般灿烂妩媚,她脚步轻盈的转了身,笑嘻嘻的道:“哪里有三哥说的这般小,便是十个人也转的开身的。”   贺兰晰轻哼一声,跟着贺兰春进了屋,不觉又蹙眉打量,便连贺兰昀都面有不悦之色,脸色阴沉的很。   “好歹也是王府,这般简陋倒叫我开了眼界。”贺兰晰讥笑一声,等侍女上了茶他轻呷了一口,眉目舒展,说道:“也就这茶还能入口了。”   贺兰昀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茶是春娘惯喝的,也不是他府里备下的。”   贺兰春抿唇一笑,吩咐人去小厨房煮了醒酒汤,之后才道:“咱们图的也不是王府的富贵,这般挑剔做甚,我自不会让自己委屈了便是。”   贺兰晰瞪她一眼,笑骂道:“瞧瞧,还不识好人心了,我这般都是为了哪个抱不平?别日后觉得日子苦了在来寻我哭,与我打秋风。”   贺兰春娇声大笑,那气质神态娇纵无比,云髻不由微颤,鬓上步摇轻轻晃动,她本是春花灿烂的年纪,这一笑便如拨开香雾见清辉,说不出的清艳动人。   “这话该我与三哥说才是,保不准日后你得到我这来打秋风。”贺兰春媚眼斜飞,似笑非笑的瞧着贺兰晰,手指拨弄着雪白皓腕上翠的能滴出水的镯子,笑他道:“是哪个在楚馆欠了银子与我伏低做小的?三哥莫不是忘了?”   贺兰昀闻言一怔,不由怒视贺兰晰,低喝一声:“三郎。”   贺兰晰摸了摸鼻子:“那时不过年幼不懂事罢了,后来可再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了。”他暗暗对贺兰春使了一个眼色。   贺兰春弯唇一笑,忙一转话锋道:“二哥眼下别急着回去,等过了乞巧节再走也不迟。”   贺兰昀微微皱眉,依旧对贺兰晰低斥一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便打断你的腿。”   贺兰晰连连称“是”,露出讨饶的笑来。   “二哥。”贺兰春娇声一唤。   贺兰昀扯了下嘴角,道:“过了乞巧节再走是不妥的,母亲必要等急了,我和三郎下月初十动身回洛邑。”   “这么急?”贺兰春眨了眨眼,眸光一转,便狐疑的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贺兰晰看了贺兰昀一眼,道:“二哥,我就说是瞒不过春娘的。”   贺兰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无甚大事,不过是为八娘进京的事宜罢了,母亲唤我和三郎回去送她进京。”   贺兰春脸色微微一变,想起祖父曾打过将她送进宫里的念头,如今她嫁来幽州,六姐与七姐又已订亲,祖父必是将主意打到八姐的身上了。   “祖父是要将八姐送进宫?”贺兰春秀眉轻蹙,道:“祖父是走的谁的路子?可是闵家?”贺兰春见贺兰昀的神态便知自己猜中了,不由斥道:“胡闹,祖父这是得陇望蜀,莫说八姐可能得宠,便是真有幸被恭帝临幸,日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她将声音压的低了些,说:“三王野心勃勃,季卿更是在等待良机,恭帝身下这把龙椅做的绝不会安稳,一旦季卿起事恭帝必将有所迁怒,到时八姐性命堪忧,祖父连这一点都未曾想过吗?”   贺兰昀脸上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眼中隐有讥讽之色:“不过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罢了。”   贺兰春忍不住冷笑:“祖父倒是颇有乃父之风。”   “这桩事你不用理会,八娘自有自己的命数,若真有那一日,也只能怪她自己时运不济。”贺兰晰淡淡的说道,不可谓不冷情。   贺兰春眸子一挑,讥讽贺兰晰道:“三哥说的倒是轻巧,若换做四姐七姐你当如何?”   贺兰晰反问道:“难道四娘和七娘便嫁得如意郎君不成?”他苦笑一声,眼中充斥着不甘之意,握拳狠狠砸在桌几上。   贺兰昀看了贺兰晰一眼,沉声道:“生于贺兰家,享着锦衣玉食,已是寻常人所不及,人生总有不如意之处,焉能有两全其美之事。”   贺兰春像卸了力一般仰靠在椅背上,半响后,讥讽道:“寻常人家又有几个卖女求荣。”   贺兰昀与贺兰晰默默无言,若在二十多年前,贺兰家的女娘何须如此委屈求全,如贺兰春这样的嫡女不知该怎么受人追捧,又怎至于下嫁季卿为侧妃。   季卿回院时贺兰两兄弟已离开,这倒不让季卿意外,贺兰家的人总是如此识趣。   他唇角翘起,摆手叫屋内的人退下,直接进了内室,见贺兰春趴在贵妃榻上,娇软的身子半侧,腰身如细柳一般,身段婀娜动人,半披在身后的青丝流泻而下,在烛火下竟有一种鬼魅的艳态。   季卿走了过去,见她不过回头瞧了自己一眼便扭过了头,兴致并不高,不由挑眉,笑问道:“谁招惹了你不成?”   贺兰春明眸眨了眨,从榻上起了身,唇瓣勾出笑来:“自是王爷招惹了我。”   季卿一扬眉梢:“这话是如何说的?我何曾招惹了你。”   贺兰春偎进他怀中,手指揪在他的衣襟处,哼道:“我等了王爷多时,王爷怎才回来,定是叫哪个小狐狸精勾了魂才是。”   季卿不由失笑,将人往怀中一固,低下了头,轻声道:“府里有没有别的小狐狸精我是不知,我只知我眼前就有一个。”   贺兰春伸手要勾他的脖颈,因为两个人身量相差甚大,她不由抻拉着腰肢,这个动作让她身上贴身的窄衫提至了腰肢上方,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季卿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起身去端了酒来,他倒也算是有心,想着与贺兰春喝上一杯交杯酒。   “王爷喂我。”贺兰春支着身子娇声说,青丝蜿蜒而下,散落在草席上。   烛火下,她粉面桃腮,容色惊人,含娇带羞的一瞥叫季卿一阵心痒,他含了一口酒俯身而下,贺兰春怎知此喂非彼喂,先是一惊,之后酒浆入喉,辣的她眼角泛起了红晕。   这酒喂的太急,清亮的酒液从相接的唇角处流下,沿着她莹白玉润的下颚滑入襟口,打湿了轻纱,叫她轻纱下娇嫩的皮肤若隐若现。   季卿眸光一沉,只觉喉头发紧,心头跳动的速度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两人相亲相偎,季卿口允着酒渍,戏将如雪脂膏,贺兰春渐渐绷紧了身子,美眸微张,只道神魂将散,七魄去三,檀口细细轻吟起来,她音色娇媚入骨,扰的季卿心动神摇,难以自持。   季卿眸色一沉,低低的笑了两声,含着她的唇口允砸香津。   贺兰春蔓柳似的手臂勾在他颈上,又轻轻的挠了挠,细细的喘着:“王爷,回榻上。”她含羞带怯,眼中盈着一汪春水。   “这不就是榻上吗?”季卿低笑回她,抹挑着松垮的襟带。   贺兰春微微蹙眉,正待要劝便叫他封住了口,又觉泰山压身,全身像被碾压过一般,疼得叫她渗出了泪来,明澈的眸底是碎意的痛楚。   季卿口允着她脸上的泪珠,柔声轻哄,可却不见有本分收敛之意,行动未有缓和。   她见季卿不管不管,心中不由恼恨非常,嘤嘤的啜泣,又张口在他肩头一阵乱咬,糯米似的牙儿啃在皮肉上,季卿身子一僵,面上浮现忍耐之色,口中低低哄道:“莫怕,我轻轻的来。”他咬她晶莹的耳珠,见她娇花一样柔嫩的任人采摘,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顿时情动兴旺,终是好事成双,你中有我,我有中你。   有道是拨云撩月行乐事,巫山云雨春意满。   巫山之巅,云蒸霞蔚,有一天神将手持三叉戟,但见峰峦秀丽,一朵娇花微颤而开,谷欠要登极乐天界,神将见这朵娇花可怜可爱,便将手中三叉戟抛至而下,谷欠要助她早登极乐,花精却是大惊,慌忙施法布阵,花瓣化作盾器,将这三叉戟拦截在外,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将谷间天池水搅的惊叠起伏。   腰款摆,金莲摇,娇躯颠,香汗交流情意浓,不知过了多久,神将收回神通,云收雨散,浑身通泰,花精香魂流荡,飘飘欲仙,只见得一个气喘,一个昏昏。   ☆、第31章 第 31 章   刚过了五更天,季卿便起了身,系了长衫便出了屋,徐妈妈瞧见他出来不由一怔,忙倾身福了福,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行伍之家难不成与寻常人不同?都是宁愿天不亮就起身,也不愿意在香暖的被窝里抱美人?   贺兰春昨夜被折腾的狠了,这一觉睡到了巳时才将将睁了眼,她刚一有响动,帷帐便被撩开,徐妈妈心疼的瞧着她,等丝被滑落,瞧见她肌肤上青红的印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圈顿时一红,咬牙道:“王爷也太不会怜惜人了。”   她皮肤雪白赛霜,淡淡的印记在她娇嫩的肌肤便显得更外分明,瞧着便有些骇人,便连木蓝和香薷两个都低头落下泪来,心疼不已。   贺兰春浑身上下都疼,口中溢出一声“嘶”,扯着徐妈妈的袖子眼泪汪汪道:“妈妈,疼。”   徐妈妈是过来人,自然晓得破瓜这一日需遭多少的罪,更何况季卿又是武人,身强力壮,昨夜又折腾到了下半夜,只瞧着明面便揉搓成这般模样,背处不知该肿成什么样子。   徐妈妈如此想,便落下泪来,一边叫木蓝去了药膏,一边又吩咐香薷唤人侍女去打了水进房。   “王爷呢?”贺兰春将丝被重新裹在了身上,问了一句。   徐妈妈神情变得古怪起来:“王爷今儿又起了大早,天不大亮便去外院耍枪了。”徐妈妈用了一个又字,对季卿的行为实觉得太过古怪。   莫说是徐妈妈,便连贺兰春都是一怔,两人歇在一处,昨夜又肌肤相亲,季卿更好似饿狼一般,怎会天不见亮便起来去舞刀弄枪。   贺兰春亦觉季卿有古怪,正与徐妈妈说话间,就见季卿束着半湿的长发进了屋来,他因刚刚洗漱过,轻薄的绸衣沾了些水渍,月匈前的轻薄的布料贴在他身上,勾了出他精壮的身体,叫人瞧了不觉脸色。   “起来了?”季卿问了一声,见她面容有些苍白,不觉皱眉,沉声吩咐道:“叫人去大厨房取了鸡汤过来。”   徐妈妈怔了下,随即应了一声。   季卿见贺兰春仰头瞧他,便扯了下嘴角,解释道:“一大早让人给你熬下的,唔,补身子用的。”   贺兰春弯了弯唇角,眉目之间带着几许慵懒的春色,季卿心中微动,见徐妈妈出了屋便将人从被中捞了出来,贺兰春娇呼一声,下一瞬便趴在了他的月匈口上。   季卿伸手抓着她玉雪可爱的脚把玩着,她脚指小巧柔嫩,肉乎乎,让季卿想起了以前曾养过的猫,他将掌心收拢,在她软绵的脚掌上捏了捏,按压出浅浅的玫色痕迹。   “王爷。”贺兰春娇嗔的睨着季卿,她耳畔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季卿低笑一声,笑声振的与他紧紧贴合在一处的秀美山峦微微颤动。   “别动,我再给你上点药。”季卿说,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了药膏来。   他指尖挑着一抹绿,贺兰春双腿紧紧拢在一处,哪里肯叫他上药,羞的嗓音都带了几分颤音:“一会徐妈妈会给我上药,就不劳烦王爷了。”   “听话。”季卿轻喝一声,手探进了丝被中。   那药膏清清凉凉,季卿的指尖又带着细茧,手指的温度让贺兰春觉得自己似要融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等上好了药人已像个煮熟的虾子一般,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染了一层绯红。   季卿笑了一声,起身去净了手,等回来时贺兰春已换了常衫,徐妈妈端了熬的浓白的鸡汤喂着她,季卿负手瞧着一会,贺兰春唇瓣红艳艳的,含着瓷白的汤匙细细口允着汤汁,季卿眸光暗了暗,到底顾忌她的身子,将心头的谷欠念压了压,清咳一声,道:“这几日好好养着,等身子舒坦了便带你去狩猎。”   贺兰春明眸亮了起来,仰着娇嫩的小脸,娇声说:“王爷顶好把日子先定下,过些日子我二哥他们便走了,我还想叫他们瞧瞧王爷在马上的英姿呢!”   季卿翘了翘唇角,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轻“唔”了一声,算是应了贺兰春的话。   贺兰春眉眼弯弯,从徐妈妈手上接了碗,慢吞吞的喝着鸡汤,这鸡汤煨的又浓又香,鲜美非常,贺兰春喝了几口便道:“喝着像是房妈妈的手艺。”   徐妈妈眉眼含笑的道:“娘子倒喝出来了,可不就是房妈妈的手艺,王爷起来便叫人吩咐了房妈妈去去熬鸡汤,就怕娘子吃不惯别人的手艺。”   徐妈妈打心眼里高兴,季卿瞧着高傲冷淡,不想竟也有这样体贴的时候,可见若有心也是会疼人的,她倒是忘了适才她还因贺兰春身上的印记对季卿恨得咬牙切齿。   贺兰春眸底盈着笑意看向了季卿,眸似波横,说不出的动人。   季卿略有些不自在,握拳抵在唇上清咳了一声,道:“你那小厨房我看也收拾的差不离了,就是缺了几个帮厨,你瞧着府里可有哪个中意的,便叫王妃使来你这。”   贺兰春可不愿意用府里的老人,便道:“倒也不必这样麻烦,房妈妈带了四个用惯的人来,这院里就我一个,只房妈妈一个便够用了,真若说帮厨,怕是房妈妈还是嫌弃她们粗手粗脚添了乱呢!”   “随你,若是缺了人便说,府里的不合心意也可叫了人牙子来。”季卿不是婆妈的性子,倒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不休。   贺兰春心思一动,叫徐妈妈再去端一碗鸡汤来,徐妈妈从贺兰春下生就在她身边服侍,哪里能不晓得她的口味,这话不过是打发了她出去罢了。   季卿扬了扬眉梢,凝目望着贺兰春走到他身边,又坐在他膝上,之后将手揽上了他的脖颈,轻轻摇了摇,不觉失笑,将手扶在她的腰上,说:“怎像个小姑娘似的,这般爱撒娇。”口中如此说,可眼中荡着笑意,分明是极享受贺兰春的娇痴。   “七郎。”贺兰春娇娇的唤着昨夜被季卿哄着说出的爱称。   季卿垂目看她,她穿着齐月匈襦裙,香渠若隐若现,白嫩的肌肤宛若白玉兰花,叫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手臂微用了些力,季卿含笑问道:“这样乖莫不是有事要求?”   贺兰春撅了撅嘴:“什么叫有事要求,刚刚是谁说我可叫了人牙子来的?”   季卿低头在她锁骨上口允口肯着,口中含糊的不清的道:“莫恼,明日便叫人叫了人牙子来。”   贺兰春被口允口肯的又疼又痒,便哼了一哼:“疼。”   “哪疼?”季卿抬头笑问,神色变得暧昧起来。   贺兰春瞧他神色便知他想那些龌龊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她眸子长而大,眼尾尖尖,飞眼睨人倒好似飞了一个俏皮的媚眼,叫季卿不由低笑出声。   “昨夜可舒坦?”季卿压低声音问道,薄唇擦过贺兰春的耳珠。   贺兰春立时瞪圆了眼睛,嘟嘴不语。   季卿手指在她嘟起的唇瓣上摩挲了几下,将唇瓣揉搓的越见红润,之后低头衔了她的唇细细品着,让她口腔中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王爷。”贺兰春朝他投来了嗔怒的目光。   她生的又娇又媚,许是因年纪尚小,娇媚中尚带了几分稚嫩的娇憨,叫人心中怜爱,饶是季卿这样冷硬心肠的人都对她又怜又爱。   季卿未成婚之前未曾有过女人,他与魏氏都是头一遭,那滋味并不美妙,如今想来,他也只记得魏氏那双惊恐的眼睛,对他似又厌又惧,打那以后他便不喜去魏氏的房中,冷眼瞧着魏氏倒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后来他纳了李氏,又有了陈姨娘几个,只是每每做那事瞧着他们百般忍耐的模样都叫他索然无味,也失了温存的心思,也只有白姨娘还有几分忍忄生,能叫他舒解谷欠望。   季卿对魏氏等人为何如此倒是心知肚明,不过是厌恶他身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又顾忌他的身份只能暗暗忍耐,季卿低头看了把玩着腰间佩饰的贺兰春一眼,眸子暗了暗,不由想到若昨夜未曾将灯熄灭叫她瞧见自己身上的疤痕可也会露出如魏氏一般的神情来。   季卿想到贺兰春的出身,想到贺兰家一屋子的俊秀人物,脸色不由一沉,不觉将圈在贺兰春腰肢上的手臂加重了力气,惹得她轻呼出声,不解的看向了季卿,美眸透着恼怒之色。   季卿将心思压在心底,手掌抚在贺兰春的小腹上,来来回回的抚摸,他子嗣艰难,唯一的儿子还是李氏所出,然生母出身不显,实是上不得台面,他倒是盼着魏氏能生下嫡子,只可惜魏氏从滑胎后便再无动静,府里的姨娘出身更不用说,也只有陈姨娘是清白人家,可惜出身尚不如李氏,更不适合孕育他的子嗣。   “过段时间这腹中说不得已有了个小郎君。”季卿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与贺兰家联姻的目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尚且一点贺兰家不知,他需要一个世家女来为他孕育子嗣,若魏氏始终无出,由贺兰春生下的子嗣无疑是最佳的继承人。   ☆、第32章 第 32 章   贺兰春未曾想到季卿会提及子嗣的问题,脸上的笑容一顿,之后故作羞涩的窝进了他的怀中,她在府里尚未站稳脚跟,怎能有孕,实乃时机不对。   用过午膳之后,季卿带着贺兰春去园中散步,今日他难得能抽出半日空闲,贺兰春瞧着颇有兴致,倒没有拂了他的意。   中山王府的花园倒是府中一景,种着大片的西府海棠,此时开的正艳,娇粉的花宛若晓天明霞,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离得近了便有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   元唐人士多爱牡丹,大户人家也大多在园子栽种各色的牡丹花,贺兰春倒是甚少瞧见一院子的海棠,她抬高嫩白的手臂,掐了一朵花下来,旋绕在臂间的披帛滑落下来。   “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贺兰春轻声吟道。   “等八月园子里就能结了一园子的果,到时叫人做了蜜饯来吃。”   贺兰春与季卿同时将话脱口而出,两人具是一怔,贺兰春随即笑道:“那得叫人提前备下龙眼蜜才好,用龙眼蜜腌制海棠果最香甜不过了。”   季卿轻“唔”一声,只是经由刚刚一事倒是失了游园的性子,正想带了贺兰春回院,便瞧见李氏携子而来,不由皱眉,等人近了前,便斥道:“不在房中跟着先生念书,跑到园子来做什么。”   李氏未曾想会遇到季卿,又见他携了贺兰春来游园,心中颇有酸意,只是没等她说了酸话便叫季卿将儿子好一顿训斥,脸上当即一红,低声道:“大郎已念了一晌午的书,刚刚用过午膳,我想着带他出来走动走动。”   季祎不过才七岁大的孩子,虽说他府里唯一的子嗣,可因季卿并不看重他,又常有训斥,导致他胆子颇小,见了季卿便吓得浑身一僵,等听他一番训斥后便红了眼睛,忙低声认错。   贺兰春第一次见到季祎,他生的并不是像季卿,反倒是和李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唇红齿白,很是秀美,此时被季卿吓的眼泪汪汪,更像个秀气的小姑娘,贺兰春想到了她大姐姐所出的小外甥,和季祎倒是一般大的年纪,却是虎头虎脑,比起季祎更像是行伍之家的小郎君。   “父王。”季祎眼神慌乱无措,怯怯的唤了一声,这还是在李氏的暗示才鼓足了勇气开口。   他这个怯弱实难讨季卿的喜欢,叫他不觉沉下了脸,他本就气势夺人,如今阴沉着脸更叫人心中害怕,季祎不由躲到了李氏的身后,李氏心中也颇为惶恐,怯怯的低下了头。   “慈母多败儿。”季卿冷喝一声,见这母子两个哆嗦成一团,脸黑色的厉害了,他是吃人的老虎不成,叫人怕成这般。   “还不回去,人说笨鸟先飞,既知自己愚笨便该有自知之明,还整日这般疲懒,我看你是不想成才了。”季卿沉声喝道。   李氏颇有不忿,心里心疼儿子,壮着胆子说了一句:“王爷只说慈母多败儿,怎不说子不教父之过。”   季卿哪里想到李氏有胆子与他顶嘴,原本阴沉的脸色更是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你再说一遍。”   借给李氏几个胆子她也不敢重复这话,嘴唇阖动着,她低头嘟囔道:“我先带大郎回去了。”   贺兰春冷眼瞧着季卿和李氏,撇了下嘴,李氏有句话倒是没错,可不是子不教父之过,像她贺兰家的儿郎启蒙之时哪个不是由父亲亲自教导,待稍大了些才进院中读书,虽说慈母严父,季卿倒是严父,可却没有尽到严父之责。   “王爷待大郎君也太苛责了些。”两人回了院,贺兰春奉了一杯茶上前,轻声说,她倒不是为了李氏母子说话,只不过未雨绸缪,若将来她有了孩儿,季卿这般教子她可是不依的。   季卿皱眉道:“慈母多败儿,为人父母者若一味溺爱孩子他如何能成才。”   季卿自己是未曾享过父慈子孝的和美日子,他幼年丧父,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到如今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罢了,更不用老王妃,他那母亲在他幼年便将他送进宫中,说是皇恩浩荡,仁帝怜惜季家孤儿寡母,实则在宫中过的什么日子也只有他自己知晓罢了,他未曾享过双亲慈恩,有了儿子自也不会教子,只知一味疾言厉色,藤条加身。   贺兰春瞧他脸色便知与他是说不通的,说起来,何谓成才,才兼文武者又有几人?如季卿,倒是难得的良将,一个煞神,煞名远扬,谁家小郎夜啼不止只提及中山王便可立即止哭,可想他凶名多盛,可若说文采,不是贺兰春瞧他不起,怕也只能识文断字罢了。   季卿不谷欠与贺兰春多说季祎的事,闲话了几句便去了书房,贺兰春正巧闲着无事,便叫了魏氏驶来的侍女一见。   这十个侍女只远远的瞧见过贺兰春,知她生的美貌非凡,如今见她不疾不徐的走进厅堂,眼前顿时一亮,惊艳之色实难掩盖,只道她通身的气派可比王妃,可举手投足间又比王妃多了几分娇矜之态,平生在不曾见过这样娇嫩清艳如一支滴露牡丹般的美人了。   “奴婢见过侧妃。”云琴领头见了礼。   云琴是府里的家生子,她祖母是老王妃的陪嫁,母亲是厚德楼外院的管事妈妈,魏氏嫁进王府后老王妃便将还是小丫头的云琴拨给了她,说是见这小丫头伶俐,稍大一些也可服侍魏氏与季卿,可魏氏是何等精明,便是要抬了人也断然不会用老王妃房里的,她便推了王姨娘出来,至于这云琴,魏氏未曾叫她近身服侍过,只叫她在院外伺候,又在贺兰春进府前将人打发到了她院里,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贺兰春轻轻“唔”了一声,立在她身畔的灵桂便叫了起,又吩咐她们抬头来看,一一报了名来。   贺兰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十人,目光在云琴的身上顿了顿,倒不因她生的怎样美貌,只是觉得她颇有些奇怪之处,瞧她年龄怕有二十上下,却未梳妇人头,倒是一副未曾婚配的打扮。   云琴见贺兰春一直打量着自己,心下不由惶恐难安,头便越发的低了。   灵桂原叫花桂,后来到了贺兰春房中她讲花字改做灵,从她选用一个“灵”字赏了下去,便可知灵桂是何等的机灵之人,她见贺兰春多打量了云琴几眼,便轻声道:“这位云琴姐姐原是王妃院里服侍的,说起来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一家子在府里服侍,她老子娘便是老王妃院里的管事妈妈,可见她必也是个能干的。”   贺兰春轻笑一声,道:“王妃倒是有心了。”她微微扬了下下颌,问道:“在王妃院里服侍了多久。”   云琴赶忙回道:“奴婢十二岁进的王妃院中,如今已经有八年。”   正正是二十岁的年龄,贺兰春目光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顿了顿,眼中划过淡淡的讥讽之色。   “这可真是府里的老人,也难为王妃舍得将你给我了。”贺兰春淡声道。   云琴屈膝福了福:“这是奴婢的福气。”   “嘴可真甜。”贺兰春与灵桂道,又说:“既是王妃院里的老人来了我这也不可委屈了,日后你便带着她们跟着周妈妈吧!”   云琴轻应一声,心下却是一沉,她已知周妈妈是外院的管事妈妈,叫她跟着周妈妈做事便是将她撵到了外院。   灵桂见贺兰春没有旁的话嘱咐了,便站出一步道:“侧妃惯来好性,待人最大方不错了,若是好的自有赏,若是起了歪心思的,就别怪侧妃不留情面,不管你们老子娘是哪个,若犯了事该撵便撵,绝不容情。”   云琴忙称了“是”,之后在灵桂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蔓菁那厢重新上了茶来,贺兰春接过后呷了一口,将红唇润的娇嫩润泽。   “娘子,奴婢瞧着云琴可不像是什么服侍人的,那一双养的娇嫩呢!”蔓菁轻声说道。   贺兰春笑了一声:“没听灵桂说嘛!她老子娘是老王妃院里的管事妈妈,平日里想来巴结她的必不会少,就不知怎去了疏桐院,如今又被王妃打发给了我。”   “妖妖娆娆,一瞧准是个狐媚子。”蔓菁轻呸一声:“您得寻个不是打发了她才好,奴婢瞧着她这般年纪还未曾配人,可见是个心气高的。”   贺兰春唇角弯了弯:“叫人去打听一番,这云琴是从厚德楼出去的还是一进府就在疏桐院服侍。”   她心中倒有几分猜疑,疑心这云琴是老王妃当年指派给魏氏的,想要抬举了她,只是这桩事未成,才将她耽搁了今日,若不然她也不会这般年纪还未曾配人,贺兰春扯了扯唇角,若是她所料不错,魏氏倒是好手段,将人拘了这么久,如今又打发到了她的院里,老王妃若想生事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第33章 第 33 章   夜里,季卿歇在了庭知山房,只是他回来的稍晚了些,贺兰春已入了眠,小脸睡的粉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蜜桃,水嫩多汁。   季卿惯来是不用外人服侍的,在书房便洗漱了一番,回了屋瞧见守夜的侍女皱了下眉,他不喜欢叫人守夜,像他这样的武将警惕心极高,但凡有点响动必要惊醒。   “下去吧!”季卿压低声音说。   繁缕和木蓝对视一眼,倒未曾立即依令行事,繁缕轻声道:“王爷,娘子夜里若是起夜还需奴婢们服侍。”   季卿眉头略皱,道:“这有本王,用不着你们,下去。”他语气加重了一些,莫说繁缕这样的小娘,便是他营中的军士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里都发慌。   繁缕和木蓝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只是未曾真离了房,两人守在了堂屋,若是贺兰春醒了叫人她们也能立时听见。   季卿熄了房中唯一的灯,之后蹑手蹑脚的上了榻,熟门熟路的摸上了玉山高处。   贺兰春做了梦,梦中自己成了一个莲藕,还是即将成精的那种,长出了人身来,有一个从哪来的老怪化身成人,抓住她就啃噬。   老怪先是一口咬住藕娃娃最肥嫩的部位,吧唧吧唧啃的津津有味,藕娃娃也是要成精的小妖,疼得哎呦呦直叫,老怪龇牙一笑,埋首咬住一截脆嫩的藕腿便啃,丝藕白如雪,脆生生,娇嫩嫩,一口下去唇齿留香,渗出香甜的汁,老怪连吸带口允,将汁液吸了个干净。   藕娃娃疼得哆哆嗦嗦,贺兰春身有感触,蓦的睁开了眼,借着月光瞧见一个黑影抓着她双月退埋头苦干,当即想到梦中呲牙老怪,吓的打了一个寒颤。   季卿见她醒了抬头一笑,贺兰春只瞧见一口晃人眼的白牙,身体不禁一缩,雪腻香酥轻荡,季卿眼力极佳,只觉口干舌燥,顿时化身成一尾活鱼跃进浅荡的波澜中,这尾活鱼灵巧至极,在水波中摇头摆尾,好不快活。   贺兰春哼哼两声,腰肢摇曳,臀儿乱摆,渐渐得了趣,神魂飘荡,她伸出一双藕臂缠上季卿的脖颈,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简直灼烧得她恨不得生了一双翅来飞到春花丛中。   季卿在她身上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抵死缠绵,又听她咿咿呀呀的娇口今不停,不由火盛情浓,低头衔了她唇轻轻相噬,不顾娇花嫩蕊已然开败,只管揉残了这一朵娇花。   贺兰春粉脸涨红,伊伊呀呀,欢叫不绝,云鬃蓬松,不知几何,花心跳荡,那双缠在季卿脖颈上的手卸了力一般软软的垂了下来。   季卿却是兴念更狂,伸手将人一捞,不顾美人香汗遍濡,摆弄一下再次交战。   贺兰春素手扶枕,跪卧在绣榻之上,艳红的小脸偎在帛枕上,四肢颠簸,娇娇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季卿骨软筋麻,云寸初交,威风大灭,人跪在贺兰春的身后喘着粗气,只待休兵再战。   这一夜,贺兰春像热锅上的饼一样被翻来覆去煎的体酥肉麻,娇嫩的嗓子微哑,初时倒不觉疼痛,次日醒来刚要开口唤人便觉得喉间被热油灼伤一般,叫她暗暗叫苦,心中对季卿连番咒骂不休。   “娘子。”箬兰听见响动,忙和蔓菁进了屋,先是挂好了幔帐,又问道:“娘子可是要起身了?”   贺兰春轻“嗯”一声,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吓了箬兰和蔓菁一跳,忙一个去取水,一个要去请了大夫来。   贺兰春哪里好意思看大夫,忙喊住蔓菁,等喝了口凉茶润了润嗓子后,才道:“不必大惊小怪,叫房妈妈去煮一碗雪梨汤便是了。”   蔓菁犹豫了一下,轻应了一声,转身去叫人传了话。   箬兰服侍着贺兰春起了身,等洗簌妥当后已过了小半个时辰,蔓菁正好带人端了食盒进房。   “王爷呢?又起了大早?”贺兰春随口问了一声。   箬兰回道:“繁缕说王爷寅时末起的身,特意吩咐了不许奴婢们扰了娘子歇息。”她们叫惯了“娘子”,一时半刻倒是改不过口来。   贺兰春夹了一个米糕吃了几口,又喝了一口甜汤,说:“这院里人少了些,王爷说叫了人牙子来,一会你们跟着曹妈妈先过过眼,机灵不机灵是其次,紧要的是老实本分。”   箬兰见她吃完了一块米糕,便要为她再挟一块,贺兰春伸手挡了一下,道:“不吃了,这个时辰吃的多了容易积食。”   “那娘子再喝些甜汤可好?”箬兰轻声问道。   贺兰春微微点头,今日的甜汤做的倒是不错,不似以往那般甜腻,叫人喝不上几口便觉得腻了。   “房妈妈用了些酒酿调味,说娘子小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该滋补身子才是,刚刚将鸡汤煨了,奴婢闻着可香了。”箬兰笑眯眯的说。   贺兰春皱了皱眉头,手在小腹上抚了抚,她小日子向来极准,这个月却推迟了一些,想来是服用浣花丸之故。   “撤了吧!”贺兰春撂下筷子道,目光落在指甲上颜色浅淡的蔻丹上。   蔓菁倒是机灵,忙道:“奴婢见花园中的凤仙花开的极艳,娘子可要采一些来染指甲?”   贺兰春有了些兴致,问:“可有胭脂红的?”   蔓菁笑道:“有的,有的,紫红粉红都有,奴婢一会便采些回来捣成花汁。”   两人说话间,繁缕进来回了话,说是苏妈妈带了人牙子来,问贺兰春此时可得空见见。   “叫周妈妈先去过过眼吧!你也一起过去瞧瞧。”贺兰春对箬兰吩咐道,她内院一向是由周妈妈打理,对她看人的眼光她倒信的很。   箬兰应了一声,出去传了话。   苏妈妈是魏氏的心腹,与周妈妈一样都是管着内宅的管事妈妈,她能得魏氏信任自是有其过人之处,一见周妈妈她便笑语嫣然道:“王爷特嘱咐了王妃叫她在择人上上些心,可王妃想着在身边服侍的总也讲究和眼缘,便叫了我含了人牙子来给贺兰侧妃过过眼。”苏妈妈其意在于点出王府内的大小事都越不过王妃魏氏去。   这话周妈妈确是不信的,这两日王爷都歇在她家娘子的院中,若是他想叫王妃帮着掌掌眼,自作主张,王妃又何须这般多此一举叫了人牙子来。   她唇角一弯,便笑道:“侧妃也是说了,不过是挑几个促使的下人罢了,哪里需这般费事呢!只是王爷心疼侧妃,便麻烦了王妃一遭,可叫侧妃心中过意不去呢!”   苏妈妈眉峰微动,呵呵笑了两声:“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不知王妃惯来就是打理府里这些事的,大大小小哪件事能越过了王妃去,都得叫她操心呢!”   周妈妈神情不变,口中笑道:“若不然怎么说贵人都是劳碌命呢!”她不等苏妈妈开口,便转了话锋,问跟在苏妈妈身后,规规矩矩的婆子:“人可都带来了?可是讠周教过规矩的?太小的便不用领来瞧了,只拣了十二岁上下的带过来让我瞧瞧就是了。”   那婆子忙道:“已经带了来,正在外院候着,知是王府用人,老奴都挑的利手利脚的来,只要进了府便能帮妈妈分忧。”   周妈妈抿嘴一笑,与箬兰道:“与我一道过去瞧瞧。”   箬兰脆声一应,扶着周妈妈的手臂,笑道:“妈妈仔细脚下,您可不能有个磕了碰了的,娘子惯来不理这些琐事,身边可离不得您帮着操持。”   周妈妈赞许的看她一眼,轻轻叹道:“哎!我就是个劳碌命。”   苏妈妈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唇边浮现一丝冷笑。   贺兰春与魏氏尚未交手,两人的管事妈妈倒先一战。   苏妈妈带来的婆子不敢应声,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妈妈一眼,苏妈妈顿时神清气爽,下颚微抬,吩咐道:“赶紧跟上去。”说完,便慢悠悠的迈步去了外院,心中冷笑连连,嘴上功夫算得了什么,真掌了实权再来她这里嚣张也不迟。   周妈妈生的很是可亲,可一双却厉的很,不过一会功夫便将人牙子带来的小娘们挑了七七八八,又不忘教箬兰,她指了一个水蛇腰的小娘道:“像这样就不可挑了进来服侍,模样好的不怕,在娘子身边服侍的哪个模样又不好呢!可她这眼生的不好,太活泛了,这样的人天生就不安分。”   箬兰打量了几下,笑了一声。   周妈妈仔细将刚刚挑出来的八个小娘过了眼,不觉皱眉,终是不太满意,挑出去的那批太过机灵,可这几个又太过呆板,瞧着便笨手笨脚,不得大用。   她目光一转,瞧了落在苏妈妈身边半步的人牙子一眼,心中一沉,继而冷笑,扭头与箬兰低声嘱咐了几句,只见箬兰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内院。   ☆、第34章 第 34 章   箬兰进房的时候贺兰春正与蔓菁捣着凤仙花汁玩,她袖口挽起,露出两个赤条条的手臂,又白又嫩,带了一对足金绞丝嵌彩宝的臂钏,宝石折射出绚丽璀璨的光,衬得那双手臂越发的润白如玉。   贺兰春见她回来,不由有几分稀奇,问道:“这般快就择好了人吗?”   箬兰回道:“周妈妈让奴婢来回话,那人牙子带来的小娘都不中用,不是心思太活泛的便是愚头笨脑,妈妈不敢自作主张,使了奴婢来问您一声,可要叫人牙子将人带了回去?”   贺兰春微微皱眉,道:“既不中用留着作甚,既然这人牙子这般拎不清,什么阿猫阿狗都从王府里领又给她做什么脸,撵了去,另叫人出府去寻三哥,让他帮着相看几个得用的送进府里。”   箬兰脆声一应,转身出去传话。   周妈妈得了命,言语极其挑剔之能,三言两语便将人打发了走,倒叫苏妈妈气的够戗,冷笑一声就回疏桐院复命。   苏妈妈添油加醋一番,魏氏却是眉眼未动,只淡淡的道:“下去吧!”   苏妈妈一怔,道:“王妃就由着贺兰侧妃如此猖狂不成?老奴那贺兰侧妃可比李侧妃还要跋扈,您若不敲打一番,只怕叫她越发的得意忘形,仗着王爷的疼宠到时连您都不放在眼中了。”   魏氏闻言脸色一沉,用帕子在唇上压了压,冷声道:“出去。”   苏妈妈嘴唇动了动,脸色隐隐泛白,却再不敢多说一句,行了一礼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您别与她一般见识,不过是年纪大了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徐嬷嬷奉了一盏茶上前,轻声说道。   魏氏阖了阖眼,唇边勾出了冷笑:“我看她脑子够用的很,倒学会了挑拨离间。”她端起茶呷了一口,道:“让人查查看看她可是和怡倩院有什么牵扯。”   徐嬷嬷先是一应,又道:“怕是不能,这老货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魏氏冷声道:“拎得清也不会行这挑拨之事了,我若真听信了她这话,去与王爷说三道四指不定要落得王爷一番埋怨。”   徐嬷嬷叹了一声:“其实有句话那老货倒没说错,贺兰侧妃所行之事是有些不将您放在眼中,王爷连着歇在了她房中,无疑助涨了她的气焰。”   魏氏淡淡一笑,道:“何必看着眼前这点东西不放,你当我让苏妈妈做手脚是为何?真为了给贺兰氏下绊子不成。”   徐嬷嬷微微一怔,迟疑道:“难道不是?”   魏氏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呷着茶,道:“不过是试探贺兰氏罢了,我若真有心想要在她院中做手脚,她未进府时便可安排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她将盖碗撂在了桌几上,淡声说道:“她是真嚣张也好,假嚣张也罢,可见心里倒是个有成算的,不是个糊涂人。”   “就怕太精明了些。”徐嬷嬷叹道:“云琴叫她打发去了外院,莫说近了王爷的身,平日里怕是连瞧上一眼都不能了。”   魏氏嗤笑一声:“她也是老姑娘了,她便是熬得住,她老子娘怕也等不起了。”   徐嬷嬷眯着眼笑了起来:“那老货必要生出一些是非来。”   “她?”魏氏冷笑一声:“不过是借着老王妃瞧不上贺兰氏才敢兴风作浪罢了。”   “您觉得老王妃可能压制得了贺兰侧妃?”徐嬷嬷轻声问道。   魏氏勾了勾嘴角:“王爷可不是长于妇人之手的庸才,老王妃一味用母子之情施压早晚要将这母子之情耗尽。”   徐嬷嬷听明白了魏氏话中的意思,心头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目光中不免带出了忧心之色,她想着昨日庭知山房要了好几次水,可见贺兰侧妃是极得王爷宠幸,若叫她生下子嗣,对王妃而言实是构成了一个大威胁。   “那贺兰侧妃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徐嬷嬷颇有不忿。   魏氏笑道:“咱们自是这么算了,何必因这点小事叫王爷生恼。”   “可太便宜她了。”徐嬷嬷恨恨的说道。   魏氏掩唇一笑:“便宜她?嬷嬷且瞧着,老王妃必要接着这桩事敲打她,咱们只管冷眼旁观便是了。”   魏氏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贺兰春使人撵了她叫来的人牙子,无疑是当众打了她的脸,她心中岂会不悦,她不过是知老王妃的性子,将现成的把柄送到她的手中,借由她来敲打贺兰春罢了。   徐嬷嬷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想起中午李氏的行径,又道:“您可要送些汤水去书房?老奴听说李侧妃今日便送了甜汤过去。”她试探的询问道,总是盼着魏氏能夫妻和美,早日生下嫡子。   魏氏唇边的笑意一顿,略敛了些,过了一会才道:“王爷日理万机,无事何必去扰了他。”   徐嬷嬷一听却是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的劝道:“您又何必做这贤惠人呢!王爷自打回了府也不曾歇在您院过,您便是为了做脸也该将王爷拢回来才是。”   魏氏轻叹一声:“嬷嬷不必说了。”   徐嬷嬷却是不忍见魏氏年纪轻轻便过的这般寂寥,这样的日子哪里是年轻小媳妇过得下去的,徐嬷嬷却是不知,魏氏实是怕了那档子事,从未在鱼水之欢上得过一点的趣味。   “王妃,若不然咱们叫人从京里寻几个擅长吹拉弹唱的绝色来?”徐嬷嬷想着寻几个颜色好的放在房里,总能有入得了王爷眼的,只要将王爷勾来,两人总能成了好事。   魏氏闻言秀眉一蹙,几近厌恶的说道:“我乃是正妻,焉能如李氏一般学那等下作手段,嬷嬷不必再提。”说罢,魏氏拿了放在一旁的册子,对起了账来。   庭知山房内,周妈妈也与贺兰春说着今日这桩事,她面有愧色的道:“都是老奴无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贺兰春叫灵桂搬了一个绣墩来,叫周妈妈坐下后方道:“这事怎能怪妈妈,不过是小人作祟罢了,妈妈无需自责,若是存了心病反倒是叫她们得意了。”   周妈妈口中称“是”,又知贺兰春已请了三郎君去采买下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保证道:“您放心,等人进了府老奴必将人讠周教的乖顺。”   “妈妈做事我在放心不过了。”贺兰春轻笑一声,叫周妈妈吃了一盏茶才离开。   徐妈妈重新上了茶来,贺兰春见状便嗔道:“怎劳妈妈亲自动手,蔓菁她们几个越发的疲懒了。”   徐妈妈呵呵的笑着:“不碍事,不碍事,老奴才多年纪,正是该动的时候。”   贺兰春拉了徐妈妈的手叫她坐着,又将果子推到她面前,笑道:“将来有妈妈操心的时候,眼下该享清福还得享。”   徐妈妈眯着眼睛笑,慈爱之色几乎要溢出眼底,温声道:“只要娘子好,老奴在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贺兰春弯了弯唇角,笑眼盈盈,过了一会,与徐妈妈说起了正事:“刚刚的事妈妈可是听说了?”   徐妈妈自是晓得,面色不由带出几分恼怒来:“亏得也是王府出来的,行事如此下作。”   贺兰春轻笑道:“妈妈却是想错了,魏氏可不是为了给我添堵才使得这么一遭。”   徐妈妈先是不解的看着贺兰春,略一沉思,惊道:“莫不是为了试探娘子?”   贺兰春拍手一笑,道:“妈妈说对了,她不过是想瞧我如何行事罢了。”她轻哼一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我又能如何行事呢!既做了妾,少不得要坐实了宠妾之名。”   徐妈妈心疼的道:“您是上了族谱的侧妃,怎能与一般的妾侍一概而论。”   贺兰春身边怪异的笑了一声:“皇家的贵妃尚不能与帝王同葬,更不用我这样无用的侧妃身份了。”终究是心难平。   她自嘲一笑,只是到底不是患得患失的性子,转瞬便将这份不如意丢开,与徐妈妈道:“老王妃对我很是不喜,只怕要借着这桩事敲打我一二,我却是不愿受这委屈的,妈妈去叫人安排马车,咱们一道出府去瞧二哥和三哥,细说起来待他们离了幽州,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徐妈妈闻言有些犹豫,按说娘子原在洛邑时是时常出去游玩的,可是如今嫁进了府里,还如此行事怕是会叫王爷不悦,徐妈妈如此想着,便道:“娘子可是要先与王爷知会一声?”   贺兰春略歪着头,松松的侧髻上缀着的垂珠轻轻的晃了晃,那双灿若烟霞的双唇轻轻一弯,笑道:“若知会了他咱们可未必能出得了府去。”   贺兰春心里清楚,将来季卿要起事必将用得上她的陪嫁,是以对她不管心中如何不喜也绝不会在面上给她难堪,像这样的小事,便是叫他心有不悦,也不过只会说她一句年幼淘气罢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贺兰春想要出府,自是惊动了守门的侍卫,领头的侍卫长杨昆一脸无措的瞧着掐着腰,挺着小月匈脯的灵桂,不知该不该让路,他倒知这个俏丽的小侍女是贺兰侧妃身边的,后面那顶轿子里坐的人虽未曾露脸,可瞧着排面也知是哪位了。   “你让不让路?我家侧妃想要出门还需你这个小侍卫点头不成?”灵桂肉乎乎的小下巴一扬,拿眼睨着那侍卫,见他稳如泰山的挡在她前面,索性一挽袖子上手推了他一下。   杨昆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依旧稳稳的站在那,叫灵桂气的牙龈紧咬,回去与贺兰春回了话。   贺兰春挑了幔帐,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如初蕾绽放般娇嫩水润脸庞,她挽着松松的堕马髻,缀着些明珠美玉,耳珠上挂着一对珊瑚珠串,笑盈盈的瞧了杨昆一眼,那杨昆不想瞧见这样一张明珠朝露一般的美颜,顿时面红耳赤,忙低下了头,侧身避了避。   他这一让便空出了一条路来,抬着轿子的婆子当即从他身边穿过,趾高气昂的出了府。   杨昆想拦却也不敢,急的心里发慌,忙叫人去通知了季卿,又吩咐了一小队人跟了过去,免得叫贺兰侧妃被人冲撞了,他们便要提头来见了。   贺兰昀与贺兰晰暂居的贺兰晰同母妹妹四娘子贺兰莞的陪嫁庄子上,四娘子嫁的婆家离幽州城倒是不远,出嫁时其父贺兰元想着幽州城繁华,便叫人在当地买了别院给她做陪嫁,此番贺兰昀与贺兰晰来送嫁,便暂居在了别庄。   说起来今儿也是赶巧,四娘子从渔阳县来了幽州城探望两位兄长,正说话间便听人来回话,说是九娘子来了,不由一怔,便连贺兰昀与贺兰晰都是一愣,贺兰晰随即想到她托付之事,只当是她受了什么委屈,脸色顿时一冷,与贺兰昀道:“我说什么来着,季家一府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这才几日就生了事,咱们尚且在幽州都敢给春娘难堪,待我们一走不知她又要受了多少委屈。”   贺兰昀还没回他,贺兰春含笑的声已先进了门:“什么委屈?谁给三哥委屈瞧了?”她迈着轻盈的步伐飘然而至。   “四姐。”贺兰春进了门便知贺兰莞也在,轻轻福了福便道:“四姐来了幽州城怎么不与我知会一声?若非这次赶巧只怕还瞧见四姐呢!”   四娘子拉了她的手坐下,亲自斟了一盏茶与她,笑盈盈的道:“知你新婚燕尔,哪里好意思上门叨扰了。”贺兰莞倒是有心去中山王府瞧瞧,不过又想着贺兰春刚刚进府,怕是脚跟尚未站稳,怕自己贸然前去给了添了麻烦,这才未曾递了帖子进府,坐于她们姐妹相离甚近,将来的日子还长着,总有相见的时候。   贺兰春翘着柔美的兰花指托着茶托,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之后笑道:“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整日在府里也是闲着无事,巴不得能有人与我说说话呢!”她又问起了四娘子的一双儿女来。   四娘子三年前生了一对龙凤胎,曾带回洛邑让容氏瞧过,两个小家伙肥嘟嘟的,白嫩可人,便是容氏瞧了都喜欢的很,赏了两人一人一个足金嵌玉的长命锁,后来叫四娘子在婆家出尽了风头。   贺兰晰听两人说着那对小娃娃,心里一急,便插嘴道:“好端端的你来这做什么?不是都叫人给我递了话吗?可是府里谁欺负你了?”说道这,他用力拍了下桌几,震得桌几上的盖碗颤了颤,发出了一声闷响。   贺兰春笑弯了一双灿若辰河的眸子,娇声道:“哪里有人欺负我,不过是怕有人想要生事便躲了麻烦罢了。”   “这不还是有人想想生事。”贺兰晰冷声说。   四娘子已是带着忧色瞧着贺兰春,若说出嫁后的艰难,只怕谁也及不上九妹妹的,在这之前,她从来不曾想过九妹妹竟会嫁进中山王府为侧妃,母亲是何等骄傲,怎舍得叫她受了这样的委屈。   贺兰春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她到底是王爷的母亲,我又何必与她硬碰硬,她寻不到我自要去找王爷发作,这闲气就让他们母子去吃吧!”   贺兰昀简直哭笑不得,轻斥道:“胡闹,你出府时王爷可知情?”   贺兰春将手上的盖碗一撂,不以为然的道:“虽不知情,想来如今也是得了消息的。”   季卿可不是得了消息,他本要出府去寻人,只是马尚未牵来便叫老王妃请去了厚德楼。   老王妃娘家与贺兰家的恩怨是解不开的结,也是老王妃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贺兰春递了现成的把柄送上门,她自是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敲打她一番,叫她在跟前立立规矩,只是不想她使了人去庭知山房,院里的妈妈却说她出了府,当即气了她个倒仰,自是喊了季卿前来训话。   “我活了几辈子也未曾见过这样没有规矩的,魏氏体贴她才给了她寻了人牙子,她倒好前脚人去后脚她就将人打发了,你满幽州城瞧瞧,可有这样的妾侍?她怕是也知这事做的不对,怕我知晓说她的不是,竟连通禀一声也不曾就离了府,她当王府是什么?是她贺兰家的后院不成?我原也以为她也算是世家出身,应是知晓规矩,可你瞧瞧她的做派,若是不知规矩也无妨,我便受些累,熬些心血教她几日便是,若是知晓规矩,便是恃宠生娇,见你疼宠她一些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老王妃一番疾言厉色,季卿却是脸色未变,口中道:“母妃勿恼,贺兰氏出府是知会过我的。”他不谈贺兰春打发了人牙子之事,只捡了这桩事来为贺兰春开脱。   老王妃怔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这话她自然是不信的,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焉能不知,最重规矩二字,怎会由得贺兰氏这般胡闹。   “这府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尽可由着她胡闹吧!”老王妃有些心凉,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魏氏嫁进来时她尚且不信这话,却不想如今应在了贺兰氏的身上,贺兰氏的女娘当真都是祸水。   胡闹吗?季卿不觉挑眉,是有些胡闹,可这般胡闹又是为何季卿心里一清二楚,他虽不理中馈之事,可却也不是迂腐的连一点计量都瞧不明白的呆子,他曾在宫中生活的日子已足以叫他对这些手段心知肚明了。   “母妃若无事儿子便先下去了。”季卿淡声说道,想起曾在宫里的日子他不免皱眉,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老王妃抬手指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他会是这般反应,不由厉声道:“你这是为了那个祸水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是不是想叫王府沦为满城的笑柄才算知晓厉害?”   季卿紧皱的眉舒展了一些,淡淡笑道:“母妃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出府游玩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朝风气开放,莫说只是出府游玩,便是去酒肆吃酒的女娘都不少见,何至于叫王府沦为笑柄。”   “你住嘴。”老王妃尖声喝道,一脸怨怼的说:“什么风气开放,若说贺兰煜当年牝鸡司晨,元唐岂会大乱,天下女子岂会如现今这般不守妇道。”   武帝在位时元唐风气便颇为开放,后贺兰煜为帝,女娘的地位更是极大的提高,甚至到了可与男子比肩的地步,昭帝在位期间曾多次开放科举,允许女子参与科举考试,更允许女子参政,曾有很多杰出的女性在她在位期间得到重用,是以女子提及她都颇多赞誉之词,反倒是男子因她废除男尊女卑之举对她大为不喜,更在仁帝登基后上书对她多番斥责,只是昭帝对女性的影响甚大,便是仁帝登基后废除女子议政,也始终未能叫女子的地位回归当初。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在与贺兰昀等人说起眼下时局的时候,贺兰春说出此言,她眼中带有讥讽之色。   贺兰昀哑然失笑,道:“姑祖母自非寻常女娘可比拟,可如姑祖母那般叱诧风云的女娘又能有几人?更不用说千古流芳了。”   贺兰春不赞同道:“姑祖母莫说是女娘,便是世间儿郎又有几人可相提并论?当初仁帝行废除女子议政之举不外乎是心有有惧罢了。”   贺兰昀虽对仁帝恨之入骨,却不赞同贺兰春的话:“若说他畏惧姑祖母倒为真,可若说畏惧天下有才的女子我却是不信,历朝历代中能与男子比肩的女子又有几人。”   “二哥此言颇有偏颇,历朝历代无甚女子可与男子比肩不过是因为他们对女子一贯打压,如姑祖母在位时,我瞧着那几位女官大人可比寻常男子于政事上多有建树,若现今可允女子参政,我瞧着十个大男人也未必是其对手。”贺兰春娇声说道,音色娇嫩,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那张如明珠朝露般的娇艳容颜充斥着一种惊人的容光。   ☆、第36章 第 36 章   贺兰春若干年后更与人说起生平唯有两恨,一恨生不逢时,二恨委身为妾,虽那时她已然非昔日可比,却终是叫她留有遗憾。   贺兰春从未恨自己生为女儿身,在她看来女儿身又如何,若非世道不公,女儿家亦能治国齐家平天下。   她一言一语便是在当世也有些格格不入,女娘行事洒脱固然可爱,可若野心勃勃便不讨男人欢心,贺兰昀不得不庆幸她生了一张绝色容颜,否则这性子寻常人如何吃得消。   贺兰昀想到了季卿,那样端肃的性子也不知知晓了春娘贸然离府可会动怒,想到此,他不免有些忧心,当初这桩亲事他便是不赞同,府里这么的娘子,哪里不能嫁进季家,何以偏偏是春娘。   贺兰昀自然晓得自己是偏了心的,可人心本就是长了偏的,春娘与他一母同胞,如何叫他的心不偏了去,他抬眸瞧向与贺兰晰说笑的贺兰春,她笑颜如花,未露过一丝一毫的郁色,可兄妹多年,他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有人,可惜那人已伴青灯古佛。   他想起了竺兰,若是昭帝留有子嗣,或是燕王未曾遭人暗算,如今春娘与竺兰必是一对璧人,快活似神仙一般。   贺兰春到不知贺兰昀的想法,若知也不过是嗤之以鼻罢了,往事如风,竺兰未曾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往日里不管有多少情丝都已斩断,她岂会在心中多有留念。   季卿来的时间正巧,下人刚刚布膳,热腾腾的佳肴刚刚端上了桌,下人便来通报。   他身份贵重,贺兰昀等人自要出去相迎,刚出了院子,贺兰春便瞧见了季卿大步而来,她立于花丛旁展颜一笑,娇媚的叫满园的春光都黯然失色。   季卿神情冷傲,只有在瞧见贺兰春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一丝笑意来,他身子微微朝后仰了一些,与他身后的护卫朱昱交代了两句,之后步伐迈的更大,几乎转瞬便来到了贺兰春的身前。   “不必多礼。”季卿抬手说道,叫贺兰昀几人起身,他身量高挑,看人便有些居高临下,呈玉山倾斜之势,气势实是逼人,此时目光灼灼的盯着贺兰春,深邃的眼似两丸黑水银,幽冷的叫人不寒而栗。   贺兰春却是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她敛衽行礼,不等季卿叫起便起身挽住了他的手臂,娇滴滴的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季卿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在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上顿了顿,将目光移开后才道:“你说我为何而来?”   他态度实在冷淡,叫贺兰昀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正想为贺兰春分说几句,便听她笑盈盈的道:“自是来接我回府的。”她歪着头,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实在娇俏可人。   “王爷定然是怕我在外被人冲撞了,故而才来接我,不过这时辰选的却是极好,下人刚刚做了膳食,是地道的洛邑口味,王爷不妨尝尝看,若是喜欢我日后也叫房妈妈做给王爷吃。”   季卿唇角牵了一下,在贺兰昀三人担忧的目光中,笑斥了一句:“怎这样淘气。”   贺兰昀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笑道:“刚刚我已是说过了春娘,说起来都是家中长辈将她宠坏了,还请王爷多多海涵。”   “无妨。”季卿抬了下手臂,看了贺兰春一眼,笑道:“她才多大年纪,便是淘气一些也不碍事。”说罢,又对贺兰春道:“之前不是与你说要带你出来狩猎?正好今日你出了府,夜里也不必回去了,明日邀了你兄长一道去郊外。”   他又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四娘子一眼,贺兰春便为其介绍道:“王爷是不曾见过吧!这是我四姐,亦是嫁来了幽州,渔阳县的闵家就是四姐的婆家。”   季卿点了点头:“嫁的可是闵三郎?”   四娘子一怔,未曾想叫他说准了,忙道:“正是。”   “王爷进屋说话,一会菜都凉了。”贺兰春见气氛冷了下来,忙笑吟吟的道,扯了季卿朝屋里走。   虽说菜肴刚刚上桌,可季卿一来少不得又要重新置了菜肴,又叫人上了酒水。   季卿并不多话,不过态度倒算和善,又有贺兰春与贺兰晰在旁说笑,倒也算是主宾尽欢。   用过午膳后,贺兰晰等人便寻了借口离开,留了一个小丫鬟引路,贺兰春便携季卿去了后院,又叫人上了凉茶,之后才将人打发了。   “王爷喝茶。”贺兰春斟了一盏茶送到季卿唇边,笑眼盈盈的说。   季卿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揽叫贺兰春跌坐在他的腿上,端在手上的茶洒出了大半。   她娇呼一声:“茶。”   季卿伸手将盖碗接过,呷了一口,又递到贺兰春的唇边,贺兰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睨着他,说不出的潋滟多情。   贺兰春低下了头,就着季卿刚刚含着的杯沿位置呷了一口茶,季卿因她这个举动目光变得灼热,用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上,之后低头衔住了两片艳红的唇,吸口允啃咬。   他中午吃了不少的酒,便是用香露漱了口依旧存留了酒气,将贺兰春熏染的微有醉意,娇美的小脸飞上了淡淡红霞,清中带艳,。   “王爷。”贺兰春尚有些理智,知不好在别人的地盘乱来。   季卿“唔”了一声,唇舌一路戏将下来,贺兰春肩头宛若一截嫩藕,娇嫩雪白,上面香痕数朵,艳色惊人。   “王爷又欺负人。”贺兰春嗔道,肩头又痒又疼,叫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双妙目含了水光。   季卿抬起头,低笑了一声,热气扑在她颈窝上,叫贺兰春浑身发痒,身子骨都软了下来。   把气吐在她颈窝里,贺兰春叫他弄得浑身发痒,她在男女□□上是得过趣的,体会过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便难有人能抗拒,贺兰春亦是如此,水润的明眸蕴了一层水雾,似要滴出春水一般,那目光更缠绵的似望雨娇花,叫季卿不由情动炙热。   “怎突然想出府了?”季卿问道,手指挑抹着绢裈蝉纱。   贺兰春娇娇的哼着,闭上了眼睛歪头靠在季卿的肩头,身子一颤一颤,口中娇喘吁吁的道:“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季卿扬了下眉梢:“不是因为王妃?”   贺兰春贝齿咬在季卿肩头,含糊不清的道:“哪有,王爷怎这样疑心我。”她脑中清明了几分,却将唇凑到他唇边,呵气如兰。   季卿低笑两声:“怎是疑心你,瞧瞧,不过是问了一句,反倒叫你疑心上我。”   贺兰春娇哼一声,雪腻香酥微颤,玉艳珠鲜引人垂怜,人已叫他摆弄的神魂颠倒,花心轻折,半推半就之下艳卉微绽,她这朵娇花终叫雄蜂采得香蕊。   贺兰春云鬓摇得微散,粉汗如珠,身子酥软的连动都不想动,季卿却是浑身通泰,神情餍足的喟叹了一声。   贺兰春想要叫水,可瞧着裙衫凌乱,满身粘腻不用想也知必会叫人猜得两人在房中做了什么,一时羞恼成怒,抬起粉拳便软软的垂在季卿肩头。   季卿握住她的粉拳香了一口,又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方锦帕为她擦拭,贺兰春羞的脚指都要缩卷成一团,粉脸俏红,嘟囔着:“日后可不许这般随忄生了,您这般可叫我如何见人。”   季卿低声哄她,不过男人的话自是信不得的。   贺兰春心中有气,眼珠子一转便仰起头衔住他的唇,贝齿轻咬,见了一丝血痕。   她得意的“咯咯”直笑:“王爷明日可要如何见人?”   季卿舔了舔下唇,不以为然,谁又敢问他唇上的伤口从何而来。   “人牙子带来的人你都瞧不上眼?”季卿喝了一盏茶后又喂了贺兰春一口,叫她润了润嗓子,之后才开口问道,神情倒是平和。   贺兰春不着痕迹窥他一眼,方笑道:“瞧不上倒言重了,不过是不合眼缘罢了,倒叫王妃费心了。”   季卿看了她一眼,似在掂量她话中真假,片刻后笑道:“既如此便再叫别的婆子领了人来,总能寻到合你心意的。”   “可不了,如此一遭已叫我生了悔意。”贺兰春摇了摇头,亲昵的揽住季卿的脖颈晃了晃:“我怕叫人说我不懂规矩呢!”   季卿听出她意有所指,可观她神色却有像随口说出,她面上娇憨可人,笑眼盈盈的样子很有几分天真稚嫩,季卿勾了下薄唇,疑心便去了。   “哪个敢说,这事是我应了你的,若有人胡言乱语只管寻我做主便是。”季卿说,这样的小事他自会由着她的性子来。   贺兰春软声道:“我已与三哥说了,叫他帮我寻一个合心的人,免得叫府里劳师动众,也叫王爷难做。”她露出甜蜜的笑:“王爷已这般疼我,我且能不知趣,不为王爷着想。”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眼底荡着笑意,又透出几分得意的卖乖,像一个等人夸奖的孩子,娇憨可人的让人心都酥软了,季卿见状自是难以把持,在她的呜咽声再赴云雨。   ☆、第37章 第 37 章   次日一早,便来了一队人到别庄护送季卿等人去往西郊猎场,这猎场虽不如皇家猎场庞大,可里面的珍兽却是皇家猎场所不及的,不知是不是仁帝并不擅武的原因,他在位时对狩猎并不如何热衷,是以便没有大臣进献奇珍异兽供他狩猎之用。   中山王府却是相反,季家以军功立足,自不敢让子孙后代忘记这一身的本领,是以季家每年都要到西郊猎场中围猎,猎场内更是养了许多的野性未驯的珍奇猛兽,足以叫人一试身手。   贺兰春瞧着娇滴滴一团,似手无缚鸡之力,却极善骑射,她今日墨发高高束起,带了一顶金丝打造的精巧花冠,上面缀着的宝珠与红宝石相互交映,穿着娇黄色交领轻罗胡服,隐隐可瞧见里面葱色的诃子,腰身和袖口都用五□□线编织的彩带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挂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刀鞘上嵌满了彩宝,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季卿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贺兰春,接过了侍卫递来的马缰,抬手抚了抚马颈,才对贺兰春招了招手。   贺兰春走了过去,仰头瞧着这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她红唇翘了翘,眼中满是喜爱之色,从腰间悬挂的荷包里抓出了一小把松子糖出来,摊开手心送到马的嘴边。   季卿不想贺兰春胆子竟这般大,颇为意外的扬了扬眉,不管是魏氏还是李氏她们都不善骑射,更不用说有胆子伸手喂马吃糖,如魏氏,每次来围场都难掩厌色,虽她极力掩饰却难掩本心。   贺兰春被马舔的掌心又痒又麻,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娇嫩的音色中透着欢快之色,脸上的笑容也明快极了。   “这马名为玉照白,年岁还小,因是母马性子倒是乖巧,春娘若喜欢日后到可常来跑上几圈。”季卿说,便要伸手托着她上马。   贺兰春却笑道:“不用劳烦王爷。”话音刚落,她便是身手利落的踩着马蹬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瞧着季卿,笑吟吟的道:“这名字起的极好,王爷说话算数,这马叫我骑了日后可不许在叫别人骑。”   季卿失笑,道:“这玉照白自是归了你。”   贺兰春眼中荡着笑意,伸手解了腰间的马鞭,轻轻一扬鞭,便娇喝道:“驾!”   那玉照白当真极有灵性,当即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季卿不由担心,虽说这马性子温和,可贺兰春却是第一次上手,此番作为实是太过胆大。   贺兰晰牵马过了来,见状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春娘的骑术极佳,原在家中时便时常骑马去郊外踏青。”   季卿见贺兰春架势便瞧出了几分,此时又听贺兰晰语气中并无忧色,心总是放了下来,挥手叫一队侍卫跟了过去,才笑道:“不想春娘还有这样的身手。”   贺兰晰神色骄傲,笑道:“王爷还不曾见识过她的箭数,若非母亲怕她伤到手,不肯叫她勤加练习,以至于臂力不足,否则以她的准头便是射杀一只黑瞎子也是使得的。”   季卿露出了意外之色,贺兰晰的话他自没有疑心,毕竟今日便在围场之中,他没有必要扯这样的谎来给贺兰春添光增彩。   “能有准头已是难得。”季卿笑赞了一句,便邀了贺兰晰等人一同进了场地。   那厢马上便有侍卫来报告了贺兰春所在的位置,季卿便驱马前往,刚一到便瞧见贺兰春拈弓搭箭,瞄准远处一头肥美的鹿,那箭一离了弦便如闪电一般朝着鹿飞了过去,未等那鹿反应过来箭已射中它柔软的一侧腹部。   季卿抚掌喝彩,对贺兰春实在另眼相看,满目都是欣赏之色,贺兰春闻声回头展颜一笑,她对围场中有鹿颇有些惊喜,因射鹿有“逐鹿天下”之意,是以这鹿素来只有皇家园林才有,由此可见季卿之野心。   她吩咐了侍卫去将鹿抬走,才驱马到季卿的身边,笑吟吟的道:“王爷,中午烤鹿肉可好?剩下的皮子我叫人做一双靴子给您。”   季卿当即笑允,又见她身后的侍卫收罗了几只猎物,自晓得这些猎物都出自她之手,其中还有一只雄鹰,季卿善骑射,自晓得能射下一只雄鹰准头力道缺一不可,对贺兰春的赞赏之情几谷欠溢出眼底。   等过了晌午,季卿收获也颇丰,这倒不叫人意外,他虽是使枪,可箭数却也闻名于天下,不过十五岁的年龄便一箭射杀了匈奴单于,若将其归结于运气却是太过牵强。   贺兰春只知季卿曾一箭射杀了匈奴单于,却不知其中凶险,千军万马之中想要是射杀匈奴首领何其艰难,若非他以身涉险,绝不可能将匈奴单于一箭击毙,而他也因此身中数刀,丢了半条命去,身子骨修养了整整半年才将养回来。   季卿带着贺兰春在围场逗留了一整日,夜里便宿在了西郊的别庄,两日过去尚未有归府之意,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贺兰春颇得季卿欢心。   徐嬷嬷对此颇为忧心,不免与魏氏道:“您实该派人去西郊别庄问候一下王爷。”这般不管不顾免不得叫人心凉,徐嬷嬷将心比心,若她是王爷,只怕心中也会有所不悦。   魏氏端着盖碗的手顿了顿,之后低头呷了一口清茶,才道:“问候什么呢?不过是扰了王爷的兴致罢了。”   “王爷那日连老王妃都冲撞了,可见对贺兰侧妃确是颇为宠爱,您怎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徐嬷嬷叹声说道,实是有些无可奈何。   魏氏淡淡一笑,道:“嬷嬷可比自乱阵脚,白姨娘当初进府时不也颇为得宠,现如今怎样了,不也是昨日黄花了,你当咱们王爷是如何长情之人不曾?”魏氏早已看透了季卿,他心中只有宏图大业,何曾儿女情长过,便连子嗣,她冷眼瞧着都不甚在意,若不然她也不会不将李氏放在眼里。   徐嬷嬷微微皱眉,语重心长的道:“白姨娘怎能与贺兰侧妃相比,她是什么样的出身。”她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若说她是蜀王相赠,连进了王府的门都嫌脏了地呢!”   魏氏勾了勾嘴角,反问徐嬷嬷道:“嬷嬷以为贺兰氏又是什么出身?”   “自是出身世家。”徐嬷嬷脱口而出,贺兰一族乃是大族,便是如今蛰伏在洛邑,谁也不能否则这一族当年的盛况,是以她才会如此担忧,以王爷对贺兰侧妃的疼宠,若她一朝有孕,她们便是有千般计谋也难以谋算得了她。   魏氏笑了一声,颇有讥讽之意:“她是世家女不假,可偏偏却是出自贺兰一族,嬷嬷以为前有昭帝吞噬了武帝打下来的江山,又屠杀秦家子嗣,王爷会糊涂到扶持她来打压我这个正妃不成?”   “您是说王爷会对贺兰侧妃有所顾忌?”徐嬷嬷迟疑的问道。   魏氏自认为已是摸透了季卿的心思,是以才这般胸有成竹,对贺兰春的到来反倒没有了如临大敌之感,在她看来以季卿冷肃的性子,将来成事后绝不可能留下贺兰春为患,她的出身注定了她在季卿身边会叫他受人非议,若他真有荣登大宝之日,便是真有几分不舍,一个女人又如何抵得过锦绣山河。   魏氏薄唇勾起,志得意满的道:“嬷嬷且看将来吧!我如今倒巴不得她能早日有孕生下子嗣。”她见徐嬷嬷神色不解,抬手虚掩菱唇一笑:“嬷嬷以为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徐嬷嬷蹙眉道:“自是江山,这世间又有几分爱美人不爱江山,若得了江山什么样的美人不能伴在君侧。”   “这便是了,咱们王爷心性冷硬,将来飞龙乘云自不会留下贺兰氏受人以话柄,她若是留有子嗣自有我这个嫡母抚育,嬷嬷在细想一番,贺兰氏若死于王爷之手,王爷少不得有几分愧意,少不得要补偿到贺兰氏的孩子身上,到时候大郎又有何惧,李氏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魏氏神色轻蔑的说道,她自认为已经算无遗策,只需耐心静待,可事事且能如她算计一般万无一失。   魏氏用手轻抚着小腹,想到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她眼中闪过一抹悲色,下一瞬眉目之间又划过厌恶之色,她只要想到床笫之事便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徐嬷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半响后道:“可若是贺兰侧妃未能生下小郎君呢!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她能一举得男。”   魏氏红唇一翘:“那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连给贺兰家一个复起的希望都未曾留下,那样的她又有何惧?”   徐嬷嬷听了这话,轻轻眨了眨眼睛,见魏氏端茶轻呷,一副月匈有成竹的模样,便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说到底她还是觉得魏氏应有自己的骨肉,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总归是养不熟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季卿被袁先生一封信急请回府,他见信后眸子微微一缩,快的叫人难以辨别,若非贺兰春留意只怕是要错过他眼中神色的变化。   “府里有些事,我需先回府一趟,春娘是要与我一道还是在别庄内在玩两日?”季卿将信收好后问贺兰春。   贺兰春听出他言下之意,若是他有心带她一道回府,必会直接叫她收拾一番好立马动身,没有必要问她可还在在别庄待上几日的话,她当即弯了唇角,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望向了季卿,撒娇道:“王爷若有事便先回府吧!我还想四姐在相处几日,我们姐妹难得见面呢!”   季卿点了点头,便喊了人进来吩咐了几句,他留了一队人给贺兰春,与她嘱咐了一句便动身回了城。   季卿天不亮就离了别庄,走的如此匆忙,叫贺兰晅等人所料不及,不用想也知必有大事发生。   贺兰春瞧着手指虚掩着唇打了一个哈欠,见贺兰晅等人面上都有忧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二哥这般表情作甚?咱们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至于旁的,还轮不到咱们来操心。”   贺兰晅眉头紧皱,道:“就怕时局有变,我昨日接到祖父的来信,祖父催促我们回洛邑。”   贺兰春眨了眨眼睛,略坐正了些身子,抬了下手,灵桂便奉了茶到她的手上,她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才道:“二哥瞒的我好苦,昨日怎不曾听你说起过。”   贺兰晅倒无心瞒着贺兰春,不过是昨日因季卿始终伴在贺兰春身边,叫他寻不到机会说这桩事罢了。   “我倒要有机会与你说才是。”贺兰晅摇了摇头。   贺兰春娇笑起来,接了贺兰晅递过来的信一瞧,这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几分急躁之色,贺兰春知她那祖父并不是性急之人,心中便沉了沉,不知为何,她突觉如今的平静恰如暴风雨来临之前。   “春娘。”贺兰晰忍不住唤了一声。   贺兰春将信拍在桌面,眼神显得有些晦暗莫测,过了一会,才道:“眼下心急也没有用,如真是朝中有大事,明日便有风声传来。”说完,她看了贺兰晅一眼,道:“二哥不必着急回去,等明日有了消息后再议也不迟。”   贺兰晅点了点头,口中溢出一声轻叹,在乱世中想要保全家族是何其艰难,就不知祖父将宝压在季卿身上究竟值与不值。   第二日,贺兰春未让人打探便已知季卿匆匆回府的缘由,恭帝宠姬有孕,他欢喜之下下旨大赦天下,于尚年少的恭帝而言,有后自是一件大事,毕竟秦家只留他一条血脉了,如今宠姬有孕,若一朝得男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贺兰春总算明白她祖父为何会这般焦急的催促她二哥回洛邑,恭帝宠姬有孕意味着八姐以闵大人养女身份入宫一事已是迫在眉睫,以她的容貌此时进宫时十有八九会得了恭帝的临幸,她若也能如那宠姬一般一朝有孕,贺兰家复起便指日可待。   可事情当真能如祖父想的那般简单吗?贺兰春微微皱眉,她想起了季卿微变的脸色,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因一个恭帝宠姬有孕便变了脸,这里面必另有隐情。   “灵桂,叫人备马,我们回府。”贺兰春沉声吩咐道。   灵桂微微一怔:“娘子不等王爷使人来接了?”   贺兰春冷笑一声:“等他来接不知这天都会变成什么样了。”   贺兰春一路打马而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回了府,府里的下人见她风尘仆仆,不免一惊,正待问安便见她衣角从眼前划过,转瞬人便没了踪影。   一进庭知山房,贺兰春便召了曹妈妈来问话。   繁缕端了一碟刚蒸出来的酱果藕粉糕,雪白的皮包着各色的馅料,有梅子,有桑葚,有甜杏,一口咬下去里面便流出酸甜可口的汁液,好吃的紧。   贺兰春因急着回府中午并没有用膳,这藕粉糕又酸甜开胃,她一连便吃了三个,正要拿第四个的时候徐妈妈便将盘子挪了走,不赞同的道:“娘子仔细积了食。”   贺兰春摸了摸肚子,因喝了一碗果子露,肚子里已有了饱腹感,不过是嘴馋,这才想再吃一个。   她自己贪嘴不得,便将糕点赏了下去,如今吃饱喝足,才叫曹妈妈进来说话。   曹妈妈被容氏陪嫁给贺兰春自是个有本事的人,贺兰春刚一开口询问,曹妈妈便解其意,当即将昨日她打听的事说与她知晓。   虽曹妈妈只打探出了只言片语,可贺兰春却从这只言片语中理清了思绪,她娇嫩的脸盘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半响后浅浅一笑,宛若冬散迎春,簇簇百花盛放。   “难怪。”贺兰春低声喃喃。   原来那宠姬出自魏王府,乃是王妃魏氏的庶妹,无名无分跟了恭帝,如今一朝有孕这才放出了风声来,贺兰春在蠢也知魏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有实无名的帝王梦,那宠姬若能一举得男,魏王便是皇子的外公,到时恭帝自没有存在的必要,而魏王则可狭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在对天下徐徐图之,而季卿若想反秦,也是师出无名,到时反要背了一身骂名。   “娘子。”徐妈妈见她念念有声,不由轻唤一声。   贺兰春将思绪一收,轻声道:“妈妈使人去别庄,告诉二哥这件事,叫他递信回洛邑,同时即可启程,务必要阻止祖父送八姐进京一事。”   贺兰春想着魏王此番行事必叫季卿大怒,若贺兰家借以闵家身份进献女娘进京,必也要受到迁怒,到那时悔之以晚。   她细细嘱咐了徐妈妈一番后,便叫人蒸了了藕粉糕来,然后洗漱了一番,亲自去了季卿的书房。   槐实与京墨都是识得她的,只是并不敢直接放人进去,只得请她稍等片刻,去书房回了话。   季卿听她过来倒是一怔,紧皱的没有微微舒展了一些,就在槐实以为是要将人请回的时候,季卿淡淡的开了口:“叫她进来吧!”   槐实应了一声,忙出去相请。   贺兰春笑盈盈的进了屋,她穿着娇嫩的裙衫,只带了简单的珍珠首饰,粉艳多娇,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季卿对她招了招手,她便上了前,先是将糕点放下,之后便乖巧的偎进季卿的怀中,一双藕臂缠在他的颈上。   她睫毛卷翘密长,宛若羽扇,轻轻的扫在季卿的脸颊上,叫他微痒,不觉勾了下薄唇,问:“怎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玩几日吗?”   贺兰春眨着水润的眸子,娇滴滴,声音又嫩又脆:“王爷不在便觉得无趣了,自是回来寻王爷的。”   季卿听了这话不觉心悦,爱怜的抚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庞,温声道:“待过几日得空便带你出去玩。”他哄孩子一般说道。   贺兰春咬着鲜嫩饱满的唇瓣,眸中盈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抚平季卿眉间的痕迹,作出疑惑之色:“王爷似有心事一般。”   季卿在她发顶亲了亲,没有言语。   魏王所行之事实叫他恼怒非常,他此举无疑是打破了三王之间的平衡,季卿自不会甘心日后拱手称臣,只是下一步要如何走,他还需仔细思量。   贺兰春眼睛宛若春季潮汐,水光潋滟,她见季卿未语,便微垂着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深思,她自是晓得季卿所愁为何,若叫她说这桩事实是简单非常,她有一计,只是过于毒辣,倒叫她颇犹豫该不该诉之于口。   季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贺兰春白玉般的脸庞,将其摩挲出胭脂般的晕红,他指腹带着一层薄茧,刮在贺兰春脸上并不是舒服,隐隐有一些刺痛,她不觉蹙起了秀长的眉,一双水润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王爷,疼。”   季卿敛了思绪,低头看她,见柔润的脸庞泛着一层粉艳艳的光,知自己粗手粗脚伤了她,便低头亲了亲。   贺兰春露出笑颜,伸手扯着季卿的袖摆,软声道:“王爷不妨说说到底是为何事心烦。”   她娇美欲滴的宛如春雨花露,音色又娇软非常,便是季卿也难以对她说不,低笑一声,他打趣道:“春娘这是想为为夫分忧不成?”   贺兰春眸子滴溜溜的转,笑吟吟的道:“若能分忧七郎可有奖赏?”   她这般娇滴滴的唤他,莫说分忧与否,已是他恨不得将天下绮丽之物尽数都送到她面前。   长臂一展,季卿将她半个身子都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笑低语:“夜里自有奖赏。”   贺兰春拿眼睨他,流泻出一段绮丽风情,如雨后娇花流淌的一行清露。   “王爷先说所烦为何,我自有法子为你一解眼下难题。”   ☆、第39章 第 39 章   贺兰春半披着青丝,浓密的黑发衬得她如玉的脸庞格外莹润,一双水润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季卿瞧,那红唇若丹霞,叫季卿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揉搓着。   “王爷。”贺兰春娇娇的唤着,扯着他的手臂摇:“快些说嘛!”   季卿低笑一声,他倒不觉得贺兰春能如何为他分忧,不过见她痴缠,便顺了她的意把这件事如实诉之于口。   贺兰春听罢便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皆是摄人的风情。   “王爷是担心魏王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季卿把玩着贺兰春的手指,半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若魏七娘顺利为恭帝延绵子嗣,魏王自不会眼瞧着局势生变。”   贺兰春漫不经心的道:“王爷以为若魏七娘生下儿郎可会有恭帝的活路?”   季卿微笑着,目光却使人不寒而粟,他下巴抵在贺兰春的肩头,轻轻哼了一声,热气扑在她的耳畔,叫她酥麻难耐,不由轻笑出声。   “王爷您说,咱们都看明白的事恭帝可会蠢的连这点都看不透?”贺兰春轻声说道,眼睛弯了起来:“便是一时看不明白,待有人提点一番想来他也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季卿微微一笑,捧着贺兰春的脸蛋轻轻的含着她的唇;“我的春娘怎这样聪明呢!”倒与他想到了一处去。   魏王打的如意算盘季卿自会叫他落空,恭帝绝不可留有子嗣,不管为了绝了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还是避免将来有人打着光复秦家天下的名头生事,恭帝这个后都是绝定了。   贺兰春笑盈盈的歪在季卿身上,用眼角的余光扫着他,见他并未因这个主意过于毒辣对她生出厌弃之心,便知他行事不拘一格,为了成事绝不会有妇人之仁。   “春娘以为何人与恭帝点出他的处境最为恰当?”季卿见她聪慧,便有意考校她一番。   贺兰春神色带有几分慵懒,想了想,道:“王爷以为闵大人如何?”贺兰春有意在季卿面前表明贺兰一族的忠心,故而提及了长姐的夫家,若是贺兰家能叫闵尚书进言,无疑是最好的表明立场的方式。   季卿眉梢微不可察的一动,眼中露出几分兴味之色,不紧不慢的道:“闵汉卿自诩纯臣,最在意清名,焉会与恭帝进言这样断其子嗣之事。”   贺兰春浅浅一笑,在季卿耳畔轻语道:“王爷这话错了,应是闵大人最好清名才是。”   季卿闻言大笑起来,倒惊了守在门外的槐实与京墨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惊异非常,王爷昨日回府后心情便一直不佳,他们本以为这几日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谁知这贺兰侧妃一来便哄的王爷展了颜。   “春娘待如何呢?”季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颈上摩挲着。   贺兰春咬了下唇瓣,轻声说:“我大姐是闵家长媳,这几年闵大人与祖父交情走的颇近,想闵大人这般忧国忧民,自是不愿见发生动摇国本之事,他若知恭帝恐有性命之危,必会为其解忧。”   闵汉卿乃是沽名钓誉之辈,若说他没有野心却是笑话,否则也不会将贺兰荁认为养女进献给恭帝,为的不也是有人为他在恭帝面前吹吹枕边风,他这样的人,是最不愿见江山易主的,毕竟换个人坐在那把龙椅上,他户部尚书之位必将不保,他又怎会愿见恭帝有性命之忧。   季卿实不料她这样聪明,不由勾唇一笑,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我可真是得了个宝贝。”话音轻落,一个温热的吻便落在她的颈上,口允出浅浅的痕迹。   “春娘就不担心闵汉卿会投靠魏王?”他轻声问,声音中透着冷意。   贺兰春笑吟吟的摇了摇头,“闵家满门在洛邑,便连我那大姐夫都迟迟未曾入仕,可见闵大人是没有将果子放在一个篮子里,况且,魏王鞭长莫及,闵大人总要估计闵家满门,他不敢拿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赌。”   魏王在京中固然势力不小,可他的手却还伸不了那么长,否则也不会将女儿嫁给季卿,贺兰春正是深知闵汉卿便是为了一家老小也不敢得罪了季卿,才会为贺兰家揽下这桩差事,她嫁进中山王府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闵家又是贺兰家的姻亲,他自是晓得这桩事,若他从贺兰家得到消息,必会以为是出自季卿之口,不管是处于哪一方面考虑,他都不会眼瞧着恭帝有性命之忧。   贺兰春说完就见季卿盯着她,她头微微一侧,离了季卿的肩头,娇声道:“王爷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季卿低笑两声,捉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她唇脂未涂,但娇唇却香软细嫩,叫季卿流连忘返。   贺兰春气喘吁吁,一双明眸雾气环绕,推着季卿,细声细气的道:“王爷莫要胡闹。”   季卿犹不甘的咬了咬她的唇瓣,含糊不清的道:“晚上在收拾你。”   贺兰春嘟着嘴:“我为王爷分忧该是得了嘉奖才是。”   季卿神情带了几分慵懒,轻啄着贺兰春柔嫩的肌肤,含笑道:“明日带你上街可好?”   贺兰春扭头瞧他,伸手揽上了他的颈,笑弯了眼眸。   季卿心中微微一动,像有一只猫在抓挠一般,叫他心痒难耐,只是一会尚有要事,倒不宜在此时放纵。   贺兰春叫他搂着腰身微微有些痛,便撅了嘴,撒娇一样的道:“王爷是想将我勒进骨子里不成。”   季卿松了些力道,见她唇瓣被口允的红艳艳,诱人的紧,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了几下,勾在贺兰春腰肢上的手也渐渐摸到雪腻香酥之上。   “王爷。”贺兰春娇娇哼着,发出细碎的口申口今声。   她俏脸粉艳生光,媚眼似笼罩了一层水雾,丰盈因喘息而起伏,季卿眸子不由一暗,强压下心中骤起的谷欠念,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咬牙道:“晚上在收拾你。”   贺兰春抚着月匈娇笑起来,媚眼如丝,瞧着季卿极力在克制自己,眸子一转,呵气如兰:“我等着王爷。”   季卿重重的口允了她唇一口,便将人放了下来,贺兰春见状便识趣的告了退。   她话音刚落,便听槐实隔门来回,王妃求见。   贺兰春顿时有些为难,她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若走,必将遇见魏氏,若不走,又怕魏氏见到她后难堪,到时候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纱必将捅破。   她一时为难,便瞧向了季卿,那双说水润的大眼睛盈着几分软软的无助,叫季卿不觉失笑,便对她招了招手,贺兰春当即一笑,那一笑宛若一株嫩生生带着花芽的桃花,春华璀璨。   门外的槐实见久久为得到回音,不由犯了难,可他又没胆子在开口询问,只能歉意的瞧向了魏氏,低声道:“劳王妃稍等片刻。”   魏氏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季卿如此给她难堪实叫她料想不到,她指尖不觉掐紧掌心,扯了下嘴角,道:“无妨,想来王爷正在忙。”   她话音一落,屋内的便传来让她进去的话,她轻舒了一口气,提了提裙角,见侍女留在了院子中,挺直了腰板,进了书房。   魏氏未曾料到贺兰春会在此,不由一怔,目光中带了几分惊疑之色,若是在平日里她必将情绪掩饰的极好,可昨日她与季卿发生了口角,叫他狂怒而去,她唯恐他暴怒之下会记恨上魏王府,今日才放下了身段来与季卿解释,因心中烦乱,故而便有些失态。   贺兰春想要起身与魏氏见礼,季卿却是将人牢牢困在身边,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魏氏,道:“王妃怎么来了?”   他语气实在漫不经心,叫魏氏微微变了脸,她不觉咬着下唇,看了贺兰春一眼,贺兰春便勾了下唇角,与季卿道:“王爷,王妃想来是有紧要的事要说,我便先离开了。”   她作势要起身,季卿却是掌心一收,将人带进了怀中,全然不顾及魏氏的存在。   魏氏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只是她对季卿素来有几分惧怕,到不敢开口质问他,她缓缓平复着心头的怒火,硬是挤出了三分笑,对隐隐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的季卿道:“听说王爷今日公事繁忙,我便来瞧瞧。”她本想温言软语,只是心中火气终究未能压灭,这话便透出几分讥讽之意。   话一出口,魏氏已然生了几分悔意,只是见季卿唇角不明意味的勾起,似对她有嘲讽之意,面色当即一变,她惯来骄傲,何曾与人这般低头过,若非怕七娘有孕之事叫季卿记恨上魏王府,她又怎肯放低身段,只是她到底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很是有些无所适从,又见贺兰春在此,唯恐被她轻视,越发的不肯与季卿低头。   ☆、第40章 第 40 章   季卿眼底含着锋利之色,面上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他视线落在魏氏的身上,魏氏只觉得舒展开来的毛孔中灌进了一股凉气,那股冰冷的寒气游走在她的四体百骸,让她冷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魏氏脸上牵强的笑意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卿,目光又落在了依偎在季卿身边的贺兰春身上,头微微扬起,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看来王爷有贺兰侧妃服侍,也不用我担心了。”   季卿淡淡一笑,他目光收了回来,他对魏氏不是不满意,作为王妃她也算是无可挑剔,可为人却蠢笨了一些,她已嫁进了中山王府,便该以季家为重,难不成她以为中山王府失势她这个中山王妃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王妃可还有旁的事?”季卿淡声问。   魏氏轻舒一口气,掩在袖中的手指掐的掌心一阵疼,如此才能提醒她万不可在贺兰春的面前与季卿发生争执。   “旁的事倒也没有,不过是想着王爷近来事务繁多,我叫人煲了滋补的汤品,不知王爷晚上可有空过疏桐院。”魏氏微垂着眸子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叫她觉得失了颜面。   季卿扫了魏氏一眼,见她站姿僵硬,便知她心里再想什么,他虽不喜魏氏,可却也不会当着贺兰春的面打了她的脸面,嫡妻的尊重他总会给她,薄唇勾了下,季卿道:“王妃有心了,晚上我自会过去。”   魏氏紧握成拳的手一松,几乎要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弯了弯嘴角,找回了以往的从容,微微一笑,似漫不经心的瞥了贺兰春一眼,说道:“王爷近来事务繁多,用膳都不太应时,若贺兰侧妃无事不妨让你院里的小厨房做些膳食给王爷送来,如此我也可安了心。”说完,她轻轻一福退出了书房。   贺兰春眸中寒光一闪,却不是针对魏氏,而是季卿,她本就聪慧,自是看明白了季卿的用意,不过是用她的存在来打压魏氏的气焰罢了。   想到这,贺兰春红唇勾了下,故做吃味的撅了下嘴,偎在季卿怀中的身子一侧,作出不悦之色。   季卿怔了一下,扶在贺兰春腰肢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将人重新勾进了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怎闹起了脾气。”   贺兰春扭头看向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娇哼道:“王爷晚上不是要过疏桐院喝什么补汤吗?还管我闹不闹脾气做甚。”   季卿闻言大笑,用手指刮了刮她的挺翘的鼻尖,笑道:“怎还是个小醋缸。”   贺兰春掩在袖口下的手握成拳,指甲狠狠的掐进了娇嫩的掌心,眼眶便一红,含了一汪清泪在眼中。   她仰着娇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娇颜,美眸中的泪似垂欲落,好似晨露,叫季卿瞧了心中一软,笑意微敛了些,道:“气性怎这样大,你这般聪慧还不知我去疏桐院做什么吗?”   贺兰春轻轻眨了眨眼睛,泪珠滚落,她细细的吸了口气,扯了下季卿的袖摆,道:“谁知你做什么去。”   季卿无奈一笑,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温声道:“莫哭了。”   贺兰春细声细气的抽泣着,像个小奶猫一样。   季卿轻叹一声:“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晚上我陪你用膳可好?”   贺兰春拽着他袖子抹了抹眼泪,软声问道:“当真?”   “你说呢?”季卿逗弄着她,见贺兰春又要垂泪,忙道:“自是真话,晚上乖乖等我一道用膳。”   贺兰春这才转泣为笑,叫季卿不由摇头道:“难怪你兄长说你养的娇,竟连半分不如意都不肯。”   贺兰春偎在他怀中,一双藕臂缠在他腰上,娇声道:“那王爷肯不肯一辈子让我如意呢!”   季卿勾了勾薄唇,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低声道:“真是个贪心的小东西。”   贺兰春咬唇一笑,脚踩在了地面上,之后双膝跪在榻上,人置于季卿双月退之间,一双手分别搭在季卿的肩头,红润的小嘴嘟起,撒娇道:“就是这般贪心,七郎应是不应。”   季卿唇畔含着一抹笑,眸子微微眯起,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目光一寸寸的描绘着她的身体,那目光带着侵略忄生,又蕴藏着某种热烈。   他的目光太过耐人寻味,胶着在贺兰春身上实在太过磨人,叫她心里略有几分不自在,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她将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体上,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脖颈。   贺兰春的指尖细嫩非常,轻擦之下使他产生一种酥麻入骨感觉,使得他的目光变得越发灼热起来。   “自然自是应的。”他缓缓的开了口,声音沙哑,扣在贺兰春细软腰间的手不由轻轻揉搓了几下,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贺兰春露出欢喜之色,带着少女的娇俏和若隐若现的妩媚之色,她的头轻轻的靠了过去,在季卿唇上啄了啄,就在他想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贺兰春竖起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眼眸中流转着华光,娇声笑道:“我晚上等着七郎。”说完,挑下了小榻,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季卿不觉抚了下唇角,低笑起来,笑声渐大,便连已出了屋的贺兰春都听的一清二楚。   贺兰春回了庭知山房便叫人散了发,徐妈妈就瞧见了她掌心破了一小块皮,不由大惊,忙叫蔓菁去拿了药膏来。   贺兰春笑了笑:“不妨事,妈妈不用担心。”   徐妈妈却是心疼的不得了:“好端端的怎还伤了手。”   贺兰春养的娇,身上无一处不是精心护养,便连头发丝扯掉一根都要叫徐妈妈心疼,此时见她伤了心,心里自是又急又心疼,恨不得以身相替才好。   “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妈妈且坐下,我有一件要与你说。”贺兰春拉了她手坐下,,自己则歪倚在了靠背上,她一头水墨般的长发已经散了下来,柔顺的垂在她的身后一侧。   徐妈妈爱怜的将她垂在耳畔的发丝顺回了耳后,温声道:“娘子只管吩咐。”   贺兰春弯了弯唇角,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我要妈妈叫奶哥回洛邑一趟。”   徐妈妈愣了下,想到她掌心的伤口,随即道:“可是娘子谁给娘子委屈受了?”她“腾”的一下就起了身。   贺兰春轻轻摇了摇头,拉了她坐下,轻声道:“不是,妈妈且听我说,祖父要将八姐送进宫一事绝不可行,魏七娘有孕一事已叫王爷与魏王府生出了嫌隙,他这人睚眦必报,如今已叫魏王打了脸,若他在知祖父将八姐送进宫中必将记恨上贺兰家,务必要让奶哥告知祖父,若行此事,日后便休要迈进幽州一步。”   “娘子,此言可是太过。”徐妈妈神色凝重的说道。   贺兰春冷笑一声,道:“不这般说祖父岂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他若将八姐送进了宫中,不被幸则罢,若是八姐得了恭帝承宠,叫王爷如何想贺兰家,我在中山王府又该如何自处。”   她曲指敲在扶手上,目光露出几分冰冷之色,冷笑一阵后,又道:“另叫祖父递信与闵大人,说魏王狼子野心,恐魏七娘产子后会挟天子以令诸侯,若祖父可将此事办妥,便可叫王爷明白贺兰家对他绝无异心。”   徐妈妈眼皮一跳,低声道:“若老爷子不应您的要求又该如何?”   贺兰春唇角弯起:“若是祖父不肯应下这两桩事,便叫奶哥告知祖父,我这外嫁女总是身不由己,更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为了自保,日后只能再不理身外事了。”   贺兰春从知贺兰仁要将贺兰荁送到宫中时心头就压着一股火,在她看来,祖父固然可将鸡蛋放在两个篮子中,却不可侵犯到她的利益,他将八姐送进宫中必然会影响到她在中山王府的处境,这一点她不认为祖父会不知,可偏偏还他如此行事,可见是未曾顾虑到她在中山王府的处境,既然如此,她又何须顾及他的想法行事。   “娘子。”徐妈妈眼中掩不住惊疑之色,这样的话怎可当老爷子面的说出口。   在徐妈妈看来贺兰家乃是贺兰春的后路,而在贺兰春看来,从她嫁进中山王府时便已没了后路,若季卿事败她作为他的侧妃便想苟且偷生也无活路可走,以她祖父的心性,她便是活着回到贺兰家,也决计不会留她性命。   “妈妈按我说的去做,此事不可拖,叫奶哥今日便启程。”贺兰春神色郑重的说道。   徐妈妈虽有担心,可她知贺兰春极有主见,且说出的话绝不会收回,只得称“是”,嘱咐了灵桂几人几句,便退了下去,准备出府去寻儿子,将事情交代清楚,以免坏了贺兰春的大事。   ☆、第41章 第 41 章   徐嬷嬷远远的瞧见季卿眼睛一亮,脸上忙堆出了笑来,声音特特提高了一些:“老奴请王爷安。”她声音中透着欢喜,又带着几许兴奋。   有机灵的侍女福了福身,忙回房去告知魏氏,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毕竟季卿之前拂袖而去闹得疏桐院人心惶惶,如今见他来了,哪个又不欢喜呢!   魏氏听见了徐嬷嬷的请安声,理了理裙子便出去相迎,季卿素来不讲究这个,只点了点头叫魏氏起了身,人便坐了下来。   魏氏从侍女手上接了茶送到季卿手边,又吩咐了她们准备布膳,季卿闻言便道:“不急,一会我还有些事,你自己用膳便是了。”   魏氏脸色沉了沉,应了一声便没在言语。   季卿呷了口茶,之后瞧了魏氏一眼,微扬眉梢,眉宇间便显出了几许不耐之色。   徐嬷嬷见状忙对魏氏使了个眼色,魏氏本想无视,可想着娘家到底还是低了头,她牵了下唇角,笑意略见勉强,挥手叫屋内的侍女退了下去,之后才开口道:“王爷可是还生我的气呢?”她本就不是娇柔的性子,不擅温言软语,这话由她口中说出来便显得有些冷硬。   季卿倒知她的性子,淡淡一笑道:“夫妻之间何须说这些外道的话。”   魏氏拿眼窥着季卿,倒是瞧不出他是否心口一致,她沉默了一会,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道:“王爷说的是,夫妻之间本不该说这些外道话,那日王爷与我说的话,我也是记在了心里的,只是当时又气又急,便失了分寸,好在王爷大度,不与我计较。”说着,她轻轻福了福身子。   季卿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说道:“难得你能想的这般明白。”   魏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道:“王爷那日与我提及父王,我当时气头上便顶撞了王爷几句,可话虽说的不中听,却也不无道理,魏王府与中山王府向来交好,王爷又是父王的半子,他断然不会乱了章法行事,七妹妹这桩事我远在幽州也不知情,可想来怕也是阴差阳错之故。”   季卿眼中带了几许冰冷的笑意,似笑非笑的道:“阴差阳错?王妃以为这世上真有千般巧合?”   魏氏略有迟疑的点了下头,她满腹心思都在为娘家说和这件事上,一时便没有察觉季卿眼中的嘲讽之意。   “父王不是个糊涂人,这一点您也是知晓的。”魏氏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成为了魏王府的弃子,她是嫡女,未出嫁时极得魏王夫妇疼爱,出嫁前,魏王妃曾与她分析过这桩亲事的利害之处,她知她嫁进中山王府代表着魏季两家的结盟,这让她如何相信魏王会另打了如意算盘。   看着魏氏自作聪明的在那不断为娘家分说,季卿撇过了头去,他实在有些厌烦魏氏的愚笨,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喝骂出声,她到底是自己的嫡妻,叫她失了颜面他的面上也难堪。   魏氏见季卿将手上的盖碗撂下,不由一怔,忙收了声,小心翼翼的瞧了季卿一眼,敏锐的察觉出了他的不耐,不由咬下了唇瓣,低声道:“王爷是不信我的话吗?”她双拳紧握,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   季卿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小几上瞄着青花的盖碗上,似连多瞧魏氏一眼都觉得厌烦,他这般轻视,让魏氏觉得好似在冬日里被人从头泼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都透着冷意。   “王爷。”魏氏忍不住皱眉,身子微微打着颤,那种扑天盖地而来的屈辱感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熄灭的火苗,且有越烧越旺的架势。   “你先歇着吧!”季卿起了身,淡声说道。   魏氏亦跟着起了身,眼睛不由睁大,嗓音提高了一些:“王爷仔细想想,七妹妹腹中怀的是男是女尚且未知,父王又怎可能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季卿露出了讥讽的神色,他冷冷的看了魏氏一眼:“你已嫁进了中山王府,日后魏王府的事便少理会,不管魏王府从这桩事上如何得益,与你都没有半分益处,你若聪明,应知这个道理才是。”   魏氏叫季卿这话气的浑身直打颤,她牙齿紧咬,见季卿甩袖便走,她脚下一动,可到底做不来追出去这样失了颜面的事,只能恨恨的将小几上的盖碗扫落在地。   魏氏这般失态也未叫季卿回头多瞧一眼,反倒是徐嬷嬷颤巍巍的走了上前,小心的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瓷,免得叫魏氏不小心伤了脚。   季卿出了疏桐院便直接去了庭知山房,他到时贺兰春正歪在榻上与灵桂说着话。   贺兰春用银签子扎了一个蜜瓜小口吃着,那蜜瓜脆甜,叫她一连吃了三块,灵桂想着一会便要布膳,怕她积了食,忙劝道:“娘子莫要贪嘴的好,仔细夜里不克化,闹得您睡不好觉。”   贺兰春悻悻的丢了银签子,灵桂见状忍了笑奉了一杯果子露,口中道:“娘子,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要使人去问问王爷何时过来?”   贺兰春呷了口酸酸甜甜的果子露,撇了下嘴,说:“不必,巴巴的去疏桐院寻人该叫人说我轻狂了。”   灵桂抿嘴笑着:“谁敢这般说您呢!府里哪个不知王爷对你疼爱有加。”灵桂倒是真心为贺兰春欢喜,原本她还觉得娘子嫁进中山王府为侧妃很是委屈,可如今看来王爷虽是性子冷了些,可待娘子却是体贴周到,他这样位高权重能如此待娘子便更显难得了。   贺兰春薄唇勾了勾,隐有讥讽之意,索性季卿进来时贺兰春背对着他,未曾叫他看见她脸上神色的变化。   季卿因习武之故,脚步声极轻,他又未曾叫人通报,进来的便无声无息,若非他有意提醒,清咳了一声,贺兰春与灵桂不知何时才能知他进了屋。   贺兰春瞧见他先是一怔,随即便眸子笑了起来,眼波似笼了一层晨光,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之色。   季卿见状不觉翘了翘唇角,眼中闪烁着愉快的色彩,不得不说贺兰春这样不加掩饰的喜悦很好的取悦了他,叫他的心情霎时好转。   “王爷来了怎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贺兰春嗔声说道,起了身,她穿着月白色的轻罗软纱,行走间腰肢如拂风吹柳般的轻盈。   季卿伸手揽了她的腰,带着她坐回了榻上,神情慵懒的抓着她一缕发丝把玩着,笑着说:“怕你此时正歇着,便没叫人扰你。”   这话贺兰春自是不信的,她若是歇下了自有人会告知季卿,不过她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只乖巧的倚着季卿的肩头,笑盈盈的说:“王爷这般体贴,可叫我受宠若惊。”   季卿低笑两声,侧头咬了一口她嫩如凝脂的脖颈,惹得贺兰春轻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含嗔带娇的睨了季卿一眼。   季卿勾着唇,他刚刚下口用了些许力道,不免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泛红的印记,那红印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妩媚娇娆,惹得季卿眸子一沉,又轻轻的舌忝舐着。   贺兰春打了一个哆嗦,他力道并不重,可反复的舌忝舐着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这样的举动叫她有一种难耐的感觉,身子不由一软,一双水润的眸子也渐染上一层春水般的涟绮。   “王爷。”贺兰春手抵在季卿的肩头,轻轻的唤了一声。   季卿轻“唔”一声,却没有理会贺兰春抵在他肩头可叫人忽略的力道,他手扣在她的脑后,倾身吻了下去,将她娇嫩的唇口允的宛若朱霞一般。   贺兰春细细的喘息着,她长发并未全部绾起,一半的青丝散在了身后,垂及臀咅阝,妖妖娆娆的散在了榻上。   季卿眼中蕴了淡淡的笑意,手指漫不经心的描绘着她精致的脸庞,从远山般细长而舒扬的眉到桃花一般艳潋的眼,拇指在她晕染着淡淡胭脂色的眼角轻轻摩挲着,让她的妆容晕散了开来,眼尾晕开的晕红更显衬得那双眼妩媚多情。   “王爷可要用膳?”贺兰春细声细气的问着,用莹白通透的小脸轻轻的蹭了噌季卿的掌心。   她这样的惹人怜爱,叫季卿不觉轻笑出声,用低沉的声音道:“是有些饿了。”   贺兰春闻言便道:“那我叫人布膳。”   她话刚刚出口便如一朵娇柔的花被压在了榻上,季卿双臂撑在她两侧,含笑的目光中隐隐带有打量的意味,似乎在研究到底该从哪下口才好。   贺兰春嘴唇动了动,在季卿渐渐灼热的目光下套在雪白锦袜下的脚趾忍不住缩了缩,她刚刚一动便叫季卿抓住了脚踝,随意的撤下了松散的锦袜,露出一只玉雪可爱的脚来,她的足生的甚美,精巧的指甲上涂着艳色的蔻丹,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叫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掌心把玩。   “别动。”季卿低声说,声音中带着忍耐之色。   贺兰春咬着唇,只觉得季卿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十分的灼人,忍不住别过头去,不过片刻又将脸扭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季卿的唇瓣上,咬了咬唇,眼中盈满了笑意。   季卿的嘴唇染上了几许她唇上的胭脂,他本是英武男子,此时这般自是显得有些好笑,季卿见她眼中莫名盈着笑意,不明就里的挑了挑眉梢。   贺兰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唇瓣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将沾了胭脂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娇笑出声。   季卿一怔,随即明白他唇上的胭脂从何而来,他伸出拇指蹭了蹭唇瓣,又用舌尖轻轻舌忝了下唇角,下一瞬便将贺兰春欢快的笑声堵回了唇中。   ☆、第42章 第 42 章   贺兰春与季卿应了那句锦帏情浓,渐闻声颤,而疏桐院内,魏氏却是整整摔碎了一套茶具方才稍稍平息了火气。   “嬷嬷仔细伤了手,叫下人来收拾便是了。”魏氏见徐嬷嬷弯腰拾着地上的碎瓷,不由皱眉道。   徐嬷嬷却是抬头一笑,道:“不打紧,老奴一会就收拾妥当了。”   魏氏如何不知徐嬷嬷的心思,不过是怕叫人知晓她与王爷又生了口角罢了,可她又有何惧,她所倚靠的从来都不是中山王妃这个身份,支撑她骄傲的是她的姓氏。   徐嬷嬷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好后,用水净了手,才温声劝解魏氏道:“王爷说什么您听着便是了,何必又要与他起了争执呢   !王爷的性子您是知晓的,您退让一步,王爷也会将这件事揭过。”   “嬷嬷不必说了,我若是退让了便好似他说的话是实情一般,反倒显得魏家心虚。”魏氏冷声说道,眼中带了阴鸷之色,恨声道:“我瞧这桩事怕是有心人做的套,好端端的七妹妹怎就成了恭帝的宠姬。”   徐嬷嬷轻叹一声:“是呀!上次王府来人时也未曾露了口风。”   “这就是怪异之处了。”魏氏冷笑道。   “那您打算怎么办?总不好与王爷这般僵持着。”徐嬷嬷轻声询问,她了解魏氏的性子,知她绝不会让步,可这般僵持下去,可不就伤了夫妻感情,长久以往更会叫旁人得意。   魏氏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勾了下嘴角,道:“父亲下个月过寿,我已有三年未曾回京,正好趁此机会回京一趟。”   徐嬷嬷愣了下,道:“就怕老王妃不肯放人。”   魏氏是中山王府的当家主母,府里自然是离不得她的,若老王妃有心为难她,自是会以此为借口拦下她回京之事。   魏氏哼笑一声,眼中带了几分讥讽之色:“不放?她又什么东西。”   “王妃,您慎言。”徐嬷嬷吓了一跳,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   魏氏却是不惧,她又怕什么呢!她低低的笑着,笑声中满是苦涩。   “嬷嬷说,父王可真的会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过了一会,魏氏如此问道,季卿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阴影。   徐嬷嬷又敢断言,她迟疑了一会,才道:“王爷与王妃惯来疼爱您,便是真有什么变动也会顾及您的。”   “顾及我吗?”魏氏喃喃而道:“但愿吧!”   疏桐院发生的事虽有掩饰,可这世上又哪有不透风的墙,第二日到底还是叫老王妃知晓了。   若说她不喜贺兰春是因她的姓氏,她不喜魏氏便是不愿有一个高门出身的儿媳压在她头上了,自古以后后面不是东风压西风便是西风压东风,自魏氏进门后,她便将老王妃压的喘不过气来,一手揽了后院的大权不说,更是数次对她有不敬,并无半分为人儿媳的小心翼翼,这些总总叫老王妃对魏氏难以生出喜爱来。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高门的媳妇哪里是这般好娶的,谁家的妻子敢对丈夫不敬,也就只有我们府里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抬进门的这些个没有一个叫我省心的。”老王妃抚着胸口,苍老的面容上浮现着怒色。   陈嬷嬷闻言忙劝道:“不过是几句口角,王爷已是给了王妃难堪,想来她也是知错了。”她是当年老王妃带来的陪嫁侍女中的一个,曾为了护老王妃伤了后背,自此便自请自梳,一直留在老王妃身边服侍,与老王妃的情分自是不同,她说的话也能叫老王妃听进心里去。   老王妃冷哼一声,火气倒是消了一些,道:“什么难堪不难堪的,我瞧着怕也未必是景略的本意,他近来叫庭知山房那狐媚子勾得都要丢了魂。”   “贺兰侧妃生的娇美,便是老奴瞧见了都愿意多看几眼,更何况是王爷了,一时新鲜也是有的。”陈嬷嬷温声说道,平心而论,男人哪个又不喜欢绝色呢!李侧妃虽是生的娇艳,可若颜色到底是还稍逊贺兰侧妃一筹,她那样娇滴滴的美人,王爷又怎会不爱。   “不过是家传学罢了,她贺兰一族的女娘惯来狐媚,骂一句红颜祸水都是轻的。”老王妃皱眉说道,眼中带着厌烦之色,呷了一口茶后,又问道:“云琴叫魏氏给了贺兰氏?”   陈嬷嬷请“嗯”一声:“那丫头现如今在外院服侍呢!”   “瞧瞧,魏氏就不是个贤惠的,当初我说抬了云琴服侍景略,可她倒好,我刚露了口风她便抬了王氏,到如今这一主一仆也没能给中山王府开枝散叶,可见就是个没福气的,那个贺兰氏也是一样,进府没多久别的没学会,反倒是将魏氏的手段都学了去,云琴都多大了,她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她们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给,分明是有意来打我的脸。”老王妃沉声说道,季卿子嗣稀薄一直都是她的心病,若不是李氏生了大郎,她都要疑心是不是他身子骨出了什么差错。   陈嬷嬷知老王妃的性子,也不为魏氏和贺兰春说话,只笑道:“要不怎么说李侧妃是有福气的呢!”   提到侄女老王妃露出了几分笑来,道:“那孩子是个有福的,一举得男可不是难得,偏偏景略不知如何想的,竟不愿与她亲近,他但凡将心思放三分在云娘的身上,他如今膝下也不会只有大郎一子了。”   说道这件事,老王妃便忍不住叹气。   陈嬷嬷不愿见她心中有结郁,便开解道:“这样的事哪个能管得过来呢!王爷本就是个有主意的,李侧妃不得他欢心也是无法的事,您又何必多理会这样的事,说的多了,王爷心中恼了,岂不是伤了母子情分。”   老王妃冷笑两声,一双眼高高吊起:“母子情分,我如今还有什么指望,前些时候我不过说了贺兰氏几句,他便巴巴的维护上了,将错都揽在了他的身上,你说说,我岂说错了她,当初她嫁进王府便带了陪嫁的下人,魏氏又另指派了人去她的院里,她倒好,拿乔做娇,又要重新采买下人,如今我也懒得多说她一句,可魏氏叫人牙子来,她是如何做的,恃宠而骄也不是这样的法,现在更好,还叫她那兄长送了人进府,合着咱们满府的人都要害了她不成。”   陈嬷嬷也觉得这样的事贺兰春做的有些过了,可谁让王爷偏疼她呢!王爷偏了心,王妃又不言语,这事便没有到离开可讲,说的多了,不过又是惹出一场事非来,反倒叫王爷心有不悦。   “奴婢听说贺兰侧妃在娘家时叫她那母亲养的娇了些,她年纪又小,一时不懂事也无妨,您慢慢教便是了。”陈嬷嬷不愿叫老王妃与季卿又生了口角,只能这般劝解道。   老王妃将手上的盖碗一撂,讥讽道:“我教?只怕我多说一句都要叫那孽子心疼呢!”   “您仔细手。”陈嬷嬷无声一叹,当初她若是劝住了老王妃,也不至叫他们母子生分成这般。   老王妃看了陈嬷嬷一眼,倒有几分感慨:“如今也只有你还知心疼我了。”   陈嬷嬷笑道:“何止是老奴,王爷是孝顺的,就是面冷,又不善言辞,心中对您却是有一百个孝敬的心,只说上个月,别人孝敬了王爷一尊玉佛,王爷不是立时就叫人搬到了您这,可是眼都没眨呢!”   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宽宽老王妃的心罢了,她淡淡勾了勾嘴角:“不过是面上情罢了,只怕我如今去了也未必能叫他落了泪来。”   陈嬷嬷忙住捂了她的嘴,道:“您可不兴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的大福气还在后面呢!”   老王妃扯了扯嘴角:“什么大福气不大福气,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呸,呸,不是老奴说您,这便是胡言乱语了,怎就看不到那日,这样的话日后可不兴在说了。”陈嬷嬷嗔道,又抬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好似要驱走晦气一般。   她这般倒惹得老王妃笑出了声来,心中却觉得熨帖,正如她所说,这府里真心心疼她的也不过只有陈嬷嬷一人罢了。   陈嬷嬷见老王妃露了笑脸,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又拣了叫她高兴的事来说。   提到宝贝孙子,老王妃便是眉开眼笑:“大郎那孩子生的好,眉清目秀,我在幽州城也不曾见过这般俊俏的小郎。”   “可不是,老奴生平见过最俊俏的小郎便大郎君了。”陈嬷嬷顺着老王妃的话说。   “长的像景略,那眉那眼都像。”老王妃笑呵呵的说。   陈嬷嬷应和着,她虽知大郎君生的更像生母李侧妃,可这话老王妃是不喜欢听的,她自要顺着她的话来说,哄的她老人家高高兴兴,便也能少管些闲事了,陈嬷嬷最怕的便是老王妃钻了牛角尖,与王爷生了口角,以至本就淡薄的母子情分越发薄淡了去。   ☆、第43章 第 43 章   贺兰春的月信推迟了小半月方才临至,不知是不是服用了药丸之故,她只觉腹中绞痛难忍,如玉般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唇瓣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强忍着痛意唤了人。   贺兰春素来要睡到巳时才起身,她身边服侍的人都知她这个习惯,此时听见幔帐内传来的细微声响,当值的木蓝和香薷皆是一怔,随即赶紧进了屋,挑起幔帐一瞧不觉大惊失色。   “娘子。”木蓝惊声唤道,忙要喊了徐妈妈来。   贺兰春捂着小腹,虚声说道:“别要大惊小怪惊动了旁人。”   木蓝应了一声,叫香薷在一旁仔细伺候着,自己则提了裙角便跑出去寻人。   徐妈妈那厢听了木蓝的回话大惊,不过却没有失了分寸,只叫木蓝回去灌了几个汤婆子,自己则去寻了容氏为贺兰春陪嫁的医女来。   贺兰春侧卧在榻上,腹中好似有异物在搅动,要将她肠子都扯碎一般,疼得她浑身冒出冷汗,将衣衫都打湿。   “娘子,娘子。”香薷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握着贺兰春的手轻声唤着。   “叫人给我打水来。”贺兰春咬牙吩咐道,声音微弱的几乎叫人不能耳闻。   香薷口中应着,却不敢离开半步。   贺兰春眼中的泪在瞧见徐妈妈后溢出了眼眶,口中发出微弱的泣声,徐妈妈眼眶一红,温声道:“娘子莫哭,且让徐医女为您瞧瞧。”   贺兰春闷哼一声,将手探了出去,却感觉身下涌出一股暖流,沁湿了轻薄的罗裙。   她叫容氏养的的极娇,这一生也不曾受过这样的钻心刺骨的疼,将手一伸便牵动了小腹,疼得她浑身汗如雨下,紧咬的银牙“咯咯”作响,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   徐医女伸手把脉,呈滑脉之状,然而脉感圆润而无力,她不由蹙起眉来,与徐妈妈道:“娘子近来可曾食过凉寒之物?”   贺兰春不等徐妈妈回话,便捂着小腹咬牙道:“我食了避子丸。”她说完,又叫徐妈妈取了药丸给徐医女瞧。   徐医女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等徐妈妈拿了药丸过来后她吻了吻,要咬了一小口细细品着,过了一会说:“娘子身子自幼就讠周理得当,如今贸然服用功效峻猛的药物身子骨自是受不得,好在这丸子所用之药并不太过伤身,平日里注意调养便不会损坏您的身子。”   徐妈妈却理会不了这么许多,红着眼睛问道:“徐医女可有什么法子止痛?”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贺兰春额上的汗珠,一双眼粘在了徐医女的身上。   徐医女轻叹一声:“我先为娘子熬药,只是想要立时止痛却是不能。”   贺兰春扯了下唇角:“无妨,徐医女且先下去熬药吧!”   “娘子,以后可不能再服用避子丸了。”徐妈妈轻声说道,眼泪便流了下来。   贺兰春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此时不宜有孕,妈妈不用多言了。”   贺兰春虽不想惊动了旁人,可她院中药香隐隐,如何又能瞒得住人,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叫季卿知晓了,他倒看重贺兰春,当即便放下了手头的公务去了庭知山房一探。   季卿少时起便征战沙场数年,对于血腥之气自是极为敏锐,一脚迈进屋内眉头便皱了起来,冷峻的面容有了微妙的变化。   “王爷。”因他来时脚步匆忙,又未曾特意放轻了步伐,房内的侍女罕见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忙福身请了安。   季卿却是眼也未抬的直接进了内室,见贺兰春侧卧在榻上,这个时节身上却盖着一条絮了棉的厚被,斜飞入鬓的眉不由皱起,沉声道:“都是怎么服侍的?侧妃好端端的怎得突然就病了。”   他声音又冷又沉,不悦之色尽显,叫房内的人吓得一个激灵,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   贺兰春苍白的脸略侧了侧,软软的唤了声:“王爷。”一双水润的眸子沁着湿气。   季卿大步走到榻边,离得近了便瞧见她原本粉嫩的面容苍白的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眼中当即闪过震怒之色,正要怪罪房中的下人服侍不周,便听贺兰春带着哭音道:“王爷怎么来了?”   贺兰春宛如被风雨摧过的娇花一般,柔嫩而脆弱,叫季卿瞧了便心疼不已,忙开口叫人去寻大夫来,又连声问她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徐妈妈哪里敢叫季卿寻了大夫来,生怕一诊脉便露了贺兰春服用避子丸的事,这样的事若叫季卿知晓,必要震怒不已,是以忙道:“王爷不忙,老奴已叫徐医女过来瞧过了,娘子是月信临至,并不是害了什么病。”   季卿又不是毛头小子,自是晓得月信临至是什么意思,他微皱的眉舒展了一些,握了贺兰春的手,触感却是冰冷入骨,叫他眉头再次紧锁:“怎得手这样冰冷?”说着,又探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胡闹,身子冰成这样岂能还不上心。”   贺兰春与徐妈妈心思相同,怎肯叫外面的大夫为她诊脉,忙道:“不过是小毛病,徐医女的医术是信得过的,我一直都是由她讠周理身子,这一次疼痛难忍不过是水土不服的原因,王爷不必忧心,将养几日便无碍了。”   季卿探身进了锦被之中,先是摸到了一个他汤婆子,他在汤婆子上暖了暖手,才抚上了贺兰春的小腹,温声道:“这怎算是小毛病,讳疾忌医可是大忌。”   季卿手掌温热,抚在贺兰春柔软的小腹上倒叫她觉得舒服了不少。   “妈妈已叫徐医女去熬了药。”贺兰春软声说道,眼中闪着水光。   季卿轻叹一声,以往不是没有女娘在他面前落过泪,可他只觉厌烦,如今贺兰春这般梨花带雨却叫他觉得心疼不已,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她才好,只得放低了声音轻哄着。   等药被端来,季卿便伸手接了过来亲自喂贺兰春喝了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有耐心,舀了一小匙药汤轻轻吹着,自己又试了试温度,才喂进了贺兰春的口中。   汤药又苦又涩,入口便叫贺兰春蹙起了眉来,季卿见状便哄道:“良药苦口,等喝完了药喝一杯蜜水甜甜嘴巴便好了。”   贺兰春娇娇的“嗯”了一声,乖乖的叫季卿喂了药。   季卿耐着性子将端在手上的药喂完,又捏了一颗蜜饯喂进她嘴巴里,笑道:“真乖。”   贺兰春撅了下嘴巴,嘟囔着:“王爷这般说倒好似我像不同的孩童一般。”   季卿轻笑两声,又摸了摸锦被中的汤婆子,吩咐道:“去将汤婆子重新灌了热水来。”   繁缕应了一声,从锦被拿了汤婆子出来,因小厨房一直备了热水,没一会便将重新灌了热水的汤婆子拿了回来。   季卿接了过来便挥手叫人下去,贺兰春朝里挪了挪身子,从锦被探出一只手招了招:“王爷上来陪我。”   季卿忍不住笑了,他倒不惧贺兰春身有不洁,弯身脱了靴子上了榻,然后将手探进了被中,一边抚着贺兰春的小腹,一边道:“怎这样爱撒娇。”   贺兰春眯着眼睛舒服的哼哼两声,许是喝了药的缘故,小腹倒没有那般疼痛难忍,她将身子侧了过来,半趴在了季卿的身上,藕臂软软的揽在他的脖颈,娇哼道:“王爷这是不喜了?”   季卿挑了挑眉梢,笑道:“刁钻,我何时说不喜了?”   贺兰春展了笑颜,撅起小嘴在季卿脸上亲了一口,季卿眸子顿时暗了暗,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道:“还来招惹我。”   贺兰春“咯咯”的笑着,叫季卿唇角跟着翘了翘,手轻抚在她柔顺乌黑的秀发上,又用尾指抚了抚她的脸颊,她未施粉黛,然肌肤却如凝脂一般,叫季卿实在舍不得将手移开,   “下月魏王生辰,我与王妃会进京祝寿,你可想去京里瞧瞧?”季卿温声问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这才多少时日已叫他舍不得让贺兰春离他身边半步了。   贺兰春未曾想季卿竟愿带她通往,怔了一下后道:“王爷此行进京是为与魏王祝寿,带我进京怕有不妥吧!”   她吐气如兰,隐有药香,软绵绵的玲珑娇躯贴合在季卿的身上,叫他不由分了心神,等贺兰春唤了一声,他才回了神,神色轻蔑的道:“能有什么不妥,你是我的侧妃,随同我进京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贺兰春闻言露出灿笑:“王爷既这般说我自是要随侍在您身边了。”   季卿见她笑颜如花,心中不免愉快,勾了她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那发丝润泽柔滑,带有淡淡的清香,好似熏了雅香的绸缎一般,让他忍不住拿到鼻尖轻嗅。   ☆、第44章 第 44 章   女娘身有不洁本不该同床,季卿又是行伍之人理应忌讳,只是他行事素不拘一格,天地鬼神尚且不惧,又怎会在意这等无稽之言。   他虽不以为然,可老王妃却敬神畏鬼,知贺兰春月信已至却还歪缠着季卿当即大怒,使人去庭知山房唤了她来。   贺兰春知老王妃对她素来心有芥蒂,等闲绝不会使人唤她过厚德楼,她眸子一转,便对香薷低语道:“去二门等王爷,瞧见了人便告知他我去了厚德楼。”   香薷郑重的点了点头,一福身便提着裙角跑了出去,贺兰春则揽镜自照,摘了发鬓处的绢纱芍药花,从妆匣中挑出一支白玉铃兰步摇别在发髻处,之后微微一笑。   贺兰春自觉容貌生的更似父亲贺兰元,然老王妃每次瞧见她都要想起昭帝贺兰煜,此时见她遥遥而来,腰肢款款摆动,行走间鞋尖缀着的宝珠在光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老王妃不由眯了眯眼睛,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昭帝时的情景,因她气势威严,使她并不敢抬头仰望,只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昭帝鞋尖缀着的硕大明珠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般大的明珠,然昭帝却轻飘飘的缀在了鞋尖,可见其是有多么的骄奢淫逸。   老王妃不觉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面对贺兰春的请安迟迟未曾叫起。   李氏伴在老王妃的身侧,目光落在贺兰春的身上,唇畔含了一抹笑,隐有轻蔑之色,纵然得了王爷的偏宠又能如何,如今不也要低下头来。   贺兰春半福着身,裙裾及地,她穿着结香花色的罗裙,上身是碧青色的对襟襦衫,细柳腰肢不堪一握,此时保持着屈膝的姿态身子却未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可见极规矩是极好的。   老王妃盯着贺兰春瞧了半响,她耳垂上缀着细细的耳线,下面是颗樱桃红的蜜蜡珠子,隐约可见上面雕着纹路,老王妃心思有些恍惚,想到了季卿娶贺兰春的因由,不由一叹,淡淡的叫了她起身。   贺兰春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李氏因一直盯着她,便问道:“贺兰侧妃是想到什么有趣事了,竟笑的这般开怀。”   贺兰春倒未把李氏放在眼里,她轻抚着鬓侧,娇艳的粉脸微微一侧,反问道:“李侧妃瞧见我笑了?”   李氏唇角勾了冷笑:“难不成还是我眼花了?”   贺兰春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是你眼花了。”   李氏气结,一双杏眼瞪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在嘴巴上吃亏。   魏氏素来是不与李氏有什么口舌之争的,白姨娘几个又没有胆子与她相争,是以李氏自觉在府里是一等一的掐尖人,如今不想竟叫贺兰春用话顶了回来,偏偏一时间她又寻不到适合的话来回她,只能气的干瞪眼。   老王妃看了李氏一眼,她便是偏心了也不得不承认世家教养女娘上到底是有所不同,云娘还是有所欠缺,情绪太过外露,她再瞧向贺兰春,见她笑吟吟的端坐在那,像一朵娇花,瞧着便很是赏心悦目。   “我说下人说你近来身子不妥?”老王妃淡淡的开了口,将盖碗随手往小几上一掷,发出了一声脆响。   老王妃冷着脸的时候李氏都是怕的,贺兰春却是不畏不惧的看向了老王妃,微微一笑:“是有些不舒坦,倒不想惊动了母妃。”   老王妃冷笑:“你也算是大家出身,虽说如今贺兰一族不比当初,可你母亲难不成就没教导过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身子不舒坦,就不怕歪缠着景略,你身上阴气重,他那样的行伍之人最为忌讳的便是这样的事,你怎好痴缠着他留在你房中。”   贺兰春心中冷笑,若是季卿不愿意自不会留在她的房中,这样的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偏偏挑了她这软柿子来捏。   “母妃说的我倒是有些糊涂了,王爷想去哪个院子歇着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若凭白撵了王爷走,到时岂不亦是我的错。”贺兰春轻声开口说,语气淡淡的。   老王妃未想贺兰春不说请罪,竟还敢回嘴,呼吸微窒,过了一会冷笑道:“你到底牙尖嘴利,我说你一句便有十几句话在这等着。”   贺兰春弯了下唇:“母妃此言严重了,我怎敢如此,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过母妃既这般说了,待一会王爷回府,我便会规劝王爷一番。”   老王妃严重闪过一丝阴霾,继而冷笑出声:“摆弄口舌也是你贺兰家的教养?”   贺兰春歪了歪头,露出一抹笑来,她生的那样娇美纤柔,像一朵初春绽放的娇花,不需言语只微微一笑便有几分春意迎扑而来。   “母妃说的我越发糊涂了,这样的罪名我却是不敢担的,若是担了,日后可没有脸见列祖列宗了。”   老王妃手狠狠朝桌几上一拍,震得桌面上的盖碗颤了几颤。李氏立时一哆嗦,也无暇看贺兰春的笑话,忙将头低了下去,生怕自己受到迁怒。   贺兰春原本春水般的目光骤然一变,好似出了鞘的利剑一般,眼底乍现出寒光来。   老王妃微微一怔,心中极怒,她断然不成想到贺兰春面对她的震怒会是这般反应,这样的她越发叫她心中生出了几分忌惮来。   香薷一直等在了二门外,一刻也不敢走神,好不容易将季卿盼了回来,当即心头一松,赶忙迎了上去。   季卿瞧她倒有几分面熟,跟在他身边的槐实极擅察言观色,便为季卿解惑道:“王爷,是贺兰侧妃身边的人。”   季卿想着贺兰春这几日身子骨不甚舒坦,便皱起了眉来,不等香薷起身,便问道:“可是你家侧妃身子又不舒坦了?”   香薷福着身回道:“并没有,只是半个时辰前老王妃使了人叫侧妃过厚德楼一趟。”   季卿皱了下眉,倒未曾多言,只是脚下转了方向,直接去了厚德楼。   厚德楼的下人瞧见季卿忙上前问安,机灵的便赶紧进房通报,老王妃听了便吊起了一双眼冷笑,看向贺兰春的目光像啐了毒一般。   贺兰春轻抚着罗裙,对老王妃的目光视若无睹,等季卿进了门,她便起身见礼,一抬头露出璀璨的笑来,一双妙目波光流转,极尽艳潋风流。   她像春光里一朵微微绽开的牡丹,娇媚多姿,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季卿的鼻尖,若有似无。   季卿不由勾了下唇角,眉眼都舒展开来,一手将她扶起,语气中带了淡淡的责备:“这几日不是身子骨不舒坦吗?怎还乱跑。”   贺兰春立在季卿身侧,笑而不语。   老王妃却叫这话气了个倒仰,当即冷笑道:“是我叫了她来问话,你还问我的罪不成。”   季卿看了老王妃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李氏的身上,眉头一皱,目光微凝,道:“母妃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会这般行事。”   老王妃冷着脸瞧着季卿,她又不是眼瞎耳聋的,如何不知他来此的用意,不过是给那个狐媚子撑腰罢了。   季卿摸了桌几上的杯盏一下,里面的残茶早已凉透,他微不可察的拧了下眉,叫人重新上了茶来。   老王妃冷眼看他这般做派,心中冷笑不止,讥讽道:“我倒不知季家还出了情种,你祖父与父亲若知晓只怕要气的从地下爬出来了。”   季卿淡淡一笑:“春娘身子骨不舒服,近来吃不得凉茶,我顾着她身子骨一些也是为了将来季家能延绵子嗣,便是祖父与父亲知晓也只会欣慰。”   老王妃抚着胸口顺着气,半响后讽刺道:“你若还记得为季家延绵子嗣便不该连自己身子骨都不顾,她身子不洁,你倒还歇在她的房中,可是嫌自己的鸿运太好了些。”   季卿闻言看向了老王妃,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过了一会,他似嘲死讽的说道:“我年少便为先帝征战沙场,若说血腥不知见了几何,若因此生畏如今也早逝一堆白骨了。”   老王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原是借由此事敲打贺兰春一番,不想却在她那碰了一个软钉子,如今儿子竟也护着她,反倒叫她枉做好人了。   “那些污秽之血怎能与你沙场上所见之血同等。”老王妃沉声说道,不掩厌恶的瞥了贺兰春一眼。   贺兰春却是从季卿手上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温热的清茶,做足了事不关己的姿态。   季卿淡淡一笑:“母妃实不必为此操心,我连鬼神尚且不惧,又怎会在意什么污秽之说。”   贺兰春闻言对他露出甜甜的笑来,更叫老王妃瞧着心中发苦。   李氏轻轻扯了扯老王妃的袖摆,示意她万不要与季卿起了口角上的争执。   老王妃深呼一口气,知自己多说也无用,儿子有心相互贺兰春,她便是再多言也不能叫他领情,这般想着,她冷冷的看了贺兰春一眼,日子还长呢!她就不信景略对这狐媚子又能新鲜多久,将来总有她哭的一天。   ☆、第45章 第 45 章   贺兰春对老王妃并无畏惧,进府多时她已知道老王妃与季卿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甚至季卿隐隐露出过对老王妃的不喜,若是寻常人家母子之间这般倒有些奇怪,可换做中山王府这样的人家便不足为奇了,大家大户总是有些许见不得光的事。   季卿夜里并未歇在庭知山房,他事务素来繁忙,下午陪着贺兰春下了一会棋,又用了晚膳,晚上便要熬夜处理政事。   徐妈妈不晓得这些,只是见贺兰春去了厚德楼一趟季卿夜里便没有归来,不免有些忧心,她端了热乎乎的红枣刺梨酒酿来,与贺兰春道:“娘子可要使人送一碗到长云居去?”   贺兰春用汤匙漫不经心的舀着酒酿,沾了沾唇瓣,道:“不必,王爷又不喜甜食。”   贺兰春喝了小半碗酒酿见徐妈妈欲言又止的瞧着她,便弯唇一笑,问道:“妈妈可是有话要说?”   徐妈妈将贺兰春喝剩的半碗酒酿叫人撤走,才道:“可是老王妃说了什么话叫王爷心有芥蒂了?”   贺兰春弯着的唇角勾的弧度大了一些,笑道:“我当妈妈为什么事忧心呢!老王妃不足为惧,她的话在王爷心中可没有半点分量。”   徐妈妈知贺兰春绝不放无稽之言,心头当即一松,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模样:“老奴还当王爷今儿夜里没归来是听信了什么闲言。”   贺兰春眯了眯眼睛:“他还不至无知至此。”她身子往后靠了靠,提了提滑落在小腹上的锦被,慢声细语道:“下个月魏王生辰,王爷说让我也一同进京,正好可借此机会探一下二姐姐。”   徐妈妈笑道:“到不曾听您说起过这桩事,王爷可说了哪日出发?老奴得叫灵桂几个收拾一下拢箱才好。”   贺兰春笑道:“时间倒来得及,下月初才出发。”   徐妈妈掐指一算倒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忙道:“那可得先收拾好才成,如今这天越发的热了,听说京里暑气更重,衣裳少不得要备下轻薄的,收拾也得择些清雅又华贵的才好。”徐妈妈越说越是上心,一福身便去叫灵桂与蔓菁两个去开了拢箱,细细的打点一番。   贺兰春倒不以为然,不觉上京是什么大事,不过既是随了季卿进京,又是魏王过寿,她既是不便露面少不得也要备上寿礼,以免失了礼数。   十来日的光景转眼便过,老王妃对季卿要带贺兰春通往一事并没有言语,只是在季卿拜别时并没有与他相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季卿他们走的是旱路,因带了女眷自是耽搁了些许功夫,到京时正是月中,离魏王的寿辰只相差了三日。   中山王府在京中亦有御赐的宅子,刚一落脚季卿便进了宫,魏氏则回了魏王府,偌大个王府里也只有贺兰春一个主子,   此番陪着她一同进京的除了徐妈妈外还有木蓝与箬兰两个,一落脚,徐妈妈便带着她二人开了拢箱,又指使着府里的下人将屋内重新洒扫一番。   贺兰春歪在了罗汉床上,坐了这么久的车她自是累的,没多时便眯上眼睡了。   季卿从宫里回来时贺兰春尚未醒,他便坐在了榻下,拿了一本闲书打发时间,只是他心思不在书上,看了没几眼就扔到了一旁,目光落在了贺兰春的脸上。   她睡的香,娇嫩的小脸粉扑扑的,像一枝绻缱的开在枝头的桃花,粉嫩娇柔。   季卿勾了下唇角,倒是想起了初见贺兰春时的情景,花骨朵一般的少女在河间嬉戏,眼角眉梢的笑意竟比春光中的暖阳还要明媚。   贺兰春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暗,一睁眼便瞧见季卿手中执了一本书,她掩口打了一个哈欠,季卿便含笑望了过来,也许刚刚睡醒的原因,睡意未消,贺兰春眼中蕴着雾气,轻轻一眨眼睫毛上挂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是牡丹花瓣上一滴泫然欲落的清露。   季卿唤了人进来服侍贺兰春起身,自己则丢开了书,一掸衣袍,道:“日后可不兴睡这么久了,夜里该歇不好了。”   贺兰春笑吟吟的伏在季卿的后背上,然后伸手搂着他的脖颈摇了摇,娇声问道:“王爷几时回来的?怎得不叫醒我。”   季卿极吃她这一套,笑着握了她的手把玩着,道:“见你睡的沉便没扰你。”   贺兰春露出一抹明媚的笑,也不叫人服侍,就披散着云墨般的长发伏在季卿的肩头,呵气如兰:“王爷背我过去。”她抬手一指摆好膳食的外间。   季卿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手,叫下人拧了湿帕子来给她擦了脸,这才将人背起去了外间。   两人用饭后便坐到一起说话,贺兰春手上打着扇子,季卿凑到她身上借了风,贺兰春便推了他一下,嗔笑道:“王爷怎这会躲懒。”   季卿哈哈一笑,心情极好的从她手上夺过了团扇:“那换我给你打风。”   贺兰春抬眸瞧他,不知他为何心情这般愉悦,眸子一转,便笑偎进季卿的怀中,娇声软语道:“那王爷得仔细打才行,若是风小了我可是不依。”   季卿低头香了她一口,笑道:“恃宠而骄便是说的你这般了。”   贺兰春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唇瓣衔着一抹笑,过了一会问道:“王妃去了魏王府,王爷可要过去接人?”   季卿笑意淡了些:“她几年未与魏王夫妇相见了,今儿怕是不愿回府了。”   贺兰春眸子闪了闪,略过这话不提,问他道:“我瞧王爷今日心情极佳,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季卿伸手挑起她白嫩的下颌,大笑:“你倒是机灵。”   贺兰春撇了撇嘴,他欢喜之色不加掩饰,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季卿薄唇一勾,倒没有瞒着贺兰春:“魏七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昨日掉了。”   贺兰春眨了眨眼睛,知晓自己的话倒是叫祖父听进了心里去,这桩事办的没有半点差池。   “原来王爷是去了一块心病。”贺兰春笑眯眯的道:“应恭喜王爷才是。”   季卿朗声一笑:“你祖父的这桩事办的极妙,时间选的刚刚好。”   贺兰春知他暗指此时魏七娘落胎可谓是给魏王大喜的日子添了赌,她明眸一闪,便道:“这时间可不是祖父能算得准的,更不是闵大人能说得算的。”   季卿唇角一勾,手指摩挲着她粉嫩生香的娇颜:“怎就这样聪慧呢!我可真是得了一个大宝贝了。”   贺兰春从他怀中坐起,轻声道:“仁帝逝后魏王见恭帝年幼行事便跋扈起来,恭帝心中焉能没有想法,依我浅见,他幸魏七娘打的怕是借力的心思,想叫魏王为他身下这把龙椅,只是他低估了魏王的野望,如今知晓魏王打折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自是心中生恨,既都要除了魏七娘腹中的肉骨,他自要挑一个黄道吉日了。”   季卿扬了扬眉梢,笑了起来,可目光却像常年积雪的冰山一样寒冷,更似阴雨天斑驳陆离的光影一般阴森。   “恭帝大了,心思自也多了。”季卿淡淡的说道,认同了贺兰春的看法。   贺兰春翘了翘唇瓣,说起来恭帝今年也及了冠,季卿比他也不过大了五岁而已,可提及他的口吻却轻蔑的好似恭帝像一个不懂事的顽童一般。   “任凭什么小妖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贺兰春笑盈盈的说道,恭维着季卿。   季卿低头看她,见她笑眼盈盈,那笑意犹如春日绽开的娇花,妩媚之色一点点的渐染在了她的眼角眉梢,娇柔的不可思议。   他心有所动,常言说的好,饱暖思淫谷欠,古人诚不欺他。   季卿刚揽了贺兰春曼妙的腰肢要将人压在榻上,外间就来了人回话,扫了他的兴致。   贺兰春“咯咯”笑着,从他怀中起了身,扶了扶鬓角,叫了人进来。   灵桂也知是扰了两人的兴致,低头赶紧禀了话:“平津侯府使了人来,是二娘子身边的管事妈妈,二娘子知您来了京,想着请您过府一聚。”   贺兰春眸光闪了闪,她那二姐姐最是识趣,便是知她进了京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使了人来,可见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才对,这般想着,贺兰春扭头与季卿笑道:“王爷不知,我那二姐姐最是性急不过了,我与她也多年未见,她怕是念着我的紧呢!”   季卿倒未曾将心思放在这件事是,虽有叫人扰了兴致的不悦,却也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只道:“你姐姐既使了人来接你,你便过去一趟吧!”他微微皱眉,瞧了瞧暗下来的天色,又起了身,道:“我送你过去。”   贺兰春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如云开雾散见青霄,可谓璀璨夺目,叫季卿有片刻的晃神。   ☆、第46章 第 46 章   平津侯府的人绝未曾料到季卿会亲临侯府,接到下人传话时不由一惊,以平津侯为首,府里的老老少少忙出院相迎。   二娘子贺兰薇嫁給的是平津侯府的二郎君,原季卿陪同贺兰春来是一件极其给她长脸的事,可偏偏她面色却一变,隐隐有些白发,趁着大家都出去迎人的功夫对乳母使了一个眼色,之后才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二娘子生的便极其美貌,杏眼琼鼻樱桃口,身姿纤长婀娜,可谓力压平津侯府一干女眷,故而平津侯府的女眷自也能想象得到贺兰春会是何等美貌,可猛地一照面,却见贺兰春其姿容远胜二娘子甚多,美貌叫人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平津侯夫人满目惊艳,拉了贺兰春的手说话:“这可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了,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曾见过这样美貌的小娘,原当薇娘便是个罕见的美人,如今一瞧,你这妹妹可远胜你许多。”最后的话她自是对二娘子说的。   二娘子笑道:“母亲这话说的可叫我呷醋了。”口中这般说着,可却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平津侯夫人含笑看了二娘子一眼,笑嗔道:“听听,连自己妹子的醋都要吃,可真真是个猴儿。”   众人都捧场的笑了,平津侯夫人又对贺兰春道:“几时来的京里?你姐姐早前也没有知会一声。”   贺兰春看了二娘子一眼,才笑道:“今日刚刚来京,二姐也是不晓得。”   这就有些奇怪了,平津侯夫人微微一笑,两个是姐妹,一个要进京,另一个却不知情,可若是感情不好,她那二儿媳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得了她进京的信,更不会立即就请了人来府里做客。   平津侯夫人心思一动,虽知这事透着古怪,可却也知不可追究,毕竟贺兰春是中山王府的人,且瞧着今日中山王陪其同来也可见她是个得宠的,实不必因这点事不关己的事将她得罪了。   这般想着,平津侯夫人便拍了拍贺兰春的手,道:“你们姐妹有年头没见了,我便不拉着你在这说话了,你们姐妹好生说说体己话才好。”   贺兰春勾出一抹笑,轻声道了谢,之后便与二娘子一同去了她的院里。   二娘子的乳母贺兰春自是识得的,两人打了面许妈妈少不得要与她问了安,她倒记得贺兰春惯来爱喝什么茶,吃什么果子,亲自带了小丫鬟去沏茶备了点心果子。   二娘子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又叫了许妈妈在外间守着,这才与贺兰春说起话来。   “大哥带着八妹进京了,这事你可知晓了?”   二娘子的话叫贺兰春大惊,继而一怒:“二姐说的可是真的?大哥何时进的京?”   二娘子甚少见她怒形于色,心中略惊,却不曾有半分迟疑的道:“十天前进的京。”   贺兰春细细一算,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来,祖父到底想做什么?既叫闵大人透了话出去,怎还叫大哥携了八姐进京。   “大哥他们眼下住在何处?”   二娘子神色有些谨慎,道:“住在我京郊的别庄里,我瞧着大哥带了八妹进京的事透着古怪,知你进了京才使了人去叫你过来。”说着,她看向了贺兰春,问道:“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这样的事贺兰春也无意瞒着二娘子,便将事情始末道了出来,二娘子到底是嫁进的平津侯府,多年下来见识已是不凡,自是晓得其中的利害,面色当即一变,道:“祖父糊涂,既将这事揽了去,又送八妹进京做甚,若叫中山王知晓指不定要如何生疑。”   二娘子此时甚为庆幸长兄携八妹进京一事未曾叫婆家知晓,若不然不知该生出什么风波来。   贺兰春咬着唇瓣,遥山横翠般的长眉轻轻蹙起,过了一会才道:“这桩事绝不可叫王爷知晓,八姐应知其中的利害。”   二娘子自是晓得的,她不无忧心的道:“可总不能叫大哥一直留在京中,若闹出什么乱子来谁又能担当得起。”   贺兰春知她那长兄最是刚愎自用,寻常人的话哪里又能听得进去,没有不由拧的越发紧了。   “总得与他见上一面才好。”贺兰春喃声说道。   二娘子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她说的话长兄自不会理会,也就只有春娘的话能叫他听信几分了。   “三日后便是魏王寿辰,想来中山王这两日怕不得闲,我寻了借口留你在府里如何?”二娘子问道。   贺兰春却摇了摇头:“怕是他未必会应允,他今日到京本就该去拜访,可却未曾露面,中山王妃更是独自回了魏王府,他也未曾去接,可见魏七娘的事成了他心头的刺,便是这刺如今拔了,可也在他心头留下了疤来,他又哪里会理会魏王寿辰的事,到时也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二娘子听了这话便想问贺兰春季卿待她可好,话刚到嘴边是咽了回去,眼下倒不是闲聊这些的时候,长兄那头才是紧要的事。   “我若是替你传话长兄未必肯听。”二娘子叹声说道,一脸难色。   贺兰春娇美的眉目染上冷霜,冷笑道:“他惯来如此,二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说完,她沉吟了片刻,道:“明日二姐带了大哥与八妹来我府上,叫他们扮作你的随从,王爷想来不会理会这些,到时我再与他细说这桩事。”   二娘子想了想,也只得如此。   说完这桩事,二娘子问起了贺兰春在中山王府过的可好,说起这桩亲事她便倍觉可惜,她九妹妹这样的人也亏得祖父狠得下心肠叫她为小,想起这桩亲事传来侯府时府里那些人的嘴脸她便作呕,如今有中山王陪着春娘同来,倒也算扬眉吐气了。   贺兰春呷了口茶,见二娘子又将糕点推给她,便笑盈盈的捏了一块来吃,之后才漫不经心的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呢!日子过得顺不顺心都得看自己的选择罢了。”   二娘子目光露出几分忧色,她知贺兰春自持美貌,素来心气极高,这桩亲事若换做别人自是欢喜的,可换做她,便是一百个不如意,只是她既嫁进了中山王府,便是不如意日子也得过下去。   “我瞧着中山王待你倒是极好的,我曾听你姐夫提起过,中山王既傲且冷,他今日能陪你一同来侯府可见是极疼你的。”   贺兰春明白二娘子言下之意,不由笑道:“二姐不用为我的事担心,我心中都有数。”   “你素来聪慧,我自是放心的。”二娘子笑着说。   贺兰春端着盖碗用茶盖轻轻的拂着水面上的翠绿的浮叶,呷了一口后道:“二姐的日子可过的舒心?”她目光落在了二娘子平坦的小腹上。   二娘子放下盖碗,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才道:“就像你说的,自己看的明白了日子还有什么不舒心的,我去年将蓝姨娘生的的小郎抱在了膝下,已是记在了我的名下,二房也算是有了嫡子。”   贺兰春微微蹙眉:“怎这样的急,要我说日子长着,日后说不得子嗣缘到就有了小郎,凭白让个庶子占了嫡长子的位置将来也是一桩祸事。”   二娘子冷笑一声:“平津侯府人多嘴杂,我七年未孕已叫她们拿来说嘴,若再不应下这桩事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端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若送子娘娘保佑能叫我得了一个哥儿,该是他的我自不会叫旁人抢了去。”她眼中闪着冷光,有一事她未与贺兰春说,她的身子早在嫁府里那年便坏了,周家既贪她的嫁妆,又担心压她不住,便坏了她的身子骨,叫她不能在侯府立起来,若非她拿捏住了二郎,这几年不知该过了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日子了。   二娘子想到自己遭人算计一事,不免担心起了贺兰春,她目光一凛,便与贺兰春道:“魏王妃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教养出的女娘怕也难缠的很,你在府里吃食上须得小心谨慎才是,子嗣才是你在王府立稳脚跟的根本。”   贺兰春抿唇笑道:“我晓得,二姐实不必为我忧心。”   二娘子嗔她一眼,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又带出几许忧色,春娘生的这般纤弱娇楚,实不适合早早有孕才是,想到这,她便嘱咐道:“子嗣固然重要,可你如今年纪尚小,晚两年再要也不迟,眼下紧要的是将中山王笼络住,有他庇护将来你才能安稳生子,不会叫人动了手脚。”   贺兰春听二娘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口中笑应,可眼底却闪过若有所思之色,目光不由在她小腹上顿了顿,刚要开口询问,就见许妈妈轻手轻脚的走了近来,说是中山王问她可要归家去了,贺兰春只得将疑心先压下,又与二娘子说了几句话,方才由她相送去寻了季卿。   ☆、第47章 第 47 章   夜里贺兰春化作了一汪春水,淹没了生命之源。   两人在忄青事上素来合拍,痴缠到了下半夜,叫了三回水方才歇下,贺兰春自是累的起不来身,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腰身下被垫了一方软软的棉絮,倒好像是引枕,不过她半梦半醒间也无暇理会这些,只翻了身便又入了梦乡。   季卿照例比贺兰春先起了身,她醒来时季卿已是不见了踪影,问起方知被人请去吃酒,他不在府中倒是如了她的意。   二娘子来时贺兰春刚刚起身不久,待她被人迎进来后便使了木蓝与箬兰两个在外守着,她两人都是极其机灵的,在瞧见二娘子身后的两人时都微微一怔,自是认出了这两人是哪个,不过并未露出多少异色,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大郎君贺兰晅扮作了一个老翁,等人一走便摘了头上的笠帽,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只是脸色颇为不佳,毕竟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昨日中山王怎会陪你一道去侯府?”贺兰晅张口问道,若非许妈妈叫人在半路将他拦下,他一登平津侯府的门怕是就要叫季卿知晓了,想到这,贺兰晅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了。   贺兰春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兰晅,不答反问:“大哥如何进了京?怎还带了八姐一同?”她目光落在了坐在二娘子身边的八娘子身上,微微蹙眉:“八姐可用了饭?若不曾正好与我一道用些。”   八娘子轻轻摇了摇头,看了贺兰晅一眼,才低声道:“来时已用过了。”   贺兰晅未料贺兰春竟会这般反问他,不由皱眉:“自有我的缘由,你理会这般做作甚。”   贺兰春丝毫没有给他颜面,当即冷笑一声:“既如此大哥又管王爷陪不陪我去侯府做甚?”   贺兰晅面色微变,他早知他这个妹妹伶牙俐齿,可未料她竟连半分脸面都不给他留。   “春娘。”贺兰晅低喝一声。   贺兰春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眸子,她一双眼生的极妙,扬眸时眼尾逶迤出秾丽风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大哥这般大声做什么,有话好生说就是了,仔细你大呼小叫的再将人招来。”   贺兰晅面色不虞,咬了咬牙,过了一会道:“祖父让我带八娘进京是怕闵大人的话未能取信恭帝,若魏七娘不曾滑胎便照旧将八娘送进闵大人府中,由他引荐给恭帝。”   贺兰春闻言勾了勾唇角,却叫人辨不出喜怒。   贺兰晅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也别恼,家里总不能将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你仔细想想,若是八娘被幸,又有幸生下一子,贺兰家恢复往日的荣光便指日可待。”   贺兰春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只是眼角眉梢如冷霜般冰寒,她抬手轻抚了几下胸口,微扬着下颌,讥笑道:“祖父倒是打的好算盘,可想要打渔翁得利的美梦,也需得瞧瞧季卿和魏王是不是蚌壳与鹬鸟才行。”   贺兰春这般连讥带讽,再好性的人也是要恼怒,更何况贺兰晅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眼底立时簇起了火苗,冷冷的看着贺兰春,道:“原你叫徐嘉递了话我还只当是赌气的话,今日方知什么叫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你心中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及娘家了不成。”   贺兰春叫他这话气了个倒仰,伸手指着他冷笑道:“我但凡没有顾及又怎会巴巴叫了奶哥回去传话,你当季卿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成,这桩事若是叫他知晓心中不知要怎样记恨,到时家里有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你且瞧着这次魏王寿宴,他虽人来了京城,可到如今却也未曾露过面,魏王他尚且不给留什么情面,贺兰家他又岂会放在眼中。”   贺兰晅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道:“家里也不过是着手两手准备,如今魏七娘落了胎,八娘自不会进了宫。”   贺兰春知他说了这样的话便服了软,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长兄,她也不好太过落了他面前,便缓了缓脸色,道:“既如此大哥怎还不带了八姐回洛邑。”   贺兰晅闻言却是看了二娘子一眼,他这一眼叫贺兰春微微蹙眉,二娘子却是极有眼色的道:“我来时给你带了一些东西,下人粗手粗脚的怕是收拾不妥当,我与八妹去外间忙着收拾一下。”她说完,便携了八娘子去了外间。   贺兰晅见她离开,才将声音压低,道:“此番留在京中是为了八娘的亲事。”   贺兰春闻言倒无多少意外,如今家里没有订亲的也至于八姐一个了,既进宫无望,少不得要为她终身做了打算,以祖父的心计,必回在她的亲事上多加打算。   “京中有了合适的人选?”贺兰春轻声问道,想起他瞧了二娘子一眼,道:“难不成那户人家与二姐婆家有亲?”   贺兰晅清咳一声,叹道:“二娘身子一直不曾有动静,祖父想着不若将八娘嫁进平津侯府。”   贺兰春听了这话却是大怒:“荒唐,平津侯府是什么人家,亏得你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他周家又什么什么皇亲国戚,凭得什么脸面纳贺兰家的女娘做妾。”   贺兰晅也还是知道这桩事略有不妥的,羞得避开了贺兰春的目光,过了一会才嘀咕道:“也不是寻常的妾,八娘进了门便是贵妾,总好过让二娘将不相干的庶子记在名下,便宜了旁人的好。”贺兰晅说着,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平津侯府的大郎君又只得一个嫡子,那小郎身子骨又弱,将来平津侯府指不定落在哪一房的头上,若是八娘能为周二郎生下子嗣,到时记在二娘的名下,这平津侯府说不得就是她们姐妹的娘囊中之物了。”   贺兰春却不看重那点蝇头小利,只冷笑一声:“贵妾便不是妾了吗?这话你说的亏心不亏心。”   贺兰晅脸色一红,分辨道:“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平津侯府递了话给祖父,是他家有意求娶,愿以贵妾之礼迎八娘进府。”   贺兰春微微眯起了眸子,沉吟片刻后道:“休得拿话蒙我,祖父原是想将八姐送进宫里,怎得一事不成,就这般巧又得了平津侯府的话。”她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贺兰晅在她锋利的目光下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又觉自己这般实在失了兄长的威严,忙又抬起了头,道:“去年平津侯府递的话,只不过祖父没有说死,如今八娘进不得宫,正好可将她嫁进平津侯府。”   贺兰春勾着红唇,笑的讥诮:“去年不曾应下这桩事,使得二姐将蓝姨娘生的孩子认在了名下,如今又反了悔,亏得祖父做得出来这样自打嘴巴的事情,你们这般做,且不说八姐能不能在二姐面前抬起头来,便是二姐心里又该有多难过。”   贺兰晅瞪大了眼睛,干脆问贺兰春道:“那依你说要如何?若非依了你意思八娘如今已是进了宫,你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这头,便不顾娘家了吧!你既不愿意叫八娘进平津侯府便拿出一个章程来。”   他不等贺兰春开口,又道:“平津侯府的七娘子年初嫁给了梁王世子,你仔细思量一番,虽说如今三王鼎力,可梁王也不是吃素的,季卿又与魏王有了嫌隙,日后保不准局势会如何发展,祖父为了你将八娘留了下来,甚至不曾想着送她进梁王府,可你也该给我们留一条后路可走。”   贺兰春沉默了片刻,她明白她长兄说的乃是实言,可贺兰家将八姐送进平津侯府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大哥带了八姐回洛邑吧!”贺兰春轻声说,既是无用之举,又何必折了八姐去,又叫二姐难过。   贺兰晅眼中闪过怒色:“春娘,你不能这般,你要求的事祖父无一不应,如今这桩事不曾损了你半分利益,你却不应允,既这般,你便给八娘说个贵婿,我也好能回了祖父的话。”   贺兰春抬手扶了扶压鬓的华钗,道:“八姐的亲事难不成只能在京中寻?大哥,你仔细想想,拐了弯的姻亲在乱世又有何用,这京中尽在魏王的掌握中,便是平津侯府也不过在他的威压下苟且偷生罢了,若是梁王一旦起事,魏王必将拿平津侯府开刀,八姐便是进了平津侯府又有何用。”说到此处,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攀附他人终非长久之事,大难来时亲兄弟尚且各自逃生,更何况是不牢固的姻亲关系,贺兰家若自己立不起来,只知一味攀附他人,将来必将比如今的处境还要艰难。   贺兰晅听了贺兰春的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是这样的事他是不敢做主的,想了想,便道:“这事我需得回了祖父由他老人家拿主意才成。”   贺兰春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就是贺兰家的嫡长孙,父亲的嫡长子,这般没有担当主见,如何能叫贺兰家复起,日后又如何重振贺兰家昔日的荣光。   ☆、第48章 第 48 章   季卿回府时已是午后,身上有淡淡的酒香,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徐妈妈叫了人前来服侍,他却伸手一挡,将侍女推开,揉了揉额角,吩咐人斟一盏茶来。   他呷了口茶,才问徐妈妈道:“春娘呢?”   徐妈妈听他唤的熟稔,眼中带了欢喜之色,笑眯眯的回道:“晌午二娘子来府里做客,与侧妃一道说了会话,刚走不过半个时辰,侧妃觉得累了便歇下了。”   季卿笑了两声:“她倒是自在。”   “比不得王爷自在。”那厢贺兰春被叫了起,掩口打着哈欠从内室出来,正巧听见这话,便笑嗔一句。   人走的近了,贺兰春便闻到他身上染得香气,鼻尖皱了皱,红润的唇角微微一抿,眸子便睨向了季卿,眼角微扬,迤逦拖拽出漂亮的弧度。   “王爷今儿这酒宴吃的可好?相比还要娇娘作陪吧!”贺兰春哼声说道,语气微酸。   季卿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伸手一拉便将人扯了过来,跌坐在他的腿上。   他手臂环在贺兰春纤细的腰肢上,头微低,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上:“这话说的可真酸,莫不是吃了一瓶子醋。”他打趣问道,心里却觉得愉悦,不得不说贺兰春拈酸吃醋的样子实在是大大的取悦了他。   贺兰春含咬着下唇,眸子一眨一眨,熠熠生辉,宛若天边的星子。   “何止是一瓶子,我是吃了一大缸醋呢!王爷闻闻酸不酸。”贺兰春娇嗔道,口中呵气如兰。   季卿忍着笑,鼻尖轻嗅,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是没少吃,身上酸的紧。”   “王爷。”贺兰春从他身上站起来,跺了跺脚。   季卿大笑,又将人拉回了怀中,笑道:“不逗你了,今日是有女娘作陪,不过我却没有叫她们沾了身,你这缸醋可是白白吃了。”   季卿本就不是贪色之人,且为人高傲,寻常的胭脂俗粉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况且他已有绝色佳人在畔,那些个以色侍人的玩物更叫他不屑多看一眼。   “王爷去洗洗吧!我闻着这香味可熏人的紧。”贺兰春笑颜如花,推了季卿一把。   季卿依了她的意,将人一抱又用手掂了两下,吓得贺兰春惊叫出声,一双腿下意识的便往他腰上一盘。   “这府里有一座温泉池子,我带你去泡泡。”温香软玉在怀,季卿心情极是愉悦。   贺兰春没等说话便叫他抱着出了外室,府里的下人倒是乖觉,一怔后都低下了头,饶是如此也叫贺兰春心中有些羞恼,握起粉拳便在他肩头砸了两下。   “在乱动我可松手了。”季卿吓唬她道,声音有些嘶哑。   贺兰春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惹得季卿低笑出声,抬手在亻肖臀上轻轻一拍,抱着人去了后院清华阁,饶是抱了一个人在怀,依旧步履如飞。   说是阁楼,其实更像浴堂,池子便占了清华阁一半的地方,阁内烟波环绕,温泉水则沸且清,季卿挑了妃色的蛟绡纱,如烟似霞,没等贺兰春反应过来便撒手将人扔进了池子中,惹得她惊叫连连。   季卿大笑着,脱了外袍和玉冠进了池子,又抬手摘了贺兰春挽了发的宝珠花冠,云墨般的长发霎时滑落,将她一张粉艳生香的小脸衬得欺霜赛雪般的白嫩。   贺兰春长衫浸透,贴合在身上觉得很是不舒服,便脱了外袍随意的仍在了一旁,整个人浸在了水中,口中溢出一声喟叹:“王爷,回幽州后也在府里修一座温泉池子吧!”   季卿笑而不语,一双眼却是粘在了贺兰春的身上。   贺兰春倚在打磨光滑的池边上,水葱色的诃子吃了水,颜色便浓郁了一些,越发显得她肌肤皎白若雪。   “王爷。”贺兰春见他不语,便娇娇的唤了声,诃子上绣的戏水鸳鸯在水中若隐若现,倒好似有了灵巧一般。   季卿眸子眯了眯,踏着水便来到贺兰春的身边,低头在她颊边轻嗅,一只手臂揽在了她柔软的腰肢上,微微一用力,贺兰春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贺兰春手指绕着季卿散开的墨发,如夜色的发丝缠绕在她娇白的指尖上,黑与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艳丽。   “王爷,您应是不应嘛!”贺兰春倚在他的月匈膛中,娇声问道,一双眸子像浸在了一汪春水中。   季卿握住了她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又移到了唇瓣轻轻的口允了口允,方笑道:“说风就是雨,建一座池子是这般容易的事?”   贺兰春嘟了下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头发上水珠滴落在她的眉眼上,又垂落到她卷翘的睫毛上,像欲滴未落的泪珠。   季卿不觉挑眉,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她红润的小嘴嘟的像一朵花骨朵,叫人又怜又爱。   季卿抚着她的脸颊,轻叹一声:“怎这样孩子气,就不能有半点的不如意?”他口中说着,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见她不做声,便笑哄道:“瞧这小嘴撅的可都能挂了油瓶子。”   贺兰春哼了两哼,粉脸一扭,一副闹了脾气的样子。   她这样孩子气却没有叫季卿有什么不耐,反倒好性的哄她道:“建这样一个池子不易,咱们在庭知山房里给你建一个小的可好?”   贺兰春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眸中似揉碎了璀璨的星子一般,闪烁着绚烂的光。   季卿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她笑起来的样子漂亮极了,微挑的眸子弯成了玄月,眼睑迤逦出娇媚的弧度,像初春的娇花般明艳动人。   季卿低头衔住了她的唇,像蜜蜂吸口允花露一般,吸取她口中的芬芳,她娇柔的身子,如山峦般连绵起伏的曲线都让他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贺兰春口中溢出细碎的娇吟,手掌贴在他的月匈膛上,掌下的肌肤烫的惊人,似有岩浆在他的血液中沸腾,灼热的她不由自主的软下了身子。   空气中宛若有火星四溅,热气环绕在两人的周身,却比不得情浓时的炽烈。   贺兰春与他同床多时,按说也应是肌肤相亲,可实则她却未曾瞧过季卿赤身衤果体的模样,便如此时,他依旧着了一件宽袍在身,反倒是她如一尾活鱼一般光溜溜的在水中扑腾。   贺兰春手指在他颈上摩挲,隐有下滑的趋势,季卿微微喘息,将她的手捏住,眼中含了笑,又抚着她光洁娇嫩的藕臂,那手臂如柔枝一般叫人忍不住像要攀折。   贺兰春见他捏住自己的手臂,不觉扬眉一笑,继而无力的倚在他的怀中,倒也不理会他古怪的行径,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忄青事她已是娇懒无力。   季卿衔着她的唇轻轻口允了口允,又把玩起她的指尖,见她慵懒的像个猫儿,想起她刚刚在自己身下时婉转承欢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   贺兰春拍下他做怪的手,眸中媚光潋滟,眼波如蛛网缠绵,她本就生的美艳绝伦,经由雨露滋养粉脸生辉,眼波流转间华彩灼灼可谓夺魂摄目,绝艳姿容叫人不能笔触。   “春娘。”   季卿低低的唤着,灼热的气息叫贺兰春不由打了一个颤,惹得他轻笑出声。   “不闹你了。”季卿含笑道,神情餍足,指缝间溢出雪腻香酥。   贺兰春娇哼着,抬手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雪臂挂在季卿的脖颈上,道:“王爷抱我回去可好?”   季卿低头含了她耳珠啮咬,含糊不清的道:“不急,你不是喜欢这温汤子嘛!不妨在多泡一会。”   贺兰春揉了揉酸疼的腰,与他撒娇道:“腰疼的紧,王爷还是抱我回房的好。”   季卿低笑两声,神色暧昧的抚弄着贺兰春的腰,拇指在穴位上用力按了按,贺兰春只觉腰上一阵痛楚,偏又夹杂着说不出的麻酥,口中便溢出软软的娇吟。   季卿还是第一遭这般服侍人,不过指尖下细腻的触感却让他颇为享受,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婉柔腰肢上揉按着。   贺兰春眯着眼睛,她倒不知季卿还有这样一手绝活,眼珠子一转,索性将手臂搭在了池子边上,粉嫩的俏脸枕在手臂上,歪头瞧着季卿,笑吟吟的道:“王爷若将我按的舒坦了,我便有赏。”   季卿扬了扬眉,拇指使的力道重了些,叫贺兰春娇呼出声。   他大笑两声,身子伏在她背上,从后将人揽住,在她耳边笑道:“金银珠宝怎比得上美人在怀,春娘且说说能用什么打动我。”   贺兰春眼眸一转,咬唇笑着,眉目间的春意极是勾人。   季卿顿时心动神摇,拇指缓缓的摩挲着她背部的雪腻肌肤,见她眼角眉梢渐染了春水般的娇柔,唇边便露出一抹笑来,热气吹拂在她耳畔,笑声暧昧:“秘戏图中有妇人跪伏姿态,春娘若想奖赏我,夜间不妨与我一试。”   ☆、第49章 第 49 章   季卿说到做到,夜里将秘戏图中的花样折腾了三页有之,尚且觉得不足,搂着贺兰春低笑私语,只道总有一日将这秘戏图中的花样都一一试了个遍。   贺兰春虽觉得快活,可她身娇体弱的,哪堪这般放纵,第二日起身时便晚了整整两个时辰。   徐妈妈见她眼下隐有青黛,又想着昨个夜里闹出的动静,不由心疼道:“王爷恋着您是好事,可您也不该这般由着他性子胡来,您还年少若是折腾的很了保不准要坏了身子骨。”   贺兰春俏脸一红,略有些不自在,她自也是晓得不该这般胡闹,可他那手,那唇,都像是涂了助忄青粉一般,叫人情难自禁。   好在徐妈妈也没有深说这桩事,便叫人服侍了贺兰春起身,她梳洗后坐在梳妆台前,粉莹莹的小脸微侧,目光落在窗外的西府海棠上,从徐妈妈的角度看过去,她两排卷翘的睫毛显得浓密非常。   “王爷呢?”贺兰春把玩着一支垂珠步摇漫不经心的问道。   徐妈妈轻声回道:“王爷天不亮就起了身去外院练武,刚刚还传了话回来,说等您睡醒了便开饭。”   贺兰春轻“嗯”了一声,对镜自览,见眼下微青,不由蹙眉,沾了少许脂粉膏用指腹涂抹在眼下,又在眼角处晕染了少许胭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桃花溅水,有一种别样的娇柔。   她对镜自览片刻,又涂了唇脂,方才展颜一笑。   “娘子今日可还是要戴花冠?”木蓝轻声询问道,她手极巧,为贺兰春挽了慵懒的随云髻,乌发如云,外斜一侧。   贺兰春近来极喜欢花冠,她心思巧妙,出嫁前画了图样使人打造了六顶,其中一顶最为华贵,以彩色宝石和宝珠用金丝编织而成,珠翠错落有致,每一色都制成了精致的小花,若用心细数,花冠共用了十二种花卉堆彻而成,可谓纷华靡丽。   贺兰春未等开口,季卿已悄然无声的进了屋,他指了那顶花冠,又与贺兰春道:“用过午膳后随我去一趟魏王府。”   贺兰春扭过头来看他,眸中带着盈盈笑意:“王爷要带我一道去?”她笑意中蕴藏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季卿走到她身前,随手拿了梳妆台上的螺黛便要为她描眉,也要体验一回闺房之乐。   贺兰春忙躲了下,笑嗔道:“您这手是拿惯了枪的,可别将我画了高低眉才好。”   季卿大笑,也想到今日要去魏王府,便歇了逗弄她的心思,将螺黛往梳妆台上一掷,人又歪在了罗汉榻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贺兰春装扮。   因是要去魏王府,贺兰春自是比平时更上了心,特意换了大袖衫,里面是娇黄色诃子,下身配了一条高腰襦裙,裹在诃子里的雪腻香酥呼之欲出,叫季卿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季卿目光移开片刻,平复了呼吸后视线又落回了贺兰春的身上,笑赞道:“这件大红色大袖衫穿在你身上极好。”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贺兰春知她是揣摩透了季卿的心思,自他进京后便不曾踏足魏王府,今日魏王过寿他偏又携了她同往,可见是有给魏王颜色看看的意思,故而便人选了艳色的服饰。   “这哪里是大红色,分明是玫瑰茜红。”贺兰春笑嗔道,又吩咐人传膳。   季卿哪里懂得这些,在他看来什么海棠红,嫣红,绯红的,不过都是红色罢了,也就春娘这样的小女娘才讲究这么多。   两人用过午膳,又歇了片刻方才动身去了魏王府,魏王府内的下人早早得了信便回内院传话,魏王自持身份,自不肯出面相迎,便打发了儿子去迎。   魏王世子素来忌惮季卿这个妹夫,自是不会摆了架子,早一刻便等在了外头,待瞧见了马车远远行驶,不由挑眉,与同胞兄弟魏三郎道:“今儿倒是稀奇,他竟坐了马车来。”   行伍出身的人平日里都习惯以马代步,季卿更是如此,也不怪魏王世子颇为惊讶。   魏王世子见季卿下了车便迎了上去,不想季卿竟转了身,探了手去,从车中牵出一美娇娘,魏王世子与魏三郎顿时一怔,目光难掩惊艳之色,带季卿不悦的目光扫过来,才回了神,下一瞬脸色便掩不住的难看。   “景略,不知这位是?”魏王世子口中亲热的唤着季卿的表字,目光忍不住在贺兰春的身上的打了个转,他也算是阅女无数,这般绝色却是未曾遇过。   季卿淡淡一笑,道:“舅兄未听魏氏说过?这是我府中侧妃,贺兰氏。”   贺兰春微微福了一礼,那曼妙的腰肢如杨柳一般,叫魏王世子实在舍不得移开眼去。   魏三郎微微皱眉,闻得这姓氏叫他心中一凛,下意识便想到曾让人闻之色变的那位女帝贺兰氏,只是不知这位贺兰侧妃是不是出于她那一支,他暗暗扯了长兄的衣摆一下,又与季卿互相见了礼,笑道:“景略,且我去喝上几杯薄酒。”   季卿却是看向了贺兰春,魏三郎倒比他长兄伶俐,忙吩咐道:“去寻了三姑奶奶来。”   魏氏正与魏王妃等人说话,魏王大寿府里出嫁的女娘无一不回府祝寿,她两位姐姐已与她多年未见,只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她却有些心不在意,回娘家这两日她已知事情真伪,心中虽恨,可魏王府到底是她的娘家,她又能如何呢!   魏氏听下人来请,说是中山王到,面上便带出了笑意,若是他今日还不曾登门,她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只是等下人把话说完,她笑意便僵在脸上。   魏王妃眉梢轻挑,如何不知季卿是有意打魏王府的脸,她倒极沉得住气,淡淡一笑,问魏氏道:“那是你府里新进门的侧妃吧!既随你一道来了京,怎不带来给我瞧瞧。”这话便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魏氏顶着四周异样的目光,笑道:“王爷这两日身子骨不大舒坦,我便留了她在旁服侍。”   这话魏氏说的颇妙,叫魏王妃露出了笑来,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听说年纪尚小,你既是做主母的,便该关照一些才是,她既来了府中,便召了她过来瞧瞧吧!”   魏氏应了一声,借着魏王妃给出的台阶出去领人。   魏氏饶是见惯了贺兰春的美貌,今日见她盛装而来也不由满目惊艳,下一瞬指尖便掐进了掌心,季卿今日实在是太过不给她留情面了,可她又能怨谁,若非父王先行事不妥,她也不至招来今日之辱。   “随我来吧!”魏氏淡声说道,走在了前头。   贺兰春笑盈盈的跟了上去,她倒无所畏惧,魏王府的人便是想要为难她,也不过是说几句酸言酸语罢了。   魏王妃见了贺兰春淡漠的笑意便将在了脸上,她曾与昭帝有过几面之缘,虽那时昭帝年事已高,可却保养得当,依稀能瞧出昔日的容色,而这位跟在女儿身后的侧妃竟生得颇有几分昭帝的影子,让她如何不感到震惊。   坐在魏王妃下首的是她的长女魏元娘,她瞧着贺兰春便蹙起了娥眉,锋锐的目光从她欺霜赛雪般的肌肤,容色惊人的妖媚面容,曼妙婉柔的腰肢,挺翘的臀一一掠过,又见她举手抬足间姿态妩媚风流,眸中便闪过一抹冷意,总算明白了她那位性情冷淡的妹夫为何会携了这女娘同来,这样的尤物惯来便是勾魂夺魄的,男人哪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妾身贺兰氏见过魏王妃。”贺兰春上前问安,绽出绚烂明媚的笑。   魏王妃目光微转,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随即笑着让她起了身,又赐了座,和气的实叫房中作陪的人感到意外。   “贺兰氏?到不知你祖上是出自哪一支。”魏王妃淡声问道。   贺兰春红唇轻弯,笑吟吟的回道:“祖上乃下邳人士,曾迁居京都,如今暂居洛邑。”   魏王妃眸光一闪,因这话倒明确了贺兰春的出身,与她所想倒是相同,也难怪季卿会看重他这位侧妃,竟与昭帝出自同一支。   “你父亲可是贺兰元?说起来我曾与你母亲容氏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你既与我家丹娘有缘。”魏王妃淡声说道,前一句虽是问句,然后话却语态肯定。   贺兰春眸光幽幽,娇容虽带笑意,眼中却闪过意外之色,她未曾料到仅凭一句话这位魏王妃竟能说出自己的出身,看来母亲的话说的不错,这位魏王妃实非寻常妇人可比。   贺兰春笑应一声,目光却落在了坐在魏王妃身侧的魏氏身上,又不着痕迹的掠过,她此时倒有几分庆幸,魏氏性情与其生母并不如何相似,否则中山王府有这样一位王妃,倒真如龙潭虎穴一般了。   ☆、第50章 第 50 章   魏王府寿宴是晚上才开宴,提前过魏王府的大多都是亲眷,高门大户出来断然几个是拎不清的,对中山王携美同来一事心中都各有看法,只是并无人敢插嘴,魏王府不好得罪,可中山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中山王既带了这位贺兰氏来京,可见她在府中很是得宠,若无必要又何必凭白将人得罪了去。   魏元娘却没有旁人想的那般多,她夫家是魏王麾下副将,一家子都以魏王府马首是瞻,对于中山王府自无所求也无所惧,况且她自持身份,又哪里会将一个侧妃放在眼中。   魏元娘翘了翘嘴角,与魏氏道:“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你的不是,中山王怜惜你舍不得叫你在一旁服侍,你多带些人进京便是了,怎还将妾侍带在身边,细说起来也是有名有份的侧妃,你倒会糟践人,叫她做下人的活,可见真真是叫中山王宠坏了。”她说话间睨了贺兰春一眼,言语中更是将她贬如奴仆,好似她此番来京全然是因为魏氏需要她服侍季卿一般。   贺兰春勾了勾红唇,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顿时眼波流盼,露出妩媚的笑来,只是隐隐透着讥讽的味道。   魏元娘有意找茬,当即便问道:“你笑什么呢?”   贺兰春略略侧了下脸,却不回她这话,叫魏元娘娥眉一拧,声音沉了下来:“贺兰侧妃,我在问你话呢!”   贺兰春这才一笑,作出惊讶之态:“原来朱夫人是同我说话?”她红唇轻挑:“我还当朱夫人是在同旁人说话呢!”   魏元娘美目中闪过一抹怒火,咬牙笑道:“我自是在与贺兰侧妃你说话了,刚刚贺兰侧妃笑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可笑?”   贺兰春淡淡笑道:“倒不是觉得可笑,不过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魏元娘挑了挑眉:“意外?这话听的我倒是糊涂了。”   贺兰春轻声道:“曾闻家母提起过魏王妃,说王妃娘娘为人端肃,教养子女极为有方,原见王妃时觉得家母所言不虚,今日一见朱夫人……”贺兰春掩口轻笑:“倒叫我想起了一句谚语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魏元娘面色当即一变,她如何不知贺兰氏是拿话来讥讽她,正要开口怒斥,便听妹妹魏姮开口道:“贺兰侧妃倒是生了一张巧嘴,能言善辩的很。”   贺兰春红唇一翘:“沈夫人说笑了,什么巧嘴不巧嘴的,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魏元娘大怒,话尚未出口便叫魏王妃打断:“好了,中山王府内宅之事你妹妹心中有数,要你多嘴什么。”   魏元娘一怔,未曾想魏王妃竟会这般说,反倒是魏姮眸光一转,笑道:“母妃说的是呢!大姐,丹娘心中有数呢!贺兰侧妃如何行事有丹娘教导,咱们操心什么呢!”   魏姮虽与魏氏性情不投,却也不大瞧得起贺兰春,不过是一个侧室,竟也敢来魏王府招摇,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指不定如何猖狂。   “丹娘,我说的可对?”魏姮看向了魏氏。   魏氏淡淡一笑,自不肯叫魏姮借力打力,让外人瞧了笑话,她掩下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口中去是不紧不慢的道:“二姐这性子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贺兰侧妃年纪尚小,莫说是我家王爷,便是我也疼她的紧,哪里舍得拘了她的性子。”她一双眼瞟向了贺兰春,眸光颇为锐利,带有警告之意。   贺兰春翘了翘唇角,端起小几上的盖碗轻轻呷了一口,行动有一种扶风弱柳般的曼妙。   魏王妃心中一叹,为女儿忧心,从刚刚贺兰氏点出了两个女儿夫家姓氏,便知她绝不是一个糊涂的,可叹她那两个女儿竟不曾察觉贺兰氏的缜密心思,当真是白长了贺兰氏十来岁。   她看了魏氏一眼,心中掠过了几分欣慰,她所生的两子三女中好在还有个出挑的,结出的辣子多了总算是有个辣的,这样想着,魏王妃便露出一抹笑来。   魏氏不明所以,见母亲对她展颜一笑,便也回以微微一笑,奉了一盏茶过去。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外面有人来请女眷入席,魏王妃搭着魏氏的手起了身,众人忙也起身跟在了她身后,贺兰春因无人理会,便走在了末尾,直到来到大堂,她被人引到了季卿身畔,堂内宾客这才惊觉尚有一美貌佳人。   “这便是你新纳的侧妃?”魏王沉声开了口,一双眼落在了贺兰春的身上,惊艳中带有打量的意味。   依礼贺兰春应起身问安,只是季卿一双手看似随意的置在她的腿上,力道却压的她起不得身,她领会了季卿的深意,便冲魏王颔首一笑,也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了一番。   坐在上首的魏王看上去不过知命之年罢了,生的面阔耳大,鼻直口方,一双眼格外的锐利,锋芒逼人,因气势摄人,叫人并不敢直视。   魏王瞧了贺兰春半响,大笑出声,笑声震耳:“景略好艳福,有此绝色佳人在畔当真是艳福不浅。”   他话音一落,大堂内便有一瞬间的安静,几乎可闻得针落地之声,不少人更是屏住呼吸,视线隐隐落在季卿身上。   季卿削薄的唇勾了勾,广袖一拂便侧卧在了席上,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半响,含笑望了贺兰春一眼,道:“魏王所言不错,贺兰氏确实美貌无双,乃是我心头好。”   魏王面上虽笑,可眼底却冷了三分,自季卿入席后,并无以女婿相称,反倒直呼他封号,如今更是抬举了一个妾侍坐在他身畔,反倒冷落了丹娘,可见是打定了与他翻脸的主意,想到此处,魏王的眸子便微微一眯,杀气在眼底一闪而过。   季卿唇角边的笑意却加深,长臂一展将贺兰春揽在怀中,贺兰春顺势一倒,含笑望了过去,倒是做足了宠妾的姿态。   季卿眼中笑意真切了一些,执起酒杯便要喂贺兰春酒喝,贺兰春倒未曾想他会表现的这般亲昵,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眉目渐染妩媚娇柔,红唇微张,衔住了杯沿。   魏三郎见状忍不住皱眉,季卿实在太过猖狂,当着魏王满府的面都如此给丹娘没脸,可见他实不将魏王府放在心上,想到他此番变化从何而来,魏三郎心中一沉,与中山王府结亲本是凝结两府之力对抗梁王,如今却是结成了仇,可恨父王听信了谗言终是铸成了大错。   季卿这般作态,实魏氏难堪,她略低着头,端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魏王妃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大有安慰之意。   魏氏勉强一笑,目光却有迷茫,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竟不知该怨怪谁才好,是该怨季卿不给她这个正妻脸面,还是还怪父王背信的行为导致她为弃子,魏氏不由苦笑,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沦落至此。   魏王见季卿姿态闲适,目光有了莫测的变化,锋利的眸子射出一抹狠戾之色,心中已存了杀意,他知他若为皇季卿便是绊脚石,此子绝不可留,可想到七娘腹中骨肉无故滑落,他心中不由一叹,时不待他,若此时除掉季卿梁王必反,他怕是要为别人做嫁衣了。   魏王想叫季卿与梁王相争,他来个渔翁得利,只是如今他已大有与季卿撕破脸的意思,到不知该如何转圜这僵持的局面。   季卿却是不将魏王的杀意放在心上,他既敢进京便做好了万全之策,他只怕魏王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只将养了他的野心,却将他的胆子消磨的一丝不剩。   “说起来你与丹娘也成亲多年,可怜丹娘无福,已未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以至你膝下荒凉。”魏王叹声说道,若非女儿迟迟未能生出孕有魏季两家血脉的嫡子,他也不会生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   季卿闻言薄唇噙了一抹玩味的笑,看向了魏王。   魏王则淡淡一笑,合掌轻抚,没多时便有两美貌女娘从外进来,魏氏当即面色一变,已明白了魏王的用意,眼中顿时难掩愤恨之意,若说早先她并不介意择两个庶妹进府为她产下一子,可如今,她已看明自己有可能沦为魏王府弃子,又怎肯叫魏氏女再入府分夺魏王府对她的支持。   魏氏刚要开口,魏王妃便捏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魏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几近不可置信的望着魏王妃,魏王妃却一派气定神闲,对那两个庶女多看一眼也不曾有,只是心中暗恼,魏王此举并不曾与她商量过。   这两女却也算生的美貌非常,然在贺兰春容色惊人,且珠玉在前,不免将她二人衬得全无几分颜色,便是这两女也颇有些自惭形秽之感,一福身后便垂了下头。   ☆、第51章 第 51 章   魏王送女为妾,不管是为了缓和与季卿的关系也好,还是另有盘算也罢,季卿对此都并无兴趣知晓,若季卿是贪色之人尚罢,自是欣然接纳这两个美人,偏偏他身怀宝珠,又怎可能瞧得上鱼眼珠子。   贺兰春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两女,唇角勾了勾,含笑望了季卿一眼,目光带有打趣的意味。   季卿捏了捏她的手,又端起酒杯送至她唇边,贺兰春衔着杯沿轻轻呷了一口,她肤色白皙如皓雪,酒气晕染香颊,飞上一抹红霞,可谓容光艳潋。   季卿这般旁若无人,并不接魏王的话,使得里的气氛顿时凝滞,说笑声渐渐微弱下来,众人忍不住瞧向了魏王,视线又落回到季卿的身上。   季卿却仿佛没有察觉,只含笑又要喂了贺兰春酒吃,贺兰春则轻轻摇头,滑嫩的指尖推拒在他的手上,露出妩媚的笑来。   魏王脸色沉了沉,锋利的视线凝在了季卿的身上,片刻后又移到了贺兰春的脸上,目光慢慢的染上了冰冷的气息。   “景略有美在怀,可是瞧不上我这两个女儿。”魏王沉声开口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卿。   魏王目光实在迫人,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偏头避开,便连贺兰春叫他盯上的那一刻,身上的汗毛都不由颤栗,下意识的挺直了身板,不叫自己露出怯意,然季卿却是淡淡一笑,将目光迎了上去,眸中闪烁着阴森之色。   魏王脸色骤然一沉,眼中闪过戾色:“怎么?景略可是怕丹娘呷醋?”他大笑一声,森冷的目光看向了魏王妃身边的魏氏。   魏氏紧咬牙龈,她知魏王的意思,不过是让她松口替季卿将人纳进府中,她张了张嘴,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   魏王妃轻叹一声,开口打了圆场,打趣一般的说道:“王爷,景略刚刚纳了侧妃进府,你此时送了十娘她们进府可不是叫景略为难,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想借由十娘她们为丹娘固宠,倒好似丹娘不贤一般。”   魏王妃爱怜的抬手压了压魏氏的鬓侧,又笑道:“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妾身祝您福寿安康,天伦永享。”她起身敬了一杯酒。   魏王对老妻倒还有几分尊重,自不会当众驳了她的面子,他举起杯来,满饮了一杯酒。   众人不由舒了一口气,气氛总算回暖,纷纷朝魏王敬起酒来。   季卿微笑着,目光却使人不寒而粟,捏在贺兰春腕上的手不由使了些力,引得贺兰春侧目瞧了他一眼。   季卿也察觉了自己的举动,他先是收回了手,之后又在她腕上轻轻抚了抚,之后一掸衣袍起了身,他身材高大,面目冷峻,唇畔含笑的模样并未柔和了他气质,反倒更显冰冷,一时间引得众人回望。   魏王世子下意识的便站起身来,魏三郎更是目露防备之色,生怕季卿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季卿轻笑两声,目光寒光闪烁,笑容更显冷漠无情,他几步便走到魏王身前,使得魏王挺直了腰板,只是季卿气势极盛,呈山河迫压之势,将魏王的气势压制到了极致,使他额角不由渗出汗来,嘴角更是抽动了两下。   季卿见状勾了勾唇角,出人意料的抬手敬了魏王一杯酒,魏王微微一怔,大笑着将酒饮进,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从魏王府离开时夜色已暗,魏氏并没有与季卿同行回府,只叫人传了话要在魏王府多留两日,季卿对此不置可否,只携了贺兰春回府,他身上的酒气有些熏人,一回府贺兰春便催着他去沐浴,洗去一身的酒气。   贺兰春亦去了浴房,木蓝与徐妈妈在一旁服侍着她,不免问道在魏王府可有人给她难堪。   “难堪?”贺兰春翘了翘唇角,想起了魏元娘,哼笑了两声,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倒是魏王妃很是不凡,也不知魏氏这几日可能从她身上讨教几招。   “娘子?”徐妈妈轻声一唤,目露忧色。   贺兰春回了神,眼中呈有睥睨之势,轻声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让她们蹦跶几日又有何妨。”   徐妈妈目露不解之色,贺兰春用手捧了浴桶中温热的水泼向了桶外,说道:“季魏两家自魏七娘有孕便已生嫌隙,今日魏王还想送女入府服侍王爷。”   徐妈妈闻言一惊,忙道:“那王爷可曾受了?”她不无忧心,生怕有新人入府分了贺兰春的宠。   贺兰春淡淡一笑:“若是入了府,魏王府也不会是秋后的蚂蚱了。”想到了今日魏王与季卿之间无声的交锋,她不由蹙起了眉,沉声吩咐道:“妈妈明日亲自去一趟别庄,让大哥立即带八姐启程回洛邑,告诉他,若此时不归,待他想走之时便走不成了。”   徐妈妈微微一怔,随即应了一声,见贺兰春从浴桶中起身,忙拿了一旁木施上挂的沐巾将她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又取了香膏仔细的涂抹在她身上。   贺兰春回房时季卿已将头发烘干,斜倚在了榻上,见贺兰春进来,便对她招了招手,等人一近身,便将人拉近了怀中,环上了她的腰。   徐妈妈见状,忙带了人退下。   季卿唇角含笑,待贺兰春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中后,才低头亲了亲她红唇的唇,惹得贺兰春妩媚一瞥。   季卿哈哈大笑,眼中带着少许兴奋之色,勃勃野心似要溢出眼底。   贺兰春伸手揽上他的脖颈,轻声道:“王爷该小心魏王才是。”她语气中带着忧心之色,可其心却颇有挑拨之意。   季卿微微一笑:“玉山将倾,不足为惧。”他语气淡淡,傲视之势不掩,似乎魏王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气焰不可谓不嚣张。   贺兰春咬了咬唇,道:“暗箭难防,到底是在京中呢!若是魏王生了歹心,双拳亦难敌四手,王爷可要回幽州?”   季卿轻笑两声,低头望着她:“春娘这是担心我?”   贺兰春睨他一眼:“难不成我不该关心王爷?”   季卿心中颇为愉悦,笑道:“自是该的。”   贺兰春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的瞧着季卿,那小模样极是惹人疼爱,叫季卿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她的脸。   “京郊外尚有五千大军,魏王不敢有所异动。”似是为了安贺兰春的心,季卿温声说道。   贺兰春眸子圆睁,来京时她知有一千军士相互,却不想季卿竟留有后手,另派了四千人马驻扎京外,她略一沉思,想着季卿两番进京,独这一次异常防备,想来魏七娘的事叫他对魏王的防备之心加重。   “莫怕,在逗留两日我们便回幽州。”季卿见她水眸圆睁,只当吓到她了,便忙出声安抚。   贺兰春轻抚着胸口,软声道:“那可要先将王妃接回来?”   季卿眉头微拧,声音淡了下来:“无需,她若还想回府明日自会归来。”   贺兰春眸光闪了闪,将脸贴在他的月匈膛上,掩去眼中的笑意,她姿态这般柔顺,叫季卿心中一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腹,他也算是日夜耕种,奈何播下的种子如今却也未曾发芽,不免叫他感到遗憾。   “春娘,早些给我生下个儿子吧!”季卿喉间微微滚动,府中白氏等人都不配孕有他的子嗣,李氏之子又太过愚钝,不堪得用,他原期待魏氏能孕育嫡子,可以如今的局势来看,魏氏已不适合孕有他的子嗣,唯独贺兰春是最为适合孕有他子嗣的人选。   贺兰春微微一怔,露出羞涩的笑:“王爷。”   季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着她的唇轻轻吸口允,含糊不清的道:“生个儿子,到时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带他上阵杀敌。”   贺兰春闻言却并无欢喜之色,反倒心中一凛,季卿见她并不专心,便微微用力在她唇上一咬,使得她吃痛轻呼,眼睛一红,委屈的瞧着季卿,一双眸子盈盈如一泓秋水。   季卿低低一笑,舌尖在贺兰春唇瓣上轻轻舔舐着,目光幽幽,贺兰春被他气息包围住,心思不免一分,索性将心中所思之事撂下,抬起一双藕臂搭在他脖颈之上,眼角眉梢堆彻出了妩媚的春意,娇娇的唤了声:“七郎。”   季卿心瞬间跳的厉害,似要从喉咙中跳出一般,揽在她的腰肢上的手忍不住搓了一把,那腰细且软,手感实在妙不可言,叫他心驰摇动,少不得顺了自己的心意摩挲着,血液渐渐沸腾起来。   贺兰春娇声笑着,眉目间全然都是得意之色,使得她娇艳的芙蓉面盈上了一层夺目的光彩,季卿如同收到蛊惑一般低下头,含着她娇软的唇瓣,吸取着口中的芳香,他的动作实在有些急迫,并不轻的力道让贺兰春轻哼出声,娇软的嗓音带着一丝低低的嘶哑,双腿不由轻轻颤了颤,身上的温度渐渐升高,眸中沁出盈盈水光,红霞由耳畔渐渐铺染,粉嫩的足尖似被烫了一般卷缩起来。   一时间,鸾求凤,娇声颤,唇相弄,云鬓乱,锦帐春宵魂颠狂,粉香汗湿春露涓。   ☆、第52章 第 52 章   正如季卿所说,魏氏若还想保得中山王妃之位不受动摇自会次日归家,以魏氏的聪慧,在已有可能为魏王府弃子后,少不得当机立断,次日一早便归了府,三日后随同季卿一道回了幽州,临行前并未回魏王府拜别魏王夫妇。   贺兰春虽不知魏王妃与魏氏说了什么,却能瞧得出她的转变,自回幽州后,魏氏便三不五时叫人煲了补品使侍女送去长云居,自她入府以来倒是头一次见魏氏这般殷勤。   魏氏的变化实在叫人称奇,没几日便连老王妃都察觉到了她的异状,用她的话来说,便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氏闻言便掩唇一笑,回了房少不得与侍女当笑话说起,茜雪与文杏两个抿着嘴笑,李氏却已是笑的前仰后合,娇喘吁吁:“也不知在京里出了什么事,竟叫她也能软了骨头来。”   茜雪笑道:“您若想知晓不妨使人去庭知山房打听一番,想来贺兰侧妃是知晓的。”   李氏拢了拢鬓处,挑起杏核眼睨了茜雪一眼,哼道:“去她那打探?你当那个狐媚子是吃素的不成。”   “那去疏桐院可好?”茜雪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氏眸子转了转,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算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魏氏那院子哪里是好打听的。”   “您说的是,奴婢就是有些担心。”文杏斟了一盏茶奉了上去。   李氏接了她手上的茶,轻呷了一口后说:“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文杏轻应一声,道:“王爷虽与王妃并不恩爱,可对她素来也是敬重的,王妃又自持身份,对王爷并不如何上心,可这次王妃去了京都后便这般伏低做小,怕是有所图才是。”   李氏略有沉思,片刻后面上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说魏氏想要怀上身子。”   文杏见李氏开了窍,便道:“如若不然王妃怎会这般,您该早做打算才好,若是王妃一举得男……”她话未说尽,眼中却露出担忧之色。   李氏轻咬唇角,魏氏若能生子,那大郎这个庶长子便将成为她的眼中钉,且不提两人相争是否会叫旁人得利,单单说以她的出身,便已与无魏氏相争的底气,想到这里,李氏便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起身道:“走,去庭知山房。”   如今已是七月,赤日炎炎似火在烧,贺兰春最不耐暑气,叫人抬了冰鉴来,身上仅着了雪白的淞江三梭细布小衫,墨发挽了简单的云髻,只用一支嵌了龙眼大小的珍珠簪子松松的挽着,歪躺在贵妃榻上,轻摇手上的团扇。   “娘子,李侧妃来访。”灵桂从外进来,轻声说道,那厢已有人引了李氏进了厅堂。   贺兰春微微一怔,薄唇勾了下:“到是稀客了。”   “可要寻个借口打发了?”灵桂轻声问道。   贺兰春想了想,探了手出来,灵桂紧忙上前扶住,又喊了蔓菁进来服侍。   贺兰春换了一身家常的罗衫后去了正堂,李氏正端着果子露喝着,她身后的侍女一双眼不安分的在堂内扫着,灵桂见状,便清咳了一声,李氏抬起头,笑吟吟的起了身。   “李侧妃可是稀客,快请坐。”贺兰春笑盈盈的说道。   李氏亦是一笑,道:“刚着贺兰侧妃从京中回来也不曾探望过,今日这才不请自来,还望你别见怪的好。”   贺兰春掩唇一笑:“哪里的话,李侧妃能来倒叫我这庭知山房蓬荜生辉呢!”   两人闲话了几句便都住了嘴,其实不管是贺兰春还是李氏都是能言善道之人,只是两人各有心思,贺兰春对李氏的来意并不生奇,冷淡待之不过是想将人打发了,李氏则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叫贺兰春与她联手对付魏氏。   贺兰春见她不语,便端了果子露来喝,李氏侧眸看去,只瞧得见她微垂着眼眸,眼中的神情被挡着老实,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脸上,光影忽明忽暗,越发叫人辨不出喜怒。   李氏抿了抿唇角,清咳一声后开了口:“贺兰侧妃可听说王妃近日来时常送了药膳到长云居去?”她从此处切入,无外乎是打着贺兰春有宠的心思,她自入府便得了王爷偏疼,若知魏氏有意分宠,必如芒刺在躬。   贺兰春唇角翘了翘,神色倒是平淡,不以为然的道:“倒也听了几耳朵。”   李氏抬眸盯着她瞧了半响,因猜不透她的心思,不免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叹声道:“你怕是不晓得,你未进府之前王妃行事可没有这般乱了章法,如今也不知怎的,竟学起了这些小妇手段来。”她嗤笑一声,一双眼瞟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倒明白了她的来意,原来是想借力打力。   慢悠悠的端了冰镇的果子露喝了两口,贺兰春笑道:“那我是不晓得,不过进府后瞧着王妃也是个体贴人,如今暑气重,王爷多吃些药膳补补身子亦是好的。”   李氏闻言捏了捏手上的娟帕,恼贺兰春这般油盐不进,可此时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她笑了一下,露出亲昵的神态,道:“当真是个憨的,罢了,我不与你打机锋了,你且仔细想想,王妃如今这般殷勤是为何?不外乎是瞧着王爷偏疼了你,怕你怀了身子生了小郎君,到时以王爷对你的偏疼,这府里哪里还有她落脚的地。”   贺兰春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露出惊讶之色,复又笑颜如花:“王妃若能早日生下嫡子倒是府里的大喜事呢!”   李氏眼睛微微一眯,盯着贺兰春瞧了半响,忍不住冷笑一声:“喜事?贺兰侧妃当真如此想?我是不怕的,大郎到底占了一个长字呢!若是王妃先你一步生下嫡子,王爷便是在偏疼你,这心少不得也要分一半到嫡子的身上去。”   贺兰春勾了勾唇角:“既如此,李侧妃又怕什么呢?”   李氏听出她的讥讽之色,终是沉不住气,面上浮现一抹怒色:“我怕?呵!我会怕了她?”   “既不怕李侧妃的来意倒叫我摸不着头脑了。”贺兰春翘了翘唇角,颇有似笑非笑的味道。   李氏咬了咬下唇:“你也不必这般连讥带讽的,仔细思量一下我的话在说这些也不迟。”她说完起了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魏氏若先你一步生子,日后你生的子嗣可能争得过嫡子?”   贺兰春笑而不语,等李氏不见了身影后面上才露出沉色,徐妈妈叫人桌几上的果子,重新端了冰镇过的鲜果来,想了想,又叫人添了冰盆子来,之后低声道:“娘子,李侧妃的话虽有私心,可却也值得一听。”   贺兰春轻轻一叹,抬起白嫩的指尖揉了揉额角,道:“虽值得一听,可也不过是打着叫我与魏氏相争的念头罢了。”   “可王妃若真有了身孕,一旦生下嫡子您便失了先机。”徐妈妈轻声道,到那时候便是娘子有了身孕生了小郎君,可既不居长亦不占嫡,将来如何与他们相争,想到这,徐妈妈便劝道:“王爷看重您,您很该趁着这个时候早些怀上身子,到时王爷爱屋及乌,自也会对小郎君另眼相看。”   贺兰春轻轻一叹:“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眼下的时局实不适合怀上身子。”   徐妈妈不解道:“您是担心未在府中站稳脚跟?”   贺兰春摇了摇头,扎了一快薄冰上的蜜瓜来吃,小口小口的咬着,娇媚的芙蓉面上神情阴沉不定,徐妈妈见状也不敢言语,生怕扰了她的沉思。   贺兰春将手上的银签子朝小几上随手一掷,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今年时局必乱,我若怀有身子且不提王爷上战场后我如何自处,便是平安生产,可谁又能知这天下会鹿死谁手。”   徐妈妈失声道:“自然是王爷。”   徐妈妈自然不会认为旁人有任何的胜算,否则老爷子又怎会宁肯叫娘子做妾也要将她嫁进中山王府。   贺兰春却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妈妈怎知气运回一直站在王爷这边。”贺兰春并不信什么人定胜天,有时候老天就是这般公,否则贺兰家又怎会落败至此。   徐妈妈心中一凛,望着贺兰春莫测的面容,即使她神色微冷,可容光依旧惊人,这样的一个美娇娘在乱世一旦失了势必将陷入不堪的处境,若中山王府失势,她若没有子嗣倒还可再嫁,可一旦有了与季家骨肉相连的血亲,试问任何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会忍心舍下十月怀胎所生的骨肉。   贺兰春见徐妈妈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有句话虽不适合,可仔细想来却也极符如今的处境,妈妈应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中山王府不倒……”她轻轻抚了抚小腹,仰起了娇媚的小脸,眼中横波流盼:“早晚会有子嗣不是吗?”   ☆、第53章 第 53 章   贺兰春并不急于有孕,一来是如今时局不明,二来是她年纪尚小,怕自己闯不过那道鬼门关,真若如此,纵然生子又能如何,不过是羊落虎口罢了,一个无生母相护的孩童纵然平安长大,又怎能期望他有什么作为。   季卿一心盼着贺兰春早有身孕,按说他幸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她进府后他便一直歇在庭知山房,至今却连半点动静也无,不免叫季卿忧心,待知她月信又至后便招了大夫前来为她诊脉。   贺兰春身子骨并不羸弱,她自幼就有医女为她精心调养身体,平日里更是日日都吃食补品,养的一张小脸柔光水滑,气色极好,是以大夫也不敢贸然开药调理她的身子,只能与季卿道是缘分未到。   季卿知贺兰春身子并无碍便放下了心,待她月信一走夜里便更加痴缠于她,此举却叫贺兰春叫苦不休,她虽颇享受那种销魂蚀骨的缠绵感觉,可却也力不从心。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折腾贺兰春太久,豫州急报传来,季卿也没有在床榻上歪缠的心思,莫说白日,便是夜里也少回内宅,偶尔回庭知山房也都是深夜,待贺兰春醒来人又早已没了踪影。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八月中,整个幽州城随着兵力的逐渐增强都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摧城的压迫感,不免闹得人心惶惶,便是老王妃近来都安分了许多,言语上不再敲打魏氏,一时间,中山王府的女眷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分,便连李氏都甚少出屋,整日将儿子拘在身边。   随着重阳将至,魏氏忙碌了起来,府里终于有了些热闹的迹象,季卿亦知幽州百姓近来心中惶恐难安,便吩咐了魏氏大肆操办重阳节,倒不为宴请幽州将领,不过是为安抚人心罢了。   九月初九这一日,贺兰春难得起了个大早,更是仔细的装扮了一番,而中山王府更是倾室而出,登白云峰为百姓祈福避灾。   魏氏作为中山王府的主母,自由她同季卿一起为幽州百姓祈福,贺兰春对此倒无甚所谓,倒是李氏咬着下唇,对魏氏眼下的才春风得意颇为嫉恨,等季卿朝季祎伸出手后,她方才露了笑意,忙推了儿子一把,叫他上前牵住季卿的手,父子二人一同站在山顶高处。   魏氏看了季祎一眼,眸光淡淡的落在露出得意之色的李氏身上,心下冷笑,若非为了安定人心,府中只有季祎一个子嗣,今日又怎会轮到他出头。   贺兰春压了压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广袖,目光落在山脚下,山脚下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口中高呼千岁,这样响彻云霄的喊声叫贺兰春骨子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难怪男人们会为了权势争斗不休,面对这样的盛况若能不动心的怕只有无欲无求的仙人了。   “侧妃。”灵桂见贺兰春一直盯着远处,只当她是瞧了季卿与魏氏相携而立至使心中不快,忙上前扶了贺兰春一把,目中带着忧心之色,轻轻的换了一声,亦有提醒之意,生怕她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失礼人前。   贺兰春竖起食指抵上唇间,轻轻“嘘”了一声。   李氏闻声不由看了贺兰春一眼,眼中掠过讥讽的笑意,饶是在受宠又能如何,与王爷并肩而立的是魏氏,能叫王爷牵手接受将士百姓拜见的是她的儿子,而贺兰氏一无所有。   贺兰春并没有看见李氏讥讽的神色,她几近着迷的看着山脚下的盛况,脑海中勾勒了一副又一副盛大的场面,不由想到,当年昭帝在位之时所受之礼,必然比眼前的场面还要宏大。   “侧妃,准备下山了。”灵桂见她失神,忙低声提醒。   贺兰春回了神,又察觉到季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忙勾了一抹笑将目光迎了上去,只是她的失神被季卿看在了眼中,如灵桂一般,当她是呷了醋,不由失笑,转身上了肩舆。   近日幽州百官齐聚中山王府,名为赏菊,实为梁王率兵踏足豫州之事,魏氏倒也知晓近日宴请的目的,将宾客分作男女两席,女宾则有她来款待。   贺兰春与李氏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下首,瞧着众人追捧着魏氏,李氏不由冷笑,眼珠子一转瞧向了对面的贺兰春,便施然起身去了她那一桌。   贺兰春不觉挑眉,李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倒似与她交情极深一般,借着饮酒的动作,飞快的道:“今日可瞧见了魏氏是如何得意了?”   贺兰春唇角勾了勾:“李侧妃想说什么?”   李氏眼睛睨向了魏氏:“今日她可是春风得意了。”   贺兰春淡淡一笑:“怕也不及李侧妃呢!今日王爷可是带了大郎君受百姓拜见。”   李氏闻言眼中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唇角一翘:“所以说子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贺兰侧妃如若想通了,不妨来怡倩院与我说说话。”   贺兰春只觉好笑,端了酒轻呷了一口,不在理会李氏。   李氏面色一变,复又一笑,只当贺兰春是装模作样,毕竟今日她的失神已叫她看在眼中,此时嘴硬又有何用,将来总有她俯首的一日。   李氏与贺兰春坐在一处实是打眼的紧,便连魏氏都将视线投到了她们的方向,又见众人眼中若有所思,便勾了一抹笑,唤了两人上前,以彰显自己在中山王府不可动摇的地位。   李氏撇了下唇角,慢悠悠的起了身,贺兰春则将手上的酒饮进才起身走了过去。   魏氏脸上挂着端庄温和的笑:“李侧妃你们都是见过的,贺兰侧妃你们怕是第一次见。”   众女眷轻应一声,与贺兰春见了礼,今日能为中山王府座上客的无不是得季卿重用官员的夫人,她们本能的对妾侍不喜,自是以魏氏马首是瞻,又见贺兰春生的妩媚妖娆,心中更为不喜,只是顾及她的身份不敢失礼,可言语间却无一不透着疏离。   想来这样的待遇李氏亦曾是受过的,她不由嗤笑一声,见魏氏望了过来,便漫不经心的道:“王妃勿怪,我吃多了酒。”   她实在张狂的出人意料,可想到今日中山王牵了李氏所出之子的事,众人倒也觉得她的张狂情有可原,中山王妃无子,李侧妃自是第一得意人,便是魏氏少不得都要忍让一二,就是不知这位贺兰侧妃又是个什么性子,夹在中山王妃和李侧妃中间,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才是。   魏氏哪里会与她当众计较,淡淡一笑,道:“无妨,不过既喝多了酒便回屋歇着就是了,免得失礼人前。”言语中不无敲打的意味。   李氏“咯咯”的笑出声来:“原是想和王妃说一声回院歇着,不过大郎叫王爷带去了前院,我这心可放不下,又哪里有心歇着呢!”   魏氏心中冷笑,知李氏性子肤浅又张狂,与她计较实在失了分寸,索性撇了她与贺兰春说话,毕竟贺兰春也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娘子,还是要些脸面的。   “王爷今儿必要吃醉了酒的,贺兰侧妃记得使人备下醒酒汤。”魏氏轻声嘱咐着,她知今夜季卿必然又要歇在贺兰氏的院中,若是平日里她自不会多此一言,只是今夜少不得有些官员要宿在中山王府,与其让人以为贺兰氏受王爷独宠,倒不如借此彰显自己的贤惠,叫人误以为夜里王爷歇在贺兰氏的院子是自己的意思。   贺兰春红唇微勾,眼波流转间便透出了似笑非笑的意味,魏氏用李氏彰显自己的身份她自是不管,可想踩她一脚却也要瞧瞧她是不是好性之人。   贺兰春不应这话,只清咳一声,吩咐道:“灵桂,去外院问问王爷今夜歇在何处,别我巴巴的叫人煮了醒酒汤,他人却不见了踪影。”她语气无不娇纵的味道,好似她惯来就是这般与季卿说话一样。   众人顿时心思各异,有些心思浅的妇人便忍不住瞧向了魏氏,又瞧了瞧贺兰春,暗道,王府的女眷果然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灵桂那厢应了一声便一福身飞奔出去,让魏氏连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不出,心中不免一沉,火气上涌,冷冷的看了贺兰春一眼。   贺兰春脸上笑容不变,依旧从容如常,倒叫人颇有些意味,簇拥在魏氏身边的妇人们对她不由投去惊疑一瞥,这位贺兰侧妃如此从容,必是有所倚仗,只是她们皆知季卿性子冷硬,倒不觉贺兰春所倚仗的会是他的疼宠。   没多时,便有人过来为她们解了惑,此人在场中人倒有不少人识得,是季卿身边的内侍槐实,他先与魏氏见了礼,又朝着贺兰春与李氏一鞠,之后才道:“王爷说让侧妃今夜不必等他……”他话音儿刚落,魏氏与李氏唇角便是翘了起来,可随着他下一句话,笑意便将在了脸上。   “他照旧会晚些归去。”   众人听了槐实的话皆是一怔,一个“照旧”便让众人明白了贺兰春在中山王府的地位,一时间不少人心生悔意,若知这位贺兰侧妃如此得宠,态度实该殷勤一些才是,毕竟她不比李氏那样的出身,又这般年少貌美,一旦中山王事成,她少不得要独宠后宫多时。   ☆、第54章 第 54 章   重阳节祈福之举安了幽州百姓的心,可若有人用心留意,必会发现在此之后出入中山王府的武官多了起来,而季卿更是甚少在后宅露面,偶尔露上一面也不过是匆匆而去,周身的寒气却叫人退避三舍。   至重阳节当日后季卿久未来庭知山房,今日猛地一露面不由叫人一惊,尤其是此时正是正午,他本该在长云居的议事厅才是。   “王爷。”灵桂福身请了安。   季卿头也不回的大步往房内走,同时吩咐道:“去给你家侧妃收拾拢箱。”   灵桂一怔,很是不知所措,不知是否应按照季卿的吩咐行事,又见他人已进了屋,不由跺了跺脚,忙去寻了徐妈妈。   贺兰春在房内便听见了一连串的请安声,心中不由生疑,未等起身便叫季卿已夹着一阵热风而来,让她拿上手上的团扇不由扇了扇。   “不用起身。”季卿沉声说道。   贺兰春听他这般说便坐回了美人榻上,又吩咐了侍女上凉茶,之后才道:“王爷怎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季卿紧紧的盯着贺兰春,她笑眼盈盈,肌肤洁白如玉,一头青丝松松的用鎏金嵌了绿宝石的簪子挽着,一副清爽的打扮,却有一种娇花拂柳般的绰约风姿,委实是世间罕见的美人,这样一个美人在乱世若无人相护也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王爷?”贺兰春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不由轻挑眉梢,语态更是娇嗔婉柔。   季卿移开了视线,口中溢出一声轻叹,道:“我叫人帮你收拾了拢箱,三日后会有人送你回洛邑。”   贺兰春一怔,饶是她在聪慧也不知季卿是什么意思,不由微微蹙眉,娇声道:“王爷说什么呢?听的我这般糊涂。”   季卿扯了下唇角:“梁王已攻进定州,他若想直捣皇城必要经过幽州。”   贺兰春眸子顿时圆睁,惊疑不定的看着季卿,季卿则继续道:“五日后母亲与魏氏等人随我启程去兖州。”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最妥善的安排了。   贺兰春眸子闪了闪,如夜空的星子,熠熠生辉。   “王爷要弃幽州?”贺兰春不得不做此猜想,梁王既已攻进定州,到时无可避免会与季卿展开一战,以季卿的性子又怎会为恭帝与梁王交战,他弃幽州怕是有意放梁王直捣皇城才是,京中有魏王坐镇,两王相争不管输赢是谁得利都将是保全兵力的季卿,若是梁王得胜,他自可用诛杀梁王的名义率兵杀进京城,想到这,贺兰春脸色微变,她实在未曾想到这一天来的会如此之快。   季卿知贺兰春有几分聪慧,却未料到她竟聪慧至此,眼中不由染上了几分赞许的笑意:“等时局安定后我会接你回京。”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若是我不幸命丧京都,相信你祖父自会为你另做安排。”   贺兰春闻言愣了下,她一时间竟不敢揣测季卿话中的真假,只低声道:“王爷为何独独不带我去兖州?”   季卿深深看了贺兰春一眼,淡声道:“你应知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不自诩是英雄人物,可也难过这道美人关,终是不愿让她涉险,不忍让她有一丝一毫命丧黄泉的可能性。   贺兰春抿了抿红唇,低声道:“我不回洛邑,王爷到哪我便在哪。”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季卿都姑且相信这是贺兰春的心里话,他心中略有安慰,声音也温和了一些:“胡闹,随我去兖州又有什么好的,便是在兖州,我也没有时间陪你,倒不如回了洛邑的好,梁王既已攻进定州,必不会再回豫州,便是兵败也不会原路逃走,洛邑倒能安慰一时。”   “既如此,王爷怎不叫老王妃与王妃随我同回洛邑。”贺兰春咬着唇角轻声说道,眼中带了几分湿意。   季卿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贺兰春的脸颊,他若兵败,中山王府的人不管身在何处都无活路可走,到哪里又有什么分别,独独她不同,她虽嫁进中山王府,可并未诞下他的子嗣,以她的美貌与贺兰仁的心计,便是他不在人世了,贺兰仁也会为她另寻出路。   “听话,三日杨昆会送你回洛邑。”季卿温声说道,眼底带着一丝柔软之色,倒有些庆幸贺兰春未曾怀有身孕,时局变化之快连他都有些意外。   贺兰春抿了抿红唇,道:“乱世黄金,盛世宝玉,王爷此次去往兖州不妨将我陪嫁之物尽数带走,便是……便是有什么意外,亦可重头再来。”   季卿闻言心中一动,将贺兰春揽在了怀中,低声道:“就这般舍得?”   贺兰春仰头瞧着他,眼角犹带几分泪意,有一种雨打梨花般的纤弱:“人若都没了,还要这些身外物做什么。”   季卿勾了勾唇角:“我以为你当初是不甘心的。”   “是有不甘。”贺兰春环着季卿的脖子低声道,随即腰上一紧,对着他森冷的眸子,展颜笑道:“不甘与王爷相遇这般晚,不能得夫妻之名,百年之后不能同椁而葬。”   季卿眼中骤然聚起风云的散去,满目温柔的望着贺兰春,道:“如今尚也不迟,乖乖在洛邑等我迎你回京。”   贺兰春将脸埋进他的月匈口,轻轻的点了点头。   贺兰春离开中山王府时只带走了她陪嫁之物,金银具是留给了季卿,此举可称仁义,以至季卿的属下对其多有赞誉,也让她此时离去的行径不让人觉得自私凉薄。   贺兰春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这几日不知是否因为离别之过,季卿夜里不管多晚都回了庭知山房,便是她已睡下也要将她闹醒,缠绵至天亮才肯放了她,以至她脸色有些苍白。   徐妈妈与贺兰春坐在了同一马车中,她挑了帘子往后瞧去,隐隐还能瞧见一道身影跨马横在中山王府大门前,她轻叹一声,撂下帘子后道:“娘子,咱们当真要回洛邑?”   贺兰春睁开了眼,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季卿弃幽州之举上,此举固然高明,可让季卿得利,却是用幽州百姓的命所换,饶是她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也不免要叹息一声。   徐妈妈瞧出贺兰春的心不在焉,当她不愿离开幽州,便道:“娘子若是不想离开,不妨与王爷认个错,他惯来疼爱您,定然会应允的。”   徐妈妈等人并不知季卿为何会突然遣贺兰春回洛邑,少不得以为两人生了口角,以至于季卿一怒之下将人遣送回洛邑。   贺兰春勾了下唇角:“不离开?再不离开等梁王打进来咱们的小命也就撂在这了。”   徐妈妈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梁王打来了?”   贺兰春竖起手指抵在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妈妈莫要做声,听我说。”   徐妈妈点了点头,贺兰春道:“王爷将弃幽州去兖洲,不出十日幽州必乱。”   徐妈妈闻言差点跳了起来:“那您为何不与王爷一道去兖洲?到时兵荒马乱的,您在洛邑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又该如何是好。”   贺兰春唇角小小的扬起:“妈妈有所不知,兖洲刺史甄大人曾在老中山王麾下效力,自是得王爷信任,一旦梁王攻进京都,王爷便会将家眷托付给甄家,他则率兵以诛杀梁王的名义攻进京都,偏偏甄家与姑祖母有旧怨,我若是随他去了兖洲,只怕他需演一出杀妖妃以安人心的戏码了。”   徐妈妈闻言忙抚了抚胸口,喃喃有声道:“那还是回洛邑的好,王爷对您实是有心。”   “有心?”贺兰春勾了下唇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这心有多少真意却还是个未知数,她敛了唇角不带丝毫温度的笑意,轻声道:“妈妈且瞧着,中山王府又该进新人了。”   徐妈妈想了想,道:“您指的是甄家?”   贺兰春微微颔首:“纵然是旧臣也不会无所图,甄家若倾尽全族之力助王爷成事,他自要给甄家一个看似可通青云的前程。”   徐妈妈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急了,忙道:“那您此时离去岂不是给了甄家可乘之机。”她在糊涂也知道兖洲刺史之女不可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姨娘。   贺兰春淡淡一笑:“妈妈且安心,甄氏女撼动不了我的位置,真金白银岂是白白拿出的?我前脚刚拿出了可供养他军队三年的军饷,他岂会作出卸磨杀驴之事。”她唇角翘起,弯起的眸子眸光幽冷,有一种不动声色的肃杀之气。   贺兰春这一步棋走的确可称之为高明,此时拿出一部分金银,既让人不可撼动她的地位,又对季卿表明了真心,待他成事后,她便是从龙有功之人,任甄氏女因甄家有功得宠一时,她也有立足的根本,况且,贺兰春想到季卿放她回洛邑的另一层含义,勾起了水润的红唇,季卿也不是对她全然无情。   ☆、第55章 第 55 章   贺兰春一行人抵达洛邑时已入腊冬,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饶是身上铺盖着厚厚的裘皮毯子,车厢内又点着火炉,也叫贺兰春受了不少的罪。   因是已派人快马加鞭提前知会了贺兰家,贺兰晰便率着小厮在城外连候了三日,此时兄妹相见,也来不及多有寒暄,贺兰晰先打发人回府禀了一声,便迎了人进城。   贺兰仁得了信,便掐着时间带人等在了正门处,他虽为长辈,然贺兰春却是有品级的亲王侧妃,自不可慢待。   贺兰春下了车,便瞧见了以贺兰仁为首的一众人,站定后忙托起了贺兰仁,又轻轻福了福身。   容氏最是疼她不过,忙心疼的道:“赶紧进屋说话,我叫人煲了火腿鲜笋汤,喝些暖暖身子。”说完,又让贺兰晰安排了杨昆等护送贺兰春回来的侍卫去外院用膳。   贺兰春此番回来的如此匆忙,贺兰仁腹中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她,哪里容得她用什么午膳,一回内院便携了她去书房,容氏虽有不悦,可梁王早先率军途径豫州,若非他未曾多有逗留,直接攻进定州,如今这洛邑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饶是如此,梁王土匪一般的行径也叫容氏心有余悸。   贺兰仁坐在了镶玉石靠背罗汉榻上,贺兰春与其父贺兰元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下首,刚一坐定,贺兰仁便急急的开了口:“幽州究竟发生何事,中山王怎突然送你回洛邑。”贺兰仁倒未曾疑心季卿不喜欢贺兰春之故,只瞧着他派了一行侍卫相送便也可瞧出贺兰春很得欢心。   贺兰春略显诧异的看了贺兰仁一眼,她没有想到季卿弃幽州之举还不曾传到洛邑来。   “王爷已弃幽州去往兖洲,祖父不曾得了消息吗?”   “什么?”贺兰仁大惊,下一瞬眉头紧皱:“究竟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说个清楚。”   贺兰春轻声道:“梁王攻进定州,若想直捣京都必是途经幽州,若王爷仍在幽州镇守,必要与梁王一战,到时得利的便是魏王,王爷的意思是让出幽州城,等梁王攻进京都后在杀回京都。”   贺兰仁沉吟了片刻,面色一阵变化无常,过了一会道:“我记得兖洲刺史曾在老中山王府麾下效力。”   贺兰春点头道:“不错,否则王爷也不会去往兖洲,兖洲尚有近万兵力,以甄刺史的实力并不能在乱世闯出一番天地,所以他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将效力于季家。”   贺兰仁曾闻过甄氏女的美名,眉头不由拧的越发的紧了,道:“你不该这个时候离开中山王的身边,甄家必送女进府。”   贺兰春勾了勾唇角,笑道:“祖父不必忧心,我临行前将陪嫁金银尽数托付给了王爷,他还不至这般过河拆桥,再者,让我回洛邑也是他的意思,祖父莫不是忘了,甄家老太爷当年可是死于丹凤门之变,祖父以为我若去了兖洲甄刺史焉能让我活命的机会。”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贺兰仁,玩笑道:“祖父莫不是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春娘。”贺兰元轻喝一声。   “无妨。”贺兰仁沉声道,摆了下手:“你离开前中山王可曾说过几时接你回去?”   贺兰春道:“那倒未曾,如今这样的世道谁又能说得清楚呢!魏王也不是吃素的,他怎会眼瞧着梁王攻进京都,这一战已是无可避免,没个三五年不见太平盛世也说不准。”   “中山王可会相帮魏王?”贺兰仁问完便发觉自己情急之下问了一句无用的废话,若是中山王有与魏王联手的心,又怎会弃了幽州,想到这,贺兰仁不由摇了摇头,又道:“魏王若与梁王联手中山王的处境可不妙。”   贺兰春倒不担心这一点,她笑道:“一山难容二虎,梁王既挥军北下,可见是不甘后人,若不然也不会突然发难,再说魏王,他当初既送魏七娘服侍恭帝,甚至不惜与王爷生出嫌隙来,必也是不甘居人后的。”   贺兰仁闻言便笑道:“春娘如今见识倒是越发不凡了。”   贺兰春笑谦一句,贺兰仁便叫她去了画禅居,贺兰春福了福身便出了书房。   容氏已等的有些心焦,待小丫鬟来说贺兰春进了院,便搭着木香的手匆匆的出了房,又忙不迭的吩咐赶紧上菜。   容氏性子刚强,瞧见贺兰春虽欢喜,却也不会作出喜极而泣这样失态之事,只掏了帕子压了压眼角,便道:“赶紧随我用些饭菜,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喝的火腿鲜笋汤,亏得现在是腊冬,要不这火腿一路从婺州送到洛邑怕也吃不得了。”   等饭菜上来,容氏便亲自舀了一碗汤递给贺兰春,笑眯眯的催促道:“快尝尝,看看可还是那个味。”   贺兰春喝了小半碗才撂下了碗,又吃了几口什锦八宝饭和小菜便放下了筷子,之后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才道:“母亲,八姐可说了亲事。”   提到这桩事容氏便面有不悦之色,道:“未曾,自你大哥带她从京中回来也有人上门提过亲,可你祖父都未曾应下,之后又赶上梁王起事,她这婚事便耽搁了下来。”说道这,容氏轻轻撇了下唇角,冷笑道:“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呢!你且仔细着些,你祖父既能作出送八娘进周家做妾的事,一旦中山王成事,说不得会来个娥皇女英。”   贺兰春勾了勾唇角:“祖父惯来就是如此,只一味算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容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放心,八娘至多留到明年,我已叫你大姐为她相看人家了。”   贺兰春笑道:“大姐的眼光惯来是好的。”   容氏笑了一声,倒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打转,问起了她此番回洛邑之事,贺兰春便将事情说了,刚一说完,那厢便有人来传话,说是杨昆准备启程赴兖洲,想来与她请个安。   容氏闻言笑意变得浓了一些,与贺兰春道:“快去,一会回来咱们再说话。”   贺兰春应了一声,杨昆那厢已等在了院里,瞧见贺兰春施然而来忙低下了头,之后恭恭敬敬的与她辞行,贺兰春少不得嘱咐了几句,又让他给季卿带了话,之后又赏赐了一番,这才让他离去。   等贺兰春回了房,容氏便含笑瞧着贺兰春,倒叫她觉得很是稀奇,不由笑问道:“母亲一直瞧我做甚。”   容氏招了招手,等贺兰春坐下后便将她拢在身边,笑道:“原还要问你在中山王府过的可好,瞧着那侍卫对你这般恭敬,可见你这日子过的还算舒心。”   贺兰春道:“您不是说过嘛!日子是好是坏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容氏点了点头,又道:“甄家的事你怎么看?若是中山王事成,甄家可就是有功之臣了。”   贺兰春目光微凝,道:“按您说的若是王爷成事,甄氏女入府最受威胁的便是魏氏,最为记恨她的便是李氏,她入府必以侧妃之礼相迎,侧妃之位李氏是坐不稳了。”这点自信贺兰春还是有的,毕竟季卿对她尚有几分情意在,最为主要的是她给了季卿足矣供养军队三年的军饷,这保证了她侧妃之位无可撼动。   容氏点了点头,又忧心道:“时局变化之快实叫人料想不到,一旦梁王攻进京都,怕是短时间内没有了太平日子,你又远在洛邑,甄氏女必将先你一步生子了。”容氏此时倒有些后悔让贺兰春服用避子药了。   想到子嗣,容氏眸子微凛,目光如针,盯在了贺兰春的小腹上,声音下意识的压低,问道:“你这个月小日子可有来?”   贺兰春微微一怔,手掌在小腹上轻轻压了下,道:“自服用了避子药月信便有些不准,这个月倒是又推迟了一些日子。”她秀眉微蹙,娇媚的面容骤然变得苍白如皓雪,似被风雨吹打的娇花。   “过两日我叫你外祖唤了你回容家,到时让大夫来诊脉瞧瞧,此时你绝不可有孕。”容氏低声说道,揉在眉心的手指给面孔形成了一道阴影,让她眉目的神态变得隐晦不清。   “母亲。”贺兰春低唤一声,不觉反握住容氏的手。   容氏惯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此时面上亦露出了焦色,她牙龈紧咬,道:“别急,你不是说月信已是不准吗?说不得这两日便会来了。”   贺兰春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手指却不自觉的捏紧,若是她未回洛邑之前爆出有孕的消息,孩子自是名正言顺的季家子嗣,可在回洛邑后她若是有孕,不管是魏氏还是李氏都将以此生非,便是季卿不会对她生出疑心,可将来若有人以此污她清白,莫说季卿对她未曾情根深种,便是再多的情深,天长日久之下也都将磨灭,真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第56章 第 56 章   贺兰春回到洛邑的消息没几日便传遍整个洛城,前有梁王从豫州攻入定州,土匪一般的行径实是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叫人心中发慌,如今远嫁幽州中山王府的贺兰春又在此时归来,不免引人疑心,生怕幽州又有什么异动,中山王也如梁王一般自豫州打入京都,到时候这本就不清平的世道当真彻底成了乱世了,故而,陆陆续续的有人登门来打探消息。   洛邑知府陶大人的夫人因与容氏是表亲,便替陶知府走了一遭,只是她来的时间不巧,容氏带了贺兰春回了容家,她倒耐得下性子,一直等到了下午才将人等了回来。   容氏回了府便知陶夫人来府的消息,匆忙的换了一身衣衫便去了厅堂,人尚未进门笑声已至:“你可是稀客。”   陶夫人闻声便起了身,笑迎了两步,道:“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说完,便朝她身后望了望,道:“怎不见侧妃娘娘?我可有日子不曾瞧见她了,该去请个安才是。”   容氏轻笑两声,一边唤人上茶点,一边携了陶夫人坐下,说道:“什么请安不请安的,说起来你还是春娘的表姨母,自家亲戚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讲。”   “该讲的,该讲的,如今尚还能见上两面,等将来便是我去请安都难了。”陶夫人笑呵呵的说,眼里透出几分急色。   容氏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了,笑道:“这倒是不巧了,春娘今随我回了容家,她外祖便留了她住上几日,便没有随我一道回来。”   “竟这般不巧。”陶夫人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容氏端着盖碗轻呷了一口茶,又看了陶夫人一眼,轻声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避讳不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陶夫人苦笑一声,叹息道:“到底瞒不住你,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如今的世道你也是知晓的,昨个还传来了消息,说是魏王已派军迎战,梁王又打了清君侧的旗号,眼瞧着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我这心里是一点也不安不下来。”话已是说道这里,她想要问的事自也不会藏着掖着了,便继续道:“梁王攻进定州走的是豫州这一条线,中山王若想攻进京都,必也绕不过豫州,你也是瞧见了梁王进豫州时是什么样,若不是他记着占了定州,咱们有没有命在还两说呢!”   容氏亦是轻叹一声,道:“这样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陶夫人见厅里未曾留了下人服侍,便小声的道:“幽州传了消息,说是中山王带了家眷离开幽州了,说是去往了兖洲,只是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容氏倒没有想到季卿弃幽州之举如今才传出风声来,好在这件事也无需如何隐瞒,便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陶夫人得了确切的消息忙抚了抚胸口:“这对咱们倒是好事,中山王从兖洲攻入京都总不会绕路走豫州这条线。”   “怕也是走的定州才是。”容氏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的惋惜才散了一些,至少季卿还是一个聪明人,行事很有算计,成事的可能性很大,依着他对春娘的偏疼,一旦他成事总不会吝惜一个贵妃之位。   容氏与陶夫人都不是寻常的妇人,自是有几分自己的见解,对于季卿是否会绕路从豫州进京一事展开了一番讨论,与此同时,贺兰春正在南城容家由大夫诊脉。   容老爷子是知晓事情轻重的,自是不敢叫诊脉的大夫瞧见了贺兰春的脸,只让她躺在了榻上,散了帷帐,露出一截细嫩雪白的皓腕。   来为贺兰春诊脉的大夫共有五人,都是洛邑出了名的大夫,容老爷子亲在守在了房中,一双锋利的眼睛盯着搭在贺兰春腕上的那只手,等待着结果。   这无名大夫诊脉后并没有当着贺兰春的面说出脉象,只请了容老爷子外间说话,毕竟这件事涉及了内宅阴私,有些话总是不好直言,是以五人便吱吱唔唔的道出贺兰春曾服用过避子药,好在这药都是上等药材炼制,日后并不会妨碍她怀有身孕,只是信期会错乱,需仔细调养一段时间才适合有孕。   容老爷子是知贺兰春服用避子药一事,这药当初还是他为她寻来的,若不能保证服用后子嗣无碍,他焉敢叫她服用。   因贺兰春未怀有身孕叫人松了一口气,容老爷子大手一挥便打赏了每人五十两纹银,叫人送了他们出府。   贺兰春从榻上下来,与容老爷子一样心头一松,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模样。   “得赶紧给你母亲递了个信回去,也叫她安了心。”容老爷子与贺兰春道。   贺兰春点了点头,等容老爷子吩咐完后才与他道:“外祖父,之前母亲与您说的事可有了章程?”她指的部曲之事。   容老爷子抚着长须,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已经张罗好了,只是人数只有三百人。”   贺兰春笑道:“若人数多了反倒打眼了,这人我要来也不过是求个安心,将来能护在我左右。”   容老爷子眉头微微一皱,道:“可是中山王妃想要对你动手?”   贺兰春轻轻摇头,道:“王爷为武将,如今这样的世道免不得外出打仗,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倒是如今,其实这部曲一时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说起现如今的世道,容老爷子不免叹息,问贺兰春道:“王爷弃幽州去兖洲,可是想从兖洲直接攻进京都?”   贺兰春想了想,道:“依我对他的了解怕是想等梁王攻进京都后他从兖洲攻入定州,直捣梁王后方才是。”   “你觉得中山王有几分的把握?”容老爷子皱眉问道,梁王实在来势汹汹,魏王能否抵挡谁也不敢下出个定论。   贺兰春薄唇勾了勾,看了一眼桌几上冒着热气的香茶,轻声道:“他既弃了幽州想必是有一半的把握。”   容老爷子闻言略舒展了眉头,沉吟片刻后道:“你祖父倒是走了一步好棋。”他原本极不赞同将外孙女嫁进中山王府为侧妃,毕竟中山王能否成事谁也料不准,若是事败,作为中山侧妃下场自可见一斑。   贺兰春轻扬了下眉梢,对此不置可否,呷了口茶后道:“外祖父,不知眼下和方便叫我瞧瞧那些人?”   “我叫三郎……”容老爷子话刚出口便察觉失言。   贺兰春倒不以为然,虽说当初母亲曾有意让她嫁给三表哥,可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她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事便要一直避着三表哥,若是季卿成事,容家少不得也要进京入仕为她的左膀右臂。   “若是三表哥得空祖父不妨让他陪我走一遭。”贺兰春神态大方的道,并无露出半分异常之色。   容老爷子倒未料到贺兰春竟没有顾及中山王的意思,对三郎避之不及,微怔一下,随后笑道:“自是有空的,我叫人去寻他来。”   容三郎在贺兰春出嫁后还是第一次见她,一双眼望过去的时候眼底的欣喜是那样的明显,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柔和的笑意。   “草民见过贺兰侧妃。”容三郎上前揖礼道。   容三郎未曾失态让容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并不担心三郎无法忘情,唯怕他因情失态,将来叫中山王瞧出蹊跷来,到时祸及容家。   “三郎,部曲人选是你一手挑出来的,你便带了春娘过去瞧瞧。”容老爷子温声说道。   容三郎轻应一声,吩咐人去备了马车后,对贺兰春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贺兰春则对容老爷子一福身,随容三郎出了大堂。   容三郎为贺兰春操练的部曲安置在了南郊,从容家到郊外别庄做马车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等马车驶到别庄外后容三郎便从马上一跃而下,之后挥手让小厮退下,亲自摆了凳子放在车前,之后挑了车帘,微微探身进车厢,小心的扶着贺兰春下了马车,行动间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只是等她站定后便松开了手,站退在了她三步远的位置,之后引着她进了别庄。   容家在南郊的别庄贺兰春原是常来的,自是熟门熟路,容三郎跟在她身边,轻声道:“如今入了冬,部曲们分批在改建的暖房操练,你是要先过去瞧瞧,还是先看一下部曲的首领?”   贺兰春想了下,道:“三表哥做事我是放心的,便只见见部曲的首领吧!毕竟日后是常要打交道的。”   容三郎道了声“好”,之后便吩咐了别庄的管事去将部曲首领唤来,不忘与贺兰春低声道:“这个部曲首领是山戎人,我在牙侩上一眼就叼中了,虽年纪不大,可有一把子力气,就是相貌有些异于常人,若不是叫我一眼相中,南风馆的徐老板可就将人买了回去,他倒也知感恩,因此对我异常忠心。”   贺兰春听他这般说倒有些好奇了,问道:“怎么个异于常人法?”   容三郎笑道:“一会人来了你便瞧见了,一双眼与祖母曾养过的波斯猫一般。”   他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响起,贺兰春抬头看去不由一怔,来人果然如容三郎说的一般相貌有些异于常人,生了一双湛蓝的眼睛,虽如此却并不显得骇人,反倒俊美异常,许是因有山戎血统,皮肤雪白如霜,竟有一种妖冶的美感,这样一副相貌也难怪会叫南风馆的人相中。   ☆、第57章 《》更名《娇妾》   这山戎人虽是异族却也知晓些礼仪,进屋后单膝跪地,并不敢抬头去瞧上首的方向,等容三郎命其起身后,他才站起了身,敛首垂目。   贺兰春露出浅淡的笑意,命他抬起头来,离的近了,他那张脸倒越发的叫人惊艳,贺兰春眼中笑意不觉深了一些,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这异族人未应声,只瞧向了容三郎,容三郎便笑道:“这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以后但凡是她的吩咐不可有半分迟疑。”   他应了一声,这才抬头看向了贺兰春,之后怔在了当下,只觉得耳朵发烫,慌忙的低下了头,低声道:“小人名叫博尔赤。”   “刚刚表兄与我说你是山戎人,你又怎会流落到洛邑来?家中可曾还有什么亲人?”贺兰春漫不经心的问道。   博尔赤回道:“小人幼时阿母来到元唐,本是为寻阿父,不料途中阿母病重,不过数日便撒手去了,后来小人被人抓做苦役,因样生的与常人不同,又被多次转卖,这才流落到了洛邑,幸得三郎君搭救才叫小人免于苦难,有了落脚的地方。”   贺兰春听他说话倒也有几分斯文,便道:“你可曾读过书识得字?”   “小人做苦役时农庄旁有个私塾,曾偷听过余月的课,字小人并不识得。”博尔赤低声回道,脸不觉一红,他往日不曾觉得不识字有什么不对,今日听这女主人问起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无脸见人。   贺兰春笑了一声:“难怪你说话还有几分斯文相,与寻常异族人略有不同。”她将目光落在博尔赤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不过你既在元唐生活了许久,便该入乡随俗才是,只是叫你弃了自己的名字却也不妥,如此,我便为你起一个字可好?”   博尔赤倒有几分机灵,忙道:“请主人赐名。”   贺兰春沉吟了片刻,道:“武安,日后你便字武安。”   贺兰春话音刚落,容三郎便飞快的瞧了她一眼,博尔赤不曾读过书,未必知晓武安为何意,他却是一清二楚,“武安”者以武□□胜敌,战无不胜,然得此封号者却无一得了善终,春娘以“武安”为博尔赤赐名,究竟是寄托了她对中山王得胜的期盼,还是对己的期盼?   容三郎对此不得而知,也无意深究,只笑道:“这名字取得好,你日后需尽心护侧妃无忧才是。”   “小人必以性命相护。”博尔赤沉声说道。   贺兰春微微点头,又与容三郎道:“既来了一遭,若不瞧瞧这些家兵倒白来了一遭。”   容三郎起身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又吩咐博尔赤道:“且叫侧妃瞧瞧你的身手。”   博尔赤应了一声,行了一礼后率先出了屋,去后院点了数十个能手上场操练,一亮他们的本事。   贺兰春在别庄逗留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离去,只是马车并未行驶回容家,而是直接去往了贺兰府上,贺兰春下车后邀容三郎进屋喝杯热茶,容三郎却是轻声婉拒。   贺兰春并未勉强,只深深瞧了容三郎一眼,道:“三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亲事合该早些订下才是。”如此,等季卿事成容家也好入仕,她也能放心用容家这位最出色的后人。   容三郎微微一怔,将眼错开,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来:“侧妃还是容我多快活几年吧!”   贺兰春勾了勾唇角,没有在多言,转身进了贺兰家,直至身影消失,容三郎才重新上马离去。   时间一晃,过的倒是极快,转瞬间年节便过,贺兰春生辰已至,兖洲那边使了人来为贺兰春送上寿礼,虽是晚了几日,可也叫人瞧出了季卿的有心。   贺兰春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灵桂为她斟了一杯茶,那茶水色泽清亮,里面绽开了几朵娇艳的花,入口除了回甘外还有淡淡的花香。   贺兰春呷了一口,才叫人搬了绣墩来给苏妈妈坐下,然后撂下茶杯,露出了关切之色,问道:“王爷可还好?洛邑离兖洲甚远,我也知那边是怎样的境况,这些日子一直都为王爷担忧。”   苏妈妈一脸笑容的道:“王爷好的很,甄刺史对王爷甚为恭敬,”   贺兰春点了点头:“那就好,王妃身子骨如何?说起来也怪叫人想念的。”   苏妈妈笑道:“王妃亦是惦记着您,若不然也不会叫老奴随了朱大人来为您献上寿礼。”   “王妃有心了,妈妈待我谢过王妃。”贺兰春轻声道,心里却微微一沉,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与魏氏还没有这份交情,无端端的魏氏竟使了人同来,可见是有什么魏氏需她助一臂之力。   苏妈妈来前得了魏氏的嘱咐,自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兜圈子,过来一小会,她低声道:“侧妃,王妃来时有话让奴婢托来,不知侧妃可能行个方便,让老奴私下转告于您。”   贺兰春看了苏妈妈一眼,手微微一抬,屋内的众人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苏妈妈身子忍不住朝前倾了倾,低声道:“侧妃可知兖洲甄氏。”   贺兰春红唇略勾:“世间本无倾城貌,甄氏有女是佳人,倒曾闻过甄氏女的美名,就是不知是何等国色天香。”   苏妈妈轻轻撇了下唇角,不屑的道:“不过是夸大之言罢了,甄五娘虽生的略有几分姿势,却不及您多矣。”这话倒是出自苏妈妈真心,在她看来那甄五娘虽生的几分好颜色,可其艳却不及贺兰春,若将贺兰春比作艳冠群芳的牡丹,那甄五娘不过是朵海棠罢了,又如何能与百花之王争艳,若非有个好出身,又有何惧。   贺兰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苏妈妈则小心翼翼的窥了她一眼,然后道:“这甄五娘甚会讨老王妃的欢喜,便连李侧妃都多有不及,老王妃曾一再提议想叫王爷纳她进府。”   贺兰春听了这话却也不惊,只淡淡一笑道:“王爷能得如花美眷,倒也是一桩喜事。”   苏妈妈面色微微一变,想起来时王妃对她的嘱咐,心中一沉,破釜沉舟般的道:“王妃说甄五娘入府固然对她是一个威胁,可对您同样也是如此,以她的出身,等王爷事成后便是为了奖赏甄家,也必将会册封她为贵妃或皇贵妃,不管那个位分,您与甄五娘之间都将不死不休,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趁着她尚未进府便断了她的想念。”   贺兰春轻抚着袖口上刺的藤花,唇角含笑,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阴冷,她的气势实在不像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苏妈妈也曾随着魏氏见过不少的夫人,可却无一人能叫她心中狂跳,生出恐慌之感。   “您远在洛邑,有些消息怕是不够灵通,王妃让老奴告知您,魏王已吃了两场败仗。”苏妈妈轻声说道,在贺兰春的示意下,继续道:“魏王已呈败相,您是个聪明人,应知王妃不管日后可能诞下小郎君都将无缘那把椅子,王妃让老奴转告您,若您能使甄五娘不入府,日后您所生之子与大郎君相争,王妃必将助您一臂之力。”   贺兰春闻言轻笑出声,看来魏氏当真是叫甄五娘吓破了胆,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   “妈妈以为我会怕李氏?”贺兰春翘了翘唇角,反问她道。   苏妈妈脸色有些沉重:“您自是不惧李侧妃母子,可甄五娘呢?有甄家做后盾,若是甄五娘入府生下小郎君,您又能有多少胜算。”   贺兰春端着盖碗的手顿了一下,身子懒懒的朝后靠去,道:“老王妃瞧中了甄五娘又有何用,端看王爷如何抉择了,王妃实在是高看我了。”   苏妈妈见贺兰春肯搭了这话,忙道:“王爷素来偏疼于您,您若亲自去往兖洲,王爷怎会多瞧甄五娘一眼。”   贺兰春闻言娇声大笑,眼中隐有讥讽之色,她微微俯身,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让苏妈妈本能的身子往后仰去,想要避开贺兰春极具压迫力的气息。   “王爷若想叫我去兖洲便不会将我送往洛邑,王妃这话岂不是说笑一样。”   苏妈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想着来时王妃的一再嘱咐,硬是咽下了这口气,强牵扯一抹笑来道:“王爷有王爷的想法,可您若是想念王爷,去往洛邑王爷必也欢喜的。”   贺兰春眼睛眯了眯,魏氏极力想要她去兖洲,可见甄五娘给她带去的威胁着实不小,甚至足矣撼动她的地位,这才叫她宁愿与自己联手,也不肯让甄五娘入府,想到这,贺兰春眸光一闪,问道:“王爷可曾见过甄五娘?”   苏妈妈回道:“自是见过的,王爷到兖洲第一天便瞧见了甄五娘。”   贺兰春红唇一翘,第一日便瞧见了人,可见甄家的心思不小,她又问了苏妈妈他们几时到的兖洲,之后在心中细细一算,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到兖洲已有三个月之久,若是季卿真的瞧中了甄五娘,也不会时至今日也未曾纳她入府,魏氏这是自乱了阵脚,竟连这点异处都未曾看明,贺兰春想着这甄五娘竟能让魏氏失了分寸,心中不觉生出几分好奇之心,竟有些想要瞧瞧这甄五娘到底是何等人物。   ☆、第58章 第 58 章   苏妈妈走后,容氏没多久便来了贺兰春所住的院落,打听苏妈妈的来意。   贺兰春自不会将苏妈妈的来意瞒了容氏,待她说完,容氏便一脸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她道:“甄五娘竟能让魏氏觉得备受威胁,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   贺兰春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道:“魏氏是自乱阵脚,便是为了名声王爷也不会轻易废她正妃之位。”   容氏看了贺兰春一眼,道:“若是魏氏是逆臣之女,中山王废她正妻之位也叫人说不出什么不是,她不是自乱了阵脚,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贺兰春微微一怔,身子朝倾了几许,道:“母亲觉得甄五娘能威胁得了她的地位?”   “不是我觉得,而是魏氏如此认为,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不愿瞧见这个局面,甄五娘与你不同,她父亲也算是季家的旧臣,你却出自贺兰氏,中山王便是坐上那把椅子,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你为后,你自不会撼动魏氏的地位。”容氏淡声说道,娥眉不觉一蹙,她虽年华不再,可轻蹙秀眉的模样依旧动人,贺兰春虽容貌与她并不相似,然在神态与举止上却是与她如出一辙。   贺兰春咬唇沉吟片刻,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兖洲,她问容氏道:“母亲,甄家与姑祖母曾有旧怨,我若是到了兖洲,怕是会让甄家心中生怨。”她始终顾忌甄家与贺兰家的旧恨,有道是暗箭难防,到了兖洲她便是案板上的肉,若季卿无暇相互,她可就任人宰割了。   “中山王既如今没有让甄五娘进门,可见他并非缺了甄家不可,甄家便是心中生怨又能如何,他们并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你分毫,你是中山王的侧妃,动了你无疑就是打了他的脸,比起日后的荣华,孰轻孰重甄家还是分的清的。”容氏慢条斯理的说道,看了贺兰春一眼,红唇勾起,露出意味深长的说道:“要让甄家瞧清楚你对中山王的重要性,如此他们才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妄念。”   贺兰春明白容氏的意思,她眉心一跳,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摩挲着袖口边上的刺绣,袖口绣着繁复的莲纹,她细嫩的手指抚上去微微有些硌手,让她轻蹙起了秀长的眉。“”   “不可让甄氏女得了名分。”容氏微垂着眸子,含笑说道,甄家随中山王起事,一旦事成便是从龙之功,到时不管中山王是否宠爱甄氏女,只要她安分守己便没人可动摇她的地位,天长日久无疑会成为春娘的绊脚石。   贺兰春微微颔首,透过纱幕看向外面发了嫩芽的花枝,红唇一翘,眸光却冷了下来,沉声吩咐道:“将外面抽了芽的花枝剪掉。”   贺兰春在洛邑暂住了余月后随着季卿使来的侍卫去往了兖洲,因事出突然,她又带了随行的侍女等人,路上少不得耽搁了一些时间,抵达兖洲时已近五月,正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之时。   事前季卿并不知贺兰春要来兖洲,等接到侍卫消息时为时已晚,贺兰春一行人已走到半路途中,他只得斥了一声“胡闹”,之后吩咐魏氏备下院落。   魏氏第一次这般心甘情愿为贺兰春操持,便连李氏知她不日要抵达兖洲都未曾说什么酸言酸语,反倒是有些急迫的想盼她进府。   她这般不免叫她身边的人疑惑,茜雪便道:“贺兰侧妃要来兖洲,奴婢瞧着您似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其实何止是不急,隐隐还有些期盼的样子。   李氏眯着眼睛歪在长榻上,哼声道:“你又懂个什么,没瞧见魏氏可比我还要心急。”   “奴婢正是知晓才觉得稀奇。”茜雪面露不解之色,原在幽州时王妃与贺兰侧妃虽未曾撕破脸,可也不睦已久,无端端的怎又会使了苏妈妈去洛邑,如今得知她来了兖洲还这般欢喜。   李氏伸出一指点在她的额上,嗤笑一声:“她是需贺兰氏来安王爷的心。”说出这样的话,李氏虽是心有不甘,可也晓得这是事实,甄五娘如此虎视眈眈,不止是魏氏,便连她都心有惶然,自是需要贺兰氏这个定海神针来镇住甄五娘那个狐媚子。   茜雪似有了悟一般的点了点头,讨好的道:“还是您有见解,奴婢便想不明王妃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何意。”   李氏哼了两声,她不过是与魏氏起了相同的心思罢了,贺兰氏不来兖洲,她这侧妃之位怕是难保了,她虽不甚聪慧,可也瞧出甄家的野心,虽说王爷眼下并未流露出让甄五娘进府的意思,可她那糊涂姑母却为了打压魏氏与贺兰氏想要给王爷纳了甄五娘进府,她却也不想想,不管魏氏还是贺兰氏岂是那般好谋算的,到时不能如意不说,弄不好还要牵连到她的身上,让她失了侧妃之位。   贺兰春来兖洲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魏氏这般大张旗鼓的为她置办院落,让甄氏一族已有所耳闻,只是他们自持甄五娘美貌动人,并不将贺兰春放在眼中,甚至隐有嘲笑魏氏之意,在他们看来一个亲王正妃却叫一个妾侍逼迫成这般,亏得魏氏还是魏王府出身。   贺兰春进府这日,甄夫人仗着甄五娘颇得老王妃欢心便也早早携了她来,美曰其名是为了给贺兰春请安。   老王妃喜欢甄五娘的柔顺,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听甄夫人问起贺兰春,眉宇间便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无端端的提起这个狐媚子做什么。”   甄夫人与甄五娘皆是一怔,没有想到老王妃对贺兰春的厌恶已经到不加掩饰的地步,甄五娘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听说贺兰侧妃甚是美貌,王爷惯来都疼惜的很。”   老王妃冷笑一声:“贺兰氏出来的女娘哪个没有几分勾人的手段。”   她这话让甄五娘心里一沉,知她所曾打探的消息怕是属实,中山王府中最为得宠的便是这位贺兰氏,只是不知是什么缘由竟让她未曾随着中山王府中人一同来兖洲,反而迟了许久才到。   甄五娘心里暗暗将这事怪事记在心中,又陪着老王妃说笑了半响,才听人前来通传,说王妃携了贺兰侧妃前来请安。   老王妃那厢叫请,甄夫人与甄五娘忙起了身,待瞧见魏氏一行人忙福身一礼请安,又见她身后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杏眼桃腮的她们都是识得的,是侧妃李氏,另一个未曾谋面的美貌女娘可见就是贺兰氏了,因有魏氏挡在她身前,并不能叫人真切的瞧见她的全貌,只是从那小半边的脸和玲珑有致的身段也能窥出几分颜色来,尤其是她的气势并不如魏氏弱,甚至隐隐还要压过魏氏一头,就不知她这般气势夺人倚仗的又为何。   甄五娘未等细细打探,贺兰春便已与老王妃请了安,老王妃依旧不冷不淡的叫了起,抬手旁的座位,叫魏氏她们坐下。   贺兰春进来便瞧见了甄氏母女,坐下后便颇有兴趣的瞧了过去,她这一抬头,便叫甄五娘瞧了个正着,眼中不觉闪过惊艳之色,此时她方知贺兰氏夺人的气势依仗是什么了,无外乎是美貌,虽已想到能得中山王欢心的必然是一美貌佳人,只是未曾料到竟有这般容色,她想起了家中祖父曾咬牙切齿的骂过贺兰一族尽祸水一说,原还不以为然,只当以讹传讹,将贺兰一族的美貌夸大了,如今看来,贺兰一族别的人暂且不提,只说眼前这位贺兰侧妃当真是有成为祸水的本钱。   贺兰春歪靠在宽倚中,一只手肘支在扶手上,以掌撑额,宽大的袖袍滑落在她手肘上,露出的一截玉臂欺霜赛雪般的白,她腕子上带了一条百宝收敛,细细的金线上坠着各色宝石,错落有致而华美异常,她见甄五娘似不着痕迹般的打量自己,口中便发出一声轻嗤声,似轻蔑似嘲笑,之后懒洋洋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得不说这个甄五娘却是让她有些失望,未来兖洲前她还当她是个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当不得绝色之名,什么“世间本无倾城貌,甄氏有女是佳人”,想来不过是甄家为了抬高甄五娘的美貌而放出来的风声,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子罢了,要她来说,这甄五娘虽有几分娇柔之姿却还不如李氏与白姨娘美貌。   老王妃瞧着贺兰春并不端庄的坐姿微微蹙了下眉,眼底闪过了几许轻蔑之色,扭头与甄五娘说着话。   魏氏捏着帕子压了压鬓角,看了贺兰春一眼,眼中闪过零星的笑意,甄五娘虽美貌可在贺兰氏的妖冶艳光下便显得寡淡了许多,这样的甄五娘可能以她引以为傲的美貌打动王爷的心?魏氏颇有些拭目以待的意思。   ☆、第59章 第 59 章   贺兰春瞧见魏氏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心里不由冷笑,眸光一垂,她端了盖碗呷了一口香茶,撂下后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原在洛邑时便曾耳闻过甄五娘子的美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呃!世间本无倾城貌,甄氏有女是佳人。”她抚掌轻轻一拍,歪头瞧向了甄五娘,目光中带了几分挑剔的味道,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甄五娘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贺兰春的敌意竟这般不加掩饰,之后掩饰性的笑了下,略有不自在的压了压并未有一丝凌乱的鬓角,借此掩下自己微恼的情绪。   若是旁人这般说,甄五娘自持美貌大可自谦一句,偏偏这话出自贺兰春之口,在她惊人的容色下,甄五娘只觉得这话充满了讽刺之意,若非她还有几分定力,怕是要掩面而去了。   李氏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了甄五娘一眼,虽未言语却也表露了自己对其的轻视态度。   甄夫人见不得女儿受这样的气,她捏了下甄五娘的手,轻声开口道:“贺兰侧妃实在是谬赞小女了,五娘不过蒲柳之姿,怎及您国色天香。”   季卿的野心勃勃已不加掩饰,甄家如今又以他马首是瞻,偏偏甄夫人用了国色天香来称赞贺兰春,何人能为国色,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其挑拨之心已不言而喻。   贺兰春掩唇一笑,知她是在挑拨自己与魏氏之间的关系,不过她与魏氏素来就不和睦,哪里用得着她来行挑拨之事,更不用说眼下甄五娘乃是魏氏的眼中钉,比起自己来,魏氏更恨的是有可能撼动她地位的甄五娘。   “甄夫人这张嘴可真是巧。”贺兰春掩唇一笑,横波流转,水波潋滟的美眸宛若繁星流光,璀璨无比。   她明明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偏偏她拿捏出的姿态叫人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甄夫人忍不住蹙了下眉,实不曾想到贺兰氏竟是如此跋扈的性子。   “说起巧嘴,我倒是想起曾养过的那只巧嘴八哥了,可惜这一次来兖洲偏偏把这小畜生忘记了,不知甄夫人府里可有这样的小东西?若有我可就厚颜与甄夫人要上一只了。”李氏插嘴说道,眸子一转,视线便落在了甄五娘的身上,这话自是意有所指了。   李氏这样配合,可叫贺兰春忍不住抿嘴偷笑,她清咳一声,道:“不过是只小畜生罢了,也值得李侧妃这般惦记。”   李氏看了贺兰春一眼,笑盈盈的道:“贺兰侧妃说的是,那样的扁毛畜生要多少没有呢!我真是糊涂了。”   甄夫人与甄五娘见贺兰春这般嚣张也就忍了,毕竟她独得中山王的宠爱,可这李氏也这般尖酸刻薄,当真是欺人太甚,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贺兰氏与李氏真当甄家是好欺的了不成。   甄夫人脸色微微一沉,想到李氏之所以这般嚣张,倚仗的无外乎是她生下了中山王府唯一的子嗣罢了,这贺兰氏与李氏一个有宠,一个有子,中山王府倒真是龙潭虎穴了,她目光不觉落在在一旁呷茶的魏氏身上,有这样两个强劲的对手,魏氏无宠无子就没有半点心焦不成?当真如她表现出的一半端淑方正?甄夫人并不相信魏氏当真如她表现的这般沉得住气。   “云娘,偏就你话多。”老王妃淡淡的开了口,轻斥了李氏一句。   李氏微微一笑,亲昵的道:“姑母,不过话赶话罢了。”   魏氏亦笑道:“正是如此,母妃不必介怀,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   老王妃如何不知她们是在针对甄家人,只是当着甄家母女的面前不好太过给她们没有脸罢了,便淡淡一笑,道:“真是猴儿一样,也不怕叫甄夫人笑话你们。”她说完,对甄五娘招了招手,待人近了前便很是亲昵的将人揽在身边,拍着她的手道:“她们的性子都是个跳脱的,像你这样柔顺的倒是招人疼爱。”   甄五娘羞涩一笑,道:“府里娘娘性子都是讨喜的,母亲曾说我这性子太静了些,还希望我能活泼一些。”   “要我看这样很好,各人有各人性子,要不怎么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呢!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温顺的,女儿家家的性子不必太过强势。”老王妃含笑说道,看向了魏氏,笑问道:“王妃觉得可是。”   魏氏知她是暗指自己性子太过强势,心中不由冷笑,她若是性子软了一分,老王妃便要欺她三分,有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做自己的婆母,性子若在软和一些,怕是要叫她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母妃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就像您说的,各人有各人性子,有那性情怯懦的,便有性子坚强的,像咱们武将之家的女眷,若是个怯懦的性子怕是撑不起家来。”魏氏淡声说道。   老王妃冷笑一声,她说了一句话,魏氏便有一百句话在那等着,这样的儿媳她可真是要不起。   “这个时辰了,景略怎还没有归来?你也没有打发了人去瞧瞧?我看着他进来可是清减了许多。”老王妃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喜。   魏氏知她又要生事,脸上笑意不变,眸中却是寒光闪烁:“王爷知今日贺兰侧妃归来,特意留了话说中午赶回来用膳,我想着王爷忙于公务,也有日子没有与王妃请安了,便与贺兰侧妃与李侧妃先过母亲这等着王爷,正好一会一家子吃个团圆饭,也算是给贺兰侧妃接风了。”   “你倒是贤惠。”老王妃意有所指的说道,不难从中听出讥讽的味道。   魏氏只微笑着自谦了一句,甄夫人倒是凑趣道:“像王妃这样宽和的大妇可不多见了,这当真是贺兰侧妃与李侧妃的福气呢!”她话里充满了挑拨之意,她不认为贺兰氏与李氏会甘心对魏氏低了一头。   李氏闻言秀眉顿时一蹙,口中溢出冷一声冷笑,贺兰春则如未曾耳闻她的话一般,面不改色的端着香茶轻呷,以至于甄夫人眸光微微一闪,对将来女儿能否成事颇有担心,这中山王府的女眷当真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季卿来时,只有甄五娘陪着老王妃说着话,他进了屋,甄家母女忙起了身问安,甄五娘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脖颈,脆弱的可叫人一只手捏断。   季卿却未曾多瞧她一眼,只淡淡的叫了起,问了老王妃安后坐在了魏氏让出的位置上,之后皱眉看向了贺兰春,道:“今日刚到兖洲,怎不在屋里多歇一会。”他似在责问,可话中之意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是在关怀。   贺兰春便露了笑,娇声道:“正是因刚刚来兖洲才该与母妃请安。”   季卿“嗯”了一声,挑眼细细的打量着她,见她脸色尚好,眉宇便舒展开来,道:“母亲这不缺你服侍,既问了安便早些回去歇着就是了。”   贺兰春轻应一声,虽未与季卿说上几句话,可甄夫人却也看出她得宠之名不假,自中山王进来不管是魏氏还是李氏可都未曾得了中山王多瞧几眼。   “倒是我想的不够周全,只想着给贺兰侧妃接风,倒忘了她一路劳顿。”魏氏面露自责之色,轻声开口道,又忙着催着贺兰春回去歇息,同时递了梯子给季卿:“贺兰侧妃刚来兖洲,一时怕是难以适应,王爷若今日得空,不妨陪了她先回去说说话。”   季卿轻“唔”一声,随即起了身,甄夫人与甄五娘不由看向了老王妃,只见她脸色颇为阴沉,却始终不发一句,等两人告了退,口中才溢出一声冷笑。   魏氏为贺兰春置办的院子虽不是府中最好的一处,却也不差,里面的布置更是上了心的,只可惜贺兰春来不及多瞧一眼,便叫季卿扯着手臂拉进了房中,她未等反应过来人被压在了榻上,急如骤雨般的吻便落在她的唇角下,季卿连着两日未曾歇息,下巴上冒出了细密的青影,摩擦在贺兰春娇嫩的脸颊上带来一阵刺痛感,让她不由伸手去推他。   季卿钳住她的手高举在她的头上,动作急切的口及口允着她的嘴唇,亲了又亲,不知过了多久才将人放开,又把人揽在了怀中,贺兰春依在他的怀里急促的喘着气,等呼吸平稳了少许,才拿眼睨着他,嗔道:“这才多久没见,王爷这欺负人的毛病可一点也没有改。”   季卿目光深邃,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瞧,她笑容妩媚,实在勾得他心痒难耐,只是到底顾及她路途劳顿,不敢肆意行事,只有一下没一点的轻抚着她柔软的腰肢,衔着她的耳珠低笑,意有所指的道:“若不欺负你了,你怕是才该着急了。”   此前他使人去洛邑为她送寿礼,魏氏又使了苏妈妈同往,而贺兰春未与他商议便贸然来兖洲,季卿只当她是听苏妈妈说起了甄五娘的事,这才使得她沉不住气,匆忙赶往兖洲,故而便拿这话来与她调笑。   ☆、第60章 第 60 章   贺兰春对季卿的调笑心中嗤之以鼻,可面上却做出了拈酸吃醋的模样,嘟起了红润的小嘴,明眸斜飞,秀挺的鼻梁微微一皱,扬起极是娇俏可人。   季卿不觉轻笑,低声问道:“这就呷了醋了?”   贺兰春娇声道:“我哪里又敢呢!王爷若心里没有我这个人,便是吃了一缸的醋怕也只有把自己酸死的份,别人却是不疼不痒的。”   季卿忍不住大笑,在她唇上香了一口,道:“我闻闻可酸不酸。”   贺兰春扬了脖颈凑上前去,粉脸一侧,含笑问季卿:“王爷闻闻,是酸是甜。”   季卿吸了一口气,便道:“闻着酸的很。”话音刚落,便在嫩肉上轻轻啃噬了一口,又笑道:“吃着却是甜的。”   贺兰春娇笑出声,伸手玉臂揽住了季卿的脖颈,将头侧靠在他的肩头,她这样乖顺可人叫季卿觉得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眼中的笑意都溢了出来。   “甄五娘不值得你上心。”季卿温声说道,用这话来安贺兰春的心。   贺兰春红唇一翘,似笑非笑的瞧着季卿:“不值得上心?那王爷还记得人家在家中行几?可见还是要上点心的好。”   季卿用手轻刮着她的脸,淡笑道:“又不是得了痴症,多见过几次自是知晓她在家中行几。”季卿语带淡漠,显然未将甄五娘放在心上。   贺兰春眼波一转,在季卿耳畔呼气如兰:“可我瞧着那甄五娘却是害了痴症。”她眼波流转,闪烁着宝珠般的光华,哼笑道:“还是害了那等医治不好的花痴之症。”   季卿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又摇头道:“怎这样刁钻。”   贺兰春撇嘴道:“难道不是?她瞧见您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恨不得立时就能到您身边服侍呢!有道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保不准王爷哪日就对她痴心有感,纳了她进府也说不一定。”   季卿不由失笑:“如你所说她害了痴症,这样的人又哪里能纳进府中来。”   贺兰春要的便是季卿这句话,当即娇滴滴的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需知大丈夫一言九鼎,王爷莫要日后后悔才是,罢了,我今儿只当没有听见这话就是了。”   季卿恨恨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若不治你一治,当真要反了天了。”话音一落,他便一手扯落了帷帐,霎时锦帏初温,娇声细喘,鸳鸯绣被双影动。   季卿在日头落山前便被匆匆叫走,如今京中的时局越发不好,魏王又连着吃了两场败仗,前不久刚使了人来兖洲央求季卿出兵相助,只可惜无功而返,只是此事倒给了季卿一个提醒,若是恭帝下旨,他倒可更名正言顺的挥军北下。   贺兰春在季卿离去后也起了身去了后室,这院子别的倒不得贺兰春心意,唯有这后室内置的池子颇得她欢心,因许久未曾欢爱过,加之季卿又如狼虎一般,以至于贺兰春双腿发颤,在侍女的服侍下哆哆嗦嗦的下了水,温热的池水浸透在她锁骨之上,叫她舒服的溢出一声喟叹,只觉得身上的酸软之痛都散了许多。   期间徐妈妈曾问贺兰春可要服避子丸,贺兰春犹豫了半响终是叫她将药仔细收好,歇了避孕的心思,眼下季卿还未成事便有人想要啃上他这口肥肉,一旦他事成,不知多少莺莺燕燕要围了上来,她如今已是碧玉年华,平素又养身得当,便是有了身子也是无碍。   徐妈妈对此极是欢喜,轻声道:“如今府里只有李侧妃养了大郎君,可明眼人都瞧得出王爷对大郎君并不如何喜爱,您若是生了小郎君,王爷必会极欢喜的。”   贺兰春哼笑两声,水汽两她脸颊熏得微红,让她那张慵懒布满春色的脸庞越发的娇媚起来,她伸出一双手臂搭在水池边上,修的精美的指尖染了丹蔻,更那双带了水珠的手衬得越发白嫩。   “一时的欢喜怕是有的,将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她音色柔媚,流光溢彩的眸子微微眯起,口中溢出两声轻笑,道:“一会叫人去王妃那递个话,看她得空一见。”   徐妈妈虽不解其意,却应了一声,等服侍了贺兰春从水池中起身后,才使了灵桂去魏氏处。   魏氏自是得空的,甚至亲自见了灵桂。叫她传了话回去,她这般礼遇贺兰春的侍女,倒是徐嬷嬷有些为她抱屈:“您何必这般呢!便是老王爷做了什么,也与您这出嫁女不相干,王爷总不会迁怒到您的身上的。”   魏氏轻声一叹:“一时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况且,甄五娘虎视眈眈,我若不与贺兰氏联手,真叫甄五娘得了逞,等王爷事成我必将陷入险境。”   “就怕驱了狼引了虎。”徐嬷嬷轻声说道,目带忧色。   魏氏有片刻失神,过了一会苦笑道:“本就有虎,若再引了狼才叫可怕,比起贺兰氏,甄五娘家世更是一大助力,这才叫人不得不防。”   “老奴瞧着王爷对贺兰侧妃怕是很不一般,王爷都多久未进内宅了,奴婢若没有记错,自来了兖洲,王爷便不曾叫人服侍过,说是事务繁多,可如王爷这般年纪,哪又是个能受得住的,贺兰侧妃才一来兖洲,院里就叫了水,可见王爷待她实是上心。”徐嬷嬷忧心忡忡的说道。   魏氏苦笑道:“这就是她的手段了,若不然我又怎会叫苏妈妈带话给她。”   “您真的打算等贺兰侧妃生下子嗣后扶持她与李侧妃相争?”徐嬷嬷始终觉得为了驱赶一个甄五娘如此许诺得不偿失。   魏氏却是低低一笑:“等到那时就要看她还能不能栓得住王爷的心了。”   不得不说魏氏是一个极其心细之人,贺兰春来时她置了一桌的菜,见她来了,还未等她上前请安,便拉了她的手,微笑道:“你来的正好,陪我一道用些饭。”她算了时辰,从最后一次要水到贺兰春使了人来传话,中间并未有人去大厨房要饭菜,可见她是未曾用了饭来,便早早的打发了人去置了膳食。   贺兰春笑应一声,在侍女的服侍用了几口小菜,又伸了手,接了侍女递过来的湿帕子仔细的擦拭着手。   魏氏叫人撤了饭菜,又重新上了茶,与贺兰春道:“喝喝看,这是甄家送来的,说是甄五娘亲手酿制的蜜杏露,我喝着倒是酸甜可口。”   贺兰春喝了一口,笑盈盈的道:“味倒是不错,这甄家母女果真一脉相传,母亲是个巧嘴的,女儿又是个手巧的,比我身边的人酿出来的果子露还要香甜些。”说着,她看了灵桂一眼,笑道:“赶明瞧见了甄五娘,你可得去她好生讨教一番。”   灵桂笑应一声。   魏氏深深的看了贺兰春一眼,她这话可是将甄五娘比作了下人,难得听她说这样刻薄之言,可见甄五娘却也让贺兰氏感到了威胁。   贺兰春将手上的水晶杯放下,又轻轻的揉捏了两下手指,指甲轻轻一弹,好似弹走什么脏物一般,见魏氏看了过去,方笑吟吟的道:“我原曾听人说起过痴病,不想今儿却是亲眼瞧见了,想甄五娘瞧着娇花一般的人,怎竟害了春季痴病,倒是可怜,我本还想这样一位佳人若能伴在王爷身边倒是一桩美谈,可王爷说府里哪容得下害病之人,哎!倒是可惜与甄五娘没有姐妹缘分了。”   魏氏闻言含在口中的蜜杏露险些喷出,她忙将蜜杏露咽了下口,用帕子压在唇上清咳两声,眼中笑意难掩,道:“当真是可惜了。”得了王爷这样一句评语,这甄五娘便是脸皮再厚怕也没有脸出门了,更不用说进中山王府,果然,将贺兰氏迎回兖洲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一日,她便断了甄五娘的路,就是不知这话明日传出后,甄家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在魏氏有意的安排下,关于甄五娘害了春季痴病一说自是传的人尽皆知,甄五娘听了传言当即哭了一通,甄夫人则是搂着甄五娘咬牙切齿骂了一通,心中大恨。   甄老夫人瞧着这母女两个哭成一团不由皱眉,冷声斥道:“哭什么哭,既事已出了,如今哭成这般又有什么用。”   甄老夫人在府中积威甚深,她一开口甄夫人便不敢在哭,只抹着眼泪,恨声道:“母亲,这中山王妃手段也太卑劣了,竟使人传出这样的恶语来,如今可叫五娘如何做人。”   甄老夫人看了甄夫人一眼,冷笑一声:“蠢货,事到如今还不知是叫哪个算计的。”   甄夫人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望着甄老夫人,嘴唇动了动。   甄老夫人抬手叫甄五娘来身边,又掏了帕子给她抹脸,提点甄夫人道:“中山王妃若有这样的手段,也不会到如今才使出来。”   甄夫人被她一点拨,倒反应了过来,她吃惊的道:“您是说这计是那位贺兰侧妃使的?”她很是有些不可置信,毕竟昨日她见的贺兰氏既嚣张又跋扈,哪里像有这般心机的样子。   甄老夫人冷笑道:“识人不明,你以为贺兰侧妃当初未曾来兖洲,如今又为何突然而至。”   “您是说中山王妃与贺兰侧妃联手?”甄夫人轻声问道,又蹙眉道:“母亲,我瞧着不管是李侧妃还是贺兰侧妃气焰都十分嚣张,中山王妃难不成甘愿让她们欺压一头?便是如何,又怎可能与之联手。”   甄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脸上闪过忍耐之色,过了一会,才道:“蠢货,若中山王妃当真叫李侧妃与贺兰侧妃压的透不过气来,她既无子又无宠,如何还坐得稳王妃之位。”   甄夫人脸上闪过恍然之色,恨声道:“这中山王府全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甄老夫人冷笑一声,又听她问道:“母亲,依您之见如今该如何是好?”   甄老夫人看了怀中乖巧的甄五娘一眼,她生的这样美貌,不由有些不解,她这孙女生的这样美貌,怎中山王竟没有半点动心?她长眉微蹙,使人人带了甄五娘出去,之后才问甄夫人道:“中山王当真对五娘没有半分异动的迹象?”   甄夫人有些羞恼,低声道:“也不知中山王如何想的。”   甄老夫人皱了皱眉,问道:“那贺兰侧妃生的如何?可比李侧妃貌美?”她是瞧过李氏的,自是晓得她其艳若桃李,与五娘相比,也算是各有颜色,只是那李侧妃气韵却不及五娘多矣。   甄夫人咬了咬唇,道:“生的倒是一副好颜色,妖妖娆娆的,走起路一步三晃,一副狐媚子相。”   “比起五娘来可要貌美三分?”甄老夫人沉声问道。   甄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乱作答,只道:“是要出挑一些,是男人更喜欢的样子,蜂腰翘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妩媚之态,我瞧着中山王府对这位贺兰侧妃倒是喜爱的紧。”   甄老夫人脸上闪过所有所思之色,低声呢喃:“这般说来,中山王也不是在女色不上心之人。”她说完,便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你放出话去,只道是中山王英雄人物,五娘见之仰慕。”   甄夫人闻言一怔,待了回了神后道:“母亲,这……这……是否有些不妥。”   甄老夫人冷笑一声:“如今外面都传五娘害了春季痴病,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自古美人爱慕英雄,如中山王这样的英雄人物,得女娘仰慕也是寻常事,五娘大大方方的言之,何人还能耻笑于她,若是能使得她进中山王府,此事反倒还是一桩美谈了。”   甄夫人细细一思量她的话,觉得倒是很有些道理,说不得中山王知晓五娘的仰慕之心,反倒会对其另眼相看,到时那位贺兰侧妃才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叫她明白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61章 第 61 章   甄家是兖洲的地头蛇,有心之下放出一些传言自不是什么难事,没过两日宁阳城便传出美人爱英雄的佳话,因元唐风气开放,甄五娘大方承认自己爱慕中山王英雄人物,如此倒非丑事一桩,反倒叫人津津乐道,更好奇得如此佳人钦慕的中山王可也心仪美人。   贺兰春那厢听了传言便冷笑了数声:“我倒是小瞧了甄家。”她抬手揉着额角,心中不免怪魏氏办事不利,没有借着她布好的局将甄五娘一棒子打死,反倒叫她险中得利。   徐妈妈端了一碗冰镇过的果子露来,见她面有怒色,便轻声道:“不过一个甄家女,不值得您如此动怒,要老奴说,只要王爷没这个心思,甄家便是使出万般手段又能如何。”   贺兰春避了避眼睛,掩去了眼底的烦躁之色,她当然晓得若季卿无心,纵然甄五娘国色天香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白骨一副,虽然眼下季卿未曾动了心思,可若是时局有变,他不得不违心纳了甄五娘又当如何,寻常的女娘她自是无所畏惧,可甄家,却不得不防,说到底还是贺兰家势弱,才会使她有所忌惮。   “母亲曾说不可让甄五娘得了名分。”贺兰春缓缓睁开了眼,目光中掠过晦暗莫名之色。   徐妈妈没有想到连容氏也对甄五娘如此忌惮,不由微怔一下,之后道:“可眼下已是失了先机,老奴瞧着甄家倒也颇有手段,只怕日后在想算计她便不会一桩易事了。”   贺兰春叹了一声,挪动着歪靠在榻上的娇躯,说道:“原见魏氏也算是个聪明人,怎办事竟这般顾头不顾尾,叫甄家钻了空子,亏得我还直言了王爷亦说害病之人不可入府,她竟连这点话都传不明白。”她声音有些轻柔,听起来格外的娇柔动人,只是语气微冷,听在人耳中有一种吐信的蛇游走在人身上的寒栗感。   徐妈妈想了想,道:“未必是王妃没有想到,只怕是不敢传了王爷的话才是。”   贺兰春闻言嗤笑一声:“魏王眼瞧失势,她倒成了无胆鼠辈了。”她如今尚记得魏氏当初是何等高傲,失了娘家的庇护,她便成了一朵枯萎的花了,竟如此禁不得风吹雨打。   徐妈妈听了这话便怜惜的瞧了贺兰春一眼,若是可以,谁又不想成为温室中的花呢!   “罢了,不提甄家了,且瞧了他们下一步要如何走在做打算也不迟。”贺兰春懒得讲心思全副放在甄五娘的事上,此事虽未能打击了甄五娘,可必然也叫她一时不敢妄动。   “王爷这两夜都歇在了外院书房可是?”贺兰春轻声问道。   徐妈妈点了点头:“您可要送些吃食过去?老奴听说李侧妃可是送了补汤去。”   贺兰春撇了撇唇角,懒洋洋的伸展着身姿,漫不经心的道:“那便也备上些吧!等过了午膳我也去外院瞧瞧。”   徐妈妈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转身吩咐下去,想着如今天气也开始热了,便吩咐人做了些酸甜可口的凉拌菜,熬住一盅牛乳粥,这才又回房服侍。   贺兰春今日胃口颇好,其中一道凉拌酸辣牛肉丝吃了一小半,香甜软糯的牛乳粥亦喝了一碗,之后又喝了果茶消了食,小睡了片刻才去往了外院,此时已是过了用午饭的时辰。   季卿身边服侍的人自都是识得贺兰春的,又知季卿对她很是另眼相待,也不敢有所耽搁,忙进书房回了话,此时书房中尚有几位武将在,正与季卿议事,受了扰,叫他不免皱起眉来,只是听是贺兰春送吃食过来,眉头才微微舒展,吩咐道:“叫侧妃在偏厅候着,等我忙完在过去用膳。”   在座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来给季卿送膳食,就半个时辰前李侧妃方来了一趟,却是直接叫他打发了,如今换做贺兰春来,待遇却是如此不同,不免叫他们心中微惊,想起曾听过的传言,暗道,果然空穴来风一说不是没有缘故的。   约过了一个时辰后,众人离开了书房,季卿这才去往了偏厅,贺兰春因觉无趣,又见厅内放置了一张小榻,便歪躺了上去,又使人拿了一本闲书来瞧,时间久了,困意袭来,索性用团扇覆在脸上遮了光打了个盹。   季卿进来便瞧见了这幅牡丹春睡图,不觉扬眉,走上去将贺兰春握在手中的团扇抽走,见她红唇娇艳如花,眉间春意慵懒,一副妩媚娇艳之态,眸光不觉一暗,上手捏了她的下巴。   被人扰了清梦,贺兰春不由不悦,迷迷糊糊的伸手便拍了过去,季卿没有防备叫她打了个正着,顺势松了手,贺兰春则翻了个身,之后有似被惊醒一般,猛地坐起了身来,回身瞪圆了一双眼,眼中雾气环绕,似能滴出水来。   季卿清咳一声,道:“吓到你了?”不觉又皱起了眉,轻斥了一句:“中午不曾午睡不成?这个时辰睡下夜里可该睡不安生了。”   贺兰春眨了眨眼睛,听季卿斥她的话,嘟起了嘴巴:“谁叫王爷叫我等了这般久的。”她用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伸展着身姿,扭腰的动作使得她纤细的腰肢似迎风而动的花枝般曼妙。   季卿眸子暗了暗,视线粘在了贺兰春的腰肢上,手指微动,似在回味曾握住那腰肢时的触感。   贺兰春倒未曾察觉他的心思,从季卿手上抽回了团扇轻轻摇了摇,问道:“王爷可曾用了午膳?若不曾正好现在用些,我叫人做的都是凉菜,酸中带了微辣,下饭的很,熬的牛乳粥也好,软软糯糯,配合小菜极是可口。”   季卿点了点头,一语双关:“是有些饿了。”他嗓音低沉中带有一丝嘶哑,透着情谷欠旖旎。   贺兰春睨了他一眼,既娇又嗔,之后扬声唤人端了菜来,她不是服侍人的料子,若换做旁人自在一旁服侍了季卿用膳,她却是自顾自的坐回了榻上,叫人给她取了冰镇的果子来,喝了一口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季卿也是习惯了她这般的,吃了几口后,见她喝了小半碗的果子露,便沉声道:“如今才是什么时节你就这般贪凉。”他记得妇人不可多食寒凉之物,便唤人将果子露撤了下去,叫人上了果盘来。   贺兰春不悦的抿了唇,嘟囔道:“不过才喝了几口。”   季卿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没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习惯性的又斥她道:“上次大夫还说你身子骨畏寒,当真一点记性也不没有。”又见她孩子样的嘟着嘴巴,忍不住失笑,放轻了声音哄她道:“多喝点凉茶也是解暑的。”   贺兰春不得意凉茶那味,撇了下嘴,索性起身绕到季卿身后,从后面揽了他的脖颈,撒娇一样的问道:“王爷这几日忙成这般,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季卿倒也不避讳她,拉了她的手把玩着,淡声道:“魏王又吃了败仗,这一次折了一子。”   贺兰春微微挑眉,身子压了下来,贴合在季卿的背部,柔声道:“魏王到如今可是不断战败,人心怕是都散了。”   季卿眼中闪过笑意,回首瞧了她一眼,道:“不错,这人心散了可再难聚。”   贺兰春勾了下唇角:“那可是要恭贺王爷才是。”   季卿笑了起来,长臂一展,将人拉紧了怀中,手臂圈固在她的腰身上,轻声道:“不日我便要挥军入京。”心中到底是放不下她,便嘱咐道:“乖乖在府中等我,不可在胡闹。”   贺兰春眸光一转,柔声道:“王爷独自上京身边怎可连个服侍的人没有。”   季卿听出她言下之意,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服侍?”他倒从来不知贺兰春还是个会服侍人的。   贺兰春也觉有些心虚,片刻又挺了挺月匈膛,这个举动使得季卿轻笑出声,惹得她嗔怒一瞥。   “我随我王爷一同上京不好吗?到时可服侍在王爷身侧。”她娇声娇气的说道。   季卿笑了下,口中却道:“胡闹,哪有带女眷随军的。”   贺兰春分辨道:“怎就没有,魏王当年不就带过魏王妃上战场,王爷就依了我吧!况且,您此次进京不知时局会变得如何,若不随您一道,让我如何能安下心来。”她娇声说着,目中含情:“您难道就不想我见证您青史留名的一日?”   她的话叫季卿大悦,他含笑问道:“你就这般相信我会青史留名?”   贺兰春道:“为何不信?我所嫁之人自是当世的大英雄。”她脸颊贴在他的月匈口。   季卿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叫人辩不出喜怒,盯着贺兰春瞧了许久,才道:“你可知这一去成王败寇只在此一役。”   贺兰春扬了下颌,反问道:“王爷会败吗?”   季卿微怔,随即朗声大笑,目露森然之色:“自是不会。”   贺兰春微微一笑:“那我又有何惧。”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季卿的耳畔:“王爷,我想陪着您一同见证那一日,更想随您一同踏入大明宫。”她眸子闪烁着惊人的光亮,提到大明宫时的那双眼更是盈满了光彩,宛若悬挂在明澈上空的骄阳。   ☆、第62章 第 62 章   季卿都未曾想到最后他竟会允了贺兰春随军入京的要求,许是她那句一同见证打动了他的心,在最为意气风发的一日,有钦慕自己的女人陪在身侧,是何等的肆意快活。   季卿说是不日进京,却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等待恭帝请求他挥军上京,随着京中的局势越发的紧张,魏王眼瞧着即将变成丧家之犬,这一日终是来了。   贺兰春此行并未带任何的侍女在身边服侍,就连最亲近的乳母徐妈妈都未曾带在身边,她甚至未曾叫季卿为她备下马车,而是骑了那匹季卿从幽州带到了兖洲的玉照白随行在他身侧。   原本将士对于季卿此时还带了女眷在身侧心中颇有意见,可见贺兰春并不如她外表一般娇弱,反倒骑术精湛,不逊于骑兵,心中便大为改观,又见她一路并未叫苦,吃食用度与军中众人无异,更对其有些赞赏,倒也不觉奇怪季卿会对她另眼相看。   大军抵达京郊外这一日,天色骤变,突然下起了大雨,且雨势加剧,雷声变得震耳,电闪划破了上空,电光照亮之下使得贺兰春在季卿挑起帐帘进来的一刻清晰的看清了他脸上神色的变化。   贺兰春第一次见他披甲佩剑,这一身让他原本尚可入眼的那张脸变得英武至极。   目光落在季卿悬在腰上的长剑,贺兰春不畏他身上寒气森然,近了身,柔声道:“我记得王爷是使枪的。”   季卿笑了一声,却未曾柔和他脸上的冰寒之色,反倒让他更显冷酷。   “战场上带两个兵器更安心些。”季卿解了腰间的佩剑道,他第一次上战场时曾被人夺过手中□□,险些因为丧命,自此他上战场便习惯性的佩上长剑。   贺兰春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为季卿斟了一盏茶,赞他道:“王爷这样穿真英武,好似变了个人一般,若是在别处我怕是不敢认的。”   季卿勾了下唇角,他知自己容貌并不俊美,平素里对此也并不在意,男人并不需要一张脸为自己增光添彩,可此时听贺兰春这般说,却有些心悦,不由露了笑来。   “王爷,如今京中局势可还好?我有些担心二姐。”贺兰春轻声问道,远山似的黛眉轻轻蹙起。   季卿拍了拍她的手,道:“必不担心,梁王已入主京城,平津侯府与他有亲,自是安稳无恙。”   “梁王进了京?”贺兰春露出惊色。   季卿冷笑一声:“魏王已弃京南下,如今这京城自是在梁王的手中。”他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森然的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贺兰春沉吟了片刻,道:“那恭帝可还有命在?”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季卿,若是恭帝性命无忧,季卿与梁王一战后又该如何取了恭帝的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季卿没有想到贺兰春竟会关心恭帝的死活,意外的扬了扬眉梢,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盯着贺兰春那张娇媚异常的脸蛋瞧了许久,才淡淡笑道:“他必然要是一个死人。”   贺兰春听出季卿的言下之意,恭帝尚侥幸有命在,只是终也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她沉吟了片刻,与季卿道:“王爷,若能得恭帝让位诏书更得人心。”在贺兰春看来,季卿便是成事,单凭武力想要坐稳这把龙椅也需要几年的时间,那些个文臣,乱世时不见如何有骨气,一旦乱世结束,便要梗着脖子闹事,然而文治武安,江山方可永固,若一味屠杀虽能震慑人心,却终非长久之道。   季卿略显惊疑的看了贺兰春一眼,他未曾料到她竟与袁先生道出同言,他眸色不觉加深,倒未如常人一般不喜女眷口出妄言,反倒有些惊奇,甚至略感喜悦,如此佳人方能育养出他的子嗣,否则便是得了这锦绣山河,若后继无人又有何用。   “你觉得恭帝会甘愿让位?”季卿淡声反问,大有考验之意。   贺兰春微微一笑,道:“恭帝性子懦弱,梁王又残暴,他在梁王手下必备受摧残,若王爷救他性命,又许他一世无忧,他自会投鼠忌器,毕竟有梁王的先例在,他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此时也不会苟活于世了。”   “留他性命?”季卿哼笑一声。   贺兰春红唇轻勾,俏脸微侧,笑盈盈的道:“恭帝无子,便是留他性命秦家这一脉自此也是断了,况且,王爷若能容得下恭帝,朝中旧臣自不会人人自危,担心受您迁怒。”   季卿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看了贺兰春一眼,道:“你可知袁先生与你说了同样的话。”留恭帝性命可显他仁慈之心,一碗汤药下去,自是不用担心恭帝将来有后一忧,秦家这一脉自是彻底断了根,使他后人也无后顾之忧。   贺兰春微微一怔,随后扬起了娇嫩的小脸,笑盈盈的嗔道:“袁先生既说了这样的话,王爷何故还来考我。”   季卿长臂一展,两人捞进了怀中,贺兰春顺势靠在他的月匈口,柔嫩的脸颊贴在冰冷坚硬的铠甲上,这种感觉并不舒服,让她不由蹙了下眉。   季卿轻抚着她后颈的嫩肉,这种任人掌控的感觉让贺兰春心中有些发寒,尤其是他迟迟未应她的话,使得她心下略有不安,不由动了动娇躯,仰头瞧他。   季卿捏了下她薄薄的肉皮,坚毅的脸庞露出一抹淡笑,喉间滚动了几下,才笑道:“哪里是考你,你若不问起恭帝,我倒还不知我的春娘还是一位女诸葛。”   因他话中笑意渐浓,贺兰春心中大安,便勾起一抹笑,娇声道:“王爷笑我。”   季卿听那似嗔似娇的软绵娇音,身子不觉一酥,心中顿生旖旎,只是此时却不是可放纵之时,他眸子暗了暗,牙关一咬,将揽在贺兰春腰肢上的手松了开,将人抱到一旁的宽倚中,深呼了一口气,道:“今儿夜里不会安生,你老实的在营帐中待着。”   贺兰春闻言明眸中波光潋滟不定,片刻后,想到梁王留在京郊的人马,便语带忧色的道:“王爷要小心才是。”   季卿眸光柔和了下来,轻“嗯”了一声,又听外面有人来请,看了贺兰春一眼,见她秀眉微蹙,明眸中布满忧色,脸色缓了缓,温声道:“且安心。”话音刚落,人已蓦然起身,大步而去。   季卿领数万人马直接杀向京郊,以此斩断两位后路,他预要来个瓮中捉鳖,一旦梁王留下京郊的人马被剿杀,对季卿来说梁王便不足为惧。   他实是骁勇善战,自夜袭京郊梁王军营,交战数次皆大获全胜,使得将士士气高昂。   贺兰春听着一再传来的捷报,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她虽相信季卿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可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却是缺一不可,她打发了前来报信的小兵,懒懒的倚回在了榻上,轻轻的打起了团扇。   贺兰春从随军起并未叫过半分苦,可她养的一袭娇嫩肌肤,口中虽不说,可实则心中却连连叫苦,两月退内侧更因长时间骑马之故磨得红肿,如今想来,她不免得意自己的决定,这才叫先苦后甜。   王朝的兴衰永远与权势的更迭分不开,更离不开的是杀戮与死亡,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随着梁王留在京郊的人马逐一死于季卿之手,一直未曾露面的梁王已是坐不住,率领随他杀进京城的一众将士出城,与季卿展开生死一战。   这一日如季卿率军抵达京郊外那一日一般,雷雨加交,连番惊响的雷鸣与暴雨声掩盖不了京中传来的厮杀声,贺兰春隐隐能听见那震天的喊声:“顺者生,逆者亡。”   贺兰春手指轻叩在扶手上,生平第一次懂得何为度日如年,外面传来的战鼓声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了她的心坎上,外面“啪啪”不曾停歇的雨声更让她的心变得焦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战鼓声突然变得急如惊雷,贺兰春猛的从宽倚中起身而去,一手撩气了帐帘,不顾守在营帐外的士兵惊异的目光,视线落向了京城冲天的火光,耳中传来的是振奋人心的呼喊声,那三个字响彻云霄,贺兰春低声呢喃:“中山王。”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展露出明媚的笑容,如同不知何时露了晴的天。   “我要进城,给我备马。”贺兰春沉声吩咐道。   被季卿留在守卫的朱昱闻言一怔,贺兰春却是不等他出言相劝,勾笑道:“王爷入主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京中更安全?”   朱昱闭了嘴,轻应一声,吩咐人去将玉照白牵来,他则带了人亲自护在贺兰春身侧,送她入城。   雨后的天空,明如碧玉,艳阳高悬在天际,照彻乾坤,随风夹杂而来的血腥气未让贺兰春感到厌恶,反而让她生出一种兴奋的情绪,她目之所触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如同炼狱的一幕却未能让她心生恐惧,只因她深知权力的争夺永远伴随着无休止的杀戮,而她,今后也将与杀戮同行,为她自己,更为了她将来的子嗣,一争天下间最诱人的权利。   ☆、第63章 第 63 章   百姓只要吃饱穿暖,对龙椅上做的人是谁其实并不关心,哪怕恭帝下诏书禅位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那传言中的皇帝又换了个人坐罢了。   季卿并不屑于做谦逊姿态,这元唐的天下是武帝打下来的不假,可亦有他家老祖宗的一份功劳,更何况仁帝在位时他更曾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他又凭什么要受一个无知小儿趋势,是以在恭帝写下诏书禅位后他当即接旨,其后便行使帝王的权利,册封恭帝为安恭王,令其长居京城。   贺兰春作为季卿唯一带在身边的女眷自被安排在了后宫之中,宫中的人虽知她非正妃,可见新帝在这样重要的时候都将她带在了身边,自没有人敢怠慢,都打着小心服侍着。   贺兰春已有三日未曾见季卿的面,他忙,是真忙,既要安抚旧臣,又要论功行赏,只为改国号一事朝堂上便已吵了两天,更不用说后续还有登基大典等事宜,闹腾的季卿只觉得脑仁子都疼。   他心里倒是惦记着贺兰春,好容易抽了空出来去瞧她,他连着三日未睡,下巴处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瞧着比实际年龄要稍长一些,好在贺兰春随在他身侧倒是见多了他不脩边幅的模样,只微微一怔就把人迎了进来,之后又吩咐侍女上茶。   季卿煞名实在太盛,宫里的侍女都怕他的紧,瞧见他两腿便直打颤,一双手哆嗦的不像个样子,捧在手上的茶险些溢了出来。   贺兰春忍了笑将茶接了过来,又送到季卿手上,笑吟吟的道:“圣人喝茶。”她改口倒是快,一声“圣人”唤的既娇又软,叫人骨子都酥了。   季卿眼中染上笑意,接了茶呷了一口,道:“我已派人去兖洲将王府中人接来,你身边那几个侍女要走要留你自行做了安排就是。”不在朝堂之上,他倒还没有习惯自称为朕。   贺兰春轻应一声,却也听出季卿话中的含义,笑问道:“不知要将老王妃与王妃安置在哪个宫殿?”因季卿身边只有她一个女眷,后宫的事便暂且由她来打理了。   季卿对这样的事自不上心,只道:“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贺兰春闻言便笑盈盈的嗔道:“您说让我看着安排,可若是一个不甚将人怠慢了最后可是我之过了。”   季卿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道:“原本皇后住哪就让王妃住哪,余下的你瞧着办就是了。”   “您不怕我将李侧妃等人都打发的远远的。”贺兰春伸手搂了他脖颈,又坐在了他的腿上。   季卿心中一悸,大笑道:“打发的远些也好,省的闹得我没个安生。”他抬手扣住她的腰,低头就衔住了她的唇,吮了又吮,将那娇红的唇吮的微肿,口中断断续续的娇喘着。   季卿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贺兰春略觉得刺痛,秀眉轻轻蹙起:“疼。”   季卿笑了一声,问道:“这宫殿你住着可还喜欢?”   “喜欢的很。”贺兰春轻声道,她自是喜欢的,进宫后她就相中了这座宫殿,就是名字不大喜欢,等过了登基大典后她还想着让季卿重新赐个名字。   “月底登基大典后便是封后之典,之后便要封赏后宫,你就不先为自己求一个高位?”季卿突然问道,唇畔含着一丝微笑。   贺兰春倒没有想到季卿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怔了下后,笑吟吟的道:“圣人若有心赏我高位,我便是不求圣人也会想着我,若是心中没有我,便是百般哀求又有何用。”   季卿眼中笑意浓了一些,道:“嘴巴这样巧,可是蜜吃多了?怪不得我品着有点甜。”   “您又拿我来寻开心了。”贺兰春眼波一转,嗔声说道,红润的小嘴嘟起。   她这样娇滴滴,实叫人又爱又怜,季卿心中谷欠念骤起,两人拦腰一抱便进了内室,没多时房中娇颤声响起,听的守在堂外的侍女面红耳赤,羞怯不已。   魏氏一行人进京时登基大典已过,李氏想着季卿从踏入京城入主大明宫到登基,他身边所伴始终只有贺兰春一人,不免说了几句酸话,贺兰春又是个不让人的性子,当即便顶了回去,闹了个不欢而散,倒将魏氏入主中宫这样大喜的日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徐妈妈等人都已进了宫服侍,细说起来灵桂几个年纪却也不小了,若在寻常人家怕是孩子都有了,便是在大家大户服侍的,也该到了配人的年纪,她们进宫后贺兰春曾问过她们的意愿,可愿意进宫继续服侍她。   像灵桂她们这样的大丫鬟,养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娇贵一些,自在贺兰春身边服侍便不曾吃过什么苦,穿的是上等的绸缎,戴的足金的首饰,寻常人家哪里供养的起,比起出宫去服侍一家子老老少少,她们倒宁愿留在贺兰春身边,是以并没有一个想要离了她的身边。   细说起来贺兰春身边眼下也是离不得她们,这宫里都是生人,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尚需细品,她身边若少了灵桂几个,怕是会不甚着了道,吃了暗亏。   过了两日,封赏后宫的旨意下来,说起来季卿的女人并不算多,至少以他这个身份,后院的女人可说稀少,魏氏毫无疑问被立为皇后,李氏为九嫔之首,白姨娘三个则是最低品级的采女,而贺兰春并不让意外的屈居魏氏之下,李氏之上,得封皇贵妃。   贺兰春斜靠在梨花木雕云纹的小榻上,听着小内侍念着殿中省派来侍女与内侍名,听了半响便抬手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内侍留下即可,侍女与粗使嬷嬷便不用留了。”   这小内侍能别殿中省派来服侍贺兰春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只怔了下,便恭敬的回道:“是。”倒不曾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来惹贺兰春不悦。   用过午膳后,宫外有人递了话来,徐妈妈与贺兰春道:“娘娘,平津侯府二少夫人递了牌子求见。”   贺兰春倒不觉意外,平津侯府与梁王有亲,梁王攻进京城后斩杀了有爵之人不知几何,平津侯府却是安然无恙,全凭平津侯府七娘子嫁进了梁王府,才使得他们逃过一劫,可如今梁王项上人头尚且高悬在城门上,平津侯府可就化夷为险了,一家子都战战兢兢的在府中等待发落,这个时候,他们能走的门路也只有她这一条了。   “叫人去将二姐接来。”贺兰春轻声道,并没有选择避而不见。   徐妈妈轻应一声,之后便吩咐蔓菁去宫门处接人。   二娘子的到来倒让贺兰春觉得她两位兄长进京一事已是迫在眉睫,只是这桩事要如何与季卿开口却是一个问题,尚需要寻一个适当的时机才可。   贺兰春深思着,那厢蔓菁已领了二娘子进来,她进来后便口称罪妇,长跪不起。   贺兰春叫人将她扶起,细细一瞧不觉一怔,失口道:“二姐怎这般憔悴?”   二娘子这段日子着实受了不少的折磨,出时梁王得势,她作为贺兰春的二姐自成了平津侯府的眼中钉,只是却不敢除之后快,毕竟谁也不知季卿是否会攻进城中,是以平津侯夫人叫人将二娘子搬到后院,身边只留了许妈妈一人服侍,吃用上少不得慢待许多,府中的下人见她失势,自不会上心服侍,吃食上有一顿没一顿,几个月下来便将人磋磨的消瘦不已,后来季卿攻进京城,平津侯府才想起二娘子这个人,忙将人请了回来,她虽调养了一段时日,可到底伤了根基,一时半刻也将养不回原本的模样。   二娘子苦笑一声,她虽未曾诉苦可贺兰春也能想象得到她因何而遭罪,眼中顿时浮出温怒之色。   二娘子见状便道:“娘娘不用为罪妇忧心,不过是吃食上苛待了一些,如今能有这条命来见娘娘已是大幸。”   贺兰春则道:“二姐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她顿了顿,倒也没有试探二娘子的来意,只直言道:“二姐今日过来可是为了平津侯府的事?”   二娘子唇边露出冷笑,之后伏跪于低,头抵在地面,连叩三头:“请娘娘做主允我和离。”   贺兰春微微一怔,随即唇畔含笑,伸手将二娘子扶起,轻声问道:“二姐不悔?”   二娘子沉声道:“不悔,那样一个连妻子都护不住的废物又何可悔。”她抬头看向贺兰春,轻声道:“还请娘娘应允。”   贺兰春自是允的,甚至二娘子此举甚合她的心意,壁虎尚知短尾求生,若二娘子此次前来是为平津侯府求情,她倒顾不得什么姐妹之情了。   “和离后二姐可有什么打算?”贺兰春轻声问道。   二娘子闻言一喜,知贺兰春是许了她的请求,便微微一笑,道:“不瞒娘娘,尚没有什么打算,不过妇道人家,终究还是要寻一个依靠,今生有幸与娘娘为姐妹,少不得要再厚颜一次,求娘娘为我寻一个依靠。”二娘子深知一个道理,在多姐妹之情也终有耗尽之时,更何况如今尊卑有别,她有所求,自也要投桃报李。   贺兰春听出她言下之意,便拍着二娘子的手道:“我自当为二姐寻一英武将领,断然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口中如此说道,贺兰春已在心中盘算着何人可为二娘子再嫁之夫,军中将领倒是不少,只是为妾却是断断的不能,看来需等二哥与三哥进京后使他们仔细调查一番,在为二姐寻一适合的良人了。   ☆、第64章 第 64 章   登基大典后,季卿改国号为晋,定都燕京,在论功行赏后战后抚恤便成了第一等要事,只是仁帝在位时征战四方,使得国库并不充盈,而恭帝登基后又喜好奢华,令本就空虚的国库入不敷出,如今季卿登基为帝,便有了捉襟见肘之窘迫。   魏氏贵为皇后,自要为季卿分忧以示自己的贤德,她见宫中侍女众多,便与季卿谏言,凡年满二十岁的侍女全部放出宫去,以此来减少后宫开销,此举倒是为她博得了一些贤名。   贺兰春听说后便嗤笑一声,与徐妈妈道:“她这是为了贤良的美名连规矩都不顾了,什么年满二十者皆出宫归家,她当这宫里是原本的中山王府不成,偌大的大明宫,少了那些人清扫我倒要瞧瞧她预备怎么做。”她冷笑一声,靠在梨花木雕云纹小榻上的娇躯挪动了一下,撇嘴道:“真想为圣人分忧,她倒是拿出自己的陪嫁来博一个贤名。”   徐妈妈凑到她身前,笑道:“皇后娘娘若做了,哪里还能在圣人面前显出您的好来。”   贺兰春眼波一转,有流光在眼底划开,笑吟吟的道:“还是妈妈知我心意。”她将手往徐妈妈腕上一搭,道:“咱们去太极宫瞧瞧圣人。”   贺兰春贵为皇贵妃之尊,不管去哪都是前簇后拥,她坐在肩舆上,前后跟着漂亮的侍女,气派非常,远远的商陆便瞧见那一顶明黄的肩舆,他倒知皇后娘娘绝不会来太极宫,来人必然是皇贵妃,忙吩咐人去禀报,自己则小跑的迎了过去。   “奴才给娘娘请安。”商陆躬身道。   贺兰春在肩舆上懒懒一笑,侧头道:“是商总管呀!圣人眼下可在忙?若不忙商总管为本宫通传一声。”   商陆笑道:“哪用娘娘吩咐,奴才已叫人去禀报了。”他话音刚落,刚刚吩咐的那个小内侍便一溜烟的跑了出来,先是问了安,之后才道:“娘娘,圣人请您进去。”   贺兰春微微颔首,打着灵桂的手下了肩舆。   她进殿时,季卿正在批阅奏折,见她来了便放下了手上的朱笔,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贺兰春上前轻轻一福身便叫季卿拉了起来,随即跌坐在了他的腿上,惹得贺兰春娇嗔不已:“圣人。”   季卿低笑两声,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挥手让殿内的侍女下去,含笑问道,他知贺兰春最不耐暑气,如今气温炎热,她必是不愿出屋的。   贺兰春拿了案几上的折扇轻轻扇着,娇声道:“许久未见圣人心中自是惦念。”   季卿薄唇勾了笑,双目落在贺兰春打着风的手上,那手一前一后的晃着,罗娟广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手臂,宛若羊脂美玉,她腕上带了一支通体润透的碧玉镯子,一白一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煞是引人注意。   季卿眸子微微一眯,目光在她雪白的皓腕上赏玩片刻,方笑道:“这几日朝堂事多,倒是冷落了我的春娘了。”   贺兰春闻言身子一软,窝进了他的怀中,笑吟吟的瞧着季卿道:“那圣人要如何补偿我?”她在季卿面前“我”来“我”去的惯了,便是已封了妃也不曾自谦为臣妾,季卿对此也不以为意,这点小事他自是纵着她的。   季卿听她声音娇软绵绵,娇慵非常,自有一番媚风流蕴敛其中,眸子不觉暗了暗,低声道:“你想我如何补偿你?”他手已不老实的在她腰肢上轻抚着。   贺兰春已独眠多日,他这一撩拨使得她骨头都要酥软,只是顾及此处并不是风流之地,便扭动了一下娇躯,嗔道:“我要圣人多陪我几日。”   季卿手一扣,将人锢在怀中,心头叫她磨的起火,低头在她脖颈上口肯噬了着,含糊不清的道:“等忙完这一阵必来陪你。”   贺兰春口中溢出两声细细的娇哼,将手抵在季卿的肩头,推了推人,问道:“圣人可是为了战后抚恤的事头疼?”她倒未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毕竟此事魏氏都知晓,她又如何装聋作哑。   季卿“嗯”了一声,在她肩颈处口允了又口允,直至一朵红木每悄然绽放,他才舌忝了舌忝唇角,放过了贺兰春,将她领子拉好。   “圣人,我尚有一些陪嫁,虽是黄白之物却也可顶一时之用。”贺兰春轻声说道。   季卿眸光一闪,未曾想到贺兰春已为贵妃之尊却仍愿意拿出自己的陪嫁为他解一时之难,心中微动,目光变得越发柔和起来,抚着她娇嫩的脸颊道:“不用,我已有法子解决,你的那点东西便留着将来赏了儿媳妇吧!”   贺兰春露出羞色,又觑眼去瞧季卿,见他眼中含笑,知刚刚的话是出自真心,不是作出样子来,便道:“圣人已有解决之法?不知可能说与我听听。”她露出好奇之色。   季卿笑了一声,道:“我潜邸尚有一些财物可应眼下之急,前朝逆臣府上也抄出不少财物可充盈国库。”   贺兰春微微蹙眉,道:“怕也只能应一时之需。”她轻叹一声,低低的开口道:“我倒有一计可使国库充盈,就是不好之人言说,怕您听了动怒呢!”   季卿微微挑眉,知贺兰春颇具才智,便道:“只管直言便是。”   贺兰春轻应一声,低声道:“武帝起义之初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曾设立发丘摸金等军衔,盗取墓中取财以贴补军饷……”说起来,这个提议还是她姑祖母昭帝所出。   她话未说完,季卿已明白她的意思,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过了一会道:“怕是太过有损阴德。”   贺兰春闻言咬了咬春,止住险些溢出的笑意,说道:“圣人还信鬼神之说不曾?”她却是不敬神佛,不信鬼怪。   季卿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若信鬼神之说也不会有坐拥锦绣江山的一日了,只是,他想着曾听人说过盗墓最为损阴德,会祸及后人,便有些犹豫,他已坐拥了天下,自是希望能传承万世。   贺兰春见他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圣人可是担心此举会损子孙福泽?”说完,她一笑,道:“圣人乃是真龙天子,您的后人自有苍天庇佑,况且,此举亦是为了那些在将士,实称不上有损阴德。”   季卿扯了下唇角,道:“你就不怕会应该你子嗣的身上。”   贺兰春微微一笑,道:“有圣人相护,我又有何惧。”   她的话叫季卿心中大悦,不由笑道:“我的春娘给我出了这般好的主意,该赏才是。”   贺兰春笑道:“圣人若要赏我便与您求一个恩典。”   季卿扬了扬眉梢,手指在她娇嫩的脸庞上轻轻摩挲,道:“说说看。”   贺兰春露出愁容,秀眉轻蹙,愁绪一点点的染在她娇丽的眼角眉梢上,让她如初春的柳絮般柔软。   “圣人可还记得我娘家二姐嫁的是平津侯府的二郎君?梁王得势时她因我之故没少受周家人磋磨,如今周家犯事,偏又牵连到她的身上,这何其无辜,我想求圣人个恩典,准许我二姐与周二郎和离,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季卿眉头皱了皱,想起了贺兰春确实有个姐姐嫁进了平津侯府,好在平津侯府尚未发落,如今和离倒也来得及,这样的小事他自不会驳了贺兰春的请求,当即便应允。   贺兰春展露笑颜,两条手臂蔓藤一般缠绕在了季卿的脖颈上,口中呵气如兰,季卿本就动了谷欠念,偏偏她坐在他腿上转身的动作使得月匈□□领微敞,露出娇黄色绣了戏水鸳鸯的诃子,包裹在其中的丰盈呼之欲出,随着她轻轻呼吸,山峦便起伏不定,煞是冲人眼球,使得季卿迷晃了双目,心中旖旎再难抑制。   他眸中犹如火在烧,贺兰春瞧明不觉一怔,雪面顿时染上晕红,似朝霞映雪,美艳不可方物。   季卿深邃的眸子一暗,大手一挥,便将案几上的折子扫落在地,下一瞬便将贺兰春抱起压在了案几上,倾身吻了上去,搅入香檀缱绻,使得贺兰春呼吸呼吸紊乱起来,口中溢出娇娇的喘息声,待缓过气息,忙嗔道:“您可不能在这胡来。”   季卿微微撑起上身,低头俯视着案几上娇喘的绝色美人,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颈上,以一种极具侵略忄生的目光慢慢的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低沉的笑道:“不能在这?那春娘告诉我应在哪?”   贺兰春已被他厮磨的动了忄青,身上酥麻入骨,心里怦怦直跳,只是到底尚有理智,便伸手揽上他的脖颈,眼中波光流转,轻轻的瞄向了后面供人小歇的后室,轻咬红唇,娇媚一笑:“圣人抱我过去。”   她话音刚落,季卿便撑起身子,长臂一展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后室而去。   ☆、第65章 第 65 章   似水流年,时间转瞬即逝,又迎来了阳春三月。   贺兰春近来嗜睡,好在魏氏因魏王叛逃乌氏之故并未拿捏起皇后的架子,无需宫中嫔妃日日去清宁宫请安,倒叫她日子过的如在王府时无二。   因贺兰春近来总是嗜睡,徐妈妈不免忧心,便与贺兰春道:“娘娘还是召太医来瞧瞧的好。”   贺兰春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红唇勾出淡淡的笑:“妈妈不必为我担心,在等几日召太医来瞧也不迟。”   徐妈妈目光落在贺兰春轻抚小腹的那只手上,眼底浮现迷惑之色,紧接着涌上一层狂喜:“娘娘可是有孕了?”   贺兰春竖起一指贴在唇上,身子懒懒的往后一靠,笑道:“未到日子也不知是不是空欢喜一场。”   徐妈妈双手合十不住的叨念着,过了一会道:“必是准的,圣人自临幸后宫以来可未曾去过旁的宫里,娘娘沐浴圣恩良久,也该有孕才是。”她说完,她细细的数着上一次贺兰春来月信的日子,越发的肯定道:“娘娘这个月月信已经推迟了五日,定是有了身孕,您该叫徐医女来瞧瞧才是,平日里吃食更该谨慎才好。”   贺兰春笑道:“妈妈糊涂,叫了徐医女来可不闹的圣人都知晓了。”   徐妈妈想着季卿对贺兰春的在意,唇边溢出了笑来:“这样的大喜事娘娘又何必要瞒着圣人。”   贺兰春轻轻摇了摇头,道:“非是瞒着他,不过是想在过几日有了准信后在叫他知晓。”   “娘娘可是想借由这件事使得夫人来京?”徐妈妈轻声问道,自认为猜对了贺兰春的心思。   贺兰春红唇翘了下:“却也不单单只为这一桩事。”她见徐妈妈面露不解之色,轻声与她道:“进来太后一直召甄家母女进宫说话,打的什么主意妈妈还不知吗?”   徐妈妈冷笑道:“不过是不知廉耻罢了,圣人若真有心当初在兖洲便纳了她进府,又何至于等到今日。”她说完,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解的道:“按说李昭仪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两人原在王府时也很是亲近,为何进了宫反倒生分了。”   贺兰春哼笑一声,道:“还不全是大皇子之故,太后有心将大皇子抱在膝下抚养,可李氏又怎肯让母子情分因此薄淡了去,如今太后优待甄五娘也不过是想借腹生子罢了。”   徐妈妈闻言便道:“那若是甄五娘不得入宫,太后再知您有孕,可会将您所生小皇子抱到她膝下。”   贺兰春立时冷笑:“她敢。”她手在腹上轻轻的摩挲着,神色轻蔑,冷声道:“她连大皇子都未能抱养到膝下,可见圣人是想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的。”   说道大皇子,徐妈妈想起了近来宫里的传言,忙道:“娘娘,近来传言朝中不少大臣上书请圣人立太子以安民心。”   贺兰春眸光闪了闪,不以为然的道:“圣人才多大年岁,何至于这般心急册立太子,他们不过是做无用之功罢了。”   “就怕圣人为了安百官的心当真立大皇子为储。”徐妈妈不无忧心的道。   贺兰春却是不疾不徐的断言道:“不会,圣人性子执拗,百官如此行事只会招他厌烦,他断然不会妥协。”   徐妈妈知贺兰春从来不放无稽之言,便露出了笑意,道:“还是娘娘知圣人的心思。”   “知他的心思吗?”贺兰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四月初的时候,贺兰春的月信也未曾至,不用她说,徐妈妈也敢断定她是有了身孕,她毕竟过来人,从贺兰春喜酸食到嗜睡上已敢断定她是身怀有孕。   “娘娘,您如今不适宜去太后举办的花宴。”徐妈妈见贺兰春对镜自览,心思好似全然在装扮自己上,眼中不由染上了忧色。   贺兰春回头一笑:“妈妈错了,今日我若不现身,可是失了一场好戏。”她抬手招了灵桂近前,道:“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灵桂轻轻点头:“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必然办的妥当。”   贺兰春闻言微微一笑,手搭在了她的腕上,慢悠悠的起了身,道:“太后娘娘的花宴可不能迟到,否则就失了礼数。”   贺兰春到麟德殿时除了皇后魏氏外,宫中嫔妃与朝中重臣的夫人已全部入席,瞧见她来自是忙起身问安,便连李氏都不情不愿的福身见礼,贺兰春微微颔首,叫了起,又柔身一福,与李太后请了安。   李太后每每瞧见贺兰春便想起祸国妖妃来,美人她亦不曾少见,便是她那好侄女李氏亦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这贺兰春美得太过妖冶,活脱脱就是狐狸精转世,否则依景略冷淡的性子也不会独独只宠幸她一人。   “起来吧!”李太后淡声说道,倒未曾为难贺兰春,她亦知如今她给出的那点子难堪对于贺兰春来说已是不痛不痒,她又何苦自讨没趣。   “臣女见过皇贵妃,给娘娘请安。”甄五娘站在李太后身侧轻轻一福。   贺兰春倒好似才瞧见她一般,轻轻扬了扬描绘的似要斜飞入鬓的长眉,淡淡一笑:“原来是甄家五娘子。”她眸光漫不经心的从甄五娘身上扫过,红唇翘了下,之后便坐在了李太后的下首,道:“听说五娘子煮的一手好茶,不知今日本宫有没有这个口服一品。”   “娘娘谬赞了,臣女不敢在您面前献丑。”甄五娘自吃过那场大亏以后就不敢小瞧贺兰春,当即自谦道。   李氏嗤笑一声:“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却敢在太后娘娘面前献媚?”   甄五娘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因曾听闻娘娘极善茶艺,这才不敢献丑。”   “听闻?”贺兰春轻挑眉梢:“这传言果真是信不得的,本宫竟不知自己何时善茶艺了。”她掩唇娇笑着,又道:“怎未见皇后娘娘?”   这宫里嫔妃并不多,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只是白氏等人身份低微,不敢贸然回了贺兰春的话,只有李氏讥讽道:“许是又犯了心病。”   她话音刚落,那厢就内侍尖着嗓子,拖长了尾音道:“皇后娘娘到。”   说起来贺兰春已有日子未曾见到魏氏,见她远远而来,身着青色对襟大袖衫,那华裳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虽是上妆,却也难掩憔悴之色,贺兰春立时想到了叛逃乌氏的魏王,朝中近来已在商讨讨伐魏王之事,欲要派戴裕率军出京,想来魏氏也有耳闻,这才日渐憔悴。   “再说什么呢!这般热闹?”众人问过安后,魏氏淡声问道。   李氏掩口笑道:“正说到皇后娘娘您呢!见您迟迟未到,皇贵妃便问上了一句,臣妾还以为您心病又犯了,今日这花宴许是不能到场呢!”   她话一出口,顿时周围噤若寒蝉,哪怕已闻得皇后娘娘并不得圣人喜爱,众人却也不曾料到李昭仪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出言讥讽。   魏氏脸色隐隐一沉,下一瞬又面色如常,道:“李昭仪倒是对本宫关怀备至,竟连本宫近来犯了旧疾都一清二楚。”   李氏笑道:“这宫中上下又有哪个对您的病情不关怀呢!”她说着,看向了贺兰春,道:“娘娘觉得臣妾说的可对?”   贺兰春知李氏进来因立太子的呼声甚高颇有些得意忘形,此时见她竟连要把自己牵扯进她与魏氏之争中,便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道:“李昭仪既这般关怀皇后娘娘,实叫我心有所感,不若禀了圣人,允你为皇后娘娘祈福余月,也全了你对皇后娘娘的敬爱之心。”   敢这般明目张胆用季卿来压人的宫中唯有贺兰春一人,众人虽心中嫉恨,却也无可奈何,睡叫贺兰春容貌手段皆为上层,勾得圣人那双眼离不得她的身,但凡在后宫安置也只宠幸她一人。   李氏轻咬下唇,知贺兰春若是在圣人那吹枕边风定然会如意的,只得软下身段,低声道:“臣妾不敢劳烦娘娘。”   贺兰春勾了勾唇角,身子软软的朝后一靠,呈一种倨傲的态势。   众人见贺兰春不过几语便将方才还很是嚣张的李昭仪打压的没了气焰,一时间更无人敢言语,只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悄然窥去,见她姿态慵懒,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雪白皓腕上的翡翠镯子,眼角眉梢却是难以掩饰的神采飞扬,并无半分温婉柔情,实在不解圣人为何会独宠这样的女娘,难不成当真是因为那张绝色容颜?   莫说这些朝中重臣的夫人们不解,便是魏氏心中亦是如此,她目光在贺兰春身上顿了顿,正如贺兰春已久未见到她一般,她也许久未曾见过贺兰春,她身上那种春风得意实叫人觉得刺目,魏氏目光忍不住盯在那张娇媚绝艳的脸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圣人都不能免俗,她不自觉的伸手轻抚了下脸庞,她比贺兰春大了整十岁,此时却也如残花一般落败,当年还曾忧心过此女入府以她的容貌少则得宠五年,如今想来以她的姿容怕是将得圣人独宠十年也未尝可知。   ☆、第66章 第 66 章   李太后举办花宴不过是为了推了甄五娘出来,又怎肯叫贺兰春她们搅了这场花宴,在她出言打断下,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过来。   甄五娘立在李太后的身侧,乖巧的为她布膳,许是陪的李太后次数多了,她对李太后的喜好倒是了若指掌,不用李太后开口,不过一个眼神过去她便知晓李太后的心思。   贺兰春冷眼瞧着,眼珠子一转,便娇娇的笑道:“五娘子服侍太后娘娘倒是尽心的很,适才本宫不过是让你煮茶,这样的小事都推脱不已,看来这宫里也只有太后娘娘才能请的动你的大驾了。”   甄五娘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李太后,她实不知贺兰春为何今日独独寻她的不是,便是李太后有意让她进宫,可这消息也不是传了一日两日,往日也不曾见她这般发作,怎得偏偏选在这一日,她就一点也不怕她跋扈之名传扬出去不成?   贺兰春轻轻挑眉,下颌一扬:“怎么?五娘子如今连话都不屑与本宫说了?”   “臣女不敢。”甄五娘低声说道,势不比人,她只能低头。   李太后轻轻拍了拍甄五娘的手,大有安慰之意,待目光一转,落在贺兰春的身上后,方淡淡的开口道:“皇贵妃今日话倒是多。”   贺兰春眼睛弯了弯,道:“臣妾瞧见您身边有这样一个伶俐的人服侍实在是羡慕的紧。”她红唇微微一翘,眸光漫不经心的扫了身边的侍女一眼,道:“你们也该学学五娘子才是,瞧瞧她服侍太后多尽心,这份眼力就够你们学上十年了。”   贺兰春数次将甄五娘比作侍女,饶是甄五娘再好的性子也不由动怒,况且她亦是娇养在府中的女娘,哪里能一而再的忍下贺兰春这般羞辱,脸色不由涨红,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在,一双含怨带怒的眼怕是早盯在了贺兰春的身上。   李太后皱了下眉,她只当贺兰春今日无事生非是因她有意安排甄五娘进宫之故,如是在平时,她必将出言呵斥,然而今天她特意叫人去请了景略来赴宴,又怎肯叫贺兰春搅了这场花宴的兴。   “你这是不吃五娘敬的一杯茶不肯罢休了。”李太后声音微冷,话中却是意有所指。   贺兰春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瞧着隐有委屈之色的甄五娘,红唇轻弯:“臣妾实在是好奇五娘子的手艺究竟是如何的好,竟让您都舍不得让她离了身边。”   这话在场的人可没有哪一个会信,都以为贺兰春是有意折辱甄五娘罢了,唯有魏氏眯了眯眼睛,她知贺兰春绝非胡乱呷醋的性子,这般为难甄五娘必是事出有因。   “难得皇贵妃这样推崇五娘子的手艺,母后何不让她煮杯茶来给臣妾们一品。”魏氏笑盈盈的开口道,也想知道贺兰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魏氏到底是皇后,李太后再不喜她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下了她的脸,便微微颔首,与甄五娘道:“既皇后和皇贵妃都想尝尝你的手艺,你便无需自谦了。”   甄五娘轻应一声,又问道:“不知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平素喜欢喝什么茶,臣女好下去安排。”   贺兰春与魏氏皆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对视一眼,魏氏便笑道:“本宫倒不挑剔,皇贵妃颇喜欢饮雀舌,五娘子便煮了雀舌来吧!”   甄五娘轻应一声,一福身后出了麟德殿,过了一会与侍女端了煮好的茶来,先是奉给了李太后,之后是魏氏,紧接着是贺兰春。   贺兰春却是没有伸出去接,只挑着眼上下打量着她,掩口一笑,语速飞快的道:“贱人,想进宫也要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贺兰春声音压得极低,又以手掩口,旁人并未注意到她说了什么,独甄五娘在她身前将话听了一清二楚,她到底年少,听了这样羞辱之言忍不住抬起头,眼中怒火难掩,贺兰春却是趁此机会将手伸了出去,只是在甄五娘刚有松了手时她撤回了指尖,盛了热茶的杯盏顿时砸在了她身前的案几上。   灵桂立时惊呼一声:“娘娘。”   贺兰春已有准备,只是人又哪里算得过天,到底是叫热茶溅到了手背上,立时疼得她红了眼睛,灵桂则道:“赶紧去请太医,娘娘叫热茶泼到了。”   不用灵桂说,那厢已有人去请了太医,谁不知皇贵妃是圣人的心头肉,伤了一丝一毫说不得都要惹得圣人勃然大怒。   季卿比太医来的还要早了一步,不知是哪个伶俐的内侍去太极宫传了话,他进殿后众人忙起身见驾,围在贺兰春身边的人也都散了开来,给他让出了位置。   “怎么回事?”季卿沉声问道。   贺兰春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将右手伸了出去,她指尖艳红,手却白皙如玉,只是美玉有了瑕疵,上面有零星儿几个小小的水泡,在她手上却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臣妾叫热茶溅了手背。”贺兰春娇娇的说道,满是委屈,她星眸含泪,卷翘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似雨后娇花上一滴欲落未坠的露珠。   季卿不由皱眉,侧目看向一旁的侍女,冷声道:“太医呢?可召了太医来?”   灵桂忙道:“回圣人的话,已有内侍去请了太医来。”   季卿微微颔首,将贺兰春那只受了伤的手执起,眼中神色渐沉,冷声道:“无端端的怎让热茶烫了手?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圣人,不怪她们,是臣妾没有端稳盖碗。”贺兰春偎在季卿怀中,水眸一眨,泪珠就滚落下来,声音又细又软。   季卿脸色越发的沉了,呵斥道:“连个盖碗都端不住,要她们有什么用。”   魏氏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并不认为贺兰春此举是为了寻甄五娘的不是,她必有什么后手才是,想到这,魏氏便温声出言道:“这事倒不能怪皇贵妃身边的侍女。”她轻轻一叹,目光落在了红着眼眶,泪盈于睫的甄五娘身上。   季卿顺着魏氏的目光望去,皱了下眉,冷声道:“怎么回事?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甄五娘见无人为她解围,便求救般的望向了李太后,李太后皱了下眉,也看出了贺兰春是有意生事,心中更添厌恶之情,便清咳一声,道:“还有什么可说清楚的,皇贵妃不是说了,是她自己没有端稳盖碗。”   季卿勾了下削薄的唇,看了李太后一眼,眼中神色冰冷:“母后,朕问的是甄家女。”   李太后脸色一白,季卿当众如此给她没脸,使得眼中闪过阴霾之色,忍不住冷笑道:“你就是再宝贝你的皇贵妃也需得讲些道理才是,免得伤了功臣的心。”   季卿心胸并不宽广,为人又多疑,李太后的话让他不由怀疑是否是魏家借由她的话来提醒自己不要薄待了有功之臣,他眉目一沉,目光渐渐冰冷,在众人以为他必要勃然大怒时,他脸上却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朕问的是春娘因何伤到,母后便是想为人开脱也需讲些道理才是。”   旁人看不懂季卿眼中的警告之色,李太后却是看的分明,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扭过了头去,儿大不由娘,况且她这个儿子又何曾给过她母亲应有的尊重,李太后此时隐隐有些后悔刚刚开口为甄五娘解围,以至于让自己失了脸面。   “是臣女的错。”甄五娘深呼一口气,从后面走了上前,轻轻一福,却不敢起身,只低声道:“是臣女奉茶时不够谨慎,未等皇贵妃端稳盖碗便松了手,还请圣人恕罪。”说完这番话,甄五娘心神渐稳,她不认为季卿会因这点小事就处罚于她,毕竟甄家曾为他出人出力,他总归不能让功臣寒心才是。   “不够谨慎?”季卿露出玩味的笑。   贺兰春用眼角余光窥去,知甄五娘的话未能取信季卿不说,反而叫他心中生疑,毕竟甄五娘时常进宫一事连她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季卿了,以他多疑的性子,怕是会认为甄五娘是有意为之,想到这,贺兰春勾了勾唇角,之后秀眉轻蹙,捂住了小腹,死死的咬了下唇内侧的嫩肉,让自己露出痛楚的神色。   灵桂一直留神在贺兰春身上,见状当即喊道:“娘娘可是哪不舒服?”   季卿低头看去,见贺兰春咬着唇瓣露出痛色,神色当即一紧,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哪不舒服?”遂又喝声问太医为何还未到。   槐实闻言忙去殿外叫人去催,很多太医就随了内侍赶来,刚一请安便叫季卿叫了起,命他来为贺兰春把脉。   季卿神色太过冷峻,以至于太医眼中露出了惶恐之色,手下却不敢有半分马虎,请贺兰春将手搭在扶手上后,他取了丝帕搭在她的腕上,之后才将手覆上,诊脉时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在季卿已露不耐之色后,才激动的道:“恭喜圣人,娘娘是喜脉。”   季卿并未反应过来,只冷冷的瞧着太医,待过了一会才回过了味,目光一边,略显惊异的望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虽心中已有数,可此时听到太医确诊亦不由露出笑来,看向季卿的目光又惊又喜:“圣人,您可听清太医说了什么。”   季卿微微点头,眼中溢出了笑来,高声道:“赏。”此时他方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只是欢喜过后却叫他想起了刚刚的事,心中疑心更甚,看向甄五娘的目光立时变得森然起来。   甄五娘未曾想过贺兰春竟会身怀有孕,想到刚刚若是不甚将热茶泼到她的身上后果必不堪设想,一时间不由又慌又怕,瞪大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季卿,额上冷汗渗了薄薄一层。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是无心之过,甚至这件事并不怨她,只是面对季卿冰冷的目光竟生出胆量为自己分辨。   贺兰春有孕实叫人所料未及,便连魏氏与李氏都惊在了当下,魏氏到如今方才明白贺兰春为何会突然针对甄五娘,原来竟是为了引出她有孕之事,继而借由这件事断了甄五娘进宫的奢望,对于贺兰春身怀有孕一事,魏氏并不相信她事先并不知情。   “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圣人如今只得一子,说起来子嗣实是单薄,臣妾福薄,未能给圣人延绵子嗣,如今皇贵妃有了身孕,实叫人为圣人欢喜。”魏氏出言说道,作出了欢喜之色,心中却冷笑连连,若是这一胎贺兰春产下小皇子,李氏将来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魏氏话一出口,李氏面色又是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没了血色,魏氏能想到的事她自也能想到,贺兰春有孕对她实是一个天大的威胁,以贺兰春如今得宠之势,若叫她产下皇子又怎有她母子出头之日。   李氏眼底闪过阴狠之色,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此时她最大的敌人便是贺兰春,她可容她独宠,却不能忍受她生下子嗣,断了她母子的前程。   她目光落到了魏氏身上,眸子一闪,掩口笑道:“如皇后娘娘所说,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自潜邸起到如今,可是久未听到好消息了,如今皇贵妃有孕这样的大喜事,要臣妾说可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合该大赦天下,也叫百姓沾沾这喜气。”   这大赦天下自来只有新帝登基时才会施恩,若中宫皇后得宠产下嫡子,圣人欢喜之下也会大赦天下,贺兰春虽是有孕,男女却是未知,况且便是生下儿郎也既不占嫡又不居长,若季卿因她有孕便大赦天下,必会招人非议,更会叫一些人疑心他是否有废后之意,或是想叫魏氏抚养贺兰春所生之子。   李氏口出之言立时叫魏氏有所反应,她自知无宠,季卿自不可能叫她抚养贺兰春的子嗣,她虽知李氏有挑拨之意,却仍了顺了她的意生出疑心,目光不由落在了季卿的身上,若是他当真因贺兰春有孕便大赦天下,怕是存了废后之心。   贺兰春轻抚着小腹,心中冷笑,对李氏的所言目的自是心知肚明,只是魏氏,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又有何惧。   季卿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他目光并不锋锐,却叫李氏遍体生寒,不由低下了头,干笑一声,道:“圣人可觉得臣妾所言有什么不当之处。”说完,李氏心中越发忐忑。   季卿将视线收回,目光落在贺兰春小腹上时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腹中之子乃是他最为期待的子嗣,自当得起大赦天下的殊荣。   “李昭仪所言甚是,皇贵妃有孕乃是朕登基后第一桩喜事,当大赦天下。”   他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一不惊,看向贺兰春的目光有妒又羡,更有谄媚之色,心中不无艳羡她的好运,若是上苍当真保佑她产下龙子,这后宫当真可就是她一人独大了。   “胡闹。”李太后沉声斥道,她虽惊贺兰春有孕之事,却也不能坐视她自此做大,她冷冷的瞥了贺兰春一眼,与季卿道:“皇贵妃如今尚未产下子嗣,便是她为圣人产下龙子,也当不得大赦天下的殊荣,她所生之子非嫡非长,圣人如此做不免太过儿戏。”   季卿微笑着,把玩着贺兰春的手,目光晦暗,却迟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母后是说朕的儿子当不起大赦天下的殊荣吗?”   他虽语态含笑,李太后却觉得遍体生寒,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似渗入了凉气,叫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唇角强牵了一抹笑,道:“大赦天下岂能儿戏,圣人登基之初都未曾大赦天下施恩,皇贵妃不过身怀有孕,如此加恩于她怕是有所不妥,恐会折了她的腹中胎儿的福气。”   季卿闻言手下意识的一捏,使得贺兰春蹙起了眉来,轻呼一声,季卿当即反应过来,松了手上的力道,轻声安抚了几句,才扭头看向了李太后,目光却叫人毛骨悚然。   李太后心中虽慌,此时却不肯退让,她挺直了脊背,冷冷的回望季卿,只是目光却不由些飘忽不定。   季卿勾了唇角,出人意料的竟符合起了李太后的话:“母后所言却是有些道理。”   他话音刚落,李太后唇角便翘了一下,季卿则露出讥讽的笑:“为确保皇贵妃腹中胎儿平安,朕看便叫甄氏女戴罪立功,让她去庙中为皇贵妃祈福,直至她平安产下麟儿。”   李太后笑意霎时将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季卿,嘴唇哆嗦着,脸颊肌肉亦是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甄五娘未曾想到季卿竟会叫她去庙中为贺兰春祈福,妇人怀胎十月,意味着她将要在庙中呆上数月,便是贺兰春平安生产,若是圣人想不起她这个人来,谁又敢从庙中接了她回来,想到这,甄五娘脑中“嗡”的一声,身子一晃,人便失了知觉,她一倒地,便惹得众人惊呼出声。   季卿则皱了下眉,斥了一句:“晦气。”说罢,他轻扶气了贺兰春,淡声与李太后道:“春娘有孕不宜久坐,母后自娱便是,朕先陪着她回去了。”说完,吩咐人抬了翟舆,他则小心翼翼的扶了贺兰春出去了大殿。   ☆、第67章 第 67 章   贺兰春未身怀有孕时季卿便只歇在她的殿中,如今更不会离了她的身边,夜里两人抱作一团,虽未行夫妻之事,却也别有几分恩爱之情。   一早的时候贺兰春照旧起的晚了,一翻身便觉有热气扑在她的颈窝处,有些瘙痒,口中不由溢出几声轻哼,下一瞬却是一惊,翻身一瞧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许是因困意未散,贺兰春眼中蕴着水雾,红艳艳的小嘴因吃惊而微张,待反应过来后,她人便偎进了季卿的怀中,细声细气的道:“圣人是刚回来还是未曾离开?”   季卿见她醒了,便低笑一声:“刚刚回来没一会,你倒睡的安生,可见腹中的小子是个安生的。”他一边说着,一手探入了她的诃子内轻轻摩挲,触手之处柔嫩滑腻,叫他不觉心思涌动,便含着她的耳珠嘀咕了一句:“太医说如今月份尚浅不宜行房,怎么也要四个月后才可。”   贺兰春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拍在他的肩头,红菱唇一抿:“圣人说的什么话。”好似她在求他什么一般。   季卿低低笑着,见她神色妩媚,手上力道不觉加重,口中溢出一声喟叹,在她颈处细细的啃咬了一会才翻身坐起,露出一丝苦笑,他这当真是自讨苦吃。   “如今怀了身子可不能在任性了,吃食上需注意才是。”季卿温声说道,眼底满是温情的瞧向贺兰春的小腹。   贺兰春亦从榻上坐起,嗔道:“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这样的事还需让您嘱咐。”说完,便扬声唤了人进来服侍。   季卿已用过了早膳,只是仍是陪着贺兰春用了些吃食,又见她吃了香甜,倒不像一般妇人有孕后闻不得菜香,唇边不觉抿出笑意,夹了一块她素来喜欢的酱果糕,说道:“这糯米少吃些好,仔细不克化。”   贺兰春应了一声,将那酱果糕吃了后又喝了小半碗牛乳才撂下筷子,她进来食欲不错,比照往常能多食了半碗粥和两个水晶虾饺。   “再吃一点。”季卿轻声说道,又夹了块燕窝糕给她。   贺兰春抚了抚肚子,笑吟吟的道:“可吃不下了。”   季卿也没有勉强,叫人撤了饭菜,他自己呷着香茶,却叫人给贺兰春饮果子露,见她一双水眸望过来,便道:“太医说你不适宜饮茶。”   “圣人说好似我多贪嘴一般。”贺兰春撅了撅嘴,又道:“您今日不回太极宫吗?”   季卿自登基以来便政务繁忙,极难得有空闲的时间,今日也不过是抽空下朝后陪贺兰春待上半日。   “再陪你一会不好?”季卿笑道。   贺兰春展了笑颜,依在了季卿身边,娇声道:“圣人若一直陪着才好呢!就怕圣人未必肯这般呢!”她如今身怀有孕自是不能行房,少不得要担心有人趁机分了她的宠。   季卿听出她言下之意,不免失笑:“醋坛子。”   “醋吃多了可伤身,圣人可舍得叫我伤身?”贺兰春眸子斜飞,妩媚异常。   季卿朗声大笑:“醋性这样大还知吃多了醋伤身。”   贺兰春撇了撇唇角:“若圣人一直陪着我谁又愿意吃那等干醋。”说着,她摇了摇季卿的手臂,娇滴滴的道:“母亲尚不知我有孕,圣人叫人送了信到洛邑可好?”   季卿看了她一眼,贺兰春翘着唇角微笑,神色不避不闪,过了一会,季卿才道:“自是该送信到洛邑,说起来你为皇贵妃,你的族人也该进京定居才是。”他沉吟了一会,笑道:“封你父为承恩侯可好?”   贺兰春笑道:“圣人施恩自是父亲的福气,只是迁居便不必了,祖父久居洛邑若叫他进京长住怕是难以适应。”   季卿闻言抬眼看向贺兰春,薄唇勾着浅淡的笑意,语速缓慢的说道:“当真不叫你容家迁居京城?”   贺兰春微微颔首:“祖父年纪已大,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若叫父亲因我之故进京实是心中难安。”说完,她顿了一下,轻轻偎进季卿的怀中,柔声道:“若圣人应允,我倒想接了母亲来京陪我待产。”   这样的事季卿自是应允的,当即笑道:“正该如此,有亲近之人陪在你身侧倒也能叫人放心。”他随即又想到容氏生了两子两女,很是个有福气的人,由她陪着贺兰春说不得也能沾沾这福气,为他生下个小皇子。   季卿如今只有一子,且这一子养于妇人之手,性子过于怯懦,虽眼下年纪尚小,季卿却已断定他不堪大用,故而对贺兰春这一胎极其看重,盼她能生下如他所意的继承人。   季卿盼着贺兰春顺心顺意,当天便吩咐了人去洛邑接容氏进京,顺道宣旨封贺兰元为承恩侯。   此番随同容氏一道而来除了贺兰昀外还有贺兰晰,容氏一行人进京时已是五月,贺兰春虽怀胎已有三个月,身形却依旧纤细,虽太医说她身子骨将养的极佳,季卿心中却颇为担心,因而对容氏的到来很是欢喜。   贺兰春与容氏性子都颇为克制,虽母女相见很是激动,却也不至相拥而泣,贺兰春扶起容氏后,叫人上了茶点,才道:“母亲一路幸苦了,不知眼下二哥与三哥在何处?”   容氏道:“因未得娘娘相召,犬子尚在宫外等候。”贺兰昀与贺兰晰乃是外男,无旨自不得进宫。   贺兰春嗔怪道:“母亲真是的,二哥与三哥也不是外人。”说罢,便吩咐人去领了贺兰昀与贺兰晰进宫,想了想,又道:“去太极宫知会圣人一声,问问圣人可得空过来。”   容氏见她态度随意,眼底闪过深思之色,又见殿内都是出自贺兰府上的侍女,便少了几分顾忌,轻声道:“娘娘言行该谨慎些才是。”   贺兰春笑道:“母亲不用忧心,我心中自有分寸。”说完,她问起了家中事宜。   因季卿为帝,她又被册封为皇贵妃,贺兰一族亦是水涨船高,再不复往日的小心翼翼,总算是扬眉吐气,只是她祖父一直等着京中宣召,却不想盼来了京中来使,却只宣召了容氏进京,不免大感失望。   贺兰春听容氏说完便笑了起来,慢悠悠的道:“是我与圣人进言不叫祖父与父亲进京。”说完,她看向了容氏,道:“圣人也未必真存了叫贺兰一族迁居京城的心思。”   容氏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昭帝,昭帝当年可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除了她自身的才干外,贺兰家更为一大辅力,怕也因为才叫圣人有所忌惮,毕竟事有前车之鉴,外戚做大实属不智。   “母亲,祖父与父亲若进京也只能得一闲职,如今朝中尚武,只因圣人登基之初需重用武力以震慑天下,可五年十年后,武将必然不若如今得势,甚至圣人会对朝中武将生出忌惮之心,到时便是文官的出头之日。”贺兰春沉声说道,曲指轻叩在桌面上,美眸微微一眯:“二哥与三哥需耐心等待,朝中总会有他们一席之地。”   容氏并不在意贺兰一族是否会恢复昔日的荣光,在她看来女儿有宠,如今又身怀有孕,只要生下小皇子便已铺就锦绣之路,而魏氏如今的处境,女儿未必不能取而代之她的中宫之位,又何必要因贺兰家的事惹圣人不悦,如此实是得不偿失。   “娘娘只需保重自己,只要您在宫中得势,贺兰家便是无人出仕亦不敢有人小瞧。”容氏轻声说道。   贺兰春微微一笑,刚要开口便听到通传,便先让人请了贺兰晰与贺兰昀进殿。   贺兰晰与贺兰昀长身一揖,与贺兰春问了安,贺兰春便笑道:“二哥与三哥可见外了。”说完,吩咐人看座,又叫人重新上了茶点。   贺兰昀落座后目光便落在贺兰春的小腹上,之后微微皱眉,道:“不是说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子?怎身形还这样消瘦?可是又挑嘴了?”   贺兰春低头瞧了瞧,笑道:“太医说有的妇人并不显怀,我如今才三个月身子,若是大腹便便才叫奇怪呢!”说完,喝了一口果子露润了润嗓,含笑道:“二哥怎未曾带了二嫂来?渃哥儿我也有日子没见了,怎没一道带来给我瞧瞧。”   “宁氏留在府里照顾渃哥儿,再者此番陪母亲进京是为了陪娘娘待产,带了他们母子同来不免有不便宜之处。”贺兰昀轻声说道。   贺兰春闻言笑道:“二哥与三哥此番怕是要留在京城一段时日了,依我说还是将二嫂和渃哥儿接来京城住的好,也好叫他们早些适应京中的气候,毕竟京城不比洛邑宜居。”   贺兰昀听出贺兰春话中深意,眸光一闪,待要开口细问便听内侍尖着嗓子问安,当即起了身,贺兰春亦慢悠悠的起身,不待她出殿相迎便见季卿已大步而来。   ☆、第68章 第 68 章   贺兰春笑着迎了上去,却叫季卿一手托起,容氏等人忙上前见礼,他则摆了摆手叫了起,一双眼落在贺兰春身上,仔细的打量着,之后才与容氏说起了话。   “承恩侯夫人一路幸苦了,若不是春娘有孕,朕也不忍叫你这般赶路。”季卿淡笑道。   容氏忙道不敢,神态恭谨中带了三分小心翼翼。   季卿笑了笑,道:“夫人不必这般拘谨。”他目光落在贺兰昀与贺兰晰的身上,笑道:“你们都是春娘的至亲,说起来也是朕的亲人。”   容氏等人闻言便表现的受宠若惊,又自谦了一番。   贺兰春笑吟吟的与季卿笑道:“圣人来的倒巧,刚刚我还与母亲说起与太后和皇后请安的事。”   容氏看了贺兰春一眼,虽这话是贺兰春随口扯的谎,她却配合道:“是臣妇失仪,进宫后不曾第一时间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季卿不以为然,摆手笑道:“母后喜静,素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夫人有心便好,至于皇后,她近来身子骨不妥,也在静养,请安便不必了。”   因贺兰春有孕,季卿很是有些草木皆兵,哪里会让她去李太后和魏氏的宫中,生怕她一个不甚叫人伤了她腹中的胎儿。   贺兰春要的便是季卿这句话,有他口谕,容氏便是未曾去李太后与魏氏那请安两人也是无可奈何,发作不得她,因此贺兰春忙接口笑道:“圣人说的说,母亲只管按圣意行事便是。”   容氏轻应一声,又起身与季卿谢了恩。   季卿含笑看了贺兰春一眼,压了压手,示意容氏落座,之后道:“夫人是春娘腹中孩儿的外祖母,与朕无需这般见外,此次接你进京一来是春娘久未见亲人,心中很是想念,二来,春娘如今身怀有孕,朕想着夫人若能在她身边照顾更加让人放心,说起来还是朕该感谢夫人才是,若夫人一直这般见外,倒叫朕觉得过意不去了。”   季卿不可谓不抬举容氏,容氏虽知他是瞧在贺兰春的面上,却也颇感受宠若惊,当即又自谦一番,又轻声道:“臣妇也一直惦记着娘娘,蒙圣人抬举容臣妇进京照料娘娘,臣妇必尽心尽力。”   季卿微微一笑,又问起了容氏进京后的安排,待知她暂住贺兰薇在京中的陪嫁宅子后,沉吟了片刻,道:“夫人住在宫外的话进宫倒多有不便,依朕看夫人还是暂且住在宫中的好。”   容氏面露迟疑之色,又看了贺兰春一眼,她本外戚,按说进京是照顾女儿,可若在宫中长住怕是会给女儿惹来一些非议,如此便不美了。   贺兰春笑吟吟的道:“还是圣人想的周到,我也正为这件事头疼呢!母亲此次进宫是为了照料我,若叫她住进姐姐陪嫁的宅子让我心中如何过意的去。”   季卿想了想,道:“承恩侯虽说不在京城久住,可也该有一处宅子供他来京时歇脚。”说完,便传了旨,赏了贺兰春之父一处宅子为侯府。   季卿自登基后抄了十数户魏王与梁王党羽的家,如今手上最不缺的便是宅子,自不会吝啬赏贺兰元一座宅子。   容氏与两子忙起身谢了恩,季卿又与贺兰昀与贺兰晰说了几句话,他注意到贺兰春比起一母同胞的贺兰昀来反而与庶兄贺兰晰更亲近一些,不觉扬了扬眉梢。   贺兰春将装了糕点的碟子朝容氏的方向推了推,笑盈盈的道:“母亲尝尝看,这个玫瑰糕做的味道极好,手艺比房妈妈还要好一些。”   容氏捏了一块来吃,入口便微微蹙了下眉,道:“有些酸了。”   这玫瑰糕是用红豆和酸枣做成,酸酸甜甜,入口软绵,近来贺兰春极是喜欢吃,特意让御膳房的厨子少放了糖霜,她咬了一口,弯了弯眼睛,笑道:“我吃着倒还好,三哥尝尝看。”   贺兰晰接了贺兰春递过去的玫瑰糕,那玫瑰糕小小一块,叫他三两口便吃进了肚子里,之后抿了下嘴唇,道:“是有些酸了,放点枣花蜜回味更甘甜些。”   贺兰春娇声笑了起来:“还是三哥嘴刁,我今儿还说应用枣花蜜替了糖霜。”她朝着蔓菁扬了扬下颌,吩咐道:“叫御膳房的人在做些来,有一笼要多些枣花蜜,再蒸一笼红豆山楂糕。”她说着,眼波一转,伸手抚着小腹,笑盈盈的瞧着季卿,道:“圣人最喜欢吃这个了。”   季卿露出微笑,温声道:“少吃些糕点,仔细不克化。”他抬头看了眼立在墙角处花几上的漏沙,又道:“一会该用午膳了。”说着,便极自然的将那碟玫瑰糕端到了自己这边的小几上。   容氏眸光顿时一闪,从季卿的动作上她已可窥出他是常做这样的事的,他这样体贴,叫容氏心中很是为贺兰春欢喜。   贺兰春撅了撅嘴没有做声,季卿抿出微笑,吩咐侍女下去置膳,因已从贺兰昀口中得知他妻儿未曾同来,便捡了这话继续问道:“补之怎未带了妻儿同行?”他唤着贺兰昀的表字,以示亲近之意。   贺兰昀回道:“因急送母亲来京带了妻儿在身边怕是有所不便,加之祖父与父亲尚在洛邑,便留下了妻儿在府中尽孝。”   季卿眉梢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笑道:“你们兄弟难得来京,如今春娘又身怀有孕,身边正是少不得你们这些亲近的人陪伴,叫你长留京中与妻儿分离倒让朕心中不落忍了。”   贺兰昀忙道:“圣人能允我们兄弟随同母亲来京已是我们的福气。”   季卿微微一笑,初时他见贺兰昀面容端肃,不苟言笑,还当他是一个冷性子,不想竟也会这样的话。   又与贺兰昀闲话了几句,季卿正要与贺兰春说中午陪她一道用膳,槐实却进来传了话,虽只有短短几句,贺兰春却留意到季卿脸色的变化,当即微笑道:“圣人若有事便先去忙,我这有母亲和两位兄长陪着。”   季卿叹了一声,嘱咐了贺兰春几句,又叫容氏等不必急于离宫,之后才起身离开。   待季卿走后,贺兰春吩咐人将窗户支的更开一些,她只需微微抬眼便可瞧见窗外开的正艳的牡丹,即便坐在此处,她亦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魏王亡故了。”贺兰春淡淡的开口道,将目光调转回来,挑起唇角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无端的叫人发冷。   容氏怔了下,之后道:“这是一件好事。”她目光中带了些许的不解之色,不明白贺兰春因何有些不悦,虽然她面有笑容,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对她的情绪变化容氏自然捕捉的一清二楚。   “是一桩好事,可惜魏王长子却未被诛,反而被押解回京。”贺兰春轻声说着,当日季卿使了戴裕出京,以他的性子自是对季卿马首是瞻,若无圣意,他焉能留了魏王长子的性命,想到这里,一双剪水秋瞳神色越发冰冷。   容氏却依旧不解,贺兰春口中溢出轻叹,知母亲远居洛邑,对宫中之事并不了解,她便是说了,也不是三两句可以说的清楚的,这也是她想要母亲久留京中的原因,她总是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在。   “戴裕素来以圣人马首是瞻,若非他离京前圣人有口谕让他留了魏王子嗣一命,如今魏王长子必随他一同亡故。”贺兰春轻声说道,目光中透出似笑非笑的讥讽之色:“圣人未曾赶尽杀绝,留魏王一条血脉,已证明他眼下并没有废后之心。”她将手搭在容氏的手背上,冰冷的触感让容氏打了一个寒颤,接近着容氏便回握住贺兰春的手,这个举动让贺兰春唇角轻轻一翘,轻声道:“母亲,魏氏不能再占着皇后的位置了。”季卿既眼下无心废后,魏氏待知魏王仅存一脉后,说不得为了光复魏王一脉与李氏联手,将季祎记在她的名下,使得季祎占了嫡长子的名分以供她日后图谋,贺兰春眯着眼睛想着,依着她对魏氏的了解,这样的事她未必不会做得出来。   未等容氏开口,贺兰晰便道:“来京时容三让我带了博尔赤来京。”   贺兰晰这样聪明,闻歌知雅意,叫贺兰春轻笑出声,她看了贺兰晰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斩草除根,魏王一脉绝嗣魏氏才会不管不顾的与圣人闹将起来,也会给了圣人不得不废后的理由。”   贺兰昀皱了下眉,不赞同的道:“圣人留了魏王一条血脉为的便是安慰皇后,他眼下无废后之心,是不想叫世人非议他抛弃糟糠之妻,你绝了魏王一脉,叫皇后闹了起来,且不说圣人是否会因此废后,便是废后,若因此疑心到你的身上又该如何是好。”   贺兰晰轻笑一声,道:“二哥实在太过多虑,圣人并不知博尔赤的存在,由他下手又岂会露出马脚。”   贺兰昀眉头未展,冷冷的看了贺兰晰一眼:“这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   “若瞻前顾后岂能成事。”贺兰晰挑唇笑道。   贺兰昀正要出言反驳,贺兰春便笑着将他打断,微笑道:“三哥说的没错,不过二哥的顾虑也是在理,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办成,魏王长子进京后也会被严密看管起来,我们总还有时间慢慢谋划。”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小腹,抬头笑道:“小半年的时间我总还能等得起。”她只需魏氏在她生产前被废以后位即可。   ☆、第69章 第 69 章   魏王自缢,其长子被押解回京的消息季卿并没有着意隐瞒,不出半日魏氏便以知晓。   清宁宫透了消息出来,魏氏得知魏王自缢便当场晕厥,唬的徐嬷嬷忙使了内侍去召太医,又叫侍女去了太极宫请圣人前来。   贺兰春听了这信便悠悠起身,徐妈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她却冲着徐妈妈微微一笑,道:“既皇后娘娘病了,咱们少不得要去一探。”   徐妈妈犹豫了一下,道:“您如今怀着身子,何必去趟那浑水,仔细有小人作祟。”   贺兰春翘着兰花指掩唇一笑:“我不去岂又能瞧见一出好戏。”她伸手指了指西边,翘着唇角道:“眼下临华宫那位怕是带了儿子过去侍疾了。”   贺兰春所料不错,李氏比她稍稍早到了一步,大皇子季祎跟在了她的身边,不知是不是无聊的缘故,他抓了李氏臂间垂下的披帛在手上把玩。   李氏见贺兰春进来先是一怔,随即福了福身,又见她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眼底闪过警惕之色,下意识的将儿子往怀中一拢,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叫他上前见礼。   大皇子不甘不愿的上前揖了一礼,他年纪虽小却也知晓因眼前这个庶母的缘故使得父皇并不亲近母妃,更隐约的明白她腹中的孩儿会抢走他很多的东西,是以看向贺兰春的目光便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贺兰春淡淡一笑,等他退到李氏身后,才道:“李昭仪也是来瞧皇后娘娘的?”   李氏回道:“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身子骨不舒适,便来一探。”说着,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贺兰春抚着微见隆起的小腹盈盈一笑,率先进了内室。   魏氏病恹恹的躺在榻上,脸色蜡黄,好似大病了一场,贺兰春唬了一跳,虽已知魏氏必大受打击,却也不曾想到竟这般严重,眸光微闪一下,贺兰春上前轻轻福了一礼。   徐妈妈守在魏氏身旁,俯身耳语了几句,告知她贺兰春与李氏的到来。   魏氏睁了半掩的眼,又叫徐嬷嬷扶她起身,之后徐嬷嬷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引枕垫在她的身后,魏氏则虚弱的倚靠着,抬眼瞧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穿着桃色的青蝉翼,像一支初春的花蕾,粉面若霞,娇媚生姿,头上插的那支步摇金灿灿的,口中衔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红艳艳的,似火光般璀璨夺目,那熠熠光彩也越发衬得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粉光若腻。   魏氏似被贺兰春头上的小凤衔珠步摇晃了眼,微微眯起了眼睛,淡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氏看了贺兰春一眼,见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轻声道:“臣妾听闻您身体不适,心中实是忧心,故而前来一探。”李氏与魏氏针尖对麦芒多年,如今骤然伏低做小面上也很有几分不自在,索性将季祎拉到了身前,轻声道:“刚刚不是还惦记着你母后吗?快来与你母后问个安。”   魏氏冷冷的一笑,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似能透彻人心,几乎恶狠狠的盯在了李氏的身上,让李氏不由一怔,有些想不明白魏氏究竟是如何做想的,她如今已落得这般处境,难不成还不自知?竟不愿意接下自己递出去的橄榄枝。   魏氏自是看穿了李氏的目的,她目光冰冷的扫过李氏身旁并无半分皇子气度的季祎,眼底闪过轻蔑之色,李氏这样的蠢货也配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李氏轻蔑的目光像一柄利剑狠狠的扎进了李氏的心上,让她气的心尖都疼了起来,面色不由一变。   她这样沉不住气更让魏氏看她不起,干裂的唇角翘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回在贺兰春的身上。   贺兰春坐在了侍女搬来的靠椅上,粉俏的湘裙垂落在地面,姿态闲适,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魏氏一直都知贺兰春的傲慢,可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倨傲带给她的压力,让她近乎要喘不过气来。   子嗣,子嗣,她到底是做错了,若是当年能孕有子嗣,她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被动的境地。   魏氏艰难的喘着气,好似心头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压在上面,任她百般挣扎也难以挣脱。   “娘娘。”徐嬷嬷满目焦色,顾不得是否会适宜,伸手挡开了想要探身去瞧的李氏,跪坐在了榻边,伸手轻抚着魏氏的胸口。   魏氏紧紧抓着徐嬷嬷的手,咬牙抬起另一只手来,指了指外面:“让李昭仪带大皇子出去。”   李氏一怔,眼底闪过怒色。   徐嬷嬷轻声道:“您别急,奴婢这就请了李昭仪出去。”说罢,起身对李氏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氏咬了咬牙,露出一个冷笑:“既然皇后娘娘发了话,臣妾便不再此叨扰了。”说着,一扯身边的儿子,讥讽道:“咱们走,你这隔了一层肚皮的儿子皇后娘娘可瞧不上。”   李氏走后,魏氏支开了徐嬷嬷,徐嬷嬷倒有些犹豫,贺兰春微微一笑,低声与乳母说了几句话,见她露出犹疑之色,便笑道:“无碍,妈妈去偏厅等我便是,我也好与皇后娘娘说几句体己话。”   有徐妈妈相伴,徐嬷嬷倒是安了心,毕竟贺兰春身怀有孕,她便是想做什么也需顾及腹中骨肉。   魏氏身子靠倒在引枕上,轻轻的喘着气,瘦弱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到一般,莫名的让贺兰春想起了枯萎的花,虽依稀能瞧出往日的娇艳,可到底还是落败了,再不复往日的好颜色。   “今日的戏可好看?”魏氏咳了几声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贺兰春红润的唇角一翘,笑吟吟的道:“李昭仪退场太早,倒叫臣妾觉得这一出戏并不算精彩。”她打着手上的团扇,笑颜如花,清艳中透着几许潋滟的风情。   魏氏望着贺兰春,眼角眉梢带着冷意。   都是聪明人,魏氏如今也无心与贺兰春打什么太极,她将目光垂落在搁在小腹上的一双手,面色不掩凝重。   “你想必是听说了,魏家满门如今只剩下我与长兄二人了。”   贺兰春没有在魏氏面前装傻充愣,只淡声道:“娘娘节哀才好。”   魏氏口中溢出冷笑,面容神色凄苦,她心中的痛岂是节哀二字可以安抚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如今必是将我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魏氏冷声说道,目光不经意的从贺兰春微隆的小腹上掠过,如若她是贺兰春怕也会有此想法,若是她这一胎有幸生下皇儿,季祎必为她儿绊脚石,毕竟季祎可比她腹中胎儿大了七岁有余,将来也必先一步入朝堂,以贺兰春的性子,焉会对此无动于衷,势必会想法子压了李氏母子一头,而能压过皇长子的身份,也唯有嫡子罢了。   贺兰春闻言下颌微微一抬,这使得她额中央那颗绿汪汪宛若美人腮边泪的垂珠轻轻晃动了一下。   “娘娘说笑了,臣妾怎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贺兰春轻声说道,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郁色,她未曾想到魏氏在这样的打击下心思还能如此通透,只是不知她能否猜中她的打算,想到这里,贺兰春唇边的笑容微收了一些,打扇的动作都轻缓了下来。   魏氏用帕子掩唇咳了几声,缓过了一口气后道:“你我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李氏的来意你想必心知肚明,我魏家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再想复起已无可能,李氏将心思打到我的身上全然无用,我还不至蠢到为旁人做嫁衣。”   贺兰春似笑非笑的看了魏氏一眼,道:“事在人为,皇后娘娘若有心,也未必等不到魏家复起的那一日。”   魏氏听出她言下之意,冷声道:“李氏母子这样的蠢货还不值让我高看一眼。”   贺兰春轻笑两声,蠢也蠢的好处,若她处于魏氏如今的境况,总是要放手一搏的,先将李氏除去,在以嫡母的身份教养季祎,日后未尝不会有翻身的一日。   魏氏闭了闭眼睛,知道贺兰春是不信她的话,聪明人最为多疑,若是她与贺兰春掉了个,怕也不会尽信此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应明白这个道理才是。”魏氏脸色从未有过的灰败,眼底闪过自嘲之色,为保魏氏最后的骨血,她早日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贺兰春闻言一怔,她自是听出了魏氏的言下之意,愿以自己的性命保全长兄,思及魏氏的作为,贺兰春不由蹙眉,惊疑不定的望了过去,若换做是她,贺兰春想着若是贺兰家落得魏家这般境地,她必不会如魏氏一般牺牲。   魏氏锋锐的目光牢牢的粘在贺兰春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我只要长兄一世无忧。”   魏氏已然看透了季卿,知凭她一己之力已无法改变魏家如今的处境,若以她一死换的长兄一世无忧,说不得还有一丝奢望可念想。   贺兰春沉吟了片刻,从宽倚上起身了,轻轻一福:“娘娘必将如愿。”她这一福是敬的魏氏这个人,她虽不认同她的做法,却不得不说魏氏其心比她想象中更为透彻,一连串的打击也未能叫她乱了心神,只可惜她与魏氏注定水火难以相溶。   ☆、第70章 第 70 章   自魏氏生病以来季卿只踏足过清宁宫一次,却是不欢而散,其心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容氏私下与贺兰春说起了魏氏的事,话中不无担忧,魏氏愿以一命换的长兄一世无忧,若说她全然相信贺兰春而没有留下后手自是不可信的,容氏不免怕贺兰春未能兑现诺言,将来在这桩事上栽了跟头,在她看来,以季卿的冷酷心性若叫他知晓贺兰春的算计,日后必酿成大祸。   贺兰春不以为然,自古帝王又有哪个心性不冷酷,况且,她既应下这样的事,自是有万全把握的。   下午,贺兰春使了人去请季卿,过了酉时季卿方才过来,虽是日落了,可天气却沉闷异常,他许是又来的匆忙额上渗着薄汗,贺兰春见状忙指挥着侍女去打水。   季卿坐在她身边,接了侍女递来的帕子随手擦了擦,口中道:“今天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见贺兰春说并无不适,又细细的问起她今日都用了些什么,之后笑道:“可见这小子是个孝顺的,尚在腹中便知体贴他母亲了。”   贺兰春美眸一睨,嗔道:“圣人又知是小子了?”   季卿哈哈一笑,他自是盼着她这一胎能为他诞下个小皇子,将来好能继承这锦绣山河。   贺兰春歪在季卿的身上,捏了一颗腌的酸梅来吃,她虽不像一般有孕的妇人胃中时常泛酸,却也颇为喜欢食酸味,容氏见了笑的牙不见眼,直说她腹中必然是一个敦实的小子。   “圣人,皇后娘娘的病更重了些,听说已经叫了好几波太医来瞧了。”贺兰春用帕子垫在手上吐了核出来,之后轻声道。   季卿脸上的笑意略敛了些,道:“她这是心病,你很不必操心这些事,她那自有太医守着。”   贺兰春弯了弯唇角,眼波斜飞,盈盈如水的眸子好似牡丹滴露,带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我哪里是操心皇后娘娘的病情,我这分明是为圣人忧心。”   季卿眼中带出笑来,他与贺兰春许久未曾亲热,叫她那一眼撇的心头不由灼热起来,只是到底顾及她的身子,硬是压下了心头的谷欠念,让自己将心思放在了搭在他腿上的那只玉白的手上。   “又为我操的什么心呢!”季卿心不在意的问道,把玩起了那只细若凝脂的手,那手娇软微带了凉意,握在手中宛若捏了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   贺兰春娇嗔的睨了季卿一眼,红唇轻轻翘了下:“皇后娘娘这心病是什么您又不是不知,如今您拘着娘娘长兄,便是吃了灵丹妙药娘娘这病也难以自愈。”她说着,看了季卿一眼,见他面色端肃起来,方继续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国母,您不妨赏了她一份体面,这样您面上也好看不是?更叫人称颂您的心胸。”   季卿似笑非笑的瞧了贺兰春一眼,对她前些日子去了清宁宫一事自是心知肚明,他虽知贺兰春有自己的小聪明,却不甚在意,只温声道:“魏大郎乃是罪臣,如今尚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封侯一事乃是魏氏的妄念。”他眼中揉不得沙子,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自不会做这样留有后患的事,如今留魏大郎一命不过是权宜之计,若非为堵住那些酸腐的嘴,他早就让人送了魏大郎上西天。   季卿不愿意叫贺兰春沾染了魏家的事,看着她粉莹莹寻不到一丝瑕疵的小脸,上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笑道:“如今安心养胎才是你的正经事,魏家的闲事你无须理会。”   贺兰春轻轻一叹,道:“也算不得是闲事,贺兰家因我受了您的恩惠,朝中已是有人非议,原若是我一个我自是不在意的,左右有您护着,我又怕什么呢!只是如今少不得要为了腹中这个小家伙打算一二,总不好叫人说他的母亲恃宠生娇。”说完,她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瞧向了季卿。   她那双眼似盛了一汪春水,叫人不由沉湎其中,季卿眸光不禁变得越发柔和下来,笑道:“我的春娘如今也有做母亲的样子了。”   贺兰春娇嗔的嘟了下嘴巴,一双藕臂像蔓藤一眼缠上了季卿的脖颈,娇声道:“我哪里又不像是个做母亲的了。”说完,轻轻的摇着他的脖颈,道:“若是李昭仪家中双亲尚在,您抬举了她倒可让贺兰家显得不那么刺眼,偏偏她是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了,李家嫡枝又没了人,让您赏无可赏。”   季卿笑了笑,莫说李家已没了人,便是有,他也不会抬举了李家为长子造势,免得将来出现兄弟阋墙的局面。   “圣人。”贺兰春见季卿笑而不语,不依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春花般娇美的小脸晶莹剔透,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丽。   季卿薄唇勾了下,似极享受贺兰春这样痴缠于他的模样,待笑够了,才道:“若不依着你的意思你怕是要闹得我头疼了。”   贺兰春听了这话当即笑了起来,知季卿松了口,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弯,流泻出的似五月春光的明媚,叫季卿下意识的便别开了眼去,免得受其蛊惑无法自控。   魏大郎自被押解回京便被拘在了狱中,虽未要了他的性命,可他沦为阶下囚下场已是可见一斑,季卿如今既要封赏于他,却也不可贸然行事的,免得让百官误以为他朝夕令改,性子反复无常。   季卿自登基后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干人等皆为朝中新贵,如幕僚袁国良便为朝中一品重臣,贵为宰相,朝中之事季卿也愿意与他相商,对其不可谓不是信重有加。   袁国良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哪怕他之圣眷已令百官侧目却依然不越雷池半步,在君与臣之间的关系上拿捏得当,不曾恃宠而骄。   进殿后,袁国良先与季卿见了礼,待被叫起他才直起身子侧立在旁,恭声开口道:“不知圣人此时唤臣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季卿赐了座,呷了一口香茶后将事情说了。   袁国良闻言却是一怔,他对季卿了解甚深,知他虽有容人之量,却非宽容大度的性子,之前留魏大郎一命不过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如今突然改了主意,其中必是有其深意才是。   袁国良虽知这件事颇有蹊跷之处,却也不敢深究,如今的季卿已非当日的中山王,所谓帝心难测,这四字已在这位新帝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沉吟片刻,回道:“依臣浅见,皇后娘娘娘家本该有所封赏,只是魏家乃是戴罪之身,圣人若想赏其一份体面倒不宜荣宠太过。”   他这话甚合季卿的心思,让他眼中露出些许笑意,问道:“依爱卿之见赏魏大郎怎样一份体面更为适合?”   袁国良却是犯了难,他知季卿既问了他的意思便是有将这件事交由他来办的意思,他贸然在朝堂上开口为皇后娘娘的长兄讨要封赏,此举必将要得罪了皇贵妃,想到圣人对其腹中胎儿的看重,袁国良实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季卿眯着眼睛瞧着袁国良,忽儿一笑,道:“爱卿不必有所顾忌,有话不妨直言。”   袁国良脸颊肌肉微微抽搐,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臣是想依着规矩皇后娘娘的长兄可封承恩公,只是他乃罪臣之后,实不堪当此殊荣,若封为承恩侯,便是与贵妃娘娘之父看齐,怕也有所不妥。”   季卿听出他言下之意,不由大笑,指着他道:“你竟也怕朕的后院起火不成。”   袁国良干笑两声,忙告了罪。   季卿还是有几分容人之量的,并不曾因这无伤大雅的事动怒,只摸了鼻子,摇头笑道:“贵妃可比朕要有雅量,这件事便是她提及,你无须有所忌讳,只管将这事办的妥当即可。”   袁国良闻言微怔,饶是他九曲心肠也不曾想到这件事竟会是贺兰春提及,女人善妒,况且依他看来那位备受恩宠的皇贵妃也不像是个大度之人,否则后宫之中怎会只她一人承宠,这件事之古怪实不能深究。   袁国良回府之后细细琢磨了一番,三日后在早朝上为魏大郎进言,季卿则顺着他给出的台阶赏了一个承恩伯的爵位下去,此举虽叫人惊讶,却无人想偏,只当是皇后娘娘病重,圣人为叫她安心养病才赏了这份体面下去。   待朝堂上的消息传到贺兰春耳中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出来,眼角眉梢都嵌了醉人的笑意,侧头与母亲容氏道:“东风已至,咱们的好日子总算是来了。”   容氏却依旧忧心,道:“就怕魏氏留下后手将来将你一军。”   贺兰春翘了翘唇角,笑吟吟的道:“母亲多虑了不是,行事有时候很不必这般顾虑重重,您瞧外面。”她伸出一指指了指外面湛蓝的天,轻声道:“天下为局,世事如棋,谁又能算准这世间的变化,况且,魏氏并不是一个蠢人,便是留有后手也决计不会妄动,她如何不会想到承恩伯的头上可悬着一把随时可要了他名的利器,而我,才是那一道可保他性命的护身符。”   ☆、第71章 第 71 章   魏氏薨于深秋落日西偏之时,那双眼至死也不曾闭上,谁也不知死前魏氏想到了些什么,许是幼时在魏王府无拘无束的生活,许是初嫁时的娇羞,也有可能怀着满腔的怨恨离去。   丧钟敲响之时,贺兰春波澜不惊的望着窗外,她小腹如今已高高隆起,猛地一起身,叫周围的人险些惊呼出声,容氏更是先一步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她一番。   “母亲,您闻,有血腥之气。”贺兰春轻声说,红唇的唇角掠过凉薄的弧度。   容氏微微皱眉:“胡言乱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甚。”她想着宫中响起的丧钟声,不觉蹙眉,目光落在贺兰春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心中道了声晦气,觉得魏氏选在此时亡故显然是有意为之,存心叫女儿挺着个大肚子为她服丧,想到此处,容氏眼底闪过一抹恨色。   旁人不知魏氏缘何是择这个时节自缢,贺兰春却颇有些了悟,魏氏正是在这个桂花飘香的时节出嫁,想着如魏氏这般女人也终究难逃情关,贺兰春口中不由溢出一声轻叹。   “叫人备下素衣,我要去清宁宫。”贺兰春淡声吩咐道。   容氏面色微变,道:“糊涂,也不知个避讳,仔细有所冲撞。”   贺兰春淡淡一笑:“什么冲撞不冲撞的,我腹中这小子若是连这点阵仗都经不起,不要也罢,免得日后我还要为他操碎了心。”她抬眸看了容氏一眼,全然没有掩饰,眼角眉梢顾盼着勃勃野心。   容氏眉头紧皱,倒也知贺兰春的倔强脾气,只得无声一叹,吩咐人也为她备下素衣,陪同女儿一道过清宁宫去。   贺兰春到时,李氏等人俱在,众人皆着素衣上前见了礼,贺兰春眸光环顾,却未曾见到季卿的身影,便问道:“圣人何在?”   李氏倒难得没有敛了脾气,低眉顺眼的回了话:“回娘娘的话,圣人尚未到来,臣妾等人不敢贸然进房怕惊了皇后娘娘芳魂,只得在此守候。”   贺兰春略显诧异的看了李氏一眼,对她的变化自是看在了眼中,却没有心情细细思量,脸上神色略显几分凝重的吩咐道:“去请圣人来。”   魏氏一去,此时宫中能做主的只有贺兰春一人,至于李太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将她相忘,故而她一开口吩咐,便立即有内侍应下,之后去太极宫请季卿前来。   李氏揉着眼睛,将一双眼揉的通红,又探头朝内窥了一眼,叹道:“无端端的,皇后娘娘怎就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贺兰春冷冷的睃了她一眼,沉声道:“李昭仪慎言的好,皇后娘娘久病不愈,如今故去虽叫人伤怀,却也非意外之事。”说罢,再不理会李昭仪,搭了徐妈妈的手便进了寝室。   李氏眼中闪过惊疑之色,她似乎没有想到贺兰春此时竟敢进寝室之中,须知魏氏的遗体尚安放在寝室内不曾所有移动,且贺兰春有孕在身,此时最怕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   李氏惊疑不定的望着贺兰春,想了想,一咬牙也跟了过去,白氏等人见状自是跟了上前,只是不知魏氏如今究竟是什么形容,不免提心吊胆,惊怕不已。   寝室中除了绣榻上摆放着魏氏的尸首外,只有她的奶娘徐嬷嬷守在那样,听见响动抬起头的瞬间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下一瞬确如火花遇水般熄灭,甚至恭敬的上前与贺兰春请了安。   贺兰春神色如古井不波,即便瞧见了魏氏略显狰狞的脸庞面色依旧未改,只淡淡的将目光调转回来,说道:“取一方帕子覆在皇后娘娘面容之上。”   因季卿一直未到,清宁宫的侍人并不敢动魏氏的遗体,只让她这般仰躺在榻上,昔日的美人如今形容如同恶鬼,让她身边服侍的人心中莫不悲痛异常,徐嬷嬷更是不愿叫外人瞧见了魏氏此时的模样,想要为她保全一份体面,是以听贺兰春这般吩咐,她先是一怔,随即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以示感激。   贺兰春抬手止了徐嬷嬷口中说的感激的话,问道:“叫祠祭司的人可曾来了?”   徐嬷嬷回道:“尚未到来。”她眼中怒火闪过。   贺兰春不由皱眉,冷声道:“派人去将祠祭司能管事的官员叫来,另叫人将冰库中的存冰取来。”   贺兰春不知季卿有什么打算,魏氏的离去实叫众人措手不及,莫说皇陵尚未选以福地,贺兰春料想祠祭司怕是连棺椁都未曾备下,便是眼下去寻一口上等的棺椁,也不是立即就可抬进宫中的,总不好叫魏氏的遗体就这般安放,虽说眼下不比酷暑时节,可正午时却也酷热难当,对保存魏氏的遗体极为不利,故而她少不得要叫人多多的备下冰块,以保存魏氏的遗体不会遭到损伤。   贺兰春吩咐诸多事宜的时候,季卿进了寝室,却未第一时间去瞧魏氏的遗体,而是先看向了贺兰春,上下打量一番后道:“这里煞气重,你且先随承恩侯夫人回宫。”说完,没等贺兰春应声,眉头便紧紧的锁了起来,抬手把住了贺兰春的手臂,道:“算了,朕先送你回宫。”他瞧着贺兰春隆起的小腹心中便发慌,生怕有人不长眼冲撞了她   贺兰春笑容全敛,朝着内里看了一眼,道:“圣人多虑了,有您在此什么鬼魅又敢作祟呢!您若是不放心,臣妾在外厅候着便是了。”因怀有身孕,贺兰春如今行事也越发有了章法,不愿意授人以话柄,以免将来祸及儿女。   季卿紧皱的眉略舒展了些,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可。”说罢,叫人扶了贺兰春去外厅,直到他眼中再无她的身影,季卿才调转回目光,视线落在了无声无息仰躺在榻上的魏氏身上。   商陆伴在季卿身畔,见他伸手去掀魏氏脸上蒙着的一方帕子,不由失声:“圣人,让奴才来。”   季卿却无所顾忌,手上的动作没有片刻迟疑,只是在瞧见魏氏的遗容后眼中闪过惊愕之色。   魏氏是吞金而亡,其中痛苦可想而知,面容自是狰狞可怖,商陆只撇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去,倒是季卿定睛瞧了瞧,眼底神色复杂,似有惊怒。   “圣人。”商陆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季卿将帕子重新覆在魏氏的面容上,神情冰冷如寒铁,漠然的转过了身,冷声吩咐道:“皇后病故,传令下去让百官服丧。”   商陆应了一声,不免想到后宫无主,皇后娘娘的丧事外事可倚靠祠祭司来办,可宫中事宜却需人来主持,只是不知这人选会是哪个。   季卿显然也想到了宫中不可一日无主,若在平日,他自是将宫中事宜交由贺兰春来打理,可眼下,他却是想也未想,只因他对贺兰春腹中胎儿实看重非常,不容她母子出任何的闪失。   季卿眉头紧拧,按说贺兰春此时不得操劳,倒可让李氏代劳,只是他唯恐因此助涨了李氏母子的野望,连想也未想叫李氏沾手此事。   季卿思索之际,祠祭司的汪玠被人引到了殿外,之后叫贺兰春召进了大殿,她又使人进了寝室禀报。   季卿从寝室出来,贺兰春正吩咐着汪玠关于魏氏葬礼的事宜,汪玠见季卿出来忙上前见礼,季卿抬了下手,叫他起了身,口中却与贺兰春道:“皇后的事你不必操心,汪玠都会办妥。”   汪玠忙出声附和,贺兰春睨了他一眼,才与季卿道:“外事自是由汪大人来办,只是宫里的事却也需有人打点才是。”她顿了顿,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皇后娘娘乃是太后娘娘的晚辈,若不然倒是可请她老人家主持宫中事宜了。”   季卿连李氏都未曾考虑,更不用说李太后,相较起李氏浅薄的野心,季卿更为忌惮的是他的生母,怎又可能将宫中大权交与她手。   李氏闻得贺兰春此言却是眼前一亮,柔声开口道:“臣妾愿为圣人分忧。”她似怕季卿拒绝,又快速的说道:“贵妃娘娘身怀有孕实应操劳,臣妾倒是闲人一个,又与皇后娘娘相伴多年,实想为她尽最后一份心力。”   季卿闻言将目光调转到她的身上,视线如两道寒意逼人的刀光,冰冷的让人害怕,莫说是李氏,便是大殿内的人都感到极大的压力,脊背渗出了冷汗,李氏更是眼珠子都似打起颤来。   “圣人。”李氏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说出的话都带了颤音儿。   季卿神情有些阴沉,冷冷的望着李氏,叫她心中越发惶恐,惊惧之色浮于面上,贺兰春不觉翘了下唇角,心中冷笑,她岂能让后宫大权落入李氏手中。   贺兰春眼珠子一转,白嫩的手轻抚着小腹,她也知季卿极看重她这一胎,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不必为魏氏丧事费心,她若贸然开口必讲遭他拒绝。   这般想着,贺兰春将视线落在了身畔的容氏身上,眼眸轻轻一眨,心头顿时有了主意。   ☆、第72章 第 72 章   贺兰春生的一双妙目,水润含情,如春暖花开之际飞溅了桃花瓣的清潭,有艳潋随波之美,只一眼便瞧得季卿心头灼热。   汪玠自进殿后一直垂首敛目,只闻得贺兰春声音柔美动听,心中虽好奇这位得了圣人专宠的贵妃娘娘是何等相貌,却始终未敢抬眼去瞧。   贺兰春因心中有了主意,便施施而行至季卿身边,她莲步轻移之时汪玠眼角余光上挑,终是扫到了她的面容,方明白圣人因何为她而不沾二色了,这样一位美娇娘在怀,任是圣至先师在世怕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圣人,李昭仪与皇后娘娘同在王府相伴多年,素来情深,如今皇后娘娘去了她想要尽一份心也是人之常情,您不如就全了她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贺兰春柔声说道,叫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是为李昭仪当起了说客,在她看来,叫李氏横槎一手也总比让李太后借由这桩事生事来的好。   季卿不免诧异的望了贺兰春一眼,却见她轻轻一叹:“说来也怪我眼下身子太沉,若不然也该是我为皇后娘娘操持才是。”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将眼睛揉红了些,才继续道:“如今只得让母亲替我尽一份心了。”   她话未出口,李氏心里便“突突”的跳了起来,只道不好,果不其然,她接下来的话让李氏心中一沉,顿时就明白了贺兰春的心思,她这是想借由容氏的手来替她抓紧宫中大权。   李氏未等季卿开口,便道:“娘娘的心思是好的,只是此举怕有些不合时宜。”她看了容氏一眼:“承恩侯夫人虽是娘娘的生母,可到底也是宫中贵客,怎好让她操劳呢!”   贺兰春勾了下薄唇,道:“不过是让母亲在李昭仪身边帮把手罢了,怎算得上操劳。”说完,她看向了季卿,柔声道:“我心中也是惦念着皇后娘娘,母亲若能替我尽一份心也叫我心中好受不少,还请圣人应允才是。”   季卿深深望了贺兰春一眼,虽未曾应下,倒不曾在众人面前驳了她的话,只是态度不明的勾了下唇角,之后便以她身子沉为由送她出了清宁宫。   如今的天气并不让人好受,午时暑气还极重,天色一落吹起的风便带了凉气,季卿注意到贺兰春身上穿的衣衫并不厚重,便挡在了她的身前,高大的身材将吹来的风挡去了大半。   季卿这般体贴,叫落在他们身后的容氏脸上带出了浅浅的笑来,之后不动声色的将要跟上去的侍女拦下,由着季卿将贺兰春护在了怀中,半拥着她朝前走去。   清宁宫离贺兰春所居的承光殿并不远,便是步行也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进了殿后,贺兰春便吩咐侍女上了茶,她自己则饮着花露。   季卿不紧不慢的呷着香茶,那茶是前不久巴陵太守进贡的新茶,味道甘甜醇美,喝上一口便满口生香,贺兰春如今虽不宜饮茶,季卿却依旧叫人将这新茶送到了承光殿去。   “身子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季卿将盖碗撂下后问道,他自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只是如今贺兰春有孕在身,他想着冲撞之说,不免也小心起来。   贺兰春笑了起来:“没有,圣人如今倒将这小子瞧的比谁都重要了,便连我都要排到了他的身后。”她红润的小嘴轻轻一撅,显得娇憨可人。   季卿当即轻笑两声,温声道:“谁能及你重要,不过是怕你腹中的小子连累你受苦罢了。”他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落在贺兰春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更显温和。   “皇后娘娘的丧事圣人准备如何操办?”贺兰春起身偎进季卿的怀中,轻声问道。   季卿眉头一皱,提及魏氏免不得让他想起戴裕与魏王一战折了的兵马,面上自无悦色。   贺兰春拿眼虚窥着,见他脸色微沉,便软声道:“皇后娘娘去的急,如今旁的不说,皇陵选址一事便还没有章程,少不得要委屈皇后娘娘一时了,等皇陵建成在将她迁进去。”   季卿倒未曾想到这一点,由始至终他就不曾打算让魏氏与他安葬一处。   “此事不急,日后再说也不迟。”   贺兰春轻应一声,季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失笑,问道:“还有什么要操心的?我嘱咐的话你当真是当成了耳边风。”   贺兰春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嘟嘴道:“人说贵人多忘事果真不假,适才在清宁宫说的事一转眼圣人就忘了。”   季卿挑了挑眉,他自是晓得贺兰春所指为何,这般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逗弄她一下罢了,如今见她撅着红艳艳的小嘴,两颗眼珠子如墨玉般润泽,眼角轻扬迤逦出娇花般的柔媚,心中顿时一荡,激起阵阵涟漪,哪里还有半分闲心逗弄与她,便笑道:“让你母亲给李氏从旁帮忙却是不妥的,按说魏氏的丧事该由你出面打理才是,不过如今你月份大了,不宜太过操劳,李氏又不是个能主事的人,倒不如让你母亲从旁给你搭把手,如此可好?”季卿为她想的周全,有些事他未必不知,不过是只愿当着不知罢了,他坐拥天下,难不成还不能容得下自己心爱之人小小的谋算。   贺兰春原本就是这般打算,借由容氏的手来替她行事,免得叫李氏得了意,不想季卿竟也存了这样的想法,如此倒叫容氏行起事来名正言顺许多。   贺兰春对此自是一百个满意,欢喜之色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少不得笑吟吟的道:“自是好的,还是圣人想事周全。”   贺兰春明澈的眸子中仿佛点缀了揉碎的星光,璀璨至极,叫季卿本就不平静的心越发涌起了波浪,他本就温香软玉在怀,心有异动,如今更是难以平静,他自登基后事情就多,本就甚少踏足后宫,加之贺兰春有孕后不宜行房,两人已是许久未曾亲热,如今娇滴滴的美人含着一汪春水似的柔情望着他,若非他自制力惊人,此时怕要行孟浪之事了。   季卿用强大的强大的自制力使他放开了口,口中溢出一声叹息,之后道:“虽是揽了魏氏的事在身,可也不宜太过操劳,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办就是,左右还有你母亲在旁协助于你。”说完,他又叮嘱了贺兰春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季卿离开后,贺兰春便回了内室小歇,用容氏的话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如今这个季节正是该好生休养生息,将养身子才是,等入了冬便不容易害病。   容氏叫人拿了引枕垫在她的腰后,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说道:“我瞧着圣人对你倒是难得真心,魏氏的事你其实不揽了下来,李昭仪不足为惧。”   贺兰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着,流泻出如五月般明媚的春光。   “人说小孩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可男人的心何尝不是如此,您眼下瞧着圣人待我百般的好,谁又知日后呢!有句话说的好,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如今不打算一二,等将在做打算便悔之已晚。”贺兰春说完便略过这话不提,与容氏道:“李氏到底是生了圣人的皇长子,圣人虽冷待于她,可皇长子的身份却不是假的,如今朝中已有人上书请圣人早日立储。”她下意识的抚着隆起的小腹,唇角勾出了冷笑:“如今皇长子尚不过是一个幼子便有人借由他的身份生事,将来等他长大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容氏秀眉微蹙,眼中寒光闪烁:“圣人对立储之事如何说?”   贺兰春敛了唇边的冷笑,目光落落了窗外远处花丛之上,那里有一簇鸳鸯菊开的正艳,让贺兰春想起了盛极必衰,眼下李氏母子因立储之事微微颤颤的站在了枝头上,孰不知跌落那天是何等的狼狈。   “圣人倒曾透出话来,母亲,若胡太医诊脉无错,我腹中这小子倒是个有福之人。”贺兰春眼中冷意散去,神色变得温柔起来。   容氏双手合十念了念,十分的欢喜:“这是你们母子的福气。”她当初就说这一胎必是个小皇子,果不其然,便连太医诊脉后都如此说,可见女儿是个有大福气的。   贺兰春见她欢喜不由也展颜一笑,过了一会后道:“福祸相依,一时站的太高也未必是好事。”皇家自古无亲情,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因权力的角逐不知有过多少骨肉相残的例子,若非季卿如今只有一子,在他表明想要立她腹中皇子为储的意思时她必要谢辞,以免让他们母子将来成为人人想要诛杀的靶子。   容氏明白贺兰春话中所指,想了想,道:“圣人子嗣缘浅,哪里来的什么福祸相依,你腹中这小子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贺兰春闻言露出浅浅的笑意:“希望能借母亲的吉言了。”   ☆、第73章 第 73 章   魏氏的丧事李氏到底未曾沾了手,全然都是由容氏一手操办,朝中有官员非议此事,认为此举甚为不妥,不过却叫季卿一句话堵了回去,他登基以来积威甚重,百官见他脸色微沉,亦不敢在多言。   下了朝,有人与袁国良说起此事,不免一摇三叹,红颜祸水当如是。   袁国良笑呵呵的道:“如今宫里是缺了主事的人,叫承恩侯夫人出面倒也算不得不妥,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再者身份上也不适宜操持皇后娘娘的丧事,皇贵妃倒是个适合的人选,可腹中已有龙子,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圣人子嗣缘浅,自是对皇贵妃这一胎极其看重的。”   那人不以为然,却碍于袁国良的身份没有在多言。   袁国良不愧为季卿的心腹,笑着道:“虽说这事是承恩侯夫人出面打理,可她远居洛邑,宫里的规矩又哪里知晓呢!必还是按照皇贵妃的嘱咐行事。”   这话倒是让众人应和,毕竟这话说的很是在理,承恩侯夫人原也不过是落魄之家的妇人,又能懂得什么呢!他们倒是忘了,容氏既能教养出贺兰春,又怎会是没有几分手段的寻常妇人。   魏氏的丧事事宜是属大事,不过因有季卿的示意,钦天监与太常寺的官员并不敢耽搁,从发丧、举哀、入殓都以极快的速度办妥,因有他们安排,容氏在宫里也不过是打理一些琐碎的小事,即便如此,也因有容氏在叫贺兰春倒可做起了甩手掌柜安心养胎,她这一胎怀的极顺,腹中的小子乖巧至极,并不曾闹过她,惹得容氏一再说这必是个极孝顺的孩子。   “魏氏已入殓,发引的日子暂定三日后,如今遗体暂停清宁宫,只是听圣人的意思是准备将魏氏葬回幽州祖坟。”容氏将一碗秋梨汁递給了贺兰春后与她说起了魏氏发引之事。   贺兰春微微点头,倒知为何发引会如此之急,一来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大操大办魏氏的丧事,二来是为了早些平息关于魏氏的死因,免得惹人多有非议。   “这些日子让母亲受累了。”贺兰春轻声说,眼眸略弯:“等这桩事了后,母亲不妨出宫清闲几日,好生松快松快。”   容氏闻言笑道:“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了你身边,且先让我再受累一些日子吧!”她语带玩笑,可实则这话却是无错,贺兰春生产在即,这又是她头一抬,容氏哪敢离了她身边,况且等贺兰春产子后她少不得也要在京中留个一年半载照顾女儿和外孙。   贺兰春勾了下薄唇,将手上的碗放了下来,道::“母亲可是还想回洛邑去?”   容氏虽久居洛邑,可自幼却是在京中长大,若非一遭天变,容家也不会迁居到洛邑,对她来说,久居京城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不过她是贺兰家宗妇,若常年在京城逗留怕是有些不合规矩,最紧要的是,她怕贺兰家的人借此唯有举家迁来京都。   “总不好一直在京城住着就是了。”容氏轻声说道。   贺兰春支起了身子,笑吟吟的道:“有何不可。”她见容氏望了过来,便道:“这家早晚都是要分的,贺兰家自是嫡长子继承,大哥是个什么性子您是知晓的,指望他倒不如指望二哥。”   容氏眸光一闪,听出了贺兰春言外之意,犹豫了一下,道:“分家这样的事总不是一个人能说得算的。”   贺兰春抿了下红唇,脸色的神色显得冷凝而沉重:“二哥与三哥还是长留京城的好,母亲也可借此久居京中,虽说这事眼下不易办,可等过了几年二哥入仕后却也不是一件难事。”   容氏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让我仔细想想。”   贺兰春没有再言语,只重新执起了笔为已勾勒出线条的国色天香图填色,等填了三四朵牡丹后才撂了笔,接过徐妈妈递过来帕子拭了拭手,开口道:“大伯无子,日后总需要一个人养老送终,依我看不妨将二哥过继给大伯的好,如此咱们这一房倒也无需分家了,长房居以京中,父亲这一房便留在洛邑,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一桩事了。”   容氏闻言一惊,若说从兄弟的子嗣中过继也不是没有的事,只是这人选却不是那般好定,寻常的若是嫡子多,兄弟间感情又和睦,倒可过继一个出去,可如贺兰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嫡子,无论如何也该从庶子中择一人过继才是。   容氏倒不是舍不得儿子,贺兰昀连儿子都有了,便是过继给了长房也不过是担了一个虚名罢了,影响不了母子情分,她只是想着这桩事老爷子怕是必为肯应允。   “若是将二郎过继给你大伯,且不提你大伯如何做想,只你祖父怕第一个不会应允,他将你父亲这一房视作袭承,若是二郎过继给了长房,那日后贺兰家家主的位置又该由谁来做?一个是贺兰家的嫡长子,一个是长房嫡长子,如此兄弟阋墙之祸已可预见。”   贺兰春曲指轻扣在案几上,沉吟了片刻后道:“所以才让二哥迁居京城。”   容氏轻轻摇头,道:“二郎迁居京城,将来势必要压了大郎一头,也就是压了你父亲这一房,你父亲焉肯应允。”她说着露出讥讽一笑:“若叫你长兄迁居京城他怕是才肯松口呢!”   贺兰春唇角勾起冷笑:“父亲的几分手段焉能与大伯相提并论,若是大伯动了心何愁不能成事。”她身子微微俯下,轻声道:“母亲,待我生产后贺兰家必是要进京探望的,不妨借此机会探一探大伯的口风。”   容氏神色微微一动,沉吟后道:“只怕你大伯未必会动心,他若有此心思早些年便会提及了。”   贺兰晨是贺兰家的嫡长子,他若有心继承贺兰家,便是身有残疾也会留下长房的子嗣,他到如今不曾再娶妻纳妾留下子嗣,其中因由容氏心中自是分明,无外乎是怕长房留有子嗣将来会起纷争,使得贺兰家分崩离析罢了,这样一个看重家族的人,想要说服他,容氏自问没有半点把握。   “子嗣相争乃是乱家的根本,你大伯视家族若命,怎会让兄弟阋墙这样可预见之事发生。”   贺兰春勾唇一笑:“母亲这话错了,正是因为大伯父视家族若命才有可能应允。”她嫣然一笑,话音儿一顿,唇角复又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想要避免家族分崩离析才更该将二哥过继给大伯,否则年深日久,便成了二房压长房一头,大哥这一脉可就真成不了气候了。”   容氏面露沉思之色,过了一会道:“你所说是建立在分家之上,你可曾想过,倘若没有分家一说,二郎纵然压了大郎一头又能如何,受益的终究是你父亲这一房。”   贺兰春闻言眼底浮现惊疑之色,她抬眸看向容氏,轻声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世上哪有一层不变的事,便是这天下,都不知更替了几代帝王。”   “你祖父常常说贺兰家如今势弱,兄弟齐心方可成事。”容氏轻声说道,秀长的眉微微蹙起:“我曾听你父亲提及过不止一次,日后他这一房子嗣纵然分家,嫡枝这一脉也断然不能分开。”   贺兰春美目凝上了冷霜,描绘的精致的长眉扬了扬,之后垂眸而笑,唇中溢出的笑声却略显讥讽:“若非知晓二哥与我是同母所出,我怕是要当他与三哥一样了。”   容氏听她讥讽之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嗔道:“你这张嘴呀!”   贺兰春哼了一哼,上半身微侧,朝着容氏探了半个身子过去,她如今肚子大的有些吓人,瞧着腹中的孩子竟像是足月,这样探身伸出一只圆润白皙的藕臂,让容氏瞧得胆颤心惊,忙伸了手去扶她。   “仔细一些。”   贺兰春娇嫩的手指摇摇一指,冲着容氏一笑:“不妨事,母亲无需这般大惊小怪。”她扶着容氏的手慢悠悠的起了身,走到支起的窗边,笑道:“您瞧,四季多变,可不管是什么时节花匠总能侍奉出鲜妍的花来,可再鲜妍的花也总有谢落的一日,大哥便如那暖阁中的花,父亲纵然有心精心护养,可人又怎能胜天。”她扭过头来,眼眸微微一眯,翘着染了丹蔻的指尖压了压鬓处,使得她髻上的珠翠微微一颤,折射出耀眼的光。   容氏眯了下眼睛,似被贺兰春发鬓处簪着的宝石花灼了眼。   “母亲,祖父与父亲不能总一意孤行,当初为了为了贺兰家将我嫁进中山王府,生养之恩已报,如今我得为我,为我腹中的孩子打算,贺兰家纵然不能帮我一把,却也不能成为我的拖累。”贺兰春微微一笑,说话的话意味深长。   容氏心头一颤,问道:“你要如何做?”   贺兰春握住容氏的手,窗外的阳光从支开的窗户洒落进来,贺兰春的影子被光影拉的极长,容氏的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无端感到一阵心悸,忍不住追问道:“你想要如何做?”   贺兰春轻轻一叹:“守宫尚知短尾求生,母亲,若是过继之事不成,就让贺兰家永居洛邑吧!”她总不能让贺兰家的野心在将来成为儿子的绊脚石。   ☆、第74章 第 74 章   贺兰春分娩之日正是魏氏发引之日,魏氏的棺木在夜色中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北门而出,徐妈妈扶着贺兰春,正要将她送入轿中,却见她面色忽儿的一白,露出痛楚之色。   贺兰春咬着嘴唇,秀眉拧成一团,下身涌出的热流让她身子瞬间僵住,握在徐妈妈腕上的手不由用了力,忍痛道:“妈妈,莫要声张,快送我上轿。”   徐妈妈的目光却落在贺兰春青色的裙衫上,那清淡的颜色被猩红的血迹洇湿,叫人触目惊心,使得徐妈妈惊呼出声,惹来众人的目光。   贺兰春此时无暇顾及众人的目光,更无心揣测他们的想法,她清楚的感觉到腹中中小生命似迫不及待要来到人世,偏偏他选择的却是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   “妈妈,断然不能让他在今日出生。”贺兰春咬着唇瓣低声说道,她绝不能让魏氏的发引之日成为她孩子的出生日。   因徐妈妈的一声惊呼已有人注意到贺兰春的异样,只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自无人敢喧哗,待贺兰春上了轿后,才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做为过来人,她们自是晓得贺兰春这是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贺兰春怀胎已有八月,有道是七活八不活,在众人看来她这一胎极是凶险,一脚已踩进了鬼门鬼。   不过片刻,贺兰春动了胎气一事便传到了季卿耳中,他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饶是困于险境之时也是面不改色,而今日,百官却是罕见的看瞧清他面色一变,随即大步流星而去。   季卿去的如此突然,叫百官莫不一惊,正想要打听一二,却见内侍总管商陆端肃着一张脸与袁国良说话,站的离两人近的自是听了几耳朵,知晓是贺兰春动了胎气便恍然大悟,圣人如今只得一子,偏偏皇长子生母出身不显,虽说贺兰家也落魄了,可到底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皇贵妃自是比李昭仪出身更有底蕴,且她又是个极得圣宠的,子凭母贵,她这一胎也无怪乎圣人会这般紧张。   季卿哪有闲心理会旁人如何做想,他负手站在厅堂内来回度步,若非容氏先前将他拦下,此时他已是进了产房,只是房中偶尔传来的口申口今声让他的脸色阴沉的列害。   贺兰春仰躺在榻上,腰身处盖着一层薄被,她鬓处的墨发已叫汗水打湿,面色苍白若雪,唯有一双眼亮的惊人,隐隐透出一种肃杀的冷意来。   “妈妈,离正子时还有多久。”贺兰春咬着唇瓣,将娇嫩的唇瓣咬出了清晰可见的血痕,她却丝毫感不到痛楚,只扭头望着徐妈妈。   徐妈妈心中慌乱,匆匆望了一眼花几上的沙漏,轻声道:“还有一个时辰便过了正子时,娘娘放宽了心,小殿下必会平安降生的。”   贺兰春强牵出一抹笑来,浓墨般的湿发粘在她的脸颊上,腹中一阵阵的痛感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浓重的血腥味从屋内铺延开来,让季卿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痛呼声连连传来,季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非常,沉声喝道:“怎么回事?贵妃为何还未生产?”他音色冷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韵,使人不敢直视。   屋内的容氏听见季卿的喝问,忙吩咐人去禀告,自己则握紧贺兰春的手,不住的劝慰着。   容氏自己生产之时也未曾如此的紧张过,以至于贺兰春的指间掐紧她的皮肉中尚未觉出痛感,她眼瞧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抬去出去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容氏的心也变得焦虑起来。   容氏明白女子生产无疑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何况有句话是七活八不活,这话虽未必见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想到此处,容氏面色微微一变,在贺兰春耳边低声道:“还是叫医女备下催产药吧!”   贺兰春眸光骤然一变,扭头看向容氏,容氏却觉得她的目光未曾落在自己的身上,侧目去瞧,才发现她看向的是她身后花几上的沙漏。   “叫人备下催产药。”贺兰春煽动着羽睫,上面的湿气让她不适的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徐妈妈忙应了一声,连声吩咐下去,借着背身的姿势抹了抹眼泪。   催产药医女早已熬好,见侍女来取,忙端了出来,季卿见侍女端着一碗汤药进房,脸色越发的阴沉如水,紧握成拳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手背青筋凸显。   “去,进屋去看看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季卿冷声吩咐,若不是念及容氏的劝说,他此时必已闯进了房中。   木蓝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也不敢去扰容氏,只扯了扯一直守在房中的香薷的袖子,悄声问了起来。   容氏一手端着药碗,用汤匙搅了搅药汁,便要将催产药给贺兰春喂下,贺兰春却是叫徐妈妈扶她起身,从容氏手上接过药丸,将药一口饮进,舌尖辛涩的哭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一碗药下去,没过多久贺兰春便感到腹中有一种下坠感,那种痛感深入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发出痛呼声,饶是此时,她亦不忘问徐妈妈如今是几时了。   季卿在外听见贺兰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顿时脸色大变,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大步流星的冲了进去,容氏听见一阵慌乱的请安声,不由一惊,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的绕过屏风便要去拦下季卿,免得他进了屋叫稳婆与医女瞧见心中着慌,乱了手脚。   季卿脸上十分的阴沉,容氏心中略慌,更是不敢叫他进去吓到里面的稳婆与医女,行了一礼后便道:“产房血腥气浓重,还请圣人在外稍后。”   季卿口中发出一声嗤笑,什么样的血腥能重过沙场。   容氏瞧了瞧季卿冷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稳婆与医女都是没什么见识的,怕是瞧见了圣人的威仪会慌了手脚,圣人若担心春娘,不妨在屏风外稍后,有个什么事圣人也能立即知晓。”   这话倒叫季卿听进了心里,他也知容氏的话在理,点了点头,便问道:“春娘如何了?缘何孩子还未生下?”   容氏不好作答,只含糊的道:“妇人生产都是这样。”   季卿皱了皱眉,便叫容氏去贺兰春身边守着,想着有她母亲在身旁总能叫她心安一些。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贺兰春一声嘶声力竭的叫喊中,稚嫩的啼哭声响彻房中,贺兰春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却顾不得全身的乏痛,扭头看向了容氏。   容氏知她所想,眼中含泪,声音抖的厉害:“小皇子是过了正子时出生的。”   贺兰春彻底安下了心,水润的眸子中满是欣慰之色。   “娘娘,您瞧小皇子,生的可真漂亮,和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妈妈从稳婆手中接过裹了红绸的婴孩,小心翼翼的抱在臂弯中,半蹲下身子递到贺兰春的面前。   贺兰春温柔的目光落在徐妈妈的怀中,刚刚出生的婴孩并不漂亮,红彤彤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丝毫看不出她与季卿的影子来,但是只一眼,却叫贺兰春心中软的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将手探了出来,轻轻的孩子柔软的脸蛋上摸了摸,才温声道:“妈妈,你亲自抱去给圣人瞧。”   季卿在屏风外早已等了多时,待听见一声啼哭后紧握的拳松了松,一撩衣袍便要越过屏风进去,倒不想与徐妈妈打了个照面,他目光立时落在那红色的襁褓上,目不转睛,手刚刚探出便缩了回来,似乎怕自己会碰伤了这个柔软的小东西。   徐妈妈见状抿唇一笑,轻声道:“圣人,您如奴婢这般抱着,断然不会叫小皇子不舒服的。”   季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未曾伸手去抱儿子,转而对徐妈妈道:“让人看好他,朕去瞧瞧春娘。”   贺兰春此时已有些昏昏欲睡,只是见季卿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便强打起了精神,冲他一笑:“圣人可瞧见了孩子?”   季卿点着头,眼中欣喜之色不掩,上前握住了贺兰春的手,他实不擅长说柔情万千的话语,想了想,也不过憋出一句:“你幸苦了。”   贺兰春观他神色倒是真心实意,便笑出了声,打趣道:“圣人既这般说,我便托大称一句有功了,就是不知圣人可有赏赐。”   季卿立时笑道:“自是有了,不拘春娘想要什么,但凡是朕有的尽可拿去。”   贺兰春抿唇一笑,娇如玉的脸上有一种罕见的羸弱感,她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既想要中宫之位,又想为儿子争得储君之位,只是比起这些东西来,她更想要的是儿子一世平安。   未曾生产前,贺兰春尚不懂何为慈母之心,待儿子出世后,看着襁褓小小软软的儿子,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上世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捧到他的面前来,不愿叫他受一丁点的委屈。   “圣人又在哄人了。”贺兰春嗔笑着,勾出了明媚的笑颜,低语道:“就这般已是极好,有夫有子,再无所求。”   季卿心中一动,不由握紧了贺兰春的手,轻声承诺:“有妻有子,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