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表姑娘生活录 作者:睡不醒的小甜豆 文案: 人怕出名猪怕壮,哪个达官贵人没几个穷亲戚? 而表姑娘则是亲戚中的战斗机,年轻漂亮白莲花! 于是大魏贵妇圈流传这样一句话:防火防盗防表姑娘。 表姑娘秦蓁: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主角:秦蓁 ┃ 配角:姐姐妹妹一大堆 ┃ 其它:励志人生路   ☆、顽童   深秋,竹县。   茂密的竹林,虚虚实实,风吹过,恰恰好挡住眼前的光景。   本是闲情逸致的景儿,却因为面前的几个孩子,氛围变得有些紧张。   见僵持不下,站在左边,体型微胖,满面油光,穿着黄衣大褂的男孩盯着面前的瘦小个,“我们说好,老规矩,手里的蝈蝈说了算,赢了,这地归你们,输了,可别怪我看见你们手下不留情!”站在身后的几个男孩也咧咧的喊着。   “呵,今天就让你看看金盔威武大将军的厉害,还不打的你这山头小土匪哭爹喊娘!”小个子黑瘦,背却立得挺直,眼神藐视的从衣袖中掏出个苗银做的蝈蝈笼子。站在他身后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绞着帕子,柔柔的说道:“正公子,你要多多加油啊!”   小胖子被那句山头小土匪气的不轻,一眼瞥到了正公子手上银丝绞的缀玉镯子:“你个小背时儿子!,你才是山头小土匪,我这是混世山大王,”说着接过了后头小跟班递来的木头笼子,里面是一只张牙舞爪不断探头的蝈蝈。“长得女里女气,天天混在脂粉堆里,骨头都熏软了,口气倒是挺硬,今天也好,让这些小丫头片子们看看,谁才是竹县更硬的男人”话音刚落,后头的男孩们不还好意的一阵哄笑。   女孩们听罢,愤愤然的羞红了脸,“说这么多话做啥子,拼的是真本事!”正公子无意在言语上过多的纠缠,打开了银笼子的绞丝门阀,一只瘦小灵活的蝈蝈蹦出笼子,立在红土地上,触角一下两下的点着地,似乎在试探等会儿的对手。   “你这个蝈蝈,倒像你一样,是个瘦小不中用的!”小胖子笑着,胸有成竹似的打开木笼子,立马就跳出一个结实大个儿的蝈蝈来。“来吧,开始吧,让我的山大王咬死你这个病将军!”   两只蝈蝈起初并不靠近,隔着一枚铜钱的距离,触角前探,微微接触,又后退几步。“上啊,咬它”小胖子有些着急。正公子没有说话,眼神盯着蝈蝈,握住衣角的手微微泛白,出卖了他的紧张。   山大王似乎听见了主人的指令,率先冲了过去,对着威武大将军前翅咬去。大将军早有料到,侧身一跳,躲过一口。山大王见它躲过,转身扑过去又是一口,大将军身形一晃,又躲过一劫,这下山大王彻底怒了,接连扑过去几轮。大将军虽然灵活,但这几下扑咬,也让他前肢被咬了一口,行动缓和下来。   小胖子此时有些得意,仿佛胜券在握:“现在认输,留你病将军一命,不然,嘿嘿,你这将军今日怕是要变成我山大王的盘中餐了”正公子还是沉默着,手却攥的更紧了。身后的姑娘倒是很着急“加油啊,大将军。咬它!咬它!”   这大将军许是个雄的,听了姑娘们的鼓舞,奋身一跃,跳在了山大王的背上。山大王背上一重,左右蹦着想把大将军摔下来,可大将军死死的咬着山大王的背,山大王用尽了力气也未能如愿。   小胖子这下可急了,额头、脸颊都渗出汗来。原本的黄衣大褂此时因为汗水变成了姜黄色。山大王精疲力竭,瘫在红土地上,只再需一口咬在脖颈上,今日必定一命呜呼。大将军也正有此意,只待咬下这一口,胜负立分。   几个半大的孩子都死死的盯着两只蝈蝈,眼睛都忘了眨。忽然一声呼喊响起“小...少爷,您在这呢,让我好找啊。”一个穿着青色襟子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跑来。“少爷,老爷回来了,太太正找你呢,采儿姐姐那边要顶不住了,您快跟我回去吧。”正公子一愣“爹爹怎的提前回来了,回来多久了?好果儿,你再等我一会,这胜负马上就有结果了。”   再看向蝈蝈,那山大王早已被小胖子收了回去。小胖子倒也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人精,笑道:“正老弟,这令堂急着找你,我们就下回再分胜负吧,今日的事就到这儿吧,各是?”正公子自是不服气:“什么叫就到这了?明明胜负已分,你若不服再来一局就是!”   “我的好少爷,老爷都回来快一盏茶的功夫了,您再不回去,采儿姐姐和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您还是早些和我回去吧。”正公子想了想娘亲生气的样子,再看看果儿跑红了的脸。“那行,来日再战!”嘴里是饶了山大王一命,神情处处透出不甘心。“好果儿,把我的金盔威武大将军收好了,可别磕着碰着了,还得好生喂着,来日取了这小土匪的蝈蝈命!”   说完转身便走,没走出几丈,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对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姐姐妹妹们,下回我再同你们玩。”果儿推了推了他“快走吧,少爷,太太该等不及了。”正公子这才大步的往回走去。   留在原地的小姑娘么,这下无不对正少爷倾心,对着小胖子更是没有了好颜色,鄙视之情溢于言表。啊,正少爷真是一表人才。   竹县,坐落在西南边陲,离骠国仅仅只隔了几座山,若是站的高了,骠国的佛陀古刹都能一览无疑。骠国盛产玉石,从那儿来的玉石比大魏的好上不少,加上这几年来骠国和大魏交好,玉石生意往来频繁,连带着竹县也增光不少。   但这人怕出名猪怕壮,玉石生意好了,往来的商道翻修,来往的商人日益增多,赌石商人不少在竹县住下,玉石是一天一个价。竹县的商道弯弯绕绕,傍着崇山峻岭而修,本就不好走,如今眼红玉石的人多了,纷纷当起了山匪,借着自己对山路的熟悉,打劫沿路做玉石生意的商人。   竹县县令秦溯往年也治理过几起山匪的案子,但都是小打小闹,抓着一个,那一窝就散了。去年商道上忽然冒出了一批山匪,自称忠义帮,打着劫富济贫的称号,穷人没接济几个,沿路的商人倒是打劫了个遍。偏偏这忠义帮又十足狡猾,好几次围剿,都没抓着人。这下忠义帮更加猖狂,甚至对一些来往的大商户收些平安金。两国商人叫苦不迭,郡里也十分重视。   秦溯为了这案子一年多了东奔西走,可算今年入秋抓了个小小喽啰,一开始喽啰还嘴硬死活不肯说,好言相劝无用后,上了刑,这才说了忠义帮安营扎寨的地方。县里为了能一网打尽忠义帮,从立秋开始部署,直至前几日才开始行动,估摸着吧怎么着也要立冬了这案子才能办完。   正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没成想案子进展的这么顺利,不过几日那忠义帮就土崩瓦解,心里暗暗怪这忠义帮也太不经事,就和那纸糊的老虎一样,模样吓人罢了。   此刻正公子刚刚翻过自家的围墙,站在后院,等着采儿递下软梯。熟练的爬上软梯,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正在收软梯的紫衣女子说道:“今日多谢采儿姐姐帮我拖着,明个买个糖油粑粑给姐姐解馋!”紫衣女子拿着一件桃红的短开襟带着一条百褶素裙,言语嗔怪道:“就你嘴甜,我的好小姐快快把衣裳换了见老爷太太去,您要是穿着这身衣裳那可免不了一顿责骂了。”   正公子或者说秦蓁秦小姐,正是竹县县令秦溯唯一的爱女,自小自由散漫惯了,秦县令宠的没边了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母亲宋氏是京城大户出生的名门闺秀,自然看不过眼,要是让她看见了还得了?   秦蓁双手展开站着,看着弯腰给自己穿衣服的采儿,“要我说这短襟子太过麻烦了,还是我的长褂来的方便。”采儿抬头一笑“好小姐,这就算麻烦了?我听我娘说,这京城里小姐们穿的可是重重叠叠好十几层呢!”“那她们还能走得动路?还能逗蝈蝈?”采儿被这话逗笑了“这京城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谁会跑来跑去,更别说逗蝈蝈啦。”   “哪多没意思,还是我这样舒服。”秦臻伸伸腰,理了理袖口。“你们说娘亲为啥喜欢桃红色,别的小姑娘穿的好看也就算了,我肤色黑穿在身上就像猴子屁股一样。”“呸呸呸,小姐等会见着太太了可别屁股不屁股了的。”“是是是,我的好采儿,我不说,铁定不说,嘿嘿。”   果儿在门口守着迟迟不见小姐出来,有些着急“小姐,采儿姐,我们快走吧,太太等不及了,差人来催了几次了。”   “来了,来了。”秦臻这才提着裙子匆匆跑下楼去,待接近正厅,秦臻理了理头发,脚步慢了下来,按照娘亲之前说的淑女步伐,小步走去。   “爹,娘。”秦蓁对着秦溯和宋氏跪下行了个礼,“陶陶,你来啦,可让我和你父亲好等啊。”秦臻心中咯噔一下,娘亲果然是生气了。   陶陶是秦臻的小名,取名君子陶陶,欢乐貌,名是秦父取得,喊得多的也是秦父。宋氏一般不大喊小名,但一喊就表示宋氏真的生气。秦臻抬头一看,宋氏面色不虞,刚想开口说几句漂亮话哄哄娘亲,宋氏倒是先发话了“怎么徐妈妈喊了几次,现在才来?”   秦臻眼睛转了转说“昨夜里看爹爹布置的功课,一时看着入迷,忘了时辰,今早便犯了懒起得晚了。”“哦?你爹爹给你布置了什么功课?”秦臻望向秦溯,眨了眨眼“爹爹可还记得,就是那记着孔夫子的《论语》述而篇?”   秦父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我走时确实是给陶陶布置了功课来着的,陶陶用功学习,夫人就莫再气了,喝口茶消消火。”说着递过一盏刚刚沏好的茶,笑着。   “呵,你们父女俩合着伙来骗我是吧,老爷,陶陶年纪也不小了,您就这样宠着她,往后她的苦日子可就多了!”宋氏眼神一转,盯着秦臻:“你说你赖床了,那好我问问你,为何孙伯刚刚看见你在爬墙?自家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秦臻眼看瞒不过,求救的眼神投向秦父,秦父这次没有说话。秦臻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不如实话实说来个痛快。“今早,我去了竹林。”   “去竹林做甚?哪家的好姑娘没事往林子钻?”   “是因为张铁匠家的小胖子,霸着林子,让姐姐妹妹没法进去采菌子了,我就出个头帮姐妹们讨个说法。”   “哦?讨说法?怎么个讨法?”   “斗蝈蝈,赢了的林子就是谁的,本来我马上就要赢了,可是娘你找我......”   “你还说你!老爷您看看,哪家的姑娘会爬墙,钻林子,斗蝈蝈的?你真是想气死我啊!”   “夫人本就身体不好,莫再气着了,虽说陶陶做事有失风度,但本心不坏,不是?不过是顽劣些,为夫今后一定会好加教导,背时子,还不给你娘亲道歉。”秦溯佯装生气。   这给台阶下,自然要接着,秦臻立马站起来给娘亲捏捏肩膀“爹爹说的是,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定不惹娘亲生气,还请娘亲原谅孩儿这次啊,好不好嘛。”   宋氏叹了口气,这父女俩齐上阵还真是没法啊。秦溯见妻子态度软和,又马上岔开话题“我立秋时分离家,距今已有月余,我的陶陶可有长高啊?”“长高了长高了,爹爹,您看”说着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框边,“爹爹您看”秦臻比了比头顶,“比您走了的时候做的记号高了!”   秦溯一看,还真是高了一点,“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啊,来,爹把这次也记上,等爹爹下次回来了看看陶陶是不是又长高了!”说着拿小匕首在门框上比着秦蓁的小脑袋画了一道。   “老爷,您刚回来,又要出去?”宋氏问道。   “嗯,这次把忠义帮端了,郡守大人十分重视,昨日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快马加鞭去郡里一趟述职,说说剿匪的事,夫人莫担心是好事。”   “只能您刚刚回来啊,就要走,何时出发啊?也不多呆一会,我和蓁儿许久不见您了。”   “明日寅时出发,职责所在,还望夫人谅解啊。”秦溯握了握宋氏的手,“那爹爹今日可在家中吃饭?”   “中午县里犒赏兄弟们,晚上我回来和你吃。”   “爹爹真小气,出门月余就只肯赏一餐饭予我和娘亲!”秦臻有些不悦,“你这孩子嘴巴真真利,晚上爹爹和你不醉不归如何!”“那我们可说好了不醉不归!”   宋氏理了理秦溯的领子,“老爷中午要少喝些,晚上早点归家,我给老爷做些好菜。”   “谨遵夫人口谕!”“花言巧语,快去吧,莫让别人等急了。”   待秦溯背影消失在巷子里,宋氏才黯黯然的关上大门,眼睛瞥见正准备开溜的秦臻,“你要跑哪去?回你的房间读书,我倒是要真好好考考你的《论语》!”   “娘!”   “还不快去温书!”   “哦”   所以说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秦府终归还是宋氏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 《栖梧》 “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仙途大道,何惧风雨?漫漫长路,唯心善良。” 善良? 围观群众抽搐着眼皮,面对恬不知耻的小满:我劝你善良。 大女主爽文,升级流,感情线有但篇幅不大。 女主非良善,心狠手辣,三观不正,秒天秒地。   PS:不正经修仙,不正经的文,正经的作者,求你收藏。   ☆、夜谈   夜里,秦溯早早地回来,顺带着带了点坛子菜回来,说是县里刘师爷的太太李氏腌的。   李氏腌菜的手艺可是竹县一绝,采下新鲜的菌子小菜,等好日头的时候晒干,抹干净伴点盐巴辣椒碎姜丝儿再加点蒜末,和和放进坛子里,用泥把坛子封了,等个两三天,就可以吃了。   平日里,李氏也做些腌菜卖,因为味道好又干净,去晚了还没有得买了呢!可入秋后,菌子慢慢少了,李氏就不大做腌菜了,秦臻就好这一口,最近没得吃馋的不行,李氏这个礼物算是送对了头。   宋氏拿了坛子菜,打算亲自做个腌菜蒸五花肉,秦家父女都喜欢。做着也容易,就是费时间。五花肉溅了油,坛子菜打底,将肉铺在菜上,上锅蒸小半个时辰,出锅前拌拌,味就出来了。   秦臻在桌上等不及,好几次跑去厨房看看,被宋氏捻了回来。秦溯在桌边翻着案卷,对着来来去去的秦臻,摇摇头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拿手点了点秦臻的额头“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馋嘴的丫头。”秦臻撇了撇嘴,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外头疏星点点,偶有微风吹动着院子里的葡萄藤,一轮弯月照在秦家的门栏上。   屋里灯光昏黄,秦溯看得入迷,一边翻着案卷,一边拿手比划着。秦臻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厨房的方向发呆。宋氏和徐妈妈将菜端上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光景。   “小姐可是饿了?眼睛都直了!”徐妈妈一边布菜一边逗笑。秦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食丰富的紧。正中间摆着蒸五花肉,旁放着擂辣椒烧干子和飘着葱花的菌子炖小鸡仔,甜食则有今日新做的青团和鲜花饼,最后布上的是清炒白菜苔。   秦臻看了看,抬头问:“娘亲酒呢?今年新酿的桂花酿呢?”   “少不了你的,刚刚热了热罢了。”宋氏托着酒坐下,“少喝些,省的夜里总醒。”   “遵命!娘亲。”秦臻望向秦溯眼睛眨了眨,“娘亲果然比较喜欢爹爹,爹爹在家吃的都不一样,平日里可没这些好吃食。”   “你这丫头,娘亲平日是给你吃小葱拌豆腐了如何,还向你爹告状了?”宋氏眉头一簇佯装气恼。   “哪里嘛,娘亲,人家只是觉得爹娘感情好,哪家儿女不希望自己父女和和美美的?女儿就希望我们一家能够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幸福美满!”秦臻撒娇道。此话一出,正厅里的老老少少都笑了。   “小姐这嘴是真甜,难怪总哄得夫人老爷开心。”徐妈妈笑道。   “都下去吃饭罢”宋氏见菜齐,就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先下去休息。   这边秦父和秦臻已经喝上了,两父女不时逗趣,说些小时候的趣事,宋氏含笑听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秦臻手上的银丝缀玉镯子。   这镯子上的银丝是秦溯自己绞的,粗细不一最后结成粗粗的一股,绕着里面的银芯围成一个环。缀的玉则是秦臻第一次赌玉的战利品,那时候年纪小不懂,缠着秦溯买了块原石,看着石头挺大,撬开来里面的玉籽料还不如自己巴掌大,品相也不佳,最后打磨打磨,就剩指甲大小的玉勉强能用,就缀在了手镯上,模样还算讨喜,送做了生辰礼物给秦臻。   父亲亲手做的礼物,秦臻喜欢的紧,秦溯见她欢喜就随口承诺再送一套头面。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谁曾想陶陶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吃饭吃着吃着聊到了这一茬,秦臻见父亲忘记就又提起那套头面的事。秦溯这才想起这事,摸了摸秦臻的脑袋“答应我陶陶的事,爹爹肯定做到,等这次爹爹拿了赏银,过年送你一套可好?”   “如此这般当然好啦,爹爹喝酒!”秦臻双颊微红,两眼湿漉漉映着烛光,十分可爱。   “就你最精明,多久的事啦还记得,怎得读书不见你记得这样清楚。”宋氏早已吃罢,拿着未绣完的荷包坐在一旁慢慢绣着,听见秦臻的话打趣。   “娘亲总是个扫兴的,爹爹我俩不要理她,继续喝就是了。”宋氏摇摇头,看向秦溯,比着口型“蓁儿醉了,早些歇了吧”   秦溯看了看趴在桌上一个人说胡话的女儿,喊下人进来收拾桌子。秦臻被采儿抱回房时,嘴里还嘀咕着“喝啊,继续,别不喝了啊爹爹。   这饭吃散,秦父和宋氏回了正房准备洗洗睡下。   等着桌子收拾完,天上的弯月已高高挂起,斑斑点点的月光透过树叶落在院子里。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贪玩的野猫,也就只有那些胆大不怕被捉走的蝈蝈还在吵着。   徐妈妈端着一盆热水,敲了敲正房的门,开门的是宋氏,接过水盆问道:“蓁儿,睡下了么,告诉采儿果儿半夜警醒点,小姐今日喝多了,半夜要起的。”   “回太太话,小姐沾着床榻就睡了,如今保不齐在打呼呢,采儿果儿也都是机灵的,太太放心吧。”   “那就好,今日你们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老爷的洗漱我来服侍就行。”   “是,那太太也早些休息,奴婢们下去了。”徐妈妈喊上丫鬟们出去,轻轻把门带关上。   宋氏端着水盆走向床边,迎着秦溯的讶异的眼光。“怎么你做这事,丫鬟婆子呢,可是又偷懒了?你身子不好,这些事让下人来做!自己做什么!”秦溯有些心疼,言语正经。   “老爷,往日里在京城,我也这样服侍过你的,老爷还记得么?”   “那时不一样,那时你身子尚好,如今.....徐妈妈,徐妈妈人呢?”   “老爷,你别喊了,我让她们都下去了,我看这样也挺好。”宋氏脱了秦溯的袜子,试了试水温,将秦溯的脚放了进去,轻轻的揉着。   “这样的日子像不像在以前,你下了朝,我就替您捏捏肩再揉揉脚,听你说说今日朝上发生了何事,聊聊明日堂食吃些什么。”宋氏头扬起回忆起过去的事,脸上带着笑仿佛回到以前的日子。   秦溯看得痴了,妻子的笑颜仍旧如当年一样灿烂,让他一眼就陷进去,此生都出来也忘不掉。“一晃眼都十几年了,若不是我,你还是国公府里的大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需在这里粗茶淡饭,每日算计着过日子。”秦溯对妻子终究还是有愧疚的,要不是他获罪被贬到此地,妻子的身体怎么会每况日下。   “阿溯,你又说胡话了”宋氏喊着年轻时的爱称,“出嫁从夫,我既嫁与你,生生世世都是要相随的,何来连累一说?当年你高中风光一时,我连带着受了多少艳羡,如今不过是换个地儿生活,又有哪门子的委屈。”宋氏看着手里的大脚,皮肤有些干燥,和年轻的时候是比不了了,可还是她心头的爱。   突然秦溯弯腰抱住了宋氏“芳华,秦某能娶到你实属三生有幸。”宋氏被这突如其来告白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一大把年纪了,说这些也不害臊。”顿了顿,眼神坚定的说:“阿溯,我只是想你明白嫁你我从未后悔,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很满足,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次你剿匪,我天天心口都悬着,好不容易盼着你归来了,明日又要走,我这心始终放不下啊。”   秦溯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道:“你我年纪也大了,我此生升官无望,我也盘算着这次述职回来就慢慢放手,老了也做不动了,不如买下一亩三分地,和你还有陶陶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真的么阿溯,若是银子不够,我嫁妆里还有不少,咱们买块大的地,我也尝尝地主婆的滋味。”宋氏只听着就觉得向往,不自主的想着以后的日子。   “娘子欢喜,为夫自当从命。不过正经男人哪会用妻子嫁妆?说出去还不让人耻笑?你身子不好,平日里要多补补,这嫁妆用在此处才是正途。再者陶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这嫁妆留着给她恐怕还不够吧哈哈。”   “县里那个姑娘家出嫁要那么多嫁妆的?我是怕你为了银子太操劳了,阿溯,嫁妆若是不用,那和家里用剩下的瓦片有何区别,你别太为难自己了。”宋氏把秦溯的脚擦干,又将水倒去,这才为秦溯脱衣准备就寝。   “银子的事我想了想,这次去郡里,升官是没指望了,赏银应该可以得不少,等我领回来了,把咱家院子翻翻新,买块大一点的地,给你做几件衣裳,再给陶陶打套头面,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年。”秦溯心里早有打算,把计划说出来安安宋氏的心。   宋氏听了宽心不少,脱了衣裳趟在床上正准备休息,忽然又坐起,拍了拍秦溯。“阿溯,说起蓁儿,我可得和你商量件事。”“什么?”秦溯睡意朦胧,回答的有些敷衍。“蓁儿过完年就八岁了,不大不小总不能再算个孩童,哪能再由着她性子来?我知道因着菡儿的事,你宠着蓁儿,可蓁儿大了总归要离家的,你把她宠坏了,以后去了婆家没人这样宠着还不委屈?哪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别睡了,听我说啊。”宋氏见秦溯迷迷糊糊,又摇了摇他,让他看着自己。   “那芳华可有妙招?”秦溯被摇着烦了,睁开眼问道。“妙招倒是没有,只有一事要你答应。”“何事?夫人但说无妨。”秦溯来了点兴致。“往后我教导蓁儿时,你不要插手,更别和她沆瀣一气,我定要把她这秉性改改。”   “我的芳华原是吃陶陶的醋了!好为夫答应你往后就和你站一边!”秦溯调笑。   宋氏听罢用力推了秦溯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得,我们可说好了以后就按我说的办!”   “行!往后都听夫人的,夫人可否准为夫睡了?为夫这眼睛都迷蒙蒙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啦”   “睡吧睡吧,早些安歇。”这才熄了灯,房里只留下一阵阵平缓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事变   秦蓁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的,抬起眼皮一看,天还是黑的,又准备睡过去。   “小姐醒的正好,太太喊你吃朝饭呢。”采儿见她醒了。   “天还没亮,吃什么劳子的朝饭,娘亲莫不是糊涂了”秦蓁被子盖过头,转身又睡去。   “小姐,小姐。今日老爷出远门您忘了?”被采儿这样一提醒,秦蓁才猛然想起今日爹爹就要去郡里。   秦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匆匆的下床找鞋子衣裳“爹爹已经出发了么?我的衣裳呢?快帮我换衣裳!”   “还在呢,小姐别急,别磕着自己了,换了衣裳我们就下去,赶得急的。”采儿忙拦着秦蓁帮她换上衣服。今日穿的是绣花齐胸襦裙,头上顶着两个揪揪,银花绕着边,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得样子。   等秦蓁到正厅,才发现厅里人不少,除了爹娘还有刘师爷衙役,都是一道去郡里的。   见秦蓁来了,刘师爷很是热情,把她从头到尾夸了一遍,一说秦臻今日扮相可爱,二说秦臻如今大了越发像秦溯透着机灵劲。   秦蓁被夸得脸红,连带着吃饭动作都变得淑女多了。可不说刘师爷吃饭的玩意还是顺溜,两张嘴皮子碰碰,闭着眼一顿夸,每每都说到了人心里。   实际上,秦蓁淘气天天往外跑,竹县地势高,日头大,皮肤晒的黝黑,人又生的瘦小,无论穿上什么,大抵都和可爱二字搭不上边。再说她五官偏柔和,和宋氏有八分相像,除了眼睛和秦溯相像,脸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地方。   也难怪刘师爷是秦蓁除开爹娘最喜欢的人,总把人哄得没边了,听了好话秦蓁只不住的卖乖,接连着喊了好几声刘叔叔。   秦蓁这顿饭吃的开心,别人吃的也是火热,朝饭吃的干干静静,吃完了也不过寅时三刻,天还没亮秦溯一行就要走了。   宋氏眼圈红了替丈夫理了一次又一次衣领,路上安全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舍不得,暗暗的抹了一把眼角。秦蓁也没好到哪去,眼里也蓄着泪,手上攥紧了秦溯的衣服,不让走。   秦溯心里发苦,强装镇定的摸摸秦蓁的脸蛋“莫哭了,爹爹要走了,你要听娘亲的话,等爹爹回来给你打头面。饭要好好吃不能挑食儿,性子也要收敛些,莫胡闹啦,回家听见你娘告状,我可要打人的。”   “爹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好说,咱不去不行么,昨个才刚刚见了一面,今怎么又要走啊,爹我舍不得你,我不让你走!”   “不许胡闹,爹爹去去就回,回来了就不再出去了可好,陪着陶陶过年!”   “爹爹不能骗陶陶,要早些回来的。”秦蓁这才止住了泪,松开衣角,站的直直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对师爷衙役们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们可要早日回来,我家备着新鲜的菌子,等着给各位接风洗尘,若回来晚了菌子就老了,味就变了。”   在场的叔叔伯伯自是满口答应,说着会将秦溯安全送回来,再来讨个吃食。这一来一回天色也渐渐亮了,秦溯一行也上了路。   秦蓁和宋氏送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背影远去,小院子又一次安静了,只剩下秦家母女俩。   爹爹走了,日子又和之前一样反复,不一样的是这次宋氏可没打算放过她。   秦蓁还想偷偷溜走?钻林子?门都没有。   现今,宋氏天天一大早准时出现在秦臻的闺房,秦蓁一睁眼看见第一眼就是《论语》、《女诫》,想跑都没法跑。吃过午饭,下午还要学做女工,花是没绣出来,手指头是挨个破。宋氏也是下了狠心,忍着心疼压着秦蓁这样过了大半个月。   书读没读进不知道,花绣没绣好也未知,秦蓁的皮肤倒是白了不少。   宋氏对自己大半个月的成果很是满意,变白了也是成功的一步不是么,起码离心中的淑女标准更近了。   秦蓁这大半个月可就不好过了,手痒的想斗蝈蝈,奈何宋氏看得紧半步不离,那些姐姐妹妹也好久不联系,心里可不憋着气。   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秦溯不在,苦都没处诉。秦蓁想着等爹爹回来定要狠狠的参上一本!   按理说去一趟郡里来回也就大半个月,之前传来信说是郡守高兴多留了几日,可算着日子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宋氏这两天左算右算,算得自己心慌,嘴角都长出了几个小脓疱。   宋氏心里焦急,对秦蓁管的松了,秦蓁虽还不能出去,但也过得清闲,没事睡睡懒觉什么的,浮生偷得半日闲嘛,好不惬意。   这份平静没多久就打破了,第二日就有衙役来传说是师爷回来了,喊太太到县衙里一聚。宋氏只当他们回来了,没多想带着徐妈妈为他们接风。   只是没想回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眼睛通红渗着血丝,人靠在徐妈妈身上,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秦蓁下楼看见娘亲这样心中诧异“徐妈妈,娘亲这是怎么了,上午好端端的出门,不过一个中饭的功夫怎么成这样了?”   “小姐,老爷不见了!”徐妈妈一开口眼泪也止不住了。   “不见了,这么个不见法?可是爹爹又与我们玩笑了?吓唬娘亲?”秦蓁还处于震惊中,对徐妈妈的话不甚理解。   “师爷说老爷被山匪给抓走了!”徐妈妈抹着眼泪解释道。   秦蓁不禁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原来昨日秦溯一行,走在山道上,遇到了忠义帮的余孽,没成想当日剿匪没能一网打尽,还有几条漏网之鱼。   本来若是按照原计划这群山匪也堵不着秦溯他们,可郡守多留了几日喝酒,这就刚好撞上了。据那师爷说,山匪本将他们当做了寻常商人,打劫点钱财就算完事,但不知哪个山匪看清了秦溯了脸,大声喊道他就是那秦溯老贼,山匪们是财也不劫了,拐了秦溯就跑。   原本秦溯一行就是去领赏的,带的衙役不多,山匪来势汹汹,关键时刻只能螳臂当车。死了好几个弟兄,也没能拦下那群山匪。为数不多抓着的山匪见被抓着跳的跳崖,抹的抹脖子,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师爷没法,整合了剩下的人会衙里从长计议。   宋氏去衙里时,师爷刚刚回来,通知了宋氏,宋氏当即就晕了过去。喊了大夫弄醒后就一直哭,哭的都虚脱了,师爷怕宋氏出事,就让徐妈妈先送宋氏回来。   秦蓁内心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喊了徐妈妈把宋氏扶回房去,自己靠在床边,握着宋氏的手好言安慰着:“娘亲莫急,那些山匪抓着爹爹无非是想要换钱财,我们把钱舍了就是,爹爹一定平安无事的。娘亲你这样爹爹看了要伤心的。”   “你爹爹一定还在的,对不对蓁儿,你爹平日里于人无争,对谁都是老好人,老天不会这样刻薄待他的对不对。”   “是,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照顾他的,娘亲莫哭了,睡一觉爹爹就回来了,好不好”秦蓁嘴里说着心中其实也没个底,只是看宋氏哭的伤心,说些好听的安慰安慰罢了。   宋氏听得秦蓁的话心中宽慰了些,本就身体不好又哭的虚脱,和秦蓁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娘亲睡了,秦蓁的心却一直砰砰地打鼓,那些山匪要是求财,怎会舍弃那些个银子,一心只抓爹爹?秦蓁越想心里越慌,匆匆忙忙的回自己闺房,抓了件稍厚的披肩就往外冲去。险些撞着端着茶壶的采儿“小姐,天色不早了,您去哪儿啊。”   “我去趟衙里!等等就回!”   到了衙里一看,大家都在。师爷见秦蓁来了,迎了上去说了些宽慰的话。   “刘叔叔,我爹爹还是没有消息么?”秦臻打断了刘师爷的安慰,直直的问。   “起初我们以为山匪抓走秦县令是为了朝县里要钱,可又想这赏银他们可一分没动,恐怕是为了报复啊”刘师爷说起也是连连叹气。   “山上搜了么,真当一点讯息都无?”秦蓁越听身上越冷,还没立冬的竹县竟然这样冷了?   “昨日就有些兄弟们沿着山道搜了,今日回了衙门又抽调了人手,只是竹县周边大的小的数得上名号的数不上名号的山有多少?一时半会儿哪有人影。”刘师爷从昨日到今日没睡,心里也焦急,眼睛通红,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来岁。   “蓁儿,刘叔叔答应你只要秦县令一日不回来,我们一日都不会放弃的。秦县令会平安回来的,不要担心。”刘师爷与秦溯共事多年,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蓁儿是个坚强的,如今你娘亲受惊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蓁儿要多多陪陪娘亲宽宽她的心。”   “蓁儿明白,会好好照顾娘亲的,那刘叔叔若是有爹爹消息,第一时间要通知我。”秦蓁见衙里的人来来往往十分忙碌,心知也不好再过多打扰,朝刘师爷行了行礼“如此,蓁儿就先告辞了,爹爹是麻烦刘叔叔了。”   “哪的话,找到秦县令是我的职责,蓁儿回家等着好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暗了。   往日里秦蓁再调皮,天黑了也是要回家的。为数不多的走夜路经验,都是和秦溯一起。或是看花灯,或是逛夜市。   还有一次是元宵去郡里看烟花,就和现在一样,天刚刚暗下来,星星还没睡醒,秦溯把她架在肩上,这样就可以看见远处的烟花,烟花在天上炸开,如流星般划过天边,最后消失在北方。   秦蓁还记得那时父亲眼里的光,那么亮,一直望着烟花消失的方向。   秦蓁想起父亲,心中有如被蜜蜂蛰,胀痛的紧。现在天这么黑,爹爹在哪儿啊,陶陶想你,你快些出来不要再躲着陶陶玩了。   堆积了一天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秦蓁不用在宋氏和刘师爷面前强装坚强,蹲下身抱着膝盖就在路边哭出声来。   爹爹是不是饿着肚子?爹爹现在是不是正受着刑?爹爹还能安全回来么?   秦臻不敢想也不想想,仿佛这时只要哭一哭,老天爷就会给爱哭的孩子一颗糖,一切都会回到之 前了,一切都是梦里,一切都没有发生。   哭够了,抹干泪,秦蓁往家里走去,现在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了,她不能倒下,她还要照顾娘亲,和娘亲一起等着爹爹回来。   回到秦府,宋氏在正厅等着她,一见她回来了赶忙上前问道“刘师爷怎么说,可找到了,有消息了?”秦蓁摇摇头,宋氏浑身无力坐在椅子上“还是没有消息?阿溯,我的阿溯,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秦蓁拦住娘亲“娘亲娘亲,刘叔叔说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您去不是添乱么,娘!”秦蓁大叫一声。   宋氏愣了愣问道:“蓁儿,你爹会平安回来的对么?”秦蓁看着宋氏眼中的绝望,“爹爹会回来的,娘亲好好休息,到时候爹爹回来了,还要爹爹照顾您么?”秦蓁苦笑一下“对吧,娘亲身体好了,爹爹回来了娘亲才能给爹爹做好吃的饭食,爹爹肯定会喜欢的。”   “是,我这就去休息,就去休息。”秦蓁挥了挥手喊来徐妈妈扶着宋氏回房休息。   一天的心境跌宕,让秦蓁疲惫不堪,不该她承受的苦痛一时之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事太突然,活像梦里。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洗浴,脱衣准备就寝。采儿放了床帘正准备吹灯,忽然听着秦蓁开口:“采儿,你说我若是男儿是不是就会不一样,至少我能和刘叔叔一起去找爹爹了,我平日里总觉得自己胆大,把自己当做男儿。真出事了才发现自己这么胆小,这么害怕,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着。”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见秦蓁哭的伤心也勾起采儿的伤心魂,主仆俩对着烛火哭哭噎噎大半宿,最后如何睡去的都不知,好在第二天就传来了好消息。   刘师爷一大早就在秦府正厅等着,说昨晚在姑姥山的一个山洞找着了秦溯穿的衣裳,看着地上篝火的印子应是不久前留下的,想着秦溯应该就在附近,今日又加派了人手,这几日就能有结果。   宋氏和秦蓁听了,心放下大半,连带着中午吃饭时都多吃了一碗。   刘师爷见她们母女俩宽心,挂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其实昨日找到的不只是秦溯的衣裳,还有地上大滩的血迹,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都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只是大家都明白就算秦溯能回来,完完整整的也是难事。   宋氏宽心了,身体好了不少,想着秦溯要回来了,又喊着徐妈妈打扫房子,做些腌菜什么的,满心期盼着秦溯能早日回来。   只是现实就像是变戏法的玩意,看着开心,却不能深究,到头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第四日,衙里传来话,秦溯找着了,不过回来的只有秦溯的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个盒饭给爹爹,呐~   ☆、节哀   与其说是找到了秦溯,不如说是忠义帮让他们找到了秦溯。   一大早有个骠国的玉石商人来报案,说是在山道上捡到个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个血淋淋的脑袋。当下被吓得不轻,丢下包裹就跑,连滚带爬的跑回县里报案。   刘师爷暂管着衙里的大小事情,接了这个案子,心中一惊。一个念头疯狂的冒出,又拼命的告诉自己恐是多虑。但还是连忙带着衙役去山道查看,把包裹带回来,脸上血迹擦干,心里彻底凉了,果不其然就是秦溯。   这边宋氏和秦臻还在家中焦急等待,见衙门来人,还以为是秦溯归来,欢欢喜喜的去见了人。   那人开口就是一句秦夫人秦小姐节哀,吞吞吐吐说完秦溯的事。秦蓁耳边嗡的一声,什么都不听见了,只剩秦县令殁了萦绕在耳畔,怎么甩都甩不掉,似扎了根长在了脑子里。   秦蓁都不知怎么走到衙里的,只记得娘亲手冰凉,微微发颤,带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去县衙门。衙门里不少人,都是秦溯之前的同僚,神情哀痛,围着中间的桌子站着,静悄悄的,只有不时的抽泣声漏了悲伤。   见是秦家母女来了,大家自觉地让了让位置,露出桌上的红木匣子。秦蓁盯着匣子,那是爹爹么?没到最后一刻,始终没法说服自己,爹爹如今就装在小小的匣子里。   宋氏牵着她,慢慢走过去,双手颤抖着,摸了摸红木匣子,缓缓的打开匣子。   秦溯像是睡着了,眼睛紧闭,头发披散,就像平时睡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宋氏再也忍不住跪着嚎啕大哭起来“阿溯,阿溯,阿溯,你怎么这样了。不是好好的么,我们还要修房子呢,你说要带我当地主婆的啊,你怎么能背信弃义?你说话啊,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啊”   宋氏一改以往柔弱文静,如今有些癫狂,向桌子爬去,一遍遍的拍着秦溯的脸。   又愣了愣,温柔的抚摸起来“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我打疼你了?阿溯,我改我马上改,我以后都不这样,你理理我,你看看我,我今天穿着你喜欢的颜色,你看看我好不好看?”宋氏有些扭捏,理了理衣褶子,对着秦溯灿烂的笑着。“你看看我好看么,好了阿溯,你不要和我闹脾气了,大不了往后陶陶的事你说了算,反正你们父女俩欺负我也欺负惯了,好不好。”   “秦夫人,节哀。县令已经不在了,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刘师爷忍着泪将自言自语的宋氏扶起,“蓁儿,多陪陪你娘亲,蓁儿....”   秦蓁不似宋氏那般激动,呆呆的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头颅。嘴里念叨着什么,刘师爷走近,只听见秦蓁碎碎念:“爹爹是个骗子,爹爹是个骗子,爹爹是个骗子。”眼里空洞洞的,没有泪水涌出,身子却微微发颤。   像是被哀痛包围,没人上前打扰,静静的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女发泄、痛苦。   哭的累了,倦了,哭不动了。刘师爷差人送秦家母女回去,宋氏双眼失神,喉咙嘶哑。秦蓁还是呆呆的,仿佛周围都不存在。   徐妈妈送宋氏回房,安抚着睡下,轻轻带上房门。想去厨房里弄些吃食,今日下人们跟着心伤,一整天也还没吃上饭,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主人已经倒下了,下人们怎么也得坚持着。   刚到厨房就看见,拿着饭食回来的采儿,饭食一点儿没动。“小姐还是不吃?”   采儿摇了摇头:“别说吃饭了,小姐现在就和木头人似的,喊着都没应了,我让果儿看着她,就怕小姐想不开”   “今晚你们俩轮流值夜,要看好了小姐,现在这光景是万万再不能出事。”徐妈妈吩咐道。   “娘,我和果儿会看着的,您别担心,太太那边还好么?可有吃些什么东西?”采儿很是担心主母。   “已经睡下了,也不曾吃饭的。哎.......我做些饭食,等会你喊着大家吃饭。”说罢徐妈妈就开始忙碌起来。   “娘,老爷真的走了么?兴许是弄错了也说不定呢。”   “我都亲眼见着了还能有假不成了,往后当值要机灵点,这家是要变天了!”徐妈妈看了看这个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今居然变得陌生,再无往日的温暖,是宅子变了?是心境变了。   宋氏不出意料的病倒,身子病了,心却是想通了。醒来后,不再疯癫,像是接受了秦溯已经不在,吩咐孙伯着手准备丧事。   这几日刘师爷还在找秦溯的身体,可是竹县重重山峦,道道清渠,谈何容易?   指不定秦溯的身体早被那野兽叼去,祭了五脏庙,被拉在哪个角落里。   另一边仵作对秦溯的头颅也下了定论,钝器伤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线索就这么中断,忠义帮的余孽就像生在山里的云雾,风吹吹就消散,再无消息。      明日,秦溯的头颅就要回秦家停灵了。宋氏拖着病体准备了好几天,白布蜡烛挽联纸灯笼都已备齐,孙伯指挥着小厮一样样对应着,仔仔细细的摆好。   宋氏则在准备通知吊唁的名单,想起上次和这些人相聚还是秦溯好客,宴请好友来家里吃新打的斑鸠野味。如今......如今再聚竟然是秦溯的丧事。眼见着眼泪止不住,鼻子抽抽气,忍得发酸。徐妈妈见状,只能摸摸主母的手,无声的安慰。宋氏抬头笑了笑“没事,我都懂得,我能过去的。“   宋氏突然想到:“我让你寄的信寄了么?”   “寄了的,秦家奶奶的昨日就派人送去了,算着脚程这几日就到了”   “那就好,等过了头七,就让秦家人把阿溯接回祖坟,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宋氏想起了什么“等老太太大哥来啦,好生招待。往日的恩怨就过去罢。”   “是,老奴明白。”徐妈妈点头答应。   “不过,太太。有一事奴婢想不明白”宋氏抬了抬眼,“什么事?”   “您都给秦家老太太送信了,为何不给......不给咱家老太太也送去一份?老太太这些年一直都挂记着您”   宋氏叹气“你不是不知爹爹与阿溯的矛盾,爹爹过世时都不准我和阿溯去吊唁,再者与母亲也许久没有联系,如此这般你要我如何对母亲开口?”   “老爷与老国公的事那都是过去,如今俩人都不在了,哪还有什么恩恩怨怨?老太太差人问过太太多少次了,她老还是惦记着您的啊,这次不给老太太送信,老太太从别人那得知消息,还不得认为您和她离了心,更惹伤她老人家神伤啊?”徐妈妈是宋氏的陪嫁丫头,从小和宋氏一同长在国公府里。   宋氏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太太,往后这家里就只有您和小姐了,真的要和武国公府断了联系?就算不为您自己想想,也要为小姐想想,太太。”宋氏咬了咬牙“你的话在理,斯人已逝,那些恩恩怨怨也该了结,罢了罢了给母亲也送去吧。”   “是,太太您能想清楚就好,往后的日子我们也要好好过才是。”宋氏叹气点了点头。   “谁来了?”门外响起敲门声,徐妈妈问道。   “太太是奴婢,采儿”来人是采儿。   采儿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在地上“太太,小姐,小姐她还是不吃,奴婢没法了。”   从那日回来后,秦臻一直待在房里,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累了倒在床上睡会,醒了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几天下来除开强灌过几口米汤,再不开口。   宋氏去过几次,和她说话,也无甚大反应。宋氏只当秦蓁伤心过度,便由着她去,等着她慢慢想通。   一日不吃无妨,两日不吃消瘦,可连着几天就靠着一点米汤怎么行?徐妈妈扶着宋氏去了秦臻房里,秦蓁还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蓁儿,明日你爹爹就回来放着,你吃些东西,好有力气招呼来客。”宋氏端着粥,一勺喂在秦蓁嘴边。   秦蓁无言,“就吃一点,你几天没吃,饿坏了吧?娘喊徐妈妈做了你爱的皮蛋瘦肉粥,尝几口吧”说着又把勺子往嘴里凑凑“就一口?”秦蓁扭过头去,不愿张口。   “你是不是想跟着你爹去了?”宋氏怒气上涌,“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娘!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好我们娘俩一起去找你爹爹,还能见见你姐姐,我们一家团聚。”说完脸色决绝,作势要往墙角冲去。秦蓁被唬住,拉住母亲,张嘴吃了小半碗,剩下的怎么也不肯再吃。   宋氏不敢逼的太急嘱咐一句早些休息,带着徐妈妈回了房。   采儿看着不说话的小姐,心里不是滋味,她年长小姐几岁,往大了说是看着小姐出生长大的。   往日里的小姐虽然顽劣但是永远生气勃勃,小脸带着笑,哪是现在这般离了魂。   果儿年纪小还懵懂不知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失魂落魄的小姐,小姐坐着她就陪着坐,小姐不吃她也就不吃,几日下来也瘦脱了型。   “果儿,小姐刚刚吃了粥了,你也去吃些,才有力气照顾小姐,难不成你指望着我还来照顾你?”采儿拿果儿没办法每每只能用些言语刺激。   “才不是,果儿没想着偷懒,我就是想陪陪小姐。小姐开了口,那我这就去吃,等回来照顾小姐,采儿姐不能乱说。”   “不说不说,你快去快回,小姐还等你着你照顾。”   望着果儿的背影,又看看呆坐的小姐。果儿好糊弄,小姐可是个认死理的,这可咋办?      次日,一大早衙里就送秦溯回来,装在红木棺椁里。又给秦溯用泥塑了一个身子,套上平日里秦溯爱穿的衣服。脸上也是精心画过了的,剑眉如鬓,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被玉冠束起,发里插着那年新婚燕尔宋氏送的簪子。   不仔细看只当是个俊朗的男子睡了,静静的躺着。   宋氏本身子不好又病了,这次敛棺多亏了衙里和刘师爷。宋氏带着秦臻对刘师爷行礼,聊表感谢之情。   身边的秦蓁忽然拉了拉宋氏的衣角,说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娘,我想摸摸爹爹,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出场的人物后面都挺重要的,明天新的人物登场,会有一个小的矛盾点~ 再过几章,蓁儿就要去国公府刷副本啦?( ????` ) 昨天收到了一个收藏,谢谢大家,我会加油哒(???ε???)   ☆、秦家   以为宋氏没听见,秦蓁又问了一句:“娘亲,我可以摸摸爹爹么?”。   几日没开口,声音生硬带着一丝恳求。   宋氏点头哽咽“去吧,见你爹爹最后一面。”   棺椁是县里手艺人做的,擅长的是竹雕。秦蓁上次见这样的雕花手艺,是秦溯带着去买竹板凳。   秦蓁记得手艺人雕的慢,雕完太阳都走了。秦溯看她入迷,调笑道蓁儿出嫁,要给她做个雕花架子床。   还没等秦蓁长大,秦溯倒先躺在雕花“大床”上。   爹爹睡了,秦蓁抚摸着。面色如常,只是不醒来。顺着摸到秦溯的发,用手指一丝一缕轻触。   宋氏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平日的大大咧咧也好,顽劣任性也罢,她的蓁儿内心一直柔软善良。   衙里来人静默,刘师爷抓着棺边的手青筋露起,关节发白,手指用力的扣住棺沿。不像别人看着秦家母女流泪,刘师爷眼神发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啊,什么东西?”秦蓁喊了一声,看了看摸秦溯的手。刚刚似乎摸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将手指扎了一下。头发上有东西?带着疑惑秦蓁又伸出手去。   快挨着时,手突然被抓住,秦蓁抬头看是刘师爷。   刘师爷从分神中惊醒,一把抓住了秦蓁的手。   “刘叔叔,头发上有东西,划着我手了,您看。”秦蓁张开手,让刘师爷看。   刘师爷眼神闪烁“许是刚刚摸着发冠了。怪我,这冠临时买的,做工粗糙,看着挺经事,没想一摸就露了原型。”   “可是.....我摸的是头发,或许......”秦蓁还想试试,“没什么或许!”刘师爷声音有些急切。   “我是说,刚刚看见你摸的是发冠。”刘师爷急着解释”蓁儿,如今时辰不早,不一会儿来客就多起来,再摸头发就乱了,秦县令生前最爱整洁,走的时候若是乱了脏了,定会不开心。”   说罢,眼神转向宋氏“再者,秦县令枉死,按着祖宗的说法,冤死人怨气重,女人孩子理应回避,真沾惹上怨气,轻则体虚风寒,重则...”刘师爷没往下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秦夫人你本就带病,蓁儿又是个女孩儿,这些事还是回避的好。”刘师爷行了个礼“秦夫人若是相信刘某,刘某愿意代劳。”   自古以来,婚丧嫁娶都是大事,各地也有各地的风俗,不尽相同。   宋氏不是本地人,虽然生活了十几年,刨根究底也只能说是个一知半解,年幼在京城里见过不少,但那些牌面铺张显然不适合一个西南边陲的竹县。   既然有土生土长的刘师爷帮衬,宋氏自然乐于接受。“多谢刘师爷关照我们母女俩,如此就麻烦您。”说着要下跪行礼,被刘师爷眼明手快扶住。   “秦夫人,太过客气,都是同僚,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此后的事,就明白的多。宋氏带着管家招呼吊唁的来客,刘师爷和衙里的人找了道士做了场法师,又按照竹县的习惯,喊了几个唱大戏的吱吱呀呀的唱了好些天,按照本地人的说法叫是克邪(意同去邪。)      秦蓁那日心里和秦溯告别后,渐渐走了出来。这几日陪着宋氏招呼宾客,让宋氏心宽不少。又因为体虚宋氏抱恙,秦蓁揽了大部分的活,和徐妈妈忙上忙下。   宋氏闲下来,心里焦急。明日头七过了,按理是要下葬的,可秦家到现在毫无影踪,起初以为是信送岔了,可送信的一口咬定确实是送到手中的。既不是送信的缘故,那必是秦家又再拿乔!宋氏怒气不打一处来。   秦家在黄桥县,离竹县的距离不远,脚头快三四天能打个来回。这么近,但两家来往甚微,有何缘故?      秦家现在主事的是大房,也就是秦溯的大哥秦奋当家。家里人口简单,秦家老太太,续弦徐氏,再加上两个孩子。   而两家交恶还得从秦家老太太张翠花说起。   张翠花祖籍何处不得而知,只知是浏水郡人士,浏水郡也在西南,是个偏大的郡。据说里面富贵人家遍地走,路上撞个人都是家缠万贯。   秦老太太从那来到黄桥县,外头传闻是富家千金和家里长工私奔,路过黄桥留了下来。   宋氏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就秦老太太的言行举止,哄得住县里的人可哄不住从国公府里出来的嫡亲大小姐,宋氏到觉得秦老太太的出身往高了说也就是个丫鬟出身,见过点世面罢了。   不过有件事确实是板上钉钉,秦老爷出身不高,无父无母的,黄桥的秦府勉勉强强能算上个祖宅。   秦老爹和秦老太太在黄桥生养了三个孩子,老大秦奋,老二秦丽,老三便是秦溯。   秦奋幼时聪明,头脑灵活,但为人浮躁,小时候还能说是小孩心性,待到成人就越发显现出来。行冠礼后拿了个童生,是黄桥响当当的人物,更是秦老太太的心头肉。   秦奋起初还是个好的,拿了童生想去参加省试,试了几次皆不得成,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念想,和县里的地痞流氓混到一处。   秦老爹有心教导,但秦老太太每每袒护。   秦老太太自诩千金大小姐,肩不扛手不提的被秦老爷宠了一辈子,一句重话都听不得。秦奋是第一个儿子,本在心里的分量就不一样,又是个嘴甜的,什么都顺着秦老太太的话接去,年少成名,给秦家老太太带来多少艳羡目光,里子面子都有了,老太太心里自然把他摆在头一份,从那时起心就偏的没边。   后来家中小儿子秦溯长大,展露出来的天赋不比秦奋差又更踏实苦读,秦老爹一咬牙,也送了秦溯去书院,结果一路高歌,最后一举夺魁,成了新晋状元郎。秦老爹没福气,没等到儿子高中就一命呜呼栽倒红土地上,这也让秦溯更加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高中后,秦溯把除了已经嫁人的秦丽外的秦家人接到京城,一家人过日子起初还是不错的。变故发生在宋氏嫁进后。   宋氏是武国公府的嫡亲大小姐,嫁给新科状元是下嫁。   秦老太太在秦家当了一世年的“公主”,突然来了个高门儿媳妇,一时改不掉拿乔作势的高姿态。   宋氏起初忍着让着,秦老太太得了甜头,愈发变本加厉,各种有的没得规矩都立了出来。   端茶倒水是常事,动辄喊着宋氏一夜夜的守着床边使唤,宋氏刚刚新婚真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却夜夜守在婆婆身边,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秦溯和母亲说了几次,都被秦老太太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顶回去,哭喊着儿媳娇气,哪家媳妇不是侍奉婆婆出来的,就连自己不也是媳妇熬成了婆。宋氏听了心中憋着火,可不明摆着忽悠人?你秦老太太何来婆婆侍奉?   再加上秦老太太嘴上没个把门,蹉跎了儿媳妇便罢了,还喜欢逢人就炫耀,说着高门儿媳怎么滴,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言语间都是得意。   宋氏可以忍,武国公府忍不下。   听见风言风语,好几次敲打秦溯,又到秦府上来来往往几次,秦老太太这才消停。面上是消停了,心里不服气,明面上治不了,暗地里下了不少绊子。与宋氏关系变得更差。   另一边秦奋,来了京城,起初拿了秦溯给的银子做着小本生意。借着头脑灵活,小赚一笔,日子也是过得红火,老婆儿子热炕头,生活美满。   但狗改不了吃屎,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就又和京城里的阿猫阿狗来往密切,这次还学人去赌,自己钱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秦溯念在兄弟的份上,帮他还了大半,可屁股不能擦一辈子,何况这就是个无底洞。   秦溯奉银有限,女儿秦菡出生,官场上的交际,平日的人情来往,让每月日子过得紧张无比,哪有余钱替人还债。   秦老太太不管,只觉得小儿子不念手足之情,冷漠无情。   秦溯被说的无奈,又还了些,老太太仍不知足,逼着秦溯用点关系给哥哥安排个差事。说是秦奋有俸禄,也不劳烦秦溯帮衬。   秦溯一袭白衣出身,在官场上没有地位,没有背景,走到工部屯田郎中这一步实属不易,又为人正直刚真不阿,咬着牙不肯应下。   老太太心偏,看不见小儿子为官艰辛,只当小儿子被儿媳牵着鼻子走,看不起乡下来的亲哥,泯然没有亲情而言。好言相劝没用,老太太使了一招绝的,跪在秦溯面前......   亲娘跪儿子是要折寿的,寻常百姓都明白的道理,老太太怎会不知?秦溯当下心中戚戚然,对偏心的母亲再无好感,把宅子留给了秦奋和母亲,带着宋氏秦菡搬了新宅,算是分了家。   从此两家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秦溯发了奉银还会给秦老太太送去些,只是见面寥寥无几。      直至永新十五年,秦溯为首的年轻官员推行新土地改革,以缓解连续几年的粮食欠收,粮价哄抬现象。改革触动了京城的大人物,推行受阻,艰难时刻,秦溯被参上一本,受贿。   秦溯这才知道秦奋这些年打着他的名号,明的暗的找人索要钱财,上当受骗的不在少数。一富人家送了黄金百两求给儿子在工部谋个一官半职,钱送了,等了大半年官职了无音讯,多次要钱无果,把事捅了出来。   其实稍稍一查就知道这事和秦溯无关,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这事撞上改革。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扣在了秦溯身上。   事发两个月后,圣旨下来,秦溯被贬迁回原籍,罚银五百两,秦奋撤了童生,终身不能入仕。   大家心里清楚是秦溯锋芒太露,改革碰了硬石头,皇上心里也门清,给了个不算重的处罚了事。   秦家一大家就这样回了西南,秦溯被贬到黄桥边上的竹县,秦家老太太和秦奋一家留在了黄桥。      秦菡则是两家另一根刺,秦溯带着宋氏和女儿出任竹县,路途遥远秦菡受不了颠簸,害了病。竹县位置偏,没修山道前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县里衙门窄小,根本没法再修个后院。秦溯和宋氏商量着,变卖东西买了块地,权当是新家。   新屋修好之前,秦溯和宋氏凑合着在衙里住,可秦菡病了,住衙里肯定不行。   俩夫妻合计着把秦菡送去黄桥呆上一段时日,托秦老太太代为照顾,领走前还留下不少银两的药钱。   宋氏心想与老太太再怎么不和,秦菡也是秦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便放下心来安心和秦溯处理竹县的琐事。   没曾想,不过大半个月,秦溯宋氏回黄桥见女儿,秦菡已经病入膏肓,滴水不进,没几日就夭折走了,去时还不满四岁。   原来,秦老太太心中一直怨当日秦溯被贬,武国公府不肯出面的事,连带着对嫡亲的孙女也少有好脸色。   宋氏给的钱,被秦奋拿走大半,输了个精光。剩下的不多的,大部分进了秦奋儿子的嘴里。至于秦菡,秦老太太想一大家人都是从京城千里迢迢回来,唯独你个小妮子病了,可不是学了宋氏的娇气?拿了些土方子对付,直到秦菡病的几次晕厥,老太太觉得事情不妙,喊来大夫,但是已经无力回天。   秦菡的死让秦溯彻底死了心,留下银子,断了和黄桥秦家的联系,直到秦溯殁了,这才又联系上。   宋氏那边焦急上火,秦家这边倒是悠闲。   不是没有收到信,秦老太太收到信就要启程,心再偏秦溯也是自己儿子,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秦奋伸手拦住母亲:“娘,这么多年,溯弟可没侍奉过您,您别忘了。如今溯弟出事,于情于理我们是要去,但不能就这么去了。”   “哪咋去?”   “我们拖上一拖,让姓宋的婆娘知道我们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杀杀她的威风,正好把阿溯的东西拿回来!”秦奋眼露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秦家母子出场。 这对母子是根据身边发生真实的事 一家母亲有三个孩子,父亲早亡,母亲带大三个孩子,但是十分偏心大儿子。 老大做餐饮,小儿做建材。 老大赚了钱,疯狂挥霍,最后染上毒瘾。 母亲知道还一年给大儿子20万吸 毒。逼小儿子给大儿子弄工作,小儿子就安排去自己公司做事,结果监守自盗,大哥偷了建材跑路。 后来大哥吸 毒被抓,母亲又逼着小儿子捞人,的的确确是跪过。 所以说戏剧源自生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文文我会尽量日更,如果不行会提前说哒~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   ☆、房子   秦家人等头七过了才姗姗来迟。秦奋的新妇怀有身孕,怕冲着就留在家中,儿子秦轩明年要参加乡试,还在书院苦读。来的是秦奋和秦老太太两人。   有些地方的规矩,棺椁摆上三天就要下葬,大多是停上七天再入土,小部分地方更久。   西南地势高,一年如春,哪怕是深秋,也气温怡人,若是外出穿着长褂披肩足以。   这样的温度,秦溯需要早些下葬。   宋氏心中焦急,反反复复问了孙伯几次。秦家人可算是来了。   秦老太太一进门就扑在秦溯棺椁上嚎哭,秦奋还算镇定,对宋氏行礼:“这些日子弟妹辛苦,我和母亲收到信就出发,哪想路上遇到事儿,就给耽搁了。来的有些迟,还请弟妹多担待。”秦奋倒底是个童生出生,说出的话谦逊有礼。   宋氏微微低头“到了就好,路上遇事解决的可顺利?”   “劳烦弟妹费心了,一切顺利。”秦奋扶了扶秦老太太。   “大哥母亲路上辛苦,我准备了客房,二位稍事休息。”   “阿溯的孩儿呢?怎么不见她?”秦老太太开口,语气不太客气。   “衙门里这次帮了不少忙,家里做了点青团,让蓁儿带去衙门分了。”宋氏解释道。   “知道祖母要来,还往外跑,学的哪门子教养。”秦老太太一向对宋氏一家没个好颜色。徐妈妈听见作势讲理,被宋氏扯下。   秦奋眼神制止,秦老太太也闭了嘴,没说话。“如此有劳弟妹,麻烦弟妹带路。”   宋氏忽略秦老太太,喊来孙伯,一同送二人回房。简单交代后,便起身离去,准备午饭。      门关上,秦老太太开始发难:“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好说歹说是个大家闺秀,教出个孩子连祖母都不待见?”   “娘,咱们出门时说好的,这次来竹县,万事听我的!”秦奋不满“刚刚您哪样发难,也不怕宋氏翻脸?那咱们可就又得空手而归。”   “娘这不是看着溯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娘亲心疼啊。”再不喜欢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坨肉,虎毒尚不食子,秦老太太还是心疼的。   “我看就是那个宋氏,扫把精,自她嫁进门,家里还有片刻安歇?早年克子,现在克夫,教养的孩子还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你拉着,我定要撕了这个贱蹄子。”秦老太太说起宋氏就来气。   “您做什么总和后辈计较,气的还不是自己?”秦奋打量着房间。“要我说总跟她置什么气,您应该把目光放远些。”秦奋示意秦老太太看看房间。   “娘,您看看这房子怎么样?”   “还行吧,说这些做什么,要我说就该撕了那贱货,让她知道家里还有一个.....”秦老太太还在絮叨。   “要是这成我们的房子呢?”   “你什么意思?”秦老太太一顿,不解的问。   “我从进门就看了,这房子不算新,但是个两近院,布局合理,正房客房还有秦蓁的屋子,不算小。得值这个数。”秦奋对房子越看越满意,对秦老太太比了一个数。   “值当这么多?”   “竹县和骠国往来密切,涨的可不只玉石器物,连带着这块地,”秦奋停顿用手比了个飞天的姿势。“徐氏要生了,轩儿也不小,说成亲就成亲的,哪哪不要钱?卖掉这里还不够?”   “况且,娘你一路也听着了,竹县人都发了大财,保不齐宋氏就藏着不少好货,那都是溯弟打拼的,您能忍宋氏都吞了?”秦奋还在蛊惑。   “我儿子的东西是留给老子和秦家人的,她一个外姓人一分也别想分走!”秦奋暗暗发笑,只要凡事往宋氏身上扯,秦老太太就百依百顺。等这个房子到手,欠下的债就能还完,还能再去赌两把!   “宋氏会那么好心?我看你想的好,只怕做不到。”   “那就不需娘亲费心,山人自有妙计,等着拿钱吧。”秦奋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禁哼起小调。      徐妈妈陪宋氏回房,心中憋屈。   “太太,秦家欺人太甚,明明是自己拿乔,姗姗来迟罢了,还怪小姐没有教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难不成天天在门口等着?”徐妈妈见不得自己太太小姐委屈。   “徐妈妈,你逾矩了。”宋氏面色严肃。   “太太!您就是要罚我骂我也好,奴婢都要说。太太第一天信就送了,还嘱咐奴婢们要好生招待,可秦家人呢,拿乔不说,来了就是一顿臭骂,太太这气难咽啊。”徐妈妈手帕攥得紧紧的。   宋氏叹气“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现在要紧事是老爷能葬回祖坟,这口气咽不下也要咽!”   “太太!”   “莫说了,叫采儿去喊小姐归家,准备开饭。”   “是,奴婢这就去。”      秦蓁从没有见过祖母,面前脸色不佳的老太太很是陌生。   秦老太太圆脸大眼,当年可以说是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哪怕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在一干妇人中都是出挑的。这样的长相笑起来最讨喜,但秦老太太现在沉着脸。   她与宋氏不和,连带着讨厌宋氏的一切,大儿现在的媳妇也好,还是之前跑了的那个也罢,在家时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唯独这个宋氏仗着门第高,硬要把她压下一头。性气大还克夫,生生把溯儿克死。退一万步说倘若当年宋氏父亲肯求情,现在一家还在京城享福,用得着窝在这个破地方,溯儿就是被她蹉跎死的!。   秦老太太越想越气,看着秦蓁的眼神愈发冷起来。秦蓁瞥见秦老太太的眼神,如坐针毡。   气氛有些诡异,因是热孝,吃的都是用菜油炒的素菜豆腐。秦奋没有胃口,开口道:“蓁儿,都这般大了,要不是弟妹说,我都不敢相认。”   这是怪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宋氏心道   “小孩一天一个样,蓁儿又淘气,不似别家姑娘文静,生的黑了些。莫说是大哥,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我们,离了段时间也不敢认的。”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把孩子养成个猴子样还好意思说,宋氏还真是不要脸。   宋氏不接话,权当没听见,低头继续吃饭。一时间餐桌上刀光剑影。秦蓁默默扒饭。   “弟妹之后可有打算?”秦奋对秦老太太无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只是个小女子,也没有长久打算,就想着先让阿溯葬了,入土为安。”宋氏见他提起,接过话去,说出心里最关心的事。   秦奋像是早就料到“的确,此事不宜耽搁。只是......”   “只是何事?”宋氏着急。   “哎,此事说起来,羞于启齿啊”   “一家人但说无妨。”   “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先前那个媳妇跑了,这贱人抛夫弃子,拐带家财。”秦奋面色难堪“后来轩儿大了,我也又讨了一房,如今怀上了在家里坐胎。”   “这是好事,大哥为何叹气?”   “弟妹我羞愧啊,轩儿要束脩,徐氏又大了个肚子。万不得已,我只好变卖财产,维持生计。原本咱家爹爹坟旁地是留着做祖坟用,如今卖了大半,剩下的恐怕不够啊。”   宋氏听得心惊:“当日我与老爷留下不少钱财,少说够平头百姓吃穿大半辈子,怎的就没了?”   “都怪大哥管妻不严,让王氏都拐走了。”王氏和人私奔时的确带走部分银两,但这大头还是花在了赌上。“不过弟妹也不用着急。你信送到时,我就找了县令,想把地给买回来,这就耽搁 了时间,今日才到。”   秦奋说的好听,宋氏是半个字都不信,想看着秦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老爷何时可以葬回祖坟?”   秦奋见宋氏入套,假装痛心疾首“那县令,那狗官别不说也罢!见我们秦家是半个外乡人,硬生生要卖价的两倍再卖予我。”   秦蓁一旁听的认真,真以为秦奋说的实话“大伯家中哪有钱财?”   “哎,大伯无法打算卖了祖宅,也要让溯弟落叶归根。”   “你说的什么话!祖宅岂是说卖就能卖的,那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我不同意!”秦老太太拍桌而起。   “娘,这本就是孩儿惹出的事,早年我们亏欠溯弟的太多,如今不能不还啊。”秦奋说到激动处涕泗横流。   “往日是我们对不住溯儿,可你再不能入仕,媳妇也和人跑了,报应还不够?现在又要卖祖宅?老天爷是往死里逼我们母子俩啊。”秦老太太入了戏,抱起儿子痛哭。   “奋儿,溯儿啊,为娘苦啊,半大辈子了还要变卖祖宅,往后有何颜面见你们爹爹,不如现在死了干净,一了百了。”秦老太太实力派,说着就要撞向桌子。   氏冷笑,和着俩母子不远百里,演双簧来了。   秦老太太见宋氏没有扯住自己的意思,一屁股又坐了回来干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不管如何,祖宅不能动。要卖祖宅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娘,现在别无他法,只怪儿子无能。”“怎么会无法?”秦老太太望向宋氏,眼神真切“宋氏,往日里娘对你多有得罪,现在溯儿去了,一家人没个隔夜仇。溯儿入土为安事大,何不两人都各退一步。”   “哦?怎么让步法?”宋氏倒想看看这出戏怎么个唱法。   “你们孤儿寡母家中也没个男丁,往后能依靠的也就老秦家,我们是一家人,照顾你们情理之中。但现在家中拮据,下葬的钱都难拿出,不如”秦老太太停顿一下,“祖宅万万卖不得,就是溯儿还在也定不会同意,既然大家迟早要一起生活,不如将这房子卖了,住到黄桥去。”   原来在这等着,宋氏笑了。要不是深知这母子俩为人,还真以为两人为她母女俩考虑,情真意切。   秦蓁看足大戏,再懵懂也明白,祖母惦记着自家的房子。   “不行!房子是爹爹留给娘亲的不能轻易卖了。”秦蓁大喊。   秦老太太对突然冒出的秦蓁很是鄙夷,宋氏养出个什么东西,敢和祖母大喊大叫“蓁儿年级小,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参与。”   “我倒觉得蓁儿说的对,这房子是老爷留给我们母女俩傍身的,卖不得。”宋氏接过话茬。   “有了我们,何愁没有依靠,溯儿也会放心”秦老太太不死心。   “那若是卖了,钱放在何处?”宋氏倒要看她有多不要脸。   “这些我和奋儿都考虑过,你性子弱心又软,钱财恐怕收不住。我替你们收着,将来蓁儿长大给她做嫁妆。”   “弟妹,你放心,除了买地用的钱,我们分文不取。”两母子真真脸大如盆。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儿子死了,却掉进钱眼里,手伸到儿媳口袋里。   “卖房的事我不同意,蓁儿也不会同意,阿溯泉下有知更不会同意。”宋氏眼里发光“买地差钱,我派人去和县令谈,差多少我们都出,但房子你们休想!”   “没得谈?”秦奋见宋氏不松口。“弟妹你可要想清楚,往后你们母女俩依靠的是谁?是我们老秦家。等轩儿高中,不会亏待你们母女俩。”   “房子没得商量。”宋氏索性撕破脸“你们母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真当别人不知?”   “弟妹,我劝你退一步海阔天空。话我放这,没房子,秦溯别想葬祖坟!娘,我们回房,让弟妹和蓁儿仔细想想。”秦奋摔下碗筷,带着秦老太太离席。   宋氏气的肝颤,欺人太甚,真当宋家无人!。   “娘,房子不卖!”   “恩,我们不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门,明日的份今日先送上。 还有一章,蓁儿就要去国公府啦,前面写这么多是因为后面他们还会出场,很重要滴! 话说看出来刘师爷不对劲了么,嘻嘻。 求留言,求收藏~ 再次非常感谢大家,么么哒大家晚安啦。   ☆、妥协   “你不是说宋氏一定会答应?”秦老太太质问。   “死鸭子嘴硬罢了,她以后还能指望谁?还不是要靠我们?现在呈一时口舌之快,以后有她受的。”秦奋今日受气,语气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宋氏是不难对付,可别忘了,她背后还有个宋家。”秦老太太吃过亏,想的不太乐观。   “宋家?宋家早不认这个女儿,听说武国公去世,她都没去吊唁。”秦奋不以为然“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唬人呢,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得了几天。就算她撑得住,溯弟可等不及。”   “溯儿说到底是秦家人,你真不打算让他入祖坟?”秦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   “娘,我是溯弟大哥,做事自有分寸。”说完眼睛眯起“一计不成,我们再生一计就是。娘你且过来,听我说......”秦奋喊来秦老太太附在她耳边小声讨论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   第二日,宋氏遇上大麻烦。   家中失窃,被翻得乱七八糟。   清点一下,丢了点银两,其余一应俱在。   事发生在半夜,被巡夜的小厮发现院子里进了贼。呼喊下,人跑向客房方向。   宋氏带人来客房时,秦家母子还在熟睡。被吵醒后十分不悦。   秦奋倒是抓着根本:“弟妹,我看就是寻常小偷小盗,见着这家里死了男人,趁机下手。”又盯着宋氏虚伪一笑“所以我说这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白日说的,弟妹还是好生考虑考虑。”   宋氏鄙夷,说了句母亲大哥早点休息,带人回了正院。   大晚上的一阵乒铃乓啷,秦蓁也醒了,下楼时,正好撞上从客房回来的宋氏,跟着宋氏去了正房。   “娘,怎么了,我在楼上听见下面可热闹。”秦蓁小心翼翼扶着宋氏上床。宋氏一直病着,今日被秦家母子气的咳嗽不止。   “咳咳,家里糟了贼,你自己晚上小心些,若是害怕这几日来同我睡。”   “可丢了东西?”秦蓁替宋氏拍拍背。   “只丢了点银两,别的还在。”宋氏摸摸秦蓁的手让她不要担心。“咳咳说来也怪,库房被翻了遍,就顺走了些银两。首饰玉器,书法字画都还在的。”   “那些东西不比银两值钱?哪家盗贼愚蠢至极,我看倒像是那房里人做的!”秦蓁对着客房挑了挑下巴。   “不可乱说,那是你大伯和祖母!你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咳咳,要外人听见,指不定说你没有教养不懂规矩。”宋氏讨厌秦家母子不假,但秦蓁和他们是实打实的亲人,日后恐怕还有来往。   “时辰不早,你去睡吧。”   “是,娘亲。”   秦蓁走后,徐妈妈服侍宋氏脱衣,想着秦奋说的,忍不住开口“太太,奴婢到觉得小姐说的在理,恐怕和那房真脱不了干系。”   宋氏心中何尝不这么想,家中失窃,动静不小,丢的却只是一点碎银子,贵重家伙都还在。是飞贼不识货,还是有人故意搞鬼?但没有证据,难道还去抓人不成。   宋氏注定今晚不眠,秦奋却睡得踏实。心中美滋滋,家中失窃,可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虽然不是自己做的,倒也帮了自己不少忙。他到要看看宋氏还能撑多久,这大房子迟早落到自己手上。   又一日,秦奋见宋氏迟迟不松口,暗暗着急,和秦老太太商量按计划行事。   秦老太太在秦家大门站了好几个时辰,见街上来人越来越多,感觉时机成熟。朝秦奋抛了个眼色,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   果然吸引不少人围观,见是外乡人,倒在秦县令家门,加上秦县令最近出事,热闹的围观群众脑补一出大戏。   老太太声泪俱下,重点无外乎,县令儿子死了没钱入祖坟,要卖祖宅又怕祖宗得罪。   秦奋则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对不起弟弟,又说自己年轻时荒唐,如今弟妹侄女都不愿意来往,今后怎么照顾她们母女俩。   话锋一转,对着秦老太太哭说为了溯弟住宅怎么着也要卖掉,往后母子俩就是睡大街也不能对不起溯弟。说完母子俩抱头痛哭,群众不乏感性者默默擦起眼泪。   宋氏,秦蓁得到消息的时候,家门口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官宦家的私事,绝对是竹县今天的头号新闻,闻着讯儿,都来看热闹。   “娘,大哥。咳咳,你们这是作甚?”   见宋氏出来,秦奋目光一转,张口就来“弟妹,是我们对不起溯弟啊,至今溯弟都不能入土为安,我们愧对秦家祖先。”   “儿媳妇,为娘的以前糊涂,但祖宅不能卖,娘真的不能答应你啊。”秦老太太捂着胸口嗯哼。   果然周围小声讨论“看不出来,秦夫人平日和和气气的,这样对婆婆,逼人卖祖宅。”“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太太能有几个软货?”“别瞎说,我见着秦夫人为人不错,其中说不定有误会。”“误会?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带着老母在门前哭诉?还要不要面子了”“也是.......”   秦蓁听得生气:“你们瞎说什么?我娘亲从没逼你们卖房,再说地也是你们自己卖掉的!”   “大伙听听,嫡亲的孙女也对我不亲。一口一个你们你们的,造孽啊。养个儿子这么多年不见也就罢了,孙女也不认我这老货啊。”光脚不怕穿鞋的,撒泼耍赖说来就来。   “我说怎么在竹县这么多年,没听说秦县令还有个大哥老母,原来是不认了。”“看这老母语气,八成是秦夫人不让他们母子共处。”“啧啧还真看不出啊。”“我看秦小姐也是个坏的,大家闺秀就这教养?我家二丫都知道喊奶奶。”“也不是嘛,娘都不要,我看死的也不冤,据说身子都没找到,估计是遭了天谴。”   人群讨论越来越离谱,秦蓁还想上去讲理,被宋氏用眼神止住,站在一旁。   “娘,咱们啥事不能回家讲,要在外面给人看戏?”   “哼,今天就是豁了老脸,我也不能让你把祖宅卖了。奋儿,你可不能听她的话,祖宅不能卖啊。”反正也撕破脸皮,大不了鱼死网破。   “弟妹和蓁儿住惯这里,不想和我们过穷日子,人之常情。咱家虽没钱,但溯弟的事耽搁不得,娘你别说是卖宅子,就算是卖儿卖女,我也要把溯弟葬了。”秦家母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哄得人群一愣一愣。   宋氏气的脸色发白,秦家母子不要脸她知道,但她没想到他们不要脸到这厮。“昨日我和大哥说过的,老爷下葬的事,银子我来出。但这座宅子是老爷留给我们母女俩生活的,不能卖。至于去黄桥的事,老爷葬了议也不迟”   既然秦家太太愿意出银子,哪还有什么好骂街的?情况急转直下,大家都用看好戏的眼神望向还在地上打滚的秦家母子。   要不说秦奋聪明,转念间就有了对策“弟妹,本来溯弟下葬就是我们家义不容辞的事,我和娘亲也只是担心你们母女。”秦奋拍了拍衣服站起来,慢慢走向宋氏。   听闻,今个宅子里失窃。弟妹抓着人了么?”   宋氏不解他为何提起这个“咳咳小贼而已,大哥多虑。”   防微杜渐啊弟妹,今日是个小贼,保不齐明日就是个大盗,你们母女俩能防一个两个还能防的了一群?说白了欺负你们家里没个男人。”说完靠近宋氏轻声“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就认识不少飞檐走壁的朋友。”   明晃晃的威胁,宋氏怒目:“大哥你也别忘了,我的背后还立着武国公府。听闻轩儿是个好苗子,如今在乡试,往后还有省试,说不定还要去京城参加殿试。既想走仕途,武国公府你得罪的起吗?”   秦奋笑了“您还真当自己是当年的国公府嫡亲大小姐?我可知道老武国公死时,都不准您回去啊。”   戳中宋氏痛处,秦奋很是得意。旁边的秦蓁忍不住:“娘,不要理他们,我去衙门找刘叔叔,要他来评评理!”说完就向衙门跑去。   要是牵扯到官家,事情恐怕没这么顺利。秦奋不敢逼得太急,拉着老太太起来。“弟妹你好生考虑,我先带娘亲回去,明日我们再见。”   主角都走了,这戏演不下去,没过多久,人就散去。只是关于秦家的好戏流传许久。   宋氏喊人去客房一看,才知道秦家母子东西早就带走,想来今日的好戏预谋已久。   秦溯还停在家中,秦家母子咄咄相逼。虽说尸身请仵作做了工序,不易腐败,但长放家中不是个道理。   秦家母子抓着祖坟不肯松手,自己唯一的资本被人一眼看穿,宋氏的境遇不妙。   “徐妈妈,咳咳,娘亲那边可有回信?”现在国公府是唯一的稻草,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   “脚程快的,这几日应该快到京城了,可这信回来还要得一阵,太太我们等不起啊。”   “是我着急了,信哪有那么快的。”宋氏揉揉眉“哎,我看这家留不住。你们也要有个准备。”   “小姐”徐妈妈情急喊出宋氏未出阁时的称呼,宋氏无奈的叹息。   刘师爷听闻赶来,戏已经散了。   宋氏明白这事说到底就是家事,昨日失窃也没个证据指向秦奋,刘师爷除了能安慰几句,还能作为什么?没想到刘师爷不是空手来的。   刘师爷带着自己那份赏银来的,家事他没法干预,能做的就说送点银两。   宋氏说什么也不收,刘师爷家里不富裕,老婆孩子要养。   但刘师爷心中有愧,至今对秦溯尸身不全耿耿于怀,说什么也要塞到宋氏手里,宋氏收下,心想不是血亲的人都能做到如此,怎么反倒至亲关系之人却...哎,宋氏无奈。   接下来的几天,秦奋带着秦母天天在大门口唱戏,起初宋氏还出门理论。后来把大门一关图个清静。只是县里关于秦县令的风言风语俞传俞烈。   宋氏忍得住,做着最后的挣扎。秦蓁这几日趁宋氏分神,悄悄溜出去好几次,打算给秦家母子一个好看。   秦蓁喊果儿搭把手一个人爬上围墙,看着门外惺惺作态的秦家母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竹节拿出来,里面盛满这几日秦蓁在田里挖到的蚂蟥。   蚂蟥附水而生,闻着人味儿就往里钻,越是拉扯钻的越是欢快,吸人骨血,不到大腹便便不会松口,在秦蓁心中这两母子就和蚂蟥一个得性。呸,还不如蚂蟥。   竹节里灌了水,蚂蟥在其中蠕动。   秦蓁用力一甩将竹节向秦家母子抛去,蚂蟥被抛出,落在母子俩身上。   挨着皮肤的,闻到人味儿,开始往里钻。秦家母子大惊失措,两人都不是庄稼人,从未下过地,不知道蚂蟥的厉害,越是挣扎,蚂蟥咬的更紧。   听着秦家母子惨叫,秦蓁别提多开心,咯咯发笑。   秦奋顺着笑声,看见围墙上来不及跑开的秦蓁,留下句明日要你好看,带着母亲匆匆离去。   第二天秦家母子又来了,这次没有唱大戏。秦老太太在大门口徘徊,见宋氏秦蓁出门,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这一跪,秦蓁愣了。   宋氏只觉血气上涌,两眼一黑。   母亲跪儿子尚且折寿,何况跪孙女?秦溯早亡她还不够,还要咒死孙女?宋氏心中哀嚎一片,这就是亲人,这可是亲人啊,为着一间屋子,亲情被人当唾沫吐在大街,受万人欺踩。   宋氏缓缓走过去,对着长跪不起的秦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到:“不就是一房子,我给你!”   不顾众人劝阻,宋氏把地契给了秦奋。秦奋面上喜气难掩,说的话也和气“弟妹,明日我们就抬着溯弟回乡下葬,至于这房子,你们先住着不急着搬,省得说我们秦家人刻薄。”   宋氏冷哼,秦蓁盯着秦奋:“大伯也不怕半夜被我爹爹缠住,敲了你的骨髓,吸干你的脑汁。”   呸,童言无忌,大伯我今日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要是还有下次,大伯就剥了你的嫩皮子!”秦奋心情好懒得和秦蓁计较,带着秦老太太大摇大摆的离开。   阿溯终于能入土为安,是好事,理应开心,怎么能哭呢。宋氏安慰自己,可眼泪仍然止不住。秦蓁替娘亲抹泪,心中暗暗怪自己鲁莽,没想到把秦家母子逼急了,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溯终于葬了,再过两天就是秦溯去世整整一个月。虽然有仵作帮忙,秦溯的尸身入土时,还是发出阵阵恶臭,曾经风光一时的屯田郎中,后来为官清廉县太爷,如今狼狈入土,让人唏嘘。   从黄桥回来,宋氏喊着下人集合,说了以后的事。宅子卖掉,往后宋氏会在哪安家不得而知,但伺候的人肯定不必这么多。   想走的宋氏给了一两银子安家费,盘算下来,人走了大半。留下的只有宋氏当年娘家人和果儿,家空落落的还是第一次,宋氏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同样不习惯的还有秦蓁,她忐忑不安,对未来一无所知。   转机发生在不久后。国公府的信到了。信中写到宋氏的堂哥李文清不日将到竹县。   ☆、归京   李文清是宋氏二舅的大儿子,子承父业,做些茶叶生意。   这次来竹县是受了老国公夫人李氏的托,来看望表妹。   李氏收到女儿的信,震惊中心疼不已。没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守了寡。   宋芳华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一生坎坷。早年朝代更迭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后来局势定了搬去京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下嫁秦家,接踵而来的是丧子之痛,如今又没了丈夫,留下孤儿寡母。   李氏的意思是让李文清看看,宋氏过得如何,要是秦家人对母女俩不错,就留些钱财给她们好好过日子。要是过得不好,就将两母女俩接来京城生活。   李氏私心当然希望宋氏能带着蓁儿回来,西南偏僻,捎个信都不方便,女儿身体不又好,能接回来共享天伦再好不过。   碍着丈夫和女婿的恩恩怨怨,母女俩多年未见,之前派人去打听,也不敢接触太密,让人就在远处看看。秦溯虽被丈夫不喜,但李氏心中还是满意的,不管翁婿在官场上有何争执矛盾,秦溯对待自己女儿一心一意没得说。   年纪逾大,越是渴望儿女伴在身边,儿子常年驻守边疆,女儿又远在边陲。李氏这些年过得也是孤寂。   所以自从老武国公殁了,李氏就一直想接着把女儿接回京中常住,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每每回报说宋氏日子过得不错,既然女儿幸福,老太太也就打消了念头。   现在秦溯遭遇不测,老太太又燃起接女儿回京的念头。本打算派曾管家去接,但转念又想,从京城出发到西南,再回来恐怕年是赶不上。还是张嬷嬷提醒,二哥家的大儿子现在就在西南收茶,老太太赶忙托信过去,让李文清走一趟。      李文清收到消息,正在亳州收今年的雾雨朦胧。接到信,立即出发马不停蹄的往竹县赶,但真正赶到也是三四天后的事了。   宋氏等的焦急,昨日秦奋上门说房子找到卖家,赶着宋氏出门。幸亏秦蓁去衙里找来刘师爷,发了官威,这才又多了几天时间缓和。      “娘亲,我们真的要走了么?我不想离开,我舍不得门栏上的印子,前两天我还偷偷去量了,比爹爹走的时候又高出不少。”秦蓁眼睛湿润“我觉得爹爹还在这里,我做什么他都能看见的,我们走了只留爹爹一个人,他会孤单的。”   宋氏俯下身抹掉蓁儿眼泪:“爹爹这么喜欢蓁儿,怎么舍得离开你,爹爹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以后我们会有新的房子,会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也会过更好的日子。”   “那娘亲,你要陪着蓁儿,我们不要分开,一辈子都不要分开!”秦蓁抱着宋氏。   “真是个傻孩子。”      李文清到竹县一打听才知道宋氏日子不好过,风言风语下宋氏和秦蓁成了嫌贫爱富,阻碍母子相见的恶毒女人。李文清吃惊不已,记忆中的宋氏文静,年幼时还挺胆小,常常被他们几个男孩作弄。长大了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与百姓口中的恶毒是半分相像都没有。   其中必有缘由,李文清加紧步伐向秦宅走去。到时宋氏正在清点东西,站在门口指挥着孙管家把贵重物品打包,装进盒子里,放上驴车,准备带去临时租的院子。   因为事发紧急,秦奋上门好几次,每一次都闹得鸡飞狗跳,宋氏托刘师爷租了个临时的院子。院子不大,还有些破败,但离秦府近,想来先把东西搬出来,暂时揍合着,等找个好的再换了。   “芳华妹妹?”十几年未见李文清不大敢认。   “可是二舅家的文清表哥?”宋氏诧异。   “正是!芳华妹妹可让我好找。”李文清激动先前走去,又看见宋氏在收拾东西不解“这是做甚?芳华妹妹要搬家?”   娘家终于来人,连日来受的委屈一涌而上,张口未语泪先流,李文清连忙上前扶着表妹入屋详谈。   宋氏将秦溯之死,秦家母子如何撒泼耍赖将宅子夺去,尽数吐露。李文清听着青筋冒起,拍桌而起“乡下竖子欺人太甚,正当宋家和李家是死人?堂堂武国公大小姐被如此蹉跎!芳华妹妹,咱们这就去找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文清表哥,这事不着急。明日秦奋会来收房,那时再讨要说法不迟。”娘家没有放弃自己,来了靠山的宋氏心里底气足了不少,   李文清心里百味杂陈,李家本家虽就出了李老太太一个官家太太,但世代为商,哪个李家女孩受过这委屈?宋芳华出嫁时,李文清也在。那时宋芳华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年轻漂亮,十几年未见芳华妹妹消瘦体弱,与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本就是一同长大又是自己表妹,李文清怎么不气!   “这些年苦了你,芳华妹妹,怪我来的太晚,白白让你受了委屈。”   “表哥还记得我这个妹妹,能来看看我,我已知足。只是这么多年没对母亲尽孝,芳华心生愧疚,不知母亲可还好,身子骨健朗否?”宋氏最挂记的还是家中母亲。   “姑姑一切都好,表妹放心。”“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年母亲可有提起过我?”宋氏小心翼翼问道。   “每年给姑姑拜年,都念叨着你呢,说没有芳华在身边,年都过得不是滋味。”   “是我不孝,没能侍奉母亲左右,让母亲挂心了”说完宋氏眼睛通红,刚刚止住的泪沿着眼角流出。   “表妹别太自责,母女哪有隔夜仇。姑姑这次派我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带你们母女回京。说到这,我怎么没见我蓁儿外甥女!”李文清这才发现秦蓁并不在家。   “我那女儿活像了猫,一日不盯着就跑不见。”宋氏想起女儿头疼,抓住重点“母亲要接我们入京?”   “表妹可是不愿?”   “那倒不是。只是蓁儿从小长在西南,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到了京城,怕她难适应”   “小儿心性而已,再说着竹县对你们母女俩传言甚嚣尘上,恐对蓁儿名声不利。何不换个环境从新开始,在国公府长大,往后议亲也会顺利的多。”这恰恰是宋氏最担心的,女孩家名声有时比门第更重要,好人家挑选媳妇往往第一看中的就是名声,门第再高若是个浪荡不羁的也难寻个好的。   “此事还要与蓁儿商量才行。”其实宋氏在李文清来时,心中就起了回京的念头,只是担心蓁儿不愿离开故土。   往日为了秦溯留在西南,如今秦溯不在,这儿也只是伤心地。况且宋氏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将来去的早,留蓁儿一人,难保秦家母子不会再使什么阴招。若是能回京,有宋家做靠山,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什么可怕的。   “那等表妹与蓁儿商量后,再告知我个准信。这次赶得急,东西还在驿站里,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同表妹一起会会秦氏。”李文清担心货物,该传达的送到了,起身告辞。   “表哥一路小心。”宋氏行礼。      秦蓁听母亲问是否愿意回京,没多想一口答应了。   这几日秦蓁天天往竹林里钻,这是秦蓁遇事思考的习惯。秦蓁明白,之所以被大伯祖母欺负,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靠山家里没个男丁,底气不足,和人讲理都没人听。秦蓁懊恼自己不是男儿身,可性别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改变得了的。秦蓁这几日天天翻来覆去也没想个所以然来。现在宋氏说能回京,倒是给了一条新路,自然满口答应。   宋氏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说服秦蓁要费不少口舌,怎知秦蓁这么爽快。   秦蓁见母亲诧异“娘,我长大了,知道凡事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我虽不舍这里,可是我们京城才会过得更好。。”   “蓁儿。”   “娘,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哪就是我的家。”秦蓁说道。   母女俩相顾无言,只有深秋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第二日,秦蓁第一次见着了文清舅舅。面前男子高挑,穿着深色长褂,循着光透出点点暗纹,衣角领口金线刺绣别致,衣摆用珍珠点缀,秦蓁悄悄用手比划,个个得有大拇哥那么大。竹县商人不少,秦蓁见过的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一个有文清舅舅的通身气质。后来秦蓁见多了才得出这就是贵气。   李文清初见侄女,虽然黑瘦了些,但是和年幼的宋芳华有八分相似,心里也是喜爱的。解下腰间纹着祥云映日的荷包,掏出一把金瓜子塞在秦蓁手里“表舅舅这次来的急,除了茶叶没带什么好东西,先给点金瓜子凑数,等来日回了京舅舅再给你备上好东西。”   金瓜子还不算好东西?表舅舅真真阔气。秦蓁心里惊叹,面上镇定,对李文清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以表感谢“多谢表舅舅。”   “昨日表妹还说蓁儿如何淘气,我见蓁儿是个乖得,怕是表妹要求过高了哈哈哈哈”李文清对秦蓁印象不错。   “猴子还有三分精,蓁儿与你不熟,不敢造次罢。”宋氏不讲情面接秦蓁老底。   “娘亲你可是我亲娘,想着法子埋汰我。”秦蓁嘟嘴不满。   “我看蓁儿不错,女孩子家机灵点不是坏事,......”   “哟,弟妹还没搬呢?”一家人还在打趣,被轻浮的声音打断,原是秦奋来了。      秦奋带着秦母来收房子,见宋氏与男子在屋里举止亲密。心想宋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短短几日就找到姘头,怎么着还想找帮手和自己对着干?   “弟妹看不出啊,装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出几日就又勾着个新的?”   “你个贱女人,我儿子热孝还没过,你就耐不住了?拿着我儿子的钱找小的,看我不撕了你。”说完秦老太太就要向宋氏冲去,被秦蓁一把推倒。   “不许你碰我娘亲!”秦蓁眼神凶狠,看得秦老太太居然心中有些害怕。   李文清刚想开口,被宋氏拦下。“大哥,你看看清楚我这个新人是否眼熟啊?”   秦奋定睛一看,确实眼熟,可在哪见过?心中疑惑嘴上却不饶人:“好你个宋氏,偷人偷到熟人身上,还好意思要我看!”   “大哥可再要看仔细些了,我大婚那年这位可在场的。”宋氏不急。   再看看眉眼,想了想,秦奋心中大惊,是李家儿子!宋氏娘家来人了!“怎么可能!武国公府早就不要你了,怎么会来人?”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秦家,视亲情如草芥?”宋氏一步步走近“怎么样大哥,这家我还用搬么?”   “这...这不可能,明明武国公死时,你都不能入京。”秦奋慌乱。   “是么,那我可要再和大哥说件事,过几日我和蓁儿就要启程回京。”宋氏挑眉“到了京里,我可要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这些天在竹县的日子,让母亲记得蓁儿还有个大伯。”秦奋已经腿软,那可是武国公府,平头百姓见都见不到的国公府!   宋氏可不管秦奋现在心里怎么想自顾自说:“对了大伯,你家里还有个轩儿吧,听说明年乡试,我看别浪费那功夫了,不如趁早学学插秧砍柴。就算乡试过去,这京城他进不去。”   “对吧,表哥。你说我要是和母亲说大哥把我房子占去,还敢我们母女俩出门。大哥的儿子这辈子还有机会入京么?”   “姑姑出了名的护犊子,估计这轩儿仕途难顺啊。”宋氏和李文清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秦奋早已瘫软在地,轩儿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他还指望轩儿高中带他去京里过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秦蓁见秦奋的怂样,在旁冷笑,你们也有今天。   “你个妖妇,还敢打我乖孙儿的主意,打不死你。”秦老太太最疼宝贝孙子,见宋氏用轩儿威胁,鲤鱼打挺冲去,没曾想被自己儿子抱住腿摔了个狗吃屎。   “弟妹,弟妹。娘她老了,脑子不好使,你不要和她计较。”   “唔没有,让唔说”秦老太太被捂住嘴。   “娘你闭嘴!弟妹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开的,非得闹成这样多难看,没得给蓁儿弄个坏榜样。”现在想求情,晚了!   “大哥现在可会说乖话了,前两日可不是这样啊”宋氏爽快连日的委屈一扫而净“大哥有心悔改,我们也不能往死里逼对吧,大哥不如这样弟妹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大哥应了我,们一笔勾销。”   “弟妹只管说,都可以都行。”秦奋见事有转机,连忙赔笑。   “第一把地契还予我,这是阿溯留给我们母女的,你们没资格拿。第二嘛,你们把这个签了。”宋氏从袖口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张。   秦奋一看是绝亲信:“这,这如何写的。”   “你们母子视礼义廉耻为无物,今日应了明日就能反口,不签了绝亲信,我不会放过秦轩!写下你们的名字,以后蓁儿就与你秦家再无关系!”   “不能签,奋儿不能签。蓁儿是我孙女,一辈子都别想改变。”   “你老最好考虑清楚了,孙子孙女只能要一个。”宋氏分毫不让。   “签,我们签。”儿子当然更重要。秦奋签字,又抓着秦老太太签了字。“这样可好弟妹,饶了我一家吧。求你了!”秦奋磕头。   “地契呢?”宋氏收好字距,“弟妹,宅子我们早就卖了,地契真没有啊”   “卖了谁,取回来便是。”秦蓁着急,心中还是舍不得宅子。   “是个骠国商人,来去不定的,要我去哪找?弟妹我是真真做不到啊”秦奋真的无法,情急之下冒出个念头“弟妹,要不这样。我家徐氏要生了,甭管生男生女,都给你,要打要卖随你差遣。”孩子有一个秦轩顶用就好。   不光是宋氏,李文清也恶心到了,这都是什么父亲想着卖了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抵债。   秦老太太吃惊:“那是你孩子,你怎么呢,你还有没有人性。”“娘,你闭嘴。不过是乡妇生的便宜货而已!弟妹若是要那是他的福气!”秦老太太气急败坏打了秦奋一巴掌。   “娘,你做什么!我这是为了家里想办法。”“死孽种,没人性啊你!”“人性能当几个铜板,只要弟妹能绕过我们,我做什么都愿意。”秦奋咧嘴假笑。   字距签好,气也出了,秦奋所说也不像假,再者马上要启程入京,真等着找到骠国商人,又是哪年那月?不如把宅子尽了孝。   “你们也有今日,罢了宅子就当我替阿溯尽孝,偿了当年骨肉之恩,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滚吧!”   秦家母子听见,赶忙着屁滚尿流的走开。      长出一口气,宋氏脚发软。原本就是强撑着硬气,气一松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秦蓁见状扶着娘亲坐下。   “蓁儿有了这,往后再不怕那家子黏上。”宋氏扬了扬字距。其实只要武国公府还在,就不需惧怕他们,但宋氏还是讨了个心安。   “娘亲,以后我来保护您,您不必这么辛苦的。”连日来秦蓁只觉得自己无用,帮不上什么忙。“好,以后娘亲就靠蓁儿护着。”又对李文清说到:“今日让表哥看笑话了,表哥可别嫌弃表妹粗鲁。”   “为母则强,表妹这些年辛苦,怎么能说粗鲁二字。”李文清今日对表妹刮目相看。      秦蓁看着下人一箱箱把行礼往马车上搬,转身和徐妈妈采儿告别。徐妈妈孙管事虽是宋氏从京中带来的,但早已在竹县安了家,徐妈妈的女儿采儿今年夏天和人定了亲,过完年就完婚。这次回京,她们就不跟去,唯一同行的只有年纪稍小的果儿。   徐妈妈采儿眼睛通红,这次分开,他日再难相遇。宋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带着秦蓁上了车。“娘,我可以带走我的蝈蝈么?”   宋氏发笑“京城里没有姑娘玩蝈蝈的,那边气候冷,蝈蝈去了活不了。”   “那采儿姐姐要照顾好我的蝈蝈,以后我会来找你要的。”秦蓁眼睛发酸“你们要在这,不要走了。以后我找不到你们,就权当没你们这个人啦。”   采儿流泪满口答应。   再不舍得,也要离开。秦蓁她们要赶着回京城过年。   马车一步步往前踏,离家里越来越远,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一路青山绿水送别,秦蓁往回望去,蝈蝈留在那了,爹爹也留在那儿,七岁的秦蓁也留在那儿。   “蓁儿,把帘子放下,省的进风。”   “嗯,娘亲。”马车帘子被放下,绝尘而去,留下车迹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  5500字爆肝吐血奉上。 蓁儿明日就到京城了,家里亲戚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蓁儿寄人篱下的日子马上开始!故事也会越来越精彩哒。 今天早上看多了两个收藏,十分十分感谢大家,大家的支持是我继续的动力~ 最后再求收藏求留言啦,么么哒明天见。   ☆、武国公府   马车停在官道上,李文清下车接受盘查。临近过年,京城对来往进出人员例行检查。   秦蓁撩开帘子,冷风嗖的钻进车内,冻得果儿打了个哆嗦。外头还在下雪,自从过了渭水,气温骤降。宋氏染上风寒,咳的厉害,李文清想着表妹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离年关只差一脚时,终于到了。   官道上雪被清理干净,城墙上还有些积雪。秦蓁抬头望向高耸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头。从城门口探望,里面乌泱泱的是攒动的人头。就连城里的地板砖都是青石堆砌,四角有隐隐浮雕,被白雪映照下更显古朴韵味。   不闻乡间饿死鬼,只见城中黄金砖。大魏沿着前朝,把京城建在旧都上不过几十年而已,原来城池的样貌尽数保存。秦蓁想怪不得前朝会倾覆,修个地板都要雕花,真是奢侈。   “咳咳蓁儿,把帘子放下。外头冷,莫冻着。”听了宋氏的话,秦蓁放下帘子。心中很是忐忑,从未见过的外祖母一家会喜欢自己么?   老武国公宋安是随着圣上开疆辟土的功臣,等圣上登基后封为武国公。虽然以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但一家入京也有三十几年,把京城的条条框框学了个遍。现在的武国公是老武国公府的五弟,当年老武国公去世,稚子年幼,圣上把爵位传给了在朝为官的五房宋贤。   宋贤与宋氏一般大小,从小接受的是贵族教育,对嫡庶规矩十分看重。听说也是个严肃的人。秦蓁担心“娘亲,外祖母家会喜欢我么?我有些害怕。”   “莫怕,外祖母一家都是和善的。”宋氏眼里有光,十几年不见的京城还是和以前一样繁华,家就在前方,怎么会不激动。   盘查完的李文清送来刚买的热点心“表妹,进城还得走一会儿。你们先吃点热点心暖暖肚子。”说罢回了自己的马车,指挥车夫向前缓缓走去。      不多时,马车停在武国公府大门。下人早就候着,扶着母女二人下车,从西门领进门去,李文清是外男则留在了前院。   入了西门,迎面走过穿堂,武国公府的富贵映入眼帘。房顶是翠生生碧绿琉璃瓦,下衔紅俏雕花檐。檐上挂着冰棱子,一点一滴往下渗水。院内回廊厢房错落,园林点缀其中,如今被白雪覆盖。   春天这一定很美,秦蓁想。   旁的果儿看得眼睛发直,难怪徐妈妈总说武国公府贵气逼人,今日一见真是人间难寻。走着走着撞在秦蓁背上,引得指路丫鬟发笑,。   秦蓁用眼神瞪了果儿,果儿低下头去。“芳华大小姐,蓁表姑娘那边就是老太太现在住的福寿阁。”穿着藕粉交领袄裙,个儿高挑的丫鬟指了指东边的厢房。“那是二房太太和大少爷住的墨韵堂”指的是夹道后的院子。“离这儿最近的是三房老爷太太的屋子,闲亦苑。是种着一棵寒梅的院子。”“武国公和国公夫人的院子这处看不着,将来可领着大小姐表姑娘看看,名唤世禧堂。还有好些个小姐少爷的院子,表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指路丫鬟都如此落落大方,若是不说还以为是那房的小姐,秦蓁更加自愧不如。   简单介绍武国公府后,丫鬟领着人去了前厅,在那里李老太太等候多时。      母女多年未见,抱头痛哭,声声诉说这么多年的思念,周遭的人受了感染也纷纷拿出帕子。哭过好一会儿,情绪稳定,李老太太坐回主位用帕子擦拭眼角“多年未见,眼泪没个把门的,让你们见笑话了。”李老太太是个丰腴的老人,满头银发但精神奕奕。   “大嫂哪的话,也就大嫂还能这么镇定。若是换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见,还不得哭到在地,驴打滚去了!”说话的是个满头金钗的华贵女子,吊梢眉翦水眼。   “就你嘴甜。”李老太太很是受用“你们瞧,我光顾着哭,芳华和蓁儿还站着呢,快快落座。”   “蓁儿,你过来让外祖母好生看看。”老太太招手让秦蓁向前“真像芳华小时候,芳华也是你这么大时和我一起搬来京城,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要不说我怎么不老呢。”   “外祖母身健体硕,正值壮年哪能说老呢。”秦蓁一句正值壮年逗的大伙哈哈大笑。   “老三媳妇,这可又来了个嘴甜的,你这第一怕是不保哈哈哈哈”原来刚刚的华贵女子是三房太太李氏。   “外祖母我说的可是实话,半句不掺假。”又弄得老太太发笑。“蓁儿嘴甜该赏。”说罢从身边嬷嬷接过刺绣盒子,拿出个玉如意。   “这是家里姐姐妹妹都有的。你往后住下,这东西也是要有的,接着吧”玉如意通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秦蓁回头望了望宋氏,宋氏点点头,秦蓁没多想伸手接下。   耳旁忽然有声响,秦蓁侧目。是个长相英气浓眉大眼的女孩,年纪比自己大一些,身量高不少。刚刚的声响就是她放茶杯时弄出的,那女孩身边的妇人忙道:“思颖鲁莽,让大家见笑了。”   “这是你嫡亲舅舅家的思颖表姐,平日就是个毛手毛脚的,见怪不怪。”老太太解释“以后你和她相处就知道了。”   “思颖表姐。”秦蓁行礼“蓁儿表妹”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从未归家,家里许多亲戚都还不识。来过一一认认。这是你二伯外祖母王氏,生了你大舅舅。”老太太眼神望向坐在左边的朴素妇人。   那妇人存在感颇低,一身棉衣没有过多装饰,从头到尾只头上插了根银雕簪子。   “二伯外祖母好”秦蓁半蹲下身“蓁儿免礼。我想着你们从西南来,定没什么厚衣裳,二伯外祖母自己缝了些里衣。自己做的厚实也保暖,当做见面礼送与你。”王氏拿出白色的里衣,果儿拿下收好。   “坐在你二伯外祖母边上的是家里另个嘴甜的。你三伯外祖母,也是我的远方堂妹李氏。”老太太笑道。   “大嫂,我看蓁儿名头都要记混了。我们家人多辈分杂,若真是一表二堂的,恐怕今日这些亲戚介绍不完了,不如这样罢,按照徐阳老家的喊法,叫声三奶奶就行啦。”小李氏声音脆,混头上的首饰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倒是个好法子,简单好记,又不混了辈分。”老太太很是同意。   “蓁儿,我没二嫂那般心灵手巧,送不出自己做的衣裳。就给蓁儿备了个翡翠镯子”小李氏拿出翡翠玉镯替秦蓁带上“等过年三奶奶再送你一套翡翠头面,这上上下下齐活了,把小蓁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李氏是个活泼的。   “这是你五奶奶陈氏,是你五爷爷的新妇。”老太太说的是右边的年轻女子。   秦蓁望去吃惊不小,陈氏看上去刚刚及笄,还是女孩模样。穿的是墨色开襟,围了个白色毛领。身上绣着暗纹,但针脚细致。低调但并不简单。只是这颜色对于陈氏来说过于老气,显得陈氏老了好几岁。   “五奶奶好。”“蓁儿快起。之前总听大伙说芳华妹子年轻时,风华绝代。如今看了蓁儿的模样,可算是窥见一斑。”陈氏摸了摸秦蓁的手“不知蓁儿可开蒙,读了些书的?”   “四岁时,父亲给开了蒙,书读过些,只是不多。”,“那我这礼物没有送错。”陈氏从丫鬟手上拿过几本书“这些是颜公临的《弟子规》,正适合你。虽说女子不能为官做相,但多看些书总没错。”   “陈氏就是个书呆子,这可是她平日的宝贝,蓁儿得多多感谢五奶奶才是。”老太太说道。   “多谢五奶奶。”宋氏没见过陈氏也起身行礼“多谢五婶。”陈氏点点头。   “至于坐在思颖旁的是你沈舅母,你嫡亲舅舅的妻子。”   “舅妈好。”沈氏摸了摸秦蓁,送了对苏绣屏风。      “这些是你的堂姨”老太太将家中女孩喊来,排成一列按着年龄大小站好。   “除开中间的是你五奶奶家的芳苓堂姨,其余都是你三奶奶家的堂姨,大的是芳菲,小点的是芳姝,和你差不多大的是芳语。还有两个表姨已经出嫁,等过完年省亲就能看见。”李氏一一介绍,宋氏起身一人给了她们些金瓜子,算是给妹妹们的见面礼。   秦蓁俯身,起身时看了眼。宋芳苓端庄大方,面对秦蓁笑脸盈盈,颇有有国公府大小姐的做派。宋芳菲是三奶奶家的三女儿,穿着随了她娘,通身的金银玉器。俯身低头都晃晃作响,只是长相不如母亲艳丽,下巴微抬目无下尘,满身的钱财倒是让她穿出不俗。相比之下宋芳姝穿的朴素多,性子胆小,对秦蓁只是微微点头。宋芳语是其中最漂亮的,哪怕年纪最小。但黛色柳叶眉,弯弯丹凤眼,一笑嘴角还有两个不小的酒窝,生出超出年龄的美感。   再就是自家两个表姐,年长一些的是宋思颖,年幼的是妾氏所生的宋思佳。   三人互相行礼,宋氏又给了两人一把金瓜子。   家里女眷都在这儿,秦蓁看了一圈,认识的差不多,只一人还未介绍。那人站在陈氏身后,年纪和宋思颖一般大小,身材单薄。内里穿着嫩粉对襟褂子,绣着两朵半开莲花,外着连帽白色毛领披风。发里是一根白玉流苏坠,若说宋芳菲美是夺目,这女孩则是美的含蓄让人心生怜惜。   “这位可是五奶奶家的堂姨?”秦蓁问道。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是堂姨,是你五奶奶的嫡亲妹子,你可喊婉音做姨奶奶。如今借住咱们家。”老太太发笑。   自己辈分居然这么低,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几岁的,要喊姨奶奶!秦蓁心里郁闷还是开口“姨奶奶好。”   “蓁儿不必这么客气。”陈婉音声如其人轻细柔和。   “今日还早,你的舅舅们还没下朝,你大舅舅又旧疾发了在屋里休息。等晚些吃饭时再给你介绍”日头尚早,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芳华和蓁儿舟车劳动必定累了,不如先让她们回屋休息,我们吃饭时再好生聚聚。”小李氏见大伙都乏了招呼着散了休息。   “那就散了吧,芳华蓁儿跟我走,你们的院子离我屋里近。”嬷嬷扶着老太太离开。      宋氏和秦蓁住的院子叫汀兰水榭,院子内修了个小溪,绕着院子流去因而得名。院子离福寿阁就一堵墙的距离,老太太特意选这给心爱的女儿外孙女住。三人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说了些贴己的话,老太太指了个丫鬟给秦蓁,就是先前指路的,名唤秋诗。喝过一盏茶,宋氏让果儿秋诗带秦蓁回去,自己则还要与母亲聚聚。   确认秦蓁走后,宋氏猛地跪下:“母亲,不孝女求您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见到姐姐妹妹啦emmmm应该说是姨妈姐姐妹妹 秦蓁也很郁闷,咋个自己辈分这么低呢? 我也很郁闷,为啥收藏这么少呢QAQ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还木有人给我评论QAQ 写的不好的地方也希望大家指出,我会慢慢改正~   ☆、托孤   “你这是作甚?”老太太很是诧异。   “咳咳母亲不答应,女儿就长跪不起。”宋氏脸上决绝。   “答应你便是,起来说话。”   “母亲,这是蓁儿的嫁妆清单,请您代为保管”宋氏从衣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之前我剩下的嫁妆和阿溯死后的抚慰金。”   “这些你自己好生保管,蓁儿出嫁时再作打算。”老太太不解。   “母亲。”宋氏握住老太太的手“蓁儿出嫁我怕是见不着的,我身体不得行了!”   “胡说什么!”老太太生气“没看过大夫怎么知道,来了京城好好调养,别成天想着有些没得。”   宋氏摇摇头“我这病从蓁儿月子里带出来,这么多年好药没少吃,也不见得好。阿溯出事,秦家人又来闹,我的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从西南来的路上,这一天天的,睡的时间比醒着的多的多,我也不知哪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宋氏身体竟然衰败成这样。   “京城名医多,你别多想放宽了心会好的,这东西你收好。”宋氏消瘦,老太太见了也心疼。但京城比西南多了那么多名医药材的,想来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   “咳咳母亲,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的。您就当让我得个心安,这家中除了您老,我谁都不放心。万一...万一我真的去了,蓁儿拿着嫁妆恐怕守不住。也只有您能帮帮她,我不求蓁儿富贵显赫,只求她能平安顺遂。”宋氏双手死死握住老太太,眼神中流露出急切的恳求。   老太太收下信封“这个我可以替你暂时保管,你心里放宽些。赶明儿我叫来御医看看,省得你悲秋悯冬。”又如以前的习惯摸了摸她的头“芳华,你放心蓁儿是我唯一的外孙女,我会好好待她的。你只管养好身体,好些休息,好些吃饭就是。”   宋氏的心终于放下,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后起身回房。   老太太对身后的嬷嬷说道“曲嬷嬷,你说难不成是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得报应了。老爷死的早,爵位落到了五房。旭儿和他媳妇这么多年,关系还是那个鬼样子。如今芳华好不容易回京,身体却是不行。”   “太太怎么这样想,小姐的身子叫太医调养便会好起来。再说了,今年小姐少爷都在太太身边,这可不是上天赐的福气,又有哪门子的报应。”曲嬷嬷给老太太揉揉肩,好言安慰。   “哎。”      秦蓁吃着桌上放的果脯,绿的是猕猴桃,红的是山楂,紫的是话梅。笑眯眯的望着忙来忙去的秋诗和果儿。   果儿对秋诗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佩服到敬重。秋诗姐怎么这么厉害,大大小小的院子都认得,收拾东西手脚麻利,重要的是人和气又漂亮。当然不是每个丫鬟都有秋诗的素质和业务能力,秋诗是曲嬷嬷家的小女儿,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寻常丫鬟是比不上的。   “小姐,今天太太、少夫人赏的东西都收在这个柜子里。往后太太们家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就可以按照这些来回礼。”秋诗把礼物理好放在黄花梨柜子中锁好。   “秋诗,今天唔见到了二奶奶、三奶奶、五奶奶。怎么没见着四奶奶?”秦蓁吃的腮帮子鼓起。   “回小姐话,四老爷和四太太前几年就去了江浙为官,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的,掐着日子,应该也快了。”秋诗把秦蓁带来的东西打开,一一放好。   “哪四爷爷家中可有堂姨,舅舅?”虽然还没见着,问清楚总是好的,秦蓁想。   “四老爷家少爷是没有,但有个昭儿小姐。”秋诗忙的差不多“小姐要不先休息一会,老爷们回来还要些时候。”   秦蓁脱了衣裳打算小憩一下,果儿帮忙整理,秋诗则在暖被子。“秋诗,我听说五爷爷很严肃,他很凶么?”秦蓁还是有点害怕。   “放心吧,小姐。国公老爷看着严肃,但对少爷小姐们都是很好的。”秋诗帮秦蓁拉了拉被子“小姐,您休息吧,别多想了。”说完带着果儿出门守着。      闲亦苑里,宋坚今日早早地回来了。小李氏有些讶异,迎进门帮着脱下外衣。   “老爷,今日无事?”小李氏问道。   宋坚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可算是把冷劲压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奉礼郎就是去凑数的,哪有什么活干。今日想着芳华归家,就早点回来。”   “你是又偷懒了吧,老爷不是我说你。这个奉礼郎可是求五房求来的,踏踏实实地干说不定往后还能升上一升。将来晏儿也好......”小李氏深知丈夫的秉性。   “你能别每天罗里吧的么,为什么我不乐意来,还不是因为你这张嘴!对着别人小嘴可甜,对着自己丈夫没句好听的。”宋坚不喜。   “老爷真是硬气了啊”小李氏气笑“这么硬气不如这家老爷来管,我是一分钱不会出的。”这就是踩到宋坚的小尾巴了。宋坚自诩读书人,铮铮风骨没学到,风流好色学了全。整个武国公府就三房人最多,一后院的小妾孩子。宋坚托家里的福,混了个九品芝麻官,奉银自己都混不到头,更别说养小妾孩子。所以宋坚再不喜小李氏,看着钱的份上,也要服软。   “我不过多说一嘴,倩倩怎么就生气了呢。”倩倩是小李氏小名,宋坚一喊,小李氏就没了辙。   “一把年纪,还喊小名,也不害臊。”果然小李氏脾气全无,用手作势要打宋坚。   “话说芳华和蓁儿这些年过的如何?”宋坚连忙岔开话题。   “芳华瘦的脱了型,这些年估计受了苦的。”宋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李氏心疼“蓁儿嘴甜,看着也皮实,就是有点黑,不像个大家闺秀。”   “黑,养养就白了。对了,东西送了么?”宋坚问道。   “送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小李氏忽然想到什么笑出声“你猜今天我遇到什么好笑的了。”   “什么?”   “二嫂呗,今天第一次见蓁儿送见面礼,她送了件里衣!”   “噗”宋坚喝茶呛到了“真是里衣?”“那还有假。”   “我这个二嫂子,留着金山银山不用,天天过的惨巴巴的为啥?”宋坚还真是不懂。   “谁知道呢。指不定望着银子能自己生儿子呢哈哈哈哈”小李氏笑道。      宋思颖回了院子,就被沈氏罚跪。宋思颖不服,沈氏只悠悠说了句刚刚声音怎么回事,沉默不语。   “你是国公府这辈的大小姐,眼界这么低?还需要眼红个玉如意,你没有么?”沈氏很是失望。   “可那个比我的更大更透。我既然是大小姐,那便没有那个女孩能越过我去,祖母那是偏心!”宋思颖不服,明明自己才是嫡亲孙女。   沈氏拍桌“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没有分寸,哪有个大小姐的模样!跪在这想通了再起来。”说完沈氏拂袖而去。只留宋思颖一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家里来个表姑娘,几家欢喜几家愁。      秋诗将秦蓁拍醒,说是国公老爷下了朝。家里备好饭,喊秦蓁起来吃饭。   秦蓁和宋氏赶到正厅,李文清也在。正和武国公还有老太太喝茶,喝的是刚刚收上来的雾雨朦胧。   老太太见她们到了,招呼着向前。“这是你五爷爷,那是你嫡亲舅舅。”   “五叔好”   “五爷爷好,舅舅好。”武国公宋贤如传闻所言面部严肃,不苟言笑。旭舅舅则一看就是武人,腰圆膀粗,见到秦蓁很是喜欢,拉着手使劲端详。   “和姐姐小时候一个模子,漂亮!”宋旭是个粗人,说话直接“就是黑了些,没事比夷族女孩儿白就行,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除了卧病在床的宋晁,都到了。秦蓁见到宋坚,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宋坚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手中拿了把扇子。上书天命风流四字,一边走着一边摇扇子。还真是走路带风啊。   沈氏抱着儿子宋子琦,拉着宋思颖坐在秦蓁身边。宋思颖眼睛红红,恶狠狠的瞥了眼秦蓁,被沈氏眼神警告,转过身去。秦蓁不解,哪里得罪表姐了?   最后来的是五奶奶一家,陈氏抱着的小儿不过三四岁,眉眼中都是宋贤的样子。陈婉音又换了套衣服。上身是牙白交领袄裙琵琶袖,领口袖口围了圈毛绒,下着水红马面裙。整体刺绣祥云芙蓉花,衬得满面红润喜气。出场就成了焦点,秦蓁听见旁边宋思颖咬牙切齿的声音,转过头去,果然宋思颖盯着陈婉音面露不善。秦蓁心想表姐估计看谁都不太顺眼。   吃饭前李文清请大家尝了尝雾雨朦胧,说是这茶叶长在西南雾气浓厚的背光处,长出的叶子发黄但鲜嫩无比,制成的茶叶用雪水冲泡,味甜而不苦,最适合年轻女孩儿食用。因此留了些给国公府的女儿们。国公府讲究,喝茶一闻二呷三赏。秦蓁斜眼学其他女孩的姿势,心太急不小心烫着舌头,又闹了个笑话。秦蓁脸红低头默默喝茶。   今日饭食特意照顾宋氏和秦蓁,做了桌素八仙。秦蓁惊叹这些看着闻着都像荤菜的美味,居然都是拿素菜做的。更是觉得之前的自己没见识。   “这菜是今日家里做的,没有寒山寺的斋菜好吃。只是今日雪大,山路滑,不方便过去。改天外祖母带你去吃。”老太太说道。   宋思颖忽然想到什么,接过话:“蓁儿表妹是从南边来的,以前见过雪么?”   “以前未见过,过了渭水见过几场。”“那可玩过雪?”“路上赶,没停下玩过。”   思颖眼睛转转“这雪是赶着时间的,再暖一点雪就化了。是吧姨奶奶。”   婉音一愣,话怎么突然丢给了自己?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开口道:“冬落无声息,乍暖了无痕。思颖说的在理。”   “既然表妹没玩过雪,今日各位姐姐弟弟的又都在。择日不如撞日,下午打雪仗吧。”宋思颖提议。   “胡闹”沈氏阻止。“我觉着不错。以前年幼,我也喜欢在年前打雪仗,讨个吉利。”说话的是宋旭,就爱和沈氏反着来。沈氏没说话,瞪了宋旭一眼,宋旭权当没看见。   “蓁儿你可愿意?”老太太问话。   “外头天冷,蓁儿她......”宋氏替秦蓁回答。   “我想去,我还没玩过。”秦蓁倒是满口答应,没玩的自然要试试。   “姐姐,蓁儿想去,就让她去吧。和家里姐妹玩,是好事。”宋旭笑道。   “姑妈姨奶奶也一同去吧,就我和表妹两人打雪仗没意思。”宋思颖想喊大家一起玩。   芳菲年纪大她们许多说了句要绣嫁妆回绝,芳苓说道先生布置的作业还有剩的,要写完了才行。芳姝芳语思佳倒是一口答应。   “外头天冷,我就不去了罢。”婉音今天是一袭新衣,不想弄湿了。   “我每次提议,姨奶奶都不答应,莫不是不喜欢我。”思颖仍不死心,非要婉音陪着。   “哪会,思颖说哪的话。”婉音还想打太极。   “婉音去也好,思颖下手没个轻重,你在旁看着点。”一直沉默的宋贤一拍定音。   婉音没法,应了。   只有秦蓁看见,宋思颖不怀好意地笑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会越来越快,这一两章会多写点人物,然后走剧情。 明天有一个论文要写所以不会更新啦 最后求收藏求评论!!!! 今天涨了一个收藏也蛮开心的。   ☆、雪仗   “娘亲我也要去。”四岁的宋昊奶声奶气的对陈氏说到,身边的宋芳苓听闻脸色微变。   “舅舅去,我也要去。”三岁半的宋子琦附和道。   今天大伙都在,老太太高兴:“都去吧,瑞雪兆丰年。就当讨个好彩头。”   *   景怡园是武国公府的后花园,种着各色奇花异草。夏季百花盛放时,蝴蝶翩迁,香飘百里。现在虽被大雪覆盖,但地形开阔,地势平坦是个玩雪的好地方。   秦蓁只在马车里摸过从天而降的鹅毛雪,摸落在地上白花花一片的还是第一次。冰的,看起来像老鼠打破了砂糖罐。甜么?秦蓁用手沾了点放进嘴里。好冷!秦蓁浑身打颤,文清舅舅怎么拿这个煮茶。   陈婉音向来自持辈分,不爱和宋思颖她们混在一起。穿的亭亭玉立,让丫鬟撑伞站在一旁。   宋思颖靠过来:“表妹知道怎么玩么?”秦蓁摇摇头“这雪要压实了,不然还没打出去就会散掉,然后对人丢过去,就好了。”说完对着秦蓁身上拍了个雪球。   “哈哈哈哈,表妹是个实在人。”宋思颖笑道   “可是这样?”秦蓁捏了个拍在宋思颖脸上。这下换做宋思颖笑容凝固“表妹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秦蓁微笑“多亏表姐教的好,与表姐还有差距。”   秦蓁以为宋思颖会生气,结果并没有。只见宋思颖从身后掏出个雪球“表妹学的形似而神不似,这是我自己捏的,表妹砸一下试试。”说完跑开“来砸我啊表妹,我在这。”   宋思颖跑的快,左右变换位置。秦蓁拿着雪球迟迟瞄不准,终于宋思颖停下对着秦蓁做了个鬼脸,秦蓁会心一笑这还打不中!丢出宋思颖给的雪球,谁知宋思颖虚晃一招,雪球直直的打在站在身后的婉音身上。雪球炸开,带出里面的泥水,尽数溅在陈婉音的马面裙上。   陈婉音衣裳是上月新做的,还没有穿过,本就想趁着今日大伙都在,做了艳压群芳的打算。来打雪仗已经是意外,没成想站在一旁都能被砸中。   秦蓁看见陈婉音面色发绿,还要强装镇定,脸上还挂着笑,只是有点抽搐。“哎呀,姑奶奶我们打闹,没成想打着您了。蓁儿表妹第一次玩,估计不懂选了点下面的雪,带着泥。”宋思颖幸灾乐祸。   秦蓁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就真是个傻子。“表姨奶奶,您这衣服真漂亮,可惜今天是穿不了了。”宋思颖还在添油加醋。陈婉音来武国公大半年,对宋思颖的性子摸了个透,但丢雪球的是秦蓁,都是大房的人,谁知道有没有沆瀣一气。   “表姨奶奶,我不是故意的.....”秦蓁解释“没事,蓁儿。一件裙子而已,蓁儿远道而来玩的开心最重要。”陈婉音面笑眼不笑“思颖你们继续玩,我先回房。”言罢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哼,明明气的不轻,还装大度。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撕下你虚伪的面孔。”宋思颖得趁笑的得意。   “表姐,你怎么能故意让我去丢表姨奶奶!”   “蓁儿表妹,我们才是一家人。”宋思颖表情严肃,眼神炯炯的盯着秦蓁。秦蓁被盯得发麻,宋思颖哈哈一笑“吓着了么,我开玩笑的。表妹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我们继续。”又往秦蓁身上丢去一个雪球。   小孩忘性大,一来二去,又玩的开心起来。秦蓁搓了个雪球朝宋芳语丢去,宋芳语笑着挡下。思佳和芳姝堆起雪人,两人看得紧,生怕被别人打着。一边堆一边张望。宋芳菲年纪大自己用雪捏起个小人,看着雪人笑得迷人,怕是捏了心中的情郎。宋子琦则和舅舅追追赶赶,你一下我一下的摔在雪地里。   秦蓁玩的忘我,忽然腿上一疼,一个雪球砸来。向来时方向看去,只有陈婉音远去的背影。雪球落地滚出一小块石头。难怪这么疼,会是表姨奶奶砸的么?可陈婉音看起来温柔娴静,对待自己也是一副长辈关爱的模样,会是她么?表面和睦的武国公府,内里还有多少矛盾?站在雪地里的秦蓁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那边宋子琦和宋昊俩舅侄玩的不亦乐乎,沈氏和宋芳苓在旁看管。   宋昊走路不稳,绊倒在地。小孩都有个特性,要是旁边无人摔了也就摔了,大不了拍拍土再战就是。若是身边有人,那肯定是要作妖哭哭嗒嗒两声,引来他人安慰。宋昊也是如此,摔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宋芳苓听闻马上抱起弟弟安慰,但宋昊不吃她这套,扯着喉咙喊娘亲。陈氏来了,哄了两句小乖乖,才停下。宋芳苓面沉如水,阴着脸走开。   一下子空了俩人,剩下的玩着也没趣。不知是谁喊了句散了吧,见天色不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宋思颖玩的开心说了句明日再约,牵着弟弟回了东院。秦蓁其实还想玩会儿,毕竟是个新鲜事物,但大家都回去,自己一人也没意思,喊上秋诗果儿回了汀兰水榭。   *   夜里,秦蓁沐浴。果儿给秦蓁梳洗头发,秋诗舀了勺热水一点一点的浇下去“小姐,水温如何?”   秦蓁舒服的直哼哼“小姐皮肤真好,滑的和缎似的。”   “你别打趣我,我晒得黑和家里的姨妈姐姐们没得比。就像...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煤球。”秦蓁向来对自己的外表不甚看重。   秋诗帮秦蓁放松胳膊“小姐皮肤底子好,养养就能回来。皮肤对女子最为重要,小姐可不能置之不理。”说起护肤秋诗停不下来“小姐的皮肤用珍珠敷面,再用牛乳沐浴。”秋诗拿手比划着“小姐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还会调制一些瓶瓶罐罐的。奴婢自己用过,效果不错。”秦蓁没看出来秋诗还有这个爱好,果然人一谈起自己喜欢的,眼神都透着光亮。   “那就有劳秋诗姐姐费心啦。”秦蓁仿男子站起给秋诗作揖,眼神调笑。   “小姐”秋诗嗔笑,“小姐你的腿上是什么?”果儿在一旁眼尖看见秦蓁小腿一片青紫。被果儿这么一提醒,秋诗也注意到。秦蓁沉进水桶里“没什么,你是吃太多零嘴吃的眼花。”   秋诗不听,俯身一看。脸色严肃,小姐这么好的皮肤,是谁弄得青紫,生生坏了块!“小姐,这是何物?”“今日玩雪摔着了,磕绊一下。本不想让你们担心的,就没和你们说。”秦蓁不想多讲,被人算计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可是小姐你今天没摔着啊,摔着的是昊儿舅爷。”果儿年纪小还不会看人眼色。“你们没看见,就不小心摔了下,没出大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之前在西南,哪天不是弄得浑身青青紫紫,来着反倒娇贵了。”   “小姐没事就好,下次莫再“摔”着了”秋诗察言观色的本事比果儿强上不少“等会我给小姐擦上药油,揉上一揉过两日就和之前一样。”   秦蓁摸着青紫的地方问:“秋诗,我见表姐和表姨奶奶不太和睦,可是有过节?”   秋诗手上动作停下“孙小姐和婉音表姨奶奶年纪相仿,辈分却差了一大截。又常常被拿作比较,二人谁也不服谁,小打小闹是有的,但真要说过节,还是严重了些。”秦蓁若有所思点点头。   “小姐素日要是无事,不要掺和她俩。”秋诗很是严肃。   “为何?”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哲保身才是正理。”说完秋诗按了按青紫的部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秋诗姐,你真有文化!”果儿崇拜仰望。看着果儿的傻样,秦蓁秋诗笑的开心。   *   宋芳苓脸色阴沉的回到院子,一进屋就摔了一套晶花锯银盏。张嬷嬷见状忙将人拦下,救了套青花瓷杯“小姐何事这么大气?”   “还不是那小陈氏,让她进门真是个错误!”宋芳苓面色阴狠“当初外祖母让她进门是看她好控制,让她来照顾昊弟。没成想野心这么大,不出半年就让昊弟眼里只有她,哪还放的下我这个姐姐!”   “夫人待少爷尽心。少爷年幼丧母,现在对夫人依赖也是常事。”张嬷嬷不以为然。   “尽心?是,她是万事都依着昊弟,要什么给什么。可你看把昊弟要成什么样?怯弱无能还不如小他半岁的子琦,再这么下去,昊弟哪有半分未来武国公的样子。”宋芳苓冷笑“如今昊弟眼中只有她,爹爹也对她赞赏有佳。她现在没有孩子,对昊弟还有半分希望。将来她若生出个男孩儿,昊弟地位何在?”   “那小姐打算如何?”张嬷嬷是前国公夫人的娘家人自是尽心尽力为宋芳苓着想。   “年过完后,随我回侯府一趟,我要和外祖母商量商量对策。”   “是,小姐。”   *   宋思颖一大早带着酥心糕来找秦蓁,进了院子就看见秦蓁踩在栏杆上长着嘴。   “表妹,你这是作甚?”宋思颖把糕点放下好奇的问。   秦蓁见表姐来访,跳下栏杆,捻起块糕点“昨日文清舅舅说雾雨朦胧是用雪水冲泡,打雪仗时我尝了一口地上的白雪,无甚滋味。想来是白雪掉在地上让泥污了去,便想试试这无根雪水滋味如何。”   “那可有不同?”宋思颖觉得好笑“都一样就是太冰,喝下去肠子都凉了。定是文清舅舅唬人,下次他再来时,我要向他问个明白。”李文清昨日饭罢就启程回徐阳老家,回家前特意和秦蓁说过完年再来看她,给她带些好东西。   宋思颖笑的浑身打颤,拿手捏了秦蓁脸蛋一下“我的好妹妹真是生的可爱。”秦蓁心想一日之间宋思颖对自己的态度千差万别,如今笑语盈盈莫不是遇到开心事了。   “表妹下次可尝尝松柏上的积雪,据说越是高风亮节之树,积雪越是甘甜可口。”宋思颖忍不住逗弄。“真的么表姐,下次我去试试!不过表姐你可不能告诉秋诗她们,知道了要怪我的。”秦蓁就是趁着秋诗换茶的片刻功夫舔了两口冰棱子。   “不说,我替你保密。”宋思颖心情不错。秋诗换茶回来:“孙小姐好,吃些茶暖暖肚子。”宋思颖对秦蓁眨眨眼睛,秦蓁笑笑“表姐今日心情真不错。”   “那可不,昨日挫了那房的锐气,睡了个好觉,如今神清气爽。”   “那人惯会装腔作势,表面柔弱不堪,内里比谁都要争强好胜,真当别人不知?”说起陈婉音,宋思颖气不打一处来“那些个下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五房拿着爵位,便腆着脸往上凑。往年裁衣服布料都是大房选后再轮到其他的,今年我看中的料子倒让那人先拿去裁衣。最可气的是还当着我的面穿出来,可不是故意的!”宋思颖化愤怒为食欲又吃了两口。   “真以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谁不知她娘就是个扬州瘦马!还想装清高大小姐,痴心妄想!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历来没个搞混的。”   “瘦马?表姨奶奶的娘亲是马?”秦蓁不解。   “不是,瘦马的意思就是娼......”“孙小姐喝茶,您说了这么多肯定口渴了。”秋诗打断,递过一杯热茶。   “是什么?”秦蓁想弄个明白。“没什么。我和你说了,被娘亲知道要挨打的,反正你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宋思颖起身“糕点我带到了。我还有先生布置的字帖没有抄完,回去晚了又要挨骂。表妹我们改日再见。”   “秋诗,瘦马是什么?”秦蓁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长得瘦的马,形容女子瘦弱不好生养。这些个词都是不好的,小姐少学些。”秋诗被缠的无法,随口编了个,她却不知道这个无意的谎言之后引来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奉上~ 求收藏求留言,给你们爱的么么哒。 顺便和大家我昨日在微博上看见的六年级学生写的一段话: “芦花已让在风中飘零,时有停下,它摇摇欲坠,不知还能存在几日。我看向芦花,下一次我们再见就是明年了,多多保重。” 写的很细腻温柔,所以有时候天赋还真是羡慕不来的东西。 我们明天见~   ☆、训斥   秦蓁有些郁闷,最近没法睡午觉。   邻近年关,舅妈和五奶奶持家忙的上气不接下气,三房奶奶忙着给芳菲堂姨置办嫁妆,二奶奶照顾晁舅舅不怎么出院子。除了每日去给外祖母请安,秦蓁闲的很。   人一闲就犯懒劲,秦蓁又把睡午觉的习惯睡回来,美名其曰浮生偷得半日闲。可这午觉没睡几天,就被宋旭舅舅打破。   宋旭常年驻守边关,一年到头兴许都不能归家一趟。此次归家正好赶上宋氏返京,亲姐弟俩有说不完的话,每日下了朝就来汀兰水榭坐坐。   本来这和秦蓁关系不大。宋旭除了第一次过来,喊了秦蓁一聚,大多的时候都是去宋氏院子。 秦蓁见不找自己乐得清闲,照样睡得底朝天。   没成想舅舅不打扰自己,舅舅的小妾倒是天天往院子里跑。   刘姨娘原唤绿阑,和徐妈妈一样是老太太的婢女。宋氏出嫁时,老太太把徐妈妈给了女儿做陪嫁丫鬟。绿阑不久后就给宋旭做了通房,宋旭成婚后生下宋思佳又给抬了姨娘。   因着是旧人,来看过宋氏好几次。宋氏体弱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休息,刘姨娘来来回回扑空好几次。这才换了目标,天天来秦蓁这里晃悠。   一会儿带着糕点,一会又送来自己做的鞋袜。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每每都能遇见来找姐姐的宋旭。一来二去,秦蓁也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做筏子呢!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舅舅啊。   秦蓁听得无聊,刘姨娘带着宋思佳说的开心。刘姨娘侃侃而谈,宋思佳则显得拘束,时不时对着秦蓁腼腆一笑。刘姨娘说的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无外乎秦蓁长得和宋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前自己和宋氏关系多么密切。秦蓁耳朵都要起老茧,看在糕点的份上,生生忍了下来。   秋诗帮忙添茶,果儿在门口候着。刘姨娘眼神不时往外飘去,估摸舅舅要出来了,秦蓁想。果不其然舅舅从娘亲的房中出来   “表小姐时候也不早,我和思佳不好叨扰你就先告辞了 ”   “叨扰说不上,刘姨娘慢走。”秦蓁可算解脱了。   刘姨娘带着宋思佳小碎步赶上宋旭,佯装偶遇,寒暄几句后跟着宋旭回了东院。   “你说,刘姨娘这样有用么?”秦蓁问秋诗“舅舅是个心大的估计很难感受到刘姨娘的良苦用心。”   秋诗笑笑没有说话。   “明日她若再来,就说我睡下了。”秦蓁打了打哈欠“好秋诗,我去睡一睡,到饭点了喊我。”   *   同样有疑虑的还有宋思佳。   “娘亲,我们天天去表妹那,有用么?别惹得表妹生烦,往后两家不好来往。”   “老爷一年到头在家几次?虽说和太太关系不太和睦,但十天有九天宿在正院,除了刚回来看过我们母女俩一回,再没有踏进我们院子一步。”刘姨娘叹气“你看见三房你芳菲姑妈了么,她年后成婚,你见着她的嫁妆了吧。”   “芳菲姑妈她是嫡女,本来就得那么多。我是庶女,想来想不来。”宋思佳低头。“你和思颖差不上几个月,真谈婚论嫁的时候,太太还会想着你不成?”   道理宋思佳都明白,但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都是命,她能怎么办。   “但是......”刘姨娘心有所想神神秘秘地说道:“如果你有个弟弟,你就有人撑腰了。议亲时谁也不能将你略过。你是娘的心肝,娘做一切都是你,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娘亲也要试试!”刘姨娘坚定地说道。   可是真的能成么?宋思佳不如刘姨娘乐观。   许是遇见的多了,又或是刘姨娘诚心感动了上天。宋旭在刘姨娘院子留了两日,秦蓁再见时,刘姨娘满面红光,当然这都是后话。   *   秦蓁迷迷糊糊被摇醒,翻身眯眼一看天还大亮“天还亮着呢,今日饭食这么早?”   “小姐,快起来。五房差人过来,邀夫人小姐今晚一聚。”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都赶着堆来。”秦蓁哭丧着脸。   秋诗拿来衣服给秦蓁穿上“夫人去了老太太那,我已经叫果儿去喊了。”   “嗯。”秦蓁还在迷糊“以前在西南的时候觉得穿娘亲准备的衣裳繁复,到了京城才知道小巫见大巫。”   秋诗抿嘴一笑“小姐现在年幼,穿的还算简单。像今日穿的交领上襦和茉莉花间色裙,外加外头穿的狐皮斗篷笼统不过两三层。小姐再大些,这上襦里还得加件内衬,外头还要罩个褙子......”   “好秋诗,你可别说了。再说往后我就不愿出被子了,被子厚实还方便,不如套了被子串门哈哈哈哈。”   “小姐!哪有大家闺秀这么说的.....”   “小姐小姐,老太太派人来传话。夫人今日在老太太那吃饭,五房那里让您自己去。”果儿急匆匆的跑进来。   若说家中秦蓁最怕谁,那非宋贤不可。不只是秦蓁,武国公府的小孩没一个不怕的。就连平日任性妄为的宋思颖见到宋贤都噤若寒蝉。   这顿饭注定吃的很尴尬。菜还没上,秦蓁坐的笔直,正对着宋贤。宋贤手捧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没有看她。但秦蓁就是感觉如坐针毡。陈氏抱着宋昊坐在左边,右边是宋芳菲和陈婉音。   今日陈婉音穿的交领小袄,下着小重山裙摆。进门后就坐在秦蓁身边,面容和蔼的询问秦蓁最近过的可好。言语恳切,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问候。要不是那日,秦蓁看见陈婉音朝自己丢的雪球里夹着石块,她肯定认为陈婉音是个温柔善良的长辈。   听了秋诗的话,秦蓁现在对陈婉音只有敬而远之的份。气氛就这样尴尬的持续着,直到上了菜。   菜是特意为秦蓁准备的,口味偏辣又都是素的。秦蓁想缓和气氛,开口道:“多谢五爷爷五奶奶的热情款待,这麻婆豆腐做的比在西南时还正宗。豆腐嫩而.....”   “食不言寝不语。”宋贤说道。   “......”秦蓁低头吃饭,五爷爷真的好凶啊。   宋昊见秦蓁吃瘪,嘻嘻的发笑,被宋贤眼神一瞪,立马沉默。   宋芳苓更加坚定年后要去趟侯府,弟弟被这女人养的越来越不像话。   吃罢,宋贤让人上了壶热茶消食。吹开茶叶,嘬了一口“蓁儿在西南上过学么?”   “未曾上过,只是家父在家给看过几本书,认得些字。”秦蓁紧张到不行,来武国公府后就没有温过书,现在问起难道要考验一番?   “弟子规,读过没有。”   “学过的。”   “既然刚刚饭罢,我问你句。弟子规中,谈及饮食,有何要求?”宋贤果然有考验之心。   弟子规三字成句,朗朗上口,一般启蒙过的孩子都会背上两句。但用字重复,篇幅较长,背起来串篇漏字错字的现象十分普遍。秦蓁粗心大意,背的时候也尝尝漏句错字。但秦溯宠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过则恶。年少时,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秦蓁磕磕绊绊的念出来。   “短短二十四个字,你错了两句!学的都还给秦溯了?”宋贤大怒“你爹堂堂当朝状元,教出的女儿张口便是错字,心思灵巧全用在花言巧语上,说出去不怕抹了你爹面子。”   秦蓁被说的哑口无言,心生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你爹爹是状元,你娘亲是名门贵女,你往后就是你爹娘的门头。你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编排你爹娘的话柄,切莫让自己成为爹娘的污点!”宋贤的话重了些。   宋贤和秦溯他日是一起在朝为官的同僚,对于秦溯的文采十分敬佩。本想其女儿哪怕没有秦溯的天赋异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结果竟是连家中庶女都不如,让他怎么不失望!   “蓁儿年幼,又在西南长大。和京城的孩子比有些距离是常事,老爷还应宽容点。”陈氏好言相劝。   不提还好,一提宋贤更是火冒三丈“其父年少成名,何尝不是生在田间?你之前给的弟子规手抄本,估计她都没有翻开,平日里尽和思颖胡闹。性子顽劣,上次弄脏婉音衣裙尚可说是孩童心性,今日小小测验,原形毕露!”   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眼泪婆娑,仔细一听原来其中还有陈婉音的事。现下这种光景要再说是宋思颖的主意,估计会再被扣个狡辩的帽子,这样一想秦蓁哭的更伤心。   “姐夫,裙子是我不小心弄脏的和蓁儿无关。”   “你还在替她说话,你还能自己砸了自己裙子不成?婉音你性子善良,但一味宠溺只会耽误了蓁儿。”宋贤深吸一口气“罢了。等年过了,和婉音一同去上女学!让先生好好改正你的坏毛病。”拂袖离去。   秦蓁还在抽泣,宋芳苓拍拍秦蓁的背帮她顺气。“蓁儿莫怪你五爷爷,他也是为了你好。我爹爹没有隔日气,过了今日就什么都不记得的。蓁儿不需害怕。”宋芳苓知道今日这么一出,小陈氏和陈婉音没少在背地里添柴加火,想着是算准了宋氏今日不会来访,吓唬吓唬秦蓁杀鸡儆猴。只是事不关己,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表亲得罪父亲,安慰安慰就算了。   *   秋诗为秦蓁撑伞,挡住天上的漫天飞雪。   “小姐,莫伤心了。国公老爷严肃惯的,其实也是为了您好,小姐不要挂在心上。”秋诗心中明白国公老爷是在给婉音表姨奶奶找场子,为什么不怪罪思颖小姐?不就是找个软柿子捏。   “秋诗,今日的事不要告诉娘亲外祖母。我怕她们担心。”秦蓁一步一步踩在软踏踏的白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五爷爷说的没错,我是学术不够扎实,才让人住抓着话柄。多学学也是好事。只是秋诗,我觉得自己和国公府格格不入。就像是混进珍珠的沙粒,的确没有小姐的样子。”   秋诗听闻顿住蹲下来看着秦蓁“小姐,夫人体虚,老太太派我来照顾您,就是怕您不适应。老太太常说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小姐我们慢慢来就是。走吧小姐,外边冷,我们早些回去,莫让夫人担心。”   一路上秦蓁默言,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这能成为国公府夫人一份子么?   *   “今日多谢姐姐帮我出一口气。”陈婉音道谢。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不过是脏了条裙子而已,上蹿下跳这么沉不住气。”陈氏哄得宋昊入睡,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难保将来荣华富贵不压在他身上。   “那姐姐为何要帮我。”   “我这是借老爷的手,杀鸡给猴看。说好中馈大房五房一同管理,结果我进门大半年了,还只能摸到点皮毛,内里都在大房手里紧紧握着。”陈氏手掌捏紧,指甲陷进肉里“还有你,陈婉音。要不爹爹恳求,我早把你送回扬州,半点忙没帮上,整日和宋思颖置气。你最好想清楚,你拿什么和人宋思颖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而你哼,就算现在你娘成了正妻,你骨子里不过还是个庶的。”   陈氏托起陈婉音的脸蛋:“你要做的是帮我在国公府里站住脚,而不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我劳神。明白么?”   陈婉音低头,眼神凶狠,开口语气倒是温顺:“姐姐,我明白的。以后我会更加小心谨慎,帮姐姐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   “回去吧,这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奉上~ 今天花了很多笔墨写的是刘姨娘和宋贤。 刘姨娘典型的顺着高杆往上爬的人,为了能够拢住宋旭她还会出什么招? 宋贤是典型的上位者心态,他习惯高高在上,对于不如自己意的事通通训斥。也是一种大家长的角度,人心不算坏,但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小陈氏也是利用了这点。 陈婉音其实我一直觉得她比秦蓁更可怜,至于为什么后面会写的。 今天我签约啦!按例求收藏求评论,你们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么么哒!晚安大家好梦。   ☆、除夕   武国公就这么大,很难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有人故意偷墙砖,让风吹的愈烈点。   一夜之间,武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表姑娘被武国公责骂。看向秦蓁的表情有同情,有戏谑还有一些鄙视。秦蓁对这些不甚在意,经过一晚她也想明白。为什么恰好在宋氏不在的时候来邀,摆明就是算好的。   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才能有了由头。退一万步说,能去上女学也是好事。武国公府请的先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颜公之女。前朝覆灭后颜公拒绝入新朝为官,带着一家退隐山林。其女能来武国公府,还是当年老武国公宋安帮过颜公,颜公报恩才会让其女儿出山。颜公之女虽不及父亲的造诣,但在女子中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这么一想,果然心里好受很多。秦蓁只是担心娘亲那过不去。武国公大大小小都知道的事,宋氏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秦蓁做好心里准备,左等右等只等来宋思颖。   宋思颖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守在汀兰水榭。把刚准备出门给老太太请安的秦蓁堵了个正着,宋思颖也是心慌。一方面事是她惹出来的,锅都让秦蓁背去。怎么着都是自己表妹,宋思颖心里过意不去。另一方面嘛宋思颖也怕秦蓁请安的时候把她抖出来,回去被责怪。   “表姐今日起得可早啊”秦蓁看见宋思颖很是诧异。   “我听闻表妹昨日被责怪,心痛之下一夜未睡,这不天一亮就来找表妹聊聊。”宋思颖漂亮话说的不错。   “多谢表姐关心,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思颖松了口气“五爷爷脾气是大了一点,但他忘性也大,昨日骂你,今日保准不记得。只要......别人不再提醒!”宋思颖眼睛睁得大大的。   秦蓁就知道宋思颖来肯定有目的,原来是害怕她说出去。“表姐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宋思颖这下放下心来,招呼后头的丫鬟递上个锦盒,硬塞到秦蓁手上。“这是我舅舅送我的步摇,颜色素净。你还在热孝带着再合适不过,拿着吧。”   还带封口费的,不拿白不拿,秦蓁道谢让秋诗收下。一来二去时候也不早,秦蓁喊了宋氏和宋思颖一同给老太太请安。一路上秦蓁心情忐忑,随时准备宋氏问起昨夜的事。可直到朝饭吃过,宋氏也只字未提。   饭罢,老太太留宋氏谈话。秦蓁和宋思颖先回了院子。秦蓁怎么想也没想通,娘亲好似不知道似的。   家里都传遍了,宋氏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想说罢了。   “昨晚老五训了蓁儿一顿,你怎么看?”老太太问宋氏。   “长辈训斥晚辈,理所应当。”   “芳华,你不会看不出来这是在杀鸡儆猴吧。”老太太笑道,她的女儿她明白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百花。   宋氏放下茶杯口吻严肃:“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最后被责怪的就是蓁儿。娘,很多事情您比我清楚。不看起由也不看经过,只是看个结果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   “我是蓁儿的娘亲,我知道她的性子。本性善良,但骄纵任性,做事鲁莽不讲究后果。被训斥只是早晚的事,以后无论是别人挑软柿子捏,还是杀鸡儆猴,她都要学会自己面对。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帮她挡风雨一辈子。”谈及自己的身体,宋氏无奈。   “你别多想,上次的太医说的不一定就是准的,我们多找几个,你的身体总会有起色。而且老四媳妇要回来过年,到时候让她看看。”四房太太家里世代为医,说不定有什么妙方也不一定。   “但愿吧,我现在只是放心不下蓁儿,多希望她快些长大。”   “我以前也希望你和你弟弟快点长大,现在我倒希望你们再变小一点留在我身边。你们还有老四老五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是半个儿子。现在因为一个爵位,大房和五房势同水火。掌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也罢。只是一家人再像以前一样却是妄想了。”老太太叹气,家中的事她心知肚明,却只能是有心无力“满身富贵皆浮云,血肉至亲已离分。”   多想回到往日去,只是没有岁月可回头。   岁月慷慨的给予人们丰富的阅历,却吝啬给人后悔的机会。   *   在秦蓁的忐忑中,新年如期而至。四房一家踩在旧年的尾巴上匆匆赶来。   四爷爷书卷气质浓厚,为人儒雅,给家里的小辈一人带了串贝壳做的手链。四奶奶寡淡的长相,似一碗阳春面,简单舒服。倒是昭儿堂姨,大概父母的肉都匀了她去,生的嗯......丰满了一些。   秦蓁之前听宋思颖说过,昭儿姨妈的名字现在都不在族谱上。原因无他,就是出在名字上。四房没有妾氏,也没有其他子女。四奶奶当年生昭儿姨妈时亏了身子,这么多年没再怀。四爷爷也洒,脱索性把昭儿姨妈名字改成了男儿辈,做半个儿子养大。族中长辈自然不同意,这不是乱了辈分么?四爷爷也是个傲的,死活不愿意改回来,大不了一家人搬走,就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聚。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大概是每个家庭的愿景,平头百姓如此,武国公府亦如此。但这一天武国公府等了十几年,真正的大家一起过大年。这样的日子里,秦蓁终于看见缠绵病榻的宋晁舅舅。他就像光彩里的阴影,与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静静的坐在一旁。欢声笑语似乎永远穿不过他的屏障。   秦蓁的眼光太过炙热,宋晁朝秦蓁望去。被抓包秦蓁咧嘴一笑,怪不好意思的。宋晁愣住身体微微发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又自顾自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秦蓁微微一笑,继续浸入自己的世界。   “蓁儿,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宋昭儿就是个自来熟,短短几个时辰就和秦蓁称兄道弟“哦,你在看大哥啊,大哥性子孤僻,我回来这么多次还没见他和谁说过话。他有什么好看的,来玩啊。姐姐妹妹都在等你呢”   今日除夕,家里老老少少都出席,就连妾氏通房都分了一桌。孩子们吵闹也分了一桌单独的。   “昭儿妹妹最近吃的什么,比去年见的又圆润许多。”说话的是宋芳菲。她和昭儿年纪相仿,自幼就认识,说的话直接。   “吃的是新出的文蛤饼配上好的绍兴黄酒。”宋昭儿对吃食颇有研究“新鲜的文蛤出水就给晁了,这样最能保鲜。再打两个鸡蛋糊进面粉里,揉捻至面粉抓手中而不落地。”秦蓁还在热孝食不得肉糜,两个多月来肉星子都没见过,今日除夕摆在桌上的肉食,可以说是和肉近距离接触了。秦蓁拨弄自己婉里的素鸭,索然无味。“炸是最关键的一步,得用猪油,那才香。一般的菜油花生油什么的抢味儿,猪油不一样,炸出来的文蛤饼色泽金黄带着油香。炸的时候要注意火候,火大了外头焦了里面还是生的,火候小的表皮不够酥脆。”   “那怎么样才是最好啊。”秦蓁听得口水直流,见昭儿堂姨停顿,迫不及待的问。“这最好的火是用小火炸出型,再用大火炸出香脆,见到表皮金黄就可以了。吃时外面撒上一点盐粒和葱花,保管好吃又管饱。”宋昭儿说起吃食滔滔不绝“如果还能有绍兴黄酒做配就更好,既解腻又消食。烫一壶喝下去,心儿都是暖的。”   “昭儿堂姨你把我们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你在外可还吃了些好吃的。”宋思颖听得认真催促宋昭儿再讲。“我在外的这一年里,又找到不少好吃食。比如今年十月的大闸蟹,比以往都肥上不少。和送来京城的不一样,我吃的是刚捞上来的,要是不小心还能被夹一口。你们看我这里就是上次......”   宋芳苓不以为然,好端端的国公府小姐不做,跑去湖上钓螃蟹,也不怕跌份。宋芳苓深受宋贤影响,对于四房一家离经叛道的做法并不认同。在她看来宋昭儿全无贵女的样子,反倒像个厨子。别人家的事她管不着,安心喂好昊弟才是正经事。今日好不容易有和昊弟相处的机会,宋芳苓心生满足。   *   一家人吃吃闹闹弄到了后半夜。快到子时,一日交替之际。宋芳苓拉着秦蓁走出正厅,站在外头院子里。秦蓁一看周围,大伙都出来了。   “表妹,等会皇宫里会放烟花,在别处可见不着。”宋思颖说道“据说对着烟花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嘭嘭嘭,从皇宫中升起一道道明亮的光彩,仿佛冲破天际又忽的炸开,像是琉璃瓦被打碎,五彩斑斓的落下。天空被光亮映的如白昼,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场烟花都要绚丽。爹爹以前也见过的吧,要不为什么以往看烟花时总是北望,应该是忘不掉这美景吧。秦蓁被烟花照迷了眼睛,瞥见宋思颖闭眼虔诚的念叨着什么,这才想起匆匆许了个愿望。   “表妹你许了什么愿望?”宋思颖好奇。   “表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能说。”   “那我也不说。”秦蓁和宋思颖僵持不下,宋昭儿倒是大喊一声“希望我明年还能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引得众人发笑。   *   烟花放完,又在武国公府门口放了两挂鞭炮,除夕就算是过完了,宋氏牵着秦蓁的手,向汀兰水榭走去。   “娘,你许愿了么。表姐说京城里的烟花特别灵。”   “我许了,希望我的蓁儿平安快乐,健健康康长大。”宋氏答道“蓁儿呢,许愿了没有?”   “许了。”   “是什么?”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的,我把我的愿望挂在了烟花上,让天上的神仙都知道。”秦蓁今天很是开心。   “小机灵不说就不说,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给外祖母拜年。”   神仙啊神仙,你可一定要答应我的愿望。我要和娘亲永远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秦蓁心中一遍遍默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电了,今日的更新奉上~ 谢谢大家的支持! 最后撒泼打滚求收藏,求更新,求爱护,么么哒mua。 看我这么可爱给个收藏好不啦~   ☆、看病   这个年秦蓁收获颇丰,这也是秦蓁第一次感觉到辈分低不是件坏事。   不仅收到几个爷爷奶奶的红包,就连陈婉音和宋昊都包了个不小的。   宋贤果然如宋思颖所说的,没再提起之前的事,看自己的眼神也和蔼许多。这让秦蓁放心不少,事情可算是翻篇过去。   初一刚过,四奶奶就被请来给宋氏看病。秦蓁和老太太坐立难安,看着四奶奶给宋氏把脉看舌。宋昭儿看腻了这场景,站在门口和果儿一同吃果脯。   四房太太皱着眉,看向宋氏。摇摇头又低头把脉。秦蓁心随着四奶奶的动作砰砰乱跳,心底总有些杂乱的声音隐隐约约冒出,心里发慌,人也浮躁不少。宋昭儿和果儿把果脯咬的咔咔作响,传到秦蓁耳里,平日寻常的声音,变得刺耳异常。   耳边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像是一双双手在拧着自己的心,秦蓁的忍耐一步步消磨,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别急,蓁儿。”老太太抚上秦蓁的手,轻轻的拍打。莫名的烦躁被暂时的压制,秦蓁目不转睛的看向宋氏。 宋氏微微一笑“蓁儿别担心,娘亲没事。”   四房太太似乎欲言又止,看向宋氏。宋氏眼神恳求。过了片刻四房太太才缓缓开口:“芳华没什么大碍,身体阴虚,我开几服药再配上食疗,会慢慢好起来。”秦蓁的烦躁这才消失,转而是一片轻松之意。   “多谢四奶奶。娘亲你没事,平日就不要多想了,凭白多增烦心事。”娘亲没事,秦蓁面露喜色。   宋氏点头“我和你外祖母、四奶奶还有话说,你年纪小多听无益。你和你昭儿堂姨去玩罢。”   宋昭儿挥挥手:“蓁儿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大人说话成没意思,不如听我给你讲讲好吃的!”宋昭儿讲吃食,比 自己吃的更香,西南还没有那个说书先生能比的过宋昭儿的。   秦蓁给四奶奶老太太行个礼,开开心心的和宋昭儿出去。   “四婶,说吧。我还有多久的日子。”宋氏很平静。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刚刚在秦蓁面前差点露馅。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四房太太虽然看惯了生离死别,但事发生在亲人身上总是很难释怀的。“老四媳妇,芳华真这么严重?好好的一个人就剩下半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的手帕湿润。   四房太太摇摇头“芳华的病是月子里带出来的,这些年没有好好调养,身体本就亏空。加上之前动了肝火,伤及根本。如今气血两虚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我给你开的方子每日按时吃,切记不能再动肝火,否则半年都是奢望。”   “多谢四婶为我费心,只是万万不能告诉蓁儿。”   “难道能瞒她一辈子?芳华还是要早做打算。”宋氏无声,旁边的老太太泣不可抑。四房太太学医治病最是明白天意难为,对着宋芳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秦蓁不知娘亲已经病入膏肓,和宋昭儿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喂果脯“蓁儿,我说了吧这果脯加上一点盐,就是会比较软。”   秦蓁吃的欢“堂姨真会吃,寻常的东西在你手里味道就是不一般。”   “我的愿望就是当厨师!做出天底下做好吃的东西。”宋昭儿大喊一声。   “堂姨肯定能行的,你要是当厨子,我要吃免费的,吃空你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觉得当厨师不错么?家里姐姐妹妹都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哪有名门贵女做厨子的。”说起这个宋昭儿有些落寞“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反正一年也就见一次。不过现在有你,我又想呆在这儿了。”   “那你就和我作伴,你做什么我都吃!”宋昭儿是秦蓁入武国公府以来第一个真心朋友,想到她年后要走很是舍不得。   宋昭儿想了想还是摇头“娘亲不喜欢这里,我留在这里娘亲肯定不愿意。”   “嗯,还是娘亲比较重要,在我心里娘亲也是最重要的。那....那你明年一定要来看我。”秦蓁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恩,不变!”   然而第二年除夕,宋昭儿没有出现,当然这是后话。   *   四房太太带着宋昭儿从汀兰水榭出来,准备回院子,路上被早候着的丫鬟堵个正着。   堵人的是五房太太的丫鬟画壁“四太太昭儿小姐,我们太太有请。婉音姨妈今日身子不适,现下又在年关,大夫不看诊,就让奴婢接四太太过去看看。”   四房太太一去,看病的却是陈氏。   原来陈氏嫁进武国公府大半年,宋贤几乎夜夜宿在她房里,小妾屋里都积了灰。可这肚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偷偷的吃了无数药调理,也看了不少大夫,都是一句夫人体虚搪塞过去。陈氏不解自己在娘家时,从未大病大痛过,来了武国公府怎么就体虚了?只是药吃不少肚子里还是没动静。   陈氏听说四嫂子家中是有妙方的,其中一个就是生子的偏方,也管不上四房五房有没有恩怨,暗暗请来四房太太。至于用陈婉音的名义,也是怕别人知道内里拿这大做文章。   四房太太一搭手就感到不对劲“弟妹,你最近接触过什么活血的东西么?”陈氏听闻诧异不已,自己天天想着备孕,又怎么会接触那些活血的东西。   见陈氏表情,四房太太心里有了底,估摸着又是宅第阴私。她闻了闻陈氏身上,眼睛提溜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陈氏身上。“弟妹,这镯子你最好不要带了。”四房太太指了指陈氏手上的金镶玉芙蓉镯“这儿的味最重。不光是这,你的衣饰,还有你这的床幔都不干净。闻多了估计子嗣艰难。”   陈氏面色发青,手里的帕子被攥的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碎。能说的都说了,四房太太说了声房内还有事,陈氏挤出一点笑容“多谢四嫂,只是今日之事是我的私事,还望四嫂能替我保密。”四房太太点点头起身离开。   陈氏一怒之下,扯下桌布。桌上的茶壶茶杯尽数打翻在地。她说为什么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气色,每个大夫都吞吞吐吐说句体虚。原来是有人存心不让自己怀上孩子!陈氏一把摘下镯子,摔在地上。好一个亲婶婶,心思如此歹毒,生生要断了她的希望!   “画壁,给我查查我院子里究竟还有多少个婶婶的好帮手,把手都伸到我房里了。”陈氏面目狰狞,强忍愤怒捡起镯子。“你去找个工匠,按着这模子再做个来 ,我们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   年关里五房失窃,听说是五奶奶房中见财起意,偷了几副珠宝,被五奶奶抓了个正着。总之消失了几个丫鬟。不过这些都和秦蓁无关,此时的她正难过伤心,宋昭儿要启程返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试试玄学看能不能涨一点收藏QAQ 我的文一点都不甜,看得人不多嘤嘤嘤 但是我心目中的秦蓁是个靠自己慢慢改变的孩子,估计这个文后面会有甜的部分,但是估计也不多。 以后每一章字数不会辣么多惹,因为最近超级无敌巨忙~ 最后的最后求收藏求留言!给我一点动力吧!   ☆、归宁   四房家住江浙,四房老爷赶着回去复工。过完初二,一家人就打包行李准备出发。四房太太把药一份份理好,送到秦蓁手里“一天一包,小火慢煲。”。   宋昭儿从怀里掏出一份方子“这是食补的方子,我娘亲写的。我又改了点,做出来应该好吃的。”   秦蓁收好,眼泪婆娑“四奶奶,堂姨。我们明年再见!”四房奶奶点点头,转身抱住宋芳华,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声珍重,转身踏上马车。   宋昭儿掀起帘子,对秦蓁挥挥手“蓁儿,明年等我......”声音随着马蹄溅起的雪痕一同渐行渐远。   “娘,昭儿姨妈留下多好。”   “人生总有缺憾,不完美才是完整。”宋氏牵住秦蓁往回走“你昭儿姨妈爱自由,若是束在宅子里头会不高兴的,你不想她不开心对不对。”秦蓁点点头。   宋氏心中何尝不想她的蓁儿能像昭儿妹妹一样自由自在过自己的日子,可她的蓁儿注定没有那个福气,有父有母为她遮挡一生风雨萧索。   *   秦蓁忽的闲下来,每天不是替宋氏煎药,就是和秋诗学些女红。   “秋诗,你看我绣的怎么样?”秦蓁兴致冲冲的举起绣帕给秋诗看。   “小姐,小姐的水鸭绣的很是别致,就是长了一点。”   “我绣的是凤凰!”果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笑什么,你绣的也不好。”   “小姐说的是,能把凤凰绣成水鸭,我可没小姐的本事。”果儿顶嘴 。   秦蓁脸红无法反驳,低头只管绣自己的“那看看我这个怎么样?”   “蜜蜂嗅寒梅,绣的不错。可是小姐大冬天的哪来的蜜蜂。”秋诗仔细端详,想找出些好处夸夸自家小姐。   秦蓁彻底无语,拿着自己的帕子翻来覆去“你真当没看出这是蝴蝶憩桃花?这翅膀绣的挺好的。”秋诗听闻和果儿捧腹大笑。   “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绣的不错啊。”秦蓁还在嘀咕。宋思颖推门进来:“你们在说什么玩笑话呢,还在院子里就听见笑声,也不怕老太太听去,说你们没规矩。”秋诗果儿连忙噤声“表姐这是吓唬你们呢,对吧表姐。”宋思颖不置可否。   她坐下看见秦蓁的绣帕:“表妹是在学女红?我看这蜜蜂绣的传神。”话音刚落又是引来一阵哄笑。宋思颖这才知道表妹绣的是蝴蝶,笑的眼泪直流还不忘安慰“表妹针法不错,就是型有点丢了,绣的好蜜蜂,下次蝴蝶肯定也能行哈哈哈哈哈哈。”   “表姐找我何事?”秦蓁被笑的面红耳赤,只想把这是翻篇过去,莫再提起。   “无事就不能登你的三宝殿了?”宋思颖可算是缓过气来“今天我来是要和你分享一件趣事。”宋思颖可谓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主,消息是个顶个灵通。只是苦于弟弟太小,母亲严肃,一腔的八卦无人倾诉。现在可好有个听话的表妹,可得把一肚子的话吐出来。   “你知道今天五房回门省亲,芳苓堂姨,五房奶奶和陈婉音都回归义侯府了吧。”秦蓁点点头,出嫁女子从初三起回娘家是常事,这有什么稀奇的。   似乎看出秦蓁的疑惑,宋思颖解释道“回娘家没什么,只是五奶奶返家的时候脸铁青,连带着陈婉音的脸色也不好看。听说回了院子对下人发了一阵火。”   “回娘家不是高兴的事么?”   “回娘家是件高兴事不假,可五奶奶回的算哪门子娘家,她本家可在扬州!”“扬州?”宋思颖诧异“表妹你别是不知道吧,五奶奶不是归义侯府本家,她是侯府里三房老爷的女儿。”   宋思颖不说秦蓁还真不知道,谁没事打听各个亲戚的底细。“所以说后娘不好当。五奶奶有闲心掺和大房的事,不如好好管她的继子。这不肯定被归义侯府训了呗。”五房出丑,宋思颖乐得开心。   “那原来的五奶奶呢?”   “原来的五奶奶病去了。要不是那个五奶奶走了,哪轮得到这个小门小户的大小姐。之前的五奶奶可好了,还会做些小甜饼给我吃,哪像她净惹事。就是她进门,大房和五房的关系才不好的。”宋思颖撇撇嘴   “得啦,事我已经和你分享了。你继续绣你的蜜蜂,我回去抄书,下次有趣事表姐再和你聊聊!”果然宋思颖把秦蓁当树洞。   秦蓁扯了扯手里的绣帕,哪里像蜜蜂了,真是的。   *   归义侯府内,侯夫人把上午宋芳苓所说如数告诉侯爷。   “老爷,陈婉柔是个养不熟的,我们要早做打算。”侯夫人穆氏担心“昊儿未免太过依赖她,往后要是为她是从,恐怕会和侯府离心。”   侯爷嗤之以鼻“当初我就和你说,外来的女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信。非要从宗族中挑个,挑来挑去还就挑中陈婉柔。你不是不知道三房是从妾肚子里爬出来的。”   “那挑谁?”穆氏挑眉“婉莹么?”   “我看婉莹就不错,看着长大的,又是自己人。”侯爷摸了摸胡须“当初让你选,你百般不愿,现在想着婉莹的好,我看也不晚......”   穆氏站起“老爷怕是昏了头!三房就算是妾肚子爬出来的,陈婉柔也是个嫡的。论嫡庶,陈婉莹是个彻头彻尾的庶女,是个贱人肚子里爬出的贱货!”   “你闭嘴,那也是你女儿。张口闭口贱人贱货!不闲臊得慌!”侯爷拍桌站起,指着穆氏鼻子。   “我臊得慌?我看是老爷被妖精迷昏了眼!当初婉如嫁给武国公时,他还只是武国公府五房少爷,说的不好听的,是我们婉如下嫁了。”穆氏振振有词“如今当初的五少爷变成现在的武国公,就算是婉如还在世嫁给他都算是高攀,更何况一个侯府庶女?给人作妾都要看人乐意不乐意!”   侯爷心里清楚,只是杨氏不停吹耳旁风,让他一时迷了眼“武国公是找续弦又不是正娶,再说了你把婉莹记在你名下不就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像现在生怕昊儿和侯府离心。”   穆氏气极反笑“老爷,当初杨氏生下婉莹,我就提过把婉莹抱到我房中。可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听了杨氏几句软话,就让她自个儿养的?现在又想打我的注意,门都没有!您也不看看陈婉莹被杨氏养成什么得性,妖妖娆娆是个做正妻的模样?您就是送去,也得人家要啊。小小庶女和国公女婿孰轻孰重?老爷不会不知吧。”   “选来选去,还不是选了个白眼狼。”侯爷自知理亏,强抓着这点不放。   “但人家好歹知书达理,模样周正。武国公看得上人家。”   “武国公喜欢,那你是没办法治她了?”   “那倒不一定,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昊儿,只要她没自己的孩子,昊儿的地位不会动摇。”穆氏胸有成竹“至于昊儿,我们要多接回来小住,让他知道外祖母外祖父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你还能阻止别人生孩子不成。”   “当然可以。”穆氏年关听闻陈婉柔撵了一票丫鬟,自己安排的眼线也在其中,还以为计划败露。没成想今日一看,手镯还带在手上好好的。别的不说,那玩意戴的久了,送子观音都救不了她。   似又想到什么,穆氏阴笑“老爷,我们最好把三房接来京城一聚。用他们的手让陈婉柔知道,想稳稳做好国公夫人的位置,只有侯府能帮她。”   “夫人想的周到,为夫这就去写信。”侯爷也不是个傻的,于其争辩些无法改变的事实,不如好好打算将来,毕竟武国公女婿比庶女重要的多。   *   此刻被侯爷夫妇痛骂的陈婉柔惬意的躺在贵妃椅上,侧头接过画壁削好的苹果。   今日归宁,不出所料被穆氏敲打,回房后佯装发了场大火,做给宋芳苓看看。想必宋芳苓心中定是觉得自己被气的不轻,现下等着看她好戏吧。   陈婉柔抬起手臂看了看手上的芙蓉镯,婶婶也真是好骗,一个假货就让她放下心思,没往自己房中再插人。   陈婉柔摸摸肚子,最要紧的是有个孩子!等她肚子传来消息,归义侯府就会明白,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文特别冷QAQ,更的我好伤心啊。 不过只要还有人看我都会继续写的。 希望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可以点一下收藏,这样下周我就可以冲冲好一点的榜单。 觉得我写的不足的地方,也希望大家能指出来,我会改正的。么么楸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爱你们mua~   ☆、亲事   五房的消息,宋思颖不厌其烦的每日准时送达,但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秦蓁已经磨练了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事。她说任她说,秦蓁岿然不动地继续绣花。这几天的练习,让秦蓁有了长足的进步,今天娘亲说她的蛾子挺不错,虽然......她绣的还是蝴蝶。但好歹是一个品种不是么?秦蓁乐观的想   。   “表姐,今天又是什么消息。”听果儿说宋思颖又来了,秦蓁专心绣花头都不愿抬起。   宋思颖气喘吁吁跑来,落座啥也没说,先猛灌一壶热茶。   见秦蓁还在绣花“别绣你的蜜蜂了,大消息,别弄啦。”宋思颖扯下秦蓁的绣帕“你每次都这么说。”秦蓁把绣帕拿回来“我还差一个眼睛呢。”   “反正都是幺蛾子!你信我这次真是大事。”宋思颖很是坚定。   秦蓁无奈,让秋诗把绣帕收好,正襟危坐“说吧,五房又怎么啦?”   “这次不是五房,是三房!”   “三房?”秦蓁诧异。   *   三房宋芳菲的亲事出了岔子。   这事还得从三房老爷宋坚说起。宋坚花花肠子多,姨娘通房一房房的往屋里抬。小李氏虽然气愤,但是自己没生个儿子,底气不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妻子的纵容,让宋坚变本加厉,出入烟花场所,认识不少有同样爱好的同僚。其中一个就是翰林院编修杨守义。   两人都是芝麻大的官,又自诩风流,一来二去成为知己,还给自家儿女结了亲事。   说来这亲事也靠谱。虽然有个混账老子,但杨守义的儿子杨川却是京圈里出名的有为青年。年纪轻轻就是礼部四译会同馆大使,据说年后还会升迁。   女儿能嫁给杨川,小李氏放心不少,商定着年后出阁。本是一桩喜事,却生生让宋坚坏了去。      杨守义杨老爷总觉得儿子升迁悬,想找个关系送送礼,把这事定下。左想右想,决定要送礼不如就送官最大的,一次到位。和宋坚一商量,一拍即合决定送礼给掌管六部人事调动决定权的谢彦谢丞相。   可这礼送啥?送钱,人家比你还多。送物,人家家里好几仓库。最后两人决定送两人最喜欢的美人!这推己及人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外传谢彦不好女色,但还是收下两人送的美人。两人一合计事成了啊,放下心来继续花天酒地。   结果这美妾前几日传出怀孕的消息。放在寻常官宦家这是喜事,但在丞相府里这可是催命符!   谁不知道谢丞相能有今天的位置靠的是岳家镇国公府的一路提携,丞相夫妇也是出名的模范夫妻。   府里除了一个妾生的庶子,再无其他庶出。就连这个妾氏也是丞相夫人嫁人四年无所出,自己开脸抬的姨娘。说来也怪,这姨娘怀上孩子没多久,丞相夫人就也怀上,更是先生下个男孩儿。   再说那姨娘早几年就病去,留下的庶子如今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难怪外人说丞相府是母老虎当道,方圆十里要是有个母蚊子,翅膀都要折掉。   丞相府居然出了个怀孕的良妾?这消息早已传遍京城,据坊间小道消息传闻,前几日丞相夫人就回了娘家,年都没在丞相府过。   消息真正假假不得而知,唯有一件确确的是杨川升迁无望,更有好事者说他现在的官阶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这事和杨川有甚关系,要找麻烦也应该找谢丞相才是,又没人逼着他纳妾。”谢彦此人,秦蓁听娘亲提起过。是父亲的同期生,又是为官的同僚,当年科举时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人是聪明的,但品行一般。   “说你傻你还不信,你想想现在谢丞相什么身份,那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镇国公府嘛......”宋思颖故意吊胃口。   “怎么?”   “镇国公府如今就一个长女在宫为妃,又还无所出。家里的男丁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唯一个好些的躺在床上十几年。”宋思颖得意“这些都是我从娘亲哪里听到的,千真万确。你说镇国公府会和谢丞相翻脸么,指不定往后还要靠着丞相一家。”   “杨川可不就成了替罪羊。”秦蓁很是惋惜,好大青年前途就此中断。   宋思颖点点头:“也不能说全然无辜,谁叫他摊上那么个爹。我看丞相夫人这次不会善罢甘休,这要是松了口,往后丞相府里还不和三房一样,叽叽喳喳一堆女人。”   “三奶奶和芳菲姨妈怎么样了?”这事最受影响的就是小李氏和宋芳菲。   “一大早就在闹,你这里别亦苑远,我那近。吵死了,可不一大早就来找你了。”宋思颖摇摇头“虽然我觉得芳菲姑妈平日装清高,但这事儿还真惨!怪可怜的。”   秦蓁点头。   *   三房如同宋思颖所说,一大早就闹翻了天。   小李氏破口大骂:“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畜生啊,花天酒地不说,现在还耽误闺女的姻缘!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宋坚自知理亏沉默呆坐,他也没想到送个礼居然把准女婿的官送没了。   “我十六岁嫁与你,除了头一年以外。我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小李氏椎心顿足“女人一个个往院子里抬,后院的女儿一个个生。这些我都忍了,谁叫我没给你老宋家生个带把的。”   “可是你啊你宋坚,这么多年可有半点长进?每个月都是我在用嫁妆补贴家用,你那点银子,呵。喂狗都不够!我自认作为你宋坚的妻子我问心无愧,作为三房的主母我堂堂正正。可你呢?你嫌弃我商户出身,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配作为人夫为人父么!”小李氏忍得太久终于爆发。   “污言秽语,不可听不可听。泼妇不可语理!”宋坚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小李氏气的面红耳赤还想上前理论,被宋芳菲一把抓住。“娘,你和爹爹说这些有何用,他要是有所醒悟我还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宋芳菲心中何尝不痛,爹爹无能,家里姐姐妹妹那么多,唯独三房低嫁。   “芳菲,这亲不能结!我这就去给你退亲。”小李氏也是急昏了头“娘亲不能让你嫁给一介白衣,不能再过和娘亲一样的日子。”   宋芳菲连忙捂着娘亲的嘴“娘,你也昏了头么,婚期都已定下,现在悔婚岂不是让全城人笑话我们宋家背信弃义!”   “可娘不能看你就这样嫁过去,娘亲过去和杨家说,只要他们肯退婚,给多少银子娘亲都愿意!”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亲亲女儿过得顺遂,她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我愿意嫁给阿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QAQ昨天加了两个非常谢谢大家! 明天要出门不一定会更 谢丞相一家也是重要人物哦~ 么么啾,大家多和我互动呀。求收藏求留言*   ☆、求助   宋芳菲在屏风后第一次见着杨川就倾心了。杨川模样标致,待人有礼,听小姐妹们说才学也是个好的。   自己出身于国公府,但娘亲是商户,爹爹又只是一个小官,多少年都还在原地踏步。   她不像芳华表姐可以嫁给状元,也不似芳苓表妹注定有个好姻缘。两个嫡亲姐姐都是低嫁,想来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平日里的高处不胜寒,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   所以能嫁给阿川,她已经很满足。无论阿川有官无官,她都要嫁!   “你真当要嫁杨家小子?万一他真被革了职,以后不复启用。你过的就不如姐姐妹妹们了。”小李氏皱眉,什么时候女儿就和杨家小子情根深种了?   宋芳菲苦笑“我嫁的再好就能越过其他房的姐姐妹妹么?这家里我能比过的就只有庶出。”   “说到底还是娘亲拖累你们,要是娘亲家里有个一官半职,三房哪是现在......”小李氏对自己出身耿耿于怀。   “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娘亲何必再说这些丧气话。”宋芳菲叹气坐下,忽而又弹起“娘,我们找五叔帮忙!他若是肯替阿川说上两句,想必镇国公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阿川一马。”   小李氏也是气疯了,忘记家里还有个现成的菩萨。只要五弟肯出面,事情定能解决。到时候女儿能风光大嫁,也能弥补这么多年来她对女儿的亏欠。   *   陈氏看书看的入迷,对书中所写反复琢磨不得其解,正是烦躁。   “小姐,三房奶奶和芳菲小姐来了。”画壁进来通报,得了陈氏一个白眼。   “姐姐,我想三房为的是芳菲的亲事而来。”陈氏日日吃药调理,打的是陈婉音病了的幌子,陈婉音自然天天窝在陈氏这里。   陈氏听闻放下书“哦?是翰林院编修杨家的事?”   随即嘲讽一笑“我说呢,我嫁进武国公府大半年,除开刚成亲那会儿。三嫂还没来过我房里。画壁,你就说我刚起还要梳妆,给她们沏壶好茶。这两天心里肯定着急上火,让她们好生歇息会儿。”   “姐姐,你小心三房又在你背后说闲话。”陈婉音很是担心。大半年的塑造,姐姐在外名声不错,但也不乏说姐姐虚伪的流言。查来查去最后居然是府里传出去的。   陈氏又捧起书“你觉得我帮了她,她就会感恩戴德?你放心吧,就算今日我晾她俩一整天,她俩也会笑脸相迎。”说完又琢磨书中难点。      果然小李氏看见陈氏满面笑容,全无干坐一个时辰的样子。   “弟妹,婉音都在呢。三嫂听说婉音最近病了,拿来些药材给婉音。”三房丫鬟手里提的可不只药材这么简单,陈氏眼睛一扫就见着一套湘绣屏风。   小李氏顺着陈氏眼神望去,立马解释道“这套屏风是我爹爹上次见我时带来的,别看着小。这双面绣法,最是那熟练的绣工也要耗去整整一月有余。”   “劳烦三嫂费心了,婉音就是风寒。哪需要这么贵重的礼来”   “哪来的话,这病要重视千万不能拖,小打小闹拖出个大病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小李氏有一句每没句的唠着,就是不想让五房看出自己太过着急,抓着把柄趁机拿乔。   陈氏不急,她倒要看看三房能憋多久。一旁的宋芳菲眼见着自己母亲东一句西一句的就是没落在重点上,帕子都快扯碎。   “婉音姨娘没事就好,今日我们来叨扰五婶,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终是没有忍住,宋芳菲先开了口。小李氏瞥了眼宋芳菲,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何事?”   既然女儿开了口,小李氏也没了顾虑一口气说了出来。      “事就是如此,本来这是三房的事。没凭得来劳烦五房,只是事关芳菲的终身幸福,今日也就腼着脸来烦弟妹。”   “哪的话。只是三嫂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女儿家,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这事吧又是官场上的,我们女人更加说不得。”陈氏转转眼睛“不过我可以说给老爷听听,只是这结果......我可没法保证。”   能有陈氏这句话,小李氏放心不少。只要宋贤知道,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只是今日如此顺利,让小李氏心中微微不安。宋芳菲则是喜上眉梢,对着陈氏连说多谢,这几日的心终于落在肚子里。   三房放下礼物走后,陈氏喊着画壁把东西收好。   陈婉音不解“姐姐你当真要帮她们给姐夫传话?”,明明姐姐看不顺眼三房,常常说三房空有一身金银玉石,内里实则脑子空空,怎么会这么好心?   “传,怎么不传,我们可收了不少好东西。”陈氏很是喜欢那套湘绣“不过我们得要换个方式说。”   “怎么说?”陈氏勾勾手指,伏在陈婉音耳边说着什么,时不时还笑出声来。   “姐姐果然足智多谋!”姐姐这肚里装的可都是心眼!   陈氏心情大好一把抽掉陈婉音手中的诗集“平日少看些悲秋伤春的诗,脑子里少点春华秋月,你也能聪明点。”   *   夜里,宋贤回来。陈氏就和他说了白天的事。   “三房与你素日里没什么来往,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陈氏替他捏捏肩膀“可不是么,吓妾身一跳。不过也怨不得她们,事关芳菲的终身大事,急一些也正常。”   “芳菲亲事?”自个儿亲侄女的亲事出了什么岔子?宋贤相当关心。   “杨家那小子不知从哪知道自己要升迁,忙着给人送礼。没曾想送到人家的逆鳞上,被人扒了皮,据说官都保不住更别说升迁。”陈氏避重就轻,把送礼的事按在杨川身上。   “胡闹!”宋贤果然生气“在朝为官凭的是真本事,而不是靠关系走后门。想当初我大哥贵为武国公,我能入仕不也是通过科举。”   “年轻人未免总想着走捷径,再说他和芳菲不日就要成亲,若是老爷能帮一把......”陈氏摸透了宋贤的秉性,他最听不得别人以年龄为借口。   “同样都是年轻人,为何有人年纪轻轻就名垂千史?年龄永远都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果然宋贤踩着套。   “往大了说这也是亲戚,以后还要来往的。老爷能帮就帮一把。”   “靠家族萌阴,焉能成大器!”说道这个宋贤气不打一处来。   “前几日我还因御使大夫把他儿子安排在我手下,和他大闹一场。如今换成自己亲戚,就可以徇私舞弊,既往不咎了?说出去我这脸往哪放!还有你,不要什么事都答应别人。我知你是个心软的,但凡事都有原则底限。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必和我说,自己回了去。”   陈氏心中暗笑“是,老爷。往后我会注意的。”   *   秦蓁手里摆弄着文清舅舅送的纯金九连环。文清舅舅年后又来了个大单子,赶不及来京城见她,托人送来两个纯金的九连环,她一个宋思颖一个。   “蓁儿,可有法子了?”老太太坐在太妃椅上,看着满脸愁容的秦蓁。“还差一点,再试试估计行。”   老太太摆手,曲嬷嬷给秦蓁递上一碗杏仁牛乳。“别急,先喝点牛乳,再想想。小心烫嘴......”老太太话音未落,秦蓁拿起牛乳一口牛饮,瞬间喷出。   “嘶哈,嘶哈,好烫惹”秦蓁被烫着话都说不清。“快喝些凉水,怎么喝东西这样性急。”   “玩的太认真,一晃神没注意。”秦蓁双眼红通通的,旁边一众奴仆也笑的泪眼婆娑。   老太太眼里含笑,往后和外孙女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这般有趣的孩子,以后的时光也不会太孤单吧。蓁儿能一直开心快乐,她也不枉女儿所托了。   “堂姐,堂姐求你救救芳华!。”小李氏冲到堂前,一把跪在地上。   老太太知道宋芳菲的事。只是一来,她已经算不上主母,这事她不好管。二来,宋安去世多年,她也没什么官场资源。三来,杨川的事说白了是他们杨家自己惹出来的,人还没嫁出去,就管别人家事说出去也不是个道理。   再说了杨川是个好苗子,但升的快,心思难免浮躁。这次打压也不全然是坏事,起码可以磨砺年轻人的性子。如此一来,老太太就装作不知,也没掺和三房的事。   “芳菲好好的在别亦苑,谈何救不救的。”老太太嘬口茶,淡定的开口。   小李氏着急上火,在别亦苑干等几天,却毫无消息。一问才知道,宋贤根本没答应,宋芳菲这些死了心,整日整日的待在房里不出来。   走投无路的小李氏这才想起堂姐。虽然老太太不管事多年,但人情底子还在。   “堂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芳菲要是嫁给一介白衣,往后日子怎么过!”   “怎么过?当初我嫁给老爷,老爷就是一穷苦书生。既无官阶又无田地,上有病弱老母,下有四个尚未及冠的幼弟。按照你的说法这人我是嫁不得了?”老太太也是面带怒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回来晚了 码字码到现在 眼睛要睁不开了OWO 求收藏求留言!么么哒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哦   ☆、成亲   秦蓁第一次看老太太生气,记忆里老太太总是笑的和蔼,对谁都是老好人。真发脾气还是头一回。   “大哥是万一挑一,也不是谁都有这么好运气。”小李氏小声嘀咕。   老太太拍桌而起“你也许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想想三弟当年,不就是你眼中的乘龙快婿,那如今你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这.....”被老太太戳中心事,小李氏无言以对。   见小李氏气弱,老太太气也消了大半。总归是自己的堂妹,哪怕是远房的,也连着血脉。“为什么当初我执意嫁给老爷?你可知道?”小李氏摇摇头。   “嫁人嫁的是品格!老爷家贫,家里又有四个年幼的弟弟。为了养活一家人,老爷日日夜夜为人抄书换钱。用的是最差的黄草纸,大冬天的皮肤抄到皲裂。老爷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血弄脏纸张。老太太似乎又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心疼溢于言表。   “我就是看中老爷对家人的责任,才义无反顾的嫁了他。”   小李氏知道老武国公出身清贫,但没想到这么苦。她认识宋坚时,老武国公已经和圣上出生入死小有名气。   “反而你,”老太太环顾四周,“这没外人儿,我也敞开肚皮说亮话。我以堂姐的身份是不是和你说过宋坚非良人?可你想着武国公的荣华富贵,又惦记着宋坚的一官半职,把我的话权当耳旁风。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过得顺心?你的嫁妆还剩下多少?”   小李氏发愣,自己嫁妆这些年被耗的见了底,何尝不是她的短处?   “好,你嫁了。我可否与你说过对宋坚要严加看管,对子女要循循教导,日后三房也好有个出路。”小李氏想起堂姐在她新婚时确实千叮咛万嘱咐。可那时正是蜜里调油,自己被宋坚花言巧语哄的没了个边,把堂姐的话抛在脑后。   “堂姐,我....”老太太没让小李氏说完“你看看三房本事没有,女人孩子一大堆,嫡庶不分。妾氏通房养出的女儿,妖妖娆娆不成样子。说句难听的就连芳菲也是个不出挑的!比气质端庄不如芳苓,比才学修养甚至不如陈婉音。凭什么高嫁?”   小李氏听闻嚎啕大哭:“比不上芳苓婉音还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好,是我连累了芳菲啊!”   “呵,难道我不是商户出生?”老太太见小李氏还不醒悟无可奈何“现在你还觉得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么?”   小李氏抹泪:“堂姐现在马后炮也无用我孩子都生了三个,还能反悔不是?芳菲的事才是要紧的。”   “我说的就是芳菲的事。我看杨川是个好的,读书勤奋用功,待人接物得体。年轻有个轻浮气燥也是常事。就算没了官衔,往后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只要真心待芳菲好,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可他万一成了一介白衣,芳菲难不成要和他做平头百姓?”   老太太摇摇头,说了这么多竟都是白费。这个堂妹经商是个好手,头脑灵泛。却偏偏要进这武国公府,也不知当初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现在她目光短浅,管不住丈夫,教不好女儿,真要细算也有自己一份责任在。   “杨家小子有无官职在身真对你这么重要?”一个母亲第一不是想着女婿的品行人格,而是看些浮名虚职,老太太内心失望透顶。   小李氏点头如捣蒜,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被曲嬷嬷扶着坐回太妃椅“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这一次,但往后都不会再管三房的事,你答应不答应。”   “堂姐!”   “你只管说答应不答应。我年纪大了,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烦心事折寿。”老太太用力捏着眉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李氏也不好强求,点头应下。“你回去等消息吧,曲嬷嬷送客。”老太太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小李氏,挥挥手让曲嬷嬷送客。   小李氏行个礼,退出去。   秦蓁在一旁不敢说话,努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忽然被老太太喊住。   “蓁儿,可觉得外祖母不近人情。连自己的堂妹都不帮衬?”   秦蓁摇摇头“我虽然年幼,对婚娶之事不了解。但爹爹对娘亲一往情深,两人成亲十几年依旧能相敬如宾。我想这大概和官衔地位无关,唯二人真心而。”   老太太招手让秦蓁过来,摸着秦蓁的脸蛋“稚子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呢?”   *      老太太守信,当天下午就去了镇国公府。回府时,已经是傍晚。   小李氏想问结果,被老太太一挥手挡了回去。   没过几日杨家就传来好消息,杨川的官衔保住了,只是升迁无望。   对于这个结果两家已经很满意,毕竟丞相夫人摆明要拿此事做典型,能保住官衔已是万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房又恢复往日的热闹,小李氏一心打理宋芳菲的嫁妆,宋坚还和往常一样花天酒地,宋芳菲则是怀着一颗待嫁的心忐忑地等着成亲那天。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除了更频繁的出入福寿阁,这一天天的对秦蓁来说没什么两样。      很快就到了宋芳菲出阁的日子,小李氏弄得阵仗很大,光是嫁妆就备了十八箱。这还不算家里其他亲戚送的东西。   老太太许是对小李氏彻底失望,宋芳菲出嫁时也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反复叮嘱宋芳菲往后要相夫教子,过好自己的日子。   秦蓁和宋氏热孝在身,这样的喜事怕冲着。整个武国公府只有汀兰水榭冷冷清清,秦蓁听见外头锣鼓喧天,自己却不能参加,不免失落。   宋氏见女儿低沉,想让她开心点“蓁儿,你知道娘成亲时什么感觉么?”   秦蓁果然被吸引“什么样?和芳菲表姨一样么?这么热闹?汀兰水榭也听得到么?”   “那时候武国公府还没这么大,也没有汀兰水榭。”宋氏摸摸秦蓁的小脑袋“热闹嘛,当然也是挺热闹的。武国公嫡亲大小姐嫁给当科状元,城里百姓知道信的,都来看热闹。”宋氏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噗嗤笑了一声“我还记得我带着盖头,被人牵着走出大门。隐隐约约看见一大群人的脚丫子,可怕我吓到了。”   “然后呢,然后如何?”   “然后你爹爹就牵着我的手,悄悄的拍了拍。低声说了句,芳华莫怕有我。领我上了轿子。”回忆往事,宋氏脸上涌出甜蜜。   “还有么?”秦蓁对父母的过往十分向往。   宋氏又说了些,什么成婚时要开脸,丝线绞的直生疼。又比如饿着肚子,去了秦府才有些点心垫肚。秦蓁听得入迷,也就忘了不能参与宋芳菲婚礼的失落。   娘亲,我往后成亲也会这样么?”秦蓁眼睛亮亮的“我也要这么热闹!要让娘亲脸上争光!”   宋氏点点头,心中却是伤感,她注定没有那个福分看她的蓁儿出嫁。只希望上天能厚待秦蓁,让她嫁给好人家。   *      时至初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春风如期而至,和春风一同吹向武国公府的,还有丞相府的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求收藏求留言,在这章下留言的,我会送一个小红包~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么么哒 最后还是要嚎一句求收藏啦   ☆、黄金蛋   秦蓁被沈氏通知和宋思颖一同去丞相府时,一脸诧异。在她看来丞相府和武国公府出了杨家的事后,哪怕表面上相安无事,内里应该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说秦蓁年幼不知事。两家都在朝为官,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有血海深仇,见面估计还要笑脸相迎。   老武国公夫人作为一品诰命夫人,亲自去镇国公府调解,确实是给了不小的面子。再加上这几个月镇国公府给足脸色,让宋贤面色无光。凡事点到即止,镇国公府再得理不饶人,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于是在镇国公的暗示下,丞相夫人不情不愿地给武国公府递了张帖子。说是丞相爱女谢燕婉得了一株稀罕的垂丝海棠,邀武国公的女孩儿一赏。   顺带一提,谢燕婉的帖子特别提到邀请陈婉音。两人是手帕交,关系平日就好得不得了,就算是丞相府和武国公府交恶期间,两人也有书信往来。   至于秦蓁受邀,则是丞相谢彦的主意。秦溯的女儿,他也想见见。   *   “我看陈婉音就是趋炎附势。表妹,你不知道陈婉音她在京城看见稍稍有地位的人物就黏上去,也不知道她用了方式傍上谢燕婉的。”宋思颖想到要和陈婉音一共去丞相府就心烦。   秦蓁捧着手炉,马车的颠簸让她感觉有些反胃。虽然已经初春,但秦蓁打南边来畏寒的很。从到了武国公府就手炉不离身,凡是出门必要披着大麾。   宋思颖见秦蓁没有反应,一把抢过手炉,放在手上。“表妹!你听我说了么?”   秦蓁这才回过神。其实也不能怪秦蓁,宋思颖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直反反复复的念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秦蓁本来就是迷迷糊糊的被秋诗从被子里揪出来,在马车上颠颠颤颤的晕头转向,更别说还反胃。“表姐,那是姨奶奶。你这样被人听见,准有人嚼你舌根。”   “我把不得人人都听见!看看武国公府对她评价是怎么样,不然不晓得人还以为她是什么高洁圣女。”虽然是这么说,但宋思颖还是降低了声量。   “我看你就是被她吓坏了,胆小如鼠。”宋思颖对秦蓁的迷糊样无法“等会到了丞相府,你可别给我丢人!让陈婉音看了笑话去。”   秦蓁连忙点头,憨笑“那表姐能把手炉给我了么,我冷。”又对宋思颖眨眨眼睛。   宋思颖受不了秦蓁卖萌把手炉丢过去“给你给你,瞧你那出息。”说罢用手指点了点秦蓁的脑门。秦蓁哈哈一笑,心想可算把话题带过去了。   *   秦蓁宋思颖的马车在前,陈婉音的马车在后,停在丞相府门口。秦蓁下车一看,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轿撵。谢燕婉这次赏花还真请了不少人。   宋思颖今日穿的娇艳无比,水红的褂子上绣的是水仙花,底下搭的是嫩黄色间裙,裙边缀着淡青色的蝴蝶。配上领子袖口的狐狸毛,娇俏可爱。加上本就长得浓眉大眼,一下车就成为焦点。   宋思颖看着旁人赞叹的目光,假装淡定的理了理毛领,偷偷抿嘴而笑。还没乐多久,大家的目光就被陈婉音招去。   秦蓁也望向陈婉音。老实说陈婉音长相柔和,双瞳翦水。眼眸流转间似诉似泣,不同于宋思颖美的大气,陈婉音柔柔弱弱却最戳人心。   恰好又穿了通身雪白,披了件大红的袄子。走路隐隐约约露出褂子上绣的仙鹤,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宋思颖恨的牙痒痒,心中只道这群人不识货,喜欢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秦蓁倒是觉得陈婉音的褂子不错,就是素了点,要不是有外面的袄子,还以为和自己一样守了热孝。   至于秦蓁,有了秋诗这些日子的调理,白了不少。放在普通人里,也算个清秀佳人,只是在一群莺莺燕燕里,就显得稀松平常多了。   一想到秋诗,秦蓁还有点担心。秋诗家大哥今日娶新妇,本来想推了和秦蓁来丞相府,就怕自家小姐被欺负去。还是秦蓁放了秋诗一天假,让她归家去。   故此秦蓁身边就带果儿一个贴身丫鬟,说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   宋思颖见风头被盖过,虽然气愤,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跟着丫鬟去了正厅。   *   丞相府不如武国公府阔气,却别有情致。与国公府的富贵逼人相比,丞相府则是文人风骨。房檐屋角,雕花塑像,镌刻有度,精巧细致。   就连来往仆人丫鬟穿的也是普通人家一辈子望尘莫及的衣料,低调而不低档。   难怪宋坚送礼不送金银玉器,看起来人家还真不缺。   秦蓁和宋思颖落座后,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基本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闺女都到场,这既能彰显自家实力,又能拓宽人脉的活动,丞相府一年少说要办个四五次。只是每次由头不一样。   谢燕婉坐在主席上,穿的是立领盘扣褥子,外面绑了一件斗篷,上面是画的山水牡丹。低头和陈婉音调笑。虽然陈婉音惊艳异常,但谢燕婉丝毫没被比下去,明艳贵气。   秦蓁身边除了宋思颖还坐了一个女孩儿,听宋思颖介绍是刑部刘侍郎的女儿刘香芸。其实这样官阶的女儿家被邀来十有八九会沦为陪衬。   这位刘小姐也是如此,一直安安静静的,秦蓁打了招呼,她也只是微微点头。秦蓁无趣,只管低头喝茶暖身。   人齐后不久,丞相夫妇也来了。秦蓁有些诧异,按理说这两夫妻和自己爹娘的年纪一般大,但看起来却是千差万别。   谢彦不管人品如何,长得倒是像模像样,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镇国公嫡女看中,从此平步青云。哪怕时间还是留下了痕迹,增长的也只是气度风韵。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都颇为赏心悦目。丞相夫人保养得当,不说还以为是个妙龄少女。   有钱真好,秦蓁默默想。   谢彦进门就注意到秦蓁,因为实在是太像宋芳华,让人一眼就认出她是秦溯的孩子。秦蓁也注意到了,谢丞相从进门起瞟了她好几眼,眼神中意义未明。又像是随意一瞥,秦蓁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小女邀大家赏花,承蒙各位赏脸。丞相府准备些甜点,各位可以边赏花边垫垫肚子。大家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便是。”谢彦很是客气但表情疏离,难道还真能和丞相府不客气?大家心知肚明,别人就是客套话罢了“中午再设宴款待各位,还望大家玩的开心。”   丞相夫人和谢燕婉也说了些漂亮话,这些套话听得秦蓁昏昏欲睡。就在即将会周公的时候,手臂被轻拍一下。秦蓁抬眼一看,是刘香芸。她指了指前面,原来大伙已经散场跟着谢燕婉去了后院。   秦蓁羞赫一笑,连忙带着果儿赶上宋思颖,好在表姐没发现自己脱了节。      垂丝海棠一般长在南边。北边天气冷,又干燥很难养活。往往移到北边的垂丝海棠花过不了多久就会枯死。所以能在北边邀人赏海棠的通常都是富贵人家。秦蓁在西南海棠见的多,但在京城还是第一次见。   丞相府的海棠必非凡品,花瓣血红欲滴,花蕊金黄点点隐在其中。偶有飞虫蝴蝶飞舞,斑斑阳光漏下,确实美不胜收。饶是像秦蓁这样看腻海棠的,也不由得被吸引。   大伙坐在树下临时搭的小亭子里,面前放的是丞相府准备的冰糖燕窝。味道委实不错,秦蓁悄咪咪的喝了两小碗。   谢燕婉是绝对的主角,周围环环绕绕一群丫头片子。说来说去都是在夸奖谢燕婉。   “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1】。果然什么样的人就养着什么样的花。”陈婉音开口道。   秦蓁暗暗佩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婉音姨奶奶有这夸人本领,不着痕迹地暗赞谢燕婉明艳娇容。果然谢燕婉听了心花如放,直说陈婉音的嘴比冰糖燕窝还要甜。宋思颖又是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秦蓁本想今天就这样了,和刘香芸一样安静的当一个背景。默默的吃些好吃的,没成想谢燕婉把话题挑到了她这。“思颖身边的可是你家新来的妹妹?妹妹从哪来?”   “我从西南来的,到京城还不过三个月。”   “妹妹你说话我就猜到了是从西南来的。”谢燕婉含笑“妹妹的口音和我房里西南来的丫鬟一个样”这话说的就不妥当了,哪有拿武国公府表小姐和丫鬟下人相比较的?摆明了就是要刺刺秦蓁。她娘可以不计较武国公府做的腌脏事,她可要出口气。   宋思颖不等秦蓁开口,先把话头接去“燕婉姐姐什么时候有个西南来的丫鬟,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莫不是看我表妹可人,起了套近乎的心了。”   “丞相府有个西南的丫鬟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这点小事也要告诉你们武国公府啦?也是,你们武国公府是挺喜欢管别人家事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武国公府的私事挑开说,宋思颖很是气愤,刚想理论被秦蓁拉住“燕婉姐姐好耳力,我还以为我官话说的不错呢,没曾想一下就现了原型。”秦蓁打哈哈“不过西南地域辽阔,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调的。恐怕我和那丫鬟不是一个位置出来的。”   陈婉音本打着看好戏的心思,搓搓大房的锐气。但话题变到武国公府上,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毕竟这也关系到她的名声。刚好秦蓁打哈哈,她也就跟着和起来“我也听说西南是个好地方,风土人情都是不一般的。”   别人见气氛紧张,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西南人杰地灵,难怪这个妹妹这么水灵。”“我也听说西南的吃食不一样,别具风味。”“要不这个妹妹说说西南的吃食,让我们解解馋。”说到吃食,大伙都很振奋,一脸好奇的望着秦蓁。   秦蓁骑虎难下只得开口“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吃的口味比较重,爱吃些辣食。”   “别处也有吃辣食的,妹妹可是有好吃的不愿意分享?”这个答案明显不能服众。   “还......还有些菌子腌菜的,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当季。新摘下的菌子过水,拌上蒜末香葱,点上陈醋酱油,再添点香油一拌,就可以吃了。清爽可口。”说着说着倒把秦蓁的话匣子打开了,回忆起西南的吃食来。   “还有竹筒饭,用的是糯米包住排骨,裹上酱汁。撒点辣椒碎,一通塞到竹节里,蒸熟了就可。”秦蓁讲的眉飞色舞,众人的注意都挂在她的嘴上,反而是谢燕婉受了冷落。   西南来的小家子气就是重,说起个吃食没完没了,就和贪吃的老鼠一样。谢燕婉很是鄙夷。   “哦,不说我都忘了。还有一件吃食是我们那特有的。”秦蓁像是想起什么很是兴奋。“我们唤作黄金蛋,外壳酥脆,内里柔软细腻,很是好吃。”   谢燕婉第一次听有菜叫黄金蛋的,不免好奇“什么是黄金蛋?”   “就是炸蚕蛹,把蚕蛹炸的金黄,出锅撒上盐粒。因为颜色金而发光,形状.....”秦蓁突然感到一阵沉默“像鹌鹑蛋,所以叫黄金蛋......”周围人群果然安静。   “可是春蚕到死丝方尽的那个蚕结的蛹?”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人群一片哗然“哪有人吃虫的。”“看着挺标致的怎么吃这些东西。”“好恶心啊”“离她远点吧,说不定她身上会长虫。”   秦蓁不知所措,不是她们要问西南有什么特殊的吃食么?再说了黄金蛋也是竹县当地特色菜,过路的骠国商人都要点上一份的。怎么就被人嫌弃到这个地步!“黄金蛋怎么了,你们吃的燕窝不也是燕子的口水么,有什么两样,好吃就行了。”秦蓁有些急了。   旁边的宋思颖快要被秦蓁气死,这个表妹真是不省心,武国公府的面子都让她丢尽了。难得陈婉音和宋思颖有同样想法,被秦蓁的话惊的眼睛瞪的滚圆,过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蓁儿在说笑呢,我听说黄金蛋就是拿鹌鹑蛋炸的。哪有什么蚕蛹,这孩子就爱开玩笑,你们可别被骗去。。”   秦蓁还想开口,被宋思颖狠狠踩了一脚,吃痛捂住了嘴。“可不是么,我这表妹平日就爱开玩笑,怎么出门做客还带着这个坏习惯。再说了燕窝那是金丝燕身上来的,一两万金,是个宝贵玩意,黄鸡蛋怎能比拟。”   秦蓁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说错话,没再开口,只是有些闷闷不乐。三下两下的话题又回到谢燕婉身上“这垂丝海棠是我托父亲从江南带来的,听说就这么一颗开的大红的花。又派了一队人护送,才从江南运来。所以别处定是见不着的......”   不管气氛再怎么热烈,秦蓁都融不进去。大伙都有意躲着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就连表姐宋思颖都斜眼不理她,权当她是空气。   既然待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到处走走。秦蓁起了离席的心思,借口去方便,带着果儿起身离开。   *   “小姐,这样好么。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没准以为咱俩是贼呢!”果儿扯着秦蓁的袖子很是焦急。   秦蓁挽起袖子,扯下果儿的小手“所以你要帮我看着啊,就和以前一样哈。我去抓个蝈蝈,看见有人就喊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植被茂密处钻。   原来秦蓁和果儿离了席,没处可去就往人少的地方瞎转悠,反正离中午开饭还早。丞相府这么漂亮,秦蓁想多看看。   结果越走越偏僻,来到个不知名的院子,内里杂草丛生。秦蓁凭借多年经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判断里面肯定有蝈蝈。反正注定融不进京城的贵女圈,索性放开性子玩耍。一时手痒没忍住,就想进去抓一只。   果然秦蓁看见一只白腿斑纹蝈蝈,刚想伸手抓住就听见一声斥责。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   注释:   【1】出自宋代诗人杨万里《垂丝海棠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掉落! 这章依旧掉落红包~大家来收藏来评论吧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这周收藏涨了不少! 最后撒泼打滚求收藏,我要爬榜么么哒,大家给我爱的收藏吧!   ☆、相赠   秦蓁猛的抬头,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的单薄,面色严肃。   “我是你们丞相府的贵客”这少年穿的也太次了,连前院里的丫鬟仆人都穿的比他厚实。想来也就是个不受宠的侍卫,秦蓁放下心来 “丞相府果然名不虚传,大的很。一不小心我就迷路了。”   那人轻笑一声,明显是不信。秦蓁还想再补几句,把谎给圆过来。没成想果儿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小姐。可是抓到蝈蝈了?给我看看......”   “蝈什么蝈,果儿我们不是迷路了么!”秦蓁眼神盯着果儿,言语中充满警告。果儿啊果儿你怎么总是拆自家小姐的台呢。   “啊,对。我们迷路了”果儿看见还有个陌生人就顺着小姐话接下去。秦蓁点点头,眼神很是恳切。   少年对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无动于衷,暗暗打量秦蓁“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是哪家的。”   这家人耳朵也忒尖了,秦蓁自认为官话说的不差,结果没说两句就被人拆穿。“侍卫大哥好耳力,我家今年才搬来京郊。在刑部刘侍郎手下做事,就是个不出名的。今天有幸被谢大小姐邀请,只是我从小地方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一时就迷路找不到方向。”刘小姐对不起,拿你家挡挡剑。   侍卫?少年挑眉很是好看,又看看自己的衣裳,随即苦笑一下,没有否认。   秦蓁以为他信了,长出一口气。又见着少年看自己衣服,心想这个侍卫过得确实凄苦了些。虽然已经立春,但北方天冷,一时也暖和不起来。这侍卫就穿件薄棉袄,颜色也有些老旧。与秦蓁裹成个粽子相比,这少年穿的委实少了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丞相府看起来光鲜亮丽,对个侍卫居然吝啬至此。面前的少年鼻头通红,嘴唇冻的微微发紫。一双手缩在棉衣里,露出的部分也是红的发紫,骨节分明。要不是少年长的丰郎俊逸,这形象还真无法入眼。   秦蓁起了恻隐之心,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开口道“侍卫大哥既然碰到了你,能否将我俩送回前院?”   少年虽然对秦蓁主仆二人迷路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两人穿的贵气,估计还真是谢燕婉的客人。既然是客人,他送送也无妨。领着二人往前院走去。   “前面转弯,再直走就是正厅。我一个侍卫不好出现在正厅上,就不送二位姑娘了。”少年弯腰行礼,伸手指出正厅的方向。   秦蓁从怀里掏出手炉:“多谢侍卫大哥带路,若是没有你,我主仆二人还不知要走多久。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少年眼色一暗,这是要做甚?   “唯有这个手炉赠予你!”秦蓁怕少年不接,趁着少年愣神把手炉往他怀里丢去“我本想把我的大麾给你的,但这是女款,你平日也没法穿。这个手炉是新的,用了不过两月多,里里外外都还是好的。你不要嫌弃,里面呢烧的是银丝碳,烧起来没有烟的。”   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个荷包,倒出些金瓜子,一股脑放在少年手上。“银丝碳贵,你拿这个去换,我估摸着这个春天还是够用的。”   秦蓁像是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好些话。也不管那少年的表情,还在自顾自的说“我不是说你穿的不好,我的意思是大冷天的,你这样练功不行。”秦蓁怕挫伤少年的自信心,只说少年穿的少是为了练功。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这是给你的引路费,你应得的。”秦蓁言辞诚恳说完带着果儿头也不回的跑开,生怕少年会拒绝她。   少年看着手炉和金瓜子,笑着摇摇头,往回走。   萧生第一次见自家少爷笑的如此开心“少爷,刚刚那个女子是否上报给二殿下?恐是细作。”谢梓安摆摆手,继续把弄着手里的手炉“你帮我查查刚刚那是哪家小姐。”   “是。”   *   秦蓁带着果儿一路小跑,可算是在开饭前赶来正厅。秦蓁理了理大麾,再三嘱咐果儿今日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秋诗也不行。这才迈着小步,施施然走进正厅。   说来嘲讽,竟然只有刘香芸一人注意到秦蓁离席已久。等秦蓁坐下,望向秦蓁好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其实你说的那个黄金蛋,我挺想试试的,听你说的很好吃。”   秦蓁眼睛发亮“那下回姐姐到我家来,我让厨子做了给你。”   “真、真的么。”刘香芸胆小害羞。   秦蓁点点头“姐姐要来前递个帖子就行。”毕竟刚刚还用了人家的名头,请吃顿饭也是应该。刘香芸脸红红的低头不语。   “婉音妹妹可来了?”原是谢梓锦放学归来,一进正厅没问自己妹妹,反而最关心陈婉音。   谢燕婉果然吃味“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半点不询问自个儿的亲生妹妹,一颗心都系在婉音身上了?”言语间的讽刺调笑让众人都乐开了花,陈婉音更是脸涨的通红。   丞相并不在席上,作陪的只有丞相夫人。听了儿子的话,脸垮下“梓锦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和婉音差着辈分,哪能妹妹妹妹的喊。”   “管他什么劳子的辈分,婉音妹妹又没和我家扯上半点关系。何必在意那辈分的,再说婉音妹妹貌若天仙,真按着奶奶姨妈什么的喊去,岂不老气。娘,您看燕婉不也婉音婉音的喊,我喊就不成了?您的心可是偏到姥姥家了。”谢梓锦一张嘴不仅又夸了陈婉音一次,还打趣到丞相夫人身上。   “就你一张嘴会说。得了我也不管你了,省的你说我偏心。”丞相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秦蓁看着别人一家嬉笑怒骂,心中止不住的羡慕。如果她爹爹也还在,这样的日子她也能过吧。   秦蓁这顿饭吃的闷闷不乐,和她一样的还有宋思颖。自从秦蓁说了黄金蛋,宋思颖觉得颜面尽失,直到回武国公府也是径直回了东院,没和秦蓁说上一句话。      受到宋思颖的影响,秦蓁一晚上情绪低落。探亲归来的秋诗怎么问,秦蓁都只是摇头说自己今日受了凉,身体不适。   秋诗见小姐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默默地帮秦蓁整理今日的衣裳。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不见秦蓁的手炉。喊来果儿一问,果儿说丢了。   秦蓁对着蜡烛发呆,一丝一缕的想着白天的事。忽然被秋诗打断“小姐,您的手炉去哪了?”“哦,今日在丞相府弄丢了,不知在那个角落。想来不是什么重要器物,就没认真找。”   说辞和果儿一样,不愧是对过口供的。“真的丢了?找不着了?”秋诗难得十分严肃。秦蓁点头“不过是个手炉,秋诗你太紧张了。”   “小姐,你可知道那是你的贴身物品。上面刻着小姐的小字。”   “那玩意还刻了字?”秦蓁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个房里贴身的东西都是刻了小字的,这样既好分辨,月末清点东西时也好整理。”秋诗继续说道“正因为东西都是刻着字的,所以不能乱丢。小姐还小不清楚,若是再大些被有心人捡找了。往小了说不过是丢了个物件,往大了说这可关系到小姐的声誉清白。旁人说句私相授受,小姐恐怕百口莫辩啊。”   “这么严重?”秦蓁这才重视。   “所以小姐这手炉真的丢在找不到的地方了?”   “嗯...嗯...真丢的找不见。”秦蓁心虚的回答。   自家小姐这么笃定,秋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告诉果儿往后秦蓁出门,东西千万要看好,谨慎有人趁虚而入。   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事不知道的,本以为自己适应的不错,没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秦蓁想她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老太太最近天天喊秦蓁去福寿阁。反正也无事,加上宋氏天天卧床休息,很难有清醒的时候,秦蓁也乐得和老太太聊天。其实秦蓁隐隐约约感觉宋氏的病不对劲,但宋氏和老太太都说这是药效,多休息一会好的更快。久而久之,秦蓁也就不太在意。   今天老太太感觉秦蓁情绪不对,和前来请安的宋思颖没有任何交流。等宋思颖走后,一问才知道两人闹了矛盾。秦蓁被问的眼泪婆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也没责怪,只是让曲嬷嬷上了份豆腐脑。秦蓁不解,明明吃过朝食。老太太笑笑让她尝尝。   “怎么是咸的?”吃了一口的秦蓁连忙吐出来“豆腐脑不是只有甜的么,谁还放盐啊。”   “蓁儿觉得好吃么?”秦蓁脑袋都要摇掉。   “可京城里的人都这么吃,你要是和别人说你吃甜的,没准人家也会觉得是你奇怪。”老太太缓缓地说道“甜的也好咸的也好都是吃食不是么?谁能说豆腐脑只能是咸或者甜?只是每个地方的人习惯不一样。就和你的黄金蛋一样,本身是个好的,但京城的人没吃过,感到害怕也是常事。”   “可明明是她们让我说的。”秦蓁撇撇嘴。   “那你也要想想在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京城的贵女,从小吃的是精细食物。说不定花生长在哪都不清楚,你和她们说这些,她们不嫌弃你才怪。”着秦蓁委屈的小脸蛋,老太太叹气“每个人都想过得肆意妄为,但真正能活的潇洒的能有几个?像你四爷爷,活的自在,但和家人的关系却是疏离。有时候为了活的更好,我们不得不妥协和低头。蓁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懂外祖母的意思。”   秦蓁昨晚想了许久,其实已经有些眉目,现在被外祖母指点,心中已是明了。   “你表姐争强好胜了点,但本性不坏。过几日这事淡了,她就会和之前一样。你也别太过担心,只管宽心做好自己的事。”老太太满目慈爱“再过几日女学就要开了,你让秋诗把东西备齐。你也准备准备,开心的上学去吧。”   秦蓁这才想起女学的事,连忙对老太太告辞,回房里整理上学所需的事物。   至于宋思颖,果然如老太太所说。没过几天又和往常一样,天天往汀兰水榭跑和秦蓁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   宋芳苓最近过的称心如意,陈氏从侯府回来后,果然收敛不少。天天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宋芳苓多了许多和弟弟相处的时间,姐弟俩关系也亲昵许多。   就连丞相府的帖子也推了去,留在府内和弟弟玩耍。反正事是大房解决的,宋思颖去就成了,再说了连陈婉音这样的货色都被邀去,这花不赏也罢。   只是宋芳苓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五房就传来好消息。陈氏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蓁;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谢梓安:以身相许! 秦蓁:呸! 哈哈哈哈,以上纯属恶搞~ 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喜欢,这章下面留言还是送红包啦 最后求收藏收藏收藏!我要爱的收藏么么哒(?ω?)   ☆、中馈   阆风书院设在武国公府南院,靠近二房的墨韵堂,是个僻静的好地方。   说是书院其实是武国公府教导子女的地方,并不对外开放,只是偶尔有些亲戚的孩子也在里面研读。因为国公府重视子女的培养,请的先生都赫赫有名,不少贵族官僚也想把孩子送进来。只不过自己家的资源,又凭什么与他人共享?   秦蓁能进书院读书自然是高兴的,跟着表姐一前一后进了课室。宋思佳见她们俩进来,起身打了个招呼,秦蓁笑笑,宋思颖则是权当没看见。宋思佳尴尬的坐回原位。三房的两个堂姨和五房的陈婉音也在。宋芳苓年长,快要待嫁,就单独请了先生在房内讲些礼仪。   颜先生很是严格,怕女孩子心生攀比,要求学生穿着统一。都是天青色的褂子,上面简单的绣些碎花。   只是衣服不能翻出花来。饰品却可以。单单三房的两个堂姨,头上的步摇和手上套的金镯子,就够晃瞎秦蓁的眼睛。更别说陈婉音和宋思颖戴的那些个金银玉器,秦蓁坐在后排,前面是一片反光的金灿灿,耳旁是清脆的玉器碰撞声。这节课秦蓁就没听多少。   秦蓁是新来的,但颜先生不会为了她放慢进度。今天学的是翁立对韵,也就是俗称的对对子。   对韵讲究的是声韵协调,朗朗上口和对仗工整。秦蓁虽然开过蒙,但对对子学的少。单词双词的尚能应付,但三言五言颇为头疼。果然一节课下来,秦蓁表现并不出众。一干女孩子里,只有陈婉音能流畅对答。   下课后,颜先生布置完作业就让姑娘们散了。   听宋思颖说,颜先生向来如此,垮着一张脸,没对谁热情过。秦蓁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出课室后对着秋诗果儿勉强一笑,就自言自语的回了汀兰水榭。   因为颜先生不许丫鬟小厮跟着,每每姑娘们上课时。丫鬟只能站在课室外等候,秋诗见秦蓁表情不虞,还以为秦蓁受了欺负。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姑娘是自责自己以前太过贪玩,学业和家里的姊妹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学业这东西没法急,一口也吃不成胖子。秋诗心里虽然替自家小姐焦急,但能帮小姐做的也就磨墨和陪着挑灯夜读。   秦蓁这边刻苦学习,天天下了课就窝在汀兰水榭练字抄书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最近武国公府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只是好奇宋思颖最近没有来找自己。   *   像宋思颖那样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好些天没找秦蓁倾诉,当然事出有因。原因无他,大房的刘姨娘有了身孕。   这事发生的突然,五房传来好消息没几天。宋思颖还沾沾自喜,等着看五房的闹剧。没想到刘姨娘身体不适请了大夫,一摸原来也是有了。   刘姨娘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嫁给宋旭快十年,除了宋思佳,她没有其他的孩子,怀都不曾怀上。这次宋旭过年在家待了半个月,自己竟然怀上了,真是老天有眼,给她们母女一条生路。   宋思颖听见消息,下巴都快掉在地上。刘姨娘年纪不小,居然还能老蚌生珠,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她可一点都不期待。这几天一直待在沈氏房里,缠着沈氏想对策。   沈氏很是淡定,或者说沈氏一直很淡定。别说是秦蓁,就连宋思颖也很少看沈氏有巨大的情绪波动。沈氏是正正当当的名门出生,哪怕在前朝沈家也是叫得上号的。从小的教育让沈氏有着良好的修养,妒忌更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刘姨娘为我们家开枝散叶是好事,思颖你应该开心。”沈氏翻看这个月的账目。   “娘!万一她生个男孩。那子琦怎么办啊,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弟弟想吧。”   “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嫡庶有别。刘姨娘的孩子越不过你弟弟。”沈氏不以为然“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完了,宋思颖心中一咯噔。她就知道和娘亲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在自己的课业上。偏偏自己课业不算优秀,反驳的资本都没有,只能乖乖的听娘亲训了大半天。   沈氏的大度,刘姨娘没感到多少。相反在她看来,这么多年是沈氏一直踩着自己,让她不得出头。   平心而论沈氏对刘姨娘并不差,严格按照府里规矩分发月例。可珠玉在前,三房的姨太太过得可不是这样的生活。两相比较,刘姨娘的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孕妇敏感、情绪跌宕起伏。刘姨娘自从知道自己怀上孩子,内心忐忑不安,总觉着大房有人对自己不利。整天翻来覆去,连着好几天都睡不着,脸色看着一日不如一日。   这一切都看在陈氏眼里,这对她而言可是个好时机。   *      再说到陈氏这边,自从她传出好事,宋贤脸上乐开了花。武国公府人丁不旺,男孩就只有宋子琦宋昊两人。现在陈氏肚子有了消息,意味着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宋贤怎么能不开心。   借着这股东风,陈氏向宋贤提出好几次,想和沈氏一起管府里的中馈。她的武国公夫人的位置就像是人施舍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人夺走?手里没有权利,陈氏始终心慌。   陈氏这时候提出来,肯定是思虑已久。一来是自己怀孕,有了谈条件的本钱。第二则是京城里出了大事,她想趁乱插把手。   今年冬天不算太冷,下过两场雪后天气一直晴朗。入春后,气温回升。问题就出来了,气温不够低,冬眠的害虫没冻死。气候一暖和纷纷冒出来,光是江浙一带就上报不少蝗灾。更有甚者,一个县的地里飞蝗过境寸草不生。   江南本就是大魏的粮食生产地,每年供应的粮食可让全国一半人口吃饱。这次蝗灾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皇上下令收粮保证秋季的供应,可江南各地百姓见自家收成无望,自然不愿意上交粮食,闹事者不在少数。   于是群臣出了个主意,由皇上出面提高粮食的收价,让百姓自愿交出屯粮。主意出了钱从哪来?圣上精明的很,大手一挥,这钱大家一起凑!先是宫里贤妃德妃带头捐了自己的头面首饰,又是皇上拿出自己的珍藏。   皇上都这样了,你臣子捐不捐?捐是肯定要捐,但都是自己的钱,都是肉啊,谁不心疼。于是装穷的一大片,捐出来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算不上数。皇上生气但也无法,也不能谁不多捐点就把谁砍了吧。这么多天一直憋着怒气。   可还真有人往刀口上撞的。惹事的是大理寺卿夫人。这位夫人出生商户,家里是前朝有名的皇商。尽管随着前朝的倾覆,家境已经不如从前。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夫人平日的打扮还是富贵至极。小李氏看见都要自愧不如。   这日大理寺卿夫人打扮如常随丈夫出席。穿者无意,看者有心。被圣上抓了个正着。好你个大理寺卿,让你捐钱你没有,夫人倒是穿的雍容华贵,岂不是欺君?当即就把二人斩了。   皇上的意思,人精似的群臣岂会不知,纷纷拿出钱财捐赠唯恐惹祸上身。   这样一来,武国公府这月的开支定是不够了,估计要从库里补。凡事有变化,就必有机会。陈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   宋思颖发现最近刘姨娘总是鬼鬼祟祟的出院子,东拐西拐的不知道去了哪。宋思颖想跟着,但沈氏看自己看的紧,一时间也没找到好时机。   刘姨娘去的是五房。   前些日子刘姨娘慌忙,陈氏借画壁的手送去不少补品。一来二往的,陈氏和刘姨娘说了不少贴己的话。深深庭院里,难得有知己。五房太太地位高贵却能对自己倾心相待,孕期傻了不止一个度的刘姨娘,天真的认为时来运转。   毕竟要是真的能傍上五房,思佳和自己肚里的孩子就有着落了。刘氏碍着大房的面子,每次去五房只能偷偷摸摸。第一二次去还心慌,久而久之发现并没人在意,心便大起来。说的话也没了遮拦。   这就是陈氏想要的。大房被沈氏严格治理,丫鬟仆人嘴紧。好几次探风都空手而归。正愁没法子,刘姨娘就送上门来。陈氏对大房的私事也算是摸了个透,这下更加胸有成竹。   *   宋贤听了陈氏的枕边风,加上心里认为五房承爵,理所应当管理中馈。没过多久就和老太太说了此事。老太太不管家许久。只是宋贤开口,她不好回绝,说了句让沈氏和陈氏商量,也没直接应下。   陈氏可不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大房。   “五婶说的事,并不无道理。只是五婶刚刚有了身子,就费心看些账目什么的,恐对身体不好。”沈氏虽然不在意小妾庶出的,但中馈在大房手上总归不是坏事。   “你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柔弱不堪。”陈氏有备而来,从容回答“当初大嫂带着四个弟弟,还有膝下两个孩子,不也把武国公府管理的井井有条。我虽然比不上大嫂,但单单肚子里踹上一个,看看账目还是没问题的。”   沈氏感觉来者不善,但又是长辈,话也不能说的太过“五婶说的有道理,但你是头一胎。还是谨慎些为好。若五婶真的觉得孕里乏闷,我这里也是有一点账目的,五婶可以一看。”   陈氏还以为沈氏松口,结果账目一看竟然只是京郊的一家庄子,这是想弃车保帅了?这庄子管家是大房的人,她就算接管了,又能插手多少?沈氏这招可真高啊。   “原是这家庄子啊,我听老爷说过。每年收成都不错,是个好的。”陈氏接过账目,蚊子腿也是肉不要白不要。话锋一转:“其实我来找你,要些账目是次要的,重点是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沈氏接过纸一看,全是写的些开源节流的方子“琳琅,你知道最近皇上募捐的事吧。老爷这次捐了不少,拿的是中馈的钱。我就想着钱是老爷拿出的,这中馈的空子也应该由五房想法子补上。就写了点法子,按照我的法子,这钱不出两三月就能补上不少。”   这招先斩后奏,杀得沈氏措手不及。仔细一看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但真按这方法去做了。这管理中馈的实际上不就是五房?现在是递个方子和大房商量,下次恐怕就直接做了。   “这法子是些好法子,但五婶不当家不知道家里一些内里情况。真要实行起来,只怕是纸上谈兵。”   “我嫁进来是不久,有些东西的确还需要学。不过琳琅我再不知道府里规矩,我也从没有拿着武国公府的钱补贴自个娘家。”陈氏等着就是这一刻,果然沈氏一脸不敢置信,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沈氏刚想说些什么。   画壁突然推门而入“小姐小姐大事不妙,婉音姨妈和蓁儿表小姐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蓁:天对地,雨对风,烟楼对雪洞,王八配绿豆! 颜先生:你给我滚出去! 今天更新的晚了些,非常非常对不起。所以!这章下面留言依然送红包! 最后惯例求收藏收藏收藏!用收藏大力的砸我吧!   ☆、伤人   沈氏和陈氏赶到时,秦蓁和陈婉音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女孩儿被吓的一动不动忘记阻拦。   陈婉音哪会是秦蓁的对手,秦蓁爬树摸鱼的时候,陈婉音还在屋内看书绣花。无论是体力还是技巧上,两人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陈婉音只会女人都会的一招---扯头发。秦蓁吃痛一个猛推把陈婉音整个人推开。陈婉音踉踉跄跄,大退一步。右脚踩在左脚的衣裙上,身体失去平衡,一个侧扑磕在课桌上。沈氏陈氏来不及阻止,把她扶起一看,额角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秦蓁见血,愣在原地。再大的愤恨这刻也烟消云散,寒冷从脚底漫起,这次她真的惹了大祸。   陈氏带着画壁连忙把陈婉音带回院子,喊大夫看看。沈氏也在宋思颖磕磕盼盼的回答下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蓁这几日的苦读有了效果,在课上对颜先生的对子游刃有余。不过这些对子都是余翁对韵现成的,背下来即可。颜先生见秦蓁进步颇大,就想提高问题难度。问了几个课外的词,前几个秦蓁都还勉勉强强对出来,直到颜先生说了句黔驴技穷。   这词不算常见,秦蓁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硬着头皮对下去。   黔是地名,地名对地名。驴是牲畜,应该对动物。这个词语又是贬义.....有了!秦蓁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扬州瘦马!”   “污言秽语!哪里学的这些下作的词!”颜先生一家是儒家大家,家风严谨。念秦蓁年幼,教育两句让她坐下。   秦蓁还在一头雾水中,不知自己何事惹恼了先生。坐在身旁的宋思颖憋笑憋的脸通红,眼神不断瞟向陈婉音。   秦蓁环顾四周,三房的两个堂姨也似嘲讽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婉音。而陈婉音一改平时的长者气派,低着头像是在忍耐什么。   秦蓁这才想起,陈婉音的娘亲是扬州瘦马。只是这词不就形容人消瘦而已,自己的身材恐怕也能算半个扬州瘦马。不过自己口无遮拦,也是应该和陈婉音道歉。秦蓁想着打算等会给陈婉音陪个不是。   下课后,秦蓁走到陈婉音身边。弯腰作揖“刚刚是我胡说,还请姨奶奶海涵。”   陈婉音一声冷哼,大力拂开秦蓁作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家里的。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陈婉音用手一个个指过去“你、你们。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秦蓁从未见过陈婉音这样歇斯底里,不像平日仙气萦绕的圣女,反而像集市门口骂街的泼妇。   “我是出生卑微,那你秦蓁就是个好种?”陈婉音把矛头对准秦蓁“谁不知道你爹死时就是个七品县令,真把自己当武国公府大小姐了?你可别忘了你爹可是罪臣!被圣上贬去西南的。”   秦蓁挑眉,爹爹在她心中一直是神圣所在,无论爹爹官阶如何都是自己心中最好的爹爹。“我不许你说我爹爹!”   “那我还偏要说,你以为不说出来别人都不知道了?”陈婉音自己被刺痛也不想要别人好过“听说你爹爹被圣上下了禁令一辈子不得入京,鬼知道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圣下下如此重手。说不定是贪赃枉法、吃喝嫖赌.....”   “我让你闭嘴!”秦蓁双手握拳极尽忍耐。“怎么不让人说啊,看来你爹爹犯得事更严重啊,这次说不定也是死有余辜,遭了天谴....”话音未落,秦蓁一巴掌打在陈婉音脸上。   陈婉音被打的偏头,她怎么想到秦蓁会动手。“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随即扑到秦蓁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姐姐妹妹早就看呆了,还是宋芳语最先反应过来,冲出去通知丫鬟仆人。宋思颖和宋芳姝不敢上前劝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这才有沈氏和陈氏看得到的一幕。   *   沈氏听后,转头望向秦蓁。这事两个孩子都有责任,但毕竟是秦蓁先动的手,且陈婉音还受了伤,五房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秦蓁不是自己的孩儿,还有个母亲在。轮不到她这个舅母来教训,把秦蓁送回汀兰水榭后。带宋思颖回了东院。   秦蓁战战兢兢走进院子,宋氏早就在等着她。进门后,宋氏让秋诗下去,把门关上。   “夫人,这事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和小姐说.....”秋诗跪下替秦蓁求情。   “出去。”宋氏不愿和秋诗过多言语。秋诗无奈地看向秦蓁,出门带好门栓。   门随着吱呀一声紧紧关上,“跪下”宋氏冷冷说道,言语中压抑着愤怒。   “娘,是陈婉音说爹爹......”   “我要你跪下!”宋氏提高音调。   秦蓁心里不服气,但不想让娘亲生气,还是顺从的跪下。“可知错了?”   “孩儿,何错之有?陈婉音她中伤爹爹,我才会出手伤人的!”没有人能这么说她爹爹,她爹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那是你长辈,怎可直呼其名。你打人还有理了?”宋氏耐下性子,“现在你就和我去给你姨奶奶赔礼道歉。”   秦蓁不可置信的盯着母亲“我不!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不是她口中欺世盗名之徒。是她满口胡话,这样的长辈我不要也罢!”啪,宋氏一巴掌打在秦蓁脸上。   秦蓁抬起脸,眼中已经氤氲一片“为什么连娘亲你都向着她,她说爹爹死有余辜!您还是我娘亲么,是爹爹的妻子么!”秦蓁已经失去理性“陈婉音就是贱人,她娘就是扬州瘦马。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宋氏听闻又是一巴掌打去,彻底把秦蓁打懵。只余双眼愤怒地盯着宋氏“你可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够你吃几壶了?她是长辈,长幼有序,就算再有不对,你也不能动手!”宋氏闭眼长吸一口气“这里是京城,处处有无数张眼睛盯着你。稍有行事不慎,那就是一辈子的把柄。上次五爷爷训你训的还不够?”   秦蓁瞪大眼睛,她就知道宋氏是知道的“娘亲既然知道我的委屈,为何不帮我出气,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人诬赖训斥?”   女儿的委屈和伤心,宋氏怎么不知,只是她帮的了这次下次怎么帮?“陶陶,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武国公府。”   “可娘亲您说,这会是我们的家。为什么家人会这样,为什么会满腹的算计,为什么连娘亲都不向着我。这里的日子还不如西南,这就是爹爹娘亲一心念叨的京城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回去!”秦蓁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这些天在武国公府的憋屈一涌而出,泪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上。   “这是你家,但这更是别人家!除开我......若是以后没有我。谁来替你出头?你宋旭舅舅?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你舅妈?她是个明哲保身的主,会为了你惹一身腥?还是你外祖母?她不只你一个孩子,她给你的爱注定只能分成几份。那你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也和今日一样和人大打一架?”宋氏血气翻涌,止不住的咳嗽。   秦蓁被问的哑口无言“可是还有您,有娘亲在,我......?”   宋氏发笑“娘亲没几日陪着你了,我的陶陶。你还是这样,娘亲怎么放心的去,怎么和你爹爹交代?”宋氏咳得厉害,拿手帕捂嘴。   “娘,什么叫作没有几天了。您在说什么啊,您在开什么玩笑啊。”秦蓁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娘亲的帕子渗出血来。   秦蓁一把抱住娘亲“娘,您是在吓我对不对。您就是想骗我,让我给陈婉音道歉。您不用这样,我马上就去,我求表姨奶奶原谅我。娘亲密码不要吓我了,我知道错了。”说罢起身就要开门“娘亲,我这就去道歉。我跪着给她道歉,她肯定会原谅我的。我我我这就去。”   却被宋氏一把抓住“娘亲没有骗你,这样的帕子我丢了好几条了。”捧起秦蓁的脸“娘亲的时间真的不多。有时娘亲想如果当时你我二人留在西南,或许我的陶陶过得更快乐。只是娘亲没有选择,不来京城我们又去何处?娘亲走后,武国公府念在旧情会照顾你,你会慢慢长大。不用担心吃穿,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娘就满足了。”   秦蓁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的说不出话来,娘亲的病原来到这地步,她却没能察觉。“娘,我以后会好好听话,不再和人起争执。不让您再为了我动气,您的病慢慢养就好了的。大不了我们把四奶奶再请回来,一定一定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眼泪模糊双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宋氏摇摇头“药石罔顾。人不可与天斗,这是娘亲的命,娘亲不怨。只是娘亲放心不下你,豪门宅院,利益地位,每一项都使人勾心斗角。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的背后,有多少人在盯着你。”摸了摸秦蓁的头发“我的陶陶是个好孩子,性子单纯没有城府。日子要过下去,谨言慎行必不可少。也许我的陶陶会受委屈,会觉得难过,但将来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你能让娘亲放心的对么。”   秦蓁看见宋氏眼中的恳求,点点头。   “这才是娘亲的好孩子。我的陶陶,我可怜的陶陶。是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和你爹爹姐姐团聚,唯独剩下你一人在浮世挣扎。”秦蓁紧紧抱住宋氏,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   陈婉音的伤是磕在桌角划出来的,好在桌角不利。虽然出血,但大夫看过后,好好敷药不会留下伤痕。陈婉音的心终于放下,对于女子来说容貌和名声一样重要。   尽管这样也不意味着陈婉音就会轻易的原谅秦蓁。她今天让自己在课上出了丑,自己最在意的伤疤被无情的揭开撒盐,一时半会心里还是意难平。   所以画情来报秦蓁在外捧着药材求见,陈婉音只是哼哼,并不让秦蓁进来。   直到秦蓁站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上午,陈婉音才派人邀秦蓁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后妈我是后妈,我的陶陶真滴惨QAQ. 这章还是蛮重要的过渡章,自己写的时候哭成狗,因为真的很心疼秦蓁和宋氏。 秦蓁会越来越好的,秦蓁也会成长的。 就这样,惯例评论送红包~ 拿收藏大力的砸我吧,这周收藏涨了不少,非常谢谢大家。 明日我可能不会更新,因为要参加考试。如果来的急会更新的~么么哒   ☆、探亲   陈氏的确起了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心思。   在她看来秦蓁性格执拗,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低头。到时候有陈婉音在宋贤面前哭诉,她吹吹耳旁风,大房一定讨不到好去。说不定中馈也能顺利拿在手里。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秦蓁当晚就捧药道歉。陈婉音那个蠢货,晾了人一晚。本来陈婉音的伤就不算重,秦蓁又吹了一夜的风,她要是现在再找由头,还不被人说是刻薄?   陈氏被妹妹气的肝颤。她本想和沈氏摊牌换来一同管理中馈,结果陈婉音和人打架生生打断了她。现在她就算再回去找沈氏,那证据还不被抹个一干二净?难不成还等着你陈婉柔去揭发?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她缺的是一个机会而已,我们走着瞧。   *   就像宋氏说的那样。京城大户家大业大,寻常百姓家的矛盾,换在高门宅院内,往往变本加厉。享受惯荣华富贵的人,只会迷恋权势,一心向上爬。但位置只有那么多,不得已也要把路上的障碍除去。   归义侯府最大的眼中刺,就是陈婉柔肚子里的孩子。当初选陈婉柔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归义侯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嫡女,又怎么会从族里挑出个白眼狼。   武国公府传来陈婉柔有孕的消息,侯夫人急的两三天没合眼。要是陈婉柔肚子里的是个男孩,那婉如生的孩子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将来承爵的是谁。   “老爷,你醒醒。”侯夫人推推熟睡的侯爷。   睡得正熟被推醒,心情自然不悦,开口不客气“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嚷嚷什么?你要是不欢迎我,我就换个屋子睡。”   “三房的人可启程了?陈婉柔那边等不得,不能让那个孽子出生啊。”侯夫人忽略侯爷的不满,把心中最担心的一吐而尽。   “你天天要问几遍才放心。说了在路上,扬州又不是京郊。难不成,一日之内就给你飞过来?急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事没办好。现在只管安心等着便是。睡觉!天天吵吵嚷嚷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侯爷翻身背过。侯夫人只好继续躺在床上烙大饼。      好在没出几日,三房入京。在归义侯府待上一日后,被陈氏邀着去了武国公府。   一大早陈氏就指挥着下人忙活,嘴角翘起,时不时向院子门口眺望“画壁,你真给爹爹传话了?怎么还没来。”算上从扬州离开的日子,陈氏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父亲和哥哥。这次父亲和哥哥入京,她更是一早就在准备。每隔一会就要问画壁一次。   画壁许久没见自家小姐这样心急,平日的聪慧就被焦急熬去。“奴婢昨晚上就托人去搭话,老爷说了一早就来。只是侯府离咱家还有段路。小姐还得再等等,一有消息奴婢就来告诉小姐。”      陈守德带着陈明远候在前厅,现在女儿是武国公夫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陈明远吊儿郎当,拿手不停敲着桌子。“爹,这可是红木实木。您听这声音。”陈明远又用力敲敲“厚重。别说婉柔日子过得是挺舒服啊。”   “坐好点!”陈守德低声训斥“你妹妹现在是武国公夫人,你也要有点样子。别给你妹妹丢脸。”   “她还记得我这个哥哥么,自己当了国公夫人,也不见给自家哥哥按个一官半职的。”陈明远小声嘀咕“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国公夫人到”画壁掀开卷帘,身后的陈氏缓缓走来。穿的是真丝拖地长裙,用金丝绣上大朵芙蓉。边角金线收边,做出祥云花纹。外披件香云纱,绕过肩膀,堪堪搭在手上。头上翡翠银丝步摇,随着步伐一摇一晃。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陈氏见着父亲,还未接触,眼中就蕴起泪。碍着有身孕,强忍在眼眶里。陈守德没那么多顾及,女儿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一年多未见,再见时哪能不流泪。   陈家父子给陈氏弯腰行礼“武国公夫人万福。”父女相见却要行礼,凭白多了一份生疏。“都起吧,一家人坐着说话。”陈氏压着嗓子沙哑地说道。   “爹爹大哥在家还好么,可还顺心?”陈氏来京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都好,你叔叔他们很照顾我们。还给我按了个虚职,事不多一个月还能拿不少月例。”陈守德很是感谢侯府一家。   “我寄回去的东西可吃了?爹爹你年纪愈长更要注意些,药材补品什么的只管用了去,不够我再托人带去。切记不要亏待自己。”陈氏泪眼模糊“爹爹平安就好,那女儿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人相聚,心口有说不尽的话。说道动情处,相望泪流。      其实这次来武国公府的还有一人,就是陈婉音的母亲柳氏。   柳氏明白自己不受陈婉柔待见,见面也是添堵。如今陈婉柔可是家里的菩萨,惹不得惹不起,索性没去前院,而是去了陈婉音房里。   陈婉音见着母亲当然开心,抱着母亲喜极而泣。柳氏眼尖一眼就看见陈婉音额上的纱布。“婉音,你头上是怎么回事?”陈婉音瘪嘴将发生的事托盘而出。   “娘亲,不如这次回扬州带我一同回去吧。您不是不知道姐姐她不喜我,旁人也瞧不起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娘之前花了多大心思,才让你爹爹同意送你来。”柳氏扯起陈婉音的袖子“这料子是你在扬州穿的起的么?还有这院子,扬州知府也比不上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小忍才能成大事。”   “可是,可是。”秦蓁过得憋屈,她陈婉音何尝不是?都是寄人篱下,谁好得过谁。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姐姐不喜欢你,你就应该多讨好她。你以后的亲事还要仰仗她,你总不想像娘亲一样一辈子以色侍人,到老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的太太。”柳氏好强,虽然出身不高,当心气可不低“你姐姐做得到,你也可以。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娘亲还等着你嫁个皇亲国戚,让娘亲好生风光一次。”   高嫁谈何容易,娘亲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这些个贵族最看重的就是门第。陈婉音眼神黯淡。   “婉音,娘没做到的,你一定要帮娘亲实现。娘亲就你一个孩子,娘的后半生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柳氏双手用力的掐住陈婉音的肩膀。   陈婉音生疼,点点头。   *   陈守德瞟了一眼陈婉柔的肚子,现在月份小还不显怀。“其实婉柔这次爹爹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我们父女二人有何说不得的,爹爹但说无妨。”陈氏刚刚喝完一杯牛乳,心情平复下来。   陈守德吞吞吐吐的开口“婉柔你能当武国公夫人,侯爷和侯夫人出了不少力。我们应该心怀感恩。”   “就是,妹妹你别天天整些幺蛾子。你来武国公府就是照顾小武国公的,你现在自己肚子倒大了。你都不知道侯爷侯夫人的脸色有多差。”陈明远牛饮一杯牛乳“真把别人惹毛了,得不偿失啊。咱家可都靠着侯府过日子,就爹爹那个官,不也是侯爷给弄得。”   “哼,你们今天是来说这些的?”陈氏压抑着怒火,“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我看把你肚子里的弄掉,给侯府表个态,让他们安心......”   “明远!那是你妹妹的孩子。”陈守德出言喝道“莫听你哥哥的,他就是个混子。里里外外都不懂得。孩子怀上了是好事,但侯府心急也情有可原。让侯府安心也不难,你多劝劝武国公让他早把爵位定下来.....”   “够了。我还当你们真是来探我的,弄了半天是来给侯府当说客的。”陈氏拍桌而起“你们也不想想我争我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陈明远你身为家中长子,吃喝嫖赌会了个全,读书经商样样不通。要不是三房家中无人,会需要依靠一个女人而活?”   陈氏托着肚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四岁启蒙,七岁便能成诗,十岁成文。扬州谁人不赞叹一句才女,可这些有用么?我只恨我没生个男儿身,不能考取功名,振兴门楣。可我依然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你们活的自在。”   陈氏痛心疾首,她的才学见识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深宅后院中,机关算尽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但凡爹爹和大哥努力一点,女儿何需过得这么辛苦。你们反倒好,怪我与侯府翻脸。我不过想过的更好,何错之有?我作为女儿家不能入仕,那就换种方式名垂千古!我的孩儿一定会是下任武国公,我要整个武国公府都在我手里。我要让京城人人都知道我的大名,我要让我们家比归义侯府更加风光!”   “切,说这么多,连给你亲大哥在京城谋个小官都几番推辞。”在陈明远看来,他这个妹妹不过口上说大话,嘴边没毛。   “道不同不相为谋。画壁送客!”好好的探亲,不欢而散。   “婉柔,月满盈亏。凡事要给自己留后路。”陈守德行了一个礼“这些是爹爹从扬州带来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里面还有些果脯梅子,对孕妇好。”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带着陈明远退出正厅。   陈婉柔吃了一口,还是记忆的味道。只是反胃恶心的厉害,看来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留在回忆里的才是最好的。“把这些拿去给刘姨娘,就说是我特意赏她的。”   “是”画壁接过果脯话梅。   陈明远出了武国公府一直骂骂咧咧的,陈守德打了他一巴掌。“你妹妹说的没错,要是你出息一点,她又怎么会年纪轻轻成了后娘!一大家人还要靠你妹妹讨生活。”   陈明远翻了个白眼,他这个爹心都是偏给妹妹的。   *   秦蓁那次从陈婉音院子回来后,每日除开去阆风书院,就是在宋氏屋子里。母女俩人似乎回到在西南的日子。   直到秦蓁长大后,回忆那段日子,依旧觉得温馨美好。   秦蓁每日说书院里的趣事和宋氏说,或者在宋氏床边绣花,虽然绣的还是不好。宋氏靠在床头,一边微笑一边默默地听秦蓁说话。两人偶尔回忆起小时候的玩笑话,哈哈笑作一团。只是宋氏身体已近透支,说着说着歪头睡去。秦蓁也不恼,帮娘亲盖好被子。出门看看月亮。   “小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秋诗对秦蓁挨打的事十分自责。   “秋诗,你觉得这儿的月亮好看么?”秦蓁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秋诗点头“可我觉得不好看,这的天都被围墙围住。看见的月亮也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以前我在西南的时候,常常爬在山头上看月亮。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天边。望不到尽头。”秦蓁轻声说道。   “小姐......”   “不过我会喜欢上这里框在院子里的月亮,一天喜欢不上,我就用一月。一月不行,我就用一年。”秦蓁眼中倒映着圆月,亮晶晶的“我一定会变成让娘亲放心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陈氏姐妹都是可怜人,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让人生恨。 想来想去还是宋思颖最幸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 今日考试去啦,更新的晚了实在对不起。码字码的我眼睛都睁不开ORZ 惯例发红包!我要把我的币发完!大家可以拿我的红包去看自己喜欢的大大的文,我只需要一个收藏留言就好啦~ 最后最后我们的口号是求收藏求收藏!   ☆、丧母   宋氏的病愈发严重,家中人知道宋芳华病入膏肓,看秦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时至谷雨,外头阴雨连绵好几日。压抑潮湿的气息从窗外蔓延,屋内的褥子都透着水汽。宋氏这几日昏睡不醒,只强喂了两口米汤。宋氏眼睛也不大行了,总说为什么天是黑的。秦蓁好言好语哄着,就说宋氏睡得久,一眨眼又是夜里。   一日云销雨霁,宋氏难得精神。起了个大早,让秋诗喊来秦蓁。只说想陪女儿看看日出。在武国公府,地势平坦哪能看见什么日出。但母女俩还是坐在汀兰水榭的亭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偶尔有鸟鸣,还有春日花香。一轮红日缓缓地从东边升起,母女俩能看见时,已经挂在天上。虽没有西南看得那么圆那么大,但还是美不胜收。   宋氏力竭,强撑着陪秦蓁看完最后的太阳。秦蓁侧目,娘亲真的累了。眼中无神,双手支着身体,手指已经发白,然而身体依旧摇摇欲坠。秦蓁揽过娘亲,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娘,您累了,休息吧。”秦臻开口嘶哑。   宋氏摇摇头“娘要陪蓁儿看太阳。”   “我可以的娘亲。”秦蓁摸摸娘亲的脸“娘亲不用这么辛苦,蓁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我会过得很好的。娘亲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宋氏面带微笑,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小。秦蓁感到肩膀一重,宋氏再无声息。   眼泪汹涌而出,眼前的太阳都模糊一片“娘亲,我一定会过得好的。您放心的走吧,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和你们相聚,你们不要太想我。”又抬起宋氏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再见了,娘亲。”   *   虽然早有准备,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还是苍老的多,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往日精神奕奕的白发,也失去光泽。   老太太拄着黄花梨拐杖,由曲嬷嬷扶着缓缓蹲下。给女儿烧去些纸钱,一旁的秦蓁跪在棺椁前,为宋氏披麻戴孝。可怜的孩子,孝服刚脱没几日,又穿上了。   这次丧事交给沈氏来操办,虽然宋氏曾是武国公府的大小姐,但出嫁已久,京中旧友不多。除开家人吊唁,来的人并不多,不算是热闹。   秦蓁情绪控制的很好,对来吊唁的人,礼貌相待。和往日的孩童心性天差地别。饶是淡定如斯的沈氏,都惊异不已称赞有加。      老太太怕秦蓁想不开,让秦蓁暂住福寿阁,和她一同睡。若真要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秦蓁答应,夜里就宿在福寿阁。   曲嬷嬷帮秦蓁擦擦小脸蛋,又抹上珍珠粉,最后打上一层腻子。拍拍秦蓁的头,让秦蓁先钻进被子里。老太太喝下一碗参茶,褪了衣服躺在秦蓁身边。   秦蓁自来了京城,一直是独睡。突然旁边多了一个人,睡得有些不自在。老太太倒是想和秦蓁说说话,但又怕说的东西勾起秦蓁的悲伤。思绪千回百转,到嘴边也只说了句睡吧,明早还要招呼客人。   老太太昏昏欲睡时,秦蓁先开口:“外祖母,您能和我说说娘亲以前的事么?”老太太转头,看见秦蓁的双眸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我生你娘的时候,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起义的人,有些是真的起义,有些则是趁乱打劫,日子不太好过。你外祖父心系天下,跟着当今圣上一起光复大魏。而我带着你娘亲,你二奶奶宋晁舅舅还有三个爷爷东躲西藏。从一开始吃米饭,喝粥、喝米汤、吃玉米面糊糊到最后吃树皮。整整吃了五年。”   “娘亲吃这些能吃饱么。”   “当然吃不饱,你娘亲就生的橡根豆芽菜。胆子又小,见着生人都躲在我身后。”老太太笑道“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娘亲不一样?你娘亲直到天下大定,搬到徐阳府里才慢慢胆子大起来。我还记得你外祖父在外打仗归来,许久没见你娘亲。一看怎么是个害羞的小豆芽,就说我就算不是龙也是山中猛虎,怎么生了个小老鼠?”   “哈哈哈哈,然后呢然后呢”秦蓁听的入迷。   老太太摸摸秦蓁的小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娘听见就哭了,一边说我可不是老鼠,我是老虎的女儿,是虎皮花猫!说完还喵喵叫了两声哈哈哈哈。从那时起你文清舅舅他们就喊你娘亲小花猫,一直喊到你娘亲出嫁。”   “再后来你娘亲遇见你爹爹......”老太太见秦蓁没有声响,低头一看秦蓁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眼皮耷拉着。“唔,我以后也能像娘亲一样么,变成别人都喜欢的人......”   “我们蓁儿一定可以的。”拍拍秦蓁的背,直到平缓的呼噜声传来。   睡到半夜,老太太被一阵阵抽泣声吵醒。睁眼一看,秦蓁缩在角落里。头扎在枕头里,似害怕吵到别人,不敢大声哭泣。只是身体不停颤抖,一丝丝抽泣从枕缝中流出。   老太太心痛,孩子再怎么坚强内忍终究还是孩子,成熟的表面都是唬人的伪装。只是这孩子以后的路,注定比旁人难些。老太太凑过去拍拍秦蓁。秦蓁一愣,转身抱住老太太,埋头痛哭。   *   宋氏的死,就像秋天的落叶。飘下时被几人偶然间见到,落地后又很快扫去。短暂的悲伤后,武国公府一切如常。陈氏安心养胎,省下不少争执。府内一副祥和宁静的模样。   不过宁静总是暂时的,生活还在跌宕起伏中渡过。   老太太收到边关快马速递,说是宋旭的军队一月前对上羌族部落,起了纷争。   宋旭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万幸没有性命无虞。如今正在云中郡养伤。圣上体恤宋家一家忠烈,允许宋家派人去云中郡代为照顾。   老太太初见信上内容心惊肉跳,看见后续内容后才长出一口气。宋旭没事就好,只是派谁去云中郡照顾?   脑海里第一眼浮现的就是沈氏,毕竟是结发夫妻,由她照顾是最合情合理不过。但沈氏和宋旭感情淡薄,两人在家都不说句话,派她去能照顾好自己儿子么?再就是刘姨娘,可刘姨娘刚刚掉了孩子,身子还在恢复,云中郡路途遥远,恐怕她也吃不消。   思来想去,还是沈氏最为合适。也许这趟边关之旅,能缓和儿子儿媳夫妻感情也说不定。再者带上宋思颖也去,沈氏看在女儿的份上,对宋旭也能和颜悦色不少。   老太太将想法和曲嬷嬷一说,曲嬷嬷倒提醒了老太太。不如将秦蓁也带上,一来给宋思颖做个伴。二来也让秦蓁离开伤心地,心思开阔些,最近她可沉闷了不少。   这事就算定下。   *   秦蓁尚不知情,此刻的她跟着一只飞舞的蝴蝶,进了墨韵堂。这只蝴蝶颇有灵性,打今日上课起,就绕在秦蓁身边。   秦蓁被它逗趣,下课后就追着蝴蝶尾巴,一颤一颤的小跑。不知不觉走在墨韵堂门口。   墨韵堂是二房的屋子,平日二房不怎么和其他人走动。连带墨韵堂都是冷冷清清的,仆人丫鬟都很少。秦蓁好奇,往里张望。正好看见宋晁舅舅在院子里画些什么。   宋晁被人盯着,转头看见秦蓁刚想缩回去的小脑袋。招招手让秦蓁进来。   秦蓁扭扭捏捏的走进院子,像是偷糖被捉住的孩子。进去后惊呆,院子里墙上挂满美人图,或笑或怒。但最多的还是带着面纱,光着脚丫,在万花群中翩翩起舞的样子。   “美么?”   秦蓁点点头,那是一种不同于秦蓁往日所见的美人。她美的那么有朝气,就像追随阳光的向日葵。秦蓁看得有些痴,美人五官力挺,弯弯的眉眼诉说无限风情。   “你也很美,和她一样笑的很美。”秦蓁听了宋晁舅舅的赞美,摸摸自己的脸害羞的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但谁不愿别人说自己好看?   “你和她都充满活力。”宋晁站起来,一幅幅摸过去。“那么美,我第一眼就看见你。再也挪不开眼神。”他自言自语“那日你跳舞我就是这样看你的,你对我笑了对不对,真好看。”秦蓁感觉气氛微变,但没有舅舅的允许不好离去。   忽然想起什么,宋晁痛苦的抱住头,拿手不停的敲打。“都是我害了你,依米。不是我,你一定还是最美的沙地玫瑰,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宋晁的叫声终于引来仆人。秦蓁在二房慌忙中跑回汀兰水榭。   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秋诗问了好几遍,秦蓁才回过神来。   “什么?”   秋诗无奈“小姐,我在问您去云中郡要带什么衣裳。”   “随便吧,反正都是素的。”秦蓁绕绕手指“秋诗,我见宋晁舅舅很少出来,他身体可是有些不适?”   “唔,宋晁少爷是二房老爷的遗腹子。娘胎里带出的不足,身子没见好过。但学识脾气都不错,尤其是一手丹青,还得过圣上的夸奖。”   “那你听过一个叫依米的么?”   秋诗摇摇头“我从出生就在府里,没听过这号人物。小姐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秦蓁陷入思考,那个叫做依米的女人究竟是谁?这府里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秦蓁愈发觉得心慌。   *   东院靠西院子,阳光都少有洒到此处。   刘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前几天她刚刚小产,听大夫说是个男婴。她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她双手死死扣住床单,一定是沈氏,一定是她。表面装作大度,背地里偷偷弄掉她的孩儿!她恨!她不服!她一定要沈氏血债血偿!   宋思佳忧心忡忡的望向面目狰狞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明天秦蓁换地图~再过不了多久秦蓁就会长大啦。后面不会这么虐!我保证!真滴! 然后惯例留言送红包~希望大家看文都能够开开心心每一天。 最后求收藏!马上就要冲榜了!收藏过得也可以给章节加上一些书签(悄悄地说也是算收藏哦~)   ☆、遇袭   哪怕坐了好几次马车,秦蓁依旧觉得头昏眼花。从京中出来已有小半月,因是夏天各地景致变化不大。为了遮阳,厚厚的帘幔挡在四周,带着燥热的空气仍不断涌入。   和她们一起去云中郡的是钱副官。他年前受了伤,在京城一直养着,这次去云中郡一来护送宋将军的亲眷,带些圣上的赏赐。二来他也是去复职的,军人本性,离了战场浑身不舒服,伤还没好透就往边关跑。   忽然马车顿住,秦蓁没个准备,身子前倾撞在马车门框上。她揉揉身体,嘴上直抽气。“太太,小姐们。钱将军说前面有个茶馆,让大家下车歇息。”来传话的是沈氏贴身丫鬟阿宁。   阿宁这段日子颇为辛苦。沈氏带着两个孩子去云中郡,名义上是探亲。声势不敢弄的太浩大,加上又是跟着钱副官和他的护卫一起上路。生怕给人增添麻烦,于是乎丫鬟婆子各带了一人。阿宁作为唯一的丫鬟,眼见的消瘦不少。   不过沈氏的善解人意在宋思颖这断了层。宋大小姐久在深闺,一朝“重见天日”。把自己打扮的和春游无二。沈氏起初还说她两句,但念在女儿心性,也就随她去。秦蓁每日看见宋思颖头上的金步摇摇摇晃晃,感觉晕的更加厉害。此时停下喝口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蓁和沈氏坐在一桌抿茶,宋思颖精神状态不错,还有心思站在官道旁看风景。秦蓁可算把肚子里的恶心劲压下去,长长呼了一口气。只是这离云中郡还有大半个月的脚程,不能想不能想,想着就觉得反胃。   “夫人,小姐。”钱副官喝完茶走到沈氏这桌,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咱们已经走了小半月,马上就要到梁州境内。不过探子来报,梁州境内不太平,我们恐怕要绕道而行。”   “梁州一直物资丰饶,以前听老爷说是个和美的地方。怎得如今变得不太平?”沈氏喝了茶,话也多起来。   钱副官一五一十的讲诉说,这才知道梁州的事已经发酵到这地步。   南有苏杭,北有雍梁。天下粮仓,尽在它俩。大魏孩童牙牙学语时都会的童谣,说的就是梁州可与苏杭媲美的粮食收益。但今年受虫灾影响,雍、梁二州产量骤减,朝廷想了个春收粮,秋放粮的对策。江南实施起来颇有成效。可在雍、梁二州却碰了钉子。   因为雍、梁二州不似江南一年可产两至三次水稻,春季收成不好,还有夏季秋季担着。它们一年最多两季稻,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饭吃。现在朝廷拿重金收粮,万一秋天不放怎么办?又或者放的量少了怎么办?金子拿再多,真饿起来,可不能饱肚啊,在庄稼人的心里,粮食才是生活的保证。   这样一来,朝廷还真没收到多少粮食。时至初夏,祸不单行。雍、梁之地天降大旱,颗粒无收。现在指望着朝廷能放粮,可哪来的粮食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奸商一步步抬高粮价,普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之前派去人手惩治奸商,但收效甚微。其中内里,官官相护而已。   近几日,矛盾激发,据钱副官说,已经出现不少趁火打劫的流民土匪。安全起见,还是绕道走比较好,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要耽搁些日子。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全凭将军做主。”钱副官应下,下令走陇西古道。   陇西在前朝是官道,人言鼎沸。大魏后又修了一条官道直通梁州,久而久之陇西古道变得荒芜,除开往西域去的丝绸商人,基本人迹罕至。钱副官选择此路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他行军打仗多年,对这带还算熟悉。   *   说好的万无一失呢?秦蓁觉得头大。她们一行人三辆马车刚进到陇西古道腹地,就遭到埋伏。流民土匪来势汹汹,她们虽然有护卫,但双拳难敌四手。钱副官拖住大部分悍匪,让精英护卫带着秦蓁她们先行“夫人小姐,我们金城汇合。”急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投入杀敌行列。   护卫带着秦蓁她们一路狂奔,后面敌匪穷追不舍。不断有侍卫伤亡,宋思颖和沈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跑着跑着体力不支,被秦蓁拖着一路跌跌撞撞。   “你们快跑,我在这里顶住。”最后一个护卫留下一句话,提起腰间胯刀冲击人群“快跑啊!”秦蓁在一阵阵嘶吼中,穿越重重树枝,期间脸上被树枝挂出血痕也毫不在意。带着沈氏宋思颖躲在草堆里。   宋思颖小声啜泣,吓得浑身发抖。沈氏也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秦蓁想她们没法跑了,已经力竭,身上再提不起半点劲来。只是这草丛并非良栖,只要有人靠近定能发现她们!秦蓁环顾四周,没有其他更好的躲避场所,只能暗暗祈祷,不被觉察。   秦蓁冷静下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人盯上。能在陇西古道上设伏,定是早有准备。宋思颖还在颤抖,头上的步摇随着身体轻晃。   秦蓁恍然大悟,她们的马车、着装都按照平头百姓的模样乔装打扮过,唯独宋思颖还是阔气扮相。在梁州官道小憩时,宋思颖站在路边露了财,土匪怕是那时就跟上了。到了陇西古道再下手,这些人倒是颇有耐心。   秦蓁伸手扯下宋思颖的步摇,“你干什么!”宋思颖一惊,音量控制不住。秦蓁连忙用手捂住,轻声说道“你还嫌你的首饰不够招摇么?老远都能看见金晃晃的一片!快把你头面都褪下。”宋思颖呆呆的听话,把首饰收好放在衣襟里。   不知是不是宋思颖的叫声太过尖锐,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人不少。宋思颖脸色惨白,扯着秦蓁的袖子“怎么办,蓁儿他们来了,怎么办啊,我...我还不想死。”秦蓁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在心中求爹爹娘亲保佑,他们不会看见自己。   事与愿违,脚步越来越近。宋思颖和沈氏吓得瘫软。没想到自己与爹爹娘亲相聚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娘亲对不起,蓁儿没完成对您的承诺。秦蓁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二哥,我就说这里有人!还是一漂亮女儿带俩孩子。”秦蓁闻声睁眼,眼前出现的并不是刚刚的土匪,而是一个微胖的年轻人。“二哥快来,人还活着呢。”又低头对秦蓁说道“姑娘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面容不善,让秦蓁很难相信。   那人招呼过来一票人,穿着打扮是寻常商人。为首的是个白净的高个儿,不及胖子野蛮。说话恭敬有礼“在下萧二,朋友都喊我一声二哥。我们不是坏人,是正经商人往西域去的。”说完掏出怀里的文书“你们看这是官府发的通关文印,若是三位不嫌弃不如去我们商队歇息调整?”   沈氏缓过劲来,接过文书仔细查看,上面的官印确实为真。“如此就麻烦各位了。”沈氏起身按照贵女的姿态行礼,胖子见状瞟了萧二一眼,萧二与胖子对视微微摇头。   *   等来了商队驻地才发现是个破庙,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出门在外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不错了,这看起来破,但其实也还行。”死里逃生后哪还在意这些,沈氏没了往日的矜贵,挨着宋思颖席地而坐。   宋思颖和秦蓁捧着商队给的热汤,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防备心全无,反正要死要活都已经在别人地盘里,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商队一行二十余人,只有两名女子。生的很是彪悍,乍一看很难分辨雌雄。其中一女子身材高挑唤作眉娘,很是名不副实。她给秦蓁递来一条热毛巾“擦擦脸吧,脸上都是血痕。”梁州干旱,还能有水擦擦脸。虽然不能爽快的洗个澡,但秦蓁也已经满足不少。   脸上干净,东西都吃的更香。众人围坐在火炉旁,吃着商队做的羊肉馍馍,好不热闹。萧二看见秦蓁白净的脸蛋,眼色一暗,原来是这个姑娘。   “我和你们说,我们商队就在你们马车后面没几里。”胖子吃的满口流油,但仍堵不住他嘴“你们在梁州官道刚走,我们就到了。看见好几个小兔崽子跟在你们身后,我当时就在想怕不是你们被盯上了。我就和二哥说,干脆我们冲上去把这些个小流哈子都弄掉。但二哥不同意啊,说万一人不是坏人呢?所以说我这个二哥吧平时挺聪明的,就是太迂腐......”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也不怕真误伤人,那我们生意还做不做啦!”眉娘又往胖子手中塞了块大饼“吃你的吧。”萧二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沈氏抱拳“今日之事是萧某做的不妥,害夫人受惊了。只是陇西古道许久无人路过,夫人可是有要事?”   “我本是徐阳人氏,外人在金城做些小本生意。这次是带着两个小女看望父亲。没曾想半路遇见土匪,与管家护卫走丢。若是各位豪侠顺路,可否送吾三人去金城一趟?”沈氏脸红,他们救下自己已是仁至义尽,现在还央求别人送到金城,确实有点得寸进尺的道理。   “没事儿,咱们也去金城,顺路顺路。”胖子很是热情,吃了身旁眉娘一击拳头“看见漂亮女人,你就软的没边。”沈氏脸更红了“说什么呢,本来就顺路嘛。从你嘴里没个好话。”   “夫人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也要去金城的。明日我去周边置办干粮,后日咱们启程。夫人和小姐好生歇息。”   *      夜里万籁俱寂,萧二和胖子在庙外巡逻。   “二哥,哪女人是从京城来的。行的礼只在京中贵族见过,莫不是细作?”胖子对沈氏的轻佻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萧二摇摇头“那三人是武国公府上的,此次之行应该是去云中郡。我们好生护送,将来说不定还能从宋旭哪讨个好处。其他的我们只管办好自己的事就行。”   “二哥你怎么知道就是武国公府的?”“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你怎么和少爷一个样了!装神弄鬼!”“哈哈哈”   *   第二日,萧二带着一干人出去。破庙里只留下几人照看秦蓁她们。   没过多久,庙里进来一对神色慌张的母子。 作者有话要说:  秦蓁:你才是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被误会两次了嘤嘤嘤 萧二还有人记得是谁么,嘻嘻。 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这周我在红字啦嘿嘿嘿~给自己定个大目标,这周四到下周四我要上300收藏!(我心里没有B数!!) 最后留言发红包!求收藏打滚求收藏,托马斯螺旋转圈求收藏!   ☆、云中郡   母子俩衣着邋遢,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颤颤巍巍的走进破庙。   这庙本来就不是商队私有,现在流民这么多,遇见一个两个的也是常事。留下照顾秦蓁她们的是眉娘和另一个稍矮的女子名唤阿燕。两人见这母子进来,盯着瞅上一瞅,随即又转过身去,各说各话。   眉娘阿燕对秦蓁她们不甚热情,沈氏又惊吓过度,昨晚就没睡好,现在正在补眠。秦蓁无事可做偷偷侧眼打量那对母子。宋思颖也在偷看,昨天的事让她心有余悸。脱离了武国公府温暖的摇篮,外头的一切原来这么危险,还有人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宋思颖越看那对母子越觉得可怜,总不能让她们活活饿死吧!   宋思颖虽然平日骄纵妄为,但骨子里还是心善,小打小闹做过不少,真正的坏事还是不曾涉及。她犹豫着摸向胸口,想拿出些首饰接济母子俩。手摸了又缩回,心下一横,伸进衣襟,摸到包袱,正准备掏出来。被秦蓁一把按住“姐姐,我想去方便。你陪我去好么。”说完硬拉着宋思颖出了破庙。   秦蓁扯着宋思颖走开几百米,环顾四周确保无人,松了口气。“你拉我干嘛,你没看见那母子可怜的紧,我给些不用的首饰给她们,让她们讨口饭吃。”宋思颖揉揉被捏红的手腕“你看都红了。哼,不是。你们平日总说我不懂事,现在我想帮个人,你还拦着我啊。”   “我要不扯你,今天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秦蓁看看宋思颖的手腕,没什么大碍“你忘记为什么我们会落到这田地?还不是你露了财!”   “现在又没有土匪跟着,哪有那么严重。”宋思颖心虚小声嘟囔。   “就算没有土匪跟着,那些商队的人也要提防些才是。你看看你的首饰,那样像是徐阳能做出来的?”秦蓁指了指她胸口“要是商队的人知道我们是宋旭舅舅的亲眷,拿来做文章怎么办?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再者.....”秦蓁拉长语调“你当真没发现那母子有问题?”   “有啥问题?”宋思颖一脸迷茫。   “我们到梁州境内几日可有下雨?”宋思颖摇头,要是下雨那还有这么多流民。   “可是那对母子,鞋底都有泥印,鞋面却十分干净。没有下雨哪来的泥巴?就算有泥巴为什么鞋面却没沾上?普通的农妇下地难道会小心翼翼的注意自己的鞋子?还有那个孩子,衣服邋遢,但位置不对。衣服脏从领口袖口开始,往往这两个地方比别处都要脏。可那孩子衣服下摆、胸口、膝盖都有脏渍。袖口领口确比别处干净。”秦蓁抬起自己的袖子,虽然一直很注意,但袖口的确比别处颜色稍暗。   “她们是装的?”宋思颖还不算太蠢。   “疑点太多,来者不善。表姐你要当心啊,以免有人钓鱼。”秦蓁指了指昨日藏身的方向。宋思颖连忙裹好包袱,再三确认没有露出。和秦蓁一前一后回了破庙。   在她们身后,树上飞下一女子,正是眉娘。她担心二人出事,跟在身后。   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挺聪明,眉娘勾起嘴角。   回到庙里,宋思颖定睛一看。那对母子果然有问题。看向秦蓁的眼里有了一丝崇拜。秦蓁不好意思,明白这些不算光荣。她从小滚在泥潭里,上山下水的,衣服脏了多少件,还真不是能搬上台面的事。   *   萧二果然守信,第二日带着秦蓁她们上路。只是商队马车用来装货物,人只有骑马的待遇。别人愿意帮忙已是万幸,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是苦了秦蓁的两瓣嫩屁股。   商队对路线熟悉,左拐右拐的没再遇袭。顺顺利利的到了金城,城门口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钱副官。   他和阿宁于几日前先一步抵达金城,与金城郡守见面后确认沈氏一行还未到达。心中火烧火燎,日日夜夜守在城门,可算把她们盼来。   听沈氏说完这几日经历后,钱副官对商队再三言谢,热情的邀请商队一聚。商队对于忽然冒出的军官,并没有太过诧异。沈氏羞愧,原来自己的谎言早就被看穿,这几日的编造倒像是独角戏。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们来金城还有要事在身,货运之事不可耽搁。还望下次有缘再聚。”萧二看起来确实还有事务在身,简单寒暄后便与沈氏她们分道扬镳。   钱副官忐忑多日的心终于平静,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恐再生出什么异端,让沈氏稍事调整休息后,快马加鞭往云中郡赶去。   *   出了金城,可谓是真正远离中原。景色大不一致,一路上民族混杂,各具特色。有穿着暴露的舞女装扮,也有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绿色不再像中原那样随处可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沙。微微撩开帘幔,都有细碎的白沙钻着缝涌入。   秦蓁又被细沙呛到,连忙张嘴吐掉。沈氏递来一杯清茶,让秦蓁漱漱口。秦蓁感激的看向沈氏,沈氏点点头又恢复到以往的淡漠。宋思颖经过这么多事后,早没了春游的心情,就连要见爹爹的兴奋都寥寥无几。   相比沈氏母女的兴致恹恹,秦蓁心绪开阔。   放眼望去是一眼无尽的黄沙,星星斑驳的银沙点缀其中。远处是骑骆驼的商队,悠扬的驼铃一丝一缕的飘过。不再是被围在院子里,不再是处处有人关注的紧迫。眼里心里只有蔚蓝高空,朵朵白云和眺望不尽的空旷。秦蓁小心翼翼的呼吸着这难得的轻松。   云中郡是大魏的边关,再往西是大漠各部争夺的地盘。多年来一直争执不休,时不时就有部落骚扰云中郡。宋旭子承父业,生得一身好武艺。及冠后,长期驻守在云中郡。说是第二故乡也不为过。   因是边关将领,朝廷规定严格。一般无重大赏赐,亲眷是不能赴边关一同生活。说白了是对将领的一种约束,虽然不近人情,但各朝各代都是如此规定,久而久之也无人反对。这次有亲眷赴云中郡,表明圣上信赖自己,宋旭走路都面上带光。   *      秦蓁到时,临近傍晚。一轮红日勾在西边,照的黄沙似滚烫般通红。来接的是宋旭,他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留下一道刀疤横跨在腰间。   宋旭很是激动,抱起宋思颖原地转了一个大圈,眼神移到沈氏,却被她眼中的疏离刺痛。神色变的冰冷,沈氏好似没看见,并不给予回应。   宋旭挥挥手让钱副官带路,沈氏和宋思颖走在前面,自己则和秦蓁跟在后头。   “蓁儿,姐姐的事我听说了。还望你节哀,过好每一天,让姐姐走的放心。”宋氏的死给宋旭的冲击不亚于秦蓁,从小就是宋氏亦姐亦母的陪伴他成长。唯一的姐姐出事,他在军中无法吊唁,内心的苦痛可想而知。哪怕是这样面上他也要镇定的安慰秦蓁,让她宽心。   秦蓁笑笑摇头,侧过脑袋对宋旭说:“舅舅,我无事的。死亡不是结束,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娘亲不过是和爹爹姐姐一起生活,换种方式罢了。她永远都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我身边。”说完握住宋旭的手“娘亲也会在舅舅身边的,她在每一个爱她之人身边。她会祝福我们,让我们过更好对不对。”秦蓁扬起大大的笑脸,宋旭舅舅与娘亲感情深厚,他心里定不好过。   安慰人反倒被人安慰,宋旭苦笑。他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通透。姐姐教养的孩子果然如她一样聪慧善良。“恩,以后会更好。”宋旭也学着秦蓁一样咧嘴微笑点头。   前面的宋思颖,听见爹爹和秦蓁有说有笑。回头张望,看见宋旭爽朗的笑颜,抬头却是娘亲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见到爹爹的喜悦被一冲而散,瘪瘪嘴继续向前走去。   今晚吃的是西域特色美食,烤全羊加上奶茶。为保证原汁原味还是围着篝火吃的,一群大老爷们席地而坐。   沈氏皱眉从阿宁手中接过一件外衣,叠起垫在毯子上。这毯子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毛边洗的发白,沈氏很是嫌弃。   秦蓁和宋思颖多日食的都是商队的干粮,如今眼前出现一只烤的流油的肥羊。口水都涨在嘴边,只能紧闭着,微微张开恐怕都要闹笑话。眼神更是直勾勾盯着,哪还管什么毯子不毯子的,现在就是让她们直接坐在地上也是愿意的。   起初她们还吃的斯文,按着京城的法子,拿餐具一点一丝的细嚼慢咽。但周围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壮汉。一只烤羊转瞬即“失”,秦蓁和宋思颖还没吃上几口,只能眼睁睁看见羊骨架被撤下。吸收第一只的教训,第二只抬上来后,她俩互相凝视达成共识,干脆上手放开来吃。可算是吃了个腰膀肚圆。   沈氏没有她俩的好胃口,烤羊肉热气,奶茶又带着股羊膻味。沈氏吃了几口,拿帕子擦擦嘴。以舟车劳顿为由早早离场。坐在主位的宋旭,脸色铁青。沈氏没走多久,他也找个理由离席。好在一帮汉子,吃的热火朝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   秦蓁和宋思颖吃的险些走不动路,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在朗朗星空下。这里的夜晚比想象的更美,仿佛银河倒映在天上,真真是手可摘星辰。   云中郡守给宋旭分了套院子养伤,位置僻静,早晚暖和。唯一的缺点是本为宋旭一人准备屋子不大。要去西院必须穿过宋旭住的东院,别无二路。   秦蓁她俩就住在西院。吃饱喝足她俩打算洗个澡,好生歇息。没成想刚刚走到东院就听见宋旭的咆哮:“我知道你本就不想嫁给我,是我勉强你了。但我这些年对你如何?你需要在众人面前垮着脸,抹我面子?”   宋思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秦蓁心中哭嚎为啥又让我听见这些秘密,真想把耳朵割了!这俩坏事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西域了,这会是秦蓁童年又一个美好的记忆~ 上章的萧二近期还会出场,他是谁真的没人记得咩TT。 我是亲妈亲妈,后面不会有太虐的剧情,不过想看秦蓁狂开金手指估计也比较难~ 最后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币还有一点所以继续送红包啦! 求收藏,看文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嘛!   ☆、辛秘   就在秦蓁尴尬无比的时刻,宋思颖转身朝外跑去。秦蓁看看房里,想知会舅舅一声。但宋思颖跑的太快,一眨眼便跑的没影。秦蓁一狠心,怕她出事,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晚上的云中郡不如京城热闹,昼夜温差大,百姓早早回了屋里。街道上空荡荡,只有巡逻的护卫。询问过几个守城护卫后,秦蓁在一处破败的土堆处见着正在抹泪的宋思颖。   这样的土堆云中郡随处可见,都是以前经历战火后的印迹。四下空旷,荒芜凄凉,一声声抽泣传来,若是不说还以为遇着话本里的女鬼。秦蓁没被“女鬼”吓到,“女鬼”反而被吓到。   宋思颖没想到秦蓁来找她“干嘛,你是不是跟过来笑话我的。”秦蓁摇摇头,挨着宋思颖坐下,没有说话。宋思颖盯着秦蓁,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嘲弄。“你真的没有笑话我的意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要是想笑你,我就躲在屋子里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还需在冷风中找你?我可是闲的发慌?”   宋思颖沉默,仰头眺望远空。“别人都说托生在武国公府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悠悠的开口。“我是武国公府孙辈的大小姐,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不用付出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转过头看着秦蓁“如果我说只要给我和美的父母,这样的日子我愿意舍弃,你信么?”   不等秦蓁说话,她又接过话头“我以前以为娘亲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家教严格,所以才对人一副疏离的模样。后来我才明白,娘亲不是不会喜怒哀乐,只是不会对我们这样罢了。”   在秦蓁心中,舅妈沈氏的确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对人不甚热情。“五岁的一个下午,爹爹赋闲在家。我趁娘亲午睡时,偷偷打开她日日查看的一个匣子。发现里面是一男子小像,无论是长相样貌还是通身气度都不是爹爹。”   秦蓁眼睛瞪大,心中大惊,原来舅妈心中另有所属?“大吃一惊?我也是。害怕和诧异中,我把小像拿给了爹爹。”宋思颖神色痛苦“如果我没有给爹爹看,他们俩人起码面子上还能装一装。我也可以骗自己,爹爹娘亲还是相爱的。”   她抽抽气,醒醒鼻子。“爹爹和娘亲大吵一架,还动了手。再后来爹爹每年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家两人也无话可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或者说是嫉妒你。”   秦蓁不解,宋思颖无论从何处都比自己幸福太多。“娘亲对我和子琦也是如此,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只把我俩当成不得不面对的陌生人,她的爱她的关心太过吝啬。蓁儿,我只是想要一个平常的母亲,是不是因为拥有的太多,所以老天不会再给我了,是我太贪心了么!”宋思颖眼睛通红,眼泪如小溪缓缓流下,声音不稳颤颤巍巍的。   秦蓁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拍拍宋思颖的肩膀“谁的人生是十全十美呢?恩,好比今晚咱们吃的烤全羊。细皮嫩肉,焦香四溢,但不能否认的是,吃多了发腻,嘴角也容易上火。那你就不吃了?我看你吃的挺香的。”   宋思颖被问的无语“这哪一样啊,你天天打混混,没个正经。”说完破涕而笑,清醒过来。这些房里私密与外人道算什么事。   “行啦,笑了就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要开开心心的不是,烦恼的事留在京城!我看表姐你选的位置不错,这儿看月亮忒圆。别因为难过错过这些好风景。”   宋思颖一望还真是,不愧是她选的地方。和她本人一样赏心悦目!秦蓁见她心情好些,嘴角上扬。平日大大咧咧的表姐,原来也有感性的一面。   *   那日回去后,宋旭舅舅和舅妈恢复如常,没再大吵大闹。两人关系维持在不亲不密的状态,有外人在就装装样子,还能得他人一句相敬如宾。   宋思颖发泄过,把那晚的事抛之脑后,也不许秦蓁再提。秦蓁全当没发生过,倒是宋思颖缠了她好几日。宋旭见着只说姊妹关系不错,大家族里难真情,有个交心的知己更是万里挑一。只有秦蓁知道,宋思颖这是怕自己嘴巴不牢呢。   不过这几日她消停不少,理由嘛。她找着个新玩伴或者说新玩物。那就是钱副官的儿子钱胤。他忠厚老实,为人木讷,短言少语。是个低头闷声做事的少年,钱副官见儿子没什么读书造诣,早早的把他弄来军营,谋条生路。   钱胤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却力大无穷。又特别听遣调派,很得宋旭欢心。于是乎钱胤被特派为秦蓁和宋思颖的侍卫,保护二人安全。一开始宋思颖还嫌弃这个傻大个,天天冷着脸,不苟言笑。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这个傻大个还挺有趣,让做啥做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虽然有时无趣了些,但大部分时间宋思颖还是乐于做个“指挥官”的。   宋思颖这边天天打打闹闹,把钱胤招呼来,挥之去的。秦蓁本就不是正经大小姐出身,没有指使人的习惯。而且钱胤每天应付宋思颖已经够呛,再来个秦蓁估计很难吃的消。是故秦蓁除非真有自己无法解决的大事,一般不会找钱胤,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   这倒不是说秦蓁没遇见新的朋友,她和塔纱关系就不错。塔纱的父亲负责军中粮食供应,塔纱人小鬼大,算的一手好账。来军中送货时,也会一同随往。日子久了和秦蓁成了朋友。   有了这个本地“土著”朋友,秦蓁把云中郡游玩个遍。什么骑骆驼,挤羊奶都不能说是新鲜事。还有翻山越岭的翻找原石,一敲开里面是雪白的玉石,质地温厚。甚至这边也有赌石的,这让秦蓁感觉亲切不少。   那里只是赌石亲切,秦蓁赌石的运气差的一样仿佛昨日再现。秦蓁花了不少金瓜子,敲出的石头,里面依旧只有一条浅浅的石脉,做个耳坠子都不够用。见秦蓁情绪不佳,塔纱拉起她手,往外跑。“塔纱,你干嘛呢。我石头还没拿!那都是钱啊。”   “反正都是个空的,不要也罢,我带你去看宝藏!”   宝藏?秦蓁带着疑惑一路小跑。快接近时,塔纱捂住秦蓁的眼睛,俩人小步挪去。“呐,噔噔噔漂亮么!”塔纱声音兴奋,期盼的望着她。   秦蓁被眼前景象震撼,沙漠里居然有一湾浅浅的溪水。不知从何处冒出,又消失在哪。只带给沿岸一抹亮丽的绿色。那些个绿意昂扬的树木,引来逗留的鸟雀。“瞧你惊的合不拢嘴,别在这站着啊,进去里面更好看。”   因为她俩的到来,脚畔休憩的蝴蝶飞起,绕绕停停,把穿着花哨的塔纱当做新来的花朵。   “这是沙漠绿洲,是大漠的宝藏。我们因为它而生,为它而战斗,最后死去连同黄沙一起化作它的养料。”塔纱双手合十,表情虔诚“感谢真主赐予我们宝藏。”说完蹲下亲吻湿润的泥土。   满目的黄沙中,有这样一片清新的存在。秦蓁深吸一口气,仿佛喉咙都在呼吸,好不自在。一只蝴蝶停在秦蓁鼻尖上,她伸手将它拿下,放在手中端详,与京中无二,斑斓多彩。塔纱将蝴蝶拿起,迎着风放了它。   “真主把宝藏赐予给了我们还有前来喝水的动物,在绿洲里任何活物都受到保护。”塔纱摸摸喝水的骆驼。“蓁儿这里是不是很美,不比你们中原差吧。”   秦蓁点点头“确实各具特色。谢谢你塔纱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塔纱受到称赞不免有些得意“那你想看更美的么?每年我们都会有盛大的仪式,来歌颂真主给我们的一切。那个时候大家载歌载舞,是最最最美的景象。”塔纱目光黯淡“可你们要走了,看不见麦西来甫歌舞集会。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舞一曲,怎么样?”   塔纱愿意,秦蓁乐意至极。只见她脱下鞋子,光脚踩在泥土上。解开耳边挂着的面纱,蒙在面上,随着微风缓缓起舞,金饰摇晃作响,合着腰上的律动,折射点点阳光。塔纱面容自信,眼窝深邃,含笑盯着秦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出来。   可秦蓁的神情严肃并不沉醉。塔纱停下问道“蓁儿,我可是跳的不好,你怎么这幅模样?”秦蓁一把抓住塔纱的手,把她吓了一跳“塔纱你是哪人?”   “我是云中郡人士啊。”   “不,我问你祖籍何处?”   “龟兹。”   “你们那里人都是这般打扮,喜跳这类舞蹈?”塔纱点头“蓁儿,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到了故人。”秦蓁嘴上说的镇定,内心则是掀起波浪。原先她就觉得塔纱面熟,却又不知从哪见过,只当自己水土不服认谁都一个样。今日见她跳舞的神情才恍然大悟,她在宋晁舅舅院子里见过。塔纱的舞姿着装和依米如出一辙!让宋晁舅舅心心念念的依米居然是龟兹人!为什么武国公府会有龟兹人生活过?秦蓁百思不得其解,浑身发冷。   *   从炎炎夏季到入秋,秦蓁一行在云中郡待得够久,是时候回去了。秦蓁再舍不得这里,也只能挥泪作别。宋思颖趁上车之前,悄悄找到钱胤留下一句“日后京城找我,这是命令不得不从。”翩然离去。   除开沈氏,两个女孩面容惨淡,只能眼睁睁看着云中郡离去。好在雍梁之乱已经平息,回去一路平安。到京城时,秦蓁发现一片张灯结彩,掐指一算,过年还早的很。可人们脸上的喜气却不作假,秦蓁带着疑惑慢慢走近熟悉的武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蓁儿会长大,至于长大多少大家可以猜一猜嘿嘿嘿。 今天真的惨,先是文档出了问题打不开。 接着又是吃坏了肚子QAQ,有一丢丢晚了,大家不要嫌弃! 明天要陪妈妈去外婆家大扫除,不一定会更新~ 最后!求收藏求留言(照例发红包)今晚想收藏上200! 谢谢大家啦,么么哒~   ☆、喜事   沈氏带着宋思颖给老太太请安后,先回了东院。老太太招招手,秦蓁扑进她怀里。   “外祖母我想死你了。”秦蓁撒撒娇。   老太太打了下秦蓁屁股“你个小滑头,就知道说些好听的。真想我,怎地几月不见写封信来。”   秦蓁被戳破,眼睛滴溜溜直转“云中郡离京城那么远,雍梁又内乱。这信恐怕送到,我人早回了,再说信哪有我本人给老太太请安来的实在啊。”   提起这事,老太太还是心慌。她听闻秦蓁三人路上遇袭,求祖宗拜菩萨的日日烧香,万幸没出大事。“你且说说你们在梁州的事。”   秦蓁娓娓道来,还说了路遇商队“做的好,在外是该留个心眼。不过你们遇袭之事切不可宣扬,于你们名声有损。”秦蓁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弯弯的点头。   “小机灵鬼。”老太太被她逗乐。“对了,外祖母。我见着外头真热闹,还有人家挂上红灯笼了,可这不离过年还早么。”   “圣上大赦天下,百姓哪能不开心。”老太太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看来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大赦天下这事还得从雍梁之乱说起。圣上派去的第一波人折在雍梁,朝中无人敢去。关键时刻谢丞相去了趟雍梁,四两拨千斤,化解危机。圣上心情雨转晴,大笔一挥给谢丞相封了侯,现在应该叫他奉国侯。这是第一大喜事,第二大嘛也和奉国侯挨着点边。   话说之前为江南蝗灾捐款的事,宫中德妃回娘家动员,镇国公府是第一个主动拿钱出来的。灾情过后,圣上设家宴,邀上镇国公。宴上德妃公布喜讯,已有一月身孕。一旁的贤妃本还想藏着掖着,一看德妃原来也有了,连忙附和道自己也有身孕一月余。   圣上在位三十多年,一直算的上兢兢业业,于江山无愧。非要说圣上有哪不足,子嗣不丰可谓是一个。除开年逾四十五的大皇子和宫女所生二皇子,膝下再无儿子,就连公主也是寥寥无几。   大皇子出生乡野,圣上登基时。他已经成型,要说什么时候种田下地他会,但是圣贤之道他就是睁眼瞎,这么多年来也就比文盲好一点。虽然是正统嫡亲,可这知识水平,很难让圣上放心啊。二皇子学识品得皆上等,唯独一点生母品阶太低,后来生母去世由贤妃养大,外界盛传圣上有意立他为太子。   现在贤妃和德妃,曝出双黄蛋,圣上这些天做梦都能笑醒。只是二皇子处境尴尬,万一二位妃子诞下麟儿,一直支持他的贤妃还会选择他么?无论如何这场变故中,最大的赢家无异于奉国侯,他先是有了爵位,后是妻姐怀有龙胎。一时间奉国侯府门庭若市,风光无两。   不过这些与秦蓁并不关系,她依旧有声有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努力兑现她对母亲的承诺。   秦蓁刚想熄灯睡觉,就看见果儿顶着个红眼眶幽怨地盯着自己。秦蓁背后发毛,伸手发誓“好果儿,下次我就算去天涯海角也会带着你的。我发誓!”   “小姐不能骗我。”果儿还在为秦蓁出事担心“哪都要带我的。”   秦蓁用力点头,秋诗站在一旁发笑。   寂静的秋夜,已经没有烦人的蝉鸣。秋风悄入窗,佳人卧床眠。秦蓁闭上眼睛,没想到来武国公府已有一年,晚安世界,明天会更好。她嘴角微翘,酣然入睡。   *   奉国侯府,僻静的角落。秋风从破落的窗户吹进,掀开一页页书篇。少年拿手压住书本,借着蜡烛的点点光亮,仔细研读。   一道身影从窗翻入,“说了多少次走正门。”少年目不转睛,仿佛知道来着是谁。   “江湖习惯,多少年了改不掉。”。   “事办的如何?”   “雍梁之乱果然与镇国公府有关,不过......”萧生停顿“我们找到确切证据前,奉国侯爷插了一手。我们恐怕暴露,提前撤了回来。还请少爷恕罪。”说完跪下,低头不语。   少年神色未变,似是早有所料“你们做的对,现在还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只要明白这事和镇国公府有关,后面的与你们无需多管。”   “是。少爷此行我有一事相报。”   “说。”   “我和胖子在陇西古道救下个女孩儿。少爷你猜是谁?就是上次给你手炉那个......”萧生邀功似的把秦蓁的事托盘而出“眉娘还说,她可机灵。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那对母子并非良善......”   少年把书合上,把玩起身边的手炉,穗子微微发黄。嘴角不自觉上扬,她果然是个机灵的!   *   “昭儿姨妈,见信如唔。你我二人四年未见,以书往复。时至今日,临近新春佳年。如今可来一聚?”秦蓁吹干字迹。“你们说昭儿表姨今年会回来么?”   “小姐每年都写信,昭儿姨妈看见了肯定会回来。”秋诗帮她晾干,扶正发里的白玉芙蓉簪。“小姐莫动了,梳好发髻咱们要去阆风书院。”   果儿敲门“思颖小姐求见。”宋思颖还和小时一样,天天往她院子里跑。   “蓁儿,你写信给昭儿姑妈了么!有没有说我也要个琉璃盏,都是亲戚不能厚此薄彼。”宋思颖进门,开口就是琉璃盏。上月宋昭儿托人带回一个琉璃盏,宋思颖眼红已久,每每央着秦蓁写信给宋昭儿再讨个来。   秦蓁起身,扯了扯宋思颖的袖口。“表姐,多大人了。还这么急匆匆的,袖子掀起都不知。”   “写了没有啊,好蓁儿。你答应我了的。”宋思颖五官张开,明眸皓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明丽娇艳。   “放心,写了的。特意写道:宋氏有女,渴望至极。愿得琉璃盏,治治红眼病!哈哈哈哈啊”秦蓁在武国公府好生将养着,这些年越来越有宋氏的风貌。唇红齿白,酒窝深深。   “让你打趣我,撕了你。”两人在屋内打闹,还是秋诗提醒才想起快要迟到,急急忙忙的往阆风书院走去。   宋芳语有点心不在焉,眼神不停往外瞥去。颜先生面色不虞“芳语你来说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出自何处?”宋芳语忽然被点名,站起来小声说了句不知,尴尬坐下。   宋思颖抿嘴偷笑,对着秦蓁挤眉弄眼,用手指指窗外“我看芳语姑妈是思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短小君!秦蓁长大啦,虽然还没到可以成亲的日子,不过可以多很多互动啦~ 今天身体非常不舒服TT,天气转凉大家记得保暖啊~ 最后老规矩留言拿红包。 求收藏求收藏!!!!!用收藏砸我吧!   ☆、少年   宋思颖指的是隔壁房间。   从那次云中郡之行后,阆风书院多了个课室,是为家中宋子琦宋昊开蒙所用。请的先生是翰林院退下的吴老,才学造诣不在颜公之下。虽然是给小儿开蒙,但认真负责,颇受宋贤尊敬。   宋芳语钟意的当然不是老态龙钟的吴老,能让她魂不守舍的另有其人。   五房陈氏生下的宋明现今也到了开蒙的年纪,这四年来陈氏和归义侯府斗智斗勇。陈氏生下男孩,坐稳武国公府夫人宝座,又给宋贤置办了几房美妾,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宋贤撑腰,陈氏愈发硬气。   别说陈氏教子确实有门道,宋明三岁出头,成熟的和小大人似的。诗文字篇张口就来,待人斯文有礼。反观八岁的宋昊,个性怯懦,无法独当一面。归义侯府哪能不气!只是再怎么样也是武国公府,他们手伸不了这么长,宋贤又一心挂在陈氏身上,无法做些手脚。唯独让宋芳苓看紧点,把宋昊往正途上拉。   宋芳苓为着弟弟,及笄两年未出嫁。一方面是照顾亲弟,另一方面也是在待价而沽。可无论如何宋芳苓终究是要嫁人的,归义侯府于是乎又想了个法子,把自己的独子陈明睿送到武国公府伴读。   这样一来陈明睿在书院也能照看宋昊,况且吴老的学识在京中数一数二,能得到他的指点,将来科举也会轻松些。   内里恩怨倒霉的不是别人正是吴老,他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承武国公的人情来府内教书。没曾想一人要教三个不同水平的孩子,这可比在翰林院累的多!眼见的白发丛生。   宋芳语心心念念的就是陈明睿陈少爷,他人长得挺拔,很是开朗,又与人为善。两道剑眉锋利英俊,偏又生了双弯眼,笑起来和煦的紧。这样的少年,家世不俗,生的不赖。哪能不讨女子欢心。   秦蓁摇摇头,宋芳语色令智昏。陈明睿确实不错,不过这和天上的月亮星星有何分别,都只能看得见摸不着,远远观望最好。      *   秦蓁让果儿在路口守着,自己登上亭子,垫脚眺望。这里偏僻,亭子都快废弃,周围更是杂草丛生。秦蓁无意见发现这个宝坻,每每心情不佳时远眺,壮阔的景象总能让她平静下来。   不过今日她来不是为了调节心情,而是为了看宋旭舅舅习武。时隔多年,宋旭舅舅终于又能赋闲在家,但闲暇之余他不忘练功,仍旧握着一身好本事。作为女儿家,秦蓁没法光明正大的看舅舅光膀子习武,而这个亭子视野开阔刚刚好能一览无遗。   所以这几日,秦蓁天天带些果脯瓜子的,一下课就往亭子跑,专心致志的看舅舅耍铁枪。秦蓁情不自禁鼓掌,果然有两把刷子。身姿如同话本所写干脆利落,要不是怕声音太大惊动舅舅,秦蓁恐怕要起身学着舞两招。   “宋将军这套惊鸿游龙枪法委实不错,以前只听人提起,今日一见才知那人不过是纸上谈兵。”秦蓁很是认同,嗑着瓜子点头,舅舅的枪法确实需要比传闻好上不少。过上一息才反应过来,蹭的跳起,撞在那人下巴。   秦蓁连忙整理衣裙,抬头来人竟是陈明睿,果儿怎么也不提醒一句!像模像样地弯腰行礼“不知来人是陈家爷爷,多有唐突,还请爷爷不要计较。”   陈明睿笑的爽朗,弯眼如画,露出一排皓齿,要是没有下巴上的红印定会艳压群芳。“我不过虚虚大你三四岁,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孙女。叫我明睿便是。”秦蓁咬牙,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恨自己辈分太低。   “早就听闻亲家大嫂养着个性子温厚,知书达理的表小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位表姑娘当真“温厚”的很!”陈明睿眯眼,用手摸摸下巴,话里有话。   哪家温厚的小姐爬亭子嗑瓜子只为看光着膀子的舅舅?秦蓁羞得脸红“那只是大家的谬赞罢了,不能作数的。倒是陈家爷爷您怎么会到后院来?”外男没有邀请不得入后院,就算在阆风书院读书,放学后也应速速离去。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哼!你也好不到哪去!   秦蓁笑的揶揄,等着陈明睿的回答。不知是不是两人声音调子过高,宋旭有所惊动“是谁!”   陈明睿见状拉着秦蓁一路小跑,直到墙角,反复查看后面无人追上,才停下喘粗气。秦蓁心想这人还真会挑地方,武国公府为数不多的几个僻静角落他都知道。秦蓁摆摆手,装作一副害羞模样,原是陈明睿还扯着秦蓁的小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无奈之举。”这次换陈明睿脸红结巴。秦蓁今日已经有所跳脱,再和外男独处一处,真让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陈家爷爷,今日之事权当我俩的秘密。现在日头不早了,您还是早生歇息为好。”说完转身离去。   还没走开几步被陈明睿喊住“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偷看宋将军习武?因为我十分仰慕宋将军!”   秦蓁回头“您若仰慕舅舅,为何不当面央舅舅传你武艺?再怎么说您也是长辈,舅舅不可能抹了您的面子。”谎话都不会说,骗谁呢!   陈明睿苦笑“且不说归义侯府与武国公府大房关系如何,单单说我要习武这条,我娘亲就是千万个不准。蓁儿,你觉得大丈夫出人头地只有科举一条么?”   “当然不是,人各有志,谁又能说哪个是最好的?好比人,走在路上在正常不过。但在陆地上行走是最好的么?换做一条鱼儿,硬生生的让它在地上游走,过不了多时便会气尽鱼亡。”   秦蓁心中有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一个是她爹爹另一个就是舅舅。舅舅多年孤身一声长驻云中郡,守卫边疆,是铮铮铁骨的汉子,难道不能称作男子汉大丈夫?   “好一个气尽鱼亡!蓁儿你当真这样觉得?家中的姐姐妹妹,各色亲戚都说我想习武只是异想天开,唯有科举才是正途。你还是第一个说人各有志的。”陈明睿很是激动,眼神中透出异样的光芒。   “其实吧,她们说的也有道理。从武太过艰辛,我之前在云中郡时,边关将领风餐露宿,哪有京中这般富贵享受......”秦蓁一听归义侯府都不赞同陈明睿习武,生怕被人扣下教唆的帽子,惹下祸端,连忙把话圆回来。   “你还去过云中郡?哪里风景如何?可有战事发生?”陈明睿没注意秦蓁话里的重点,单单听到云中郡三字。他自幼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还不过渭河。   秦蓁无语,怎么又挑起他的兴致?陈明睿被归义侯府保护的太好,凡事想的简单容易,云中郡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秦蓁抬眼看天,确实时候不早,果儿找不着自己,肯定着急。“陈家爷爷时候真的不早了。我们改日再谈可好?”说完头也不回朝汀兰水榭走去,身后是陈明睿的叮嘱“那明日我们亭子再会!还有别叫我爷爷啦!不见不散啊!”   *   回到汀兰水榭,果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着秋诗直掉金豆“秋诗姐,我把小姐弄丢了。她会不会出事啊。”秋诗觉得好笑,正所谓关心则乱,果儿遇见秦蓁的事就没个分寸。人就在武国公府,哪能走丢?   让果儿掉金豆子的后果就是,果儿一下午没理过秦蓁。直到傍晚才悠悠传来一句,宋晁舅舅有请。   宋晁已经取代宋贤成为秦蓁在武国公府中最怕的人。宋贤的大家长做派,秦蓁这些年摸到些门道,顺着他话说下去,奉承两句,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宋晁舅舅不一样,他就像一个炮仗,好的时候确实温润如玉耐心教秦蓁绘丹青,不好的时候为人疯癫,知道秦臻去过云中郡,发起病来一遍遍询问依米故乡何样。   秦蓁试探的问过老太太几次,但总被老太太打太极糊弄过去。似乎依米真是个不能提起的秘密。   好在今日宋晁舅舅是正常的。故人送他一壶桃花酿,他无人分享,喊来秦蓁一起赏月小酌一“舅舅且看如何。”秦蓁献宝似的捧画站在宋晁面前。   杯。   桃花酿微甜,入口润滑。一口两口的不见真招,不小心就喝多去。秦蓁微酣,起了作画的兴致。也想在宋晁舅舅面前一展自己多日苦练的画工。提笔描绘一幅水墨山水,笔锋错落,学着宋晁舅舅的沧桑韧劲,点点墨印化作画中仙境,细雨飘柔,朦胧惬意。   “笔法老练,一看蓁儿下了苦功夫。不过意境欠缺。”宋晁仰头喝酒“蓁儿切记,绘画在于画神而非画形。你作下这画意在炫技,名家大作一眼便能看透里头空空如也。”   秦蓁暗道自己过于浮躁,和宋晁舅舅学画三四年,还只是学了个皮毛,让人一眼看穿,不免有些羞愧。只见宋晁舅舅挥毫作画,不过几息就画出一幅山水。   秦蓁定睛一看,画的与自己大抵无二,只是多了一簇用朱砂绘出的玫瑰。背后是雾雨萧肃,孤寂落寞。前面却是一簇灿然开放的火红玫瑰。   “舅舅,这玫瑰着实惊艳,但与背景并不相搭......”秦蓁小心翼翼说出自己想法,舅舅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若是艳阳天,倒是相衬。”   宋晁没有理会,拿起沾好朱砂的笔,点上少许墨。一笔一划绘在玫瑰上,又在地上勾出几笔落红“现在如何?”   只需几笔,盛开的玫瑰转瞬变为残破之相。与背景融为一体,破败哀伤。“舅舅果然妙笔生花,这幅画取名没有?”   “命运。”迎着秦蓁的不解“这花开的再灿烂还不是注定只能凋谢在雾雨中,难道不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明睿如果放在现代应该是爱看热血漫画的中二富家少年!中二病赛高! 接下来几章甜甜甜~ 今天我非常开心我的教师资格证笔试过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心发红包! 然后求一波灵魂收藏,爱我请大力收藏我!   ☆、知己   宋晁接下来的一整晚没有再说话,沉默着抿酒,偶尔苦笑一声,用手摩挲画上凋谢的玫瑰。   今日的宋晁舅舅没有癫狂,却比往常更落寞。清冷的月光下,他一袭素衣,形单影只。秦蓁眯着醉眼,眼中的舅舅仿佛谪仙,下一秒便会羽化归去。   依米是雾雨里的玫瑰,注定凋谢。那她呢?百花丛中的野草,是能开出绚丽的花朵,还是被人一把除去?秦蓁低头灌酒,不知不觉喝的多了些。回去时趴在秋诗背上嘟囔。   “秋诗,宋晁舅舅真是孤单。心里的人无法诉说,这么多年憋着,变成如今的模样。”她顿了顿,用手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还好我有你们,有外祖母,就算哪一天我消失了。你们也会记着我的。人最害怕的不是离开,而是离开后没人记得你。我不想来人间走一趟,回去时空落落的。”秦蓁语气低落,受了宋晁影响,情绪不佳。   秋诗知道小姐这几年过得苦。没有爹娘的孩子要比早熟的多,自家小姐日日挑灯夜读,只为颜先生一句颇有为父风范。十个指头破了又好,终于能绣出栩栩如生的绣帕。平日里的开朗活泼不过是让老太太放心的伪装,唯有她们贴身丫鬟才知道,无数个孤寂的夜里小姐房中传出的压抑哭声。   “小姐莫担心,我和果儿会一直陪着您的。您是喝多了,想远了些。”秋诗轻声安慰,背着小姐往汀兰水榭走去。   秦蓁看见汀兰水榭的匾额,揉揉眼睛,再三确认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开口道“我的确是喝多了,不过也只能借酒劲说说自己想说的,做些自己想做的。明个一早,我就又是武国公府的表姑娘,不是秦蓁了。”说完闭上眼睛,嘴角传出细鼾。   秋诗把秦蓁放在塌上,用水帮她擦净身子。替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熄灯关门。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果儿,自家小姐多年没像今日这般喝醉。   “小姐睡下了?”   “嘘,刚睡下。”秋诗把果儿拉到一旁“咱们小姐宅心仁厚,对我们可以说亲如姐妹。下午你对小姐的样子,放在别家,说不准一卷草席了事。也就我们小姐还好言好语。小姐心思重,又不爱与他人说道。我们做下人的,切不可再给小姐添堵了。”   果儿也明白自己做的有些过,连忙点头附和。她望向小姐的闺房,很是心疼。   *   第二日,秦蓁宿醉清醒,除却脑袋昏昏沉沉,昨晚发生什么一概不记得。果儿帮她按按太阳穴,秋诗则给她梳了个垂挂髻。一边插着翡翠杏花簪,另一边垂吊一串碧玺翠绿细珠。前面是理得整齐的齐刘海,配上小巧流苏耳坠。颜色清新娇俏,十分可爱。   秋诗确认后将今日所学书本放入秦蓁怀里,看着自家小姐走进阆风书院。秦蓁今日的打扮像是春日抽芽的嫩枝,鲜嫩可口。一进学堂吸引众人目光。低调惯了的秦蓁,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往女学课室里走去。   “记得约定!别忘了今日课后,荒亭相见,我带了......”耳边忽然传来陈明睿的声音,秦蓁专心低头走路,没注意他走到了自己身边。   “蓁儿,你和陈家叔叔很相好么?”走在身后的宋芳语发声,打断陈明睿的话语,拉着秦蓁进了课室。“你们什么时候这样这么好了。”言语中多了一份威胁。   “芳语姨妈误会了,陈家爷爷是看我低头走路,怕我撞着,处于好心提醒我看路。平日和陈家爷爷就是点头之交,若真说相熟,我看表姨和陈家爷爷有说有笑的。”秦蓁松下一口气,宋芳语对陈明睿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她若是流露出与陈明睿相熟,往后眼刀子都够她受的。   宋芳语听了秦蓁的话,沾沾自喜。她就说嘛,明睿怎么会看上一个黄毛丫头。她理了理自己的头花,今日特意带了个纯金的点翠,妖妖娆娆的坐下。她本就是柳叶吊梢眉,眯眼妩媚,望向陈明睿的方向,暗送秋波。   坐在前排的陈婉音暗自发笑,三房里都养出了什么货色。看见个不错的男人就往上贴,把女子的矜持娇贵放在何处。也不掂量自己的份量,嫁给她堂哥作妾都觉得跌份。   这两年陈婉音低调许多,一心帮衬陈氏 ,日子好过许多。相对姐姐与归义侯府决裂,她两边游走,和归义侯府的关系算不上好坏。在她心里姐姐太过偏执,想以一人之力对抗归义侯府,无疑于以卵击石。现在姐夫还宠着姐姐,万一以后色衰爱弛,靠山不在,能指望的还不是侯府?   她拿出袖口藏着的小笺,看了又看心满意足的收回。她的梦想要成,以后难免要用到侯府的力量,她还不能做的太绝。   颜先生进来时,女孩们各有心事。她不禁皱眉,这些孩子到了如花的年纪,心思活泛起来。除开年纪最小的秦蓁,一节课下来其他人兴致乏乏。宋思颖更是躲在秦蓁背后偷偷睡的香甜。   秦蓁放学后和果儿径直回了汀兰水榭。她要是傻了才去赴约,挨着这块香馍馍她还不成众矢之的。她现在就想窝在汀兰水榭,练练字帖,绣绣花。等陈大少爷热乎劲过了,就会忘记自己这条小鱼小虾,自个照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   秦蓁的算盘打的滴溜响,不过事不如人意。她躲着陈明睿好几日,每日早去早归的。没想到休沐日去给老太太请安,遇见了陈明睿。   “外祖母安,陈家爷爷安。”秦蓁硬着头皮行礼,不用看她都知道陈明睿目光如炬。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需请大礼。今日你陈家爷爷带了些野味,这是寻常日子吃不到的。说是什么......”老太太年纪大,记不得事“是我家管家从庄子上打来孝敬的。”“对对对,管家打的。我的蓁儿有口福啦,还不快谢谢陈家爷爷。”   秦蓁咧嘴,尴尬的扬起自认为还算灿烂的笑容“蓁儿多谢陈家爷爷。”   “无事,蓁儿太过客气。都是一家人,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计较的,只管放开肚皮吃便是。”这本是一句平常的话语,偏偏陈明睿特意将一点小事重读。目光炯炯有神,看得秦蓁低下头去。   桌上放着是冬笋炖狍子,这季刚冒出尖尖的冬笋清晨被摘下。洗净垫底,上放着去血沫的狍子肉,面上铺一层酸菜,加少许生姜大蒜,置于炉上小火慢炖,一个时辰后方可出锅。期间要派人专门盯着,时不时翻动防止粘锅。旁边还有油炸奶糕,西湖醋鱼,麻婆豆腐和清炒白菜。都是秦蓁喜欢的菜式,她却心事重重,鲜少伸筷。   “蓁儿可是有心事,怎么心不在焉的。”老太太察觉秦蓁异样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些美味日后难以吃到,有些可惜而已。”秦蓁在陈明睿的眼神下,食不知味,只想快些吃完回去。   “这个不用担心,蓁儿若是喜欢,我日日送来。全当我这个做爷爷的一片心意。”秦蓁结舌,他来一日已经让自己如此难堪,天天来的那还得了。   连忙吃上几口“美味以稀为贵,日日吃上,就不新鲜了。蓁儿多谢陈家爷爷心意,不劳烦爷爷费心。”   这顿饭吃的如坐针毡,饭罢找个借口匆匆离去。刚走出福寿阁,长叹一口气,就被陈明睿跟上。   这俩人一前一后出了福寿阁,老太太还在纳闷陈明睿今日怎么突然来访。曲嬷嬷在饭桌上看得一清二楚“老太太,他们似有什么不可说。我看蓁儿小姐躲躲闪闪的。”“还有此事?陈家小子和大房交往不密,此次造访确有蹊跷。你好生留意下这两人,若是正常交往不需干预 。”老太太放下参茶“蓁儿多些靠山,日子过得也更舒坦。”   *   秦蓁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陈明睿“陈家爷爷真巧。”   “不巧,我特意跟着你的。你那日为何不赴约,害我苦等!”该来的还是来了,爽约是自己理亏。只能狡辩“那日是因为颜先生布置课业过多,我写至深夜忽然想起你我之约,这就耽搁了。”   “那为何这些日子躲着我!我有何不堪让你心生厌恶。”这里是福寿阁外,人来人往的,秦蓁不好反驳,只说一句明日到废亭再议。陈明睿自知在他人家中,不可过分纠缠,留下一句若再爽约他就天天来老太太这堵她,匆匆离去。   秦蓁头疼欲裂,自己怎么就惹上这个大少爷了。   陈家少爷言出必行的架势吓到秦蓁,她不敢再晾着。如约来到废亭,只是让果儿守着路口,切莫让他人接近。   来时,陈明睿已经等候多时。他以为今日秦蓁又会不见,没想到她如约出现。“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放我鸽子吧。”   秦蓁站在陈明睿对面,腰杆笔直,眼神与他对视,一改昨日的唯唯诺诺。“陈家爷爷学过儒家圣言,待人仁慈必是知道的,您三番四次找我,可不是把我置于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   “您是侯府的少爷,还是未来的侯爷。多少人盯着您,您不会不知。我只是武国公府里普通的表姑娘。你我二人交往过密,被有心人见着,我便成了靶子。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活!”秦蓁情绪激动,陈明睿是被人捧在心窝的大少爷,宅里阴私他一概不知。秦蓁心中的担忧,他又怎么会了解。   陈明睿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女孩,她眼里噙着泪,带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原来我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陈明睿自嘲“是我唐突了,好不容易遇上知己,忘记自个的身份。没想倒害了你”他弯腰行礼“蓁儿,多有得罪。”   秦蓁原以为要和他多费口舌,没想陈明睿虽然单纯但并不执着。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一串红红的果子。   “这是我给你买的冰糖葫芦,上次也带了一串,你没来坏了,我想你没吃过。今日又给你带来串。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   秦蓁望着冰糖葫芦,有些动容。她来京城五年,出武国公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城里遍布的小吃,她没机会品尝。她拿起咬下一个,酸甜的口感,果然是人间美味。   见秦蓁吃下,陈明睿松了口气。“既然蓁儿你吃下我送的冰糖葫芦,就表明接受我的道歉。过去之事皆我过错,还望蓁儿既往不咎。那么”他抱拳低头“重新介绍下,在下京城归义侯府陈明睿,可否与小姐结为朋友?”   秦蓁张嘴,冰糖葫芦掉在地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明睿确实头脑简单,想的比较少。但是性格很小太阳啊~会给秦蓁投喂各种好吃哒。 明天真的不更新啦,感冒太严重了QAQ 求收藏求收藏要冲榜啦! 最后附上小红包么么啾   ☆、闹剧   陈明睿久久不见秦蓁回应,抬头看秦蓁一副吃惊模样。他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我家在前朝就是有爵位的,后归顺了圣上,爵位留下来。我虽然是侯府少爷,受人宠着。但他们天天满口正统,总说我白日发梦,你是第一个没有反驳我的人。”他把冰糖葫芦往秦蓁怀里凑,示意她再吃一个,秦蓁犹豫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   “阳春白雪觅蹊径,高山流水遇知音。蓁儿,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陈明睿很是严肃“若你怕因为我而受牵连,大不了不让别人知道就成。我只希望你不要躲着我不理我。”   秦蓁打量陈明睿,面容正经不似在说笑“如何让他人不知?”   “这个简单!平日我全当不认识你。也不会日日缠着你,你要是有不顺心只管找我,我都会帮你的,可好?”陈明睿见秦蓁松动,连忙乘胜追击。   “真的?那你还会带吃的给我么,我听说京城里还有挺多小吃味道不错。”谁不希望有个“通天入地”的朋友,再说秦蓁也是真馋那些美食。   陈明睿见秦蓁答应,拍拍胸脯“带,你要吃什么都带。那现在可以和我讲讲云中郡的事么?”   绕了一大圈,他原来还没忘记这事。秦蓁觉得好笑,把手上的糖星子用帕子抹掉,缓缓开口“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云中郡有我见过最美的月亮,面前是广阔无垠的沙漠,银光波澜。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多么渺小......”秦蓁回味过去,仿佛置身处地。   陈明睿听得津津有味,刚想开口提问。秦蓁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当然云中郡也很危险,沙漠各部争端不断。时不时有人来犯,巡城护卫日夜排班,没有一刻有空歇。像陈家爷爷这般年纪的,都站岗好几年了。侯府不让你习武参军,也是有道理的。多少少年还没功成名就便战死沙场,变成黄土一抔。那年我去时,见过舅舅身上的伤疤,横横斜斜没块好皮。”秦蓁比划一下“最长的有这么长,每一道都是去鬼门关留下的印子。”   “大丈夫保家卫国岂能退缩,能战死沙场也是荣幸!蓁儿,你再说说还有什么不同。”   秦蓁想陈家少爷果然单纯的紧,战场的事怎么会是一腔热血就够的。她转头看他,正在兴头上,目光眺望远方,璀璨光芒映射在眼里。她不愿打扰,继续说着云中郡的种种。   京中富贵之地武国公府,无人来访偏隅一角,杂草丛生的荒亭。少年少女扬起的笑容和莺莺细语吹散了秋日的微凉。正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陈婉音在书房教导宋明写字,宋昊在一旁玩陶响球。声音沙沙作响,宋明转头侧目,也想加入。   陈氏端着红枣糕进来,还不等放在桌上。宋昊跳起“娘亲,我要吃红枣糕!”陈氏笑的和蔼,摸摸宋昊碎发,捻起块红枣糕放在他手上“昊儿,小心烫慢点吃。”   宋昊叼着块红枣糕,东转转西转转,不知跑去何处。陈氏并不管他,随他闹去。宋明盯着桌上的红枣糕,吞咽口水,询问似的开口“娘亲,我可以吃一个么?”   陈氏不如之前和颜悦色,走到宋明身后,示意让陈婉音让开。自个儿检查宋明的课业,不过半响。声音中有些微怒“颜公字帖已让你临摹三遍,为何还有错字!”原来是宋明刚刚分神把己抄成已。   宋明三岁不过几月,与他年纪无二的孩童笔都拿不稳,他却可以流利的临摹字帖。说句神童也不过分,但陈氏要求严格,半点沙子都容不得。   宋明本就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的亲娘却对同父异母的哥哥疼爱有加,到了自个这就是铁面无私。现在一块红枣糕娘亲都不舍予他,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抽泣。   陈婉音很是心疼,宋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知道姐姐的良苦用心,宋明小小年纪就被寄予厚望。与自己小时经历极为相似,个中心酸她深有体会。   “阿明还小,能有这样的成绩已是很难得了。姐姐莫要太苛刻。”陈婉音开口求情。   陈氏见宋明掉金豆,心里怎么不难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两人魂都连在一起。只是宋明是她的希望,她这是恨铁不成钢。“明儿,你哥哥是嫡长子。你只有比他优秀的多,让你爹爹明白,只有你才是他最好的儿子,咱们以后才有好日子!娘亲不是在责骂你,我是在督促你,让你变得更好!”说完她弯腰抱住宋明,轻轻抚摸他的背“明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对不对。娘亲喜欢最优秀的儿子。”   宋明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太渴望娘亲的关怀,只要能得到娘亲的侧目,他什么都愿意做。   *      从隔壁课室弥漫的严肃气氛,就连睡的正酣的宋思颖惊醒,她推了推坐在前排的秦蓁。一下两下秦蓁并无反应,她不死心用笔杆敲敲秦蓁的脑袋。   秦蓁被烦的无可奈何,转过身来悄悄说道“表姐,颜先生看我们这边好些次了,你莫再推我。”   宋思颖这才注意到颜先生黑掉的脸色,擦掉口水印正襟危坐,只是余光不断瞥向隔壁。   一下课,宋思颖扯着秦蓁就往隔壁跑,一心想要凑热闹。秦蓁不大愿意去,一来她和陈明睿有旁人在时颇为避嫌,她上学时都是绕过隔壁。二来从小到大,殃及池鱼的事还发生少了么?但宋思颖很是坚持,半推半扯的硬是把她拖到隔壁。   结果让宋思颖失望的是,隔壁并未吵架,刚刚激烈的争吵声源于一场辩论。   今日吴老讲的是以尊贤以德序、亲亲以齿序、贵贵以爵序为主导的儒家选拔原则。本意是引导这些孩子们习礼养性,成为贤人为朝廷做出贡献。   这本是好意,但府中除开宋明都是家中嫡长子,任人唯贤显然无法服众。   宋子琦和宋昊一般大,平日辈分压着,两人一直不太愉快,这次宋子琦站在宋明这边。   陈明睿和宋昊为主的伦理派主张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而不占长的宋明心中憋着一口气,处处要与宋昊争个高下,不辜负陈氏的栽培,附和吴老选材唯贤。宋子琦秉着凑热闹不嫌事大,他又没有哥哥弟弟的,按贤按嫡都是他。一旁帮着吆喝,倒比宋明还激动。   其实本来辩论的挺好,毕竟有吴老盯着。虽然气愤严肃,但都还在规矩里。往来还算客气。   坏就坏在吴老先生下课后,辩论并未结束。女孩们又循声过来看热闹,陈婉音肯定站在宋明这边,宋芳语一心挂在陈明睿身上,管他说的是什么,在她心里通通都是对的。   宋思颖不用说和宋子琦一边,难得的她和陈婉音站在一边。她倒是想拉秦蓁站队,只是秦蓁坚持默不作声她便作罢。宋思佳满脸通红的小声支持陈明睿,宋思颖虽然气愤但也无法。   人一多就容易乱,一开始还是有理有据,说什么古有玄武门之变,或是尧舜让禅。可是辩到后面,无例可举。便开始比谁的嗓门大,语气强硬。   说的赢的洋洋得意,气势弱的丝毫不让。逐渐从言语辩论演变成肢体冲突。秦蓁和在一旁看戏的宋芳姝见形势不对,刚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就被颜先生抓了个正着。   说来真是不巧,平日颜先生下课后便不会再折回,不知今日怎么回来了。把即将演变成群架的一干孩子喝住,教导一番。等宋贤下朝,把他们一个不落的都送到世禧堂。还不忘和宋贤参上一本,只说最近女孩儿上课走神的厉害,心思活泛倒是只字未提。   宋贤自己是科举出身,对孩子教育颇为重视。如今武国公府里的大大小小孩子和归义侯府少爷居然差点打起来,他怎么不怒!   让刻板的武国公宋贤大人生气的后果便是,禁足的禁足,罚抄的罚抄。陈婉音和宋思颖作为闹得最凶的,更是被家法伺候。   一场闹剧在孩童的哭哭啼啼中结束,各房领回孩子,有的严加看管,有的不以为然,不管如何禁足肯定不可避免。   *   夜里的风有些嚣张,吹得窗纸吱呀作响。房中的烛火忽闪,秦蓁揉揉眼睛,掐了下自己,打起精神继续抄写。   她和宋思佳因为没参与什么,被罚的最轻。但也要禁足两天,抄书一百遍。虽然秦蓁心里明白自己并无过错,但五爷爷一向实行连坐,颜先生又特意提了句女孩儿的不是。   武国公府还算好,男孩也一并罚了去。她可听说有些府里男孩犯错,最后都是女孩儿代罚,美名其曰是对自己的兄弟督促不力。所以能得个较轻的处分她已经满足。   抄写任务并不繁重,还两天不用上学,秦蓁乐得清闲,心底盘算着明日要睡到日晒竿头。   忽然窗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不会是丫鬟,秋诗和果儿为自己准备洗澡水去了,就算是也会走正门。难不成进了贼?秦蓁不免心慌,拿起砚台,悄悄走向窗边。   还没走进,窗户边忽然伸出两个东西,一高一矮。   “女侠,小生前来给您赔罪!”   原来是陈明睿,手里举着两个糖人,笑的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甜不甜!甜不甜!后面还会甜一段时间。 至于陈明睿是不是男主,嘿我先保留不说,大家可以猜一猜~ 新的一周榜单啦!求收藏求留言!   ☆、糖人   秦蓁慌忙看向窗外,四处张望。   “没人,我翻墙进来的。看见你两个丫鬟出去,我才敢来敲窗户。”陈明睿摇摇手中的糖人,想把秦蓁的注意力扯回来。   秦蓁发笑,哪有少爷夜里翻墙跑别人院子的。“你怎么没回去,还留在武国公府。当心被侍卫发现,把你作贼抓起来。”   陈明睿既然敢来肯定是做好准备“我和姐夫说知道错了,想要姐夫为我指点一番。他就留我吃饭了呗,所以我是正大光明的留在武国公府。”说完又晃晃糖人“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秦蓁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一高一矮两个糖人。高的身穿盔甲,手里拿根红缨枪是个威武将军。矮的一身嫩绿,梳着垂挂髻,发里有翠玉簪子,手上一根糖葫芦递在嘴边。   “这是......”   “这是按着你和我做的像不像!”陈明睿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兴冲冲的等待秦蓁的表扬。   秦蓁接过糖人,放在眼下细细观察“眼睛小了,嗯,鼻子要再高一点,还有酒窝不够深......”陈明睿随着她的点评变得低落,头一点点垂下。   “不过,还挺好看的,我很喜欢,谢谢你。”陈明睿猛地抬头“蓁儿,你喜欢!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今天本想下午喊你去荒亭再给你,但是这不是出事了么。”他不好意思“其实我年纪最大,没管好我外甥。受罚了,本来没你事的。”   他拿着照着他模子做的“将军”,用手抽两下“蓁儿,对不起。我自己打自己”   “不诚恳。”秦蓁努力憋笑,本来就没怪他,不过逗乐他罢了。   他俯身扯下几根野草,绑在糖人上“你这是做甚?”秦蓁不解   “小生负荆请罪,只求姑娘不要怪罪我。”秦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拿出自己那个糖人,敲了“将军”几下。   “打你几下,我们扯平了,过往不究。陈家爷爷,我没有生气,禁足没什么,就当休沐,我还巴不得呢。”陈明睿见秦蓁不像是敷衍,放下心来。   两人靠在窗户边,玩起糖人。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秦蓁很是认真,摆弄着手上的糖人“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哼的是在云中听过的歌谣。微风吹过她的刘海,露出整张笑脸盈盈的小脸,深深的酒窝流露出主人的好心情,皮肤白嫩细腻,绒毛仿佛随着风儿吹动。   酒窝是真的捏浅了些,陈明睿心想。秦蓁转过头“你盯着我做什么,到你了,我刚刚教你唱了的。”她用糖人碰碰“将军”。陈明睿缓过神来,沙哑着喉咙轻轻哼着,眼神不自主的瞟向秦蓁,她认真的玩着糖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好,陈明睿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她没有看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赶在秋诗果儿回来,陈明睿留下糖人匆匆离去。他俩相交只有果儿知道,秋诗较为严肃,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直到沐浴完,秦蓁都一直哼着小调。秋诗替她敷上珍珠粉“小姐,今日心情不错。”。她许久不见自家小姐有这般兴致。   “哦?有么。”秦蓁心想自己恐是得意忘形,怕露了马脚“明日不用早起,我开心的紧。”   秋诗笑笑,自家的小姐还似个孩童长不大,手上不自觉更加轻柔些。   敷完脸,时辰不早。秋诗吹熄蜡烛,帮秦蓁关好门窗。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好一会,确认秋诗离开。秦蓁悄悄拿出糖人,左右手各一个。把矮个子放在胸前,面对着“将军”   “将军,小女子这厢有礼。”她甜甜的说一句。把糖人收好,心满意足睡去。   *      禁足解后,秦蓁被老太太喊去福寿阁。本以为外祖母是为了禁足的事,没想到她只字不提,只是给了张地契。   “外祖母,这地契是?”   老太太眉目慈祥“你娘当年出嫁时我送的嫁妆之一,现在是你的。”秦蓁讶异,娘亲在世时从未提起过,她只当娘亲留下的金银首饰便是全部。   “不用这般惊奇,你娘亲留给你的还不只这些,等你出嫁时你就知道了。”老太太想起女儿出嫁时的风光,嘴角弯弯“你年纪不小,该学着管这些。以后成了当家主母,才能理好家,喝得住下人。”   秦蓁点点头,中馈这事从舅妈和五奶奶争斗多年,不难看出确实是宅里命脉。“这绸缎铺子在城南,靠着城隍庙,以前经营的不错。圣上近些年信佛,平头老百姓也就跟着爱去庙里,城南那块不好做,亏点也正常。”老太太指点秦蓁。   “娘亲去西南前,把它托付给谁代为管理?”擒贼先擒王,管铺子从掌柜的入手也会轻松不少。   老太太手指轻扣桌面,认同她的思路。“你娘亲去西南走的急,托给当时铺子的掌柜代为管理。一个是马掌柜,他们一家是从徐阳带来的家生子。还有一个是张掌柜,是开铺子后人手不够再招的。你去把账本拿来看看,会发现些门道的。”   秦蓁忐忑的问道“若是我有不知的,可以来问您么?”老太太摸摸她头“当然。你刚刚接触,哪能一蹴而就。不会的尽管问就是。”“我就知道外祖母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外祖母!”说完还往老太太身上蹭蹭,使劲撒娇。“你娘是个胆小的,从未近我身。不知你像了谁,胆大嘴又甜。”老太太点点她的小翘唇。   秦蓁见老太太开心,乘胜追击“整个屋子也只有外祖母您胆大心细,可不是像了您。外孙女像外祖母,理所应当!”谁都爱听好说,这不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曲嬷嬷站在一旁也跟着笑的开心,能让太太开怀大笑的,也就表小姐一个了。这祖孙俩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   城南城隍庙,虽然不如以往繁华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算少数。路边有吆喝的小贩,也有拖箱的走货郎。楼下传来丁丁糖的声音,秦蓁忍不住口水,好奇的张望。   前几日她查看铺子的账本,居然完美无缺,找不到缺漏。但是做生意哪能月月都是如此,起伏甚小,真是太过完美反倒显得异常。于是她央着外祖母让她出来亲眼见几次,查查虚实。   她待得地方叫西凤楼,是京城有名的饭馆。她借着看铺子的名义,吃了两天,确实不错。尤其一道石锅鱼,百试不爽。要不是借着武国公府的名头,她都能难分一杯羹。绸缎铺子就在西凤楼对面,没理由毫无生意。可账目上明明白白写着,每月的收入也就勉强维持日常收支。   前两日她让秋诗顶着自己的名头,去看过铺子一趟。据秋诗所说,铺子是由两位掌柜打理。马掌柜听是武国公府来人,很是热情带着秋诗看了圈铺子。张掌柜为人较为沉默,只是按礼给秋诗行礼,做了汇报。   铺子里的绸缎料子不错,样式也是京城时下热门的,当然和武国公府的没法比,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京城中可以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至于为什么生意不好,秋诗想也许是料子缘故,一般人家穿不起,富贵人家又看不上。又或者的确是城南不如从前了,虽说在西凤楼对面,但来吃饭的也不一定要买布料不是?总而言之,秋诗对铺子的评价还算不错。   秦蓁仍不放心,账目实在太平。她以前在西南,市井小巷都是混过的。还没见哪家做生意的能如此平稳。今日她要亲自去看看铺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刚刚开始学着管铺子,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铺子不算大,往日城南还繁华的时候地价贵。内里装潢倒是精致,虽然看的出有年头,但勉强是个精品。   一看不知道,那日秋诗来果然是有所准备的。秦蓁穿的普通人家的打扮,一进门并无人招待,只有张掌柜说了句随意挑选。店里算账的,打扫的,招待的居然有七人之多,店里客人只她一人,小小的铺面显得拥挤,难怪客人不愿意进来。   料子还算可以,缎面光泽细腻柔软,绸料轻薄透气,花纹凑合。秦蓁伸手摸去,上面的料子不错,可越往下摸手感越是粗糙。从双面绸缎到一面是绸缎一面是布料,到最底层竟然是普通百姓都不愿买的粗布。秦蓁收回手,心中波涛翻涌,好一个偷龙转凤,账本里的绸缎竟都成了粗布。   前几日秋诗来时还是好好的,他们做戏都不愿多做几日,真是嚣张至极!   “你买不买,不买别乱摸。上面可都是好缎子,摸坏了你赔不起!”招待的年纪女子喝道。   秦蓁收手赔笑,镇定的走出铺子,特意绕圈后回到西凤楼。这回眼前的石锅鱼都不能压抑着她的愤怒。“秋诗,果儿。我们回府,准备抓鬼。”说完丢下银两,径直回了武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饼送到~甜甜的初恋味道。 我们的蓁儿开始管铺子啦,她会遇到什么咧? 今天文中哼的歌谣其实是《花木兰》里面的唱段,其实还挺好听的,大家可以听一听! 最后求收藏求收藏求留言。   ☆、账本   从料子和人员开支入手,加上又找来早些年的账目查看。果然猫腻不少,一来最近几年一直以各种名头增添人手。二来账目上进的上等料子不减反增,对比往年账目一查才知,材质、数目和进货地址每一笔都如出一辄。   秦蓁合上账目,气的发抖。一笔进货,变成好几笔账目。再以次充好,从中赚取差价。这样账目收支还能勉强平衡,可知有多少进了掌柜的荷包!“秋诗,我记得你大哥在庄子上。可是?”   秋诗正在缝荷包,听闻小姐问话连忙停下“是,大哥帮老太太打理京郊的庄子。小姐可有吩咐?”   “你且拜托你大哥帮忙打听打听,近几年铺子里招的人可与掌柜有关?”秦蓁吩咐道“马掌柜是家生子,你大哥查时注意不要走漏风声。”   秋诗点点头,咬下线头,准备起身出门。“对了秋诗你绣荷包作何用?你每日晚上陪我一起熬夜看账本,白天又绣荷包,也不怕眼睛熬坏去。”   “这荷包是给虎子的,就是我大哥家那个胖小子。”秦蓁若有所思,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京郊有孩子出痘子,我怕虎子染上,想绣个荷包装点草药给他戴在身上。”   “有人出痘?可还严重?”“小姐放心,只是一两个孩子得了。”秦蓁放下心来,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些荷包放在秋诗手里。   “这些是我以前绣来练手的,料子还不错,你若不嫌弃我绣艺不精就拿去给虎子,就当我请他爹帮忙的谢礼。”秋诗赶忙收下,小姐的绣工只在自己之上,又是上等丝绸哪有嫌弃的道理。再三言谢后,秋诗拿着荷包去了大哥家。   *   陈明睿很郁闷,他悄悄学了套拳法,手痒的很,想给秦蓁看看。但秦蓁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遇见次也是抱着账本,眼都没抬起。   这次他又守在书院门口,等着放学偶遇,在她面前晃晃增加存在感。看见秦蓁出来,手里还捧着账本,边走边看。他刚想凑上去,就听见秋诗的声音“小姐,有消息了。”秦蓁精神抖擞“真的,我们回去说!”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直奔汀兰水榭。   陈明睿被晾在原地,委屈至极,账本还有打拳有意思,真是的。宋思佳跟在秦蓁身后,见陈明睿孤零零的,鼓起勇气上前小声喊了句“陈家爷爷”。   陈明睿这才注意到宋思佳,想起她上次还帮自己讲话来着,不由自主语气轻柔些“原是思佳,可是要去东院?我正好要归家,一同走吧。”宋思佳点点头,脸似乎要埋进胸口里,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话。   宋思佳一脸笑容,摸摸发烫的脸,蹦蹦跳跳的回了东院西房。刘姨娘在门口等着她“哟,刚刚是归义侯府的少爷送你来的吧。”自从四年前的事后,娘亲一直疯疯癫癫,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你对他有意?”   “娘!你别瞎说,那是长辈。”宋思佳堵着刘姨娘的嘴“祸从口出。”。刘姨娘把她手掰开“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怕什么!是不是担心自己不是嫡女?不要怕你很快就是了,沈琳琅不就仗着有个儿子么,没事很快就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姨娘又发起疯来,自顾自的狂笑,又抱起一堆破布放在宋思佳眼前“这是你弟弟,又长大了一些,长得可好了,和你爹爹一个模样......”   宋思佳看着疯癫的母亲心底发寒,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还要过多久?   *      “可查到什么?”   “马掌柜一家是从徐阳来的家生子,他内人是前院的使粗婆子,儿子在马房。正是有家生子这层关系,马掌柜人又机灵才会被派去理铺子。一家子跟着水涨船高,很受人追捧。”秋诗皱皱眉,停了一下,看向秦蓁。   “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最近几年铺子招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马掌柜有些关系,要不是亲戚,要不是朋友。外面都说...都说这铺子其实是姓马。”啪,秦蓁拍桌而起“好一个姓马,我秦家的产业什么时候姓了马!那张掌柜可有参与?”   秋诗摇摇头“张掌柜是太太定下的,马掌柜不敢撤了他。但明里暗里俩人不对付,现在铺子又都是马掌柜的人,张掌柜就变得可有可无,说不上话。应当没有插手这事。”   “你派人去知会两位掌柜,就说我看了账目,十分满意。为感谢他俩多年替娘亲看着铺子,请他们来府里吃一顿。”秦蓁冷静下来,此事虽然让人气愤,但不失是个好机会,娘亲的嫁妆里肯定还有铺子或是庄子,是时候给他们敲敲警钟。   秋诗领命下去传话,秦蓁带着果儿去了福寿阁。事情查的八九不离十,还需和老太太通报一声。   “事就是这样,那些个下人阳奉阴违,背地里不知贪墨了多少!”秦蓁掷地有声,老太太还是眉目慈祥,并不生气。“外祖母,您怎么还笑呢。”   “不然我该如何,和你一样小嘴撅着,等着挂个油壶上去?”“外祖母!”   老太太收回玩笑样,正经说道“你以后成了当家主母就会知道,贪财之人何止如此?只不过有些人聪明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人不懂罢了。若每次都因为他们生气,那你一辈子还不成个炮仗。我让你管账本,可不是为了给你气受,而是让你明白怎么解决。”   老太太挂了下秦蓁的鼻子“小气包,可是有法子了?不然怎得来找我说道。”   “我果然是外祖母的心肝宝贝,我肚子里的小九九您都知道。我想了个法子您看可行么?”秦蓁附在老太太耳边悄悄的说着什么,老太太点了点秦蓁的小脑袋“果然是秦溯那小子的闺女,鬼点子真多!”   “我这是先礼后兵!”   *      桌上的菜色颇为丰盛,五荤六素加两汤一道甜品,普通人家过年都不一定吃的到的,在武国公府只是宴请下人的一餐。   武国公府果然好富贵!马管家落座摸了摸面前的花鸟图式骨瓷,洁白细腻,光润如镜果然非凡品。张管家见身旁的马管家对武国公府的一切啧啧称奇,眼睛发光巴不得顺一两件的模样很是鄙夷。   其实也难免,马管家虽是家生子,但一家都是在外院,内院里的富贵门道的确没见过。外头更别说了,有钱也买不到。   秦蓁姗姗来迟,掀起帘子赔笑“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院子里有些事耽搁了。”哪有什么事,只是秦蓁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张掌柜见秦蓁第一眼就骇住,这不是前几日来过铺子的女孩儿?又是聪明人,马上恢复如常,权当没见过这号人物,只是斜眼瞥了马掌柜一眼,正笑的谄媚。姓马的恐怕还不知道,今天这美食佳肴可是鸿门宴。   秦蓁招呼二人坐下,端起女主人的架子。不过嘴里说出的却都是恭维二位掌柜的话“娘亲在西南这么多年,铺子都是二位管理的,真是辛苦了。无以为报,唯有以好酒好菜待之。”说完端起酒杯敬了二位掌柜一杯。   “我前些日子看了账本”马掌柜听闻心都提在嗓子眼“虽略有亏损,但城南之事我有耳闻也不能责怪二位。且账目简单明了,看得出二位掌柜费心了。”秦蓁说的诚恳,似真的对二位掌柜十分满意。   马掌柜放下心来,这个女娃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原来是个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越是装的老练成熟,估计肚子空空是个好唬的。心中认定秦蓁是个花架子,美食美酒又是个好的。马掌柜吃的开心,话便多起来。   “秦小姐,不是我吹。我马超这些年是真的费心又费力就为了铺子能红火。以前太太还在的时候,我月月准时准点把账本托驿站送去。后来不在了,我也是把账本交给武国公府看过的。所以说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流年不利啊,现在生意不好做,哎,大家都难啊。”张掌柜憋着笑,看他演的正欢。   “我管铺子十几年,不说样样精通,单凭那料子我只需看上一眼就明白里面掺没掺次品。”马掌柜喝上头了,话匣子没关过,秦蓁也不打断只是安静的听着“小姐要是有什么关于布料的,尽管问,回答不出的这个掌柜我就不做了!”   “哦?那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马掌柜。”秦蓁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不过随口一说哪想秦蓁真的要问,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小姐随便问便是。”   “我今年春天时看中一块料子,是掺了蜀中银蚕的缎子。只是表姐也喜欢就让了去,没曾想这一年再没见过。这料子真当这般稀奇?”   还好,还好。铺子也进过类似的缎子,只是掺的蚕丝较少。“蜀中银蚕金贵,每年只春天吐出的蚕丝细而韧,对着光线隐隐发银光,因此得名。其他季节就算吐丝也与普通蚕虫无异,值当不了那么多。故只有春季才有那种缎子,其余季节很少产出,偶尔有也是一寸千金。”马掌柜不由得意起来,答的很仔细。   “即然如此,为何去年铺子秋季、夏季各进此缎子五十匹。和往年春季无二呢,马掌柜我可不咱们铺子这么有钱,一寸千金的料子可以眼都不眨买上五十匹!”秦蓁仍旧是笑脸,但眼神中已是尖锐。   “也许是,也许是着急记错了,还有一种缎子和它很像,肯定是我一时弄混了。”马掌柜一个激灵,知道自己中了套,面前看上去温柔可人的女孩竟是一个狠角色!   “你刚刚不是说账本绝对没问题的?”秦蓁死死盯住他“一次两次的错误也就罢了,可账目上不断重复之前买过的单子是为何!马掌柜这招移花接木妙啊。”   马掌柜浑身冒冷汗,身子微微发抖正想解释“这菜味道如何?可还觉得熟悉?这是铺子对面西凤楼的菜,我在那看了你好几天呢,马掌柜。”秦蓁站起,气势上压倒性的胜利。“不看不知道,那铺子你置了那么多人。若不是我手里的地契明明白白的写着是我秦家的,我还以为改了马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马掌柜支撑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骚臭味蔓延开,竟是吓的失了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真是,电脑今天崩了,如果来得及今晚再写一章放存稿箱QAQ 来不及明天就不能更新了,要拿去修。 《栖梧》 “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仙途大道,何惧风雨?漫漫长路,唯心善良。” 善良? 围观群众抽搐着眼皮,面对恬不知耻的小满:我劝你善良。 大女主爽文,升级流,感情线有但篇幅不大。 女主非良善,心狠手辣,三观不正,秒天秒地。   PS:不正经修仙,不正经的文,正经的作者,求你收藏。 预计九月开文,求宝贝们给个预收!   ☆、出痘   “小姐, 小姐。”马掌柜跪在地上抱住秦蓁的小腿, 被秦蓁嫌弃的甩开“我是一时糊涂啊,念在我在铺子这么多年, 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现在知道求饶了?秦蓁觉得好笑“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犯了事,求饶就可以网开一面,官府还要不要开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人也是鬼迷了心窍,以往太太在时, 尽管路途遥远,但账本是必查的,我也不敢造次。”马掌柜畏畏缩缩的“后来太太去了,铺子挂在武国公府下,账本交给府里的管家查。可想来他们看铺子并不是武国公府正经的产业,看的也、也是马马虎虎。”   “有次我账目记错了,出入不小。交上去才意识到,本以为这掌柜定是不保, 没想到竟无人发现。”他抬头心虚的望着秦蓁“我从铺子里弄钱,一开始只是从盈余中混点酒钱。再然后我才大动账本。至于安人进来,我实属无奈啊,家里人不知道我整天提心吊胆,只当我在铺子里受器重发了大财。我好面子就没能拒绝他们。”   马掌柜已是涕泗横流,磕头不止“小姐,若说有罪,府里监管之人不也有罪。不能全怪我啊”到这地步, 还在死鸭子嘴硬。   “那我拿掉你的掌柜之位,你把吞掉的银子吐出来,我就饶过你如何?”秦蓁捏住眉心,余光瞟过马掌柜。“可以当然可以!再好不过。”只要性命无虞,他什么都愿意。“我家里就有一个账本,记得清清楚楚,绝无欺瞒。小姐一看就知,我是诚心恕罪的。”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秋诗收到秦蓁的示意,带人赶往马掌柜家,果然搜出一本账本。带回来给秦蓁一看,短短三四年贪墨了百两黄金,平头百姓就是用一辈子都用不完。   马掌柜还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地位没了可以再拼搏,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秦蓁放下账本,拍拍手,进来几个大汉绑住马掌柜就往外拖。   “小姐,您说放我一马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说的!您说过的!”尖锐的叫喊声越来越遥远,直至消失在偌大的武国公府。   秦蓁悠闲的喝茶解腻,刚刚吃的石锅鱼还是油腻了些。“我答应放过你,可舅妈那可不答应。”马掌柜虽是铺子里的人,但他更是武国公府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府里压着。她若是直接处理掉他,岂不是越过舅妈去?再说了舅妈向来严苛,行为处事一板一眼,定会公正处理。既能卖舅妈一个面子,又能给自己省事,何乐而不为?   秦蓁现在感觉无事一身松,要不是张掌柜突然跪下,她都险些忘了他。“张掌柜,这出戏看得可还开心?”   “老夫愧对太太的托付,愿意自请辞去掌柜一职。”说完以头抢地不愿抬起。秦蓁知道张掌柜没参与贪墨,也就是想吓吓他,没真想辞去他,铺子一下辞去两个掌柜还不大乱?“我已知晓你的事,的确存在监管不力。但罪不止于此。”   张掌柜缓缓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蓁,他刚刚领略了秦蓁雷厉风行的一面,没想她居然会放过自己一马。“觉得不可思议?我对下人要求不高,只要忠心耿耿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我都会好生对待。”果儿在后面猛的点头,她家小姐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主子。   “此话太太也曾说过,没想这么多年了又在小姐这听到。我愧对太太的嘱托,其实马掌柜做的事我都明白,起先也想去理论,可管账本的是武国公府的人。马掌柜一家又是家生子,稍有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我根本无处说理,这么多年才看着他贪墨银子。”张掌柜眼里蓄着泪“小姐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老奴定不负所托。”   “那就烦请张掌柜了。”张掌柜热泪盈眶,头磕的砰砰作响。   *   日头正毒,秦蓁一只手挡着光,一手拎着手绢扇风,膝盖上的账本光影斑驳,黄黄白白的晃眼。“蓁儿,你看我这套拳法如何?我偷偷托人弄来的,还没给人看过。”陈明睿打的浑身发热,碍着秦蓁在,只是微微扯开领口。   “你别看了,事不是解决了么,怎么还天天看账本。”他伸手按在账本,秦蓁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打了一套新拳法。   不得不说陈家爷爷虽然读书上没什么造诣,习武倒颇有天赋。招式花枪有板有眼,身姿飒爽。秦蓁眼睛尖,看见陈明睿脖子后有个红点。“陈家爷爷,你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好?我看你都上火了。”   “和平常一样啊,没什么特殊的。”陈明睿被问丈二摸不到头脑,停下一脸疑惑的望着秦蓁。“你脖子上都长痘痘了,可是最近背着我吃好的!”陈家爷爷单纯,逗逗他已经成为秦蓁的小兴致。   “哪里?”陈明睿翻开衣领,准备拿手去摸。“等一下!”秦蓁喝住,她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明睿。他的颈脖和隐隐露出的后背,布满密密麻麻地红点,想起秋诗的话,秦蓁指着陈明睿,语调上扬“陈家爷爷,你出痘了?”   事发突然,秦蓁不敢耽搁,匆匆跑去福寿阁。只说今日在阆风书院,看见陈明睿身上有红疹,又将京郊出痘的事全盘托出。老太太十分重视,请来大夫确诊,不出所料果然是出痘了。   消息如风,一瞬间在武国公府传遍。陈明睿被送回归义侯府,但府里的人并没有放下心来。出过痘的人都知道,这病就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挺过去全看老天爷命数安排,命大的活过去还要担心留不留疤,更别说多如牛毛的福薄之人。   大房和五房炸开了锅,和陈明睿接触最多的就是一同上学的几个男孩。五房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宋昊宋明与陈明睿同进同出,时不时他还在五房吃上一顿。喊来大夫给两个孩子号脉,不出所料两个孩子都染上。尤其是宋明年纪最小,从确诊到出痘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宋昊病情相对稳定,意识清晰,但浑身发痒,被宋芳苓看着不让挠。   大房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宋子琦最先发病,症状比陈明睿严重的多,这几天一直发烧,今天更是书院都未去。沈氏只当他换季气候变幻大,惹了风寒,没未往出痘上靠。直到陈明睿的事传来,她拉起宋子琦的袖子一看,好家伙痘子都快长到腕上。   沈氏瘫软在地上,宋子琦是她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晃过神来,冲出院子“大夫!快救救我儿子!”东院人声鼎沸,沈氏的哭喊,宋思颖的嚎叫,还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一个不落的传到西院。   宋思佳听得心里忐忑,好几天了刘姨娘房门紧闭,除去送饭的丫鬟谁都不见。现在东院又出了事,宋思佳总觉得隐隐不对劲。她在房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刘姨娘。   “娘亲?”她敲敲门,无人回应。“娘亲?你在里面么?东院出了大事,子琦他出痘了。”还是没有声响。宋思佳心中疑惑,刘姨娘明明没有出门,为什么没人回应?莫不是出了意外?她越想越后怕,用力推开门。   “啊!”一声尖叫在西院响起,只是这声尖锐的叫声被淹没在东院的哭喊声中,最后消失殆尽无人知晓。   *      一个武国公府就出了三个痘子,沈氏着急上火忙不过来,还是老太太下令把大房和五房隔离,只准进不准出。大门也关上,暂时不欢迎任何来客。其实消息一出,京城的大大小小连路过武国公府都会绕道,更别说会有访客。威严壮阔的红木大门紧闭,只有各大名医进进出出。   疫病一出,各个院子基本没了往来。秦蓁待在汀兰水榭,心里焦急,每过一会儿就要掀起袖子查看是否出痘。只有她和果儿知道,她也是接触过陈明睿的。   不知陈家爷爷怎么样了?还有子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都要没事才好,秦蓁默默念叨。心里打鼓,砰砰声,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在房里来回踱步,双手不知应该放在何处,只能反复在在胸前揉搓。   整个武国公府弥漫着醋味,老太太下令每个房里都必需消毒。秋诗也端来一盆,和果儿一起往犄角旮旯撒去。看小姐走走晃晃好几回,秋诗只当她在为宋子琦焦急。“小姐,我听说老太太请了太医,小少爷又是个福泽深厚的,定没有问题。”“太医可说什么?还有归义侯府也请了太医?”   “太医才刚去,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知道情况。至于归义侯府,陈少爷是唯一的嫡子,奴婢猜着应当也是请了的。”秋诗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相告“小姐何时这么关心陈家少爷了?”   秋诗只是随口一问,秦蓁连忙否认“有么?我只是觉得要是我发现的早些,说不定陈家爷爷不会这么严重,心中有愧而已。”秋诗也没多想,安慰自家小姐“都是命数,小姐别把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秦蓁默默点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还好并没有出痘。   *   武国公府笼罩在一片乌云下,从发现到现在已经好几天。几位少爷的情况并未好转,就连一开始病情并不算重的宋昊,也高烧不止,昏迷过去。怕再有人感染,除开几个出过痘的奴仆可以接触他们,其余人一概不能接近。   对于秦蓁而言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她并没有发痘,坏消息是秋诗早日来报,陈家爷爷仍在昏迷中,没有清醒的迹象。   本想抄字帖,平静心情,可越抄心越乱,字迹越发潦草。“啪”秦蓁把笔放下,将抄好的字帖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发泄心中的焦虑。   秋诗端茶进来,便看见一地的纸团。她默默的收拾好,沏壶热茶送给秦蓁“小姐,刚刚我听娘亲说宫里也出痘了,贤妃生的四皇子昨个发病,今日就快不行了。”   秦蓁猛地抬头,眼里都是震惊,这场病来的太过蹊跷。原本只是京郊几个偶发病例,怎么带来武国公府的?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宫里的痘又是谁带去的?一切的一切都如武国公府上空的乌云,遮天蔽日不见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存稿箱的更新,电脑已经送去修了,希望明天可以好! 所以明天应该是不更新了,大家明天不用等了QAQ 刚好我趁着这个时间去弄下教师资格证的面试认证,出门几天~ PS:大家真的没事不要把户口放在学校,我现在做个什么事都要往外地跑TT 最后求收藏,大家点一下书签和章收啊么么哒!红包我慢慢发大家不要急   ☆、生机   四皇子是贤妃所生, 比德妃生的三皇子小了几天, 是圣上最小的儿子。自小生的聪明伶俐,很讨圣上欢心。这次突然发病, 暄和殿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汤汤水水灌进去不少,人却没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从发病到离世不过四五天。   贤妃的痛哭声夜夜回荡,激起停在房檐上的乌鸦。一声声悲鸣响彻天空, 飘飘荡荡落在武国公府里。   老太太三天没合眼,曲嬷嬷端来的饭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没吃几口。“太太,好歹吃几口。府里还靠您撑着,少爷们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推开饭菜,双手抚上额头,曲嬷嬷见状向前帮她按按太阳穴,老太太闭眼长叹一口气“宫里传来消息, 四皇子薨了。”   曲嬷嬷手下一顿“这么快?奴婢前几日才听说......”   “素儿,我怕啊,我怕子琦昊儿明儿撑不过去。府里子嗣不丰,若再出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和老爷交代?”老太太打断她,连曲嬷嬷的闺名都喊出来,可见多么焦急。   “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只能求老天垂怜。”人各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曲嬷嬷默默的帮老太太揉头,老太太拍了拍曲嬷嬷的手,主仆二人一时无言。   *   沈氏听闻四皇子薨的消息,当即昏过去。宫里什么名贵药材没有,太医更是不胜枚举,便是这样四皇子都没救过来,那她的子琦怎么办,还有救么?醒过来的沈氏,不顾众人的阻拦,要往宋子琦房里冲去,被宋旭一把拦住。   宋旭人高马大,单手把沈氏抬起拎回正厅“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乱!”宋旭朝沈氏吼去,沈氏一愣,眼泪直流“四皇子没了,我的子琦不能出事。我要和子琦待在一起,我要照顾他,你别拦着我!”说完就想跑出去。   宋旭一个眼疾手快,沈氏撞在他身上,弹倒在地“我俩的事,和子琦无关。宋旭你不要因为我,耽搁子琦,放开我,让我去!”沈氏挣脱不开宋旭,只能恶狠狠盯着他   “然后呢,你也染上。府里没有精神再照顾一个病人,子琦是你的孩子,思颖就不是?你也要为她多想想,她可不能没有娘,你不要再任意妄为。”沈氏这才注意到一旁哭泣的思颖,这几天她为宋子琦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精力关照宋思颖。   现在看见宋思颖反倒冷静下来,她起身抱住宋思颖。“思颖,娘亲没事,莫怕。你弟弟会好的会好的。”宋旭见沈氏清醒,放下心来。他走出正厅对小厮耳语两句,似在商量什么。只见小厮低声点头退下。   宋旭站的挺直,军队的习惯让他格外挺拔。双眉紧皱,眼神深邃,这病太过蹊跷,是谁在背后做鬼?无论是谁,他都要找出来,敢伤害他家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五房的情况更糟糕,两个孩子出痘状况没有得到遏制,如今脸上都是红疹。陈氏还算冷静,不像沈氏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宋明房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人。双手紧握,骨节发白,手里的手帕被拧的变形。她终于卸下慈母的幌子,不再关注宋昊,整日整日的守在宋明房边。   明儿,你千万要好起来。你是娘亲的希望,万万不能出事。陈氏心中默念。归义侯府动作不断,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再有个孩子,所以明儿千万不能出事!   相比宋明这边的人来人往,宋昊这边就冷清的多,除开宋芳苓,便只有几个奴仆。宋贤倒是来过几次,但大多数时间都被陈氏留在宋明边上。宋芳苓冷笑,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现在爹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陈氏和宋明,哪还有她和弟弟的位置,就连下人也是会见风使舵的,阳奉阴违的还少了?只剩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昊儿一定一定要无事。宋芳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下两下头磕在冰冷的地上,祈求老天爷看到她的诚意。   *      红木大门紧闭,台阶积起一层薄灰,门口的街道无人问津。宋昭儿踏上台阶,被扬起的灰尘迷住眼睛,一旁的男子帮她吹去。宋昭儿摆摆手,示意她并无大碍。   武国公府没落了?她不过四年未归,府里落魄成这样?蓁儿信中没说过啊。带着疑惑她敲开武国公府的大门,开门的是吴大管家,见是宋昭儿很是讶异“昭儿小姐,你怎么赶着这个点来了?”宋昭儿翻个白眼,武国公府现在还有这规矩了?归家需要踩着点。   “进来吧,昭儿小姐。戴上这个,泡了醋的。”吴管家递给宋昭儿一方浸满白醋的帕子,示意她戴在脸上。宋昭儿虽不解何意,但在吴管家的坚持下,她还是覆在脸上。又给身后的男子亲手戴上,一前一后进了武国公府。   府里人人神色匆匆,不见往日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弥漫的醋味,还有丫鬟拿着艾叶烧了,挥舞在风里。宋昭儿一路走过,被呛了好几次。府里可是出了疫病?她跟在娘亲身边多年,这仗势还只在乡下出鼠瘟见过。   满怀不解,她去了福寿阁,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也想问个明白,不料居然在那见着秦蓁。老太太知道秦臻和宋昭儿交好,四年前宋昭儿一家出海未能回来过年,秦蓁还为此哭了脸。所以一听见宋昭儿回来了,她就把秦蓁喊来。一来让她俩叙旧,二来秦蓁在汀兰水榭多日未出,想来也苦闷,让她出来透透气。   果不其然,二人相见紧紧相拥,蹦蹦跳跳的。“昭儿姨妈,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信里没见你说过。”   “我不是写了信予你说不日将回来?”宋昭儿一拍头“哎呀,我忘了。我从海上走水路来的,顺着运河就过来了,恐怕信还在路上。”   “来了就好,我想死你了。你可看在我写的那么多信的份上,回来过年一次。”秦蓁注意到身后的男子“昭儿姨妈,这是?”   宋昭儿迎着秦蓁和老太太好奇的目光,脸红的低下头去小声说了句“他叫许繁是我心上人,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亲事定了。”男子摸摸她的手,昭儿一脸娇羞倒在他怀中。   秦蓁嘴巴惊得可以塞下鸡蛋,昭儿表姨一家是潇洒自由没错,可没想对亲事也是如此。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息后恢复正常。宋昭儿至今未上族谱,严格上算不上宋家人,她的亲事只要父母同意,外人没什么可说道的。能回来和大伙说声再办亲事,已是仁至义尽。“昭儿,这次就你俩来京。你爹娘不回来?”   宋昭儿心情愉悦,语调都带着一丝欢快“回大伯母的话,娘亲在江浙还有些琐事。处理完了就会上京,年前应该能到。”老太太点头,又望了许繁一眼,模样算不上俊俏,但面容和煦,嘴角带笑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对了,大伯母。我看府里又是艾叶又是醋的,可是出了事?还有子琦、思颖怎么不见人,贪玩去了?”话话都戳中老太太的心,刚刚明媚一会的心情,瞬间变得灰暗“子琦害了痘,如今生死未卜。你切记莫去大房和五房瞎转悠,昊儿和明儿也害上了。”   “出痘?”宋昭儿从怀中掏出个本子,前前后后翻了几遍,最后停在一页“其疮皮不薄,如赤根白头,渐渐赤肿,而有脓瘥迟者,谓之大痘,此里证,发于脏也。其疮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干,而出无渐次,白色或淡红,冷冷有水浆者,谓之水痘,此表证,发于腑也。【1】可是这个症状?”   秦蓁是见过陈明睿身上的痘,连忙点头“昭儿姨妈在何处见过?”   “我们一家出海,偶然到过一个海岛。上有孩童发病如此症状,但服食当地特有的东艾草可痊愈,病症重的附上前胡、甘草、生地、玄参、连翘、茯苓、木通、蝉蜕、麦门冬、川芎、陈皮、当归、生姜水煎服也可不日而愈。娘亲觉着神奇,就将病症和方子记下。我手里这本就是记载病症的本子。”   老太太听闻可以痊愈,从椅上一跃而起,走下来握住宋昭儿的手“此等神药,你可备着?”宋昭儿被老太太弄得神色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从海上直接来的,东艾草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昭儿表姐你把话说完啊,可急死我了。”能救陈明睿,秦蓁也很激动。   “只是那海岛上人与我们或有差异,这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药理我又不甚熟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真有不同,这救命的药可就变成了害人的毒。”宋昭儿的水平就半吊子,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要不等我娘亲来了,我们再试试?”   三个孩子出痘已经好几天,哪能再拖到四房入京?现在药石罔顾,再治下去也是等死,不如一试,死马就当活马医了。“昭儿,请你一试!”老太太紧紧抓住宋昭儿的手,眼中是这几日难见的希冀。宋昭儿有些难堪转头看了眼秦蓁,她也是满脸苛求的望着自己。   宋昭儿只觉得骑虎难下,她这是又给自己挖了坑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证治准绳·幼科》 > 集之六·心脏部四\痘疮(下) 这节里面关于水痘的症状和方子都是医术里的,东艾草纯属我胡诌,千万不要相信啊。 古代出水痘、天花基本上就算是gameover了,这里我给宋昭儿一个金手指,可能会有点夸张,还请大家包涵。 当然水痘和天花不同,水痘没有天花辣么厉害。所以这里也是有一点小夸张,大家可以看作书里的水痘介于水痘和天花之间~ 这章是我在外地的网吧码的,太吵了码字码的慢,还请大家见谅~ 我要后天才能回来,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网吧码字的,么么哒 求收藏小天使们,爱你们   ☆、温暖   众人远远的看着婆子给宋子琦服下汤药, 心都是揪起的。沈氏摇摇坠坠, 手按在胸口,眼睛片刻不眨的盯着儿子。宋昭儿也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配药,往常都是娘亲定制剂量,写方子,她只是打打下手。再来她对药理的研究更注重食疗方面,虽然有名医在侧辅着, 她心里还是没底。   由宋子琦试药还是宋旭决定的,那天老太太把大伙喊在一起,简短的说了东艾草的事。又着重说了此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府里要有人试药才好。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三个孩子都用药,万一有岔子,武国公府年轻一辈可就没了。   大房和五房起初还挺开心有救自己孩子的法子,可一听这方子还不完善都发了怵。陈氏的意思是宋昊是家里长辈, 年纪又比宋明大,底子厚实些,让他试药最好不过。宋芳苓听了也不顾淑女风范,跳起来指着陈氏鼻子骂道她蛇蝎心肠,就想害死宋昊好让宋明上位。虽然宋贤出面呵斥,但宋芳苓爱弟心切,失了理智大吵大闹的不得安宁。   事没解决,又闹起来, 宋旭关键时刻站出来,不顾沈氏的反对定下宋子琦试药。实在是没法了,宋子琦病的最重,这两天是米汤都喝不进,命若游丝。他不像宋昊宋明,再也等不得,这才让他试药。   快要入冬,夜里风大,地上的落叶摩挲作响。武国公府灯火通明,沈氏坐在子琦的房前,手里是一杯放凉的普洱。风丝丝入骨,浸的沈氏手脚冰凉,但她没有在意,一心一意挂在子琦身上。忽然身上一暖,她抬头是宋旭给她披了件狐毛大麾。   “茶都凉了。”宋旭给沈氏的茶杯拿来,沏上一壶新茶,放在她手里暖暖。   “谢谢。”沈氏轻声道谢,眼神始终盯着紧闭的房门。“琳琅你宽心,我问了大夫,若是方子没问题明日子琦的烧就退了。”他试探的抚上沈氏的手,见没有被推开,又用力的握了握。“子琦是我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老/子战场上九死一生,没理由他被小小水痘打败。等他好了,老/子要好好锤炼他,让他壮如牛!”   沈氏丢来眼刀子,神色却是嗔怪“我可不许你把儿子养的太壮实带去战场,还是安安稳稳一辈子的好。”宋旭见妻子不那么紧张,揽过她抱在怀里“子琦会没事的,往后他的路怎么走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沈氏沉默静静窝在他怀里,不一会儿稍稍放下心的她疲惫的睡去。   宋旭替她拨正乱了的发,多久了俩人不用见面就争吵,可以安静的说上一两句,事总会变好的不是么。他望了望屋内,子琦你要给老子挺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差谁都不行!   *      秦蓁本也想熬夜等消息,但被老太太打发回了汀兰水榭。在房中等的无聊,歪头睡去。迷迷糊糊被果儿喊起,见果儿满脸喜气就知宋子琦的烧退了。   披上衣服赶去东院,大伙都在。听大夫说烧退下,痘也没再长,不出几日便可痊愈。沈氏终于放下心来,抱着宋思颖喜极而泣。   秦蓁向前说了句恭喜舅妈,被兴头上的沈氏一把抱在怀里。秦蓁愣住,多久没被人这样揽在怀里,似母亲的气息,她贪恋这一息的温暖,闭眼紧紧拥着沈氏。宋旭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为三人遮挡阳光,脸上是爽朗的笑颜。   秦蓁看得痴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武国公府萌生家的感觉。她有遮挡风雨的“父亲”,有温柔如水的“母亲”,有宠爱自己的外祖母,就算只是片刻的温暖她也愿意,因为这是家的味道啊。   四人的温暖悸动,仅限于此。宋思佳躲在院门口往里张望,听说宋子琦没事,长出一口气,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说不上来,转身朝西院跑去。   *      宋昊和宋明喝下药好上不少,就连最晚服药的陈明睿烧都退下,一场风波总算过去。   病是好了,事还没完。宋子琦的病刚刚好转,宋旭就抓着主使。与其说是宋旭查到的,不如说那人根本就没想掩藏。宋旭不过问门房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事,就什么都知晓了。   刘姨娘的亲眷上月来了两次。她是家生子,家里有人在京郊的庄子做事。上月探亲时,她听说京郊有人出痘,就托了亲戚弄了病童的贴身里衣,混在宋子琦的衣物中。这才让府里男童都染上水痘。   事查出,沈氏很是讶异。刘姨娘四年前小产后就不太正常,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在自己院子发几场疯癫,谁能把这事和一个疯婆子联系在一起?   宋旭带人去西院捉人,踢开刘姨娘的房门才发现。刘姨娘出痘多时,因没得到治疗,浑身没有一块好皮,黄黄白白的留着浓水,偏偏又命大还剩一丝气息。若不是冬天,周围定要围起一圈圈的臭虫。   顶着腥气,宋旭命人给她灌了汤药。将她锁在西院,等病好些就提审。宋思佳想替娘亲辩白几句,可事实摆在眼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只能在宋旭鄙夷的目光下,悄无声息的自个儿回房待着。   一切恢复平静,但宋昭儿累趴下,为了熬制那几碗药她许久没有闭眼。听见宋子琦好转她刚想休息就被陈氏抓去五房熬药,一来一往圆脸都被熬出个尖下巴。现在病情稳定了,她把方子抄给大夫,总算得了个清闲,天天往汀兰水榭跑,美名其曰叙旧。其实她跑这儿吃食来了。   汀兰水榭挨着福寿阁,老太太心疼秦蓁,怕她思乡心切,特意嘱咐自个的小厨房做些西南菜时不时送去。宋昭儿江浙美食吃的多,可西南菜不多吃,偶然在秦蓁这尝了一次,便没事来晃悠两回蹭蹭吃的。   秦蓁只觉得好笑,“昭儿姨妈天天往我这里钻,也不怕许公子想的紧。”正在吃乳扇的宋昭儿险些呛到,被秦蓁一通拍背才缓过神来,脸色通红“我们还没成亲,他不能随意进出后院,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伸手就要把沾满乳屑的手抹在她的绣帕上。“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会挤兑我。等你也有心上人了,看我怎么整你。”   “别别别,好姨妈,手下留情。”秦蓁把绣帕举过头顶,这是她绣了好几天的,可不能弄脏了。“那是什么宝贝,见你绣几天了,莫不是绣给心上人的。我家蓁儿还真早熟,会怀春了。”宋昭儿打趣道“且拿来给我看看。”不等秦蓁回应,一把扯下放在眼前细细观察。   “蝈蝈、元宝、毛笔”她一个个辨认“还有一匹马?蓁儿你心上人爱好兴趣颇多啊。”   秦蓁从她手里夺回来,小心翼翼的摊开“这是给子琦他们绣的荷包,不是姨妈你说他们最好带个药草包在身边,好的快些?药理什么的我帮不上忙,绣个荷包聊表心意。”又一针一线绣起来。   “一个,两个......”宋昭儿心中默数“不对啊,蓁儿。家里就三个病号,你可绣了四个花样。”   秦蓁眼神躲闪“归义侯府的陈爷爷也害了痘,都是亲戚,不能厚此薄彼,我就多绣了个,到时候让人搭去。”宋昭儿直觉有故事,还想继续问下去,被秦蓁岔开去“昭儿姨妈,你写的信里,从未提到许公子,怎的忽然就要成亲了?”   果然一说到许繁,宋昭儿就满心娇羞,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我和阿繁自小相识,平日也只是兄妹相称。他是孤儿,又不会说话,被娘亲收留后帮衬着医馆里的事。”秦蓁暗自诧异,是说为什么许繁没有开口说过话,原来是个哑巴。“他自幼对我温柔,从没和我急过眼。每每我突发奇想,寻些吃食,他也都跟着我,一路上呵护备至。”   宋昭儿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嘴角翘起,咧出一排白牙“所以我从小就想,以后能和阿繁永远在一起多好。可我年纪愈大,他愈是疏远我。这几年更是躲着我,话都很少说上两句,我只当他不喜我身材圆润,心思也就淡了。”说到这,她目光黯淡似乎回想起俩人不算愉快的时光。   “直到后来我出海被海盗掳走,他来救我我才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只是碍于自己身体和身份才不理我。真是个笨蛋,谁不知武国公府四房最不在意的就是身份地位。然后我就求了爹娘,允了这门亲事。”宋昭儿摊手“我和你通信时,还不知他也钟意我。万一我让你知道了,结果他又不喜我,那我还要不要脸面了。蓁儿,你理解我的吧。”   秦蓁含笑捏了捏宋昭儿凑上来讨好的小圆脸,“昭儿姨妈过得幸福我就开心,哪有怪罪的理。”她是真心为宋昭儿高兴,有几人活的如她潇洒,不管不顾身外物。   “蓁儿,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么?”宋昭儿还沉浸在甜蜜里,“就像这个乳扇,初入口酸涩,后回味醇香,吃过奶香四溢,总想着再吃一块。”说罢又丢了片放进嘴里,“一句话就是,念念不忘。”她挑挑眉,看向秦蓁。   “念念不忘。”秦蓁的心里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个身影,使劲甩甩头怎么会想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更新一发!终于回家了,超级累。 其实我一直在想舅舅舅妈这对是be还是HE好啊,好纠结~ 舅舅属于铁汉柔情,舅妈是书香门第不喜欢舅舅这种粗犷型的,大家觉得俩人应该在一起么 最后求留言,求收藏,爱你们嘿嘿嘿   ☆、情痴   刚刚吃过朝食, 甜腻的饼子味还在嘴里打转, 早上的白糖雪花饼也忒甜了一点,秦蓁给自己倒了壶清茶, 想漱漱口解腻。杯子还没挨着唇边,就被宋思颖拖着往外走。   一路小跑去了正厅,此时的正厅空无人一,宋思颖眼睛转了转四周,把秦蓁扯到屏风后面躲起来。“表姐, 你这是做......”“嘘”宋思颖一把捂住她嘴巴,用眼神示意秦蓁往外看。   隔着山水绣屏,秦蓁从缝隙里看见老太太领着宋贤夫妇和宋旭夫妇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被束住污头垢面的妇人,定睛一看竟是刘姨娘。   原来今天是提审刘姨娘的日子,宋思颖急于见着她的下场,本着责不罚众,把秦蓁拖来一起偷看。   刘姨娘浑身散发着恶臭, 脸上的水痘被扣破,留下坑坑洼洼的印子。头发多日没洗,油腻的结成一缕缕,贴在脸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部佝偻着,只有脸上擎着的两份笑意依稀有着往日的模样。   秦蓁对刘姨娘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入府时,天天跑来院子送东西的殷勤样。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 貌美的姨娘变成如今这幅邋遢样子,秦蓁心中感慨万千。   “刘姨娘,你认不认罪。”宋旭嗓音低沉,言语冰冷,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姨娘。   “我何罪之有?我只恨天不待我,宋子琦没有死成!”刘姨娘眼睛亮晶晶的,满脸轻蔑“就该让沈琳琅也尝尝丧子之痛!让她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楚!”   宋旭一巴掌将刘姨娘打倒在地,“时至今日,不知悔改,武国公府可曾亏欠了你?你这么心狠,要让武国公府断子绝孙。”   刘姨娘扬起脸来,嘴角滑出血丝。“我就想让宋子琦去死,至于其他人,我没想下手,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转瞬间,眼神中又流露出悲伤“老爷,您不应该怪我啊。要怪就要怪沈琳琅这个贱人,要不她从中作梗,我们的儿子也应有明少爷那般高了。”   “我想过了,他长得肯定像老爷。浓眉大眼的,还有高挺的鼻梁。会长的和老爷一样高大,会像老爷一样英勇善战。等他长大了就可以陪着老爷镇守边关,那样您就不会寂寞了。”这刻的刘姨娘眼中似流水柔情,与刚才仿佛截然不同的二人。   秦蓁心想刘姨娘果然如传闻所说,疯疯癫癫,心智涣散。又听见砰的一声,只见刘姨娘拿头磕地“我恨啊,我所有希望,所有未来,都被这个贱女人毁掉了,我怎么不恨!日日夜夜,年复一年我都想着要把沈琳琅拆骨入腹,以慰我孩儿在天之灵!!!”她挣扎着站起,想一口咬在沈氏身上,还不等接近就被宋旭按倒在地。   “刘姨娘,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你为何要对我孩儿下毒手。”沈氏扪心自问,对府里的妾氏虽比不上三房的有求必应,但也可以说是毫无苛刻,一切按照祖制规章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放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仁慈的主母。   “问心无愧?你要是问心无愧,那我孩儿是怎么没的?”   “大夫说了,你是忧思过重才......”沈氏皱眉,子嗣是一府之重,她护住还不够,又怎么会残害自家子嗣。   刘姨娘翻过一个白眼,嘴角尽是嘲弄“放屁,统统都是放屁!我自个儿也找过大夫,一切如常。西院的吃穿用度,都由你沈琳琅负责,不是你下的手还有谁?除开你怕我生出的孩儿威胁宋子琦的位置,这府里还有谁不愿我孩儿出生?众人都觉得你高贵冷清,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你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骚/女人!”   刘姨娘大吼大叫,盖过身旁的声响。   宋贤转头,眼神询问的望了陈氏一眼。“无事,茶有些烫手。”“下次小心点。”陈氏点点头,轻轻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茶盖,表面波澜不惊,只是微微发颤的手出卖了她。她怎么都想不到根居然出在自己身上,当年爹爹送来的家乡特产,她吃了两口觉着发腥就借花献佛赏给了刘姨娘。后来刘姨娘小产,她派画壁查过那些特产,果然有问题。当初的小小举动,如今竟然惹出轩然大波,更是牵扯到她的明儿。难道世上真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身边有响动,秦蓁侧眼看了一眼。宋思颖双手握拳,牙齿磨的咯吱响。“贱婢!当初我娘亲就不应该把她抬成姨娘。”这次换作秦蓁捂她,在耳边小声说道“我的好表姐,小点声吧。”好在刘姨娘声音够大,没让人发现她们。   “老爷,老爷。”刘姨娘双腿跪着,一步一步挪去宋旭脚边“您明明知道的,沈琳琅心里没有你的,她不爱你啊老爷。她不守妇道,日日夜夜想着别人,凭什么做宋家主母!”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转向沈氏。老太太眼色不明,盯着沈氏打量,后者攥帕子的手不自然的抖动。就连屏风后的宋思颖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战火延到自家娘亲身上。   还是宋旭最先反应过来,一脚把刘姨娘踢开“一派胡言!为了自己脱罪还想编排主母?”刘姨娘一声轻笑,眼中是空洞,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划过脸上留下水印“老爷,为什么,您还在袒护她。也是您的眼里心里何时有过别人,什么时候看过我一眼?”她扭着身子立起,仰头凝视宋旭,就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倚在西院门口,张望着一个不会来的人一样。眸里是无尽的温柔,心中却是摆不脱的凄凉。   “还记得么老爷,我初见您时,还在徐阳,您才刚刚及书桌,马都爬不上去。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梅儿,快扶我上马。”刘姨娘咧开的嘴,似有笑意,可双眼不争气的蓄满泪“我以为那时候牵着您的手,就可以一辈子不松开。那时候您还小,晚上打雷害怕,我不陪在您身旁,您就整夜整夜的哭。我只好不睡,在您的床头讲故事。后来您长大了,练武总是弄得满身伤,我就忍着泪一个个替您包好。您被老国公骂了,我和您一起难过。您去了边关,我每天每天的盼着您回来。”她陷入回忆,眼中是柔情蜜意“老爷,您不知道老太太将我许你当通房时,我有多开心,现在想想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遇到您的,明明我更爱您,为什么您的眼里没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我就满足了。我想着如果我有个儿子了,你念在儿子份上也会常来看看我的。可是沈琳琅把一切都毁了,我当然恨她,如果可以我要一刀刀把她的肉割下,一口口喝干她的血,吸她骨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把宋思颖和宋子琦都掐死,那就只剩我们一家人了,老爷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您再也不会难过伤心了,我会好好对您的,一辈子都爱您,不会离开您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   刘姨娘面目狰狞,仰天大笑,又发起疯来。“刘姨娘,你还没看清你自己么?你不过是个妾氏!”宋旭的一句话让刘姨娘愣住,大哭起来,喉咙嘶哑,一口破锣嗓子着实嚎的凄惨。“你所说所做足以让你死个百八遍!来人啊,将刘姨娘......”   “爹爹。”宋旭话音未落,躲在角落已久的宋思佳大喊一声冲出来跪在宋旭面前“爹爹,求您绕了姨娘一命,她已经疯了,她说的做的并非本意啊。而且姨娘她出痘这么久,内里早就不行了,死只是迟早的事,就让她再苟活几年吧。”原来偷听的不只秦蓁和宋思颖,还有担心母亲的宋思佳。   宋旭压着怒火“思佳,爹爹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次你姨娘罪不可恕,她的事你不要管了。”宋思佳死死攥着宋旭的衣角“爹爹,我从小到大从未求您一件事,我只求您饶了姨娘一命吧。让她去庄子也好,庵里关着也好,只要让姨娘活着,爹爹我求求您了。”她不住的磕头,眼巴巴的望着宋旭。   “此事和你无关,你再纠缠连你一同处置!”   “爹爹,我早就知道是姨娘做的,若论罪我也有罪!”宋思佳在秦蓁印象里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日却格外执着。“你!你是要气死我!”宋旭一巴掌悬起,终究没有落下。   “好了,别闹了。”发话的是老太太“刘姨娘是我派给你的,真要论错我也有。再说念在刘姨娘往年对你的照顾,这次也是有惊无险,罪不致死,把她关去徐阳的庄子如何?”刘姨娘是跟着老太太从徐阳来的,也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自有几分情义。孽缘又因她而起,她还是心软了。   “是了,她既已经疯了,就当咱们积德,饶她一命吧。”陈氏在一旁搭话,她心中有愧,现在又想着因果轮回这一套,只想做点什么减轻罪孽。   宋旭是孝子,母亲都发话,他就是怒气再大也只能遵循。喊了人把刘姨娘带下去,明日就送去徐阳老家。   “爹爹,女儿自知有罪。愿自罚随姨娘一起回徐阳,好生看管姨娘,不再让她出来。求爹爹允了。”宋思佳伏地不起。   “刘姨娘是你娘亲,你也是无法,起来了抄几本书帖便是。”   “女儿心意已决,还请爹爹成全,让女儿安心,在徐阳日日抄佛经替姨娘赎罪。”大有长跪不起的架势。“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要气死我,行你愿意去庄子就去庄子,一辈子都别回来。”宋旭气急,扯着沈氏转身离去。老太太见跪在地上的宋思佳摇摇头,这孩子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娘亲!   宋贤今日来旁听,刘姨娘说到底是大房的人,他不好插手。如今人也疯了,又要被压回老家,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他待着也是无趣,领了陈氏回世禧堂。   一时四下散去,秦蓁和宋思颖从屏风后出来。宋思颖尤愤愤不已,打了声招呼自个回了东院。   秦蓁看着刘姨娘跪过的地方,尚是泪迹斑驳。她蹲下摸过一片濡湿,唏嘘不已。   *   刘姨娘被绑着塞进马车。宋思佳穿着素净,对着宋旭和老太太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的钻进马车。   马蹄声渐行渐远,宋思佳掀起的帘子放下。“你为何要和我一起去庄子。”刘姨娘难得的清醒。   “你是我娘亲,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刘姨娘看着她“没事,你还有弟弟。他长得可好了,小鼻子就像你爹......”   宋思佳撇过头去,她应该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吧。再见了京城,再见了爹爹,再见了祖母,还有再见了,心里的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这章我很纠结,很怕大家觉得舅舅是个渣男。但是站在舅舅的角度上看,刘姨娘是是个妾氏却妄想不属于的东西,还残害子嗣,的确是罪该万死。 刘姨娘这个人可怜,但绝对不无辜,有这个下场也是意料之中吧 最让人怜惜的,我觉得应该是宋思佳了,不过后面还有她戏份嘿嘿嘿 明天陈家爷爷出来撒糖啦,最后求收藏,爱你们我的小天使~   ☆、选择   除开宋昊被陈氏养的娇气, 出痘时没忍住饶了几手, 脸上留下些痘坑。其余三人倒恢复的不错,出痘的事也就算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   大伙的病一好, 秦蓁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睡到日上三竿,暖暖的阳光洒在被褥上,伸个懒腰喝杯羊乳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连带着这几天去书院都没了精神,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哀悼逝去的悠闲。   陈明睿病了大半月, 一好就往武国公府跑。迫不及待的约秦蓁见面,可见着她一副恹恹的模样,还以为她不愿见自己,好心情瞬间去了大半。“蓁儿,你我大半月未见,你可有想我?”他小心的询问。   秦蓁仍在神游,面无表情的点头,眼神却是空洞。这下陈明睿的心彻底凉了, 才大半月不见,蓁儿怕不是有了别的知己。也不说话,一个人呆坐在秦蓁身边。   直到坐的身子发凉,秦蓁才缓过神来。见陈明睿低沉,便扯开话头“陈家爷爷,你身上好香啊,带了香囊?”   “你还理我就好,”陈明睿兴奋的语无伦次“香囊, 不是香囊,是药草包,就是你特意给我缝的那个。”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怀中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匹奔驰的骏马。   秦蓁见他贴身带着,嘴角翘起,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说是给你特意做的,家里男孩人人都有一个的。”她不自在的挽了挽头发“不过看你是家里亲戚,顺带着给你做了一个罢了,你莫太得意。”   荷包一针一线绣的细致,又是双面的,正面是乌蹄踏雪,里面还额外绣了套战马铠甲。这样的物件怎么会是顺把手就能做出来的?陈明睿没有戳穿,他认识的蓁儿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反正都是给我的,我很喜欢,谢谢你蓁儿。”   秦蓁见他露出浅浅酒窝,笑的灿烂,眼神执着专注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结结巴巴“反正不......不是特意给你的”又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郎,见他用手托着下巴,无论怎么变换姿势,总挡着下巴不让人看“陈家爷爷,你下巴怎么了?”   陈明睿连忙后退几步,用手挡着“没什么啊,下巴挺好的。”   “你骗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不能见光的。”秦蓁凑近想看个明白,被陈明睿一个虚晃躲过。她不死心,笑嘻嘻的继续追上,探个究竟。两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好不开心。   逐渐秦蓁体力不支,倚在亭边微微喘气“不玩了,不给看就不给看。我还不稀罕不看了!”又佯装生气,扭过头去。陈明睿果然吃这套,放来手来“你看吧,可你不许笑我。”   原是陈明睿出痘时手痒,把下巴的痘子挠破,留下个浅浅的红印。“我还当是个什么事,不过是个小印子。陈家爷爷你要真习武当兵,身上留下的印子可道道比这深,那你除非是个千手观音,不然哪挡的过来啊哈哈哈。”   陈明睿挠头“那些印子在身上,你又见不着。可这长在脸上,我怕你嫌弃,不喜我了。”秦蓁笑的更大声了,陈家爷爷当真可爱的紧。   “你又笑话我”陈明睿满脸通红“我是在意蓁儿才挡着的。”秦蓁努力憋笑,可还是有一两声从嘴角漏出。“你就笑吧,反正你也笑不了几天。”   “哦?此话怎讲?”   “蓁儿还不知么,芳苓许给大皇孙了,还是正妃。这等大事,我是归义侯府的嫡子自然要帮衬着娘亲准备随礼,再给芳苓添些嫁妆.....”   芳苓姨妈要嫁入皇家?她还真没听说过。“所以啊,我有好些日子不会来武国公府了。等我再来时,脸上的印子应该能好个七七八八,你就笑不成我了。”陈明睿见她又分神“蓁儿,蓁儿。你在听我说话么?”   她随口应付,心思却飞到别处。芳苓姨妈嫁给大皇孙,若日后大皇孙继位,岂不是一步登天。爵位本就在五房,要是真出个皇后,武国公府还有大房的位置?恐怕府里日后不会太平。   *      宋芳苓的婚事,宋贤把消息压得很死。除开老太太和归义侯夫妇再无人知晓。一来圣旨还没下来,就不算板上钉钉。二来消息散布早了,若有人存心捣乱截了糊怎么办?所以在玉玺还没盖在圣旨上前,他决定还是低调点好,留个退路总归没错。   当然宋贤认为的再无人知晓,不包括宫里的人。大皇孙将迎娶武国公府大小姐的消息早就不是秘密,也就肯定有人如秦蓁般惴惴不安。   “梓安,你怎么看。”身穿暗紫云纹直裾的年轻男子皱眉,端起的酒杯又放下,大拇指佩戴的镶金和田玉扳指显示此人非富即贵“父皇可是动了立储的心思?”   贵气青年对面坐着一个身量单薄的病容男子,着的也是普通素衣,但面色从容,轻笑一声抬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卑职看来,这是好事。二皇子莫要心急。”   “此话何意?”二皇子皱起的眉头并未放开。“二皇子您仔细想想,大皇孙最缺的是什么?”   大皇孙是大皇子的长子,是正妃所生的嫡子,又生的聪慧机敏,按理来说继位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事坏就坏在他是大皇妃所生,大皇妃是大皇子的发妻,两人就像是张铁牛娶了隔壁村的李翠花。知道的无外乎是地里耕种,田间劳作,偏偏大皇妃家就没个读书人,圣上是想扶持也不知从何下手。大皇孙的根基太薄,朝堂里尽是背景深厚的大臣,圣上也是怕传位于大皇孙,他守不住,这才一拖再拖不肯立储。   “他缺的是可靠的岳家。”二皇子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扳指“但这次父皇赐婚不就是在给他靠山?”   谢梓安摇摇头“若皇上真铁心要立储,赐给大皇孙的应该是奉国侯府的谢燕婉才是。”二皇子盯着对面一双如墨般深邃的双眸,忽而转笑“还是梓安一句惊醒梦中人,是我多虑了。”心情开阔的他,站起俯身看了眼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武国公府重在一个武字,可如今五房承爵,宋贤又是个文人,兵权还在宋旭手上,这样的武国公名存实亡。恐怕只有宋贤一人认为武国公府还是昔日一般如日中天。”二皇子越想越觉得在理。“这样的岳家,撑不起帝座。”   背后谢梓安缓缓开口“二皇子别忘了,武国公宋贤可不止一个嫡子,最后他会选择谁尚未可知。”他熨了一壶热酒,倒出一杯,端起递给二皇子“选择他们联姻,总比选别人好。所以我说这是好事,不是么。”   二皇子接过热酒一饮而尽“不过父皇年事已高,此番动作不可小觑。今日能赐个宋芳苓,改天就能送个谢燕婉,你我还是要早些打算才是。”他眼睛眯起,望向宫中的位置“还有三皇子也长大了啊,不可不防。”手中的白玉瓷杯被捏到生响。   “属下斗胆一句,四皇子的事您做的急了些。”谢梓安言语恭敬“二皇子您如今羽翼未丰,就得罪越国公.....”   “那应如何?四弟本就已崭露头角,颇得圣心。真等他长大成人,我多年苦心岂不白费?是时候让母妃和舅舅明白,谁才是最好的选择。”到底是皇城里出来的,看着年轻又如何,哪有单纯可言“梓安可是担心事情败露?”他瞥向谢梓安,嘴边是玩味的笑“四弟的死可是德妃一手操控的,我不过是推了一把,怪只怪四弟自己命薄,无福消受荣华富贵。就算要查,查的也是德妃,万万是不会引到我身上的。”   他将喝尽的酒杯倒扣在桌上,修长的指节敲打杯沿“况且万一真的查到我,我的好舅舅也会祸水东引,谁叫我现在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二皇子盯着谢梓安“梓安,可是怪我冷血无情?”   对面嗤笑一声“权势面前,父子尚可成仇,兄弟相残又能算的了什么?既然二皇子做的天衣无缝,权当属下逾距了。”   “哈哈哈哈,梓安我就知你是懂我的,今日不醉不归!来干了!”二皇子将酒满上,手举在半空。谢梓安伸手,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相视而笑,举杯言欢。   宽大的袖袍遮挡住谢梓安晦涩的目光,不择手段?冷血无情?真说道这些,他与二皇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如何他都要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这一路注定鲜血满地,他也要踏红前行!   *      事情就如二皇子预料那般,宫中查出四皇子之死有蹊跷,所有证据都指向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圣上震怒,下令禁足,待调查清楚后,再另行处置。   探亲日,贤妃邀多日不见的哥哥越国公进宫一聚。“哥哥,明明已经查到我儿之死与刘卓脱不了干系,为何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德妃?”贤妃对四皇子的死耿耿于怀,一心只想彻查此事。   “贵妃是想再失去个孩儿?”越国公很是清楚自己这个妹子遇事冲动需要点拨一番“可我的孩儿死的岂不冤枉?当初就不该抱来那个祸端,生生害了我孩儿。”贤妃与二皇子并非亲生母亲,本就不亲,这又出了这档子事,她更是没个好脸色。   越国公瞪了她一眼“此话贵妃出了褚芳阁千万莫讲,还嫌话柄不够多?若您以后真想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最好要记住二皇子就是您的亲儿子,是您唯一的依靠。”   “至于四皇子的事,是德妃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越国公面露严肃“你要做的就是笼络住他,莫让他与我们离心!”   “那我的孩儿......”贤妃虽气愤但不傻,语气柔和许多“他就死的不清不白的?”   “您既然没看好他,现在哭嚎有什么用。好在他死的还有所价值,您这几天可要好好对圣上哭诉一番,不能轻饶了德妃。”贤妃眼神哀痛却只能点头。      越国公府不傻,镇国公府同样不傻。德妃的事彻查后,竟是一个宝林嫉妒心起,杀害四皇子,陷害给德妃。   宝林被赐死的消息传到二皇子耳中,他似早有所料,无甚起伏。他本就没想这事能压死德妃,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教训罢了。再说了移花接木这招还用的少了么?他的娘亲可不就死在这招之下。想起往事二皇子目中震怒,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当年的事我们日后再算!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有陈爷爷出场就会超暖,不愧是秦蓁的小太阳! 今天又有新人物出场啦,大家觉得怎么样嘿嘿嘿 最后求一波收藏,爱你们么么啾   ☆、三合一   宋芳苓赐婚的消息在冬至那天传到武国公府。   四房前几天刚刚赶来京城, 还没落下脚就被圣上邀去宫中。此次四房太太发现的方子, 攻破水痘这一顽疾,虽救不回四皇子, 但日后可救万民于水火。   于是宋贤回来时,带的是两道赐婚的圣旨。倒不是圣上小气,他也想给四房赐些金银财宝,奈何四房淡泊名利惯了,就要了些名贵药材。后转念一想, 又讨了份赐婚,赐的是宋昭儿和许繁,这下可没人能再说三道四,四房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的回了武国公府。   几家欢喜几家愁,圣旨传到武国公府,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都是她带大的孩子,无论谁能获得圣眷对武国公府来说都是好事。宋贤自然不在话下, 这几日走路都带风,睡觉都能笑醒。   三房的两个女孩儿很是羡慕,不过想来也知凭自己的出身就是给大皇孙做良娣,人都不一定要,眼神中的艳羡倒是纯粹。   宋思颖知道消息可是愁死了,奈何沈氏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她只好天天往汀兰水榭跑,把秦蓁耳朵听出茧了。“蓁儿,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圣上就那么喜欢五房,当初天下可是我们大房陪他打天下的!”宋思颖骄纵,说话更是没个把门的,在沈氏面前还收敛两份,在秦蓁面前可是毫无畏惧。   “表姐,我在想舅妈真得把你的舌头割掉才好。”秦蓁比划了下动作“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的七寸不烂之舌下。”宋思颖摸了摸舌头,也知说错了话“我也就在你面前放肆一下,反正你也不会说出去。”   秦蓁不置可否,继续提笔练字,颜先生说了,年末可是要考核的,她不敢有半点松懈。“都什么时候啦,你还有心情练字。蓁儿,你可是大房的人。这好处都落到五房去了,你也讨不了喜。”   “那表姐可有高见?圣旨都下了,此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秦蓁放下笔,好笑的看着宋思颖。“其实这也算是好事不是,好说歹说都是武国公府的荣宠,在京城里咱们也能说得上话些。”   “话是如此,可以后我大房在府里岂不是更没了位置。”宋思颖仍是气鼓鼓的,两颊嘟起像是吃饱了的小老鼠。秦蓁忍不住,拿手戳了戳,被投来一个白眼“只要舅舅还在军里,手里握着兵符,就谁都越不过的,你看舅妈不也没急么。要我说,这五房落了圣宠应该怪表姐你才是。”   “怪我?”宋思颖不解。   “若是表姐再大些,及了笄,哪还轮的到芳苓姨妈啊。大皇孙肯定会倾倒你的石榴裙下。”秦蓁眉眼弯弯,揶揄的偷笑。   宋思颖果然面红耳赤“小妮子,居然敢调笑你表姐,看我你撕了你的嘴。”说完两人打闹起来。   秦蓁这些年把一招岔话学的透彻,用在宋思颖身上屡试不爽。见表姐不再追着此事不放,她放下心来。说起来现在真真坐立难安的,应当是五房奶奶才是。   *   世禧堂,东院。   陈婉音在屋里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些圈,伴随着唉声叹气,时不时瞥一眼正在看书的姐姐。“我还没死呢,你叹什么气。”陈氏捻了个杏仁丢在嘴里。   “姐姐,宋芳苓的事你怎么看。若日后大皇孙继位,她就是皇后了。那明儿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她拽着手绢,不确定的问。   “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哪去了?遇事需要的是动脑子,不是瞎担心。”陈氏对这个妹妹看不上眼,低贱货生的就是不上台面,平日还能装装样子,真出事就原形毕露。   “难不成我们现在就下手?出痘的事,我已经顾不上宋昊,老爷对我颇有微词。宋芳苓的亲事,老爷更是一字都未提前透露,他已经对我有所怀疑。要是现在宋芳苓再出个什么意外,老爷不会怪在我的头上?”陈氏说起这个也是一肚怒气,五房与皇室宗亲联姻这么大事,老爷居然连同归义侯府一起瞒着自己,她也是圣旨到了才知。原本以为自己已对宋贤了若指掌,如今看来还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我们就袖手旁观?”陈婉音虽不喜姐姐做事极端,她也与归义侯府的关系不冷不热的,但宋昊袭爵对她可无半点好处,说不急肯定是假的。“哪怕大皇孙不能继位,宋芳苓的地位也不能小觑啊。”   “谁说要袖手旁观了,只是现在风声紧,你我收敛点。婚期在明年四月,我们有的是机会,还怕成不了事?”陈氏浅浅一个斜眼,又拿起书认真的看起来。陈婉音默言,心里干着急,可见姐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能作罢。   *   甭管乐意不乐意,宋芳苓的亲事算是定下了。圣旨到后没几天,宫里派了个教养嬷嬷,说是给姑娘讲讲宫中礼仪规矩,日后进了宫也好适应。   根据果儿的前方小道消息,这嬷嬷生的小巧精悍,双眼似刀子,盯人冒着精光,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得皮扒了。嘴似炮仗,把芳苓姨妈说的双眼含着两泡泪,总之很是吓人。   这又是刀子又是炮仗的,那人可是怪物不成了?秦蓁对果儿的话付之一笑,果儿她还是了解的,这话得要缩小了听。不过管她是刀子还是炮仗,都与自己无关,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多管闲事,谨言慎行才是正理,可你不去找麻烦,自有麻烦找上门来。秦蓁前脚八卦的在屋里同秋诗果儿说起宫中的教养嬷嬷,后脚宋贤就派人传来话。家中姑娘年纪都不小,不可再如从前一副天真做派,正赶着教养嬷嬷来了,就一并教了,大伙都学学规矩。   秦蓁听了,一口水差点没吐出来,呛在喉咙里,咳心咳肺一通才缓过劲来。还真是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老天爷的耳朵可灵着呢!   此事还要从宋昭儿说起。宋贤的本意是四房救了自己儿子,于情于理他都欠个人情。他的哥哥他明白,无欲无求,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宋昭儿的身上。刚好宋昭儿亲事将近,他就想着和教养嬷嬷说一声,教芳苓的时候搭上昭儿,不说学得宫里的规矩,但好歹养个贤妻良母的性子。   心意是好的,可四房洒脱惯了的,规矩什么的从来也就不放在眼里。宋昭儿当然不愿去,但宋贤是长辈,也不能当着面直接反驳回去吧,于是宋昭儿就委婉的表示家里姐姐妹妹这么多,就她单单一人享此殊荣,岂不引的姐姐妹妹们不满?还是不去的好。   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听着的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宋贤想昭儿莫不是怕不好做人,于是大手一挥,家中的姐姐妹妹都来学规矩。   别人不知,这可苦了秦蓁。她想着颜先生的年末考核,日日挑灯夜战。上午又要去阆风书院上学,好不容易有个稍稍清闲的下午可以小憩一下,现在又要去世禧堂。一整天下来,是脱衣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教养嬷嬷,样子虽不如果儿形容的那样可怖。但的确目光凌厉,教起来一板一眼。稍有偏颇的地方,便会吃一记竹板炒肉。秦蓁年纪最小,身量未齐,做起动作来,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哪哪不像。不过胜在认真,又肯勤加练习。形不似却有两份神似,嬷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着和宋芳苓是分开教的,下午教的东西主要是日常礼仪,不算繁复,但是细节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也可说是万里挑一。绝对主角宋昭儿就不说了,武国公府的规矩都没学会,坐着喜把脚岔开,站着又爱叉腰耸肩,总而言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几日用她自己的话就是,被折磨的是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香。肉眼可见的圆润脸蛋瘪了下去,一同瘪的还有可以挂起油壶的小嘴。教养嬷嬷费心教了几天,毫无成果,心里也不是滋味。宋贤可谓是好心办了坏事,两边都不讨好。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不喜教养嬷嬷,起码陈婉音是真心实意学的。她是江南女子,娘亲又是扬州瘦马,规矩是学过一些的。身材高挑纤细,又是除开宋昭儿年纪最大的,一招一式起来 ,颇有些样子。   教养嬷嬷对她很满意,教的就多些。宋昭儿倒是不在意,爱教谁教谁。   但宋思颖看不过眼,她和陈婉音从小不对付,两人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加。   她身子里留着宋旭的血,比起弱柳扶风的陈婉音可要粗犷的多。   两相比较,那边是文文弱弱,动作仿若惊鸿舞。这边是五大三粗,差漏遍地。宋思颖心里肯定不舒服,嘴上也就没句好话“嬷嬷是来教昭儿姑妈的,你看她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嫁入皇家,天天缠着嬷嬷学着学那的,倒把昭儿姑妈晾在一边了。也不瞧瞧自己,就算再怎么练,烂泥也扶不上墙。自个儿什么出身自己不知道么,真以为学着点规矩,就能嫁给贵胄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传到陈婉音耳里。后者正练习着跪礼,听见后身形晃了晃,咬着牙把身子摆正。   秦蓁扯了一把宋思颖,微微抬头望了眼教养嬷嬷,幸好她没有听见。宋思颖不以为然,对着陈婉音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学完跪礼,嬷嬷给大伙自己练习的时间。自个坐到亭子里,沏壶热茶吃了些点心。她目光一直盯着那些女孩儿,摇摇头。她从前朝起就在宫中负责教导礼仪,心思深沉的见过不少,这几个女孩儿的小九九哪有不知的。   宋昭儿是心不在此,教她不过是走个过场。陈婉音是个好苗子,可是心术不正,想着耍些小心思让别人讨不到好去。宋思颖心里直,又善妒,偏偏肚子又藏不住事,陈婉音默不作声反而显得她斤斤计较,心胸狭窄。   至于三房的宋芳姝,为人太木,只知照着葫芦画瓢,学了几天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还有宋芳语,站没个站行,骨头都是软的,学出来动作妖妖娆娆,又爱往前凑,样样仿着陈婉音,颇有东施效颦的意思。   不过,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停留在秦蓁身上,嘴边扬起笑意。这家的表姑娘倒是不错,看着年幼懵懂,实在内慧在心。每日学习都在进步,一看就知自个是练过的。明明做的不比陈婉音差,却以自己身量不足,故意露出破绽,既学了本事又会藏拙。   刚刚又知拦着自家表姐,想来心地也不会差到哪去。这般聪慧机敏知进退的女孩可不多见,不出意外日后定有所为。嬷嬷越看越觉得靠谱,忍不住点头,心情开阔,就多吃了两块糕点,等再望向女孩们,却发现她们起了矛盾。   原是宋思颖自个练跪礼,怎么练都差点意思。见陈婉音做的不错,就偷瞄了两眼,被陈婉音捉了个正着。想起刚刚宋思颖的话语,语气自然是不和善的,从鼻子里哼出几声轻蔑。   激的宋思颖跳起“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会几个姿势就能鼻孔朝天了。也是你有个瘦马的娘亲,没少教你吧。据说瘦马都要学的,就是为了讨好未来夫君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戳中陈婉音痛楚,她立马反驳“呵思颖,我听说府里有些传闻,说你不像宋将军。可今日我一看呢,就知那些都是嘴碎乱传的,你看你这姿势,做起来真有几分军中战士舞刀弄枪的模样。”上次提审刘姨娘尽管是保密,但府里还是流出不少风言风语,其中有一条就是说沈氏心中另有所属,宋家姐弟血统不纯。   这些流言没个由来,稍稍明事理的都知道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也就只在下人中流传,权当个笑话。陈婉音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反真像这么一回事。   “婉音姨奶奶,可是又在说玩笑话了。”秦蓁先站出来打哈哈。宋思颖被她拽着憋着一口气,即将迸发。陈婉音见气氛紧张,没说话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本来事就算完,偏偏宋芳语来插一脚。   她自认自己无论身量还是容貌都不在陈婉音之下,但学规矩时,陈婉音处处出头,嬷嬷一双眼睛都在挂在她身上,半分都没分给自个。宋芳语还想着把规矩学好了,日后真去了归义侯府才不会让人瞧不起,自己也能给陈明睿长长脸面。   “婉音姨妈,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可是说思佳爹爹另有其人?”她用帕子遮嘴佯装讶异,露出的吊梢狐狸眼却是一副看戏的窃喜。“难道说......天哪这等辛秘我还是闻所未闻啊,婉音姨妈,你说的可是真的?”   有宋芳语的煽风点火,宋思颖挣脱秦蓁的手,活像个炮仗冲到陈婉音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她推倒在地,两人拉扯起来。   宋芳姝愣在原地,事情发展的太快,她还没理过来,两人就扭打在地。宋芳语也吓着了,她就想刺激下宋思佳,借她之手教训教训陈婉音,可没想着打人啊。见事情发展脉络不对,转身就想离开。被秦蓁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见秦蓁眼神不善,就知今日在劫难逃。   *   教养嬷嬷很气愤,她来武国公府就是教导规矩的。有哪家贵女是扭打在地的?教出这样的规矩,传出去她的颜面往哪搁?也不知起了什么矛盾,问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说。   宋思颖恶狠狠的剜了陈婉音一眼,两人说的那些腌脏话,量她也没胆子说出来。   规矩是教不下去了,教养嬷嬷将事和宋贤一说,不出所料宋贤震怒。   嬷嬷是他请来的,哪怕在宫中也是很有威望的。寻常官家是想请也请不来,他好不容易请来了,结果闹着一出,惹恼嬷嬷事小,传出去事大。要是有心人拿着这事说项,一句武国公府教养差,没规矩,拿芳苓还要不要嫁入皇家了?   宋昭儿没上族谱,出事时又在贪睡。他不好管,挥挥手让她回了四房。剩下的五个女孩儿,依次排开跪在祠堂里。宋昭儿走时投了个担忧的眼神给秦蓁,后者轻轻摇头让她不用担心,昭儿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你们可真长脸啊!规矩没学会,姊妹相残学的透彻。还不给嬷嬷赔罪!”宋贤自己先给教养嬷嬷行了个礼“都是老夫教导无方,让嬷嬷看笑话了。还望嬷嬷不要怪罪。”   嬷嬷回了个礼“武国公客气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本就是我的过失。还望武国公能将这些孩子交于我惩治,也好弥补我的失职。”   宋贤想的是教养嬷嬷能消气,不要把此事说出去。现在嬷嬷给了自己台阶下,自然是要顺着杆子爬“如此就劳烦嬷嬷了,这些孩子若还有逾距的地方,嬷嬷只管教导,不必看在武国公府的面子。”说完作揖退了出去,留下五个孩子和嬷嬷。   “你们可知错?”嬷嬷扫过几个孩子,宋思颖和陈婉音还倔着脸,谁都不服谁。宋芳语则躲躲闪闪,一直拿手摸没乱的头发。宋芳姝呆呆愣愣的,仍是在神游。秦蓁显得坦荡得多,眼神中多了份无奈。   只需一眼,嬷嬷便猜个七七八八,也不问个底朝天。只拿来几套茶具,倒上热水,盖好盖子,放在托盘里,让每个姑娘伸出手来一人托着一个,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错在哪才能放下。   秦蓁是最后接过托盘的,她抬头惊异的望了眼嬷嬷,随即对嬷嬷甜甜一笑。原来她壶里是没水的,自然也轻些。她转头看了眼宋芳姝,见她神色有异就知,她的壶中也是无水的。习惯了宋贤的连坐,这次居然有人知道她的无辜,哪怕仍要端起不轻的茶具,秦蓁的心里依旧是暖的,对嬷嬷又多了两份感激。   端托盘的手必须伸直,手肘和手腕皆不能弯曲。双膝跪地立得笔直,背又要挺拔。稍有不合格,嬷嬷的竹板就敲在屁股上。   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哪哪都疼,不比宋贤的家法轻松。面前又是嬷嬷严肃的眼神,在身体压力和精神压力下,最先绷不住的是娇滴滴的宋芳语。她从小到大,都被宋坚捧在手心里,从未受过苦。跪了不过两刻钟,就泪眼婆娑的张口说自己不应煽风点火,挑拨了姐妹感情。   嬷嬷嗯了一声,将茶具拿下,丢了本女诫给她,罚抄一百遍。宋思颖见宋芳语这么容易就能不再罚端,也想认个错,可瞥见陈婉音端的一丝不苟,又细想自己何错之有?便和陈婉音杠上,默默端好托盘。   接下来秦蓁和宋芳姝认下错来,说的都是自己没看好姐妹,嬷嬷也知错不在她俩,丢了本女诫就算完事。   倒是宋思颖和陈婉音两人卯上劲,端的托盘手发抖,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流下,混着不甘的泪水一滴滴落地。两人谁也不服谁,嬷嬷也不急,又放了两壶热茶在托盘上。   这样一来,两人纷纷败下阵来,宋思颖先支撑不住,将一套茶具摔在地上。听不出是喜是怒“我不应对长辈不敬,对不起婉音姑奶奶。”眼中蓄起的泪夺眶而出,拿起女诫往外跑,一头钻进等候多时的沈氏怀里,被沈氏带回了东院。   陈婉音像是个狼狈的胜利者,眼泪和汗水糊成一团,把额前的发丝凝住。她从容的放下托盘“我是长辈不应出言不逊,我错了。”说罢拿了女诫,给嬷嬷行了礼,退了出去,门外是闻讯而来的陈氏。   宋芳姝和宋芳语被各自的娘亲领回去,出门时都伏在娘亲的肩上痛哭。   秦蓁看得入神,眼中是不可忽视的羡慕,在门外等她的是秋诗,不知为何她心中充满失落。这比她明明无错还要受罚更让人难受,眼睛有些酸涩。身旁的嬷嬷递来一方手帕,她接过道了声谢。   “姑娘,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人上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秦蓁微愣,又对嬷嬷灿然一笑“多谢嬷嬷。”   嬷嬷只是笑笑,秦蓁行礼告辞。拉着秋诗欢欢乐乐的回了汀兰水榭,已无刚才沮丧模样。      不管嬷嬷的法子治不治标,起码表面上武国公府是一片和美。学规矩时也老实挺多,一个多月下来,各个都是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宋贤很是满意,留着教养嬷嬷一同过年,被嬷嬷婉拒说是宫中还有琐事,不好多停留。既然如此宋贤也不好强留,给嬷嬷备了些金银宝物送回了宫中。   有了宋昭儿这个活宝在,今年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日子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宋昭儿仍在桌上侃侃而谈,说这些年她看过的大好河山,只不过身旁多了个许繁,哪怕听不见,也微笑的看着宋昭儿说个不停。   宋芳苓还是老样子,能有和宋昊在一起的时间就忘却了别人,宋芳姝和宋芳语吃的开心,不知想到什么,宋芳语嗤嗤的笑出声,引得宋思佳侧目。她和秦蓁一样正听的认真,被宋芳语打断有些不悦,但想着之前受罚的事,撇撇嘴忍了下来,又转过身去,就当没发生过。   秦蓁觉得时光真是神奇,有时觉得它过得太快,来不及准备就偷偷溜走。有时又似乎从不曾远去,就如今天这般,温暖的氛围如当年一样让她痴迷。   真好,娘亲爹爹你们都见着了吧,蓁儿过得很好。她抬头窗外是繁星点点,爹爹娘亲就是其中的一颗,一直看着她。她笑的酒窝深陷,眉眼中似有星光。   “蓁儿,你还发呆,大伙都去放烟花了。你去晚了就什么都见不着了。”宋思颖用手弹了她脑门,扯着她去了后花园。   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今年宫中的烟花还是如此灿烂,倒映在眸中亮若白昼。   “快许愿,快许愿!”耳边是宋思颖的催促。   秦蓁双手合十,放在心口“愿家人平安顺遂,万事胜意。”又怕心中的念想太过小声,趁着烟花爆竹声,她大声喊出来“愿家人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大家都是喜气洋洋,脸上难得挂的都是笑脸。秦蓁真想把这一瞬间留下,若是天天都是开心惬意,没有小心翼翼,没有满腹算计那该多好啊。   *      大年初二,武国公府迎来的不止嫁人多时的宋芳菲,还有归义侯府的少爷陈明睿。   宋芳菲这几年变化颇大,要不是秦蓁笃定那就是芳菲姨妈没错,宋昭儿险些不敢认。   她记忆中的宋芳菲是眼睛长在头顶的高傲女子,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面前这个笑的和煦的女子真的是宋芳菲?   宋芳菲似察觉到宋昭儿的疑惑,挽住她手腕“昭儿妹妹,四年不见我这个姐姐,都不认识了?”   “不...不是,芳菲你变化太大了,轻易不敢相认。”宋昭儿还处于震惊中。   宋芳菲只觉着好笑,捂嘴偷笑“人哪有不变的,我现在是两个孩儿的娘亲,日子还是要踏踏实实过才是,以往那些惺惺作态的习惯早就抹去了。倒是你,我俩年岁相近,我孩儿都会喊声娘亲,你还是云英未嫁,要不是娘亲和我说你年后成亲,我定要好好和你说道一番。”   宋昭儿被她说的羞涩,眼神不住的瞥向许繁,又被许繁灿烂的笑颜弄得满脸通红。宋芳菲摇摇头,她这个妹妹可算长大了。   简单的寒暄后,宋芳菲去了闲亦苑,她与母亲好些时日不见了。   正厅留下陈明睿这一个外客,他穿的庄重,拍拍手,小厮递来一个锦盒,“这次出痘能从鬼门关回来,全靠了四哥四嫂一家。我今日带了些薄礼料表心意。”他打开里面是三朵天山雪莲。“我知四哥四嫂不喜俗物,就央了父亲拿来这三株天山雪莲。此物还是前朝圣上赐予我府,当世已不多见。还望四哥四嫂笑纳。”恭恭敬敬的托着盒子,递给了四房夫妇。   四房哪有不要之理,这好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陈明睿见四房收下很是开心,又让小厮递上个锦盒,里面是用上好绸缎一个个扎好的荷包。   “还有这些,是我给家里小辈准备的,一些金瓜子,就当讨个好彩头了。”他一个个分发,分到秦蓁手上时,特意往下压了压,眼神凝视了一会儿。   秦蓁用手颠了颠,这分量不似金瓜子,陈家爷爷卖什么关子呢?她回看了他一眼,陈明睿已经发到别人,两人眼神并无交集。   东西发完,陈明睿对众人弯腰行礼,带着小厮去了世禧堂与宋贤商讨嫁妆细节。   秦蓁拿着荷包左看右看,与他人无异。带着疑惑她回到汀兰水榭,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张纸条和一块金子。   仔细一看,原是用金子雕的榛子,音同她的名字,秦蓁越看越喜欢。她见陈家爷爷刚刚那般正经,还以为他转了性,现在一看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陈家爷爷,可爱的紧。   秦蓁把玩金榛子许久,这物件做的小巧精致,榛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就连叶子上的露珠都没落下,可见陈家爷爷是用了心的。   她打开纸条,一眼扫过,马上合实,谨慎的看了四周,秋诗果儿还在准备午饭。再小心翼翼的打开字条,上书“元宵灯会青桥一聚,要事相告,不见不散。”她反复翻看,确定并无其余遗漏,她将字条揉作一团,丢在火盆里,看着字条变作一团白灰,吹散在风中。   陈家爷爷有何要事要与自己商讨?秦蓁想不通。她与陈明睿说好的,有人在时权当不熟,可今日他这么明目张胆的递纸条给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约在青桥,那可是在府外。虽说元宵佳节是一年里难得可以出府参加灯会的日子,但青桥离灯会还有段距离,寻常人没事不会过去。约在那里,意欲为何?秦蓁百思不得其解。   *      这边宋芳菲去到闲亦苑,小李氏等候多时,见女儿来了很是激动。她有三个女儿,只有小女儿还嫁在京城里,逢年过节能看上一眼。   “娘亲,您为何不去正厅,约我在此见面?”   小李氏叹气“还不是你爹又弄出丑事,我哪好意思去正厅和你说道这些!”   宋芳菲皱眉,她这个不靠谱的爹又整出什么好事来?“出了什么事?”   终于遇到个倾诉对象,小李氏一吐苦水。   话说三房三个嫡女全部出嫁,小李氏的心愿达成,对宋坚的看管更是放松。宋坚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处沾花惹草。小李氏心想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她也就当没看见。   她本想着宋坚胆子能有多大?不就喝喝花酒,调戏府里俏丫头。没成想上月一大肚妇人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就说肚里是宋坚的孩儿,若是不把自己迎进门,就要去告了宋坚。   小李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为老不尊的。自个女儿的孩子都能落地打酱油,他反倒又要当爹爹了?气归气,事总要解决吧,偏偏问题出在这儿。   宋坚以前玩的那些女人,要么是家生子,要么是娼/妓。给点钱,用点权就打发了。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本就是良家子,又和越国公府有着搭边的亲戚关系,来势汹汹不好对付。   要小李氏说,骨血肯定不能流落在外,但要是抬进这么个良妾,以后院子里还有清闲?挺个大肚子就敢上门,仗着自己和越国公府有点亲戚关系,说的话很是不客气。这样身份的女子进门,以后三房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娘,那孩子真是爹爹的?”宋芳菲觉着爹爹虽然不靠谱,但不至于此,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可以他还是有底线的。   小李氏点头“你爹爹承认了,的确是他的。不过他说是有人给他下套,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嘴里没句实话。”   宋芳菲到觉得可能真遇见仙人跳了,“那娘亲打算怎么办?要不找大伯妈谈谈,让她帮帮您?”   小李氏叹息“你的亲事后,除开逢年过节,堂姐都不乐意见我,更别说帮我了。芳菲,娘亲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回去了同姑爷商量下,要杨家想想办法?亲家也是在京为官,总比我们有门道些。”   宋芳菲见母亲渴求的目光,不忍拒绝。其实公公的官阶也就比爹爹高一点,哪够的上越国公府。夫君虽说升了职,但这个时候去得罪越国公府,岂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有家里严厉的婆婆,她想靠夫家解决此事,恐怕难上加难。   “芳菲,你可千万要记得此事。”娘亲的再三叮嘱,只能让宋芳菲硬着头皮应下,只是她该怎么开口?   *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新的一年里第一个月满之日。宫中正月十五祭祀太乙神,民间则是游行解灯谜。   作为一年一度的盛会,这一天也是难得的出府日。家中的老老少少,都要穿的喜气,去街上溜达一圈,沾着灯火气,意欲来年红红火火。   秦蓁也不例外,她今日梳了双平髻,桃色的发饰将头发分成两股。上面梳的蓬松的发包,两边用桃花点缀,下边是理好的发辫,用的是粉色的发绳,发梢处用几颗珍珠点缀,衬的人圆润可爱。衣服是新做的,上面是绯红镶金褂子,嵌着红宝石盘扣,下边是百褶间裙,颜色是淡淡的杏花粉,再着一双小巧绣花鞋。披着狐毛大麾,讨喜又可爱。   宋思颖也是一身红色,像个红毛团子。她对灯会颇有兴趣,一出府就牵着秦蓁,直奔灯会而去,让后面的侍卫丫鬟一顿好跑。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人戴兽面男为女服。秦蓁小心翼翼的撇开人群,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思颖身后。   宋思颖扯下一条灯谜:“兔子请老虎打一成语。嗯兔子为什么要请老虎,不怕被吃么?”她想了想,转身拍了一下发呆的秦蓁“蓁儿,你看这个灯谜是什么。听说今晚灯谜解得最多的,还有圣上准备的奖品,你快帮我看看。”   “兔子请老虎,不就是寅吃卯粮。”秦蓁看了眼脱口而出,宋思颖又端详了一遍,扬起笑颜“蓁儿,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笨。”说着敲了自己一下。   秦蓁没多大反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蓁儿,你做什么呢。快来看看这个灯谜怎么解。”秦蓁接过灯谜,心中想的却是到底要不要赴约。陈家爷爷貌似有要事,可与他在府外见面被人撞见可就是私会。   宋思颖还在往前挤,秦蓁慢慢的跟在身后。忽然手被人一把抓住,拖着她往回跑“救命!”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用手捂住。她抬眼一看是个戴面具的男子,那人没说话,“李唔谁(你是谁)”那人没有回答。   街上行人太多,侍卫丫鬟被重重人群遮挡,不知自家小姐被人掳走。秦蓁眼见着自己离灯会越来越远,心中漫起绝望,眼中泪水流出。   那人拖着她,把她半抱在怀里。寻常人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两人,秦蓁拼命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只有一位偶尔走过她身旁的瘦弱男子,注意到异样。那人也带着兽面,秦蓁看不清那人眼神,只能费力的喊出“救我。”就又被一把捂住。直到被人拖向黑暗,都无人相救。   瘦弱男子站在原地,摘下面具,下面是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他深邃的眼眸,望向秦蓁离去的地方,似想到什么,匆匆往灯会方向走去。   *      外边漆黑一片,只听见有流水潺潺声。秦蓁心想她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被人杀人灭口?但想来想去,自己与人为善谁会对自己不利?难不成被人当成宋思颖了?   在她还在苦想之际,周边忽而亮起灯来,掳她那人将她放开,摘下自己的兽面。“蓁儿,惊喜么!”那人唇红齿白,眸中闪闪发光,竟是陈明睿。   秦蓁经历大悲大喜,翻了个白眼,开口就是一句“你有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了很久的万字大更终于来了!欢迎大家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啦。 这章结尾可以用,被直男喜欢是一种什么感受概括嘿嘿嘿。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表白   说完, 秦蓁瞥了陈明睿一眼, 转身就走。她被陈明睿掳过来,表姐秋诗见不着她, 肯定心急,说不定正在天翻地覆的找她,她要赶紧回去才行,不然被找到这里,她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   “蓁儿, 你别生气啊。”陈明睿一把拉住她的手,秦蓁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开,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我知错了,我以为你会喜欢的......”陈明睿可怜巴巴的拖着秦蓁。’“蓁儿,你别走啊,你看我还为你准备了花灯。”他望向青桥下,是一盏盏盛开在水中的荷花灯。   秦蓁这才注意到,河中一朵朵绯红的荷花灯, 托盘是一片薄木板染的荷叶,花瓣用的是丝绸,层层叠叠,露出包含其中的黄色灯芯。顺着水流静静的流淌,缓缓的消失在远方。   秦蓁俯身,拾起一盏花灯,花瓣上密密麻麻写的经文。“这是什么?”   陈明睿见秦蓁没了要走的意思,忐忑的心可算放下了, 开心的回答“我听人说放花灯时,上面写些祝福的经文,随着水飘到天边去,被神仙捡到了就会祝福那人的。”他拿过花灯,指着经文“这是我请得道高僧写的,你看这儿,是梵文写的你的名字,等神仙捡到了,会以为是你写的,所有的祝福就都会给你。”   “我只听说过乞巧节放花灯的,哪有上元节这么冷的放灯,神仙说不定手冷都不愿捡了。”秦蓁嘴上不饶人,但手反复拨弄着花灯,显然是欢喜的。“再说了,祝福都给我,那你怎么办。”   陈明睿挠头“我是男人,生的比你健壮的多。我能出什么事,不需要,只要蓁儿平安就好。”   秦蓁脸微微发烫,用冰凉的手贴贴脸,想让温度降下来。“你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你掳我是怎么回事?真要我来不能好好说么?”   “我给你的字条你收到了么?我今天等你好久都不见来,以为你不来了。我才带了面具去掳你。”说到这,陈明睿很是紧张。“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错过这次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说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说不可?”秦蓁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若不是陈明睿把她掳来了,她可能还真不会来,毕竟要冒的风险太大,真出了岔子谁都承担不起。   陈明睿拉着她手往桥上走,秦蓁小心翼翼把手收回,让他拉着自己的衣袖。陈明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一股脑的带着秦蓁往前走。   青桥偏僻,平日行人就不多。今日又是元宵节,人都去参加游街灯会了,这里显得更加冷清。除开桥下的花灯有一丝温暖气息,周遭的寒风吹得秦蓁发丝凌乱,一呼一吸之间,隐约有白汽飘出。什么事非得在这说,冻得跳脚的秦蓁费力的盯着陈明睿。   似看懂秦蓁的疑惑,陈明睿咧嘴一笑“这空阔,听得清楚。”说罢放开秦蓁,站的笔直,眼中还有远处灯火的影子,像是天上的流星偶尔坠入。“蓁儿,我心悦你!”他放开喉咙,对着秦蓁喊出心中一直藏着的那句话。   他警惕着秦蓁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个瞬间。   秦蓁只觉着周围一片寂静,耳边却一直环绕着陈明睿那句我心悦你。脚下的青石板仿佛生出根来,将她缠绕的喘不过气。心底又似乎有东西隐隐作痒,挠的她生疼,她微微张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可把陈明睿急死了,他见秦蓁一副呆愣的模样,不知她是欣喜还是惧怕。他索性跺跺脚,将秦蓁猛地拉入怀中“蓁儿,我没有唬你,我真的心悦你。我早对你有了超过知己的爱慕。”他看着秦蓁,眼里是少有的执着和认真。   “我想好了,等你及笄就去武国公府提亲。娘亲那么疼我肯定会顺着我,到时候我俩双宿双栖,你愿意我从军,我们就去边关过日子,你若是担心不愿,我们就归隐山林,做对逍遥侠侣。你看如何?”他似害怕秦蓁拒绝,不等她反应,一次性把自己的计划吐了出来。   秦蓁被他的浪语吓到,待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有股酸甜的密味漫上嘴边,她的脸上不自主的浮上一抹微笑。   “小姐!”忽而响起一声急切的呼喊,秦蓁缓过神来,一把推开陈明睿,连忙循着声音望去,是秋诗站在桥头,脸色明暗未知。   “秋、秋诗,你来多久了?”秦蓁心中一咯噔,她与陈明睿的事从未与秋诗说过,如今秋诗突然出现,她究竟听了多少?   秋诗没有回答,面露严肃,走到秦蓁跟前,握住秦蓁的手腕。“小姐,您怎么走这儿来了,可是迷路了。快和奴婢回去吧,思颖小姐找您快找疯了。”拉着秦蓁就往等会走。   秦蓁回头还想对陈明睿说些什么,秋诗握住的手暗暗发力,秦蓁吃痛只好作罢。一路上主仆二人相顾无言,秦蓁用脚底板想都知道,秋诗这是真的生气了。   *   宋思颖差点没急的哭出来,是她带秦蓁出来的,要是表妹真出了事,祖母还不把自己吃了?所以秦蓁和秋诗回来时,她一个熊抱抱住秦蓁“蓁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以为谁把你拐走了。”眼泪汪汪的,反反复复说着没事就好。   秦蓁替她抹泪“表姐,我没事。我就是被人群冲散,京城又大,一时没见着方向,迷了路。幸亏秋诗来找我,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冻。”   “没事就好,来抱着手炉暖暖。”宋思颖递过一个金丝绞云纹手炉“要不是谢公子,你在外面还有好冻的,一时半会哪回得来。”   “谢公子?”秦蓁看见宋思颖身边一消瘦身材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对自己微微颔首,笑的和煦,但笑意并未涉及眼底,深邃的眼神中是秦蓁看不懂的寒冷。在哪见过此人么?好生面熟。   “就是我身边这位奉国侯府二少爷,谢梓安谢公子。刚刚还是他来报信,说见着你被人掳了往西边去了。”宋思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蓁儿,你当真是迷路?”   “当、当然了。”秦蓁说话有些吞吐。“那为什么谢公子说,看你被掳了呢?”   “可能、可能......”   “或许是灯会人太多,在下看晃了眼,秦姑娘没事就好。”谢梓安先开口帮她解了围,秦蓁感激的望向谢梓安,对他点头致谢“多谢谢公子。”   “秦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谢梓安很是客气。   宋思颖与秦蓁再三感谢后,见时候不早,今日又发生太多事,两人都已疲惫不堪,挥了挥手带着侍卫丫鬟回了武国公府。   秦蓁总觉着谢梓安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又往回望了眼,没成想谢梓安也凝望着她。   两人隔着灯会,互相对望。明明灭灭的光影打在谢梓安的脸上,原本清隽的脸庞平添了一份邪气。他勾着嘴角,拿出兽面,戴在脸上,露出的脖颈纤长,不像戴着狰狞的面具,反而似头顶王冠的皇者。   原来他是刚才听见自己呼救的那人,怪不得知道自己去了青桥方向。秦蓁掐了自己一下,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可别真是被陈家爷爷吓傻了。   想起陈明睿,秦蓁心中已无原先的悸动。她明白今夜的事已超脱太多,无论那一条放在武国公府里头都够她万劫不复。只是陈家爷爷就像黑夜里的灯火,冬日里的暖炉,总有让人忍不住接近的理由。   谢梓安戴着面具,走进人群里。默默的从衣袍出拿出一个手炉,放在手中反复把玩,手炉上的银饰微微泛黄,凸起的花纹被磨得不太明显,吊着的大红穗子退了色,说是水红也不过分。   他轻笑一声,陶陶恐怕早就忘了手炉,不过不要紧,日后他的小姑娘自会记得。   *      回了武国公府,秦蓁拉起宋思颖的手“表姐,今晚的事都怪我不小心,所幸也没出大事。外祖母她年岁大了,你若告诉她,凭添担忧,要不还是别说了?”   宋思颖正有此意,人是在她手上走不见的,告诉祖母自己也讨不了喜。“还是蓁儿,想的周到。那我们拉钩,谁都不能说,就当我俩的秘密了。”秦蓁笑笑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思颖见二人都发誓,开开心心的回了东院。   只是宋思颖能不说,秋诗也能沉默?她毕竟是外祖母给自己人,娘亲又是外祖母的贴身嬷嬷。一整晚秦蓁都盯着秋诗,妄图从她的表情中窥探一二。不过自秋诗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对秦蓁也是一如往常。   “小姐,时候不早了,歇息吧。”秋诗帮她洗漱完毕,说了句让她休息,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一时间暗夜的寂静袭来,秦蓁心中忐忑不安,左翻右侧后,睁着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的帘幔,直到鸡鸣响起,才忍不住困意,倒头小憩一会。   *   第二日一早,秦蓁照例去给外祖母请安。   老太太什么也没说,让人安排了饭食。笑嘻嘻的和秦蓁吃完,似乎一概不知。   秦蓁放下心来,喝口清茶解腻。   “你是不是一直好奇依米的事?”老太太悠悠的开口,说的内容却和秦蓁想的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了!我超喜欢陈家爷爷的! 不过被秋诗发现了,大家觉得老太太知道他们相会的事咩! 这章又cue了小谢出来客串,emmmm小谢比他们俩大挺多的,年纪应该和秦蓁死去的姐姐差不多大。 最后豆豆想做个勤奋的日更豆,打算吧每天更新的时间固定下来,大家觉得哪一个时间段比较好~   ☆、不配   秦蓁没反应过来, 脸上是疑惑不解, 为何外祖母突然说到依米的事?   “依米或者你应该喊她大舅妈。”老太太自说自话。“她是你宋晁舅舅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蓁猛地转头,眼中是抹不去的诧异, “外祖母,依米是宋晁舅舅的正妻?”她想过依米的身份,应当是宋晁舅舅的爱人,但是没想过居然是正妻。宋晁舅舅虽然身体不算康健,可怎么着都是武国公府二房的嫡子, 正妻居然是个外族人?   “很诧异?当年你外祖父同我商量时,我也是你这个表情。”老太太慈笑着招招手,让秦蓁过来,坐在她身边,摸了摸秦蓁细软的碎发。“你宋晁舅舅是遗腹子,他的爹爹跟你外祖父一起出去闯荡,回来的却只有你外祖父。”   秦蓁听得认真,把头靠在老太太身上。“你外祖父一生磊落, 唯一有愧的就是二房,她们孤儿寡母的,你外祖父自然多拂照些。晁儿又是个有出息的,身子不爽利,但一手丹青画的惟妙惟肖,就连圣上也是夸过的。”   老太太回想过去武国公府的辉煌,那时老爷是开国元勋,风光无量。宋晁的丹青, 洛阳纸贵。还有五房的宋贤,刚刚考起探花。谁人不说武国公府风头正盛,哪怕吹口气,京城都要地动山摇。   她苦笑又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可惜这个道理武国公府明白的太晚,这几年的武国公府不提也罢,哎。   “宋晁舅舅是怎么认识依米舅妈的?”秦蓁见外祖母又笑又摇头的,忙着把她的思绪扯回来。“依米的爹爹是个龟兹商人,年轻时在云中郡被你外祖父救过。后来到京城经商,想着报恩,多次求见你外祖父。你外祖父被他诚心感动,在府中设宴邀了他。”   “因着是家宴,大伙都在。晁儿也在席,有时想要是时光能够回溯,我定要费尽全身力气拦着他不让他出席。”老太太望着秦蓁“蓁儿,依米实在是太美了,任何人见着都会折服在她的美貌之下。她为报答救父之恩,饭罢舞了一曲。至今我都还记得她穿了一身舞衣,红纱敷面,赤足而立,裙边镶了铃铛,翩翩起舞时,随风作响。阳光透过她的纱面,是灿然笑意,一曲舞罢,人人都沉醉其中。你宋晁舅舅更是看痴了。”   对于依米的美貌,秦蓁毫不质疑,她见过那一院子的丹青。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素描丹青都美的倾国倾城,何况冰肌玉肤娇滴滴的真人。“然后呢?”   “或许是你宋晁舅舅久卧病榻,没见过这般灿然明丽的女子。一见倾心,日日求着你外祖父去提亲。”老太太叹气“你外祖父起初是不同意的,依米美则美矣,可出身不高,既是商户之女,又是异族人,配不上你宋晁舅舅。后来耐不住你宋晁舅舅恳求,本就对二房有愧,索性不如圆了你舅舅的念想,顶着压力应了下来。”   “依米的父亲很是高兴,开开心心的把女儿许了过来,婚礼后又一人回了龟兹。”秦蓁听到这儿,都是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应着话本的发展,该是你跳舞来我作画,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到白头才是。   “依米的性子开朗,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可偏偏不会官话,逢人笑脸相迎,却无法和人沟通。你宋晁舅舅也是个闷罐子,作画时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憋大半月都是常事。他没有注意到依米日益消沉的脸蛋,还以为自己的新妇在京中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那不比关外夜夜风沙来的舒坦?”   秦蓁想起宋晁舅舅做的那副山水画,注定凋谢在烟雨朦胧的玫瑰,不正是指的依米。“再者京中的生活,从来就不是一家子闭门过日子就行的。晁儿是二房的嫡子且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子,一朝娶了异族女子,背后关注的、指指点点的不在少数。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承受的多,无论是那方的过错,最后归咎到女子身上的不胜枚举。那阵子京城都在传说武国公府宋晁少爷是被妖精勾走了魂魄,迷了心窍。”   老太太讥笑一声“传的有模有样的,若不是我就住在府里,定也会被哄了去。”她抚上秦蓁的脸蛋“生而为女,又长在京圈里。人前人后是无数双狠毒的眼睛,稍有不慎便会从你身上剜去一块肉。”秦蓁不知老太太是指依米还是她,不敢直老太太的目光,低下头去。   “依米的日子不好过,就算听不懂官话,她也看的明白那些怨毒的眼神。想诉苦又无人可说,对家乡的思念,对京城的失望堆积在一起,她终于爆发了。她和你宋晁舅舅大吵一架,用仅会的一些简单用语一遍遍对你宋晁舅舅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时我都调解过好多次,只是都是治标不治本,依米的神色愈发黯淡。”   “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日日的争吵,开始时你宋晁舅舅还会哄着她为她作画博她一笑,到后面两人形同陌路,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过得还不如点头一笑的陌生人。”   “最后依米去世了?”秦蓁听宋晁舅舅说过,都是他害死了依米。   老太太点头“依米是太阳花,应该生活在烈日下才是,用精致的花盆供着,灌溉琼汁玉液反倒是害了她。等你宋晁舅舅意识到时,已为时过晚,她像是凋谢在风中的玫瑰,朝着关外的方向说了句回家,便一片一片落在泥土里。”   秦蓁瞪大眼睛,依米最后居然是郁郁寡欢而死“晁儿亲手理的她的尸骨,顺了她的心意,托人带去了龟兹。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最后却连所爱之人的骸骨都不曾留下,晁儿经不住打击,觉着依米的死全怪他的任性妄为,一蹶不振,精神也是时好时坏,妙手丹青最后变成一个买醉的疯子。”   老太太拍了拍秦蓁的手,认真的凝视着她“你舅舅是真心爱慕依米的,依米何尝不倾倒在他的才华下。可才子佳人变作怨偶,最后阴阳两隔为何?”   秦蓁闪避着目光“我、我不知。”   “蓁儿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呢”老太太摇摇头“因为他俩不适合,若你宋晁舅舅只是普通的才子,背后没有武国公府,或许他们会过得轻松些。若依米是京圈有名有姓的贵女,别人只会说二人是天上的神仙眷侣地上的鸳鸯,或许真能到白头。”   秦蓁眼中已有泪“般配真当这么重要?没有如果万一?”   “没有如果万一,蓁儿你扪心自问,你愿意用所有博一个万一么。”秦蓁愣住,任泪珠子落成串,一颗颗滴落在地上,发出滴滴拉拉的声音。   老太太将她抱入怀中“你觉着你二奶奶是个好人么?”秦蓁还在垂泪,轻轻的点了点头,二奶奶虽然不大方但逢年过节都会送上自己做的东西,对自己还算不错。   “如果我说依米的死她也有份呢?她打从心底看不上这个媳妇,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秦蓁不敢置信“你二奶奶那样和煦的人都下过狠手,你觉着归义侯夫人是个良善的么?侯爷那么多庶女,如今一个个悄无声息,下得了这样的手,会让一个孤女进门当正妻?”   秦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将头埋在老太太的怀中。老太太拍拍她的背,细声安慰着。她知道陈明睿那小子是个好的,性子直又真诚,可偏偏生在归义侯府还是嫡子,他的正妻注定只能是名门贵女。且大房五房必有一争,蓁儿真的嫁过去,到时候里外不是人,她又该如何自处,还是早些断了念想的好。   福寿阁里,香烟袅袅萦绕,一声声啜泣飘出,伴随着一道无奈的叹息。外头已经化雪,大地回暖,春天就要来了,只是屋内那人的春天又何时能到?   *   秦蓁恍恍惚惚的回到汀兰水榭,脸上的泪痕尚可看清。她浑身瘫软的倒在塌上,眼神空旷,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秋诗猛地跪下,吓了果儿一跳。“老太太那,是我说的。”秋诗小心翼翼看向秦蓁,后者像是早就知,呆呆的没有太多表情。“原来是你出卖小姐!”果儿很气愤。   “就算今日小姐要骂我要打我,或是把我发卖了,我都会和老太太说此事。”秋诗目光坚定“小姐,我们走到现在有多难,付出多少心血,您难道忘了么?”   秦蓁坐起,凝视秋诗,也不开口。“忍气吞声,谨小慎微,不敢与人相争,用的穿的都是五房和思颖小姐选剩的。才能换人家一句小姐养在老太太身边,懂事性子温厚。小姐,秋诗不忍、不忍看您多年苦心付之一炬。”秋诗泪眼婆娑,不住的磕头。   “娘亲早就嘱咐过我,要我盯着小姐,莫让您与陈少爷走的过近。”原来外祖母早就有所察觉,只有自己才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秦蓁苦笑一声。“但我想我是小姐的丫鬟,理应全心全意的对您,怎么能监视您。没成想差点让小姐酿成大错,都是奴婢的错。”   “不怪你,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不配。”秦蓁泪漫出来“我知道我与陈家爷爷无缘,可没想到竟是因为我不配。我以为我的努力,可以换来别人的另眼相看,可是终究是徒劳。”   果儿急了“小姐,您别乱说您在果儿心中是最好的,谁都配不上您。”秦蓁笑笑揽过秋诗和果儿“我没事,只是有点难受,过会就好了,就和以前我伤心时一样。没事的、没事的。”她看向窗外,眼角湿润,会和以前一样的,对吧。但愿如此。   *   宋思颖觉着秦蓁最近很奇怪,整个人如病后抽丝般怏怏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对自己说的八卦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她居然连颜先生的课都左耳进右耳出的。这可就太阳打西边来了,蓁儿表妹对课业十分用心,什么时候这么马虎过,必是出了什么事。   放学后,宋思颖悄悄的跟在秦蓁身后,一路尾随到汀兰水榭门口,居然见着自家亲弟宋子琦。   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递给秦蓁一个锦盒。秦蓁打开,看了一眼后又收好,将锦盒还给宋子琦。宋子琦急了说了几句,被秦蓁打断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带着秋诗果儿回了汀兰水榭。   宋子琦嘟着嘴,望着手里的锦盒愁眉不展。愤愤的朝宋思颖的方向走来,宋思颖以为弟弟看见自己,连忙躲在假山后,万幸宋子琦没见着她,一脸不开心的往东院走去。   弟弟和蓁儿有什么秘密?两人没见以前关系这么好啊。带着疑惑宋思颖回了东院,走进宋子琦的屋子。后者见自家姐姐来了,匆匆忙忙藏起锦盒。   “宋子琦,你鬼鬼祟祟的再做什么?藏什么了给我看看!”她伸手就要去找,被宋子琦拦下“我的好姐姐,这是秘密不能给你看的。”   “你个小屁孩,小小年纪就有秘密了?我是你姐有什么不能看的,拿过来!”宋思颖态度强硬,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   “不行,这是男人间的秘密。男子汉大丈夫说好了不能说就不能说。”宋子琦越长越像宋旭,说话的口气都有两份神似。宋思颖还想去探,可都被宋子琦一一挡回,只好作罢。   接连好几天,宋思颖都见宋子琦偷偷的给秦蓁塞东西,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终于忍不住有一日放学后,拖着秦蓁走到僻静处“蓁儿,你是不是喜欢子琦?我先说好我不同意!”   秦蓁这几日意志消沉,猛然被问及是否喜欢宋子琦,一口气差点没憋死,愣了两秒后笑意不止“表姐,你在说什么呢。子琦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对一个见过看开档裤的小屁孩没兴趣哈哈哈哈哈。”   “那他为什么天天给你送东西,别以为我不懂,话本里都是这样的。表亲最容易出感情,可我还没做好让你当我弟妹的准备。”宋思颖急了,蓁儿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妹妹,她没想过要把她和宋子琦凑一对。   “哈哈,我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原来是这事。”秦蓁笑眼弯弯,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前些日子我和子琦打赌,赌的是宋旭舅舅什么时候回云中去,我说出不了十五就要走,他说得把正月过完了。你看这不我赌赢了,他就非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我。我和他了不过是玩笑罢了,哪能真要他东西啊。可他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所以最近才来找我。”   “真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表姐你知道也好,你替我给子琦说说,我作姐姐的不需他给我什么,还是自己留着好。”秦蓁戳戳宋思颖气鼓鼓的脸蛋“子琦牙都没换完,哪有心思风花雪月?表姐你话本看得忒多了!”   宋思颖没了底气“真是我误会了?都是子琦那个人小鬼大的,凭白做些事让人误会。”   秦蓁心底长出一口气,她和宋子琦当然没有打赌,托宋子琦送礼的是陈明睿。   陈明睿从元宵节后一直联系不上秦蓁,荒亭一天天的等也不见来人,想在阆风书院和秦蓁搭上话,秋诗又似乎很警惕他,半步不离自家主子,他是半点空隙都找不到。   他不禁想自己是否太过鲁莽,惹了蓁儿生气。这才让蓁儿与他眼神都不再有交集,偶尔有接触,她又立马侧过头去,似故意在躲着自己。   他也想故技重施,去老太太那堵着秦蓁,但老太太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一来二去,粗心眼如陈明睿,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这才有他央着宋子琦给秦蓁送礼,求得秦蓁原谅。   不过他不知,宋思颖会跟着秦蓁。得亏秦蓁机灵敷衍过去,不然让宋思颖知道了,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秦蓁还觉得有些后怕,用手拍拍胸口。   “对了,蓁儿。我还有一事和你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宋思颖憋了好几天的八卦,终于又机会一吐为快,也不管秦蓁想不想听,噼里啪啦的说一大通“三房出事了,三爷爷也许会被罢官!”   “嗯?”三房怎么又出幺蛾子了?   *   城南,西凤楼。   二楼坐了位年轻男子,对着一桌的佳肴无动于衷,只顾低头喝闷酒。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似遇到了什么难事。   谢梓安今日与二皇子密会也约在西凤楼,酒足饭饱后,二皇子从后门离开。他推开包间的屏风,看见的便是这光景“杨兄,为何在此借酒消愁?”   杨川喝的微醺,醉眼朦胧的眯看了一眼,又揉揉眼睛这才看清“谢老弟,你也在这里吃饭啊。来啊,到我这桌来,咱俩喝一杯。太学一别,已有经年。今日有缘重聚,不醉不归!”   谢梓安走过去坐下,杨川是他在太学认识的,比他大了几岁。他刚入太学没多久,杨川就出仕做官,此后两人便没了交集。但在谢梓安印象里,杨川是个老实敦厚之人,今日言行却有些放荡。“杨兄可是遇见不顺之事了?”   不说还好,一说杨川是一肚子憋屈“可不是么,我那倒霉岳父又出事了。我家娘子着急上火,天天缠着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我难不成去和越国公作对?我哪有那能耐啊!”   “我若是没记错,杨兄的岳家是武国公府的三房吧。”谢梓安对武国公府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武国公府和越国公府怎么扯上关系了?”   杨川酒劲上头也不管说得说不得,一股脑都抖出来“谢老弟,我是真的苦啊......”   谢梓安听着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此事还真是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首凉凉送给陈家爷爷! 宋思颖真是熊熊燃烧八卦魂哈哈哈哈 然后以后都上午11点更新!这更完了明天11点还有一更哦~   ☆、仙人跳   宋坚的事很棘手, 那女子肚子越来越大, 心里着急又找上门来好几次。小李氏赶了又赶,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风声。小李氏是既面子挂不住, 心底又焦急。   就在前几日,那女子又上门了,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把她迎进门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等孩子降临,要么她就去京兆尹府把宋坚告了,说他强抢民女, 她不信了天子脚下目无王法!   小李氏咬着牙说纳妾是大事,还需与家中长辈商议,又多出几天的缓和时间。宋坚也是被这女子弄得后怕,说什么也是不愿纳这个妾。两夫妻在别亦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招呼着把宋芳菲喊回来,又是一顿施压让她想办法。   面对自己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宋芳菲是头疼不已, 她能有什么办法,自己已经出嫁,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别家人了,哪有把自己家拿出来贴别家的。何况当初出嫁时闹的风波难免在她心口留着印子,对宋坚有意见也是正常。   但小李氏三番四次的找来,说的声泪俱下,让她念在养育之恩,救宋坚一把。话说到这份上, 再拒绝怕是要落个不孝的名声,才勉强说会想想办法。   “就是这样,谢老弟。我媳妇被逼的没法就来逼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她老/子自己惹的情债,现在让女婿还,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死。我被逼的是家都不敢回了。”杨川又喊了壶热酒,端起杯酒递给谢梓安“来,谢老弟,你也喝些,别总是我喝,没、没意思。”看样子喝的不少,舌头已经捋不直。   谢梓安笑笑接过酒杯,也不喝默默放在桌上。“听杨兄的意思那女子来头不小?”   “可不是么,要不棘手呢。听说是越国公最喜欢的妾氏的亲妹子,家里在河阳做个小官,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   “若真是越国公家亲戚,受了这么大委屈,居然只能自己上门讨个说法,岂不怪哉?”谢梓安一语点醒梦中人“或许是那姑娘怕丑,不肯与越国公府说道?”杨川清醒了些,听谢梓安这么一说也有所怀疑。   “既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会未成婚就弄大了肚子?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局面,还自己扛着不和自家姐姐说,却打着越国公府的名头,来武国公府施压,难道不让人生疑?”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川这也是着急上火,才没想到这层。   “多谢谢老弟指点!我这就去查查那女子的来头,定有蹊跷、定有蹊跷!”杨川拍桌而起,酒气醒了大半,结了账就想回家和宋芳菲好生说说。   “杨兄,注意脚下的路,莫走的太急,若是他日还有用到在下的,只管吩咐便是。”谢梓安见杨川走路踉踉跄跄,招呼了一句。   “谢老弟客气了,等事罢再请老弟喝一杯!”   “如此就说定了。”   *   武国公府,汀兰水榭。   这边宋思颖也刚刚将三房的事讲给秦蓁听,“要真告去京兆尹府,三爷爷这乌纱帽准被摘了。本就是靠五爷爷才混个一官半职,要是再没了,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当官。”   秦蓁捻起花生,往嘴里丢了一个,笑着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三房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进门,那女子要真去告官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多半就是唬唬三爷爷。”   “人家有越国公做靠山,还需要用报官唬人啊。”宋思颖并不赞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有越国公府这座这么大的靠山居然不用,还眼巴巴的威胁去报官,舍近求远,还要考虑会不会官官相护。绕这么大个弯不奇怪么?”秦蓁给宋思颖递了颗核桃“表姐多吃吃这个,你就会想明白了。”   宋思颖一头雾水,掰着手指一丝一缕理着思路。见秦蓁递过来核桃也没多想,张嘴接下,咬了几下吞进喉咙。   “哈哈哈,表姐是真真可爱的紧啊。我要是男子定会对你一见倾心。”秦蓁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捧腹大笑。   宋思颖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她在想事正严肃着呢!   *   本来这件事就是漏洞百出,稍稍一查便知。但三房一来问心有愧,二来被越国公府的名头的唬的一愣一愣的,只顾着担惊受怕。   经杨川一提醒,也觉着事出反常,花了些钱一查,才发现是真中了仙人跳。   那女子名唤月娟,是越国公的宠妾胞妹不假。来自河阳,父亲是当地一个小县的知府。她是去年年中借探亲的名义来了越国公府,住了小半年,临近年尾被她姐姐给赶了出来。   理由嘛,咳咳。这位月娟姑娘也是个狠角色,表面上对姐姐是关怀备至,好话乖话说了遍,背地里却和越国公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是自家妹妹也不行。   月娟姑娘能做出勾搭姐夫的事,自然不是个单纯的。享受惯了金银玉石谁会愿意再去吃粗茶淡饭。越国公在自己被赶出来时都没求情,可见也是个薄情的。无法指望越国公府,她只能另谋生路。   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她在京中勾搭上了好几个登徒浪子,肚子弄大了,却没人愿意娶她。眼见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时就算她愿意回去,爹爹也不会收她。   她和浪荡子一起时,就听说武国公府三房老爷是个风流荡子,家中如花美眷不少,外头还有一堆相好。这样的色中恶魔,一点脑子都长在下半身,人蠢家世却不赖,样样都正中她下怀。   这才有了她趁宋坚不备来了场仙人跳,把肚子里的孩子归在宋坚头上的事。起初她还担心被宋坚识破,没想武国公府三房一听自己有了孩子,自乱阵脚全盘认了下来。她想着等不了多久,她就能入住武国公府,三房夫人也是个草包,随便唬唬就被吓得哆嗦,往后三房尽在她的手中,那时她就会让自家姐姐看看,没了她自己一样能过的不输任何人!   梦还没做多久,她就锒铛入狱。证据面前,不认也得认。孩子掉了不说,人也遣返回了河阳。人财两空,荣华富贵,皆是一枕黄粱梦。   *   最近京城最大的笑话莫过于,武国公府三府老爷,被人仙人跳,戴了顶绿帽子浑然不知。   宋坚脸面无光,待在家中闭门不出。或许是这么些年流年花丛的报应,他在院中赏花散步时踏在未化的雪上,脚下一滑后脑着地摔了个不省人事。   人是救过来了,可终身只能瘫在床上。衣食住行都要他人帮衬,吵了半辈子的小李氏,担下了照顾他的重任。喂饭擦身都是亲力亲为,那些个莺莺燕燕的美妾却不见身影,是嫌他这个糟老头子了吧,任谁日日夜夜的伺候都会受不了。   “绾绾,没想到最后陪你的是我。”宋坚嘴角倾斜,合拢需废大力气,口水沿着缝隙一缕缕流下。平日里他最爱干净,现在想给自己擦擦口水都做不到。   小李氏拿了帕子,替他擦掉口水。“我嫁给你,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人。最难得时光都过了,现在有什么不能过的。”   想当初她也是心心念念挂在宋坚身上的。那时堂姐把宋家一家接到徐阳,天下未定,宋坚还不是武国公府三房少爷。她与他青梅竹马,两下无猜。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后来,堂姐夫成了武国公。一切都变了,般配的两人身份变得云泥之别。她求了堂姐,把她许给宋坚。堂姐只觉着自己贪图富贵,但又有谁知她的真情。   从双宿双栖到相顾无言,一个个貌美的女子抬进后院,一把把刀子戳在她的心上。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对宋坚早已死心。直至今日宋坚瘫在床上,样样都依仗她,她才知道自己对宋坚的心从未改变。   小李氏哄了宋坚睡下,她用手一寸寸摸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真好,现在你永远都只是我一人的了。   *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一场急切的春雨飘过,万物复苏。碧绿的藤蔓蜿蜒的爬上武国公府的房檐,在人够不着的地方静谧的开出一朵朵颜色不一的娇花。花园里的草长得郁郁葱葱,偶尔几个冒头的花骨朵也掩盖在一摸嫩绿中。   这个春天也许对别人来说只是漫漫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但对武国公府而言却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光,宋芳苓终于要出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埋了一个小小的伏笔,以后再说~ 小李氏为人庸俗,但她对宋坚是真爱,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忍耐,所以宋坚出事,她心中应该是开心的吧,她终于能全部拥有自己的丈夫。 小剧场: 谢梓安:陶陶的事就是我的事! 豆豆:醒醒,那和秦蓁没关系。 谢梓安:宋坚=武国公府=大房=秦蓁!这是变相在帮陶陶! 豆豆:。。。。。。你开心就好。 秦蓁:。。。。。。 最后祝各位小天使一切顺利,豆豆爆肝奉上一更~明天见。   ☆、头花   “姑娘, 奴婢给您送头花来了。”中年妇人在秋诗的带领下, 撩起门帘,迈着轻细步子, 低头走进来。手上端了一个紫檀托盘,里面放上几朵绢花。   “王嬷嬷辛苦了,亏得你跑来一趟。”秦蓁放下绣帕,对着嬷嬷颔首。   “姑娘说笑了不是,谁不知汀兰水榭被姑娘打理的不比后花园差。平日里老奴想来都来不了呢。”   秦蓁随手拨弄下绢花, 捻起几朵放在眼前,打算看个仔细“嬷嬷去过五房和思颖表姐那了吧,她们选的什么颜色?”   “这......”王嬷嬷面色难堪,她若说去过了,岂不是显得怠慢秦蓁。可她说没去过,稍稍问下就知,到时候又盖个糊弄主子的罪名,她也担当不起啊。   秦蓁似乎看出她的难堪, 笑出深深的酒窝。“嬷嬷莫紧张,先给她们选是应当的。我就是问问她们选了什么颜色,我好选些不大一样的,以后戴出来就能不撞着。”   “婉音姨妈和芳苓小姐不在,五太太做主挑了杏红和桃红,思颖小姐选了个绯红。”王嬷嬷见秦蓁没有恶意,说了出来。   “的确都是漂亮的。”秦蓁摸了摸绢花,手感细腻顺滑“嬷嬷, 我见着今年的头花不似往年,料子似乎变了。”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细细闻来,还有股幽香。”   王嬷嬷满眼都是赞叹“要不说姑娘是长在大太太身边的,果然细致入微。”她小心翼翼的拂过一朵朵头花“今年的头花料子用的是北边来的云间纱。纱分三层,比一般的料子更细腻,乍看不如普通的纱料通透。可姑娘您看,”王嬷嬷把头花对着光,普普通通的头花变得金灿,显得富贵极了。   秦蓁惊喜不已,也拿来一朵放在光下端详。“还是个有玄机的!”   “云间纱,就是说这纱似天上的祥云,遇着光了不仅变得薄如蝉翼,而且还泛着金光。”王嬷嬷说到自己擅长的很有心得“从西域来的,稀罕货。”   “我说怎么发光呢,原是里面那层撒了金箔。”秦蓁看出端倪,三层纱中间的那层双面都镀了金箔,暗的地方看不出特别,一到光下就格外夺目。   她选了朵水绿色的蔷薇,让秋诗收好。“绿色的花也不常见,我选了也算讨个巧。谢谢嬷嬷费心了。”   “姑娘真是好眼光,今年的头花颜色不同熏的香也不尽相同。姑娘这朵水绿色的蔷薇熏的是花蕊夫人衙香,清新而味淡,就和姑娘一样。”   秦蓁被夸的满脸通红,越看越满意,要秋诗拿了些金瓜子给王嬷嬷,满心欢喜的盼着戴出去的一天。   *   陈婉音见陈氏摆弄着头花,也向前看看,一眼便相中了杏红的海棠花。“今年的头花颜色颇为别致,姐姐是否也想拿个玩玩?”   “都是小孩子家的玩意,我戴着像什么。”陈氏嘴上说的不喜,眼神却牢牢的盯着头花,“你瞧着这朵金黄的芙蓉如何?”   陈婉音的着装打扮,素净的偏多,自然对艳丽的不大感兴趣。“美则美矣,只是太过艳俗,戴出去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陈氏点点头,这样贵气的颜色,一般人戴了反倒有些四不像。   “你觉着宋芳苓会喜欢么?我记着她似乎最中意芙蓉了。”虽不知姐姐为何突然提起宋芳苓,但陈婉音也认同姐姐的观点。宋芳苓是武国公府这代的嫡亲大小姐,自持身份尊贵,爱的都是奢华贵气之物。尤以芙蓉为甚,无论是衣物还是屋内装饰都有不少。   “她必会喜欢的。”陈氏低头对着金黄的头花深嗅一口,不等陈婉音回答自己先开了口。“这可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新婚礼物。”陈氏笑的灿烂,除开眼神中的戾气,这一笑还颇为倾城。   “姐姐,可是有了计划?”陈婉音机敏,从陈氏的字里行间尝出些异样。   “我们等的时机来了。”陈氏将头花别在陈婉音发里,这个妹妹还不算太傻。“网已经撒下,只等鱼儿自己咬钩。”   *   因着三房的事,武国公府面上无光,这几月大伙过得颇为憋屈。陈氏见大伙心情低落,就提议弄个戏班来府里热闹热闹。恰好京城新进了一个苏州戏班,陈氏就和宋贤商量把他们给请了过来,唱一曲浣纱记。   戏台搭在后花园,意欲评戏时亦可赏花,陈氏忙里忙外的小半月,可算把这事儿定下,选的的日子便是三月底的一个艳阳天。   武国公府虽喜听戏,但并不痴迷,因此府中未养着戏班。想来也是,圣上崇尚质朴,最为反感奢靡浪费。要是在府中养群戏子,岂不是触了圣上霉头。所以能有个看戏的机会实属难得,这天家中女眷大大小小几乎都来了。就连婚期将近的宋芳苓都凑了一把热闹。   她一来也想看看苏州来的戏班和京城里的有何不同,二来她不日就将进宫,往后能回来的日子寥寥无几,能和家人多些相处的时候也是好的。故此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的是艳压群芳,给大伙留个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选的又是她钟爱的芙蓉,是件白色水袖交领襦裙,衣襟上用金线绣的折扇芙蓉纹。边角都用金线包起,细细的缝出几条金色锦鲤。头上戴着金步摇,点缀的便是那朵金色芙蓉。衣服颜色素净,可用料讲究,又都是金线绣花,衬的人白皙贵气,红唇微启,笑意盈盈。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秦蓁暗暗称赞,芳苓姨妈这身可谓是华贵异常。她陪着外祖母来的,到时大伙来了个七七八八,一眼扫去还就宋芳苓最为打眼。她作为小辈自然是要上去行礼的,“芳苓姨妈好。”   宋芳苓收获不少艳羡的目光心情不错,将秦蓁扶起“蓁儿,不必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往后行礼随意些。”   秦蓁点点头,心中却是不认同。宋芳苓以后嫁入皇室,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行的礼只会更繁复,哪有随意可言。她抬头对宋芳苓寒暄两句“芳苓姨妈这身可真漂亮,老远我就和外祖母说这是哪家姐妹,穿的和仙人似的。”   “蓁儿这嘴可真甜,难怪大伯母把你当个宝贝,日日捧在手心。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外孙女,还不得好好藏了,不让人偷了去。”宋芳苓很吃这套,点了点秦蓁的小嘴,笑的花枝乱颤。   不出意外,秦蓁又被她头上的金色芙蓉闪了眼。她盯了头花一会儿,无论是颜色还是材质都不像前段时间王嬷嬷拿的一批,靠近时的气味香甜也不似普通熏香,反而有些、有些......   “蓁儿,你盯着我的头花作甚?大伯母喊你呢。”宋芳苓见她对着自己的头花发呆,出声提醒她。   “我见这花委实好看,芳苓姨妈在哪买的?改日我也去买来个瞧瞧。”   “你这傻丫头,府里的东西都认不出了?这可不就是上次王嬷嬷拿来的那批。呐,”她指了下秦蓁头上水绿色的蔷薇“和你这朵是一批的,我不过选个金的,你就认不得了,真是马虎。”   一批?看着不像啊。她记着王嬷嬷说过五房选的是桃红和杏红,杏红色的桃花戴在陈婉音头上,那宋芳苓这朵按理应该是桃红才是。她刚开口想再问问宋芳苓是否弄错了,就被宋思颖打断“蓁儿,祖母喊你好些声。戏要开了,快同我回去落座。”秦蓁望了眼戏台,已有锣鼓声传来,大家都坐好只等幕布拉开,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同宋思颖回去坐在外祖母身边。   戏台上演绎着爱恨情仇,台下周遭感同身受,宋思颖没忍住泪珠子流个不停。唯一没有入戏的恐怕就是秦蓁,她还在想头花的事,究竟是她记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她侧目凝视宋芳苓,那料子定不是云间纱。虽说也透光,金光粼粼。但宋芳苓那朵头花金箔是洒在表层的,云间纱是在里层的。还有味道,熏香味道淡而持久,哪怕熏的不是同一款也不应是香甜腻味。这东西不像是弄了熏香,可是是什么呢?   秦蓁曲起手指在桌上,一下两下轻轻的叩着,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在哪闻过这味道。   “哇,蓁儿。你莫动!”耳边是宋思颖一声轻呼“你头花上停了只蝴蝶!为啥停在你头上啊,你可是朵绿花,要停也应该停在我头上,再不济芳苓姑妈头上也行啊!”秦蓁仍然想着自己的事,并未和宋思颖搭话,快了马上就要想出来了,那股甜腻的味道是什么!   啊!是蜂蜜。秦蓁恍然大悟,那股香甜的气息是蜂蜜!为什么会有人把蜂蜜抹在头花里?还不待秦蓁思考,宋思颖就帮她想了出来,或者说是看了出来。   宋思颖尖叫“芳苓姑妈,你招徕蜜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更新!晚了一点不好意思QAQ 我发现我的文被盗了,说实话挺生气。 因为我是倒V的,一直不开防盗是因为我有些小天使一直追的前面都是没有订阅的,开了防盗会订阅比不够,可是盗书可耻。 我想着更完这章,开了30%的防盗,基本上订阅币都达到了,大家看看怎么样?   ☆、蜂群   宋思颖今日带的绯红头花, 她皮肤不算特别白皙, 却又钟爱红色。坐在一身,翠绿的秦蓁边上, 少了份绿叶衬红花,多了份水嫩萝卜既视感。   本就不讨巧,又见陈婉音穿的灵秀。气不打一出来,转头想和秦蓁说道两句。哪见她头花上停了只翩翩蝴蝶。绿色的花都能引蝶,她居然连蜜蜂都引不来。气愤中她环顾四周, 就想看看还有谁招徕蝴蝶了,哪成想蝴蝶没见着,却见着一群蜜蜂,说是蜜蜂倒不如说是黄蜂,个头比蜜蜂大了几倍,她这才喊出声来。   宋思颖的一声尖叫把众人吓得不轻,纷纷扭头看向宋芳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群黄蜂径直奔着宋芳苓而来, 好几只飞的快的,已经停在宋芳苓肩上。   “啊!快把它们赶走!来人啊,快点赶走它们!”宋芳苓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拿着帕子挥舞着。但赶走一只又飞来好几只,不一会衣裙上密密麻麻的布满黄蜂。   周遭作鸟兽散,见成群的黄蜂黑压压的飞来,谁还敢靠近。就连宋芳苓的丫鬟都离得远远,生怕沾上一两只。听说这种蜂毒的很, 一旦沾上不叮出几个包来,是断断不会离去。   “啊,救命啊。”宋芳苓脸上被叮了一口,连忙用双手捂脸,嘴中发出嘶吼的嚎叫。事发突然,众人还处于惊吓中,宋芳苓这声嘶喊换回大家几分理智。   “还愣着作甚,快去救芳苓!”老太太最先发话,家丁冲过去帮忙扑散黄蜂,可数量众多,又专盯着宋芳苓咬,只听见她一声声痛叫,事情并未好转。   秦蓁站在老太太身边干着急,那些人治标不治本,光扑了身上的蜂,但招蜂的根本就不是襦裙而是头花啊。“摘头花,把她头花摘了!”秦蓁跺跺脚,扯着喉咙发出呼喊。   奈何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声,生生把她的声音压下。该听见的没听见,不该听见的可一字没露,陈氏皱眉望向秦蓁的眼神有些许的怨毒,她怕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喊着要把头花摘了?好在宋芳苓没听见,这蜂毒的很,再叮一会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见宋芳苓没有反应,秦蓁再也忍不住,甩开握着自己的宋思颖。找丫鬟要了盏灯火,跑到宋芳苓身边,挥舞着灯火,赶走些许黄蜂。踮起脚够着宋芳苓的头花,想要一把将它摘下。“蓁儿,你去做什么!快回来。”老太太再身后不住的哭喊。   宋芳苓捂着脸的双手被盯出好几个包,疼的直抽抽,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左右摇摆,秦蓁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摘下。她伸长脖子,努力的想再试试,露在外的雪白肌肤被黄蜂盯上,她吃痛一声,猛然跳起将宋芳苓的头花摘下,丢在莲花池里。   只是已经有些黄蜂急了眼,并不追着头花而去,依旧绕着秦蓁和宋芳苓。秦蓁心下一狠,抱着宋芳苓,侧倒入了莲花池。   刚刚入春不久的京城,莲花池的水冰寒刺骨。女孩子又穿的襦裙,入水后宋芳苓扑棱着想要浮起。但蜂群未走,此时上岸岂不是找死?秦蓁发了狠力,在水中死死拖住她,直到蜂群消散,两人才浮出水面长出一口气。   秦蓁面色不善,她太累了,脖颈又被叮的生疼。没好气的将头花捡来,甩在宋芳苓身上。“颜色艳丽,味道香甜,岂能不招蜂引蝶!芳苓姨妈你长点心吧!”说完体力不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宋芳苓托着要沉入水中的秦蓁,忙招呼人来帮忙。老太太急的声音都变了调,让下人把两人捞起,送回各房喊大夫瞧瞧。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二人吸引,担心的担心,害怕的害怕。不见陈氏一人死死用手抠在桌角,指甲缝里刺入不少木屑,隐隐约约渗出一滴滴血珠。   该死的秦蓁,坏了她的好事,下次再想下手又要何年何月了!陈婉音见姐姐面露狰狞,拍拍她的手“姐姐,小心有人盯着。”陈氏这才深吸几口气,恢复到平日的模样,只是她的眼神淬毒直到秦蓁和宋芳苓走出视线,才肯收回。   *   秦蓁醒过来是两日后了,她年纪小又被叮的都是脖颈脸蛋,毒素蔓延的快,加上在冷水泡了一晌,高烧不退,灌了好些药才清醒。不仅如此大夫还特意嘱咐,被黄蜂叮的位置要好生养着,切记不能用手抠弄,搞不好就会落疤。   所以这几日秦蓁被老太太禁了足,那都不许去,乖乖的在汀兰水榭养伤。要不说她倒霉呢,黄蜂的目标明明是宋芳苓,可人家拿手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咬的都是四肢,包比秦蓁多,毒反而蔓延的慢些。除开落水当天发了点烧,现在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是以宋芳苓带着九花玉露膏来见秦蓁时,见着的就是秦蓁嘟起的小唇和紧锁的眉头。“蓁儿,可是在汀兰水榭发了霉?小嘴嘟的,都要朝天了。”   宋芳苓拿出九花玉露膏“我给你带了些九花玉露膏,这是宫里的配方。大皇孙、大皇孙他知道我出了事,托人送来的,抹在印子上不会留疤。”她提起未来夫婿的贴心之举,脸上泛起绯红,伸出手来给秦蓁看自己手上的印子,已然消了大半“看,我涂了不过两日,印子就好多了。”   “多谢芳苓姨妈。”秦蓁用双手恭敬的接下,心底还是提不起兴致,她倒不是怪宋芳苓,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倒霉?救人救到最后自己反而伤的最重,你看救得人反而生龙活虎呢。秦蓁摸着满脸的包,她这是为了啥啊!   宋芳苓见她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又是哭又是笑的,就知蓁儿又在想些有的没的,马上打断她的思绪,问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蓁儿,那日你怎么知道是头花招徕黄蜂的?颜色艳丽,气味香甜,岂不招蜂引蝶?你可是有什么没说瞒了我?”   黄蜂的事伤了宋芳苓和秦蓁,老太太和宋贤都憋着一口气,下了命令要严处。最先查的就是头花,那花有两层,里面放着用蜜蜡封好的蜜糖,平日和一般头花无二。但若是戴在头上,被阳光照射后,里面包着蜜糖的蜜蜡融化,流出的蜜糖便招徕了黄蜂。   头花是王嬷嬷送来的,宋贤提审她。后者一口咬定送去五房的是桃红的头花,从未见过什么金黄色的芙蓉。陈氏声泪俱下,说着刁奴此刻还敢欺主,那日她送来的明明是一朵杏红一朵金黄的。自己给宋芳苓先挑,她一眼就看中金色的。如今又说着什么桃红的,岂不是欺负她年纪轻镇不住这些刁奴。   王嬷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吓得浑身发冷。叫喊着头花都是库房出的,老爷若是不信自己大可去库房查看,是否没有金色的头花出库。宋贤冷冷的看了眼陈氏,喊来下人把库房的账目拿来,一看的确没有金色头花出库。   他丢下账目责问陈氏,是否是她搞得鬼。陈氏哭的腿都软了,一声声如泣如诉。“老爷查个库房有何用?这等腌脏玩意会是库房所出?明摆着就是这刁奴掉了包好来陷害我啊,既然她掉了包,查查那朵原本的桃红头花在哪,不就一目了然!”   话说的也有些道理,陈氏毕竟是五房主母,不能轻易治了罪。他派人把各个房里都搜了,结果这花竟出现在王嬷嬷房里,一起被搜到的还有一笔钱财和一份密信。   信的来源不明,里面寥寥写上几字,事成以后必有重赏。想来莫不是武国公府的仇家,眼红宋芳苓即将嫁入皇室,才出此险招。证据面前,王嬷嬷百口莫辩。又有同房的丫鬟,出来指证说王嬷嬷最近鬼鬼祟祟,前几日还把一朵桃红色的绢花藏了起来。   王嬷嬷两眼一黑,自知成了替罪羊,进了他人的圈套,还想再辩解几句“老爷,可以去问问蓁......”。陈氏先发夺人,摸着心口“我知道我出身不高,能进武国公府全是承了先头姐姐的情,我自然是要好生照顾她的孩儿,哪敢怠慢!这般歹毒的事更是想都不敢想,可老爷居然怀疑我,我只能以死明志!”说完就朝桌角撞去,被陈婉音一把搂住,两人相拥而泣,倒像是宋贤负了她一样。   事到这份上,宋贤也不好再说什么,处置了王嬷嬷,扶着陈氏回了房。据说是好好安慰了一通,又是情话又是补偿。虽不知此话真假,但宋贤新给陈氏的铺子可做不了假。   秦蓁知道王嬷嬷被处置时,人早就凉了,她就是想说两句也是徒劳。“蓁儿?你真的没有瞒着我的?”   秦蓁摇摇头,她虽觉得此事是陈氏所为,但王嬷嬷的话也不能全信。万一真是王嬷嬷一早就在做局,又拿她做人证,她说了岂不是助纣为虐?再说了王嬷嬷已经去了,任这事发展如何,屎盆子已经扣在她头上。多说无益,与其说出来招陈氏记恨,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哪知道什么事,就是以前在西南时听人说过,黄色的花最招蜜蜂,这才联想莫不是头花招徕了黄蜂。”   “真是如此?”宋芳苓对于王嬷嬷害自己的事是半个字都不信,她心中认定是陈氏想毁了她的亲事,可苦于没有证据,原以为能从秦蓁这知道什么,哪想到又是一场空。难道真的就没法治一治陈氏?   秦蓁将宋芳苓的不甘看在眼里,五房的争斗愈演愈烈。日后芳苓姨妈嫁入皇室,这般的事恐怕常会出现。   荣华富贵下掩盖的是层层白骨,走到最后的人手中沾满鲜血。哎,何时才能过上平静日子呢?秦蓁望天,心中一片寂凉。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我设置了防盗啦,订购比不满30%的要24小时后才能看见。 宋芳苓的事有惊无险,马上就要成亲了,是时候把陈家爷爷拉出来溜溜啦~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来,么么啾~   ☆、婚礼   宋芳苓婚期将近, 宋贤怕再生事端, 派了人手严加看管。陈氏倒是想下手,可宋芳苓吃穿用度现都有专人把控, 再想插一手实属异想天开,再说宋贤虽补偿了自己,但若说他心中对自己一点怀疑没有,恐怕也是痴人说梦。大半个月来,陈氏都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 只好作罢。   于是宋芳苓顺顺利利的等到出嫁的那日。   寻常百姓嫁娶是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新娘,宋芳苓嫁的是皇室,自然是不会亲自出宫来迎。大皇孙派了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一早就在武国公府外候着。   秦蓁起了个大早,当初宋芳菲出嫁时。她守着热孝,任外头锣鼓喧天,她也只能待在汀兰水榭和娘亲写字作画,这次她可要好好的凑个热闹。   听说京城里的嫁娶礼仪繁复,每每有人出嫁, 轿子都需环着城里走一遭,既要闲庭信步走过平坦街道,又要踱步于坑坑洼洼的集市。意为往后携手共进,不惧风雨。唢呐红鼓敲敲打打一整天,稍稍有空的人都会到路边看上一眼,接接喜气。   何况这次可是皇室婚礼,秦蓁偷偷的在门口瞄过一眼,来接亲的队伍都排到巷子口了。护军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队伍最前列, 英挺的白马鬃毛被红绳绑成一缕缕,胸前各挂一朵大红花,昂首挺胸的等着女主人的出现。   秦蓁伸长脖子还想再看看后面的内侍,他们手上托着红布盖好的雕花镂空金盘,隐隐约约的露出里面的稀世珍宝。   “蓁儿!”秦蓁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惊的跳起,回头一看是穿的红色交领袄裙的宋思颖。她长出一口气“表姐,你走路都不带声的,吓死我了。”   “呸呸呸,今天是武国公府的好日子,别说死不死的。祖母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朝食备好了。叫你快些吃完,咱们还有事呢。”老太太知道秦蓁没见过这等喜事,也就随她在门口张望,不过看归看饭还是要吃的。见她们表姊妹关系好,就差了宋思颖喊一声。   “啊,差点忘了今日我们事可多着呢。”秦蓁拉起宋思颖匆匆的走去福寿阁,宋思颖翻个白眼,明明是自己来喊她吃饭的,她倒比自己急了。   能让秦蓁都着急上火的,肯定是大事。武国公府嫁女,嫁的又是皇室,前来祝贺的人定不在少数。只是圣上已经在宫中备好宴,邀群臣共享。武国公府自然不会再管饭。不过人家带着礼来,总不能让人干站着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故此沈氏作为现武国公府的主母,把正厅好生休整一番,劈了块位置摆上几桌,用红绸盖住,放上点吉祥如意糕,百年好合果,再沏一壶合欢茶。名字讨喜不说,还能让来客休息片刻。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至于这和秦蓁又什么关系?哪关系可大了!摆了这么几桌,招待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开沈氏主持大局外,家中的女孩也是要在一旁帮衬的。虽说不用像丫鬟婆子那般端茶倒水,但点头微笑必不可少。别小看这个简单的动作,做上个几百次,照样脖酸头疼,脸颊发僵。   沈氏要家中女孩帮忙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来家中贵女在场,能让来宾觉着自己更受尊敬,你看人家武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们亲自招待,给不给面子,客不客气。二来嘛,家中女孩儿年纪都已不小,最小的秦蓁今年都虚岁十四。难得有机会把名门望族聚在一起,让姑娘们多露露脸也是好的。若是给人留个好印象,博出个好名声,往后说亲也会简单些。   姑娘们自是明儿这个理的,不然也不会除开秦蓁一个个都穿的花枝招展的。尤以宋芳语为甚,今日她为了光彩夺目,是连轻薄的水云纱都穿出来了。秦蓁不禁佩服,畏寒之人还在穿袄的时节,她就敢在清晨穿上薄纱,当真是为了美丽不顾一切。   秦蓁觉得自个年幼,谈亲说嫁之事为时尚早。是以她穿的暖和喜气,少了几分俏丽,多了些憨实可爱,不留意的还以为她仍在金钗之年。   *   朝饭过后没多久就有宾客陆陆续续的到了,直到临近中午客人都是络绎不绝,宋贤站在正厅入口迎接往来宾客,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骄傲。   秦蓁笑了一上午,脸颊早已没了知觉,旁边的宋思颖也没好到哪去,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如死水一样沉寂。   “越国公到!”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秦蓁连忙用手肘撞了宋思颖一下,两人又挂起甜腻的微笑,对刚刚进门的越国公点头,弯腰行礼。   “武国公府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理。”他将准备好的锦盒递给丫鬟,随口表扬了秦蓁和宋思颖两句。这句话看上去波澜不惊,但能得到权贵的表彰,无疑能增添自己资本。   宋芳语站在一旁却没有同等的待遇,她愤恨的扯了扯手帕。余光瞥了秦蓁一眼,越国公也太不识货,自己哪哪不比穿的像年画娃娃的秦蓁强,偏偏夸奖了她没夸自己,亏得她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走,因为归义侯府的人到了。   归义侯府作为宋芳苓的半个娘家,抬来了两大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银头面,珠宝玉饰,就当给宋芳苓添嫁妆了。   陈明睿打进门起就盯着秦蓁,他为了宋芳苓的婚事忙活了一阵,好些日子没见到秦蓁。前些时候,秦蓁总躲着他,他想说的话憋在心里越积越多,他只想当面找秦蓁问个清楚。   秦蓁感到一股灼热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想都不用想是来自陈明睿的。她除开归义侯夫妇刚进门时,对他们微笑行礼外,一直是低着头的。她不敢与陈明睿有半点眼神的交集,哪怕一点都会让她心底漫出苦楚。   陈明睿见秦蓁逃避着自己,巴不得现在就向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奈何父母还在身边,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忍住心中的冲动。“明睿,你来啦。”一道特意捏起嗓子的造作声音响起。   归义侯夫人循声,见是个披着薄纱的女子,皱起眉来,心想这是那房的女孩也太没规矩了!今天这种庄重的场合,居然穿了一身轻纱,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对自己的长辈,开口直呼其名,又喊得亲热。归义侯夫人脑子一转就知这女子打的什么主意。   “姑娘是几房的?这么冷的天可要多穿点,我见你冻得话都不会说了。”归义侯夫人冷淡的开口,   宋芳语见着陈明睿,眼中心中都只有他。恍恍惚惚间,并未察觉侯夫人的嘲弄之意,还以为真是在关心自己,满心欢喜的答道自个儿是三房的,多谢夫人关心。   听得陈婉音都忍不住,拿了块帕子挡嘴偷偷的笑。侯夫人无语,这孩子不仅规矩没学好,脑子还是个不好使的。也不和她多纠缠,一家人落了座。   宋芳姝羞的头都抬不起,她虽不聪明但也听出侯夫人没有关心的意思。扯了宋芳语好几下,都被宋芳语甩开,仍用爱慕的眼光注视着陈明睿,直到落座后被人群挡住,才作罢。   不管是周围的祝贺声还是陈婉音揶揄的笑声,秦蓁都没听进心里,她只想把自己埋在地里。这样就能一直逃避,不用再面对现实的事实。只是事与愿违,她依旧站在这儿,身上是无法忽视的来自陈明睿的眼神。他还在看自己,哪怕有重重人群阻隔,他还是在远处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哎,真是孽缘啊。   “秦姑娘好。”一道清肃悦耳的声音传入秦蓁的耳里,她抬起头原是奉国侯来人了,说话的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梓安。   他今日一改往日质朴的穿着,打扮的很是贵气,又对秦蓁噙着笑,真真是个如玉俊公子。“奉国侯、谢公子好。”秦蓁弯腰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梓安,你与这位姑娘相熟?”谢彦嗓音浑厚,把礼品递给丫鬟后,低声问了句。   “之前灯会见过一面。”谢梓安笑的温和,答的从容。谢彦点点头,秦蓁是他故交之女,几年不见倒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你父亲与我是同期生,也是我的知己。如今你姿态初见你父亲的风貌,想来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歇。”   “奉国侯夸奖了,我与父亲相差甚多,往后要学的还有不少。”谢彦心底满意,秦溯的孩子果然是个知礼谦逊的。见时候不早,寒暄的事多的是机会,便带着谢梓安去了一旁落座。   陈婉音张望着,并未见那人跟来,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觉着奇怪的同时,秦蓁心里也犯着嘀咕。奉国侯此次前来,居然只带了一个谢梓安?且不说奉国侯夫人并未出席,就算要带儿子也应带谢梓锦才是,毕竟那才是嫡子不是?带着一个庶出儿子出席这么严肃的场合,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道什么。   人红是非多,奉国侯作为这几年蹿的最快的官员,京中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早就甚嚣尘上。   宋思颖故意抬高一个声调,表面上是讲给秦蓁听,实则是说给陈婉音“别看了,谢梓锦没来。听说他又犯了事儿,把奉国侯气着了,最近都不爱带着他出门,就连奉国侯夫人劝都不好使。我原以为是说笑,可见着今日奉国侯只带了谢公子,估计这十之八九是真的。”   “你别瞎说,天天也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辨真伪就张嘴咧咧。”陈婉音已经好些日子联系不上谢梓锦,送去的书笺仿佛石沉大海,心里正是着急,又听宋思颖这么说,自然是要辩驳一番。   “爱信不信!哎这次是连奉国侯夫人都没来呢,怕不是被谢梓锦给连累了哦!”宋思颖笑的灿烂,对着陈婉音接连做了好几个鬼脸,气的陈婉音直哆嗦。宋思颖刚想乘胜追击,就看见沈氏朝这边望来,立马站好,规规矩矩的继续点头微笑。   秦蓁戳了她一下“表姐,谢公子现在可有官职?”谢彦就算因惩罚谢梓锦不带他出席,也不会带一个白衣庶子,想来谢梓安也是个好的。   “我上次去外祖家听过,他和谢梓锦一道上的太学。但考核通过的只有谢梓安,现在应是有官阶在身的,至于官至何品。嗯、嗯,我没有听见。”秦蓁眼睛转转,这就说的通了,笼统只有两个儿子,总是要扶持一个的。谢梓锦不争气,馅饼就掉在谢梓安头顶了。   秦蓁收起好奇心,继续站的笔直,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这样的光景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吧。   *      宋芳菲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好几个嬷嬷进出世禧堂,又是梳头又是开脸的。等弄得七七八八了,日头正毒。   姑娘出嫁要与长辈告别,宋芳苓的娘亲去的早,她又和陈氏不和。俩人也就是走个过场,假惺惺的拿帕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嘱咐两句就算完事。倒是见着老太太,动了真感情。   老太太于她是伯母,但也有一份祖孙情在。母亲刚刚病逝的日子里,是老太太一直陪着她,就如现在对秦蓁那样,老太太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等到后来年纪渐长,才渐渐生分。   “以后去了宫中,切记万事多留个心眼。行事要谨慎,莫让人落下话柄。”宋芳苓怕花了妆,拿着帕子按在眼下,不一会就湿了一大片。“伯母,我省得的。您也要注意身体,莫太操劳了,芳苓有机会就回来看您。”   老太太眼角透着泪,悄悄地用手抹去“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让人笑话。”她握住宋芳苓的手,轻轻的摩挲“往后的路就是你自己走了,凡事要三思。”两人又是相拥而泣。二房三房站在一旁也被气氛感染,攥着帕子垂泪。   “芳苓姐姐/芳苓姨妈!”原是女孩儿们来了,她们站了快一上午,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捧着各自的贺礼来与宋芳苓道别。   宋思颖送的一尊送子观音,通体雪白,仙气凛然。陈婉音准备的是一对儿龙凤镂空金镶玉镯。三房的女孩儿各送了一副头面,中规中矩的既不出挑也不出错。   秦蓁有些不好意思,她给的一套自己绣的屏风,绣的是五子登科,论贵重是比不上她们,但心意却是足的。这套屏风秦蓁和秋诗日夜兼程的绣了整整一月,手指破了不知多少回。   好在宋芳苓喜欢,摸了又摸,说了几句蓁儿费心。女孩儿们寒暄几句,就散了。只留下秦蓁一人还在宋芳苓房里,自从上次秦蓁救了她,她便与秦蓁多了一份亲近。现在她要出嫁了,往后再见不知是何时,自然想多说些话。   *   宋芳语从世禧堂出来,没和宋芳姝回别亦苑。她带着丫鬟去了侧厅,在这儿若是幸运能瞥见在正厅的陈明睿。她假装在侧厅喝茶小憩,眼神一直飘在正厅的方向。   忽然看见陈明睿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忙理了理头发,站起对他弯腰行礼“明睿,你怎么到侧厅来了?”陈明睿朝她身后望了望,并未见着自己想见的人。“芳语,就你一人在这儿?其他姐妹呢,都去别处了么?”   “她们先回去了,只有蓁儿......”   “蓁儿、蓁儿去哪了?”陈明睿急切的问。宋芳语眯起眼,什么时候陈明睿这么关心秦蓁了?又回想之前的种种,一个想法应运而生。她咬住下嘴唇,居然让秦蓁那丫头截胡了!不行她得要想办法,现在爹爹瘫在床上,三房都由太太说了说。太太不喜她们,亲事握在她手上,自己还能讨了巧?   她对着陈明睿粲然一笑“蓁儿,说要去后花园摘些新鲜的花儿送给芳苓姐姐,才走不久,现在应当还在花园吧。若是明睿你想去找她,我可为你带路,后花园那么大,真找起来也不容易。   陈明睿也顾不上宋芳语是否看出自己与秦蓁关系匪浅,满口答应“如此就多谢芳语了。”   宋芳语转头对丫鬟叮嘱几句,带着陈明睿去了后花园。   *   秦蓁从世禧堂出来,见时间也差不多,回汀兰水榭歇息肯定来不及,不如去正厅候着。她带着秋诗果儿穿过侧厅,被一旁的讶异声吓到,是一个扫地丫鬟发出的。   那丫鬟见秦蓁望向自己,立马跪下“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吓您的,奴婢是听说小姐去了后花园,没想着您突然出现了。”   “后花园,你把话说清楚。谁说的我在后花园的?”秦蓁眼神凌厉,感觉不妙。丫鬟颤颤巍巍的说了刚刚宋芳语和陈明睿的事。   “不好!”她觉察有诈,喊上秋诗果儿赶去后花园。   *   吉时未到,一众宾客在正厅候着,或吃些点心或谈笑甚欢,一片喜气洋洋。   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宋贤大喊一声“老爷出事儿了,芳语小姐和明睿少爷一起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章!昨天嗨的晚今天发的晚了一点点~肥章哦 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新的一年赚钱赚钱钱! 最后豆豆最近这么勤奋,大家不给个抱抱么(傲娇脸),嘻嘻。   ☆、落水      众人一惊, 侯夫人扯住丫鬟的手“人在哪快带我去!”。丫鬟眼神闪烁指了指后面“后花园莲花池。”   今天大喜的日子出这样的事, 宋贤气的面红耳赤“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蠢货!快带路!”   归义侯夫妇和宋贤沈氏匆匆忙忙的跑到后花园, 后面跟着的是一干看热闹的名门贵族。   归义侯夫人心中一直打鼓,她的儿子她知道。懂些水性,出不了大事。丫鬟来报落水,没有说些别的,应是性命无虞。只是, 同个宋芳语一起落水......她双手握紧,指甲嵌入肉里。她刚刚从宋贤那知道了宋芳语就是今日穿的单薄的女孩儿。   那女孩□□的眼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睿是她唯一的儿子,有女孩儿想用这种腌脏的方式嫁进归义侯府,想都别想!只是在场的人这么多,若真是那女儿名节有损,陈明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越想越心急,边走边用怨毒的眼神剜了宋贤一眼。她这个女婿也忒不靠谱, 被陈婉柔那个贱人哄得团团转也就算了,府里也被他管得乌烟瘴气。别家府里可没有这么胆大的女孩儿,敢明目张胆的下套,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   一行人跑到后花园,见着的场景却大不同。   落水的不是宋芳语和陈明睿,而是宋芳语和秦蓁。她们俩人衣服湿透,各披了一件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正打算让丫鬟扶回房间换身衣裳。陈明睿也在后花园,不过离两人有些远,一脸焦急的往秦蓁方向看去。   “蓁儿,发生了何事?丫鬟报说芳语和明睿落水了?”宋贤一把喊住要回房的秦蓁,问起了情况。   一旁报信的丫鬟,不可置信的捂嘴“明明,小姐说的是她和陈家少爷......”   “我和芳语姨妈从世禧堂出来后,想着摘些新鲜的花送给芳苓姨妈,讨她欢心,就约着来了后花园。没想到路滑,芳语姨妈不小心跌进池子里,我就跳下将她救起了。至于陈家爷爷,我也不知他怎么来的,许是迷了路,路过罢了。”秦蓁扬声开口,打断丫鬟的低喃。“芳语姨妈的丫鬟准是吓着了,口误才弄出个乌龙,咳咳咳。”泡在池子里好一会儿,现在又在岸上吹了冷风,身子本就没好利索的秦蓁,果不其然又咳嗽起来。   宋贤见没出大事,点点头,嘴角下喇,言语不善。“蓁儿,你们下次注意点。莫再贪玩,让在场的叔叔伯伯们看了笑话。”本应是开开心心的喜事,被她俩弄得丢尽武国公府的脸面。   碍着还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发作,挥挥手让秦蓁回了房,又转身对来看热闹的众人道歉,招呼着回了正厅。   归义侯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面色却是低沉。陈明睿刚刚借口方便,一不留神就偷跑到后花园来,说是心中没鬼,她可不信。她见陈明睿眼神不舍得随着秦蓁看了一路,心下已然清楚。走过去挽住陈明睿的手,任他抵抗也好,不愿也罢半拖半拉的回了正厅。   路上谢梓安抿嘴含笑,他从秦蓁的眼神和陈明睿的姿态就明了此事绝非这么简单,他之前派萧二查过秦蓁,知她和陈明睿关系匪浅。不过他从未放在心上,陈家那个小子毛都没长齐,胸无城府,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同他争的资格都没有。果不其然今日一见,两人已然生分。   “梓安你笑什么,心情似乎不错。”谢彦随口一问。   “刚刚那出戏看得乐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估计归义侯夫人再也不敢把儿子放在武国公府读书了”谢梓安淡淡的回答,收起笑意,不欲在于谢彦说道。   *   秦蓁被秋诗果儿带回房,擦干身子一个侧翻钻进被子,浑身冻得发抖,说话牙齿都在打颤“秋诗给我弄个暖炉塞进来,冷死我。”说完头也钻进被窝里不愿出来。“幸亏我们赶得及时,否则要出大事了!”幽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显得虚虚实实。   “可不是么,小姐。不然芳语姨妈准赖上陈少爷了。”果儿替秦蓁把被角掖好“用这个法子进了归义侯府,往后武国公府里小姐们的名声都要被她败了。”   秋诗拿来刚刚暖好手炉,掀开被子,放在秦蓁怀中。“只是现在老爷估计怪罪着我们小姐,免不了要被说上一通的。”   秦蓁暖和了,伸出脑袋“五爷爷虽然古板又自以为是,但还算是个公允的。等芳苓姨妈的事办完,他稍稍问问就能知道原委,想来不会太为难我。”她指了指衣柜“秋诗快去再帮我找件红色的衣裳,要厚些的。用暖炉熨了,我好换上。算算时间,也快到吉时。我若不出席,五爷爷才会真说道我呢。”   秦蓁一边让秋诗替自己换衣服,一边回想刚刚的事,若是自己晚去一时半会的,保不齐真如了宋芳语的愿。   就在不久前,秦蓁从扫地丫鬟那知道宋芳语把陈明睿骗去后花园。匆匆赶去后花园,果然宋芳语和陈明睿在那。   他俩站在岸边,宋芳语说着什么,陈明睿摇摇头并不答应。他已经觉察到有些异样,宋芳语带他兜兜转转在后花园里提溜了许久,想把他往池边引。“蓁儿,真在这儿?”   “那是自然,我骗你作甚。”宋芳语指向远处,“芳苓姐姐喜芙蓉,说不定蓁儿在摘芙蓉,我们沿着池子过去那边,就能见着她。”   此话一出,陈明睿就知她在骗自己,芙蓉开在八月,哪是这个时节的花。眼神不善的凝视她一会儿,掉头就走,不欲纠缠。   “救命啊,救我。我不会浮水!”就在他转头之际,宋芳语身子往后倒跌入池中,扑腾着水花上上下下的喊着救命。   陈明睿不知该救不该救,此女子心术不正,刚才还想骗他来着的,现在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他虽然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内宅里那些手段还是有所耳闻的。好心救人却被赖上的例子可不在少数。   就在他思考时,宋芳语又沉下去些,呼救声渐渐微弱,眼见着就要沉入水底。到底是心善,陈明睿顾不上这么多,脱了外衣就打算跳入池中救人。可不等他跳入水中,倒有人先入了水,那人就是秦蓁。   她入水后从背部揽住宋芳语,双手托着她起来。但宋芳语见下来的人不是陈明睿暗暗发力,使劲下沉,营造出秦蓁救不起自己的假象,好等着陈明睿来救。   秦蓁无语,她可算明白宋芳语心中的花花肠子,直起身子,站在池中。“芳语姨妈,这水笼统不过我的胸口,你个儿比我还高,站起来总不会被呛到吧。”   陈明睿不知道这水的深浅,秦蓁还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她才泡过一次呢!莲花池的水浑浊,在岸上看不清水底,真入了水便会发现这水浅的很。   见宋芳语还是没有起来的日子,秦蓁招呼秋诗回房拿两件毯子来。“芳语姨妈,你的贴身丫鬟不在你身边守着你。恐怕是去报信儿了吧,想必不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圆回来?让别人都看见你薄纱微透的模样?也不怕名声尽毁,那时别说是归义侯府不要你,整个京城敢娶你的都没了吧。”   宋芳语听了这话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水果然自到她胸口以下。“陈家爷爷,这是我们武国公府的事,您不便掺和进来,省的遭人误会。还是站的远些才好。”   “蓁儿,我就知你还是在乎我的。你不忍心我娶她是不是?所以你才会跟来......”陈明睿眼中重新燃起火苗,想扶秦蓁从水里起来。   秦蓁忙退后两步,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就不分轻重缓急呢!“蓁儿不知陈家爷爷您在说些什么,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我武国公府的名声,与他人无关。”招呼果儿扶自己坐在岸边。   陈明睿还想向前,被秦蓁挥手制止“如果陈家爷爷想百口莫辩担上浪荡子的名声,大可向前。若不想,还是离我们远些。”陈明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应是正厅的人来了,话到嘴边也只能咽下,退后几尺,远远的凝视秦蓁。   秦蓁接过秋诗递来的毯子,替宋芳语包裹上,自己也裹上一件。这才有众人看见的一幕。   *   秦蓁换好衣服,恰好赶上宋芳苓的吉时。她头顶大红盖头,身穿凤披霞帔。由媒婆牵引着,迈着细碎的步子,一点点走出武国公府。从此刻起她便是天家的儿媳妇,再也不是武国公府未出阁的大小姐。   有祝福声,有欢呼声,有笑声,自然也有哭声。老太太默默流泪,嘴角却是上扬的。秦蓁也觉得眼酸,毕竟相处了五年,往后再不是这般容易能见着,一时感慨万千。   她眼神随着宋芳苓一步步移动,瞥见许多艳羡的目光。唯独一个打量的目光没有望向宋芳苓,反而一直盯着自己。她凝神一看,原是归义侯夫人。她颔首微笑,算是又打了个招呼。侯夫人轻蔑一笑,上上下下的用眼神扫视。   秦蓁本能的觉着难受,她是哪儿得罪归义侯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的疏忽和无知,导致前文关于的辈分的称呼一直是错的,我非常抱歉,所以这章给大家发红包,留言就可以了! 我已经对前文进行了修改,若是还有问题希望大家可以指出来。 =========================================================== 谢梓安:哼,小屁孩还想和我抢,想都别想,陶陶只能是我的! 陈家爷爷:我们已经牵过手手,抱过啦啦啦啦啦啦 谢梓安:那都是你强迫的! 陈家爷爷:哦,不管就是牵过啦抱过啦,不像你蓁儿都不记得你是谁! 谢梓安:亲妈,能把他打shi么? 豆豆:emmmm,不行!因为陈爷爷才是我亲儿子! 以上博君一笑~大家要上学上班啦,加油米娜桑~   ☆、葵水   宋芳苓上娇后, 被四个内侍轻轻抬起。由前面的高头大马开路, 吹起唢呐大摇大摆的缓缓走出胡同,朝着大路走去。   在场的宾客, 对着宋贤摆手作揖。礼送了,亲迎了,武国公府又不管饭,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场,各回各府准备准备, 晚上进宫赴宴。   宋贤心中的石头落地,今日的婚礼,虽出了点小插曲,但大体上还是成功的。起码同僚艳羡的目光做不了假,他捋了捋胡子,从今往后他也是天家的亲家了,在京城里也更说的上话些。他不禁咧嘴笑出声,看日后还有谁说他这个武国公名不副实, 他会让他们明白,武国公府在他手上才能再创辉煌。   心情甚佳,他捧着后脑勺,走路带风的回了世禧堂。他可要找件体面的新衣,晚上还要与他的亲家圣上一醉方休呢。   *   秦蓁松了一口气,低头小口抿着红糖姜茶,身上的寒意消散不少。归义侯夫人看得她头皮发麻,好在只盯了一会就回了归义侯府。秦蓁和他们不同, 晚上圣上设宴是宴请群臣,她是武国公府的表亲又是小辈,没在邀请之列。   虽有些遗憾,但她也站了一上午,下午能不用梳妆打扮,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她也是欢喜的。   吩咐果儿晚些喊自己起床,秦蓁美美的睡了一觉。梦中她似乎回到宋芳菲成亲之日,外头同样是锣鼓喧天。她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撑在桌上,歪头看娘亲一针一线的替自己缝好里衣。   “娘亲,我以后成亲也会这么热闹么?”她还在为不能参与芳菲姨妈的婚礼而沮丧。   宋氏微笑摸了摸秦蓁的小脑袋,“那是自然的,我们蓁儿会有更大更热闹的婚礼。”   “那娘亲要替我缝嫁衣,我要最漂亮的凤冠霞帔,最好是镶了珍珠的那种!”秦蓁大声嚷嚷,扯着宋氏的袖子左右摇晃。“嫁衣都不自己绣懒死你吧!你要变成猪儿虫啦。”宋氏用力点了点秦蓁的额头,语气却是温柔。   “不管不管嘛,就要娘亲帮我做.....”秦蓁还想撒娇,手中的衣袖忽然消失不见,她抬头是一片漆黑,宋氏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四下却已无人。不一会儿声音都消失不见,秦蓁慌了哭嚎着宋氏的名字,无人回应。   “娘亲!”秦蓁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前渗出一层冷汗。秋诗推开门进来,急切的问到“小姐,怎么了?”。   秦蓁环顾四周,还是汀兰水榭里自己的闺房。清了清嗓子,沙哑的开口“无妨,做了个噩梦而已。”秋诗拿来帕子替她拭净冷汗,“梦都是相反的,小姐做了噩梦,就说明近期有福了。”   她笑笑知道秋诗是在安慰自己,见外头天色暗下,问了句如今何时。“宫中刚刚放过一阵烟花,估摸着是亥时。”   秦蓁朝宫中方向眺望,芳苓姨妈的婚礼恐怕已经开始了,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三四个时辰,真是罪过,莫不如娘亲说的是猪儿虫转世,她自嘲的咧嘴笑了笑。宫中又开始燃起烟花,远处被照的恍若白昼,秦蓁走到窗前,感受着细柔的春风。“上次这么热闹还是芳菲姨妈成亲的时候,一晃眼都快五年了。”   秋诗将毯子披在秦蓁身上“可不么,那时小姐还是个小萝卜头,如今与奴婢相差无几。”   被烟火照映的眸子忽明忽暗,秦蓁轻飘飘的开口“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爹爹娘亲也去了五年,都说时间是疗伤秘药,她觉着不过是个玩笑话,要是真有用为何她想起过往还会心痛?   秋诗不知自己小姐,心思婉转千百回。她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过得真快。”,不见秦蓁落寞的脸庞。   *      倚着窗户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的后果立竿见影,秦蓁第二日肚疼的瘫在塌上。只是疼的位置有些特别,不是胃肠之处,而是小腹那块。隐隐作痛,并非拉肚子,又具体说不上哪疼,翻来覆去的在塌上滚了好几圈。   果儿替她揉揉肚子,心痛的望着自己小姐。“好些了么?”秦蓁摇摇头,这疼太狡猾了,一抽一抽的搅得生疼,偏偏找不到位置。“要不拿个手炉暖暖,或是肠子扯着了。”果儿递过一个手炉,掀开被子放在秦蓁的肚子上。   果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秦蓁,又看看被子。“怎么了,果儿。大惊小怪的。”秦蓁虚弱的开口。   “哇”果儿一声哭出来,“小姐,你流血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不要死啊,不能丢下果儿。”秦蓁坐起,朝身下望了眼,床单中央是一滩血迹。她心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宋思颖早就来过葵水,她也就略懂一二。   “我没事儿,你让秋诗进来。”   “可、可小姐你流血了,秋诗姐姐又不是大夫,喊她作甚啊。”果儿一把抱住秦蓁,抽抽搭搭的回答。   “让你喊,你就喊进来。乖,我没事的。”秦蓁拍拍果儿的背,果儿还太小,不懂这些被吓着也是常事。“真的?小姐不能骗果儿。”秦蓁用力的点头“快去吧。”果儿这才半信半疑的喊来秋诗。   秋诗一见,笑的灿烂。“恭喜小姐,往后就是大人了。”拿来些月事带,手把手的教秦蓁使用,又换了床被子,欢欢喜喜的替秦蓁熬了碗红糖益母草,扶着她喝下,让自家小姐好生睡上一觉。   秦蓁再睁开眼时,见着的是外祖母慈爱的笑容,“我的蓁儿长大了,马上就是大闺女,可以嫁人了。”边说着用手揉揉她的头发。“芳华也是你这个年轻来的癸水,我还记得她那天哭丧着脸跑来问我她是不是要死了。”老太太眼中是对过去的追忆“你比她强,没有哭花脸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她刮了刮秦蓁的小脸蛋。   “思颖表姐早就来了,我见过她肚疼的模样,知道一二的,哪还会哭脸。”到底是女儿家的私事,饶是秦蓁这样的厚脸皮都忍不住发烫泛红,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了,别害羞了。这是女人必经之路,再正常不过的。”老太太拉开被子,让秦蓁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不过你最近受了凉,还需好生调养才是。”秦蓁这才看见旁边还站了个白胡子大夫,一想起刚刚自己和外祖母说的都被他听去了,脸上又泛起燥热,这次是说什么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小姐,莫害羞。”大夫笑笑,“我是来给您疹病的,听闻您最近落水两回,昨个就落了一次。这可不是小事,一不留神就落下病根。”秦蓁听了大夫的话,将信将疑的伸出一只手来,只是头还是蒙在被子里。   大夫一只手替秦蓁把脉,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花白稀疏的胡子。不一会儿就起身,对老太太说道“小姐的身子骨健朗,没什么大事。只是癸水初至,难免有些腹痛,我写个方子调养几日,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老太太让秋诗送大夫出门,又对秦蓁下了禁足。这几日就安安心心好生在床上躺着,哪都不许去。等身子干净了才能出来。   于是乎,秦蓁禁足刚解不久,又被禁上了。她摸摸自己一阵阵抽疼的小腹,可不是真疼么。哎,最近真真是倒霉透了顶。   *      待在汀兰水榭的秦蓁就像春天里搁在柜中的羊皮卷,四周都快生出蘑菇。她让秋诗打开窗户,阳光洒进来一些,她翻了个身,背部露在温暖的春光里。   唔,真舒服,她伸了个懒腰,把背上的蘑菇一个个晒掉。又再想换个姿势,把要发霉的自己好好摊开晾晾。   “表妹!想我没!”宋思颖也不派人通报,就像进自家院子,推开门径直往秦蓁床边坐下。“好些了么?肚子还疼么?”   秦蓁苦笑“表姐一下问了这么些个问题,我还真不知从哪个答起。”   “还卖乖,正经的肚子还疼么?”宋思颖眨眨眼“我每次来,都疼的在床上打滚。”   “早就不疼了,不过是外祖母担心我让我多躺一会儿。”她悄悄的附在宋思颖耳边“要不是秋诗看着,我现在就想下地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可把我憋死了!”   宋思颖哈哈大笑“你还是躺着吧,躺着多好都不用被罚了,还有丫鬟伺候,你就偷着乐吧。”   宋贤因为宋芳语的事,发了顿火把宋芳语关在三房不让出来。又按着惯例,对家中女孩儿实行连坐,每人都抄了好几遍女诫,只有秦蓁卧病在床逃过一劫。   “你看看我的手,”宋思颖伸出纤纤玉指“都抄红了,茧子都起了好几块。这不才刚刚抄完,就来看我可爱的表妹你了。随带告诉你个好消息。”   秦蓁挑眉,前面说那么多,恐怕这才是重点,她这个表姐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五房又出岔子了?”   宋思颖用力推了她一下,翻了个白眼。“你表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天天盯着别家做什么。”秦蓁讪笑,眼神真挚“那是什么好事?”   “祖母今早发话,等你身子好利索了。过几日我们上白马寺拜佛去。好久没出门了,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秦蓁一头雾水,张口询问:“既不是大日子,斋戒日也过了,这时候去庙里拜佛?” 作者有话要说:  豆豆考完回来啦!希望能过!今天考试的小宝贝们也要加油哦~ 如果今天来的急应该还会有一更,我们的蓁儿终于长大了,但是平白无故的忽然去拜佛是否有玄机?且看下回分晓~ 小天使么最近天冷记得保暖哦~   ☆、书笺   宋思颖点头:“陈婉音提的意, 说是从去年年末家里出水痘, 到今年芳苓姑妈被蜂蛰,家里不太平, 恐怕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好今年家里忙还没去过圣安寺,不如就这时去看看,去去晦气。”   秦蓁却觉得不简单,芳苓姨妈的事还能和今年没去庙里拜拜扯上关系,但去年家里可是去过的, 去年年末出痘又是刘姨娘一手操办,和不干净的东西有什么关系?这番借口骗骗家里的小辈还成,外祖母和五爷爷他们怎么会同意。   “那家里同意了?”宋思颖从桌上拿块糕点塞嘴里,口齿含糊“可不么,我也觉得奇怪。但祖母说你最近都落水两次了,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答应啦。至于五爷爷, 也觉着反正今年还没去过,拜拜也是不错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用手把落在床上的糕点屑抹去。“只等表妹你身体好些,咱们就一起去。别的不说圣安寺的斋菜那可是一绝,我能吃到全托表妹你的福。”   两人没好气的又打闹一番,直到临近中午,宋思颖才起身,打包了一份糕点欢欢喜喜的回了东院。   秦蓁无奈的摇摇头, 混吃混喝还要打包带走。家里除开思颖表姐这个小魔王还真没人敢了。   她下榻穿好衣裳,吩咐秋诗果儿备膳。自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吃顿好的。好几日的腹痛,让她食欲乏乏,今日好些了,可要饱餐一顿。   不料推开门的不是秋诗果儿,而是宋子琦。秦蓁扶额,不愧是亲姐弟,都爱不打声招呼直接推门就进,幸亏自个儿已从塌上下来,穿好衣裳,不然又要闹出笑话。   “子琦,你怎么来了。你姐姐才走过一晌,你若是要找她现在还赶得上。”秦蓁以为宋子琦来汀兰水榭是为了宋思颖,指了指宋思颖离去的方向。   宋子琦神神秘秘的拿出个锦盒,将手放在嘴上:“嘘,表姐。你别让我姐知道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朝门外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又将门带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明睿爷爷托我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秦蓁作势又要推脱,被宋子琦先发制人。“明睿爷爷平日对我多有照顾,他除开让我给你带点东西别无要求。你次次推脱,我可不好交差。”   “吃人东西嘴短,拿人东西手短。这个人情我不想承,你替他送来的,人情可就由你还了。”秦蓁假意威胁他,想让他退步。   “我还就我还,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不能不做到。明睿爷爷已经去贺州了,这是他最后的嘱托,我一定要替他完成。”说罢,把锦盒往秦蓁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跑去。撞到端着饭菜的秋诗,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秋诗把饭菜收拾好,又端了份新的进来,就见自家小姐面色酸楚的盯着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两个面人。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小姐,这是......?”   “我省得的,只是他人都已经去了贺州,不知几时再回来,这面人就留着吧。”秋诗无言,将面人收好,放在之前装糖人的盒子里,置于高柜,用一把铜锁扣住。   秦蓁不免有些难过,糖人早就坏了,化作一滩糖水,爬满虫蚁。当初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难堪。   想起陈明睿,秦蓁这顿吃的兴致全无。和她想的相差无几,有了芳语姨妈的事,归义侯夫人是不敢再让陈明睿到阆风书院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归义侯夫人居然把陈明睿打发到了贺州。   贺州在中南,离京城虽不说十万八千里,但和西南来京城也差不多了。归义侯夫人舍得把独子一人丢去贺州,委实奇怪。   秦蓁不知道的是,归义侯夫人把陈明睿丢去贺州并不是宋芳语的缘故,恰恰是因为她自己。那日宋芳苓的婚礼结束后,归义侯夫人好好的问陈明睿一番。   陈明睿性子单纯,还真以为娘亲是在关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一股脑的把自己对秦蓁的情愫倾诉,把上元节和秦蓁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什么要当兵,要归隐山林的,又求娘亲等秦蓁及笄就去提亲。可想而知归义侯夫人心中有多震撼,自己的宝贝独苗要娶一个孤女为妻?那还得了?   于是快刀斩乱麻,和归义侯商量着,把陈明睿丢去贺州跟着归义侯原先的先生苦学,一来为几年后的科举做准备,二来也是让陈明睿把心思放下,断了这孽缘。   当然对外归义侯夫人不会说把自家儿子送去贺州是因为一个孤女,只说陈明睿去求学的。当今有两种入仕之法,一是专为官宦子弟而设的太学,只要太学考试合格,就可为官,不过品阶较低,比如杨川和谢梓安之流。第二种就是科举了,面向广大学子,门槛低及第就可成高官。一般官宦家族的做法是把孩子先送去太学混个保底,再去科举谋个高阶官职。   归义侯府作为前朝的贵族,不屑于太学给的八九品芝麻官,想着科举一举成名也是常事。是以归义侯夫人说着陈明睿去求学的事,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武国公府并未因为陈明睿的骤然消失而有变化,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自己的步伐。   秦蓁忆起千里之外的陈明睿,肚子又疼起来,喝了杯姜茶,沉沉睡去。   *   “怎么样,大嫂那边定了没?什么时候去圣安寺?”陈婉音对着刚进门的画枝急切的问道。   画枝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定了,就在这月的二十八号。”   陈婉音面带喜色,从椅上跳起,兴奋的来来回回晃悠,似乎想到什么,走到案前提笔写了封小信,放在洒金信封里封好递给画枝。“把这个给奉国侯府大少爷送去,切记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小姐、小姐......”画枝面色难堪,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您总要奴婢给奉国侯大少爷搭信,大小姐已经注意到奴婢了,奴婢怕、怕被发现。”她抬头望了眼陈婉音“到时候奴婢被罚事小,小姐被牵连才是关键。”   “要你去就去,管那么多做什么!”陈婉音言语不善,“事到如今还不为自己考虑,就真要被陈婉柔卖了!”   “其实奴婢看来,大小姐相的人还是有些不错的。”画枝小心翼翼的开口。   陈婉音气不打一处来,用力踢了画枝一脚,将她踢在地上。“不错?你可是受了她的恩惠,还是不是我的丫鬟?反倒向着她说话?”陈婉音深吸一口气“凭什么她陈婉柔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我就只配给小吏为妻!我知她不喜我与娘亲,可念叨着好歹是嫡亲的姐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皮。她倒好把我当做讨好姐夫的物件,说送就要送出去了?”   说的是前几日陈婉音无意听见陈氏和宋贤商量她的婚事,宋贤的意思是把她许给自己的故交,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的薛铎。陈氏自是满口答应,说着给爹爹寄份书信回去,看看他的意思。   陈婉音心下一片荒凉,薛铎何人?年纪不小可还只混了个翰林院编修,若不是和武国公有些交集,在京城都排不上名号。这样的人让陈婉音嫁自是千万个不愿,可恨的是姐姐非但没为自己说上两句,反而讨了宋贤的欢心顺水推舟应了去。   陈婉音急了,她半个多月联系不上谢梓锦,自己的婚事又迫在眉睫,这才想着借拜佛的名义,在府外约谢梓锦一见。   “切记一定要送到奉国侯大少爷的手中,和他说二十八日圣安寺一见,他若是不来,此生都别想再见我!”陈婉音又嘱咐一句,才赶着画枝出门,忐忑的揉搓着双手,她的命运全系于这一纸信笺,可万万不能有差错。   *   谢梓锦接到信时,还跪在奉国侯府里的祠堂。听了小厮在耳边说了画枝传的话,一脸惊喜的站起来,在地上跺了跺跪的酸软的脚。“婉音妹妹真这么说?约我在圣安寺见面?”   “画枝姑娘的是这么个意思,还有这封信是婉音小姐写给少爷的。”谢梓锦一把夺过来,拆开看了一眼,更加兴奋。“你去给画枝回话,就说我二十八日必会出现。”   “是。”那小厮得了信,赶忙退下。   *   “什么?你要去拜佛?”奉国侯夫人放下筷子,优雅的拿锦帕抿了抿。“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可别是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你可才从祠堂里出来,又想进去了?”   “娘,您在说什么呢。我知道我去动爹爹的丫鬟是我不对,可我已经知错了,在祠堂也跪了好几天,这事就翻篇了还不成?”谢梓锦讨好的蹭了蹭奉国侯夫人“娘,您看咱们家最近不奇怪么,爹爹就和被人施了法似的,对谢梓安那个贱种好得不得了。哪那都带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嫡子呢!我不就想着咱去庙里拜拜,和佛祖说说收了那妖怪。”   奉国侯夫人被逗笑,不过心中确实有忧虑,谢梓安最近势头正盛,隐隐有盖过梓锦的苗头。“若不是你天天游戏花丛,太学都考不过,你爹爹用得着带那个贱种?我看驱魔也好捉妖也罢,你最应该的是把学问学好了,不然将来你爹爹一句话,把贱种挂在我名下,他可就是嫡的了。”   谢燕婉在一旁听得认真,见娘亲这么说就些不乐意了“那怎么可能,爹爹就算再喜爱谢梓安,也要看看外祖父的脸色。更别说大姨在宫中为妃,指不定往后就是太后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贱种想咸鱼翻身做梦去吧!”   “娘,您看妹妹都懂这个道理,是您多虑了。我答应您这次去拜佛回来我就哪都不去,好生读书,将来科举考个状元,给您争光!”   被儿子女儿联手哄的直乐呵,奉国侯夫人用手捏了谢梓锦一下“行了,你们俩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去圣安寺玩玩。可以。,梓锦、燕婉你们可要答应我,回来了要收心,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多讨你爹爹的欢心。”   “行!”两人异口同声,这事就算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陈爷爷凉哩啊,不过秦蓁还欠他一个解释,后面会再回来哒 陈婉音马上要搞事啦!下章把小谢拉出来溜溜~ 明天见宝贝们   ☆、讲经   武国公府一大早就备好马车, 往城郊圣安寺驶去。秦蓁面色惨白, 随着马车的颠簸,难受的捂嘴。   秋诗见状心疼的给秦蓁递过一个荷包, 里面放的是紫苏和薄荷。秦蓁猛吸一口,喘着细气才把恶心咽下。若说秦蓁来京城这么多年,毫无长进的是什么,那肯定是晕车无疑。无论是在平路上晃悠,还是在崎岖的山路攀爬, 轻则头昏眼花,重则恶心反胃。   她撩开帘子,料峭的寒风吹进,让人清醒不少。秦蓁打了个哆嗦,春天里没有阳光的日子算不上暖和。她用手收紧毛茸茸的领子,巴不得整个人陷在其中。   山上春花浪漫,没有花园里的娇艳,却多了一份生气, 讨人欢喜的很。她透过帘子一角,一朵朵的数过去,倒也忘了晕车的苦。   “秋诗,外祖母今日可通知了住持我们要去?”秦蓁远远的望见圣安寺门口停了几辆富贵的马车,不由心中有些疑惑,大户人家去庙里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住持好专门接待,不让普通百姓冲撞了贵人。   秋诗顿了顿, 笑道“这是自然,武国公府的女眷少爷们来庙里,定会谨慎些,早早就安排了的。”   “可那些马车是谁家的?”秦蓁指了指远处停好的马车,秋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今日来的大多是女眷,住持怎能接待其他客人?”   果儿没有秋诗那么多顾虑,一个人吃的正欢,瞥了眼远处,果真有好几辆马车“小姐,果儿想那些马车的主人身份不低,不然住持也不会冒着得罪武国公府的风险,让他们也来的。只是等会老太太恐怕不会太高兴。”   别说果儿平日看着娇憨懵懵懂懂的样子,时不时冒出的想法还颇有逻辑。秦蓁正有此意,能让住持都不敢不接待的富贵人家,又比武国公府势力大的在京城里用手能数的出来。这么明面上的打武国公府的脸,外祖母心中定不好过。   果不其然,秦蓁一下车就见着外祖母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站在圣安寺大门口。她连忙跑去,挽起外祖母的手“外祖母,今日难得出来,应当高兴才是。我一路见了许多花花草草,就想着等会要摘给您,正所谓鲜花配美人儿,我看它们与您相配的紧。”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美人不美人的,小滑头。”老太太点了点秦蓁的小脑袋,没人不喜听好话,老太太眉头舒展开来。   “曲嬷嬷,你去问问主持,今个儿除了我们武国公府还有那个贵人来了?”虽然心情好了一些,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曲嬷嬷带着管家进了庙里,其余女眷少爷们在外面候着等弄清楚了再进去。因着到的是寺里,大家穿的淡雅。就连一向喜欢大红大绿的宋思颖,今天都穿了一套宝蓝色的衬衣襦裙。更别说陈婉音这样喜素净打扮的女子,上穿嫩绿底白花琵琶袖上袄,下着白色褶裙,边角是用金线踩的桃花纹,外披件鹿鹤鸣斗篷。衬的高贵秀气,若是脸上没有那几分焦急,则更像仙子翩跹下凡来。   饶是宋思颖这样与陈婉音看不对眼的人,心底都要称赞一句。只有秦蓁没有太过在意家中姐姐姨妈们穿的什么,她还在想着究竟是谁先人一步到了圣安寺。   不等曲嬷嬷回报,有人先给出了答案。   谢梓锦在门口张望,见武国公府的轿撵停下,急匆匆的向前行礼。“老太太好啊”   老太太转头见是奉国侯府的大少爷,心中已经明白打脸的是何人,强压着气愤,和他打了声招呼。“原是奉国侯府的人也来圣安寺了。”   “碰巧碰巧,咱们有缘!老夫人还站着做什么,快快进来,家母在里面候着了。”这话一出,老太太脸垮下,说的和什么似的,仿佛圣安寺是他们奉国侯府开的,武国公府倒像是做客来着的。   陈婉音见大嫂面色不虞,忙向前打哈哈,说时候也不早了,既要祭拜又要听经,还是早些进去为好。陈氏眼神尖锐,扯了陈婉音一把,怪她多嘴。陈婉音耸肩站在后头去,没再说什么,只是手攥着帕子,生怕大嫂一个不高兴大伙打道回府,那她的计划就全完了。   好在老太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对谢梓锦有不满,但也没想当场翻脸,招呼着女眷一同进了圣安寺。陈婉音跟在陈氏身后,长出一口气,眼神追随着在前开路的谢梓锦。   *   同样窝了一肚火的还有在厅内和住持畅聊的奉国侯夫人苏氏。她本想带谢梓锦谢燕婉出门上香,没成想出门前谢彦硬给她塞了个谢梓安,说起来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当着谢彦的面的厚此薄彼,指不定他会怪罪下来,无法只好带着那个贱种一起。   再者,她昨日通知住持要来,没想武国公府也要来。难不成听了他们要来自己转身就要走?武国公府如今没落成什么样了,家中没一个出挑的。她若是为了避他们回头走了,还不被京城里的笑死。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又让谢梓锦出门迎进武国公府的人,好暗暗出口气。   见武国公府的人脸色不好,她也好受一点。从小到大她都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和人一同挤在一个寺里的委屈可从来没受过,更别说这家人还不如自己家。   心中再怎么不满,面子上还是和煦的。“真巧,在圣安寺都能碰见你们。也怪住持之前没和我说,要是我知道今个儿是武国公府的人来上香,我就不来了,好给你们腾地儿。”   住持眼眸低垂,昨日奉国侯府的人才来通报,说今日要来,他也派人回了武国公府的人也会来,奉国侯夫人倒好觉得自己不看重她,赌着气天没亮就出现在寺门口。不过这一口黑锅扣下,他谁也得罪不起只能背下。   “奉国侯夫人哪儿的话,这圣安寺又不是谁一家的,没有主客之分,又谈什么让来让去的,谁想来都可以来的。”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把刚刚受的气返回去。   奉国侯夫人讪笑一下,又恢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夫人说的是,寺庙开门迎客没有谁能来谁不能来的道理。不过我听说这诵经礼佛最好是上午,过了最好的时候吧,就不太灵了,我瞧见日头都快中午了,你们来的晚了些。”这就是在怪武国公府的人来迟了,硬生生的蹭了奉国侯的位置。   “心诚则灵,佛祖眼睛开过光好人坏人一看就能看穿,时刻什么的都是玩笑话,奉国侯夫人还信这些呢。”陈氏受不了奉国侯夫人一副高高在上见众生都是蝼蚁的模样,开口反驳。   奉国侯夫人见对面人多她讨不到巧,也不欲和她们争辩,落了个尖嘴刻薄的名声。转身对住持说道:“时候不早了,住持我们开始吧。”一场风雨就此停歇,两家人同坐在厅中,听住持讲经。   都是一大早就起床的,除开真对佛经有研究的老太太和五奶奶,其余的人都昏昏欲睡。二奶奶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听,身子立得笔直。三奶奶眼睛开开合合,又觉着自己是长辈,当着小辈的面睡过去影响不好,强撑着用手暗暗掐大腿。家中孩子吵闹,舅妈带着三个小的男孩儿在侧厅玩耍,并不在此列。   奉国侯夫人明显兴致不高,但不想在武国公府面前折了面子,道理听懂没听懂未知,眼神却是半分没有移开。   秦蓁又瞟了眼宋思颖,她和谢燕婉对立而坐,两人都穿的宝蓝色的衣裳,又不对付,彼此看着对方想要一较高下,秦蓁摇摇头觉得好笑,表姐从小就爱和人比较,婉音姨奶奶在时和她比,不在时找个人也要比一比。   说起陈婉音,秦蓁环顾四周,再三确认不见她人。“秋诗,你可见着婉音姨奶奶了?”秋诗摇摇头,她自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对佛经颇有兴趣,听得认真便没注意太多。   秦蓁又望了一圈,果然不见陈婉音,不仅如此谢梓锦也不见踪迹。她正疑惑不解,感到一股温柔的注视,她循过去原是谢梓安。他见秦蓁看向自己,面带笑意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秦蓁礼貌的回应,谢梓安还是挂着温柔的笑意,记忆里谢梓安似乎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不过不知为何,秦蓁总觉得这抹笑未深入到他眼底,他还是冷着脸的样子更加自然。   谢梓安今日穿的和其他人大不同,奉国侯夫人和谢梓锦穿的都是绸缎面料做的双层大衣,到了谢梓安这里就是棉布料子了,虽说比上普通人家绰绰有余,但在奉国侯府里还是次了些,看来他果然如传闻所说不讨奉国侯夫人欢心。   收回目光,秦蓁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但不知是讲经太过枯燥还是熏香腻味,她的胃里翻出酸水,隐隐的晕车的劲儿又要上来。   她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不太舒服去趟如厕,老太太见她面色惨白,知她老毛病犯了,挥了挥手让秋诗果儿带她下去。   走出正厅,秦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一阵才把恶心压下。想了想厅里的熏香味儿,秦蓁还是决定在寺里走走逛逛,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   她和秋诗刚走到偏殿,就见陈婉音从小道蹿出来,神色慌张脸上红云为散,发丝凌乱,自顾自的整理衣裳。“姨奶奶,您怎么在这儿?”秦蓁的一声叫喊,把陈婉音吓得一颤,转过身来镇定的开口:“蓁儿原来是你啊,我刚刚出来方便,没找到路就在庙里走了走,风大衣裳乱了我就理理。”   秦蓁也没多怀疑,走向前问了句“那姨奶奶可找着了?我也正想着去呢,若是没找着何不一同去?”   “不、不用了,我去过了的。蓁儿你快去吧,我回厅里了。”她明显有心事,推脱了两句,匆匆往厅里走。   秦蓁挠挠脑袋,姨奶奶今天有些反常,她盯着陈婉音,忽然看见了什么,追上去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姨奶奶,您葵水来了!裙子都脏了。”原来陈婉音的白裙子上沾了一块红褐色的血迹。   陈婉音听了,脸上一片煞白,呆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豆豆又更新啦!二更什么的来的及会有哒。 下一章小谢和我们蓁儿要说话啦 话说小谢绝对不是一个好人来着的,他是个腹黑的人儿啊~ 最近看的人好少,是因为期末考试了么嘤嘤嘤~   ☆、好戏   她慌忙的转头, 死死的拉住秦蓁。“蓁儿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准是最近天气凉,它就不太准时。”她嘴角打着哆嗦, 似乎真的冻着了。“这事是姑娘家的私事,蓁儿可得替我保密,别让旁人知道了笑话我。”   秦蓁被她猛然的举动吓着,但心想婉音姨奶奶这么死要面子的人,确实是会因此事和人着急。“那是应当的, 姨奶奶您快回去换身衣裳吧,我不会同别人说的。”   陈婉音反复凝视秦蓁,见她表情不似作假,这才用手遮住身后的血迹,碎步朝厅里走去。   秦蓁原先还觉得陈婉音有些异样,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是癸水突然来访,让她慌了神,毕竟佛门之地来这等污秽之物, 恐有血光之灾。   被这一闹,秦蓁反胃倒好了不少,见偏殿有几尊大佛便带了秋诗过去拜拜。   “施主,添些香火为家人祈福么?”偏殿里一小僧见她主仆二人进来,拿来一柱香,递在秦蓁手上。“施主可在此殿祈福后,领了功德带系在门口的树上,佛祖见着了自会实现您的诉求。”   秦蓁被说动, 让秋诗往功德箱里塞了几颗金瓜子,领了香虔诚的跪在佛祖面前,念念有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拿了两条功德带一个上面写着老太太的名字,一条写上秦溯、宋芳华和秦菡的名字,双手合十让秋诗帮绑在树上。   “求佛祖保佑外祖母身体康健,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她对着功德树深深的弯腰鞠躬。   “爹爹娘亲姐姐,祝你们在那边过得顺遂,若是有好机会投个好胎,万万不要再念着蓁儿,只管去了便是。”秦蓁一手扶着功德带,一边低声念叨。“我们一家都是良善之人,佛祖在那边还请关照些,莫让人欺负去。”说道动情处,眼泪不自主的流淌,一颗颗落在地上打起尘埃。   “擦擦吧。”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递来一方棉帕。秦蓁抬眼见是谢梓安,往后退了几步。“让谢公子见笑了,帕子我备了的,不劳公子费心。”秋诗很配合的抽出一块蝶恋花绣帕,替秦蓁轻轻擦拭眼泪。   谢梓安眼神变得黯淡,默默的把帕子收回放在怀里。“是在下唐突,没注意男女大防。”   “谢公子怎么没在厅里听经?”秦蓁见他笑容渐弱,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让人难堪,想着说几句寒暄的话,缓和下气氛。   谢梓安一手抚树,一手将自己备好的功德带系在树上。“讲经是讲给懂经的人,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对佛经佛理研究甚少,想着听了也是白听,就不牛嚼牡丹了。”   “谢公子过谦,你若是牛嚼牡丹,如我之流就是焚琴煮鹤了”秦蓁陪笑眼睛却眯起望了眼谢梓安的功德带。奇怪的是那带上只写着一个名字:文秀。   秦蓁料想他与奉国侯夫人的关系不善,但没想到他只写了个从未听过的文字,奉国侯的名字都不在此列。转念一想,忆起宋思颖说过谢梓安有个早逝的娘亲,恐怕文秀就是他娘亲的小字。   “这是我姨娘,早就去了。我系个带子给她,让她在那边受个照应。”谢梓安见她盯着自己的功德带满眼疑惑,好心的解释。   猜和自己猜的相差无几,秦蓁脸上泛起红晕,就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她好奇的心思被摆在明面上,颇为尴尬。   “无妨,外人不知道姨娘的小字,见着好奇也是常事。”他平淡的开口,丝毫没有揶揄的意思。   “你见着我掉金豆子,我见着你系功德带,我俩算是扯平了。”秦蓁红着脸,硬要找回些面子。   谢梓安笑出声,隐约有眼泪渗出,瞥了眼秦蓁,好家伙脸红的和唱大戏似的,很不得一头扎进土里,这才收起笑意,站的挺拔,正经的开口 :“缅怀逝去亲友而落泪,总比虚情假意惺惺作态垂泪的好。”   秦蓁觉得他话里有话,眼中深邃,似有故事深埋其中,无限的哀伤从眼底蔓延,一眼就要将人吞噬。   “谢.....”   “小姐!”秦蓁想安慰两句,被果儿打断。“马上要开饭了,老太太让我来找你回去。”   “既是到了饭点,秦小姐就先回吧。”谢梓安脸上又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和秦蓁道别。   “如此,谢公子我们有缘再见了。”秦蓁弯腰行礼,跟着果儿回了正殿。   果儿一路上频频回头,被秦蓁敲了一下脑袋。“我们果儿莫不是动了凡心,现在都懂得欣赏美男子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果儿被羞的直跳,“我是见这位谢公子面熟的很,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秦蓁摇摇头,“芳苓姨妈的婚礼他是来了的,才不过几日你就不记得了?天天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你晃晃是否有水声?”   果儿还真晃晃了脑袋,“没听见啊小姐!哪来的水声?”。秋诗捂嘴偷笑,秦蓁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果儿这才知道小姐在逗自个儿玩呢,气呼呼的走在前头。“小姐就爱逗人玩!我是真觉得眼熟。”   “行啦行啦,别闹了。”   “真的啊,我真没瞎说。”   “嗯嗯嗯,是是是哈哈哈哈哈。”   “......”   谢梓安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柔和随着秦蓁的远去而起起伏伏,嘴角扬起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少爷”一道身影从后方窜出,谢梓安早有准备头也没回,收起笑意,缓缓的说道:“萧生,我让你盯着谢梓锦。如何,查到些什么?”   “少爷料事如神,今日拜佛果然内藏蹊跷。”萧生靠近谢梓安,附在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嗤”谢梓安仰头笑了一声,“如此说来,萧生你是看了一出活春/宫啊,可还精彩?”   萧生难为情“都是少爷的命令,属下才会盯着谢梓锦,命令而已哪有精不精彩的。”   谢梓安心情大好,单手揉搓着自己系上的功德带。“谢彦一向不信神佛,府里除开祠堂供了几尊祖宗像,房中再找不到其他神像。奉国侯每年来庙里的次数,单手都能数过来,既不是祖宗忌日又不是伴随圣上,突然到圣安寺来,没鬼才怪。”   谢彦要是信些怪力乱神,日日夜夜怎么会睡得如此安稳,别的不提,就这秦溯都能在梦中扰的他不得安宁。谢梓安摩挲着秦蓁功德带上秦溯的名字,秦大人恐怕现在都还不知,当年是谢彦出卖了自己。   “谢彦走到这一步,靠的是机敏的头脑和见风使舵的本事。谢梓锦一样没学着,光拿去苏氏的任性和自以为是,脑子都长在下半身,呵。”谢梓安轻笑,“也多亏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谢彦才能重用我,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他。”   谢梓锦半点没学到谢彦的精髓,从小偏爱好颜色,凡是府中有点的姿色的,他都染指过,只不过被苏氏压下外人不知道罢了。这次还是因为他动了谢彦房内的丫鬟,引得谢彦动了肝火,外头才听见些许风声。   “既然他钟意陈婉音,我们不如成全了他。”谢梓安眯着眼单手摸着下巴,萧生知道少爷每每这样就有人要倒霉,心中为谢梓锦默哀。“再说了陈婉音是陶陶的亲人,她想着高嫁,我们也要帮她圆梦不是?”   “少爷可是要揭穿?”   谢梓安摆摆手,“不急,此时爆出来,武国公府不会因为一个外姓女孩儿去得罪奉国侯府,苏氏动动手指头就能压下来。”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猫改不了偷吃的性子。我们只需等着事态发展,到时候推波助澜一番,帮我的好大哥娶个如意娘子。”   “是。”萧生应下。   *   吃完斋饭不久,武国公府打道回府。陈婉音被画枝小心翼翼的扶上马车,她早已换了条浅绿的裙子。陈氏问到她只说如厕时不小心蹭到点灰尘,好在陈氏并未深究,被她敷衍过去。   画枝坐在陈婉音对面,浑身发抖,声音打颤,眼里蓄起的泪一涌而下。“小姐,若这事被夫人发现了,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陈婉音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如斯,原本只是想简单的相聚给谢梓锦施压,没曾想两人情不自禁做出羞人的事来,事后陈婉音心中懊悔,但木已成舟此时后悔又有何用?   “别哭丧着脸,让人看出异样。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陈婉音也没底,她回来的路上撞见秦蓁和她丫鬟,只是秦蓁年幼不懂男女之事,把血迹认作葵水,才让她骗过去。   “你最好把嘴巴闭紧点,让人知道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奉国侯府大少爷对我早已倾心,今日之事后更是对我死心塌地。不日就将迎娶我,咱们马上就可以过不用看他人眼色的日子。”   画枝仍抖得厉害,奉国侯府大少爷是对自家小姐爱慕已久不假,可那人游历花丛惯了,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心不得而知。   陈婉音也知自己是兵行险招,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心中浮现薛铎的模样,一会又是陈婉柔嘲弄的嘴脸,她摇摇头。不行她的一生绝不能如此平庸!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更新奉上! 剧情渐渐的走到谢梓安这里,之前埋得伏笔会一点点解开,故事会越来越精彩滴大家耐心的看下去吧~ 小谢这个角色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深情男主,他有自己的信念和抱负,慢慢的会显现的。 最后我打算最近更新一篇番外,大家想看谁的呢?是三爷爷三奶奶年轻时的故事还是依米的故事又或许是爹爹娘亲相爱的过程?   ☆、丹青   不知是不是拜佛起了作用, 从圣安寺回来后秦蓁没再出什么意外,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不过这也不全是一个好消息,身体好起来的秦蓁又开始早早起床去阆风书院读书的日子。加上三房宋芳语的事, 宋贤深觉要提高府中女孩儿的道德修养,于是乎美好的下午成了专门的女德课,不仅学习女诫,还要额外进修琴棋书画。   秦蓁累的趴下,往后若再有人说闺中女儿比男子轻松, 她就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明明是三房惹出的祸端,偏偏三奶奶把芳语和芳姝姨妈禁足在别亦苑里,那两人倒不用日复一日的上课了。   “小姐。”秋诗端了果脯和一小碗雪花盐,轻轻的放在桌上。秦蓁停下翻看账本的手,捻了个话梅放在嘴中。“嗯?话梅哪来的,比平时的可口些。”秦蓁吐出核,小而细,不仔细说不定就一口吞下。   “是刘小姐托人送来的, 说是自个儿家做的。我见小姐最近乏了,想着吃点酸的提神。”秦蓁点头,现在月末一大堆账本要看。   自从马掌柜的事后,外祖母又给了她一家当铺外加京郊的庄子。她不敢再放任掌柜掌权,每个月月末都要亲自审阅账本,虽说累了点,但好歹不会出岔子。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秦蓁觉着味道委实不错,又吃了几颗。   秋诗怕酸着她, 冲了杯蜂蜜水放在秦蓁身边。“刘小姐生性害羞,并未多说什么。”   秦蓁想了想,刘香芸的确是个怯场的,从小到大敢抬眼看人的次数都少的可怜。“我与她许久未见,这次能在尚书府遇见也是缘分,不如你替我递个帖子邀她来府中一聚。”   秦蓁与刘香芸自当年丞相府一事后就结了手帕交,以往也是常来走动的。不过三年前刘侍郎调遣到北边,两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下。还是不久前秦蓁和老太太去周尚书府上参加寿宴,两人才再次遇上。   类似周尚书府里这样的寿宴,秦蓁参与的颇多,流程大同小异。请老太太去,不外乎是想撑个场面。按照以往老太太不愿惹俗世的性子,应当是拒绝的。但秦蓁年纪渐长,老太太想着带她多见见世面,在名门望族面前混个眼熟,这才会出席此类宴会。   让秦蓁没想到的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无聊的寿宴,能给她带来惊喜。她见着全家返京的刘香芸,后者扭扭捏捏的说着自家因着大哥秋天科举,爹爹找了点关系给调回来了。   两人这就又联系上,刘香芸知道秦蓁嘴馋,就送了点家中做的吃食和特长到武国公府里。   *   刘香芸收了秦蓁的帖子,精心打扮一番,带了个贴身丫鬟,被秋诗领着去了汀兰水榭。   秦蓁早知她要来,坐在屋内等她,果儿通报了声,起身拉她进屋,给她倒了杯热茶。“香芸,到我屋里来了不必拘谨,就和在家一样就成。”   刘香芸巴不得把脸埋进水杯,细声细气的嘬水。秦蓁轻笑用手刮了她脸蛋一下,果然脸上泛起绯红,头埋得更低了。   “蓁儿,莫再开我玩笑了。”刘香芸小声说了句,回头将丫鬟手里的东西拿来放在桌子上。“上次给你送特产来的时候,这个还没熟我就没送来。”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坛子,细致闻起来有股辛辣味,颇像西南的坛子菜。   “里面装的是泡菜,北边的人家家户户都做了吃的,可以沾馒头,也可煎了做饼子。”她摸了摸坛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家中过年时做了些,但回京就没带着。这坛是新做的,用的是京城里的白菜。味道也许不太地道,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蓁儿你多担待些......”   刘香芸越说越没底,她与秦蓁多年未见,见面送的东西都是特产,总觉得有点不上台面,说出来很是难为情。   “无妨,你若送些金银玉石的我反倒不开心了呢。那玩意又不能吃,还是这些贴心。”秦蓁拍拍坛子,笑的真诚无比。   被秦蓁感染,刘香芸放下胆怯,渐渐的和秦蓁有说有聊,说起在北边的日子,滔滔不绝,偶尔谈起趣事,让秦蓁也心生向往。   “蓁儿,最近在练丹青?”讲到累人时,两人喝了壶银针。刘香芸边品茗边望了望秦蓁房里的布置,不愧是武国公府,表亲的屋子都比寻常官吏正厅客气。她眼尖瞥见书桌上有副画了一大半的丹青。   秦蓁提起那副画询问到:“可是这幅水墨丹青山水画?”刘香芸点头,走前瞧了瞧。“不过是画着玩的,没甚研究。”   “笔触细腻,晕染得当,假以时日定有所成。蓁儿,你师承何处?”刘香芸俯身细细品味,“这般笔触我只在年幼时见过。”   “没有个正经的师傅,只我舅舅教过一些。”   “想不到宋将军不仅打仗是把好手,还心细如尘懂得丹青写意。”刘香芸误以是宋旭教的,心中对他的钦佩又深了一份。   秦蓁摆手,拿出宋晁画的递给刘香芸。“是我宋晁舅舅,诺,我是照着这张临摹的。”   “可是妙手丹青宋晁宋先生?”刘香芸接过画,不敢置信,上上下下反复查看后,才认定和她幼时见过的宋先生真迹笔触一样。   刘香芸不提,秦蓁都快忘记宋晁舅舅还有这个称号。“是的吧,香芸你见过?”   “我幼时在家乡拜过一个丹青先生,学了几年的画,最喜的便是宋先生的一手丹青水墨。山水丹青杂,烟云紫翠浮。可惜我生不逢时,宋先生封笔已久,见过的真迹只那副而已。”不怪刘香芸没想着宋晁是武国公府的人,一来宋晁的传说已是上代人的事,到了她这消息不多。二来都说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能把丹青画的出神入化的大家,多半都是游历山水间的浪子,鲜少有权贵人家的公子。   秦蓁见她喜欢的紧,抓着画使劲研究不肯松手,不若做个顺水人情。“香芸既喜欢,我就送与你了。我这还有的是,不用担心。”   “真、真的?这可是宋先生的真迹!真的能送我?”刘香芸瞪大眼睛,见秦蓁点头,内心喜悦冲顶一把抱住秦蓁。“蓁儿,谢谢你,特别特别感谢你。”把画放在胸口,生怕别人抢去。   秦蓁没想着宋晁舅舅名头这么大,望了眼她用来垫桌脚的真迹,秦蓁挡住刘香芸的视线,怕被她发现。宋晁舅舅的画,她屋里没有百张也有八十,还不包括那些被宋晁舅舅用朱笔标注的样本。若是被刘香芸见着,肯定会说她暴殄天物。   哄着刘香芸又回到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等到天色暗了,刘香芸起身告辞,才扭捏的红脸问了句:“蓁儿,以后我能常来么?”   秦蓁点头,刘香芸才满心欢喜的离开。秦蓁心里嘀咕,究竟是她自己的缘故,还是宋晁舅舅的面子,让害羞的刘香芸能主动邀约。   无论如何能多个常来往的朋友也是好事一桩。   *   世禧堂,偏殿。   陈婉音手抖的看完娘亲寄来的信,前些日子她托信回去让娘亲帮着说话,打消爹爹帮她说亲的心。   可事与愿违,柳氏寄书而来说陈老爷对薛铎颇为满意,不日将进京与宋贤商量婚事。陈婉音自那事后与谢梓锦还私会过几次,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颇为顺利,并未被人发现。   只是,陈婉音双手握拳,谢梓锦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却总是打太极,始终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承诺。她等不了了,万一亲事真定下,就算此时她愿意嫁过去,人家都未必要她。   怎么办、怎么办,陈婉音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头紧锁,焦急的直叹气。爹爹最多两月定会进京,一个有过婚约的女子是怎么都进不去奉国侯的,她要抓紧才行,要让谢梓锦甩不掉自己。   画枝见自家小姐,晃悠了好一会儿,忽然眉头展开。“有了!画枝你去邀谢梓锦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她蹲下盯着画枝“你再去药铺替我抓服药。”   “药?小姐,您是哪不适?”   “这药不是用来治病的。”陈婉音挑眉,“这药是能让我们进奉国侯府的良方。切记莫让人发现了!”她眼神凌厉,盯得画枝颤嗦的点头。   *   三人衣衫褴褛蹒跚在黄土地上,面色蜡黄,唇间泛白,一层层死皮浮在嘴边,一看就知许久没有喝水进食。   “娘,还有走多久才到京城?”蜷缩在地上的瘦弱女孩,虚弱的开口,她实在走不动了,从家中徒步上京两月余,身上的盘缠早已耗光,荒郊野岭的已有两天滴水未进。   为首的花白头发妇人,嘬了口痰吐在地上。“你这个懒婆娘还不快起来,再不赶路,我们一家都要饿死在路上!等前面有了村落我们讨点饭食,挨挨总能到京城。”   旁边的高个儿青年给女孩儿搭了把手,扶她起来。“小月若是累了,趴在哥哥的背上,我背你一程。”女儿作势要爬上去,被妇人一把揪下。“作死是吧你,你哥哥是读书人能背的动你?等到了京城你哥哥见着贵人,就能变成凤凰啦。你现在让他背,累死了怎么办!你去读书考功名?”   “哼,眼里只有哥哥!”女孩小声抱怨被妇人听见提起耳朵就是一耳光,青年来不及阻止只能拖着母亲往前走。“省着点力气,离京城还远着呢。”青年心中也没底,这次家乡遭灾,他们一家上京求助故人,也不知那人是否还记得。   三人又缓缓的塌上路途,除开最后的女孩儿压抑的哭声一切与刚刚并无两样。只是他们不知,京城会因他们的到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在刘香芸眼中舅舅就是顶级爱豆啊,小迷妹心心眼哈哈哈。 然后马上要出来一个重要人物,大家阔以猜猜看哦~   ☆、心思   二奶奶派人通报时, 秦蓁正在和刘香芸作画。   自从刘香芸知道宋晁就是妙手丹青后, 时常来秦蓁这坐坐。带些自个儿的画来,和秦蓁讨教一番, 虽无法直接受宋先生的指点,但能和他闭门弟子切磋一下也是好的不是?   今日她带来的是一面画扇,鲤鱼戏莲。秦蓁觉着刘香芸也是有天赋的,一尾锦鲤只用墨色勾勒,深深浅浅晕染开来, 看着是简单的黑白,却总觉着这尾鱼儿下一秒便会跃然于扇面,甩出一圈水渍。   若真有不足,便是笔触不够细腻,线条颇为犹豫,多了份拖沓。“蓁儿,你看如何?”刘香芸红着脸,细声细气的问道。   不想让刘香芸失了信心, 秦蓁自然要往好的说。“笔趣盎然,十分可心。”果然刘香芸听了,喜不胜收,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扩大。   “蓁儿这儿原是来了贵客 ,我若早些知道就换个时间再来。”二奶奶受秋诗的指引,笑盈盈的进来,见屋内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两人正有说有笑, 她的心思也活跃些。   秦蓁起身扶着二奶奶坐下,刘香芸不知秦蓁这儿还会再来其他人,想着定是贵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站起,安静的立在一旁,头低着眼睛盯着鞋面。   “二奶奶哪的话,都是一家人,走动走动还需要看时间不成?”秦蓁结果二奶奶递来的丝绸里衣,拿了人家东西,好话肯定不能少。   二房一家颇受大房恩惠,年轻时更是老太太一直扶持这对孤儿寡母,两人的感情较其他房要深些。二奶奶一辈子节俭惯了,送礼也好还是自用也好,都喜欢亲力亲为。宋思颖瞧不上她自个儿做的里衣,鞋袜。她就把东西一股脑都给了秦蓁,刚好秦蓁对穿在里面的小衣没什么特殊要求,欣欣然收下。二奶奶心里高兴,于是乎做了东西就往汀兰水榭送。   “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千金?”二奶奶见刘香芸胆怯的紧,随口问了句。   “是刘侍郎府上的独女,名唤香芸。”秦蓁拉扯了刘香芸的衣角,她抬起头弯腰行礼。“香芸,这是我二奶奶,也就是你一直崇拜的宋先生的娘亲。”   刘香芸听见宋先生的名头,投向二奶奶的目光多了一份敬仰,能培养出宋先生这般的旷世奇才,相比面前的夫人也是位奇女子。“香芸,拜见夫人。”又俯首行了一份大礼。   二奶奶很是满足,宋晁的病时好时坏,名声没落,许多年轻人都不知宋先生的名号。她跟着受到的尊敬少了许多,早年间她在京城也是左拥右簇好不风光,没想到垂垂老矣之际还能感受一把当年的风光。   刘香芸见秦蓁这儿有亲戚造访 ,又是宋先生的娘亲,生怕自个儿会打扰她们。找了个借口,就说家里还有要事办,匆匆离去。二奶奶的笑容更深了,还是个会看脸色懂进退的,性子又腼腆,一看便知不会招惹是非。不由自主的心中冒出个想法,哪怕知道难度不小还是问出了口。   “刘姑娘是哪人,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秦蓁被突然问的愣住,不知二奶奶怎么关心起刘香芸了。   “我不过是见她生的文静,就多问两嘴。蓁儿若是不便说,就算了。”话说到这份上,秦蓁哪还有不说的道理。“祖籍也是徐阳的,不过从父辈起就长住京城,除开前段日子家里被调去北边,是一直都在京里。”秦蓁挠挠脑袋,仔细回想了刘香芸家中的情况。“她家还要一位哥哥,今年入秋便要参加科举。”   一个地方出来的,家世清白简单,父亲是五品官,哥哥又要下考。二奶奶忍不住的兴奋,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她婚配否?”   秦蓁要还不知道二奶奶打的什么算盘,就是二愣子了。外祖母曾说过,因着依米的事二奶奶和宋晁舅舅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不太融洽。依米刚去哪会,二奶奶想给宋晁舅舅找个续弦传递香火,奈何宋晁舅舅抵死不从,两人到了拔剑弩张的程度,还是外祖母从中调和,两人才没断了母子缘分。不曾想这么多年后,二奶奶竟然又起了这等心思。   “二奶奶您问这个作甚?香芸年纪尚小,恐怕还未到说亲的时候。”秦蓁着重念叨小字,可不是么,宋晁舅舅再努力点,说不定能做刘香芸的爷爷。   二奶奶听出话外之意,面露尴尬,心中却是泛喜,没说亲就好。“噢,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着她这般可爱的孩子,日后任谁娶了都有福气。”二奶奶将耳边的头发挽起,又讨了杯茶喝,“我做的东西送来了,又吃了你的茶,就不打扰你做功课,听着你五爷爷又给你们安排不少课,好生学着吧。”独自一人回去了。   路上,她越想越觉着可行。偌大的武国公府,只有二房冷冷清清,没能有个孙子,是她一生的痛。随着年纪渐长,头发花白,她不禁担心害怕,等背过身去了地上,自己以何颜面应对列祖列宗?二房的香火不能断在自个儿的手上,以往晁儿不同意,她怕伤及母子感情不敢强求。但毕竟依米死了十几年,该忘记的早就需忘记,晁儿应该也是渴望一个孩子的。   刘家姑娘应是对晁儿的才华倾慕,才会都自己行大礼。家中也算相配,嫁入武国公府可以说是高攀,怎么想都觉着这是一桩美事。二奶奶想的开心,步伐也轻盈不少,一路小跑的回了墨韵堂。   *   二奶奶在墨韵堂一边缝缝补补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宋晁接受刘香芸。不免心思有些烦乱,手上没个轻重,扎伤了自己。丫鬟听见痛乎一声,撩帘进来。“太太,可伤着了?”   “无事,你去忙吧。”二奶奶直觉心绪不稳,索性把衣服放下,细细思考。好一会儿,她见丫鬟还站在门口,开口问到:“还有事么?”   丫鬟吞吞吐吐,“早上外头有人通报,说二太太家里有人来找。”她顿了一下,望了眼二奶奶的眼色,并无太大变化。“奴婢去门外看了,家中亲戚并无此人。那人说是太太的妹妹,可又是闽州人,奴婢觉着有诈,让人赶了出去。”   二奶奶出听闻时点头,她家人丁凋零,尚在人世的只有一个远方表哥,并没有妹妹一说。刚想挥手让她出去,转念一想闽州来的还说是自个儿妹妹,倒真有这么一个人。连忙找了门房询问那家人去向。   妹妹肯定不是亲生妹妹了,这位妹妹是自己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那还是自己一家在闽州的事,父亲闪闪砍柴被猛兽袭击,幸好路过的赤脚医生救了他,两家成为朋友,她也就多了个异姓妹妹。   那女孩儿比她小太多,两人不过点头之交,没甚深感情。更别说闽州闹灾一家迁及徐阳,一开始还书信往来,到后头音信全无。一晃四十多年过去,哪想着还会突然找上门来。不过想起父亲临死前还嘱托一句要报恩,二奶奶还是毕恭毕敬的把那家人接到武国公府来。   妹妹姓杨,夫家姓严,去世过年。这次闽州刮了台风,村子被刮了个七七八八,无依无靠的,就带了两个孩子进京投奔往日的姐姐。因着只知道姐姐现在在武国公府做太太,不知具体信息,在门卫那屡屡碰壁,今天她试着最后一次说了二奶奶的名字,遇见个心底好的门卫,才见着二太太的丫鬟,却不想人家根本不识她。   正咒骂着二奶奶一家烂了心肠,救命之恩都能忘,就被二奶奶派来的人接着了墨韵堂。   杨氏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阔气的院子,层层叠叠,里里外外好几个套院,进了一重又是一重,一条路七拐八扭的才堪堪走在墨韵堂门口,更别说墨韵堂里面还有好些偏厅。   她坐在海南黄花梨的板凳上,一只手不住的摸了摸桌上那套上好的青花瓷杯。乖乖,在闽州哪见过这般富贵,光这套瓷器,哪怕她不懂货都知是套好料子,指不定能买下乡下整整一套院子。   她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墨韵堂在武国公府里是最质朴的了,二奶奶爱节俭,好些东西都是用了又用,不算是富贵的。她若是去三房看看,才会知道什么是真的富贵逼人。   青年用眼神制止自家母亲的无礼行为,拉着妹妹正襟危坐,等候主人的来临。   二奶奶难得盛装出席,见到杨氏还是有些诧异。原本比她小上许多的妹妹,乍一看上去如今比她更要苍老,头发花白,皮肤紧皱,喊她一句姐姐也不过分。“杨家妹妹,这些年受苦了。”   杨氏两泡泪含在眼中,她们一家从闽州走到京城花了近三月,若是再无接济恐怕熬不过去,二奶奶此刻在她的眼中有如圣人。“姐姐,我可找着你了!”说罢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二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哒哒哒更新啦~ 大家猜猜刘香芸会不会和舅舅成? 昨天我说乡下来的人很重要,但是大家都猜偏了,不过也怪我没说清楚,这位青年是一位炮灰,不过会和秦蓁有很深的交集。 以及下一章,这一家人给京城带来的风波即将显现,剧透一下和二皇子有关哈~   ☆、贪墨   二奶奶被吓了一跳, 面色尴尬, 一时不知是推开还是不动,只能开口安慰。“到了京城就好, 等会我让下人备好饭菜,你们好好吃一顿。”   杨氏这才一抹眼泪,站起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忽然一拍桌子,高声惊呼“哎,我忙着和姐姐相认, 都忘了介绍我俩孩子。大的叫严树,后年就及冠了,小的叫严月,还嫩的很。” 她拉扯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在二奶奶面前转一圈。   严树不乐意,冷着脸:“娘,你别闹,我们来找夫人是有要事相告。”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状纸。虽然他衣服破烂邋遢,一路的风雨都刻印在上, 但状纸依旧雪白干净,可见保管的极好。   “这是?”二奶奶不知原由。“闽州遭了灾,台风连刮了三回。别说渔船,就是屋子都让人吹没了。”杨氏先开了口。   二奶奶点头,她老家就是闽州的自然明白,那地方就是靠海吃海,万一龙王爷发怒,一年的辛苦便会化为炮灰。“这事儿我之前听大嫂说过, 今年天气不好,沿海好些地方都受了灾。朝廷还派了大臣去赈灾,说是花了不少银子。”   “呸!”杨氏提起这茬就生气,“就我们那清水村,受灾的就有几十户,严重点的家里成了绝户,轻一点了也是房屋尽毁。上头说要派银子下来,可真真到咱们手里的只剩一点米汤!原本还没死的,现在倒好,饿死一片!”杨氏语调昂扬,激动时眼里泛出泪花。   二奶奶大惊,如果没记错的话,圣上前些日子还犒赏了去赈灾的大臣。五弟那时就去过,因着别人升了官,他还老大不乐意,说那些人是瞎猫见到了死耗子,捡着篓子了。   “好妹妹,话可不能乱说。”二奶奶警惕起来,“我听着镇灾大臣还领了赏的,说闽州的事儿办的不错。”   “我娘没说谎!村里的大壮哥哥家里都死绝了,我们出来时亲眼见着,他就是活生生饿死的。”杨氏拧了一下她胳膊,“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又转头眼神诚恳的盯着二奶奶,“我们从闽州千里迢迢而来,一路风尘仆仆,险些饿死、累死在路上,又怎么是为了变个谎话。”   严树打开状纸,密密麻麻的是村民的签名,有些不识字的就按了个手印。“夫人,赈灾银两被贪官贪墨。清水村、上杨村、陵铺村三村仅仅只在一天领过赈灾粮食,且分量未足。家中未屯粮者,饿死无数。官官相护,上告无门!”   “姐姐啊,若不是树儿有个举人身份,县里老爷不敢拿他如何,我们一家也要被困在清水活活饿死。”原来赈灾的银子并未波及清水村,偏偏又是在海边的渔村,伤亡惨重,正是需要粮食补给的时候,却家家户户只领到了一小袋稻米。   家中没有屯粮的或是家里人口众多的都没挨过去,起初还有村民一起抗议,写了这份状纸。没曾想村长县老爷都被买通,不但没有帮着出头或是开仓济粮,反而加派人手看住村子,不让任何人进出。无辜的百姓只能坐吃山空,苦等等不到接济。   严树是今年的举人,在县老爷哪有点名声。又是个好苗子,指不定明年会试一飞冲天,县老爷还指着他将来照看,就暗地里托人给他们一家送了点干粮。并反复嘱咐,这次的事是京城有大人物动的手脚,我等蜉蝣能明哲保身就是万幸。   可县老爷算错了卦,严树既是举人便是读过圣贤书的,带着一份读书人的清高,见不得肮脏事。他不仅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而借着与县老爷的那么点关系,使了点小计谋骗过守卫,带着村民的状纸一路躲躲藏藏,从千里外的闽州走到京城来。   二奶奶手微微颤抖,她识的字不多,上面写的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一个个鲜红的手掌印却是做不得假。“夫人,状纸上是我清水村未死在台风里的一百二十人签字画押,我从闽州出来时,已死了大半。”严树红着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已有血丝冒出。“如今我出门已有两月余,不知村里是否还有生口。”   他兀的跪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却变得不再重要。“人命可畏,那些贪官污吏视人命如草芥,无法无天!官官相护,你遮我掩,明明是祸端,到了京城却成了喜事。夫人,我拿着这一纸状书不敢报官,生怕官老爷就是上头的人。无奈下才找到夫人,只求能为村民讨个说法!”他深深的弯腰,磕的地上砰砰作响。   杨氏和严月也跟着跪下,嘶哑着喊道求夫人帮忙,给村民讨个说法。   二奶奶将他们扶起,“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知。”严树的眼神黯淡,原来又是一场无功而返么?   “不过,清水村是我老家,我也理应帮衬一把。这样吧,我回去同大嫂商量一下,她年轻时同大哥一同打天下,京中的地位也高上许多。”二奶奶想了想,觉着这事儿自个儿一人定无法完成,还是和大嫂说道一声为好。   “如此就麻烦夫人了。”严树弯腰作揖。“你们暂且在武国公府先住下,吃顿好的,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好生睡一觉。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们。”二奶奶喊来丫鬟将杨氏和严月引到偏殿安歇下来。   “树儿,你是外男。今日我让你进了内院本就与理不符,现在万万没有在住在内院的道理。只能委屈你暂住在前院的客房了。”二奶奶拍拍手招呼小厮前来带着严树去了前院。   自己则稍稍收拾妥当,快步去了福寿阁。   *   “我见着状纸了,确有百来个人的签字画押,不似作假。”二奶奶急切的补充,“大嫂,你看他们是我的亲戚,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要不帮她们一把?”   “事情尚不能分辨真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能做到只手遮天的,定不是普通人。”老太太年轻时跟着老武国公混迹官场,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想的也就宽泛些。敢动静这么大的贪墨,没点身份地位的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那这事儿我们不管了?”二奶奶还想着能不能有回旋之地,虽她也明白世上肮脏邋遢之处不胜枚举,真要一个个都管也是痴人说梦,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乡,总归还是带了份私情。   老太太放下杯子,凝视着二奶奶。“不,这事儿我们要管,不过不是这么管法。等五弟下朝了,你把严树喊来,我们从长商议。”   老太太自不会是因为同情心才决定帮严树一把,在她看来这事儿是个机会。武国公府今年来除开宋芳苓的婚事,在京城搅不起什么水花,一年不一年。若真有朝廷重臣贪墨,武国公府把这摊水弄混,趁乱也可占些便宜,何乐而不为?   *   宋贤觉着自己时来运转了,他一下朝回到府里就被大嫂喊去福寿阁,见着一个寡瘦的青年跪在席中,还以为大嫂罚个下人需要他旁观。正觉着无聊,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惊喜。   他对郭斛没个好印象,觉得此人过于钻研,专喜巴结权贵,以前也巴结过自己,可一看武国公府近年没落,就再不登门造访。   他和郭斛的梁子就是那时结下的,本想着这小人风光不了几日,不曾想被他踩了狗屎运,一路高升。前不久去闽州赈灾,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尚书,更是用鼻子看人。好在老天有眼,这次让他抓着小辫子了不是?   老太太询问了几个问题,又翻看状纸不似有假。“五弟,你看如何?”宋贤摸了把胡须,“为人臣子,替君分忧。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要上报圣上。”   老太太摇摇头,“五弟,此事还需慎重。能呼风唤雨者,在京中地位未必在你之下。还是需小心行事,莫成了他人的盘中物。”宋贤一向自大,但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说的话还是会听上三分。   “我倒有一计,圣上在宫中,你若把人引进去,太过打眼。但若是圣上自己遇到的,不仅不会怀疑是否有人做局,更是把我们摘出去了。待事成后,严家小子莫忘了武国公府的好就成。”   严树头附在地上,连声说道大恩定不相忘。老太太才满意的点头,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   永新四十三年,帝围场狩猎,偶遇一青年男子。男子跪地不起,手捧状书,声泪俱下。帝不顾众人劝阻,阅之震怒。随即返宫,下令彻查,时任户部尚书郭斛锒铛入狱,一时间人人自危。熟不知,一场大戏刚刚开锣。 作者有话要说:  垂死梦中惊坐起,今天还是要更新~ 明天来波肥的,就酱~   ☆、那人   郭斛的入狱, 牵动大半人的心。有的是欣喜, 如严树、宋贤之流。有的担心,毕竟在朝为官, 权力在握,真正清清白白的能有几个?就怕圣上把这当做引子,来次大清扫。有的则是厚厚的忧虑,如镇国公苏及远。   “这次是属下看走了眼,培养出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苏及远跪在地上, 屋内是浓浓的药香,熏得有些睁不开眼。他面色惨白,头抵在地上,似是愧疚。   帘幔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一看便知常年不见阳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在一旁,莫再跪着。“不怪你,你也不知他是这么个玩意儿。”声音清脆, 语调缓和,一股雍容之气蔓延在言语间。   “可,他办事打的是镇国公的旗子,圣上稍稍一查便知。”郭斛是他一手栽培的,原本他大力扶持的是谢彦。后来他翅膀硬了,不服管教,迟迟保持中立,并无送三皇子上位的意图, 才挑了郭斛作为接替,把他从一个八品小吏变成如今的正三品,付出的心血不可谓之不多。   之所以选郭斛,也是看他为人机灵,又有功利心,能为自己所用。不曾想此人官做的大了,心思野起来,赈灾的官银都敢动。听说官银被人层层瓜分,最后到百姓手里只是点零头。又怕百姓抗议,挑了两个镇做典型,银两给足了,大肆通报,回到京城反而升了官。   “怪就怪郭斛做事不干净,既然敢贪就要做得漂亮。居然放了个活口进京告御状,此人可见也是个愚的。”那股清脆的声音又流淌出来,话虽不多,但显示出他对苏及远选人不慎的不满。   镇国公苏及远擦着头上的冷汗,身子还算镇定,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郭斛有这本事。为打通下属官员和他同流合污,能用银子收买的给银子,爱美人的送良妾,实在都不爱的就用镇国公的名头威胁,这才有了官官相护的局面。“圣上定会查到镇国公府上,难道在劫难逃?”   修长的手抚了抚帘幔,“未必是件坏事,若是利用好了能除我们心头大患。”   “哦?此话怎讲?”   “你觉着刘溥会找谁彻查此事?”那双白皙的手合拢,一点一点的敲打床榻,给压印的氛围带来些许欢乐。   “圣上性子多疑,大臣贪墨银两,他肯定不会再放心任何一个大臣去查此事,就怕二人有关联。”苏及远捋胡须,细细想了想这么多年与圣上相处的点点滴滴,揣测圣意。“既然不能亲自去闽州一趟,派去的人也肯定是皇室中人。年纪符合又是皇亲国戚的......”他眯着眼,忽然高声“只有大皇孙和二皇子!”   “不错,刘溥心中的合适人员定在这二人之中。”声音主人低声轻笑,“大皇孙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不会邀功。这样的苦差事他恐怕会想办法拒掉,最后去闽州的一定是二皇子。”   “你说若是他发现此事与镇国公有联系,会不会大喜过望?”   “刘卓视三皇子为眼中钉,恨不得除我们而后快。他若是发现此事和我们有干系,还不会死咬不放?”苏及远越想越心急,本来镇国公府就并未插手此事,可郭斛是他的人,说出去也没人信。要是真是二皇子刘卓插此事,还不得把脏水一桶桶的泼?   “就是要他死咬不放,要让他觉得就是镇国公府在背后指挥着一切,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苏及远不解,京城现在人人都巴不得和郭斛撇清关系,哪还有往上凑的。“只要郭斛一口咬定,和镇国公府无关,刘溥就很难定罪。我们没有参与,自然不会留下证据,若是直接反驳,反而引得刘溥怀疑。不如做些假的送给刘卓去查,让他去刘溥面前闹去。到时候真相大白,把假证据一一推翻。不仅刘溥不会怀疑,刘卓也讨不到好。”   苏及远笑容越来越灿烂,双手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得把郭斛家人看紧了,不能让他临时翻了口。必要时下点狠手也无妨。”那双手重新将帘子拉紧,不再说话。   苏及远小心翼翼的走动,把门带关,在外吩咐侍卫几句,自己走在空旷处,一手摩挲着扳指,来回踱步。此招太险,他的心中也没底的很。   *   事情如苏及远所料,圣上果然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官员,想选了大皇孙赴闽州彻查此事。只是命令还没下,大皇孙就先病倒了,说是季节交替,夜里贪凉,少穿了件着了凉。于是此事就落在了二皇子头上,能有机会大显身手,二皇子欣然答应,不日就将前往闽州。   宋芳苓端了碗药放在红檀木托盘上,拒了丫鬟的好意,亲自端进房中。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大皇孙,此刻精神奕奕,一心一意的修剪花枝。   “殿下服药了。”宋芳苓舀了一勺递给他,被他推手放下。“我生没生病,皇妃岂能不知?”   “臣妾不知,明明此次去闽州是个在圣上面前争光的好事,殿下为何要拱手相让?”宋芳苓答非所问,说出憋在心中的疑问。   大皇孙继续修理着花枝,只是笑笑并不搭话。宋芳苓心里着急,她嫁与大皇孙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大雄宝殿,弟弟能顺利承爵,武国公府名垂千史。但嫁进来才知道,大皇孙和大皇子是一路人,对权势并不在意,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殿下,就算您想让,在二皇子哪儿也未必讨得到巧,并不会记着您的好。”宋思颖给他递了块点心,不动声色的让下人把盆栽移走。“我不需要他惦记着,咱们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问心无愧。”别说大皇孙还是个真君子。   “皇妃觉得我应该去争?”大皇孙笑笑摇头,“圣上只有一个那就是祖父,他不想下来前,谁越往上爬就摔的越惨。看着是粒糖,但谁又知道里面没有包着毒?”   “况且,我们过得还不过好么?美婢如云,佳肴无限,荣华富贵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何必再去求些没有定数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未来皇位是谁的,祖父自有定夺。”他吃罢点心,躺在床上,似真有几分病恹恹的模样。   宋芳苓还想再劝上几句,可见他眼眉低垂,揪住手绢向前也只是放下帘子替他遮挡阳光,让他睡得好的一点。   *   二皇子去闽州前,与谢梓安见了一面。自十年前与他在奉国侯府相遇,两人是伙伴更是知己。此次去闽州,前途未知,临行前与他嘱咐点事情,让他盯着点京城的动向。   “闽州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去那儿也要一月余,加上调查时间,怎么着也要三四月。我不在京城,越国公又有自己的算盘,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二皇子拍了拍谢梓安的肩膀。   谢梓安笑眯眯的,给二皇子斟了一壶酒。“二皇子放心,京城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派萧生去通知您。”二皇子点头,谢梓安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留在他京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殿下。”谢梓安严肃起来,“闽州的事听说涉及大人物,您还需谨慎行事,谨防有诈。”一桩累了百人白骨的案子,其中定不简单。二皇子被派去调查,成了便是圣上眼中红人,对日后的大业助力不少,若是败了,也可万劫不复。   二皇子眼中也有担忧,这水究竟有多深,谁都不知道,既然揽下担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是梓安想的周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我遇见不同之事,会修书一份与你。你只需帮我盯着镇国公府,莫让他们在我外出时,在圣上耳旁吹邪风。”   “是,殿下放心。”两人把公事谈完,相视一笑,把酒言欢,现在是朋友的送别时刻了。   *   严树面见皇上后,受到圣上热情款待,两人一聊便是几天。期间圣上面色阴暗,忍着盛怒听严树讲清水村的事,直到派了二皇子去闽州,才让严树回了武国公府。   一到府上就被宋贤邀去世禧堂,出来时已是下午。宋贤无外乎问了圣上与他谈了什么,他避重就轻的说了些,又旁敲侧击的说莫忘了武国公府的恩情,毕竟能让他在围场与圣上见上一面并非易事。一通谈话下来,严树面如土色,好几天了都没休息好,本来身子骨就单薄,一时间摇摇欲坠。宋贤见他神色不佳,便放了他回前院。   穿过后花园是一条笔直通往前院的路,严树身子不适就抄了近道。后花园的花开了大半,老远就能闻见百花的香味儿,走近一点更是沁人心脾。严树深吸一口,感觉身子爽利一点,低头继续快步走去。   “果儿,把那只扑过来。对,就是你左边那只!再大力一点!”一道软糯的声音悠悠传来,严树想着应是贵人,他是外男冲撞了不好,想着回避。可声音甜美,又透着欢愉,被其感染的严树心想,只看一眼,看看这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他抬眼循声望去,是个身量未足的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模样,笑眼弯弯,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笑颜一摇一颤。穿的一身鹅黄襦裙,点缀几朵淡□□银花,扑蝶时裙袂蹁跹,竟比周围的花儿更美。   严树不由看痴了,忍不住偷偷张望,见她与两个丫鬟游嬉花丛好不快乐。许是看得太久,身子发麻,他跺跺脚,踩着一截树枝,脚底打滑发出动静。   “谁?”秋诗惊呼一声,谁这么大胆在武国公府内偷窥。严树知躲不过,站出来对着秦蓁弯腰作揖。“小生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见是个外男还是生面孔,果儿张罗着要把他绑起来送官,被秦蓁制止。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衣着不华,但气度出众,礼仪尚可。一霎时,秦蓁心中已有结果,“是二奶奶家来的贵客,严树严公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啦 今天出现一个非常重要的神秘人,其实前文有悄咪咪的提过他,不过只有一笔,后面戏份会多哒~ 二皇子能躲过陷阱么?嘻嘻下回分晓~ 如果今天来的及,就还有一更!   ☆、入陷      二奶奶家里来了亲戚, 还被皇上接去宫中, 这等大事后院都传遍了。光是宋思颖都来汀兰水榭说过好多次,说二奶奶这次可要风光了。更别说果儿、秋诗打探来的消息。   秦蓁在后院远远的见过杨氏和严月, 普通农妇模样,或者说更出老些。人谈不上好坏就是眼皮子浅,看到点富贵的东西就像摸摸碰碰,二奶奶扯不下脸就都送予她,倒得了不少好东西。   这个严树名副其实是个严肃的, 一看便知读过书。不过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大喇喇的偷看,半点没有君子风度。   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秦蓁也不愿和他理论。蝶是扑不成了。权当吃了哑巴亏,留了句严公子还是早些会前院的好,带着果儿秋诗转身往汀兰水榭走。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她回头查看,见严树面色惨白的晕倒在地。她招呼果儿喊来小厮, 抬着严树去了前院看大夫。   前院外男多,秦蓁不好跟去,还是和秋诗回了汀兰水榭。后来听下人来报说严树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休息片刻便会好转。   秦蓁放下心来,好歹人是在自己面前晕倒的,真出事说不清,严树现在可是五爷爷眼中的宝贝疙瘩。   最近京城里被贪墨的事闹得风风雨雨, 刘香芸都不大来武国公府。她爹爹能调回京城据说是给了上头不少好处,现在这事爆出来,刘府闭门谢客好些天。   刘香芸不来,秦蓁的日子过得无聊,绣花技艺又上一层楼,抽空给老太太绣了鞋面。寿纹做底,祥云点缀,一连绣了好些天,眼睛酸痛。起身倚在窗边,眺望远处是金碧辉煌的宫中大殿,想起严树惨白的面庞,叹了声气。   宫中的事,稍有风吹草动,京城里都会地动山摇。生在京城中的人,早就卷入其中,谁都不能置身事外。秦蓁把窗关上,欲挡住外边的风雨。只是已在风雨中,哪能不湿身。   严树再醒来时,天已暗下。他揉揉眼睛,喉咙嘶哑的开口“现在何时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亥时了。”一旁的小厮惊醒,拿起放在桌上的药,一摸不再热和,端去小厨房热了热。   严树没被人这样服侍过,一时间不太自然。用手摸摸额头,果然发烧了,他半躺在床上,想起下午见过的女子,脸上泛起红晕。不知是哪房的姑娘,生的这般水灵。   “公子,吃药吧。大夫说您好好生休息几日,切莫再动脑操劳了。”严树说了声谢谢,端来一口饮尽,苦的眉头紧皱,小厮递来快蜜糖,含在嘴中才好点。他红着脸,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今日发现我晕倒的姑娘是哪房的?”   “公子可问的是穿的鹅黄色年龄十三四岁,脸上有酒窝的?”   “正是此人。”严树言语中透露着兴奋,语调不自然的调高。   “那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表小姐,姓秦名蓁。平日对人就随和,府里的下人都很敬慕她的。”   “秦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是个好名字。”严树自个儿念叨着,枝繁叶茂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生机勃勃,他低头露笑。   *   闽州的事进展顺利,谢梓安不久后就收到二皇子从清水村寄来的书信。信中先写到清水镇村几乎灭村,除开几个命大的,饿的饿死,病的病死,一个好好的渔村成了死村。他们赶去时,当地官员急着掩盖,想把死人赖在台风上,稍稍严刑逼供就什么都说了。   不仅如此那个官员还一口咬定,郭斛赈灾时说过这一切都是京中高官指使,又拿出一封郭斛写给自己的信,二皇子仔细查看发现镇国公府的文印。随后又冒出许多证据,都指向镇国公府。   二皇子信中很是兴奋,种种迹象表明镇国公府与此事逃不了干系,他决定不日上书圣上告诉他结果。谢梓安读完信,没有预期的高兴,反而用手捏住眉心,沉思了一会儿。   他替二皇子办事这些年,十有八九是对付镇国公府。他对镇国公府的了解比二皇子更甚,镇国公苏及远从前朝的侯爷,到如今的国公。靠的绝不是运气,就凭当年前朝将覆,他率先投诚开了京城的大门,让圣上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京城,获得圣上信任,一府荣华至今就知他不是个简单的。   明里暗里的调查,多是无功而返。唯一找到点把柄还是当年雍梁之乱,查到他暗中支持乱匪。只是还没找到确凿拯救,就被谢彦打断。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见镇国公府一切如常,苏及远并没有异样,若赈灾的事真是他做的,理应早就派人去毁坏证据,难能让二皇子轻易找到这么多明确的证据?   谢梓安越想越不对劲,二皇子性子急,又对镇国公府恨之入骨,就怕有人借着这点做局。谢梓安喊来萧生,他写了份密信希望能在二皇子将结果寄给圣上前,送到二皇子手中。   然而不过半月后,圣上就收到来自闽州的奏章,上书闽州赈灾银两贪墨一案与镇国公府干系巨大,望圣上能尽快处置镇国公及其余党。   谢梓安收到消息时,心中一咯噔,完了二皇子着了别人的道。他前几日派人去查过镇国公府的文印,发现今年刚刚换过一批,不过因着苏及远用的少,除开府内的人,知道的寥寥无几。他此刻只想快马加鞭赶去闽州,告诉二皇子此事,可他与二皇子的关系一直是在暗处,明面上两人并不熟稔,去闽州只会暴露他这颗暗棋。   他能做的便是萧生将密信送达,唤回二皇子的些许理性,切莫越陷越深。   然而他不知,越国公府也收到了密信。二皇子在信中书镇国公府证据确凿,需借此事多做文章,给圣上施压,不能再让镇国公府轻易逃脱。   于是,圣上收到奏章的第二天,镇国公府被圣上请进宫去,好些天没有出来。坊间传闻,镇国公是被软禁在宫中,待查明案件,不日将问斩。又有小道消息说,宫中的德妃娘娘被禁足,就连三皇子都被送去给许嫔暂为照顾。   一时间满城风雨,敬仰镇国公府的说难得的忠臣就要倒台,圣上这此确是做错了。讨厌镇国公府的,则说卖国贼终于收到了惩罚。不管如何,镇国公府倒了大霉的流言越传越烈。   以越国公为首的官员,站出来恳求圣上严处镇国公府,以儆效尤。为官者忠君爱民,贪墨是万万不可,他既触及便要严肃处理。   朝堂上的声音愈来愈大,圣上的脸色铁青,想起苏及远说过的话,不觉有些恼怒,好几次都是挥手早早下朝。   那日他将苏及远抓到宫中,当面对质。却发现所谓确凿的证据,都是伪造。尤其是文印的事,镇国公府年初就换了文印,他是知道的。苏及远好几份奏章上用的都是新的文印。   苏及远跪地不起,从当年开城迎兵说起,到送女儿入宫,兢兢业业为君为国。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自己对圣上的忠心,这等烂了心肠的事他又怎么会做?   再把郭斛喊来,后者一口咬定事都是自己做的,所谓的镇国公参与此事,也不过是他怕地方官员不听,用来吓唬人的。圣上一听事情有了七七八八,心中愧对苏及远,念及当年他开城之功,本想大肆赏赐,却被苏及远拒绝。   他觉着此次有人陷害自己,是早有计划,外头传的风风雨雨,朝堂上一干大臣天天死谏。若说没人背后指使,三岁小儿都不信。恳求圣上查明事情真相,把那在真龙天子眼皮下翻雨覆雨之人揪出来。   于是乎,圣上便演了这么一出戏。将苏及远留在宫中,又把德妃禁足。他倒要看看大臣里究竟绑在一起的有哪些!   二皇子收到密信时,正打算回京。他收起信不以为然,梓安就是思虑过多,少了做大事的果敢。这次证据确凿,只能说镇国公用错了人,留下了大把柄,让他揪着了。欢欢喜喜的回了京,行至京郊听闻镇国公府被囚禁在宫中许久,更是心花怒放。只要镇国公府倒了,三皇子再无依靠,又还年幼,想让他消失太过容易。   他昂头挺胸,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的走在回京的官道上。老远就看见谢梓安在城门口等着他,刚想打声招呼,就被路边冲出的官兵围住。“二殿下,圣上请您宫中一聚。”   路边是聚集看热闹的群众,在谢梓安忧虑的眼神中。二皇子下马,和平时一样,露出高贵的脖颈。“父皇,邀我去宫中赴宴,也不必弄这么大阵仗。走吧,开路。”。他手握紧,捏的骨节发白,深深的凝望谢梓安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官兵去了宫中。   谢梓安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事情发展远超出他的预料,难道多年心血要付诸东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emmmm 蓁儿和谢梓安的事快啦~ 我其实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我也想日更六千,可是因为我不是全职,码字很慢,天天码到三点才写完。 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尽量日六! 明天二皇子的事,就尘埃落定啦,开始进到陈婉音的事啦~   ☆、寿宴   严树一家搬出去后, 仍时不时到武国公府与宋贤商讨事宜, 倒像是没走一般。秦蓁在后院经常见二奶奶带杨氏严月逛这逛那的,俨然是一家人模样。除开总是向自己打听刘香芸, 二奶奶算的上是个和煦的人,对人和蔼,很难和外祖母口中那个对依米下绊子的婆婆联系一起。不过大宅院里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可真不少,起码秦蓁从小看到大的陈婉音就是一个。   想起陈婉音, 秦蓁停下抚琴,双手撑着下巴,回想前几日从阆风书院回来的场景。婉音姨奶奶最近似乎一直身体不适,除开能在阆风书院见上一面,其余时刻都不常见。   她那日回来,见着婉音姨奶奶面色苍白,弯腰蹲在地上,她向前想查个究竟。还没近身, 婉音姨奶奶如惊弓之鸟,猛地跳起又忍不住恶心的拦住秦蓁不让她靠近。只等到画枝拿来荷包让她闻闻,脸色才有所好转。   秦蓁手指动动,轻轻拍打脸庞。她似乎闻着那荷包一股药味儿,难不成婉音姨奶奶得了不治之症?虽说两人不和,但毕竟一起长大,多少带着一点情分。手下的琴弦拨的有些乱,索性不弹了, 喊来秋诗、果儿选一身好料子,准备奉国侯大寿时候穿。   此次闽州的事,倒下一片官员。能屹立不倒,还能得到好处的唯有几家,其中以镇国公府为甚。奉国侯府与镇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朝中大小事物都要经过奉国侯之手,他的寿宴每年都是京中盛事。   秦蓁往日并没有参加,今年老太太有意让秦蓁多露面,接了奉国侯府的帖子,打算带秦蓁赴宴。既是跟着外祖母去,不能折了她的面子,秦蓁在挑衣上颇为讲究,既不能太过出众抢了宋思颖的风头,又不能穿的普通没了武国公府的名头。   这几天喊秋诗送来好些面料,挑来挑去选了织锦缎做的交领齐腰襦裙,内里是藕粉色的内衬用银线绣边,月牙白的丝线簇成一朵朵桃花状花饰。外头罩一件嫩绿的透明薄纱,显得别致不失富贵。秦蓁拿起衣服比划了两下,脸上却没有笑容。那次去奉国侯府被人群嘲的事还印在眼帘,印象总归不好,谁知道这次去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   萧生一如既往,不爱走正门,从屋顶上跳下,窜进屋内。谢梓安的屋子比起原来要好得多,被谢彦重用后,下人们跟风涌上来。虽说还有苏氏在上头压着,丫鬟婆子不敢太殷勤,但起码屋顶不再漏水,屋子不再通风,像个人住的地方。   “少爷,您看这方子。”萧生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放在谢梓安面前。“这是跟着画枝的胖子,从药铺里拿来的。说是大夫给陈婉音开的。”   谢梓安眯眼,端详了一会儿,不说很懂药理,但方子上的好几味儿药还是知道。“这么说是时候收网了,给我的好大哥娶个心意的娘子。”他歪嘴邪笑,把方子放在烛火上,不一会儿就化为灰烬。   萧生长出一口气,可算能收网了。他手下的兄弟们这几月盯着陈婉音和谢梓锦个个都说要长针眼,又要替他们扫清障碍,不让人发现,长久以往大伙不免有些怨言。如今能收网自是再好不过。   “你去把眉娘和阿燕喊来,让她们在谢彦寿宴时混进来,我有事需她们去办。”谢梓锦嘱托到,“再去找个会仿人笔记的能人来,按着陈婉音的字给谢梓锦写封密信。”   萧生应下,他们本是江湖中人,遇上仇家被少爷救后替他卖命,这些个江湖小把戏不在话下。谢梓安刚想说一声走门,萧生就已经翻窗而出不见踪影。他摇摇头,觉着好笑。算了吧随他去,能保持真性情实属不易。   谢梓安走到窗边放下萧生来不及放下的帘幔,瞥了眼灯会通明的东院,勾勾嘴角。谢彦今年的寿宴过得一定会让他毕生难忘吧。   *   武国公府赴宴拉了三辆马车,最前头的是宋贤夫妻和陈婉音,中间的是沈氏带着宋思颖,跟在后头的是老太太和秦蓁。是以秦蓁下车时,宋思颖陈婉音都已整理好仪表,只等老太太到了一同进去。   宋思颖穿着还是一贯风格富贵大气,一身宝蓝色镶金大袖衫马面裙增色不少。她走过来挽着秦蓁,斜眼不屑的瞪了瞪陈婉音。   后者根本没理她,跟在陈氏身后不急不慢的走进奉国侯府。她今天穿的是白底红花刺绣交领襦裙,可惜束腰系的颇高,不显腰身,反而透出微许肉感。秦蓁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原以为陈婉音病了,但现在这么一看,倒是养好了,脸上都多出几两肉来。   一府人进去,接待的是谢梓锦,谢梓安被挤在后头不怎么显眼。与被人围着的谢梓锦相比,他这边有点冷清。哪怕谢梓锦再不争气,在外人看来他仍是奉国侯府里的嫡亲大少爷,巴结的不在少数。   谢梓安一身轻松,没人烦他也好。他使了个眼神给眉娘阿燕,那两人穿着丫鬟装混在人群里不怎么打眼,今日府上云龙混杂,没人注意到多了两张新面孔。眉娘身姿矫健,蹿进围着谢梓锦的人群,妙手摘物,低头退了出来,将手中之物给谢梓安看了眼收在怀中。   “武国公、武国公夫人到!”门童嘹亮的一嗓子,谢梓锦推开人群,朝着武国公作揖。“武国公、武国公夫人好,不胜荣幸您们能参加家父寿宴,快快里面请!”他今个儿是卯足了劲要把谢梓安比下去。   他太学考核没过,谢彦虽然生气但还是给他请了个培养出不少状元的前朝先生。只是这先生脾气怪认定镇国公府就是卖国贼,谢彦花了好大力气才请他出山,但人家说了他的学生必定是德才兼备,要好好考量谢梓锦一番才决定要不要收他为徒。在苏氏的监督下,谢梓锦老实了一段日子,在众人面前努力表现,就想博个好名声,既能给先生当学生,又能为日后科举铺路。   宋贤点头,看来谢家大儿子长进不少,起码待人恭敬许多。放下礼物带着陈氏落座,陈婉音眼波流转,暗地里勾勾的望着谢梓锦。他背后酥麻,想起之前的荒唐事,回应陈婉音温柔的目光,陈婉音面露喜色挨着陈氏坐下。   武国公府的人坐在一桌,阿燕端着一杯酒路过,假装没站稳将一杯酒泼在陈婉音身上,连忙跪下“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原谅奴婢。”不住的磕头。陈婉音颇为尴尬,这又不是武国公府上,还能惩治这个下人不成,只好扬起笑“不打紧,你带我去偏厅一趟。画枝去车上拿来衣服,我们换了便是。”   让画枝去马车上拿备用的衣服,自己跟着阿燕去了偏厅。一入偏厅,阿燕神色紧张,左右张望,把门关好,拿出一块玉佩。“婉音小姐,是我家大少爷托、托我来的。他今日抽不开身,小厮不能接近宾客,才让我送、送这块玉佩来。”她说的结结巴巴,似乎很是害怕。   陈婉音接过玉佩,确是谢梓锦贴身之物。“他就让你送个玉佩来?”   “不、不是。他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等会饭罢在后院寻芳阁等您,有要事相商。”阿燕低着头,浑身颤抖。陈婉音握着玉佩,翻了个白眼,怎么找个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让她办点小事,害怕成这样。“得了,我知道了。你回禀你家主子去吧。”   阿燕退下,陈婉音在厅内等了一会儿,不见画枝回来,裙上的酒渍干了留下浅浅的印迹。她不敢再等下去,怕引起别人怀疑,好在印子不明显也就随它去回了桌上。   绕去外头找衣服的画枝,被一人从后头打晕,拖进屋内。再出来时,是换好衣服的眉娘。“京城里的人都这么瘦小?穿着可拧巴。”她扯了扯不太合身的衣裳,努力的把自己挤进去。感觉差不多,去了正厅。寿宴已经开始,谢梓锦被人围着敬酒,谢彦在一旁陪京中高官对酌,就连谢梓安都被灌了几倍面色发红。苏氏招呼着客人,好不热闹。   眉娘悄悄靠近谢梓锦,往他衣袖内塞进一份信。他有所感觉,一看是武国公府丫鬟式样的人,摸了摸衣袖是封信,捏住衣袖不让它掉出。扭头对宾客说道需要方便,借机到了无人的地方,拆开信来是陈婉音亲笔写的饭后邀他寻芳阁一聚。   寻芳阁是原先谢燕婉住的地方,后来丞相府变成奉国侯府,院子扩建,谢燕婉就换了个地方住。寻芳阁现如今就是个堆砌杂物的地方,人烟罕至,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笑笑,陈婉音真是个小妖精,到奉国侯府上还不忘勾他一把。选了个两人都知的僻静位置,想做什么一目了然。他舔舔嘴唇,不免有些期待。   秦蓁见陈婉音还是穿的原来那套衣裳回来的,觉着有些奇怪。她素来最在意仪表,衣裳沾点灰尘都是要换件新的,更别说现在衣裳还有股酒味。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蓁儿看我作甚?多吃些菜。”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果然秦蓁望着碗里的菜发愁,没空再盯着自己,陈婉音松了一口气。   饭后,谢彦给大家准备了一台戏,邀大家去院里共赏。因为人多,不见一个两个的并不引起注意。陈婉音趁乱偷偷溜走,往寻芳阁走去赴约。   秦蓁坐在老太太身边,她对戏曲一向没兴趣,反而还在想着陈婉音的事,想一问个究竟却找不到陈婉音的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都不见她人。宋贤与陈氏看得认真,并未注意到陈婉音不见了,还是秦蓁一句外祖母,婉音姨奶奶不见了。”才提醒了他们,左右张望不见人影。   *   陈婉音到时,谢梓锦已经坐下。寻芳阁不小,他们见面的地方时寻芳阁主房,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在,只是落了些灰,他吹吹椅子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陈婉音娇笑着,推搡他的胸口“你胆子可真不小,今日府里这么多人你也敢把我约来。”   “不是你约的我么,几日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明明是你派丫鬟给我送玉佩来着的。”   “我是收到你的信才来的.....”   “不好!有诈......”陈婉音话音未落,被一阵迷烟晕倒,两人软条条的倒下。眉娘阿燕从暗处走出来,将二人衣服扒光,丢在床上,又好心的替两人盖好被子,怕人凉着。   “这两人平日幽会多了,胆子真不小,随随便便就能骗来。”眉娘脱下丫鬟服,收好放在包袱里,可憋屈死她了。   “可不么,要不是弟兄们帮他们把风,早让人知道了。就他俩以为是老天眷顾没人知,走吧眉娘咱们事办完了,西凤楼走起喝一杯?”   眉娘拎起包裹,带着阿燕出了门。临走时不忘,打开火折子,点燃偏厅的杂物。“差点把这事忘了,就记着喝酒。省得坏了少爷的好事。”见火势起来,又把杂物搬开一些不让烧去主房,两人这才从后门出去,直奔西凤楼。   陈婉音被烟呛醒,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推醒谢梓锦,知道有诈。刚想下床,门被推开。谢彦苏氏一拥而进“我的儿你没事.....”后面跟着的是看热闹的众人,自然包括武国公府的人。   陈婉音血色尽褪,尖叫一声跑回床上躲在被子里,竟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谢梓锦刚刚转醒,脑中一片浆糊,有点不知所措。“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小谢又使心眼啦啦啦啦啦啦 给我的小天使mua一下,明天见~   ☆、孕事      这事儿还得从秦蓁发现陈婉音不见了说起。   秦蓁反复环顾四周都不见陈婉音踪影, 悄悄地对老太太说了句婉音姨奶奶不见了。台上大戏锣鼓喧天, 老太太年纪又大了耳朵不好使,一下没听清还以为秦蓁身体不适在哼哼。秦蓁无法只好大声的说道婉音姨奶奶不见了, 这下不只老太太听见了,周遭靠的近的包括奉国侯夫人都听见了。   人是在奉国侯府里不见的,她又是看着陈婉音长大,怕出事不好交代,就喊了几个丫鬟去找找。结果无功而返, 眼见武国公府的人心急。作为东道主的奉国侯府也不能干站着啊,招呼好客人,奉国侯夫人自己领着丫鬟婆子找。   还是一个扫地婆子拦住奉国侯夫人,她以为找的是谢梓锦,说到刚刚见大少爷去了寻芳阁。奉国侯夫人心中警铃大作,谢梓锦同她说的是喝酒喝得头晕,回屋内躺一会儿,怎么会去寻芳阁?两条路根本不同, 又想起陈婉音消失,自家儿子从小对陈婉音就格外殷勤,越想越不对劲,赶忙带人去了寻芳阁。   奉国侯夫人苏氏留了个儿心眼,没让丫鬟把谢梓锦去寻芳阁的事外说,想着就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知道的人少也好处理。没想到她到寻芳阁时,里里外外围了一层人, 隐隐约约屋内有浓烟冒出。   原是寻芳阁走了水,小厮急急忙忙去通报谢彦,一众看戏的官僚都来了。   一听寻芳阁出事,苏氏扯着喉咙大喊:“梓锦还在里面,快救他!”谢彦眼睛微瞪,谢梓锦怎么会到寻芳阁来?来不及多想,先指挥了人灭火。   谢梓安站在谢彦身后,沉默不语,听到谢梓锦在里面,先是低头一笑,随即仰头满脸焦急。“大哥,大哥你在里面么!大哥你怎么样了?”说完就冲进火场,还没进去挡脸的手就被灼伤。“胡闹!梓安这不是你能逞能的地方,出来!”谢彦扯住他,嘴上是责怪,却还是喊来大夫替他看看。   再后来就是火势渐小,一干人终于进到寻芳阁主屋,推看门见到的是两个赤条条人相拥躺在床上。   谢彦面色铁青,后面的围观群众见遇到这等家丑,有的说下雨回家收衣服,有的说酒喝多了眼花,看见的装没看见,和谢彦说了声告辞,带着家眷回了各自府上。留下的也就武国公府和镇国公府。   见床上两人被熏得不轻,谢彦喊来大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婉音已有近四月的身孕,肚子都微微显怀。   这下宋贤是再也待不住了,扭头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道不知廉耻。陈氏用手抚宋贤的背,被他一手挥开“你看你教出的什么好妹妹!”陈氏亦步亦趋跟在宋贤身边,生怕他一个不乐意连带她也受罚。   镇国公苏及远脸黑下来,走到苏氏身边说了句“好好管教你儿子”带着仆人打道回府。最后还是老太太命人把尚在昏迷中的陈婉音带回了武国公府。谢梓安摸了摸用绷带绑好的手,还是有些疼,不过和今日的收获相比,这些小伤不算什么。他盯着不知所措的谢梓锦,眼中笑意愈盛。   *   陈婉音跪在世禧堂内,面前是隐忍着盛怒的陈氏。“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上次去圣安寺拜佛那会儿,后面又见过几次。”陈婉音带着哭腔,她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想借着怀孕嫁入奉国侯府不错,但她是想给谢梓锦施压,没想过在众人面前出丑啊。“姐姐,我是被人陷害的,有人用迷烟......”   陈氏拍桌跳起,“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被人陷害的?有人强迫你怀上的不成?”奉国侯府送来在马房附近找到的画枝,一问就知好一个陈婉音不仅与人私通,还买些助孕的药天天喝了调理身体,是还怕怀不上了?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既然事已至此......”她抬起头满怀希冀“姐姐你和姐夫说替我去奉国侯府求亲吧。”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陈婉音脸上。“你还在做梦呢?做出这等丑事,还指望着武国公府替你出头?”陈氏喊来画壁,端上来一碗浓黑的药汁,捏住陈婉音的嘴巴,就要灌下。“把药喝了,孽种打掉和爹爹回江南去,永远都别再回来。”   陈婉音哭嚎着甩头,把药汁打翻在地。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去陈氏裙边扯住,“孩子不能打,打了就全没了。姐姐我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妹妹啊。”   “我没有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让家族颜面扫地的妹妹!”陈氏一把踢开她,自己体力不支坐在椅上微微喘气。“陈婉音,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爹是个九品芝麻官,你娘是个待价而沽的娼妇,你凭什么嫁进奉国侯府?”   “就凭我肚里的孩儿!”陈婉音尖叫一声,她若是出生高贵那需要走这条偏路。“姐姐,我也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了我?”陈氏觉得好笑,人到了绝境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   陈婉音点头如捣蒜“姐姐你想,宋芳苓嫁给了大皇孙,未来可能就一步登天了。那时府里哪会有你和明儿的位置?”她凝视陈氏认真的说道:“如今瑞王已经去了西南,京中夺嫡的只剩大皇孙和三皇子。谢梓锦和三皇子是表亲,日后肯定助三皇子夺嫡。姐姐,我要是去了奉国侯府,是他的妻子,咱们就是三皇子的人,等三皇子继位,府里就没人能和你匹敌。”陈婉音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磕出血丝。“我知我进府是为了帮衬姐姐,如今有这大好机会,姐姐可不能错过。”   陈氏轻哼一声,说的好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实则还不是为了她陈婉音能攀高枝?不过宋芳苓的事确实如一块大石压在她胸口,日日睡不安宁,如此一想陈婉音的话,倒有几分道理。“你觉得你能嫁进奉国侯府?”   陈婉音一听就知陈氏口气松软,“只要姐夫愿意出面,还有大嫂,只要他们去求亲一定没问题的。”   “你想的倒美,有哪家是姑娘上门求亲的?”陈氏笑笑,见陈婉音脸色越来越差,“行了,此事我会和你姐夫商量,退下吧。”陈婉音欣喜若狂,刚想道谢。“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你姐夫不愿,你的孩子该没得还是会没有,你该走的一样得走。”   陈婉音低头,扯出苦笑:“多谢姐姐。”   *   “老爷,舒服么?”陈氏轻柔的帮宋贤按压肩膀。后者舒服的叹息,“陈婉音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虽是武国公府的人,但毕竟是外姓,宋贤把处理权交给了陈氏。   “我本想着一碗子药灌下去,让她和爹爹回去,落得眼下干净。但是......”   “但是如何?”   陈氏停下手中的活,坐到宋贤对面。“我一细想,这般并不妥当。老爷您想那日见着这丑事的可不只武国公府和奉国侯府两府人,或许碍着咱们的面子能不说,可人多嘴杂难免会有嘴碎的说出去。”   宋贤点头,今日他上朝就听见些风言风语,保不齐日后会传成什么样。“要是我们把婉音处理了,奉国侯借着说都是婉音的错,那我们不就坐实了证据?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理由咱们背全部的黑锅啊。”   陈氏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这锅咱们背了。别人不得说武国公府规矩不严,教出的孩子不三不四?后头这些女孩儿还要不要嫁人了,大一点的芳姝、芳语,小一点的思颖蓁儿出嫁都是近几年的事儿,不得不考虑啊。”见宋贤若有所思,陈氏知道他听进去不少,再加把火候。   “女孩儿咱也不说了,那男孩儿呢?凭着奉国侯府和镇国公府的名头,他谢彦为谢梓锦请个先生都这么费劲儿,那些有真本事的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就看中一个名声了。”陈氏捏捏宋贤的手,“老爷,武国公府的名声坏了,昊儿和明儿咋办啊。”   宋贤皱眉,谢彦的为人指不定真的将脏水都泼来。“夫人,可有良招?”   “良招算不上,只是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陈氏顿了顿“此事奉国侯府名声肯定受损,想堵住外头的悠悠之口,除非能皆大欢喜的处理了。若是......”陈氏拉长尾音“婉音能嫁进奉国侯府,这事就是夫妻之间的事儿,是家事。外人不能说道什么,时间一久便没人记着了。”   “再者,对老爷您也是好事。奉国侯府正是如日中天,能这么个亲戚何乐而不为?”陈氏见宋贤不悦,话锋一转。“当然我知老爷您是个巴结权贵的人,只是能有个在京城说得上话的亲戚也是好事不是?”   宋贤就是拉不下面子,其实他也明白,奉国侯府的势力不逊于武国公府,能强强联合再好不过。“只是这法子有一个难处。”   “但说无妨。”   “婉音嫁过去,若不是妻,咱们与奉国侯府就不算是正经亲戚。婉音又是我的亲妹子,武国公夫人亲妹子与人为妾,传出去折的是武国公府的面子。”陈氏面露为难,“但老爷您也知道,婉音出身不高,给奉国侯嫡长子为妻确是高攀了。她肚里又怀着一个,怎么想都是咱们理亏,要是老爷和大嫂能出面带着爹爹去奉国侯府里提亲,这事许能成。”   宋贤脸垮下,翻身上床留了句还需商榷。沉沉睡去,夜里陈氏听见宋贤翻来覆去的折腾声就知事成了大半。   *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宋贤就去了福寿阁。老太太听罢,叹了口气喊来陈婉音。   “婉音,你不足十岁便到了府中。我看着你长大,算你小半个长辈。如今你做出这档子事,我有监管不力之罪。你的想法五弟已和我说了,你想加入奉国侯府为正妻实属难事,若是要我出面替你求亲,不是不可,但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陈婉音哪有不应之理,老太太盯着她眼神凌厉。   “一你做出有辱武国公府门风之事,将来哪怕你嫁进奉国侯府,武国公府都不会再为你撑腰。”她望了眼宋贤,宋贤没想到老太太来这招,只能配合的点头。“你悔不悔?”   “不悔!”陈婉音高声应到,只要能入奉国侯府,凭自己的本事一定能立住脚尖,往后谁靠谁还说不定呢。   “好,”老太太发笑的摇头,“第二个问题,你用这法子入门,奉国侯夫人不会喜你,你又是高嫁,往后日子难过。现在把你送回江南,以后嫁给普通人家,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你愿不愿?”   陈婉音摇头,“我不愿!”   “好,你回去吧,等我的消息。”老太太摆手让他们都走,一人留在福寿阁。哎,究竟是哪出了岔子,武国公府养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歪。   *   当日下午,老太太和宋贤带着陈婉音的爹爹去了奉国侯府,再回来时已是天黑。说是八字合过后,确定了下月八日就是个吉祥的日子,陈婉音的亲事就此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为什么奉国侯府会答应娶亲,其实也是为了谢梓锦的名声,不过下一章还是说着重说一哈~ 求小天使们帮我点一点作收QAQ么么哒   ☆、二爷      奉国侯府是有苦说不出, 一切都这么恰好, 就在谢梓锦求得名师之际出这么个事。若是家中人看见就罢了,按照以往处理的法子改过去。偏偏见着的人不少, 陈婉音肚里还怀了一个。谢彦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谢梓锦去了祠堂一顿好打。   苏氏护儿,见宝贝疙瘩被打的鲜血淋漓,可不嚎啕大哭?爬在谢梓锦身上不愿起来,谢彦无法留了句慈母多败儿, 带着谢梓安回了正厅。   谢彦虽觉得此事定有人从中捣鬼,谢梓锦不靠谱是真,但胆子还没肥到敢在寿宴上胡作非为。谢彦揉了揉眉头,就算知道有人动手脚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   谢梓安递上一杯热茶,“父亲,喝点热茶。”他就着谢彦身边坐下。“大哥的事要尽快解决才好,想来不过两天流言就要传遍了。”   “你看如何了事?”谢彦愈发觉得小儿子生的稳重成熟,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谢梓安垂眉, “既然陈小姐肚里确是大哥的骨肉不假,血脉至亲不能流落在外,把她娶进府来可堵悠悠之口,此乃两全之策。”   谢彦点头,摩挲着扳指。   *   谢彦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少年,能立马分出事情轻重缓急找出最好的办法。但苏氏不同,她从小就是养在闺中的娇小姐,抬头看得是院子大般的天, 低头是一片片赤褐祥云砖。她只知谢梓锦是奉国侯府的嫡亲大少爷,未来的侯爷,如何娶得陈婉音?   在她的心中,能配上谢梓锦的唯有皇亲国戚。陈婉音虽和奉国侯府关系不错,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依附武国公府的偏僻亲戚。既没有出色的父亲,也没个美名的母亲,唯一有点出息的姐姐不过是续弦,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奉国侯府?   起初她还犟着,怎么样都不松口。扯着谢彦的衣袖,说他还没忘记当年的事,怪她害死文秀。如今又向着孽子,把梓锦置于何地?让他娶个小门小户女。   谢彦不愿与她多做口舌,只说一句,谢梓锦若还想为官,陈婉音不娶也得娶。苏氏气的一病不起,直到武国公府找上门来,她都未出门见客。   她在床上哼唧,头疼欲裂,眼里心里直抹泪。但有啥法?都是自己惹出的祸端,打碎了牙齿也得往肚里吞。又觉伤心,苏氏扯起被子,蒙头痛哭。   *   秦蓁走进屋内时,曲嬷嬷替老太太按着太阳穴。“表小姐来了。”曲嬷嬷见老太太闭眼假寐,轻声在耳畔说了句。   老太太摆摆手,让曲嬷嬷退下,睁开眼,对秦蓁笑笑:“蓁儿,来了。”   “外祖母安。”她并未坐下,走到老太太身后继续刚刚曲嬷嬷的动作。“不必,蓁儿你休息就成。”老太太出手阻止,被秦蓁拦下。“难得阆风书院休沐,我才能来给外祖母揉揉。”   秦蓁心中叹息,外祖母为了婉音姨奶奶的事,扯下面子亲自去奉国侯府提亲。回来时到祠堂呆了一宿和外祖父聊天,再出来时竟像苍老了十岁。秦蓁摸摸老太太都已变白的头发,岁月无情,外祖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精神奕奕的驻杖妇人。   “外祖母老了,有些白发是正常的。蓁儿,莫大惊小怪。”她拍了拍秦蓁的手,感觉秦蓁在后头抽泣。“蓁儿觉得我应该帮婉音么?”   秦蓁摇摇头,“都是婉音姨奶奶自己惹的祸,还的却是您。凭白让人笑话您去了。”话语间带着哭音,眼神是不解。   “那要是我不出面,奉国侯把脏水全泼在咱们府里。往后我的蓁儿怎么嫁人?”老太太刮刮秦蓁挺翘的鼻梁,“还说不是小哭包,你看又哭鼻子了。”   “我不愿您为了我折面子,哪怕嫁不出去留在您身边我也乐意。”秦蓁不好意思,钻进老太太怀中撒娇。“外祖母我真的不希望您为了我再出事,这么多年您为了我做的够多了。”府中生活不易,真心对她的不多,老太太便是其中一个。   “我总记着你娘跪下求我往后多照顾你。”老太太抱住秦蓁,拍拍她的背。“一转眼,蓁儿也这么大了,是大姑娘了。我总带你出去,想让你见识见识世面,可心里又不愿你真嫁进那些高门大院。”   “外祖母老了,没几年可活的。你若去了哪些深宅大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秦蓁听到老太太说起自己年迈,报的更紧了。   “人人都以为攀上高枝,此生无忧。却看不见养在大宅院的里人,满腹只剩心眼,九曲十八弯,弯弯绕绕的都是算计。”老太太叹气,想起陈婉音“人过的啥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艳羡也好,嫉妒也罢,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秦蓁抬眼抚上老太太的眼角,那里层层叠叠堆了几道褶皱。老太太眼中还是笑意,却掩盖不住沧桑。“我答应你外祖父,要帮他好好看着武国公府,但现在府里乌烟瘴气,我愧对你外祖父。”她轻叹一声。   “算了,我老了没那个精力了,想管也没人听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她抱着秦蓁摇晃。“我现在只想着为蓁儿找个如意郎君,不辜负你娘亲的嘱托。你能安乐平安的过完一辈子,我也就安心了。”   外头阳光正好,一缕洒在窗台上,屋内祖孙俩相依偎。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心里的愁虑消退,只剩下微甜的与秦蓁相处的点点滴滴。   *   一张纸落地,又一张盖上去。   啪,宋思颖重重的放下笔。“不抄了!天天抄这些没用玩意儿。”秦蓁被她吓一跳,深吸一口气继续提笔抄写。“蓁儿,你也别抄了!”   秦蓁躲过她夺笔的手,“好表姐,一大早来找我一同抄写的是你,如今不愿抄的也是你,唱的是哪出啊?”她拿笔杆点了点宋思颖的额头,“明天五爷爷就要检查的,不抄完罚的更多。”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气,你说惹事的是陈婉音。受罚的却是我们,又是抄女诫又是抄女则。她陈婉音倒好,安安心心的在房内绣嫁妆。做出这等不要脸皮下贱的事,还能和没事人似的!”宋思颖越说越气,音调不自觉的调高。   秦蓁连忙捂住她的嘴,“五爷爷都不让在家中再说此事,你还提起不是找骂么。”宋思颖瘪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奉国侯府和武国公府自以为掩盖的不错,京中还是传出些风言风语。到她耳朵里的不堪一听的不在少数,武国公府又不是她陈婉音一个人的,说起来就是个不沾血的旁亲,反而坏了正经大小姐的名声。   “莫气了,左不过她就要出嫁。往后见得也少,眼不见为净。”   “这般不知廉耻偏还高嫁,让我们这些恪守规矩的情何以堪,不如都同她一般算了,看上哪家贵公子,扑上去便是。”宋思颖站起,边走边说。“芳语姑妈就是不逢时,遇见了你。不然也和陈婉音一般高嫁,指不定现在心里怎么痛。”   “往后武国公府的女儿,还学什么琴棋书画,学着怎么算计男人就成!”见宋思颖越说越过分,秦蓁连忙岔开话题“表姐,吃些点心。不开心的的事少想些,我听说舅舅不日就要回京了,可是真的?”   云中郡外头今年以来滋事不断,宋旭最近打了个漂亮仗,回纥二部割了昌州赔予大魏。宋旭因此升了官,现如今是威马大将军,不日回京册封,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原来的钱副官,现在的钱都尉。   “嗯,娘亲接到书信,说是已到雍州。”宋思颖果然冷静不少,面大喜色,若是仔细瞧瞧还能看出微许羞涩。“蓁儿,你还记得钱胤么?就是那个呆头呆脑的木头,说什么都去做的那个。他也要回京了。”   秦蓁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块头。不爱说话,日日跟在她和宋思颖身后,对宋思颖言听计从的木头疙瘩。“可是表姐回京时,舍不得哭出来的那个钱都尉的儿子钱胤?”秦蓁笑的揶揄,看得宋思颖脸红发烫。“你说什么呢,讨厌!”   *   沈氏坐在屋内,悄悄的拿出一个脂粉盒子,上面被摸的光滑,原有的印花纹路不甚清晰,但依稀可见是个精细玩意儿。“鹊儿,二哥的家的年儿多大了?”   鹊儿替她打扇,见她问起沈郁清的事,不免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作答“二爷的孩子今年应有十七八岁了。”   “我听着还未说亲不是?”   “是,上回老爷夫人还说此事来着的。”   “你瞧着思颖和年儿般配不般配?”陈婉音的事给沈氏提了个醒,宋思颖年纪不小今年年末就要及笄,是需要多考虑。“我见着不错,年儿读书用功,性子又像二哥,是个会疼人的。”   鹊儿汗如雨下,心中打颤。二爷家的年少爷的确不错,但是就凭他是沈二爷家的孩子,她敢打包票,姑爷是一万个不会同意。   沈氏没注意鹊儿的神情,自顾自的想着,不住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是过渡章~马上要进入舅舅舅妈的部分啦,大家可以猜猜为什么宋旭不喜欢沈二爷,嘻嘻。 小天使帮我点一下作者收藏,爱你们mua~ 我预计在十章内让秦蓁嫁给谢梓安(希望不是flag)emmmm。   ☆、适合      宋旭一行还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 武国公府里陈婉音却等不及了。一切都很仓促, 不到半月成亲之事就备好,奉国侯府虽不喜这个媳妇进门, 但彩礼还是一箱箱抬进武国公府。陈婉音扶着肚子,用手一一摸过,脸上得意溢于言表。   宋芳语看得眼睛发红,抿嘴不悦,手上的帕子拧巴的像腌过半年的咸菜。都是一样的计策, 成了的得意洋洋嫁进高门,没成的心底窝火,不日就要被太□□排的远嫁。   宋芳语拿帕子抹泪,现在三房都是太太说了算,只恨自己以前太过显摆,没博个好印象。太太远方亲戚一来求亲,太太就应了把自己许了出去,年前便要去徐阳。   其实三奶奶还算得上个是个仁慈的主母, 从没克扣过庶女,哪怕是嫁去徐阳也是做正经的正房太太。只不过三房的庶女从小被宋坚娇养,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这边宋芳语哀叹自己命运可悲,那边陈婉音兴致勃勃的等着出嫁。因着陈婉音毕竟姓陈,借住在武国公府而已。要出嫁自然不能从姐夫家出去,思来想去宋贤和归义侯府商量,陈婉音是归义侯府的三房,就在归义侯府里出嫁。   婚事虽然仓促, 但还算盛大。除开中途了个小插曲,一切都颇为顺利。武国公府的女孩儿替陈婉音簪花,或是给她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总归还是一家人,就算再不喜她做出的事儿,大伙还是说了点贴己的话。   外头宋子琦宋昊宋明三人,拦住接亲的谢梓锦。“对对子!答不上可娶不着美娇娘!”他们起哄,非得要谢梓锦答上才准进去。谢梓锦让小厮送上几个大红包,没想他三人不收。“读书之人,怎会在意财宝。谢少爷想过去,还得动动脑子。”   谢梓锦脑袋空空,淫/诗艳曲还会几首,阳春白雪还真不行。硬着头皮试过几次后,愈来愈不耐烦,脸上不悦起来。   最大的宋昊都不过八九岁,见他不耐,还真以为自个的对子做的出众,也不让路继续拦着。谢梓锦本就为娶陈婉音的事在家没少受苏氏念叨,现在临门一脚还被拦着,心中憋火“爱娶谁娶,你们去找个愿意娶的去!”头都不回就要往外走。   宋昊他们从没见过还有人在门口掉头就走的,慌了神扯都没扯住,陈婉音在里面听见谢梓锦要走,匆匆忙忙赶出来。一时间门口混乱不堪,秦蓁眼睛都要看直了,她参与的婚礼不多,但这样不靠谱的还是第一次。   最后事闹到前院,谢彦出面训了一顿谢梓锦。婚礼才顺利进行,后面的事便是礼乐齐鸣,新人携手。秦蓁在临近傍晚才跟着老太太回了武国公府,她站在大门口眺望内里。一眼望不到头,星星点点的灯光微微的闪烁,更有许多地方仍是一片漆黑。   武国公府人丁不旺,府宅是前朝宰相府翻新,留有很多空余,以前就住不满,如今一个接一个的抬出府去。原本还有生气的宅第变得冷清,秦蓁叹气今年年后,能说的上话的女孩儿就剩下两个。总有一天她也会离开这个院子,走向自己的生活。   她慢慢地牵着老太太走在院子里,真希望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   *   没过多久,秦蓁就知老太太为她觅的如意郎君是谁。其实不难猜,最近二奶奶频繁的带着杨氏严月进出大房,老太太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问题。秦蓁稍稍动动脑筋就知,外祖母动了心思。   这也是老太太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和曲嬷嬷商量许久,觉着严树这孩子不错。她打从心底里不喜高门宅院,蓁儿虽不傻,但性子直人又善良,真碰见个心思深沉的恐怕难以对付。况且京城里的大户,恨不得把人祖宗三代刨个透彻,蓁儿的家世入不得他们眼。   你愿我还不愿呢!老太太不屑,嫁人最重要的就是人品,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可不是家世门楣。严树是个好的,学识不差,谈吐得当。明年下考考个名词问题不大,就算不能一举及第,混个一官半职应不是难事。   加上家里简单,没有其余兄弟。自从宋芳华的事儿后,老太太对家里有兄弟的事一万个不放心,再遇到心偏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只是也有让老太太不满的地方,杨氏是乡下妇人,学识眼见短,见到富贵物件眼神发直,什么都想要是个贪心的。   还有严月,年纪不大眼睛盯着家里男丁提溜的转,想的什么一看便知。也不知是说她们蠢还是单纯心思好猜,也就因为如此老太太还不愿定下此事,只是时不时邀来杨氏严月到福寿阁坐坐。   杨氏也隐约猜到老太太的想法,听异姓姐姐的说法,秦小姐养在老太太身边,举止气度比一般家里的嫡亲大小姐还要贵气。她偷偷瞄过几眼,身量未足但眉眼已开,身段娇媚,从容镇定比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县老爷家的千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真是天人之姿。   若是能娶到这么个大小姐,她们严家就是武国公府正经亲戚了,对树儿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以她每次来武国公府都精心打扮,尽量把自己弄得庄重些。“严夫人在城西过得可好?哪里虽然偏了些,但胜在僻静,对严公子静心读书也有好处。”老太太揭开茶盖,吹散浮在表面的茶叶,轻嘬了一口。   “圣上赐的哪有不好的,比是定比不上武国公府富贵。但放在我们村也是大户了,要啥有啥可贴心!”宅子是圣上赐的,光是这份殊荣就足以让她喜笑颜开,她一开心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唔,好茶!吃到嘴里还有股子香气!太太这茶哪来的?”   “是我娘家侄子在外经商,从湘楚之地收来的银针。”老太太指着茶叶“你看茶叶遇水一根根书立,像极了绣花的银针。”   “哟!还真是,怪就怪我这个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从未见过这般稀奇玩意。”杨氏眨眨眼可怜巴巴的“家里穷,能放上几片碎茶就算是招待客人的上等货了。”   二奶奶咳嗽两声,让她适可而止。平日在二房见到眼红的东西,装装可怜讨了去就算了。到了大嫂这,也用这招,人精似的大嫂哪能看不出来,真是丢脸。   杨氏没接到二奶奶的暗示,继续说下去。“哎,我和小月就算了。稀奇玩意儿吃在我们肚里,不过是化为一泡尿化去。可惜我的树儿,还没尝过这般滋味。”   “曲嬷嬷,去库房里拿一袋给严夫人,让她带了回去给严公子尝尝。”老太太笑眯眯的,眼里却有些许失望。“严公子读书辛苦,喝的好的也是应该。大家都是一家人,全当我一点心意。”   杨氏美滋滋的收下,临走时又顺走桌上的点心。老太太摇头,知道她们出去,才淡淡的问了句曲嬷嬷,“你觉着严树此人如何,若我把蓁儿配了他可妥当?”   “太太,既有此想法,说明严公子定是个好的。”曲嬷嬷欲言又止,老太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只是他家里人不太上道,眼皮过浅,人虽不坏但相处起来不太自在。”   老太太点头,她担心的也是此事。她看中严树是觉着他前途无量为人诚恳,蓁儿跟着他未来不说飞黄腾达,生活无忧应当问题不大。但这杨氏,哎老太太捏眉,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心,以奴婢之见严夫人眼皮虽浅,但对武国公府充满敬畏之心。不敢对表小姐不敬。”老太太也想过这茬,杨氏年事已高享不了几年福,严月又是女孩儿将来总归要嫁出去,这样一来秦蓁这个主母就当的称心如意,烦心的事儿也会少上不少。   “我再想想吧,答应了芳华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样也要完成。”老太太忆起病弱女儿的嘱托,对秦蓁的婚事更加上心,打算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秦蓁明年才会及笄,此事不急。   *   一个院子稍有风吹动,正院的草都会摇头。“蓁儿,你觉着严公子怎么样?”宋思颖打趣道,“我听娘亲所祖母有意把你许给他。”   秦蓁红着脸,“八字还没一瞥的事,表姐你别瞎说。”   “哪能是瞎说啊,我都看见严夫人去祖母院子好几回了。”宋思颖捏捏秦蓁,“我觉着不错啊,文采出众,学识不凡,家里人都说明年他能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你就是状元夫人了!”   “舅妈若知道你这般多嘴,又会把你锁在屋内不让你出来。”秦蓁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对于严树她只知道读书不错,别的真没多大感觉。少女的心动随着陈明睿的远去而暂停悸动,她也明白自己的婚事从不是喜欢就可以,要是真遇上个合适的,能有个温暖的家她也是愿意的。   她的身份摆在这儿,高门大户瞧不上她,能有的选择就那么几个。严树或许真是个最好的归宿,她心一点点淡下来,人这一辈子求得是什么?滔天富贵?权势能力?不不不,这些都不是她秦蓁想要的,她要的是一个能庇护她一世的,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活的家。   如果谁能给她这样一个家,钟意与否也许真的不那么重要。见秦蓁发呆,宋思颖把手放在她面前晃晃“蓁儿?还没嫁出去呢,你就想着她了?”   秦蓁打开她的手,“表姐!你别说我,我可听说舅妈想撮合你和年表哥。”   不说还好,一说宋思颖气不打一出来:“为什么她的心愿要我去完成!她喜欢二舅舅,就要我去嫁给他儿子么!”她说完猛的捂嘴,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说出去。   秦蓁瞪大眼睛,她要是没记错舅妈和沈二爷可是亲兄妹! 作者有话要说:  来电啦!更新啦! 这一章是我早就想好了的,秦蓁之所以会和严树有交集是因为适合二字。在秦蓁心中,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她不用再寄人篱下,她可以有数不尽温暖的家人。 这一点也就是为什么陈家爷爷会out的原因,因为他太天真无法给秦蓁真正想要的东西。爱情对于秦蓁而言是颗美味的糖果,但在品尝糖果前,起码得要饱肚子不是? 当然秦蓁作为女主角是肯定会有幸福的爱情的,这就要看小谢的啦~话说我咋感觉老太太说的每一句都像是把小谢out了哈哈哈哈 最后舅妈和二爷不是真骨科!!!!!不是!!!不是!!!说三遍~ 求大家给豆豆点一个作者收藏啦,mua   ☆、承诺   宋思颖知道说错话, 支支吾吾的不愿再说下去。“蓁儿, 你别说出去,我娘不是沈家亲生的。”她伏在秦蓁耳边轻声说道, 算是解释。她瞥了眼站在身边的秋诗,用眼神警告。秋诗站的笔直,头侧过去假装没听见。   宋思颖见状,心安不少,蓁儿表妹向来是个嘴牢的。“蓁儿, 严先生的课业我还剩了点,我就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赶明儿爹爹回来了,找你喝酒去。”   秦蓁招呼果儿送客,自己双手撑着下巴,手肘一点点的敲打桌面。这消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当年听见舅妈心中另有所属。想来也是舅妈心心念念另一人,还能不被人发现,就算有舅舅帮忙掩着, 怎么想就不太可能。   但若是说那人是沈家人,便说的通了。“秋诗,你听说过舅妈的事么?”秋诗点头,刘姨娘被送去徐阳时,嘴里大吼大叫说沈氏水性杨花。家里的奴仆多少都有所耳闻。“但奴婢从未听人提起大少奶奶不是沈家亲生的。”   竖在舅舅舅妈中的那根刺居然是沈二爷,秦蓁拍拍脸,恨不得一头扎进冷水里,冷静冷静, 她就像一个任人倾诉的树洞,听到了许多不想听的秘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想知道这些。   *   宋旭赶在月底回了武国公府,随着他爽朗的笑声,阴沉已久的武国公府恢复一丝光彩。老太太早就备好宋旭爱吃的酒菜,满心欢喜的带着秦蓁上上下下的布置。   “这一道血酱鸭,你舅舅最爱。”老太太指着一碗黑乎乎的鸭子说道,“新鲜的鸭血出锅前淋在鸭肉上,稍稍翻炒就可出锅。鸭血鲜而嫩,鸭肉软而细,配上姜丝蒜末你舅舅可以吃三碗饭。”   秦蓁闻着香味儿,也想试试。“你娘就不一样了,她胆子小见不得血腥,这类东西是碰不碰的,光吃些青菜白肉,长得跟豆芽似的。你舅舅小上许多,个子却比你娘高不少。”老太太挽起袖子,亲自夹了几块放在为宋旭备好的碗里。   “一晃这么多年了,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老太太想起儿子不常在家,女儿又早逝,不觉有些伤感。秦蓁抚平老太太的眉头,“外祖母开心些,舅舅可不要回来了?估计年前都不会再去了,是件大好事啊。”关外几部最近混战杀伐,没空骚扰云中郡,舅舅能回来也是托了他们的福。   “娘!”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是一大早进京直接去宫中述职回来的宋旭。“您看我把谁带来了。”他招呼着内侍把赏赐放下,指了指跟在后面的钱都尉。“钱家举家搬迁回京,往后就不跟我去云中了,我见他家院子还是个破烂样,就让他们过来到咱家随便吃点。饱了肚子再回去。”   “老夫人叨扰了。”钱都尉拱手,身后的钱胤弯腰鞠了一个躬。“说什么客气话呢!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老身这里难道还没有你们的一口饭?曲嬷嬷再去那两双碗筷来,给他们摆上!”   钱都尉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别人的家宴,自己硬凑上来一脚,硬邦邦的站着有些尴尬,转眼看见秦蓁问了一句缓解气氛。“将军,这是您家那位小姐?”他与秦蓁多年不见,认不得也是常事,加上秦蓁可谓是脱胎换骨,没有当年黑瘦小子的模样。一见着她眉眼弯弯的还以为是宋旭的庶女。   “老钱,你脑子打仗都打傻了不成。哪是我闺女啊,这是我姐姐的女儿,那年你护送去云中的秦蓁,小名叫蓁儿的。”宋旭哈哈哈大笑,摸胡须的手快上几分。   钱都尉恍然大悟,“原是秦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怪我眼拙认不出了。”   “哪钱伯伯还认得我么?”宋思颖跟在沈氏身后,见钱都尉和秦蓁讲话,上前娇笑的问。“认错谁都不会认错宋大小姐你啊,从你还在夫人肚里时,我就见过你了。”钱都尉掏出一件和田玉饰递给宋思颖当做见面礼。   “钱家哥哥!”宋思颖想乐呵呵的向前同钱胤打招呼,被沈氏制止拉在身后。“各位远道而来,都累了坐下说话吧。”   “琳琅,最近过的如何?”宋旭向前握住沈氏的手,似不习惯在公开场合拉拉扯扯。轻轻的将手脱出,面色带着一丝红晕。   宋旭不再勉强她,见她满脸通红似个小姑娘。自从刘姨娘的事后,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不再是见面就吵个面红耳赤。   *   钱家是突然造访的,关系再好也算是外男。除开老太太在正厅同他们一起吃饭食,沈氏她们坐在偏厅,两间屋子想通用一方山水墨色屏风隔开。   宋旭和钱都尉高谈阔论,笑语连连。沈氏吃饭安静的多,秦蓁默默的挑了些爱吃的放在碗里。宋思颖一碗饭,左挑右挑没吃下几口,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可惜钱胤是个闷罐子,是寥寥回答老太太的几句话。   “思颖,过几日你同我回一趟外祖家,你年哥哥要过生辰了。”沈氏幽幽的开口,语气却是命令。“......”宋思颖注意力还放在隔壁,没听见沈氏说了什么。   “你年哥哥过了乡试,现在是个童生,你要子琦和他多学着点。”沈氏见她发呆,轻轻敲了敲桌面。“你也是多学学蓁儿的稳重,不要见着人就欢欢喜喜的冲上去,你是武国公府的大小姐,要有贵女的作态。”   “我不去外祖家。”宋思颖听得不耐烦,冷冷的说道。   “嗯?”沈氏放下碗筷,转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外祖家,娘亲你想去你就去吧。爹爹刚刚回来我想多陪陪他。”宋思颖语气生硬,不顾沈氏眼神凌厉。“娘亲,我不喜年哥哥,你的算盘打错了。”   秦蓁埋头吃饭,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面前的两母女剑拔弩张。“你什么意思?孩子的婚事由父母说了算,岂是你不愿就能说不的!”   “不愿就是不愿!”宋思颖声音扬高“你问问爹爹,他愿不愿让我嫁给年哥哥!愿不愿意我嫁去沈家二房!”   突兀的声音让对面的热闹戛然而止,宋旭绕过来,脸色灰白盯着沈氏。后者心虚的低下头,思颖的婚事只不过是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同宋旭商量。“你真的有此想法?”宋旭低沉着嗓音问?   沈氏不知怎么回答,开口想辩解几句,却一字都说不出。宋旭心中猜了个大概,眼见得怒火中绕,拂袖离席。钱家父子见情况不对,吃的七七八八,放下碗筷起身告辞。   沈氏跟在宋旭身后,一前一后去了东院。宋思颖眼里含着一泡泪,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又是争吵开头。   钱胤临走前,朝丫鬟讨了一方帕子,递给宋思颖。“我记得你说的,一回京城就来找你,我守信了,你莫哭。”宋思颖不知钱胤是真傻还是假傻,苦笑不得,说了声谢谢就赶忙回了东院。   一顿饭下来,只剩差点埋到地底的秦蓁和一头雾水的老太太。相望无言。   *   陈氏把陈婉音送走后难得起了个大早,喊上画壁拿着几本账簿。喜滋滋的朝福寿阁走去,美名其曰给老太太请个早安。   嫁进武国公府这么些年,陈氏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用手数的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嫂,我今个儿给您带了点了安神茶,您老喝了定能睡个好觉。”老太太最近为了沈氏和宋旭冷战的事伤神,确是好些天睡得不好。   “多谢弟妹费心,你今日来是专程来送茶的?”老太太眯眼,陈氏干笑一声“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大嫂的眼,我今日来访是还有一事相告。”她让画壁递上账簿。   “世禧堂今年嫁出两个女孩儿,我盘算着院子里的房里空的多了,不如改了扩大点给昊儿明儿备着以后用。”陈氏娓娓道来,“咱们府里是琳琅在管家,动土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同商量,我虽这些年也看点铺子里的账本,但定不如她里手。”   “昨个我去东院找她,她有事去库房一趟,我就在屋内候着,无意间翻看到近几月的账目。”陈氏示意老太太翻开后几页,“我看账目的时间不长,不知是不是我看差了,总觉着有些对不上。”陈氏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状。   这般重要的东西,沈氏怎么会随手放在桌上。她埋在大房多年棋子,趁最近沈氏与宋旭不和才偷摸拿到一份。她觉着是个好机会,不做停留马不停蹄的送给老太太过目。   “就好比芳苓出嫁那项,待客的明明是自家做的糕点,账目上写的确是聚福斋的,这两者就差了三十几两银子。还有别的地方都有些许出入,或许是我记不清了,琳琅一向公允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陈氏煽风点火。   老太太看账簿的脸色暗下来,这是一份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暗账,与平日她偶尔翻看的明账差别巨大。偏偏又确是沈氏的字迹,老太太放下账目“婉柔我已知此事,定会给你给满意的答复。”   陈氏笑的灿烂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啦~ 舅舅舅妈的事和宋思颖的事放在一起讲,这一part讲完差不多就是秦蓁嫁人啦 宋思颖会有个好结局,钱胤非常非常的宠她! 最后求一个作者收藏,么么啾   ☆、原谅      老太太收起账目, 眼中薄怒。“曲嬷嬷, 你去同管家对对这份账目的真伪。”她能原谅沈氏淡情对宋旭不冷不淡,毕竟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可管家时贪墨, 对不住的便是武国公府,要是真的,那可不是小事。   沈氏不知自己的账目被掉包,忙的焦头烂额。宋旭自那日后一直住在书房 ,她平日看着冷静, 其实嘴瘸的不行。被宋旭捧在手里小半辈子,没低声下气求过人,也不懂撒娇。   见宋旭不理自己,就只知派丫鬟送些好吃食去书房,或是自己去书房练字,远远的两人望上一眼,随即又分开。总之两人的关系维持着微妙的尴尬。   再就是宋思颖总和她唱反调。凭良心说她相中年哥儿,有私心的成分在, 但更多的是为宋思颖考量。   她的女儿她明白,心地不坏可性子骄纵,稍稍有不如意便开始拿乔。沈家当家的是她大舅舅,怎么样也会让着她点,往后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还有年哥儿,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性子随和有礼又对宋思颖关爱有加,是贤婿的不二人选。况且沈家虽不如以往, 但仍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现在大房没拿到爵位,嫁过去也不算低嫁。怎么想怎么合适的婚事,宋思颖偏偏不愿。“年哥儿学识不亚于严公子,你到底哪看不上人家,要在你爹爹面前和我唱反调?”   “年哥儿哪都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宋思颖撇嘴,她脸红的想着钱胤给她递帕子的模样,就和当年跟在她身后当小跟班一样。唯一有异的就是身材更加高挑魁梧,就和爹爹一样是真男人。   沈氏被她的回答气的够呛,“我探过口风,你二舅舅一家对你印象不错,你不要妄自菲薄。”   “不愿就是不愿,您若是能说动爹爹再来和我说道不迟。”宋思颖笃定宋旭绝不会同意,与沈氏说话的口气更为不耐。“娘亲,爹爹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何您总想着沈家!明明武国公府才是您的家啊。”   “你在瞎说什么?”沈氏显得慌张,她知就算她把条理都摆在宋旭面前,他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们之间因为二哥芥蒂太深。“你爹爹哪我去说,你只管做好嫁人的准备,好生绣出套凤披霞帔。”   “我不会嫁给年哥哥的,娘亲若是喜欢二舅舅一家,您嫁过去好了!”沈氏听闻怒目,这都是说的什么话,正经大家闺秀谁会顶撞自己娘亲。“我看我是平日里对你管教松了,养出你这么个不敬长辈之人!”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住手!”被身后人一声喝住,扭头一看是宋旭,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沈氏理了理额边散乱的发丝,控制好表情,停下手来望着他“年哥儿委实不错,不能因着我的缘故让思颖错过了好姻缘。”   宋旭冷哼一声,不想在此事上再纠缠。“娘亲找我们有事,让速去福寿阁一趟。”沈氏心中不免讶异,现在又不是请安的时辰,老太太找的急所为何事?跟在宋旭身后,一路无言的去了福寿阁。   再回来时,天已大黑。她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想伸手扯住在前快步的宋旭,被一手拂开。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进了院子宋旭径直去了书房,不欲与她多说一句话。   沈氏浑浑噩噩的走进屋内,见着等她吃饭的宋思颖一把抱住嚎啕大哭,“娘亲,这次是真大错特错了。”   *   话说到宋旭,原本这几天他是偷着乐。他的确恼沈氏不同他商量就想把思颖许了人家,但沈氏这几天又是送东西又是偷瞄他的,给他极大的满足。只是还端着,想再看看沈氏似小猫般抓耳挠腮着急的样子。   一切等到了福寿阁都变了,老太太喊来三房和五房坐镇,拿出暗账放在沈氏眼前,低沉的问是否是她所写。   沈氏只稍稍翻看一眼就知这是她来不及处理的暗账没错,笔触记号都是她的风格,见否认已经无用,她大大方方的应下。   宋旭听着听着脸黑下来,他之前还能骗自己说沈氏想把思颖嫁去沈家是为了思颖好,但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沈氏根本没把武国公府当自家,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心心念叨的却只是娘家。   后面的事让他不禁气血翻涌,沈氏望见老太太漆黑的脸色,背后发冷说出自己挪用钱财的原因。   沈家虽说从前朝起就一直是名门望族,家中出了不少文豪。最为出名的要数前朝的沈徵意沈大人,留下的闲话诗篇秦蓁还在阆风书院学过。   时过境迁,沈家式微。一日不如一日,既不愿去经商务农,仕途又颇为不顺。家中入不敷出,除开名头好听点,内里是个空空的架子。因此沈夫人常常朝沈氏诉苦,回去时沈氏便拿出嫁妆补贴沈家家用。嫁妆总有用完的一天,沈家状况好转,可时不时还是需要接济。   沈氏想了想拿武国公府的银子用用,等沈府周转过来,再贴回去。几年前就做过一回,除开让陈氏揪着,别无他人发现,后面把银子填回去一切相安无事。这次是因为沈家二房院子翻新,银两一时周转不灵,又把希望放在沈氏身上,这才出了事。   又是为了沈家二房,宋旭呸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沈氏被老太太狠训,瘫坐在地上,就算银子补上又怎样,中馈肯定得让出去,指不定自己还会被送到庄子上,再也回不来。   老太太的确起了让她去乡下庄子度过余生的打算,一个对丈夫冷淡对夫家贪墨的女子,一纸休书都不为过,送去庄子上过几年辛苦日子再回来都便宜了她。   还是宋旭一手阻拦跪在老太太面前,说沈氏挪用的银子又他双倍补上,交出中馈,把沈氏禁足。陈氏看戏看得足,目的已经达到。她并不想沈氏远离京城,万一宋旭真对她感情淡了,再找个难对付的她摸清弱点又要一阵子,这么一想沈氏还有点价值。   “大嫂,琳琅也是一时糊涂。看在她持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氏言辞恳切,“送去院子,骨肉分离。我们都是为人母的,这滋味定不好受。”   “把银子补上,又在院子里抄书悔过,依我拙见这罚也够了。”陈氏望了眼瘫在地上的沈氏,后者泪眼婆娑想拉住宋旭,被一脚踢开。   老太太权衡利弊,挨不住宋旭哀求。同意将沈氏留下,中馈由三房和五房共同打理。   陈氏瞪眼,没想到啊老太太还有这一招,原本如囊中之物的中馈分分钟又被分出去一半儿,她攥着帕子心里愤恨,都说老太太公允,到底了想着的还不是自个儿儿子。   三奶奶原本以为她来就是坐镇,看看热闹,突然天降奇运,自然喜不胜收,满口答应。她做梦都想接触的中馈居然这么容易到手,心里乐开花便也说了几句沈氏好话。   于是沈氏就留在府中,只是不能再踏出东院一步。   *   “爹爹。”宋思颖端了碗热汤放在书桌上,宋旭正在看兵书。“娘亲熬了三小时的山药排骨汤让我给您尝尝。”   “放着吧。”宋旭头也不抬,淡淡的飘出一句。宋思颖看着桌上还有之前沈氏送来的糕点蔬果,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爹爹这次还会原谅娘亲么?当初我不该强娶了她,让她怨我这么些年,思颖往后爹爹一定让你嫁给意中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宋旭手顿住,将书放下,露出英挺的眉毛。“你觉着爹爹应该原谅你娘亲么?这么多年我做的一都看在眼里,可在你娘亲眼中却是小孩儿的杂耍,根本不值一提。”他语气冷清,眼中是抹不去的落寞。   宋思颖把汤放好,走到宋旭身边。“娘亲她性子淡,对谁都一样,我与她朝夕相处,也不见得对我有多热情。”宋思颖盯着他“但今年不一样了,爹爹您知道么,娘亲知道您要回来,早早就准备好,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你说你爹会喜欢我新弄的布置么,这儿填个剑架会不会更好点?’。或者又是’你爹爹喜欢什么样的衣裳?要不我也做一件?’”   宋旭讶异,他没想过沈氏会做这些。“娘亲她习惯端着说话,扯不下脸,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您说。”宋思颖拉着他走到正屋门外,指了指里面“爹爹若想分辨真伪,进去一看便知。”说完鼓动着宋旭推开门。   自打回来,宋旭还没有来过这屋,日日宿在书房。推开门,沈氏被惊动,把抹泪的帕子收在身后,匆匆站起理理发丝“你怎么来了?”   “东院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宋旭轻笑一声,环顾四周,原本按着沈氏的喜好,布置的书生意气的房间,变得有些硬朗。墙上挂的墨谷幽兰图被换上骏马奔驰图,床边竖了个放剑的架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有些着急说话直秃噜,忽然被宋旭抱入怀中,“我没想到你突然来了。”   宋旭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布置了多久,怎么没和我说?”   “没多久,你送信回来后慢慢的弄了点。”沈氏扬起手轻轻的环住宋旭,“想你回来能看到,能没特意提,没想着又吵了架,你都没来过。”   “呵,你若是让我早些看见,不比你送去的汤汤水水要好?”沈氏听闻红了脸,将头埋在宋旭怀中。   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算是和好了么?”她抬头看见宋旭坚毅的下巴,“这些天我在屋内想了很多,阿旭我错了。我以为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二哥,但原来我伤心时想起得是你的脸。若我求你原谅我,你还会答应么?”   “我知我伤了你心,但我愿用未来的一切弥补,你还愿和我在一起,一家人喜乐安平么?”她怕宋旭拒绝,不敢直视,用耳贴在胸膛听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声急切有力。   胸膛内发出几声笑声,将沈氏抱的更紧“琳琅,你开窍的晚了些。不过好在不算太晚,我仍在你身边。”沈氏眼泪迸发,闭眼听着令人心动的跳动声。   宋思颖在门边悄悄张望,用手捂住宋子琦的眼睛。“小孩子别看!”自己倒看得认真,边看还边嗤嗤的笑。   *   沈氏虽没了中馈之权,但与宋旭关系好转,人也开朗不少,秦蓁去见过她好几次,都是笑脸对人。弄得秦蓁想拧自己一下,看看是否身在梦中。   蜜里调油的结果就是,好几年没有好消息的武国公府,又将迎来新生命。沈氏怀了两个月身孕,老太太来看望她,语气虽还是严厉,但眼神柔和不少。宋旭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呵护让沈氏容光焕发,时至过年沈氏禁足被解,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不看隆起的腹部,保不齐会认为她是个娇俏的少女。   这个年过的有滋有味,宋昭儿送来家书,信中写到已有四月身孕,算算日子是回江浙成亲后不久便有的。加上年后陈婉音即将分娩,新生命的到来总能给人欢喜。   秦蓁摸摸沈氏的肚子,悄悄附上去问了句,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被老太太听见,握住她的手,“蓁儿,什么时候对孩子如此感兴趣?可真是长大了。”   秦蓁被问的面红耳赤,她真没那层意思,但在家有儿女初长成的老太太眼中,秦蓁这是少女思春总是诗。“蓁儿,你觉着严树严公子如何?”   “......”秦蓁瞪大眼睛,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本来还想再多写一点,可是姨妈来了肚子疼就写了4000,明天好点了再多写一点~ 马上进入秦蓁和严树的剧情啦,剧透一哈陈家爷爷会出场哦~ 最后求大家点一波作者收藏啦,谢谢!   ☆、不见   “外祖母觉着呢?”秦蓁反问, 柔柔的开口。   老太太握住她手, 她一直在京中物色合适人选。选来选去没个能入眼的,秦蓁养在她身边, 是她的宝贝眼珠子,看谁都觉着配不上。真正的高枝又不屑去攀,生怕秦蓁日后在院子里吃了亏。   她之前想过李文清家里的大儿,是个经商奇才,为人孝顺。文清似乎对秦蓁印象不错, 每年过年总要托人带些他从各地买来的特色玩意儿。蓁儿去他们家老太太还是放心的,只是文清媳妇也是商户出身,人心不坏,却对事斤斤计较,不是个好相与的。   况且真嫁去徐阳,那能再回京的日子便不多了,一人生活在那边个中甜蜜心酸就只有自己知了。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李家世代经商, 李文清的大儿定是要继承衣钵的。从李文清就可窥见一斑,想要有为成就,不在外头跑不太现实,一年中在外的日子有□□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蓁儿不能去过这样的日子。老太太全然忘记自家儿子在外打仗和李文清还真没什么区别,不过心都是偏向自家人,老太太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我问过给严树上课的先生, 学识没得说,今年的秋闱拿个名次如囊中取物,就算今年不行,来年也不成问题。”老太太想了想“我邀他来过府里几回,举止得体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底太薄,家中人丁凋零,又只有他一人上过学。”这话说的委婉,严树家中若是没有武国公府的接济恐怕早就饿死。   秦蓁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人无完人,面面俱到者少之又少。两害相较取其轻,蓁儿你看如何?”秦蓁绞着手帕,她知自己总归要嫁人的,若是老太太觉得可靠,此人也坏不到哪去,点头应到“全凭外祖母做主。”   老太太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抚后背。“你娘亲的嘱托我定会做到,蓁儿莫怕。”   秦蓁眼望了望地上,心中浮现陈明睿的脸庞,这辈子只能说有缘无份。   *   随着严家更频繁的出入福寿阁,府里的人也渐渐传开表姑娘秦蓁要许了严家。老太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了一手只说秦蓁年纪小,等秋天及笄后再说亲。   杨氏有些愤恨,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还是没得个准确回应。偏偏又表现出一副有意的模样,掉着人心忽上忽下的,浑身不爽利。今个总算得了个结果,又说要等秋天及笄,她咬咬牙,这就是要看树儿是否高中再看了?严树是她的宝贝疙瘩,此举让她颇为难受,严树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挑选,一个不小心还不要?   杨氏心中虽是气愤,但面子上还是好话说尽。附和道蓁儿年纪尚小,亲事不急。老太太颔首,这个严夫人可算有点上道,带着点眼力劲。   最为开心的当属严树,他从杨氏哪儿得到点风声,兴奋的一夜没睡,心中的仙女不出意外能嫁与他成为枕边人,他拿起四书反复诵起,越念越大声。他要考个好名次,定不负佳人所期。   *   快要出年关时,秦蓁收到陈明睿的来信,邀她去荒亭一聚。信是宋子琦拿来的,没说一句放下就走了。秦蓁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声叹息又合上。   她拿着信去找了老太太,“外祖母,如果我说我想去见他,您会允了么?”   “为何?”   秦蓁坐的笔直,目不斜视。“他的性子我明白,是个执着的。此事若没个了当,他不会甘心,日后麻烦不断。”她说的是事实,老太太自然明白。还有不能说的便是她欠陈明睿一个解释,她欠的必须还清,不然恐怕日后无法安心出嫁。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头,情情爱爱她也是经历过得,秦蓁动心被自己生生扑灭,本就有愧意,如今两人能说清也是好事。“你要好生保护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切记不可逾越。”   “蓁儿知道的。”秦蓁苦笑一声,眼神空洞。   *   那天晴朗无风,地上的雪有些许化了,表面一层亮晶晶的。有点像裹了层糖衣,秦蓁想起那年的冰糖葫芦,外面裹得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糖衣沁甜,单吃会发腻,不知地上的雪也是否会如此。   秦蓁想起往日在亭中的一切,心头甜的发苦,不觉有点恍神。“蓁儿!”陈明睿高呼一声,声音里透着兴奋。他原以为蓁儿是不会再见他的,没想到她先到了。   “陈家爷爷,你来了。快进来吧,外头化雪冷的很。”眼前的陈明睿高挑不少,皮肤黝黑,只是眉目还是当年模样。   “蓁儿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不会见我的。”陈明睿走进亭子,解开系着的披风放在一旁,眼神始终盯着秦蓁不肯移开。他以为他去了贺州能慢慢忘了秦蓁,但结果却是思念愈甚。   “是啊,好久不见。”秦蓁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陈明睿干笑一声,“你在京城还好么?我回家时听了娘亲说今年武国公府不太平。”   “是出了点事,但还好没有波及到我。”秦蓁嗓音带着一丝喑哑“你呢,贺州好玩么?”   “那里荒芜没有京城繁华,不过吃食倒不错,就是辣了些,是蓁儿你的口味。我想着你喜欢,我也跟着尝了点果然不错。”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先生很严格,我没多少游玩的时间,只一次去湖边看了划龙舟,热闹的很,蓁儿你定是喜欢的。下次我再邀你一同去,我们共划一舟,好不欢乐。”   “......”秦蓁原本就低垂的眼眸更加晦涩不明,“陈家爷爷,不出意外今年我就要定亲了,是二奶奶的亲戚严家,贺州应当是去不了。”   “什么?”陈明睿跳起,一把抓住秦蓁“是不是老太太逼你了?蓁儿说好的等我呢?等我从贺州回来,我就到武国公府提亲,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读书,让先生满意的。”   秦蓁抬眼,眼中蓄满泪稍稍晃动就会流出。“明睿你还是这么天真。”她挣脱陈明睿的桎梏,转身背对他不让他见自己满脸泪痕。“我们就像白天和黑夜,有过片刻的交集就以为可以永恒的存在。但事实上日夜交替永远不能共存。”   “蓁儿,你怎么了?不要想这些有得没得,娘亲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从贺州学成回来,便可娶你。”陈明睿着急,像上前又怕惹她不悦,在原地急切的开口。   秦蓁摇摇头,“若是归义侯夫人真的看得中我,又怎么会让你去贺州?”她转过身,眼睛通红“面对现实吧,明睿。我们不适合,今后的路各走各的,愿你一切安康。”说完快步走去。   陈明睿一把拉住她“蓁儿,你是不是还在闹我上元节的事,往后我都不会再鲁莽了,我会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上面,不要走好不好。”   “明睿!你到底懂不懂我们没有缘分!”秦蓁用力喊出,眼泪决堤。“我们不一样,你错了,有千千万万的人替你弥补,你可以还无畏惧的大步向前走,可以不用在意周遭的眼光,可以不顾世俗礼仪。但我不行,我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如意就掉进深渊!”   陈明睿呆在原地,这样的蓁儿他从未见过。“外祖母说的没错,我不敢用所有赌一个万一。我八岁来到武国公府,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也曾懵懂天真,也曾如你这般认为世上之事只要想便可做到。”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学着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自己太出挑,紧小细微的讨好别人,每每夜里挑灯夜读,不过为博人一句聪慧懂事。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不敢走出这一步,我怕我真的怕全都毁了。明睿,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你爱错人了。忘了我吧,京城还有这么多贵女个个都比我强,以后你就会忘了我的。”秦蓁抹干眼泪,“是我不配。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陈家爷爷我们有缘再见。”   陈明睿望着秦蓁远去的背影,嘴微张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就见着那一道披着狐裘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最后融入雪中不见。他瑟缩着摸到脸上未干的泪迹,今日委实冷了些。   *   奉国侯府不太平,陈婉音是大着肚子进门的,奉国侯夫人很不待见,借着她有身孕无法伺候丈夫,往谢梓锦房里塞了好几个美婢,想一撮陈婉音。   陈婉音也不是吃素的,在谢梓锦面前哭闹一番,又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讨娘亲欢心,或是时不时说肚子疼,拢着谢梓锦真没去别的房中几趟。苏氏怒火中烧,两婆媳斗争不止,谢梓锦每天被吵的头疼,别说看书就是看美人都看不进。   谢梓安倚在窗边,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让他心情颇佳,灵感涌现,就着窗外的月光提笔写下一篇论《易》先天后天之分。   一道风从面前刮过,谢梓安笑笑“萧生,我说过多少字,来我的院子走正门即可。”   “少爷,我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萧生绕绕头,他原就是梁上君子,飞檐走壁比走大路舒服得多。“少爷,此次我来是有重要消息。”他附在谢梓安耳边说了几句。   “武国公府的老太太竟然这么心急?”他脸色微变,“我记着秦蓁同谢家一样是西南人士,萧生你去趟西南给瑞王说说京城近况,再让他帮我请几个人上京。”   “是”萧生拱手。 作者有话要说:  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这才是原文哈,这章秦蓁和陈家爷爷彻底没戏了,不过陈家爷爷还有戏份! 明天见啦~求小天使点个作者收藏么么哒   ☆、来人      入秋后不久, 严树一家来府里的次数减少, 全心全意的冲刺会试。秦蓁的个子在小半年内见风就长,原本比宋思颖小半个头, 如今倒高出一小截。   时光优哉游哉的游走,秦蓁也迎来了及笄礼。因着是旁亲,及笄礼办的不如宋思颖的热闹,就家中几个亲戚和平日与老太太交好的几位贵太太。秦蓁只邀了刘香芸一人,虽不算阔气的排场, 但大家有说有笑颇为愉悦。   令秦蓁惊喜的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托人送来贺礼,打开一看是一把象牙雕花细齿梳。做工精致,梳上刻有鸳鸯戏水图,图下还有一个小小印章式样的图案,有些年头看不大清。用新编的流苏缠绕,在阳光下温润如玉。   一问才知是前朝皇后用过的梳子,圣上进宫后把这些东西收编, 教养嬷嬷有功才赏了给她。知道这物件的来历,秦蓁更是爱不释手,连带着上面的鸳鸯戏水图都透着两份灵性。   老太太用这把梳子给秦蓁梳头,拂过细碎的发丝,柔柔的触感在手中穿过。面前的女孩儿已是大人模样,老太太想起当年芳华也是如此,一把头发乌黑油亮,用一根簪子还绾不住, 总有几根调皮的发丝要低垂落下。   她接过二奶奶递来的白玉珍珠流苏簪,小心翼翼的插在秦蓁发间。“疼么?”   秦蓁摇摇头,不过是寻常的簪子为何今天戴在头上如此沉重,见周围亲戚眼中含笑盯着自己,秦蓁站起行礼,昂首挺立目视前方,听过老太太一番例行嘱咐后,秦蓁终于成人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垂髫嬉戏的小儿,她也会像外祖母、娘亲一样担负起一个家来。   未来正在等着她,秦蓁眼中似星闪烁,对今后的日子期待万分。   *   及笄后的秦蓁过得心情开阔,不用再去阆风书院,她难得的可以多休息一会儿。除开每天到汀兰水榭唉声叹气的宋思颖,秦蓁真觉着这段日子过得如神仙般自在。   “哎”宋思颖托腮望着正在绣书袋的秦蓁,发出第二百三八次叹息。   秦蓁受不了,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坐到宋思颖身边,摸摸她紧皱的眉心。“你天天来我这儿,叹气什么的阳光都不往我这照了,怪冷的。”   宋思颖翻了个白眼,“严公子也要科举的你都不急么?还有闲心绣这儿绣那儿的。”秦蓁笑出声来“我与他尚未定亲,他高中与否与我何干?退一步说,就算我如你一般担心害怕,又有何用?入考场的不是我,我心急也无法啊,倒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秦蓁咬下线头,“表姐,我知你担心钱公子的武举,可舅妈还没松口,你就不怕担心的是别人相公,瞎子点灯——白费蜡!”   宋旭和沈氏和好后,宋思颖和年哥儿的亲事不再提起,宋思颖朝宋旭透了点口风,说出自己对钱胤的小心思。宋旭倒是同意,钱都尉从前是他的副官,两人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人品性子摸得透彻,夫人早逝独自带个幼子,过得清苦。能和自己结成亲家,京城中有人照应也是美事。   但沈氏不乐意,一方面她还想着年哥儿,她是书香门第出身总觉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胤是个老实孩子,不过却是莽夫,肌肉发达头脑空空,将来若去了战场,一去不返思颖岂不眼睛都要哭瞎。一口咬着不松嘴,宋旭见她年纪不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敢惹怒她,只说往后再看看。   被秦蓁调侃,宋思颖嘴巴翘起,双颊气鼓鼓的。“娘亲就是怀着二弟,心情不稳等她生下就会想通的。”她满脸担忧“胤哥哥考的是武举,我听说能人异士颇多,打起来没个轻重怎么办?考上不考上到没那么重要,大不了去边关慢慢熬上来,我就怕胤哥哥受了伤。”   “放心吧,舅舅不也是考官之一么。有他在不会出大事的,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多些时间陪陪舅妈。”秦蓁的书袋绣的快要收尾,再把边收上即可。   “天知道怀孩子性情会大变,你看我娘原来多冷淡的人啊,现在动不动又哭又笑的。”宋思颖抱抱秦蓁“还是你这边好,安静自在。”   “小心点,还有针呢,莫刺到你了。”秦蓁把她推开,生怕刺伤她。“不过说起生孩子,我倒想起一个人。”见宋思颖笑的揶揄,她想都不用想定于陈婉音有关。   “陈婉音她不是上半年就生下个女孩儿,我们还去参加过洗三的那个。”秦蓁还有点印象,那女孩儿生的白净,眉眼秀气,逢人笑眯眯的很是可爱,她心里欢喜还送了个玉锁来着的。   宋思颖神神秘秘的,“陈婉音生了个闺女,在奉国侯府没少受白眼。听说谢梓锦的院子已经有好几个姨娘,等着为他开枝散叶呢。”秦蓁忆起洗三时,陈婉音虽上了妆,但气色不佳,说话有气无力的,身形消瘦不少,看样子奉国侯府的日子不太好过。   “我昨个去五爷爷哪儿请安时又五奶奶说起,陈婉音又怀上了。啧啧啧,你说这才生了多久,她身子骨那么弱这又怀一个吃的消么?”宋思颖语气的惋惜,脸上却无半点可怜的表情,路是她自个选的,又没人逼她,什么样的代价她早该有所领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蓁叹息一声,继续低头绣花。“你绣的什么看你绣了好几天了,你要用书袋装什么呢?”   “不是绣给我的,是给严公子的。他马上要下考我绣个书袋给他带上,自己绣的结实点。”   “呦呦呦,刚刚是谁说来着的急也无用来着的?”宋思颖打趣道,“没想到我家蓁儿还是个行动派,一声不吭就要绣好了,快拿来给我看看!”起哄般把书袋拿在手中高高扬起,“我看看,还是松柏图呢!”   “小心点,还带着针呢!”秦蓁追在身后,两人在屋内打闹好不欢乐。秋诗果儿在一旁用帕子捂嘴嗤嗤发笑。   *   从会试到殿试,严树的成绩让人诧异,直到考起状元时他仍头重脚轻,走路仿佛踩在云端,不敢置信。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武国公府,虽对严树的学识很是自信,但没想着能考起状元。府里人见秦蓁的神情多了几分艳羡,不得不说老太太眼光真是不错,能从一个寒酸亲戚看出状元之资。秦蓁被目光刺的脸上发烫,走哪都觉着不自在。   武国公府欢天喜地,严家杨氏就有点不开心了。她本身也是开心的,逢人就说道自个儿子高中,还是别人说起她儿子可定了亲事,听说状元郎就是公主都能娶的,有个得力的岳家,往后还不是一步登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人不过这么一说,杨氏却听进心里。她本就对武国公府迟迟不愿定亲颇有怨言,如今她儿子高中了,你又想定亲了?她还瞧不上了呢!   秦蓁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表亲,算不得武国公府的人。端庄贤良又如何?爹爹是个罪臣,娘亲早逝,是个无依无靠的,想来家底不丰,这样的媳妇娶进门来,把她当高门媳妇看待,委屈了自己,把她当普通媳妇蹉跎,老太太那说不过去。   杨氏越想越觉得委屈了自个儿子,人家状元郎都是娶公主娶贵女的,凭啥树儿只能娶个表姑娘。但想起武国公府对严家的恩情,以及异姓姐姐的关系,杨氏捂着胸口发疼。难道真让树儿娶了秦姑娘,生生比别人矮了一截去?   “娘?”严树喊了好几声,杨氏才回过神来。“啊?树儿怎么了?”   “今日家中来了贵客,我问您上次从武国公府带回来的茶叶放在哪了?”严家这几天络绎不绝,今天来拜访祝贺的是同期生拿了榜眼的谢梓安。   杨氏在厨房招呼着泡好茶,给严树谢梓安端去。“严兄,家中可还有亲眷。你我是朋友,都喊来一同品茶,好东西自然是大家一起分享更为香甜。”谢梓安环顾四周,房子小巧但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你也是我是从闽州来的,家里人丁凋敝。除开一个老母就只有一个幼妹,如今去了姨妈家并不在家中。”严树端起热茶,轻嘬一口,茶香回味,心旷神怡。   “如此说来严兄还未娶亲?”谢梓安佯装讶异。   “娶亲尚未,不过已于武国公......”说起亲事严树脑中浮现秦蓁深陷的两个酒窝和甜甜的笑容。“还未还未,我家树儿一直苦读,哪有时间谈论亲事!”杨氏打断他的思绪结果话去。   “娘,你.....”严树不懂杨氏为何意,明明与武国公府已有口头协商,府里何人不知秦蓁便是他日后的妻子。“难怪严兄做得一手好诗,原是心如止水,不受俗世干扰。”谢梓安笑笑,眼波流转,从短短几句话中便知杨氏似乎有不满。   “听说谢公子是奉国侯府的二公子。”杨氏挨着严树坐下,“奉国侯府可不得了,在京城势力大的很啊!”严树扯住杨氏,让她闭嘴。杨氏可不管这么多,城西都传遍了京城一半都是奉国侯府的,武国公府都要给它几分面子。   “不知谢公子府上可有适龄女子,你看我家树儿人品学识样样都没得说,你若是认得好姑娘,介绍给我家树儿啊!”杨氏越说越过分,严树喝住,脸色黑如铁。谢梓安是个有眼色的,见这对母子矛盾一触即发,连忙告辞。   走出门外轻笑一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更为顺利。   *   秦蓁一大早被秋诗摇醒,说外头有人来找,说是她亲戚,让她出门一聚。秦蓁疑惑着穿好衣裳,带着秋诗果儿出门查看。   门外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身后跟了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秦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嘱咐一句往后若再见着这两人只管拒了就是,她没有这号子亲戚,转身离去。   那两人见她转身就走,大喊道“好你个秦蓁,祖母大伯都不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两天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嘤嘤嘤。 小谢是个坏蛋!蓁儿以后一定要打洗他! 求小天使们点个作者收藏么么哒~   ☆、流言   秦蓁转头斜嘴一笑, “哦?是么?”微微走向前, 站在门栏上从高处往下望,一声冷哼“我爹爹秦溯去世七年了, 从未听说还有其他亲戚,两位莫不是认错了。”她盯着秦老太太“还是说有些个不要脸的,上赶着等人撵?”   又偏头对门房说道:“你们看家护院的,要为主人家分忧。若是天天有个猫猫狗狗来找说是亲戚都通报,那武国公府的太太小姐们是不是不需做事, 每天光往门口这么一杵接待来客?”   “是,表小姐是我们失职了,下次不会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告诉老太太。”门房吓得冷汗直流,表小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若是说到两句,指不定饭碗不保。“快滚!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再不走棍棒伺候!”门房图表现, 挥起棍棒朝秦家母子舞去。   秦奋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秦蓁,今天咱娘俩就是来给你打个招呼,你记不清没有关系,慢慢会记起来的。”他鼻子朝天,眼神蔑视。“我们此次上京,有贵人撑腰,还真不怕你个小小的武国公府!秦蓁你吃香喝辣这么多年, 也该为祖母大伯分忧!”   “还愣着做什么,送客!”秦蓁怒目微瞪,门房赶人,秦家母子胸有成竹,无意在此与她纠缠“改日再见了蓁儿,娘我们走!咱们还要去找个什么侯府来着.......”两人翻个白眼,转身离去。   秦蓁被气的不轻,回到汀兰水榭,一言不发。果儿是从西南来的,知道秦家母子的劣迹,嘟囔着嘴直跺脚。这两人怎么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当年那些情景一一浮现,爹爹尸首腐败迟迟不能下葬,娘亲若不是被他们气急,也不会早早离去,要不是他们,她又怎会不得不离开家乡,来到万里之外的京城。   果儿还在念叨,秦家母子的无耻,秋诗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咯噔一下,眼看着自家小姐就要定亲,麻烦亲戚却找上门来,会不会招惹祸端?“小姐,喝口热茶暖暖,是您最爱喝的台山青翠。”   秦蓁默默端起抿了一口,热气上涌形成的一层薄雾萦绕在她紧锁的眉头前。秦家母子怎么会上京?按理说有老太太这尊大佛压着,有武国公府在后架着,给一万个胆子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次一声不吭的上京,一路上花费不说,还有安全问题,是谁护送他们入京的?难道真有他们所说的贵人?能和武国公府叫板的贵人能有几个?为何要与她秦蓁过不去?   秦蓁反复思量不得其解,眉间的印迹愈来愈深。   *   秦家母子被安排住在城东一家客栈,从入京到现在好几天,他们并没看见所谓在京城接应的贵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们入京来摆明了是和武国公府作对,在西南时瑞王对他们信誓旦旦说有人接应,他们才会孤注一掷入京。现如今除开几个安排生活的下人,真正的接应人却消失不见。   “奋儿,我们要不回去得了。趁现在事闹得还不大,我们就当见了次世面,咱回去算了吧。”秦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有当年的魄力。   秦奋捻了块烤鸭塞进嘴里,满嘴是油,腻腻的开口“娘!在黄桥能吃的这么好?有这种软塌给您睡?秦蓁是秦家的子孙,她有责任孝敬您,没理由她吃香喝辣过着大小姐的日子,咱们啃树皮吧。怎么样也得捞上一笔,若是可以咱们留在京城也不错,您不是老念叨着京城的生活么。”   秦老太太撇嘴,卖房子的钱早就花的一干二净。秦奋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嗜赌成性,后娶的妻子又跟人跑了,家中剩下一大一小儿子。家中卖地卖房,上顿不解下顿的,若不是瑞王找到他们,保不齐已经饿死。   “秦蓁和她娘一个德行,死倔!往日借着武国公府的名头,咱们怕她们。可如今给我撑腰的是瑞王。娘,你知道什么是王么,那就是皇帝的儿子,含金钥匙出身的。不比宋家金贵?”秦奋想还是京城里的烤鸭对味儿,还是原来的味道,意犹未尽,拍拍撑到的肚子。   “您看虽接应的人没出现,可吃的住的没缺咱的,指不定不好露面,我们只管闹非得要秦蓁放点血!”他摸摸下巴,“娘,您还记得宋芳华那个贱人走竹县走时,大包小包带了多少么?那都是和溯弟一起的钱,是该让她们还回来了。”   秦老太太满脸担忧,京城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总觉着不太安生,这一趟恐怕没想象的那么顺利。   *   老太太眯着眼,盯着下面坐着的杨氏。杨氏面带喜气,头颅高高扬起,说话带着两分傲气。“严夫人,恭喜你养出个状元郎来。”   “哪里哪里,多亏了武国公府接济我们,不然我们迟早饿死街头。”杨氏话说的客气,面上却没有半点恭敬。   “如今树儿高中,蓁儿也及笄。他俩的事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老太太直入正题,她想趁着严树正风光把秦蓁嫁了,给蓁儿长脸。   杨氏正在喝水,险些呛到,深呼吸几口后,放下杯子赔笑“树儿刚刚考中,官阶什么的圣上都还没说,秦小姐是武国公府里的姑娘,就这么嫁来了岂不委屈?我想着不如等树儿的官阶下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您看如何?”   老太太笑笑,不过几月从原来的的催促到推脱,杨氏心中想的是什么她已了然,这是要坐地起价,待价而沽了?老太太对杨氏的鄙夷更深,心中暗想好在八字尚未对过,这桩婚事不要也罢,她就不信在她身边长大的俏姑娘会没人要?   “严夫人说的在理,亲事日后再提。树儿现在还需更加勤勉,给圣上一个好印象,博个好官阶才是。”杨氏不知老太太心中已无意此门婚事,还在暗暗得意又把婚事往后拖了一拖。她倒不是想直接把亲事退了,这个可以作为备选,万一日后再出现个更好的,那就别怪她冷血无情,谁都是往上走的,秦小姐只能对不起了。   杨氏走出武国公府,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拖延这门婚事。不小心撞在一人身上,这才注意到门口闹哄哄的,一对母子模样的人吵吵嚷嚷,被小厮下人簇拥着,看架势是要抬走。“秦蓁,你出来!我看你能躲到几时,你一日不出来,我们就来闹一日!有本事就把我们送官让所有人看看你个不认血亲的孽种!”秦奋双手被拖着,被捂住的嘴里流出几个字。   他和秦老太太日日来府门口闹上一番,刚到门口就被门房拖出,硬是没翻出什么风浪,今日看见有人出来,才特意大声嚷嚷。   杨氏耳尖的很,听见秦蓁二字便停顿脚步。再听得两句,嘴角含笑走过去,让小厮松开两人。小厮认得杨氏,知道她是武国公府的贵客,很是为难“夫人,这两人成天滋事挑衅,就是想骗钱的,莫被他们偏了。”   “我知的,你们松开就是,若是出了事我负责。”杨氏掏出几块碎银子塞给小厮,他们放了人。秦奋还在骂骂咧咧,杨氏笑的温柔“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一聚,既是秦小姐的亲戚,也就是算得上半个我的亲戚。”   有白吃的机会,秦奋哪有不愿的,带着秦老太太去了严府。严树今日去面见圣上,并不在府内,杨氏做了锅热菜,秦家母子边吃边说道秦蓁的不是。   杨氏讶异,她原以为秦蓁父亲家里人都死绝了才会到武国公府来,没曾想内里还有这层关系。乡下最看重的就是血脉二字,有父在不远游,要不是严树爹爹早逝,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严树进京的。   “你们说的可当真?”杨氏问,“血脉之事哪有作假的,夫人若是不信派人去西南问问,她秦蓁吃好喝好的,可苦了我老娘,您看看这双手蹉跎成什么样!”杨氏见他们说的实在,又敢在武国公府门前大闹,应当不是等闲之辈。   抓着秦蓁这么大条尾巴,杨氏得意洋洋,往后推脱婚事的借口可不来了?一个不孝顺贪图富贵的媳妇,在哪不被戳脊梁骨?这样的女人可不能进严家大门。   *   几日后谢梓安上门同严树共饮酒,似无意间透露谢彦正在为谢燕婉觅得良缘,他眼睛故意瞥了眼杨氏,叹惋的说道:“可惜严兄一心求学,对这些无意。家父对你的学识人品赞叹不已,说若是有严兄这样的佳婿岂不让奉国侯府熠熠生辉?”   杨氏果然动心,追问了几句。谢梓安装醉迷迷糊糊的答上几句,虽没回答几句重点,但句句都暗示谢彦似乎有意严树。杨氏想着奉国侯府那可是京城大户,侯夫人的姐姐更是宫中的贵妃,越想越觉得可靠。   两相比较秦蓁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为了富贵不顾亲情人伦的表小姐。“谢公子,谢小姐芳龄几许?我家树儿平日就是假正经,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真有意,这事好说的很!”一旁的严树早就被谢梓安灌趴下,不知道自个娘亲把自己卖了。   “真的?严兄若是有意那再好不过。”谢梓安淡淡的笑颜同往日一般,只是眼中一抹精光忽闪而过。   杨氏听他说起谢燕婉,更加中意。现在只剩下秦蓁需要解决,怎么样能不惹怒武国公府的同时,又把亲退了?杨氏想了想有了结果。   *   不久,京城传出风言风语说是武国公府的表小姐,贪图外祖家的富贵,不顾年迈的祖母和大伯,一人享尽荣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谢梓安:计划通~ 大家应该知道那个接应人是谁吧哈哈哈哈哈 明天看秦蓁怎么整他们,不过严月还会作个死,会让蓁儿陷入困境,然后小谢就要出来啦啦啦啦啦啦啦 求作者收藏么么哒   ☆、蜚语      奉国侯府内 , 谢梓安黑着一张脸, 盯着萧生。“你听着外头的流言蜚语么?”萧生跪地,冷汗涔涔。“属下办事不利, 公子只管降罪便是。”   公子派他去西南接来秦家母子,又让自己看着他们二人,一番“机缘巧合”下遇见严夫人,让她知道秦小姐还有个乡下亲戚。事情到此都颇为顺利,坏就坏在没人料到渔村出生的杨氏胆大包天, 以为放出个流言毁了秦姑娘的名声,武国公府会不知?   萧生按照公子的吩咐,紧盯着秦家母子不让他们翻出天来,稍有越距的就出手制止,秦家母子害怕瑞王势力,还算老实,谁都不知半路杀出个杨氏搅翻了天。   “公子,流言已出我们要如何才能翻篇过去?”萧生知道公子钟意秦姑娘, 对她之事颇为上心,这次自己办事不力他是真有心弥补过错。   谢梓安双手合十,手指一点点敲打,思索半会儿。“若我没记错,秦家大伯当年是犯了事才回去的,案底可还在?”他起身走到书桌边“秦家母子是什么人,原来的街坊邻居定知道,他们喜用流言, 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自身”   *   秦蓁听到流言时,只觉着好笑。多少年过去了,秦家母子还只会这招?当年娘亲和自己无依无靠,被他们用这招唬的卖房求个平安,世转时移她秦蓁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老太太那儿有一张绝亲书,白纸黑字书写秦家母子斑斑劣迹,上有她们的签字画押。秦蓁倒想看看秦家母子还有什么花样,任外边风言风语,她待在汀兰水榭绣花吟诗怡然自在。不过,她眼睛转转“秋诗,你去把张掌柜喊来,我有事嘱咐他。”   张掌柜这几年的确履行了他的承诺,对秦蓁忠心耿耿,丝绸铺子经营的不错,每年都有不少盈余。秦蓁赚钱赚的开心,张掌柜连带得了好处,自然更加忠心。   秦蓁嘱咐张掌柜两句后,半卧在软塌上,眼盯着前方,不知事情办得顺利不顺利。   相比秦蓁的轻巧心情,老太太显然心情沉重的多。流言从何传起,稍稍打探便知,原以为是秦家母子搞得鬼,哪想居然是杨氏传的。“愚妇!她儿子刚刚考上状元就如此目中无人?武国公府用不起这等人物!”曲嬷嬷上去帮老太太顺气。   “好在和严家没定亲,要是真定了蓁儿过去可有苦头了。”老太太叹出一口气,“明日我就去和五弟说道说道,如此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状元,武国公府容不得这尊大佛。”曲嬷嬷点头,以前没看来,只当严夫人眼皮子浅,如今看来心眼都是烂的。   “那秦家母子就放过他们?毕竟他们曾经那样对大小姐......”曲嬷嬷问道。   想到年纪轻轻就被蹉跎而去的宋芳华,老太太自是不愿放过。“他们在西南我动不了手脚,如今送到京城来岂有不动手之理。曲嬷嬷你先派人去把流言压下,别让蓁儿听见,再添神伤。”   “是,奴婢这就去办,太太只管放心。”曲嬷嬷弯腰应下。   *   事情发展出乎杨氏预料,她本想着秦蓁名声坏了。她去武国公府委婉的把亲推了,再攀上奉国侯府,等官阶下来了,树儿就是京中高官。那时她就可以和武国公府老太太一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美梦没做多久,她便发现京城中的流言渐渐变弱,反而关于秦奋当年骗钱一事被旧事重提。好几个邻居看过秦奋从她府里出来,眼神有些变样。杨氏被看得不自在,索性把自己关在严府,静听风向转变,她就不信不孝子孙还能躲过一劫。   不料流言还真转了向,秦家母子往年在京城里的烂谷子陈芝麻的事被一一挖出,偏心坑害弟弟蹉跎儿媳那样拿出来不被戳脊梁骨?杨氏在家中那个悔啊,原本以为抓到秦蓁的小辫子,没想到现在反把自己卖了。   杨氏捶胸顿足,秦家母子则是有苦说不出。接应人迟迟不现身,京城流言四起,他们也委屈的很,明明不是自己传的流言,一口黑锅从天而降。自己被人刨了个底朝天,秦奋再迟钝也觉着事请不对,也不敢想什么金银财宝,只想着拉着老母赶紧回西南保住一命。   他们简单收拾,准备出门用剩下的银子租辆马车回西南去,刚出门就遇见迎面而来的萧生。“大人!”秦奋瑟瑟发抖,见萧生也没之前的热情附和。   “秦先生和秦老太太要去哪儿?我家公子说了得好生招待二位,不能让二位受苦罗。”萧生拦住去路,说的话客气恭维,眼神中却是警告。“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您们呆着就行。”   秦奋无法只能灰溜溜的回房,萧生跟在后头。“秦先生,我知您闷的慌,我知一个好地方能让您解解手馋,要不咱去玩一把?”   秦奋搓搓手,来京城快一月,骰子声都没听过,被这么一提,心底如蚂蚁爬过痒到不行,屁颠屁颠的跟着萧生去了赌场。   他不知走在前头的萧生,扯出一抹微笑。   *   事情的风向已经变为秦蓁孤苦,被逼着卖掉房子只为父亲下葬,这么多年来明理修身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   一时间各种关于秦蓁的传闻甚嚣尘上,有的说在圣安寺远远的望过秦家小姐一眼,身材纤细,面容姣好,又爱施功德,莫不是观音坐下的莲花童子。   又有说在各种宴会上见过秦小姐,对人谦和有礼,逢人笑颜相待,是个好性子的,这样的人还能被传不孝贪图富贵?最后武国公府一张断亲书横空出世,事情一下变得透彻。带点脑子的都在想怕不是有人心存不良哦!   杨氏听得心惊胆颤,秦蓁成了人人口中称赞的贤良女子。她左思右想,想着是不是要去武国公府说两句好话,把老太太再哄回来?要不去奉国侯府找谢梓安?严树知道她做的蠢事,已经好几天   “娘!”严月急匆匆走进门。   “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杨氏被周遭指指点点的目光吓怕了,接连几天不敢出门。   严月跑的急,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嘴咕咚咚的灌下,“啊,”长出一口气“娘,不好了秦家母子出事了!”   原来秦奋老毛病犯了,又去豪赌,输的钱袋空空还不起债被人挑了手筋脚筋,甚至舌头都被人拔去,现在生死未卜。   杨氏脚软,险些站不住。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怎么办流言是她传出去的,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她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事儿发生,她要找个靠山,找谁呢?她眼底转了一圈。   有了!她去找奉国侯府,他们想把谢燕婉嫁进来,日后就是亲家。婆婆有难,没理由不帮忙吧。   她被拦在奉国侯府外,“你们家二公子,认得我的,我是状元郎严树的娘亲!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门童冷笑一声,都多大人了还喊人大哥,也不看看自己满头白发。   见门童没反应,杨氏从袖口掏出几块碎银塞在他手中。“大哥,忙忙我吧,这点钱拿去喝酒,就当我孝敬您的。”   门童这才不情不愿的去通报一声,走出门来的谢梓安围了一条狐裘,天气渐冷他的哮喘最近复发,脸色有些苍白。“严夫人怎么上门来了,快快里面请。”   杨氏被带到偏殿,“谢公子,你可得帮帮我,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虽我和严公子关系密切,亲如一家。可我想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吧。”谢梓安装傻,假意听不懂杨氏的话。   “上次你说要把谢燕婉嫁进严家的!你怎么......”   谢梓安蹭的站起,面色严肃。“我虽不知夫人为何这样说,但家妹年初就与右丞相之子定亲,一女不嫁二夫,夫人还需慎言。”   “什么?那日你明明说......”   “夫人!这是奉国侯府,说话还是注意点好,我小妹冰清玉洁明年就要出嫁,容不得你半点玷污!”杨氏哑口无言,谢梓安变得陌生,那日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你!”杨氏指着谢梓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严夫人既然没别事,就请回吧,在下还有琐事需要处理,今日就不招待了。”招呼着小厮,半推半扯的将杨氏赶出府外。   杨氏心底拔凉,一切都是局啊!自己的美梦破碎,她浑浑噩噩的走在街道上。路过武国公府她抬头望了眼高挂的红木匾额,鼓起勇气走上台子,却被门房一把拦下。“我是严树严公子的娘亲,是府里贵客你们拦我作甚?”   “拦的就是您,严夫人。”门房相视而笑,眼神中的鄙视不言而喻“咱家老爷说了,武国公府庙太小,容不下严公子这座大佛。还没飞黄腾达就挑挑拣拣,您还是找别家吧。”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再出色,武国公府也不想再喂一块肉。   杨氏瘫软在地,完了一切都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   秦奋的事传到秦蓁耳里,她不免有些诧异。京城里的赌场多多少少背后有高官资助,这是公开的秘密,只要不太过分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敢在赌场里欠钱不还,秦奋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只是挑掉脚筋手筋,割掉舌头,说起来算轻的。   秦奋虽然好赌,但不至于这点常识不懂。能走到这步定是有人做局,难道是外祖母?秦蓁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老太太和蔼的面容。一脸疑惑的伏在老太太腿上。   “外祖母,我觉着我做了错事,是个坏人了。”秦蓁开口慢悠悠的说道。   留言之事解决的漂亮,老太太心情不错。“哦?此话怎讲?”   “我前不久喊来了张掌柜,想让他帮我找几个小贼,把店里的绸缎拿去塞在秦家母子房里,再报了官将她们抓起,关个几年眼不见为净。”秦蓁眼中含泪“我知这是陷害,但一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就恨的牙痒痒,每每我的日子稍有起色,他们就如水蛭般吸我骨髓食我血肉,怎么样都无法摆脱。”   她转过身,泪眼对着老太太。“我这样做是不是代表我也是个坏人?”   老太太摸摸她细软的头发,“人善被人欺,这世道嗓门大的似乎总是有礼,若不是你有那份断亲书,若不是武国公府足够硬气。今日受人鞭挞,唾沫淹死的便是蓁儿你了。你愿么?”   秦蓁果断的摇头,流言蜚语的力量幼时她就见识过,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不想重温。“可我听说他被挑段手筋脚筋,又被拔舌,一丝畅快之余,还莫名有点难受。他们是爹爹的亲人,曾经爹爹也说过童年趣事,现在变成废人一个我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老太太很赞许,“秦家母子令人生厌不假,但这手段太过残忍,实为不善。”   “不是外祖母您下的手?”秦蓁坐起疑惑的问道。“就他们那样的人,我还不想脏了手,平白招惹一身血债做甚?把他们打一顿赶回西南就是。”   老太太信佛,讲究因果报应轮回不止,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做。“既不是外祖母,哪会是谁?究竟是谁要帮我,亦或是他还有别的仇家?”秦蓁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出手,见血的事后事不便处理,真没点大仇不会如此,会是谁呢?   老太太拍了拍秦蓁的脑袋“行了这事就算过去,别再想些不开心的。依我之见,出事也好,起码看清严家的嘴脸,好在亲没定下,不然当年的错我又要再犯一次,要我用何等颜面去见你娘。”   严树怎么样暂且不提,有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娘亲,这门亲事如今府里已没人再提。“等过些时日,外祖母再替你相看几户好人家,定要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一说起亲事秦蓁脸上发红,娇笑道自个还小,外祖母尚可不这么心急。   “都十五了还小,我像你这般打肚子里已经怀了你娘亲了!”老太太不同意,资源就那么多,不早点挑好的,还等着捡剩下的?   秦蓁被说的羞红了脸,低头像找条隙缝钻进去。   *   城西,严府。   “娘,您现在满意了?”严树大发雷霆“我的官阶还没下来,您就把武国公府和奉国侯都得罪了,还想一步登天?”官场就这么大,来来回回都是羁绊,他娘倒好一次得罪俩个大头,他就是能谋个好位置,往后路途恐怕也不会顺利。   “我不是觉着秦蓁配不上你,她不过是一个表亲,还是个孤女。你都考起状元了,怎么能娶个孤女.......”杨氏小声嘟囔着。   不说秦蓁还好,一说严树更是火冒三丈。原以为天定的姻缘,如今被生生拆散。“没有武国公府,你儿子就是路边的干尸,被车碾被人踩,早就化为灰烬。秦姑娘贤良淑德,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更为矜贵。况且秦小姐的父亲也是状元,学识人品并非我之下,算得上是名门之后。我不过是个渔村出来的小书生,谁配不上谁,您居然分不清?”   “那都是之前,她爹早就凉透了。”杨氏仍在狡辩“要不是谢梓安说奉国侯府有意你,我怎么会想把亲事推了。”   “他何时说过?奉国侯府家中就那么一个独女,也是我高攀的起的?”   “就上次你喝醉时说的。”   “娘啊娘您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动动脑子想想便知不可能的事,也只有您信以为真。”严树气的站不稳,被严月扶进房里休息,虽不知谢梓安打的什么算盘,但其心可诛啊!   “你哥睡下了?”严月点头,“刚刚睡下不久,看样子气的不轻。”   “娘,我倒觉着事还没到那一步,咱还有机会,只要把和武国公府的关系搞好了,哥哥担心的都不是问题。”严月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的轻松,府门口都不让进了,还搞好关系,人家见你么!”严树那憋得火,杨氏一股脑吐给严月。   “我们若是吧秦小姐娶回来,变成自家人,关系什么的以后也不会这么僵。”   “呵,武国公府还会把人嫁过来?严月我看你脑子是进了水!”   “若是她只能嫁给哥哥呢?”   “哦?”杨氏顿住,满脸不解。“女子最在乎名声,娘你也看到了前几日风向还没转的时候把秦蓁说的变成啥样。若是咱们再加把火呢,秦蓁与哥哥的亲事武国公府人尽皆知,要是让外人也知道秦蓁与哥哥说过亲,她是不是只能嫁了?”   “毕竟悔婚可是大事,影响女子一辈子。”严月继续鼓动,“武国公府为了秦蓁的名声,也会把她嫁来的。”   “可我们一没合过八字,二没文书,亲事不过口头一说,传出去谁信。”杨氏还是觉着不稳妥。   “咱们没有秦蓁的八字,秦老太太还会没有?”严月眨了眨眼,“娘,咱们就这一次机会,不抓住咱可真完了。”   杨氏若有所思,最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于秦家的风声刚刚消退,一则关于秦蓁不日将嫁给状元郎的小溪不胫而走。   传的有模有样,说什么去年就已商定,秋天合过八字,只等官阶下来了,就把美娇娘迎进门,可谓是双喜临门。   “荒唐!荒唐!”秋诗气愤的走在屋内,“小姐您明明没和他合过八字,关于亲事不过是口头上一说,从未定下来过,现在怎么滴成了就要成亲了?”   秦蓁手把帕子紧紧握住,对秦家母子再无半点同情,都回西南了还要坑她一把,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了严夫人,现在她是百口莫辩。   这一招用的真绝,她若不应下婚事,那就是悔婚。女子本就不易,还背上悔婚的名头,恐怕再难说亲。可真应下,她咽不下这口气,未来家人是这般算计模样,她就是常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嫁进严家。   “外祖母怎么说?”秦蓁问。   “还在同老爷商量,您的八字被传出去,老太太昨个就放出消息说是误会,但信的人不多。”秋诗满脸焦急。   “小姐,小姐。老太太喊您去福寿阁一趟。”果儿似一阵风跑来。   “秋诗,果儿走吧。”   *   “外头传的你都知道了?”老太太眼色冷峻,“严家太不知好歹,想用这招逼武国公府就范?”   “我听说了,想必又是我的好祖母给我找的麻烦。”秦蓁恶狠狠的想,当初那个出手的人为何不连同秦老太太一起下手,留个祸患让她受罪。   老太太怒目,“我同你五爷爷商量了,他的意思是你嫁过去,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我不愿!”秦蓁大声喊道“明明知道是算计,我还要顺了他们的意,岂不更是助长嚣张气焰。不就是名声么,大不了我不嫁,一辈子留在外祖母身边,反正单靠铺子我也能养活自己。”   “说什么胡话,姑娘家哪有一辈子呆在家中的。”   “难不成外祖母您也觉得我该嫁过去?”秦蓁不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呵,自然不是!”老太太声音洪亮,“豺狼虎豹,心思不善定不能嫁,只是这样一来蓁儿你名声有损,要委屈你些时日了。等风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老太太说的轻描淡写,但秦蓁明白权贵之家多么看中女子名声,有污点的女子一辈子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没什么委屈的,只是连带着外祖母同我一起受苦了。”老太太拥她入怀“我可怜的蓁儿。”   *   因着武国公府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承认与严府有过婚约。严府手上确确实实又拿着秦蓁的八字,武国公府悔婚一说传遍京城,哪怕严树跑断腿的辟谣都无济于事。   喜听八卦的百姓津津乐道,秦小姐莫不是和严公子下了迷魂药,被拒婚还一副痴迷模样。对严树的同情更甚。秦小姐想另攀高枝,瞧不上严家家底薄人丁不丰的说法俞传俞烈。一时话锋对准秦蓁,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谢梓安双手合拳,眼睛眯起,嘴角还是挂着熟悉的微笑,只是此时笑意颇为刺眼,与眼底的冷酷相去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小谢果然心狠手辣,严家要倒霉啦 下一章刘香芸会出现,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谢和蓁儿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正轨,下回分晓~   ☆、和亲      武国公府因着流言蜚语有些阴沉抑郁, 好在府里云英未嫁的只剩宋思颖秦蓁和宋芳姝, 影响不至于太大。   宋芳姝在武国公府就像一片安静的树叶,除开风吹动发出少许的沙沙声, 再无声响。宋思颖就不必说了,她念叨的至于钱胤,关于秦蓁的流言让上门提亲的达官贵族少了大半,她不用想着法子拒绝,心底别提多开心, 一有机会就来秦蓁这儿坐坐。   “表姐,你别盯着我成么?”秦蓁抚琴实在受不了,停下望了眼盯她好一会儿的宋思颖。   宋思颖握住她的手,长时间的抚琴让她手指长出一层薄茧,摸上去并不顺滑。“蓁儿,你千万别想不开,都是严家挨千刀的错,和你没关系的!”她让丫鬟把琴撤下去, 又仔仔细细检查屋内没有尖锐物品,放下心来。“等爹爹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严家麻烦,爹爹那么喜欢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秦蓁心中一暖,她是说宋思颖为什么天天往汀兰水榭跑,原来是怕她一时想不开。“表姐多虑了,万物有灵,生而不易, 我不会放弃生命的。或许流言可畏,但终会过去,我只是苦恼给表姐惹了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蓁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见怪啊。”宋思颖抬起下巴认真的说“我虽有时大大咧咧,说话也不注意,可我是真心喜欢蓁儿的。哪怕我们以后嫁的天南地北,也希望能常联系,就和小时候一样!”   秦蓁用力点头,多日萦绕在心头的雾霾被吹散。说她不难受,定是假的。她八岁来到武国公府,从此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被人陷害,被人连累,多少孤寂冷清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她为了什么?只为娘亲临终前那句好好活着,她是状元郎秦溯的女儿,娘亲是武国公府第一辈嫡亲大小姐,她不能抹了爹娘的面子,她要活着,比别人活的更好的活着!   “蓁儿,苦了你了。”宋思颖笑笑,“我听娘说,关外各部已经争出个高低,回纥统一各部,正同朝廷讲和呢,若是这事成了爹爹在云中就不用那么辛苦,能回来的日子就更多了。”   秦蓁笑上眉梢,“如此便好,舅舅舅妈聚少离多不是办法,能多点时候回来陪陪舅妈也好。”   “那可不!”宋思颖眨眨眼,“等爹爹回来了,就有人给我们撑腰了,再也不需惧什么严府李府王府的,通通都是小啰啰。”   秦蓁噗嗤一声笑出来,拿帕子点了点宋思颖的脑袋,“表姐说话还真是没有把门的,嫁出去了可不能这样,会被夫家嫌弃的。”   “讨厌!说什么呢!”   “说你啊,表姐。”   “就不该到你这儿看着你,瞧你伶牙俐齿的模样,半分都不伤心,反而笑我呢。”宋思颖嘟囔道。   “谢谢你,表姐。”秦蓁抱住她,“有你在身边真好。”   “什么嘛,突然这么煽情,真是太令人讨厌了。”宋思颖嘴上不饶人,手却紧紧抱住秦蓁。   *   关外的事进行的很顺利,回纥一统关外,建了回纥国。吸收周边小国后,把目光放在了邻近的大魏。   同大魏的幅员辽阔相比,回纥小的可怜,一年多的战事让国家负重不堪,北边还有更强大的帝国虎视眈眈,此时与大魏言和是个明智的选择。   大魏也有同样的想法,多年来自关外的骚扰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边关之事圣上自是乐意的,命宋旭接使臣回京,共赏修好之事。   于是宋旭一行浩浩荡荡的护送回纥使臣回京,刚进京城就听见些风言风语,他紧皱眉头,秦蓁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明白的很,流言说的如此不堪,定有内情。碍于还有公务在身,他忍下怒气带着使臣面见圣上。   使臣有备而来,带上回纥的玉器美酒,恭恭敬敬的奉上,言辞恳切。圣上大喜赐下绫罗绸缎,金银器物以示大国风采。两人热乎也套了,体面话也说了不少,回纥使臣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回纥和大魏相比实在小的可怜,若是将来大魏撕破一纸议和书,攻打回纥岂不是连个准备都没。按使臣的想法,两国若是联姻,结交关系更为密切,就算大魏想发兵也需考虑考虑和亲的公主。   圣上听闻这个提议先是一愣,前朝有不少和亲的例子。但是那是因为别人孩子多啊,各个国家送给一两个的,宫中还有一大片呢,物多则不稀罕,和送小猫小狗没有分别。可他不一样啊大魏的后宫,孩子能用手数过来,女孩儿也没几个,大的已经搬出去招了驸马,小的刚会走路,还真没个合适的人。   圣上想了想,几个王爷家倒是有适龄的女孩儿,可关外风沙弥漫物质不丰,看使臣一身穿的布制粗糙,皮肤晒得发黑,碎皮屑一个劲的往下掉,就知关外的生活艰辛异常。那些个郡主什么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侄女儿,真送去那边兄弟那怎么说理?   使臣见圣上犹豫,心生不悦。又义正言辞的提了好几次,大有不答应和亲这议和书就签不下的意思。朝中大臣上书,若用一个女人换回两国五十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和平何乐而不为?   圣上在御书房想了几日,最终同意和亲,不过这和亲人选要从大臣的亲眷中选出。圣上也是为难,王爷们收到风声哭丧的,扯旧情的,天天哭闹。圣上念在手足之情也不忍将侄女们送出去,思来想去把目光放在大臣们身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臣总不至于天天来吵吵吧。   消息一出,大臣人人心慌,最后促成京城结亲新风潮,我家姑娘都定亲了,圣上你总不好意思生离人家夫妻吧,如此阳奉阴违,圣上是气的胡梢都要翘起,但论理论亲,大臣的做法挑不出刺来。   这事给宋思颖送去了东风,为防止被送去和亲,沈氏低头认输,以最快的速度和钱家结亲。就连宋芳姝都与宋坚的往日好友家定了亲,唯独秦蓁因为风言风语,上门提亲的人寥寥无几。   陈氏睡得不踏实,反复翻了几身后,将宋贤推醒。“老爷,老爷。醒醒,我有事与您商量。”   “何事非要大晚上的说?”宋贤揉揉眼,借着微弱的烛火,迷迷糊糊的开口。   “妾身想了好几天,不吐不快。”陈氏理了理衣襟,很是严肃。“老爷,您如何看大魏与回纥和亲之事?”   “事是好事,可总要人牺牲才行,还得看谁是最后的倒霉蛋。”宋贤理智回旋两份,“都是亲闺女,送去关外太苦了。”   “若是武国公府愿意做这个倒霉蛋呢?”陈氏凝视他,一字一顿的说。   宋贤清醒过来,爬起靠在床榻上。“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但对朝堂的事也有所耳闻。”陈氏低眉垂眼,“能和回纥修好,与圣上与百姓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咱们公主尚且年幼。”   “圣上为此事没少发脾气吧。”陈氏替他揉揉肩,这几日见宋贤脸黑如铁想来没少受圣上的气。“事总归要解决的,不如武国公府带个头,还可在圣上面前讨个赏赐。再说了咱们家刚好有个合适的女孩儿啊。”   宋贤皱眉,眼神瞥住陈氏“你说的蓁儿?”   陈氏点头,“咱们府里没定亲的就她一个了。”   “不行!她是大嫂的心头肉,动不得。”宋贤想都没想就拒绝,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谁的主意都可以打就秦蓁不行。   陈氏捞住又要睡下的宋贤,“老爷,您听我说完,这事儿对蓁儿也是好事,不能全是牺牲啊。”   “此话怎讲?”   “老爷您看,为何蓁儿迟迟不能定亲?还不是受了前段时间流言的影响,最近结亲的那么多,可上门求娶蓁儿的无一人呢。”陈氏一项项说着,“她想在京城里谋个好夫婿,恐是难事。嫁出京去,好的能有几个?万一夫家知道了流言,与她无益。回纥国虽在关外,地势偏僻,可民风质朴没有大魏的条条框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流言在他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宋贤没接话,眼中是打量。“再说了和亲过去就是王妃,地位不比嫁给京外的小官小吏高的多?能有这番机遇,对蓁儿来说是突围之举。”   “还是不行,蛮夷之地嫁过去一辈子再无返京的机会。不妥!”陈氏不甘心继续鼓动到,“那老爷就愿意看着大房一步步壮大,把爵位讨回去?”   “一码归一码,大房的事和蓁儿无关,不能拿她亲事开刀。”   陈氏靠近宋贤,慢慢说到“宋旭这几年连升好几级,原本只是边关守城将领如今可是兵马大将军,手里握着虎符。老爷咱们武国公府,说的就是一个武字,孩儿们年幼没出个了不起的读书郎,宋旭快要把功劳抢尽了。”陈氏叹气,“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没人知道武国公府正经国公是老爷您了。”   字字戳心,宋贤最不愿人提起的就是官职靠兄长拂照而来,拼了老命想证明自己。可外人怎么说来着的,宋旭有其先父风范,是将来武国公府的扛把子。“你若嫌我窝囊,明日就回归义侯府去!”   “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夫妻一心多少风雨都过来,妾身的爱慕之心老爷你还不懂么。妾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您莫要怪罪我。”陈氏熟练的憋红脸蛋,挤出一两滴伤心泪来。“妾身明白,老爷多年的辛苦,不想被人都抢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若是蓁儿和亲去了,按法宋旭便不能再留在云中郡,虎符也要交出来,他回京做个什么官不好?他满身的伤痕,我作婶婶的看了都心疼,更别说大嫂了。”陈氏委婉说道,“他回来再次也是三品官阶,京城里安生的多,我们也是为了宋旭好不是?”   “你说这么多老太太不同意也无法,毕竟是她的亲外孙女,婚事轮不到我做主。”宋贤明显有些动摇,语气中带着无奈。“老爷不好做恶人,圣上可以啊。他老发了话,是谁都不能不听的。”陈氏破涕为笑,附在宋贤耳边说了几句。   宋贤嘴角慢慢勾起,很是同意。   *   收到圣上有意把秦蓁和亲的风声,老太太一口气没提起病倒在床榻上。宋旭爆脾气提起□□就想找宋贤理论,姐姐就剩下这么个女儿,还想把她送出关外,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关外过得是什么日子?   宋贤待在院子装病,托陈氏出来挡枪。她一见宋贤手里提着□□,下一秒就泪流满面一个劲的说都是五房不好,怪宋贤在圣上面前多了一嘴,让圣上注意到蓁儿了。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要以死谢罪啦,又是要宋旭一枪打死自己,说什么愧对芳华妹子。   如此情景,原本一腔怒火的宋旭,仿佛被扎了气,浑身力气无处使,只能怒吼一声跑回东院打烂好几个麻袋。所以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秦蓁端起药汤,一勺勺喂给老太太。“蓁儿,咳咳你放心外祖母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咱先把身体养好了,我的事圣旨不是还没下来么,总会有转机的。”秦蓁安慰道。   “哼,我多年不管家事,不参合大房与五房的争端,为的就是家和万事兴。”老太太喘着粗气,一字一句说的颇为用力“可老五为了爵位,做出伤害家人的事,寒了我的心,武国公府交在他手中,还不完蛋!”老太太下定决心,再不能躲过去,任人切割。   “蓁儿,大不了我们就说和徐阳李家早就定过亲,圣上便不会为难你。”   “可,那不是欺君之罪?”秦蓁大呼,“圣上既想我和亲,必定对我之事有所了解,定亲没定亲的一查就知。”   “若是怪罪,外祖母替你顶着。我老了没几年可活,能换得你日后的幸福,值!”   秦蓁捂住她的嘴,“外祖母要长命百岁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再同舅舅商量商量,定有转机。”   安抚老太太睡下,秦蓁走在小道上,入秋的京城凉风肆意,吹起她的发梢留下一片沁骨之寒。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抗的好累,每天都想着明天会好的,现在想来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五房与大房之争,她又成了夹缝中的牺牲品,就像刚进府那年的雪仗一般,她变成制约大房的棋子。关外么,一去可还有归期?她会和依米一样客死他乡,尸骨化成飞沙飘回京城么?   是自己平日太过忍让,才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变成他人利用的棋子?是她不愿意对家人出手,才会让人觉着好欺负?秦蓁握紧拳头,目光坚定,这次她一定不会让五房如愿,等着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   圣上选秦蓁的理由很简单,未婚且是宋旭的侄女。没有那个皇帝愿意臣子功高盖主,宋旭在云中郡的成绩足以让他名声响彻军中,又握有虎符。让人不能不忌惮,秦蓁和亲是一箭双雕的计策。   可就在他拟好圣旨准备颁布之前,武国公府上报,家中的表姑娘突发重疾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秦蓁的病来的突然,那天她去五房和五爷爷五奶奶告别,嘱托他们代为照顾老太太,回来后就病倒在塌。浑身长出疹子,一片接连一片,就连脸上也没逃过一劫。   陈氏去看时,已是病若游丝,没有一块好皮。她反复询问大夫,是不是只是一时之病,调理后便能痊愈,大夫们摇摇头,怪哉此病从未见过,能不能治好都是另说。   希望落空,圣上不会派一个快病死的人去和亲,陈氏盯着秦蓁巴不得要瞪个孔来。“五奶奶,您能不能留下,我有话要对您说。”秦蓁微弱的气息传来,眼中蓄泪。   陈氏招呼画壁在外等候,用帕子捂嘴,坐在塌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的吧,五奶奶听着呢。”眼中的嫌弃之意呼之欲出。   “我这病不传染,五奶奶莫怕。”秦蓁笑道,“这病如你所想是我自个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打破您的美梦。”   “你!”陈氏还真没料到秦蓁会如此大喇喇的说出来,“是我啊,都是我做的。”秦蓁咳嗦两声,“所以我是不会死的,等圣上有合适人选了,我的病自然会好。”   陈氏站起,“秦蓁我真小看了你,对自己还挺狠!”   秦蓁艰难的爬起,“对自个不狠一点,等您来蹉跎我?五奶奶的日子恐怕过得太舒坦一点了,忘记了您做的那些事。”   “芳苓姨妈为何会招徕蜜蜂?”秦蓁一寸一寸的盯着陈氏。   “那是王嬷嬷搞得鬼!”   “哦?是么?”秦蓁不急不慢的开口,“可我记着当年王嬷嬷来我这时说的可没有金色的花,我不是五爷爷没那么好糊弄,与王嬷嬷同屋的丫鬟,五奶奶你送去徐阳了吧。我前些日子还听文清舅舅说过,过得不错。”   陈氏瞳孔放大,那丫鬟她待事后找个机会送去徐阳老家,秦蓁怎么会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奶奶喜欢往别人院子里安排人,巧了我也喜欢,而且我还特喜欢给听话的仆人重重有赏。”   “刘姨娘的孩子怎么掉的,五奶奶还记得么?”秦蓁此话一说无疑把埋了多年的暗线都挖出,关键时刻只能奋力一搏。“娘亲临死前与我独处了些许日子,除开教会我谨小慎微,还教会我一点那就是凡事多留个心眼。”   陈氏后退几步,她还真是小看了秦蓁,原以为不过是靠讨巧上位的孤女,心思居然这么深沉。“我起初安插眼线,不过是为了打探府内各人的喜好。不过五奶奶您的府上可热闹多了。”秦蓁瘦弱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我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五奶奶您明白,我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是因为我没有本事低人一等,我是不愿撕破脸皮大家都难看的很。”秦蓁躺回塌上,“您的事我不会说出去,还望五奶奶能明白,往后我的事您也别插手,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哼!”陈氏被她的气势所迫,踉踉跄跄的开门,门外的画壁上前搀扶被她一把挥开,一摇一晃的回了世禧堂。   秋诗替她关上门,拿出帕子擦汗。“小姐,这么做有用么?”   “死马当做活马医呗”秦蓁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想到真的唬住五奶奶了。丫鬟的事她因着王嬷嬷的关系一直关注着,知道五奶奶把她送去徐阳不难。至于刘姨娘的事,那是听宋思佳说起过五奶奶送过补品,她东拼西凑猜出来的。   “那咱还吃玉藻么?”秦蓁摇头,这玩意是宋昭儿留与她的说是海岛上人的美味佳肴,不过若不处理,吃者会浑身起疹子,看起来就和出痘相似。“再吃下去怕不是命都没了,五奶奶短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和亲的事拖不得,圣上定会另外找人的。”   不出所料,在使臣的催促下,圣上的和亲圣旨颁下,不过名字不是秦蓁而是改成了刘香芸。   *   秦蓁的疹子随着圣旨的颁发,一天天的好转,她意外最后和亲的人选是刘香芸的同时,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梓安上门求亲了。   她与谢梓安可谓是京城最近话题榜的前两位,一位是声名狼藉后病若游丝,直说老天有眼的武国公府表小姐,一位是庶子出身,考起榜眼前途无量的新贵。秦蓁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谢梓安为何会上门提亲。   不只是秦蓁,老太太也是一脸疑惑甚至问了好几遍秦蓁是否与他早有情愫。自打秦蓁装病,老太太算是死了心,就等着风声过了,在京城外觅如意郎君,让她远离是非之地。   谢梓安的突然拜访着实令人吃惊。若是早上几月,老太太是想都不想都要拒掉,谢梓安是庶子不说,奉国侯府什么情况,里面复杂程度不亚于武国公府,更别说奉国侯夫人还是个拿乔拿惯的。但如今他似乎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柳暗花明又一村,秦蓁没有老太太乐观。她现在有些后怕,对高宅大院敬而远之,所以当老太太问到是否愿意时,一口推掉。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更新 再过两天就成亲!!!我需要一点鼓励!!!爱你们么么啾。   ☆、倾诉      老太太没说什么。既然秦蓁不愿她也不再强求, 只说了句好生养病, 莫再身上留下疤印就行。秦蓁吃玉藻吃的还是多了点,身体发虚动不动就困的不行, 同老太太请安后回到汀兰水榭又睡了个回笼觉。   那日之后五房动静小了许多,起码五奶奶没再找自己麻烦,但秦蓁心里明白五奶奶钻研这么多年,不会为了个威胁就收手,表面的平静下, 蕴含的是未来的波涛汹涌。   她觉着胸口发闷,不知是吃多了玉藻还是最近事积压在心中,窗外的细雨飘来她伸手接住,外头乌云阵阵,“又要到冬天呢,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么,许嬷嬷刚刚送来新的手炉,还暖着呢。”秋诗替她围上毛领, 拉她坐在塌上,塞个手炉放在她手中。“小姐,莫再想些不开心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又是新一年,日子总会变好的。”   秦蓁摇头,“我不过是觉着自己原来总想着于人为善,处处忍让,一手好棋让我玩臭了。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现在算不上什么。”她摸摸秋诗的脸蛋,“就是连累你们在府里也不好过。”   “小姐待我们亲如姐妹,放在哪房都没这享受,现在受点白眼而已,奴婢们没您想着这么脆弱。是不是果儿?”   “就是!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没有小姐吃苦我享福的道理。小姐别是想用这个借口把我推开!”秦蓁被果儿弄得苦笑不得,接连保证好几次,才哄得果儿把嘟着的嘴放下。   *   武国公府最近事多,上门的打探消息的亲戚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三房的宋芳菲。她回娘家知道秦蓁的事,想着老太太为自己的亲事费心不少,觉着是报答的时候,就说要带秦蓁去圣安寺礼佛,去去晦气,争取明年转个运。   老太太自然是应下的,武国公府处在风口浪尖刚刚把圣上和亲的想法打消,怎么着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大摇大摆的一府人去礼佛不现实,但秦蓁跟着宋芳菲去庙里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不能连坐到杨家吧。   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宋芳菲和丈夫杨川带着秦蓁和孩子们一同去了圣安寺。   秦蓁拜完佛,一人走在寺庙后院,这里清静没有虔诚的信徒,就连扫地僧都少的可怜,地上铺着一层许久没有清扫厚厚软软的落叶,发散着一股陈年的腐朽味儿,谈不上好闻,但伴随着声声古钟撞击声,秦蓁难得的感到平静。她闭眼用手抚摸一颗有些年头的古树,,一道道纹理似乎诉说着那些年的故事。   “秦姑娘,好久不见。”背后传来一道如清川淌过般透彻的嗓音,好听且带着笑意。   秦蓁被吓到,转身一看是谢梓安,想起自己刚刚拒绝他的求亲不免觉得尴尬,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啊,好巧。挺久不见了。还没恭喜谢公子当上大理寺少卿,他日必定前途无量。”谢梓安的官阶下来,捡了个篓子,一跃成为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京城里最近都是关于他的消息,秦蓁想不知道也难。   至于严树则没这么好的运气,他根基不扎实又得罪武国公府和奉国侯府,没人帮着打点,只做了个翰林院士,官居正五品,一时没了消息。   “不巧,今日我是特意来找姑娘的。”他向前迈了一步,虽仍是带着笑意,但看着秦蓁发毛,忍不住后退抵在树干上。“找我何事?”她嗓音发颤,眼神不敢与之交汇。   严树轻笑一声,“秦姑娘莫害怕,在下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求亲。”   问的这么大喇喇,秦蓁霎时红了脸,“谢公子你前途无量,而我名声尽毁,京中好姑娘多的是,公子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觉着那些流言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不是!”秦蓁解释道。   “谣言止于智者,在下在姑娘心中如此是非不分,愚钝至极?”谢梓安步步紧逼,眼神片刻不离秦蓁。   秦蓁被问的脸颊发烫,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她身上了?“可我与谢公子认识不过一年多,见过的次数不多,之间并不相熟......”   “哪家姑娘在成亲前与相公是相熟的?那不是私相授受了么,秦姑娘不会不知道这点吧。”秦蓁哑口无言只想把嘴缝上再不开口,左顾右盼想等着秋诗出来解围,只是这丫头一眨眼又去哪了?“何况咱们早就见过面,陶陶不记得了?”   陶陶二字惊的秦蓁猛地睁开眼,这是她的小字,除开爹娘喜欢叫外,旁人没再叫过,他如何知道?只见他从容不迫的掏出一个银制圆球,是做成圆形的手炉,吊着一条退色的红络子,秦蓁定睛一看,嘴巴微张。“你是侍卫大哥?”   脑中不断浮现往事,那时的谢梓安和现在出入太大,她记忆中的侍卫大哥是个瘦弱穿不暖可怜人,冬日里手冻得发紫,身上只批件单薄的棉衣。与眼前这个俊朗,风姿绰约的贵气公子相去甚远。   他点点头,似乎很开心她还记得那年的穷酸小子。“所以陶陶,我心悦你许久了。”   秦蓁望见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一副呆滞模样,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你骗人,你若是早就心悦于我,怎会现在才来提亲?”   谢梓安在她耳边笑出声来,“陶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心思透彻的很。我早就想过我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你定不会相信。”   一个庶子出身,前几年见着还是落魄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新贵,这样一个隐忍勃发的人会是毫无心机如陈明睿般天真浪漫的人?秦蓁打死也不相信,他的亲事估摸着也是算计许久的,单单一句心悦已久实在难以说服。   谢梓安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我承认我想娶你不只是因为喜欢你,更因为你是武国公府的表亲,宋将军的外甥女。”他收起笑意,正经的开口。   “这样的说法可没有姑娘家喜欢。”秦蓁恢复镇定,在他背后冷冷的说道。“你若看中身份,我表姐是武国公府的嫡系又是舅舅的亲闺女比我更合适。”   “她是嫡我是庶,跨不过去。”谢梓安摇头,“我知我这么说你会不悦,可我不想骗你陶陶。”他眼神真挚,看得秦蓁心跳漏了一拍。   “最初注意到你,是因为手炉。能给陌生人温暖的孩子,心底定是善良的。后来知道你是武国公府的表亲,觉着你合适,不断接近你。陶陶你真是个神人,在你身边我可以卸下包袱,感觉难得的自在。”他露出的笑意蔓延到眼底,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心口。“或许我一开始动机不纯,可我是真钟意你的,陶陶。”   秦蓁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被他拉住并未反抗,忽然想到什么她抬头倔强的问了句“秦家母子是你弄来京城的?”能无视武国公府的势力,把秦家母子送来京城,又说着有接应,唯有瑞王可以做到。可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唯一受益的只有谢梓安。“你与瑞王有干系。”   谢梓安不置可否,坦然承认。“你可知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风波?我的生活都被你毁了。”秦蓁一时激动,双眼通红,她原先怎么都想不到是谢梓安一手促成了此事。   “那陶陶真愿意嫁去严家?他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哪怕没有秦家母子,也会有张家母子,李家母子,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她的真面目。”谢梓安说的铿锵有力,“非得要生米煮成熟饭时再后悔吗?”   秦蓁被问的闭上了嘴,她的确庆幸过发现杨氏的真面目不算太晚,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至于流言,的确错在我。我没能控制住态势,估摸错了严夫人的野心,让你受委屈了陶陶。”他对着秦蓁深深的鞠了一躬。   “可是陶陶你扪心自问过么,真的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他起身把她困在臂弯间“我认识的陶陶是个善良灵动的女子,她会因不开心离席,会提起裙袂只为了抓蝈蝈,遇着歹徒不惊不慌,从衣着服饰上推算出因果的狡黠女子。”   秦蓁扬起头,他说的都是原来的自己,只是不知何时消散在风中。“她不会如普通妇人般坐井观天,把满腔的热血都投到无尽的争宠中去,抬头是四方的天,低头是青色的砖。这样的生活不是她要的。”谢梓安轻声问道。   秦蓁眼中蓄泪,太久了已经太久没人会问她这个问题,打从来到京城,她听得最多的便是你要谨小慎微,你要懂事听话,可从没人问她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么。她不喜欢!她不快乐!她活的像是套了个夹子,每日每日看着自己活的像极了别人。   “你心中真的没有嫉妒?为什么别人可以高嫁,你却一定恪守本分?为什么别人可以恣意妄为,你却只能墨守成规?”谢梓安拿出帕子替她抹泪,“你想要的是个温暖的家,不是勾心斗角的院子。”   秦蓁肩膀抖动,泪水模糊双眼,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原来她的委屈世上还有人知道,原来她想要的世上还有人明白。“我不是个好人,有自己的目的,并会为之不择手段。双手是沾满的献血,浑身的势力味儿,也许我在陶陶的心中从来就不是如意郎君。”他顿住,将秦蓁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背脊。“但你所想所求之事,我都会帮你实现。”   他轻声说道,“不过陶陶要给我些时间,慢慢去完成。”秦蓁泣不成声,她心中所想,心中所愿,早就被深埋在心底。她总想着算了吧,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吧,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景,就让它如老树的巨根永不见天日。如今却又泛起希望的萌芽,挠的她火急火燎。“我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与你白头到老。”   她睫毛上的泪珠颤动,说着主人的心悸。舅舅再钟意舅妈,也有刘姨娘之类的小妾,更别提三房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谢梓安正值壮年,又是新贵,为什么会做出这般的许诺?   “不信?”谢梓安放开她,单手起誓。“今日吾之言若有半句虚假,吾之夙求终身不圆,吾之算计付之一炬!”   秦蓁愣了,呆立在原地,此时的谢梓安那么陌生,却令人无法抗拒。“陶陶,你愿意和我一起渡过余生么?”   “......可我已经推掉了......”   “这大可放心,谢彦既对我你皆有愧意,不过是再上门一次罢了。”秦蓁虽不知为何从谢梓安口中的说出的谢彦语调冷漠,但字里行间的意思明白透彻。   “你不怕我将你和瑞王有干系的事说出去?”秦蓁倔强着左顾而言他。   谢梓安替她把发丝理顺,又弄了个满脸通红。“夫妻二人间本就不应有密码,我不过提前告诉了我未来娘子,又怎会担心?”秦蓁瞪了他一眼,脸上发烫“鬼话连篇!”   “不同你闹了,”谢梓安恢复温柔悄公子的模样,不见刚才的凌厉。伏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陶陶什么样我清楚的很,你不会说出去的。”   秦蓁再也忍不住,推开他大步离开,没走几步回头“亲事我回去会再想想。”   谢梓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怎么样都无法抹去。   *   谢梓安回到庙里,杨川悄悄的凑上来,对他眨巴眼。他俩自从三房仙人跳的事后就成了好友,现在又同隶属于大理寺,关系更是不一般,“怎么样,成了没?”   他端起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成了。”话语间都是藏不住的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天没有辣么多字因为太冷了感冒惹,吃了点药睡到很晚才醒,对不起大家啦。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样的小谢,他是喜欢秦蓁没错,但同时他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不能算是纯粹吧,但是他对秦蓁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明天写刘香芸!后天成亲!!!! 求大家的爱的鼓励么么哒   ☆、再也不见      秦蓁回到府里后同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愿意嫁去奉国侯府。老太太疑惑不解, 去趟圣安寺难道受了佛光照拂开了窍?如此这般以后还是要多多拜佛才行。   当然这和佛祖没多大关系,秦蓁把谢梓安和她说的讲了个七七八八, 摘开他与瑞王的关系,又着重说了以前二人就认得的事,老太太笑道倒是个痴情的。对谢梓安的印象好上几分,不过还是有顾虑。   “他是庶子,偏偏又生的比嫡子伶俐。”老太太摸摸秦蓁的手, “爵位之争不可避免,你有想过么?   秦蓁自然明白,凡事有本事的必定不甘趋于人下,跟别说谢梓安这般心思深沉的人。若是谢梓锦争气,和他一般高低,或许对爵位他就没那么执着。可谢梓锦是什么,头脑空空,有点智慧全用在哄女人身上, 这样的人拿到爵位难以服众。   秦蓁一路想了想,大魏重嫡庶,圣上是以前前朝遗脉为由起得义,血脉显得尤为重要。何况圣上为了不再出个嫡子,皇后死了这么多年都未再立,又对大皇孙青睐有加,不就是因为嫡亲二字。   谢梓安想承爵无非就两条路,一是让谢梓锦从此消失, 他挂在奉国侯夫人名下,做个有名无实的嫡子。这显然不现实,首先无声无息弄掉个奉国侯府嫡子有多难不说,光是以奉国侯夫人的傲气,说不定没这个孩子她也不会认下谢梓安,弄不好一个气愤去旁亲抱个来养大,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第二种方法,便是推翻原有的体系,新建一个秩序,只要自己在新秩序中,哪还有嫡庶之说。联合谢梓安和瑞王的关系,不难猜到他走的是第二条路,他要帮瑞王夺嫡!   这方法偏激却有效,是谢梓安的作风。秦蓁知道她既答应嫁给他,往后这路上还会有自己的身影,各种艰难不言而喻。老太太打断她的思路,“蓁儿,真的想清楚了?”   秦蓁从未如此坚定,点头笑道,“我确定,不会再变了。”   后面的事随着奉国侯府的再一次提亲而变得顺理成章,二人婚事定在明年开春后。   *   苏氏没想明白,武国公府的女孩儿是学了什么独门秘术了?一个两个的把奉国侯府的男人弄得五迷三道的。   自打陈婉音进门,她就没过过安生日子,一个女人用的腌脏办法绑住男人,本就下贱,还不许丈夫有别的红颜。她心疼儿子,总觉着娶了陈婉音委屈了他。想着法子找来好颜色的女子送给谢梓锦。   没曾想,陈婉音是个有法子,以进为退,也不拒绝这些个女子进门。只日日夜夜伏在谢梓锦耳边说着自己有多不舍,多喜欢他之云。男人嘛都爱被需要的感觉,陈婉音本就长的温婉动人,诉起情话来眼波流转如泣如诉。谢梓锦在她这儿得到极大的满足,小妾屋里去的少,倒成了摆设。   苏氏本想着一方面犒劳自家儿子,另一方面离间他与陈婉音的感情,最好是能休了再换一个。可好心做了坏事,陈婉音没敢走不说,反而分了谢梓锦的心,会试考了个吊车尾。   这一下更突出谢梓安的优秀来,一个整日歌舞升平的嫡子,和一个长进的庶子,谢彦也曾犹豫过,毕竟关乎奉国侯府的未来,还是谨慎为好。会试成绩出来后,他似铁了心第一次同苏氏谈了把谢梓安记在她名下的事,结果又是不欢而散。   谢彦没再提,但苏氏心里梗了一根刺。她清楚谢彦之所以会妥协,还不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上,圣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立储就在这几年。谢彦不过是不想得罪镇国公府,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是以当谢彦说起给谢梓安相中秦蓁时,她想都不想应下。虽然不喜武国公府,可秦蓁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表亲无依无靠的给不了谢梓安帮助,谢梓安愿意娶,再好不过。   难得有件令人开心的事,她大方的从库房专门拨了一笔银子给谢梓安做聘礼。丢什么也不能丢了奉国侯府的人,加上谢彦给的,和自己多年攒的钱,凑起来还像个样子。   当聘礼抬进武国公府时,秦蓁小小的吃惊,谢梓安年轻时的穷苦模样实在太让人记忆深刻,奉国侯夫人又不待见他,能有这么多聘礼实属不易。   秦蓁叫来秋诗一样样记录在案,将来出嫁时要算在嫁妆里一同带去奉国侯府里的。秦蓁撇嘴,送来的迟早还要带回去,真是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   婚事定下后,秦蓁待在院子里绣嫁衣,一般来说都是丫鬟做大部分,小姐们画龙点睛绣上几笔就成,这样心意既到了,又不太费眼睛。秦蓁想着离婚期还远,中间又夹个新年,时间充裕的很,她又无事可做,于是亲力亲为的绣起嫁衣,秋诗果儿反而只能打打下手。   “小姐,刘小姐来了。”秋诗撩起帘子,进来通报一声。   秦蓁揉揉眼睛,放下绣花针,起身道“让她快进来。”。她对刘香芸有一份愧疚之心,本该去和亲的应是自己才是,最后却是刘香芸替她去的,她那么害羞怯弱也不知能不能过得好。   “蓁儿,好久不见。”刘香芸信步走进来,穿的是一声雪白的狐裘,陪着里面银色的内衬,富贵不少。身边跟着的丫鬟面生,应是圣上新赐下的。果不其然她挥手让丫鬟站在门外,一人坐了下来。   她眼见见着秦蓁正在绣的衣裳,恰好是前襟的位置,秦蓁绣了个鸳鸯盘扣。“真好看,栩栩如生。”她用手摸过,抬起头笑道:“蓁儿没少练吧,针法娴熟得很。若我是嫁在京城里,定要向你讨教,不过如今我要去关外了,嫁衣也是宫中做的,倒给我省事了。”   “香芸,对不起。去关外的本该是我才对。”秦蓁急切的开口。   刘香芸抚上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笑着摇头“蓁儿不必自责,嫁去关外是我自愿的,是我让爹爹上书给圣上的。”   “怎会?”   “很奇怪么?”刘香芸解下狐裘,绕到秦蓁身边。“我爹爹资质平庸,一辈子没什么建树。从京中外调去北边,回来官职不升反降,恐怕京城里也就他一个。他的一生就这样了,再不可能有什么起伏。”   她叹息一声,“爹爹为人正直,不懂圆滑,也不知讨好上级,为官这么多年,家底颇薄。”秦蓁想起原来见刘香芸的时候,衣着发式的确普通无常。“为了大哥能一举及第,爹爹把家中积蓄花尽换个了调回京中的机会,结果大哥还是没中,下一次又是三年后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家里还有小弟,也要读书了,这些都是花费。仅靠爹爹一人的俸禄是不够的,我作为家中长女实在不愿见爹爹如此辛苦。”刘香芸握住秦蓁的手,“我很谢谢你蓁儿,没有用你我不可能会有这次机会。”   她转了一圈,给秦蓁看看自己的新衣裳,“好看么蓁儿。”   秦蓁点头,嘴里却发苦。   “你看现在我是圣上钦定的郡主,霓裳羽衣美食佳肴享之不尽。”她笑着笑着眼里渗出泪来,“有这个身份在,刘家能在京城立住脚了。不管大哥能不能考中,再没人会轻视刘家。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所以我的牺牲是值得的,是不是。”   秦蓁替她抹泪,眼中是不舍,“还有很多办法的,不一定非要和亲才可以。若你愿意我能帮你想法子,说不定就不用去了。”   刘香芸摇头,“我是真的愿意的,我不过是太开心才会哭的,不用在意。”   “我听你说过,关外很美。有一望无际的沙海,有圆润入盘的月亮,有美酒甜果,还有美玉宝石。那里人都会闻歌起舞,待人热情,我去了也会开心的。”她仍在微笑,眼泪却克制不住的流下,用帕子接住湿了一片。“若将来还有机会,我会给蓁儿你寄信的。”   秦蓁不知如何安慰她,抱住她轻轻的拍着,“那我们说好了,你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我等着你给我寄信,告诉我关外究竟有多美。”   “恩,一言为定。”刘香芸收起眼泪,整理衣裳确有两分郡主模样。“今日我来找你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秦蓁不解,“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你完成。”   “我想请宋先生为我画幅丹青,置在刘府内,给家人留个念想。”刘香芸眼神哀求着,生怕秦蓁会拒绝。   “此事我需与舅舅商榷,秋诗,你替我给舅舅捎个话。”   “是。”秋诗放下帘子退出去。   秦蓁挽住刘香芸安慰道,“舅舅是个好说话的,定没有问题。”   刘香芸笑着点头,这才坐下和秦蓁聊起天来。没了沉重的话题,刘香芸又像以往一样害羞,谈及秦蓁的亲事,她不住的赞扬谢梓安。“我听爹爹说话,谢公子学识极好,人又随和,蓁儿往后有福了。”   说起学识,秦蓁还能赞同,至于脾气秉性,随和是谈不上了,微笑的背后指不定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自己就亲身体会过,一不留神就掉进他早挖好的大坑。她也不接话,笑了几声盖过去。   “香芸,关外昼夜温差大的很,你去的时候记着多备几套衣裳。”秦蓁一件件细数,“还有那边喜欢奶制品,吃一次两次还成,吃多了发腻,可带些果脯解腻。还有啊那边的人说的话,其实不难懂,就是要......”   “圣上都替我想好了,衣裳带着了,吃食都备好了的,还有些丫鬟使臣什么的。”   秦蓁泄了气“是我多虑了,香芸我舍不得你,关外再好也抵不上家里。”   她一说刘香芸又泪流满面,两人抱头痛哭,“嫁过去还得年后呢,咱们还有时间聚聚。”刘香芸擦干眼泪,“我也舍不得蓁儿,最近免不得时常来看你,莫要嫌我。”   “那么嫌弃,你住在汀兰水榭里我也是愿意的。”秦蓁乖话一说,刘香芸破涕为笑,脸红红的埋在胸口。“蓁儿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没多久秋诗稍信回来,说宋晁愿意作画,请二人去二房一聚。   *   刘香芸从没想过心心念念的宋先生,如此俊美,哪怕上了年纪,仍有一股风韵。话不多请刘香芸坐在亭子里,就着外头的雪景为她做了一副丹青。   画中的她明眸皓齿,宛然一笑,双颊微红,眼睛低垂,似娇羞又似柔情如水。穿的一声雪白,在外头白雪皑皑的衬托下,仿佛入世的仙子,纯洁高雅。   “谢谢宋先生,我很喜欢。”整幅画没画进她的哀伤忧郁,反而把她画的明艳大房。这样的画挂在家里,爹爹娘亲忆起她时都是笑颜,心情也能开阔些吧。   宋晁沉默的很,把画交于她,留下句“路途小心。”就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在出来。直到她们走远,他才出门看向远方,依米有个孩子要去你的故乡了,希望你美丽的家乡善待她,因为她和你一样都是不能归家的人啊。   *   秦蓁多年后仍记得刘香芸出嫁的样子,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街道上的雪微微融化,两边的小贩纷纷停下来,一路注视着刘香芸的轿撵。   她穿着一袭红衣,衣裳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彰显皇室身份,衣摆很长,随着风飘荡。轿撵特意做成纱制,让百姓可以瞻仰她的容颜。   秦蓁从未见过如此自信的刘香芸,她高昂着头颅,目光直视前方,大典上对着圣上三叩首。出城门时又停住对着城内深深的鞠上一躬,再见了我深爱的故土,再见了我深爱的人们,再见了我深爱的家人。她笑的灿烂,转过身去,由着内侍抬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关外,再无回头。   秦蓁永远记得那个微笑,记得她眼角不舍的泪水,直到自己离开人世她也再没有见过刘香芸一面,那个害羞胆怯的女子从此只留在回忆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刘香芸的故事到此结束,可能以后会有番外,看大家喜欢不喜欢吧 给我的小天使么么Mua 明天见。   ☆、交杯酒      刘香芸走了, 宋旭舅舅护送她去了关外, 再没回来。京城里的人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宋思颖的婚事提上议程, 但钱家院子还没修葺一新,真要成亲估计还得大半年,不过反正八字合过,文书也下了,板上钉钉的事跑不掉。   府里上下忙活的就是秦蓁的婚事, 虽说嫁的是庶子,可人家怎么着也是奉国侯府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马虎不得。陈婉音的婚事紧凑,又不是光彩的事,置办的比较敷衍。秦蓁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看在她的份上,丫鬟婆子卖力的很。   宋思颖走进汀兰水榭,想给秦蓁一个惊喜, 飞扑着推开门,却看见老太太也在,忙站好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得了吧,装模作样的。”老太太调笑道,“多大人了,还这么莽撞,不多久也要嫁人的,收敛些。”   “是, 我以后会省的的。”宋思颖对秦蓁眨眨眼,一脸懊悔。秦蓁则托着下巴,用帕子捂嘴悄悄的笑起来。“蓁儿,我白对你好了,还笑我呢!”她拿帕子摔在秦脸上,一阵香气拂过。“祖母您和蓁儿在看什么呢?”   说的是秦蓁手里拿着的几张金箔纸,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字。“给你表妹对嫁妆清单,往后也要给你对的。”这么一说,她好奇心更重了,侧头偷瞄了一眼。   她立马跳起,指着秦蓁。“往日怎么没看出,蓁儿你这么富有!”仅是偷看的一眼,就瞥见京郊的三个庄子,城里的五间铺子和徐阳的几十亩田地。这架势绝对不输芳苓姑妈的嫁妆。   “不过是我娘亲留我的,武国公府里什么都有,我平日的开销小,这些都用不到就攒了下来。”秦蓁这话说的谦虚,她的嫁妆七成来自宋芳华。当年宋安随着圣上进驻京城,前朝宫里的好东西没少拿,加上圣上赐下的田地,和老太太家世代经商的家底。宋芳华的嫁妆可比得上公主级别,这些年虽花了不少,但林林总总比个宋芳苓绰绰有序。   再加上老太太心痛秦蓁给添的几座宅子和金银首饰,宋旭给的一家铺子,和秦蓁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赚的银两,凑在一起颇为可观。   宋思颖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的印象中蓁儿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可怜,结果居然是个富豪。不过也好等她出嫁时那嫁妆拿出来,五房见着还不得鼻子都气歪,谁叫他们算计蓁儿来着的,得罪了个大财主,想要蓁儿日后帮忙想都别想!   “我也给蓁儿备了礼物,不过等你成亲那日再给你看。”宋思颖捻起粒话梅放在嘴里,“祖母您年纪大了,看这些字岂不费神?若是信得过我,让我替您对吧,你就坐在边上喝口热茶,吃吃点心什么的。”   都是一家人还是一房的哪有不放心,她与秦蓁交好,看看自然无妨。老太太乐得清闲,看着两姊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嘴角弯的合不拢。   宋思颖点着点着,心中震惊愈甚,她这个表妹真真是财神爷转世了。   *   婚事繁琐,光是礼仪这块秦蓁就学了好些天,觉得累的慌就在汀兰水榭中来回走走,呼吸几口沁凉的空气醒醒神。   树上挂着几条冰棱,滴答滴答的往下直掉水。她伸出手接着水滴,想起刚入府时第一次见雪的兴奋劲,她还舔冰棱子来着的。轻笑一声她摇头似乎在笑当年的自己,又舔了舔手中的水滴,果然还是一样除了冰凉再无滋味。   “蓁儿,天凉喝了冷水,免不了肚子疼。”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陈明睿站在院子外,手里托了个锦盒,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秦蓁退后两步,把手中的水抹在帕子上。“陈家爷爷怎么来了?”   “我后日就要回贺州了,今日来看看昊儿和他作别。”自大秦蓁与谢梓安啊订婚后,归义侯夫人对陈明睿的看管松了不少,也允了他时不时来武国公府走走,只是每次秦蓁都刻意避让,并不常见。“顺便也来看看你。”   秦蓁垂着眼,睫毛上凝起一层白霜,听着他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蓁儿,别紧张。我找你并非来叙旧的。”他苦笑一声,“原先是我唐突我,蓁儿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过天真。”那日秦蓁和他摊牌后,他回去找过娘亲对峙,结果可想而知,他大错特错。归义侯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秦蓁进门,所给的承诺不过是哄骗他而已。   他大闹一场,又被塞上去贺州的马车,竟然丝毫没有反手之力。“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决定的人,没资格去承诺。”他眼神明亮闪烁,“我连习武都做不到,还和你说什么将来。或许将来我能做到我想做的,只是我又拿什么要求你等我?”   秦蓁看向他,眼底多了一份惆怅,脸上有细碎的胡渣,看起来沧桑极了。“我打听过了,谢梓安是个好的,你日后有福气了。”他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这是我从贺州托人带回来的,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夫妻二人把发丝放入其中,便能白头偕老,美满一生。”   秦蓁结果锦盒,荷包上的经文绣的仔细,一看便知是用心了的。“多谢陈家爷爷。”   “蓁儿,我后天就走了,你的婚礼我应当是参加不了了。将来恐怕再难见着,我有一个愿望。”他颤颤巍巍的开口,“临走前,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秦蓁眼睛红红的,被风吹的生冷,她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并未抬起。“是我逾距了,”他收起臂膀哭笑不得的转身,“那么蓁儿再见了。”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隐在层层寒风中,秦蓁慢慢的抬起头,抱住锦盒小声啜泣。   *   永新四十五年,四月二十五,宜嫁娶开仓忌动土。   武国公府天还没亮就已人声鼎沸,秦蓁晕晕乎乎的被秋诗从被窝里捞出。前一天晚上因着忐忑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后半夜才稍稍眯了眼,没睡几时辰就被喊醒。整个人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曲嬷嬷招呼着婆子丫鬟进来,帮的帮穿衣,梳的梳发髻。一个老嬷嬷拿着丝线,双手撑开把丝线紧绷,又微微松劲让丝线绞成一缕,挨着秦蓁的脸蛋一点点弹动。   “嘶。”秦蓁疼的抽气,身子往后仰,被曲嬷嬷顶住。“小姐,开脸都这样,疼过这会儿才算是大姑娘了。”老嬷嬷笑的满脸褶子堆砌“姑娘放心,嬷嬷我的手艺好的很,就疼一会儿!”不知是真的,还是疼的没了知觉,到后头秦蓁倒没多大感觉。   “覆白面,涂红唇,弯弯眉梢新娘俏。掀盖头,喝杯酒,新郎见你挂心头。”丫鬟边唱童谣,边帮秦蓁梳妆。再厚脸皮的人也要羞红了脸,“会不会太白了些?”秦蓁望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仿佛盖上两斤面粉,表情颇为僵硬。   “那家姑娘出嫁时都是这样的,好看的紧!”曲嬷嬷替她把头发打散,仔细的捋了捋。要是不说这是自己,她自个都认不出,两斤白面下换个人都行。怪不得话本里有替姐出嫁的桥段,别说乍一看定认不出。   替秦蓁梳发的老太太找来的百福娘娘,家住城东,年逾古稀,除开眼睛有点花,别的还算精神。听说她育有七个子女都齐齐全全的生活美满,如今子孙四代同堂是城东一代的名人。富贵人家嫁女都喜喊她来梳头,博一个好彩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百福娘娘念叨着带有京中口音的口诀,神情专注的替秦蓁一遍又一遍的梳头。   许是眼神不好,百福娘娘手不知轻重,一下梳子插的太深,秦蓁眼泪都要流出,还是秋诗替她按按才缓轻疼痛。梳完头,是戴龙凤对镯,镯子有九对,宽的有有辆指宽,细的不足半指,意为长长久久成双成对。   丫鬟将她袖子捞起,见她手上还带着一个银丝缀玉镯,想帮她取下。“这个不用取,其他的带上就行。”丫鬟有些为难,多一个就不是九对了,不吉利。把眼神投向曲嬷嬷求助。“这是姑娘爹爹送她的,带了这么多年没有取下的必要,都是姑娘的亲人护佑着咱家姑娘呢。”   曲嬷嬷发了话,丫鬟照做把镯子一一套上。秦蓁摸了摸银丝缀玉镯子,日子久了镯子内里发黑,同那些崭新漂亮的龙凤镯相比,显得朴素简陋。可这是爹爹送的,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爹爹娘亲你们看着了么,陶陶要出嫁了,是大姑娘了。   一旁的秋诗见她抚镯不语,知她感伤,替她擦擦眼泪。“小姐,大喜的日子开心点。”秦蓁笑笑,收起眼泪,让丫鬟帮着把嫁衣穿好。   重重的头饰压下,几层衣服披在身上。秦蓁深感平日里的多走动是有好处的,不至于让她现在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老太太带着宋思颖进门,见秦蓁盛装以待,坐在她身边,牵起她手。“瞧,真是个美娇娘。”老太太指着镜中的女子说道。   “往后就是别人的新妇了,外祖母能帮你的少之又少,自己要机灵点,讨人欢喜。”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感觉前一秒蓁儿还是个小萝卜头呢,天天窝在怀里喊外祖母外祖母。怎么一眨眼就是大姑娘了。”她摸着秦蓁的脸蛋,“多想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不让你去别人家。”   “外祖母,那我不嫁了。”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外祖母可不想再养着你了。”说是这么说,还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你小的时候我总担心你吃的不习惯,又或是外头下雪了着凉怎么办。再长大一点怕你被人欺负,怕你找不到如意夫婿。现在好了你终于嫁人了,我这颗悬着的心能放下过几年清净日子。”老太太眼中淌着泪“明明是件开心事,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呢。”   “外祖母,我也舍不得您。”秦蓁泪如雨住,被丫鬟用帕子压在眼角,妆并没有花。自打来了武国公府第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就是老太太,娘亲刚去那会儿打个雷她都整宿的害怕睡不着,是老太太陪着她一边讲故事一边抱着她入睡。   老太太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盒来,里面是一根红玉玛瑙簪。“这是我出嫁时的嫁妆,钱是不值什么钱了,但过了这么久勉强算个传家宝,你带去讨个彩头。”她别在秦蓁发髻里,配上一身火红格外好看。   秦蓁还在抹泪,抽抽搭搭的。“好蓁儿别哭了,不吉利。”宋思颖说是这么说,嗓音却也带着一丝沙哑“呐,我送你的。求了好久呢!”秦蓁一看原是一尊纯净的送子观音像,不知因是喜还是羞,果真是宋思颖的风格。   三人聊了会天,外头想起锣鼓声,谢梓安来了。   *   自上次陈婉音成亲的事后,宋昊宋明们不敢再刻意为难,出的都是简单的对子。谢梓安本就是榜眼,做对子不在话下,给他们的红包又打。两方都是美滋滋的,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秦蓁被盖上盖头,手中放了一条红绸,那端是谢梓安。秦蓁看得不真切,只能透过盖头下方看见隐约的星星点点,他的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拽住红绸的手刚劲有力,一步步牵引着她走向轿撵。   耳边的唢呐声吹吹奏奏,坐的轿子摇摇晃晃,肚子空空的秦蓁觉得头晕不已,胃里奔波翻涌。下轿时,身形虚晃,被谢梓安一把扶住。“陶陶,莫怕有我在身边。”温润的声音听得秦蓁脸上发红,脑袋晕晕的不记得后面行礼发生的事,再清醒时已坐在新房的塌上。   秋诗体谅自家小姐,拿来点芙蓉核桃糕给秦蓁垫垫肚,吃下两个后觉着发腻,便放下无聊的在房中等待。等会要发生什么呢?秦蓁一想起曲嬷嬷说的话,就觉得血气上涌,她原本只见过话本里说过,鸳鸯交颈大被同眠。今天见着画图了,才知道以前终究只是学到了点皮毛。   外头热闹的很,谢梓安不久前被派去大理寺任职,如今又娶新妇可谓是双喜临门。人人都想灌他两杯,酒足饭饱后再进房时辰不早。   他是被小厮架着进来的,喝的烂醉如泥,带去后院洗浴一番后,瘫在床上。因喝的太醉,大伙没好意思闹洞房,媒婆说完吉利话就退出去。秦蓁由秋诗果儿扶着褪去新服,洗浴完毕后坐在床边,桌上摆放着交杯酒。   秦蓁坐在床榻很是尴尬,身边的谢梓安似乎沉沉睡去。她忘了眼桌上的酒,哪有新婚之夜不喝交杯酒就睡死过去的。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看见他煽动的鼻翼,和细小的绒毛。“谢公子,谢公子?”她推了一下,并无反应。   可微微颤动的眼皮已经出卖了他,明明就没睡为什么要装睡?秦蓁又推了一下,还是装作深睡。她想了想脸红的靠近“谢哥哥,好哥哥你别睡了。”还是没有反应。   秦蓁无可奈何,厚着脸皮在他耳边轻呼一声“相公,莫睡了。”蓦然他睁开细长的丹凤眼,嘴角勾起把秦蓁一把拉在他身上,不偏不倚的亲在她软糯的红唇上。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的眼睛瞪的圆滚滚。不等她反应过来,谢梓安轻舔一口,然后放开“芙蓉核桃糕,吃多了容易腻。”   不用说也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吃了芙蓉核桃糕,秦蓁头埋在怀里,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你醉了。”   “新婚之夜,留新娘一人,实在不礼貌。陶陶这么美,我哪敢独自醉去。”他端起交杯酒,递一杯给秦蓁。“要醉也要一起才成。”   秦蓁按照曲嬷嬷说的,把酒杯举起绕过他的手臂,却被他拦下,“此喝法过于稀松平常,我知道一种特别的。”   还不得秦蓁问出是何种特殊的法子,谢梓安将酒含一小口,对着秦蓁饱满的红唇压下。秦蓁一声惊呼,让他有机可乘,不再是刚刚的浅尝辄止,他将口中酒一点点渡过去。勾着秦蓁的舌头,吸允旋转,尝尽她樱桃小口中的美酒。   一吻结束,秦蓁已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眸中含水,仿佛一眨眼就要掉出金豆子。“你...你无耻!”谢梓安抹去她嘴边的酒渍,眼神发黑似蕴含无限的欲望,“还有更无耻的呢,蓁儿我那杯酒你喝了,你的呢?”他指了指秦蓁手中的美酒,又指了指自己的薄唇,“你的这杯喝了才算是礼成。”   秦蓁自然知道他是何意,脸红的如滴血般,直挺挺把酒递在他唇边“给!”。   谢梓安靠在床帏上,摇头“这样我可喝不进。今晚喝的酒太多了,不能再喝了。”说罢就要解衣躺下,一副入睡的模样。   秦蓁气的牙咬切齿,以前怎么没发现此人如此无耻!亏得还是读圣贤书的,读的都到下半身去了。但礼不成始终不吉利,他又是无赖样,反正亲都亲过了,不就是再亲一次!秦蓁如壮士断腕抿了一口,闭着眼对谢梓安亲去。   谢梓安扶着她,在耳边用低沉诱惑的声音轻笑道,“陶陶,这可是你主动的。”张嘴把酒喝下,秦蓁刚想退开,被他转身压在身下。“现在是最无耻的事了。”他封住秦蓁还想议论的小嘴,与她深深的纠缠。   脖颈处的衣裳被蹭开,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谢梓安一处处轻轻舔过,换回秦蓁一声声轻哼。自己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她捂住嘴,却不知声音更加诱人。   “哪里不行!”   “唔,这也不行!”呜咽细细的传出窗外。   秋诗和果儿听着墙角,脸红红的很是羞涩。“小姐是不是受了委屈啊。”果儿比秦蓁还小上几岁,懵懂的很。“小姐怕疼,不能欺负她!”眼泪汪汪的。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被曲嬷嬷一声呵斥,“你们两个快去烧壶热水备着。”见两个小丫头去烧水,她笑的合不拢嘴,悄悄地往屋内望去,里面春色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脖子以下不能描述!】来一段交杯酒play 希望不会被锁,应该没问题吧..... 此外谢谢大家支持,这章会给大家发红包,前五留言必发,后面的看着给哈,谢谢大家啦   ☆、文秀   奉国侯府在谢梓安封官后便给他换了个大院子, 两进两出在没分家的富贵人家里还算体面。谢梓安自己取的名字, 叫葳蕤院切合秦蓁的小字陶陶二字。   天还没大亮,白术在外敲敲了门。秦蓁睡得迷糊, 微微睁开眼,揉了揉。一晚上谢梓安都抱着她,睡得不自在,胸前搭着一只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秦蓁试着抬了两下, 真重!此人看着精瘦没想到长的都是狡猾肉,穿着衣裳看不出来,脱下时就可看见肌肉分明。“梓安,天亮了。”她推了一下,浑身发疼,尤其是腿间酸痛异常。   想起昨晚的事,秦蓁脸红扑扑的,伸手对着谢梓安的胳膊揪了一下。无耻的男人!秦蓁暗暗发力, 他缠着自己弄到后半夜,不知廉耻!“唔?”谢梓安转醒,捞过身边的秦蓁,闭着眼偷了个香。   先是一个吻,浅尝辄止到深入纠缠,秦蓁发出呜咽声。他轻笑一声,吻慢慢延伸至脖颈,他的手变得胡来, 扯开衣襟慢慢的探下去。美好的早晨,需要做些令人振奋的事,醒醒头脑。   这边正投入,门外传来一声低咳声,白术的声音传来“少爷,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秦蓁清醒过来,俏生生的剜了他一眼,推开他喊秋诗她们进来梳洗。曲嬷嬷进来,嘴角扬起笑,虽没说什么,但眼神来回的打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她是老太太特意指派给秦蓁的,就是怕秦蓁去了陌生的地方被人欺负。   秦蓁觉着脸面丢尽,低着头任秋诗她们替她穿衣。谢梓安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坦荡荡的穿好衣裳。两人梳洗完毕时候不早,一前一后去了正厅。   *   谢彦和苏氏早就在正厅里等着她们,堂下坐着的是谢梓锦夫妇和谢燕婉。见她们进来,谢梓锦轻哼一声,偏过头去。谢彦似不满大儿子的语气,眉头微皱。苏氏抛给谢梓锦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这才坐好,撇嘴不屑。   “爹娘,让您们久等了。”谢梓安上前一步,拉着秦蓁规规矩矩的跪下来,语言恳切,表情和煦。“蓁儿给爹爹娘亲请安。”秦蓁跪好,深深的磕了个响头。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快起来。”谢彦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给谢梓安秦蓁一人一个。“蓁儿我与你父亲是同期生,又曾是上下级,关系匪浅。今日你嫁进我奉国侯府,于我而言既是故人之女,更是谢家新妇,往今后你能贤良勤俭,相夫教子,为我谢家开枝散叶。”   秦蓁配合的脸红了一下,收起红包掂量一下,份量挺足。“你们夫妻和睦便好,其余的为娘的也不叨扰了。”苏氏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来,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一对红珊瑚手镯,替秦蓁戴上。见着她腕上的银丝缀玉镯,心底不禁嘲弄,果然是小户女,戴着这么个不入眼的东西给公婆请安。   接着是给公婆奉茶,并未出现秦蓁心中所想的特意刁难,一切过得颇为顺利。到谢梓锦这儿时,陈婉音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牵着一个刚刚吱呀学语的女孩儿。那闺女皮肤雪白,眼神水汪汪的,见着生人并不胆怯,反而伸出双手,大笑着要秦蓁抱抱。   陈婉音拦着,警惕的看着秦蓁,生怕伤了她孩儿。秦蓁想婉音姨奶奶果然还是老样子,总觉着全世界都与她为敌。不过这女娃着实可爱,她见着欢喜,吩咐秋诗递过一把羊脂白玉锁,交到女娃手上。“大嫂,可有名字了?”   “取了的,名唤谢鸢,叫鸢姐儿就成。”陈婉音轻声说道,没能一举得男让她受尽了苏氏的白眼,鸢姐儿这个名字还是最近才取的,往日都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   秦蓁摸摸她的嫩脸蛋,“鸢姐儿喜欢婶婶给你的玉锁么,你若是喜欢下回再给你打套羊脂白玉的头面,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鸢姐儿笑的露出几颗乳牙,口齿含糊“稀饭!”   大伙被她逗笑,气氛舒缓了一些。连带着谢梓锦的语气都好上不少,不过也就是好了一点,给秦蓁一个大红包后就撇过眼去,用眼白望人。   谢燕婉受到来自二嫂的红包,并未显得多开心“我瞧见你的嫁妆有十八抬吧,就给这么点忒小气。”   “燕婉!怎么和你二嫂说话的!”谢彦一声低吼,谢燕婉噤了声,她这是替哥哥打抱不平。凭什么哥哥成婚时一切都格外唐突,娶进门的嫂嫂嫁妆就那么几箱,别说良田宅院了,铺子都没一间。   昨日秦蓁嫁进门时是什么样,她可看的清清楚楚,大到黄花梨雕花大床,小如子孙桶,一应俱全。整整十八担,从门口抬进葳蕤院都花了好些时候。如此气派的嫁妆,尤是她这般的奉国侯府嫡女都眼红,更别说看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语气羡慕的说道,奉国侯府二公子是有福了。   自家亲哥哥占着嫡子的位置,如今却样样不如庶出的谢梓安。娘亲可以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忍过去,她忍不下去,于是对着秦蓁发难。   “小妹有所不知,我这红包里放的是八十八两八钱八分银子,为的是讨个好彩头。”秦蓁并不恼怒,微笑着解释道。“给红包在南边又叫势利,本意就是吉利,意不在钱的多少。我听闻圣上给皇子们的新年红包,包的是九十九两九钱九分,咱们家是大户不假,可也不能越过皇家不是?我就选了个吉利数字。”   一番话说的有依有据,又搬出圣上来。谢燕婉就是再长了十个胆子,也不能说圣上的不是,吃了哑巴亏,默默收下红包,不再吭声。   谢梓安用手抚嘴,直到二人回到葳蕤院才放下,哈哈大笑,“陶陶果然是个宝贝,我可有些时日不见谢燕婉如此神情。”   秦蓁不理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坐下,沏了壶热茶,独自喝起来。谢燕婉的招数从小到大就那么一个,直挺挺的发难,小时候是她不懂个中圆滑,只知回觉她。现在她已长大,在武国公府中大大小小的算计滚过,这点还不够看。别的不说,单说傻大姐宋思颖都懂一招借刀杀人,可见谢燕婉被保护的真的不错,只会发发小姐脾气。   “你莫喝太多茶,等会还需喝药,省点肚子。”谢梓安从她手中夺过茶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药?”秦蓁不解,“我身体并未不适。”   “这药不是为你治病而配。”谢梓安拍拍手让白术端了碗汤药进来,热气腾腾的散发着微苦的气息。“只是让子女缘晚些到。”   秦蓁听得懵懂,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谢梓安把她搂在怀里,摸摸她的肚子。“你年纪尚小,身子骨都还没张开,子女不急于一时。先调理好了,长大点再想不迟。”他亲眼见着秦蓁的耳朵一点点染红,“又或者说陶陶等不及了?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得多吃点苦.......”   “我没、没那个意思!”秦蓁端起药汤一饮而尽,把谢梓安的调笑尽收眼底。放狗屁的温润如玉!都是假的,明明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浪荡公子。   不过他能想着自己的身体,秦蓁心头一暖。娘亲之所以落下病根就是生姐姐所致,加上她年幼在竹县见过许多妇人难产而亡,对产子一事发憷的很。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相濡以沫携手共进一辈子。”谢梓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紧紧的从后面抱住秦蓁,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我对你没有秘密,也不会有所隐瞒,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秦蓁摆弄着他的手指,想了想,轻声问了句“我知你与太太关系不佳,可为谈及老爷时总直呼其名?”苏氏是正妻与庶子势同水火还能说得通,可谢梓安对谢彦的态度实在迷的很。   “这还需从我姨娘,也就是我的亡母文秀说起。”身后的谢梓安眼神悲伤,空洞的望着前方。“打我有记忆起,姨娘就和我住在一间破院子里。有时候我都在想丞相府里怎会有如此破烂的地方,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每每下雨时,我们就用锅碗瓢盆接着,一滴一滴的看着它落下。不瞒你说,还真不如下人的屋子。”   “爹爹他就这么看着?”虽说秦蓁明白谢彦年轻时靠着镇国公府发家,对苏氏疼爱有加,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会忍心见他这样被揉搓。   “谢彦来看过我们母子几次,可每次看过后是更大的灾难。无缘无故的洗澡水变得冰冷,或是饭菜都是馊的,再不济衣服里藏针什么的。都是点小手段,不伤及性命但也不好过。久而久之谢彦就不来了。”谢梓安平静的说着小时候的遭遇。   秦蓁眼中含泪,相比之下她在武国公府的憋屈真算不上什么,起码吃穿用度方面武国公府从不缺她。“然后呢?我听闻姨娘时娘亲主动纳的,为何这么容不下你们?”   “小时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太这般厌恶我。我只当自己身份卑微,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不过是到世间受苦来的,忍忍就能过去。”谢梓安将头靠在秦蓁背上,语调平静似说着别人的故事。“年纪愈大,太太就愈发记恨我。下人们都是精怪的,只主母不喜只管往死里欺负就行了。姨娘本就身体不佳,又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没好个透彻。一拖拖了七八年,终于不行了。”   秦蓁觉着背部微微发凉,似有湿意传来。“姨娘总和我说,谢彦有他的苦衷,叫我不要恨他。可姨娘缠绵病榻时他在哪儿?他还在苏氏的塌上!”谢梓安激动起来,“姨娘病了也没药吃,大夫一月才来一次,眼见着就不行了。我第一次走出院子,跪在谢彦面前求他救救姨娘,但苏氏一句话,就让他甩手不理。等他来看时,姨娘已病若游丝。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出手帮帮姨娘,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世。”   “姨娘最后的时刻,把我赶了出去,同他单独说了些话。我好奇爬在门口偷听,才知原来我和姨娘所承受的一切都来自他的自私!”谢梓安手臂缩紧,勒的秦蓁发疼,不过此时她已顾不上这些。   “我姨娘原是谢家的童养媳,比谢彦大上两岁,文秀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秦蓁听闻不禁大惊,坊间的说法是苏氏婚后久久没有生育,为给谢家开枝散叶才主动纳的妾,若谢梓安说的是真的,那文秀便是正妻,而他应是真正的嫡子才是。   “很震惊?我当时也是你这幅表情。原来我认为的身份卑微,嫡庶有别都是笑话,他谢梓锦今日拥有的一切本就是我的!”   “谢彦既已成亲又怎么会同镇国公府二小姐婚配?这被发现可是大罪!”秦蓁转过身来回抱住满面怒容的谢梓安,在他耳边轻问道。   “谢彦虽及第,但只是榜眼,一二名的差异看起来不过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却是千差万别。”谢梓安握住秦蓁的手,“那时你爹爹是状元,又娶得武国公府的大小姐,风光无两。而谢彦呢,谋了个不高的官阶,又没家底打点,不上不下卡在那尴尬的很。偏偏他野心大的很,不甘屈于人下,从想着一飞冲天的捷径。撞得墙多了,倒真让他摸出一条路来。”   “是苏氏?”   “不错,谢彦长得一副好皮囊。”秦蓁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哪怕现在谢彦依旧风度翩翩,“苏氏对他一见倾心,两人不久后成婚,他的仕途在镇国公府的打点下一步步平坦。为防止乡下亲人找来泄了底,他一直谎称自己过得并不好,说等着生活好一点了再把文秀接来京城。”   “直到谢彦的老母离世,乡下再无文秀栖身的地方,她上京来找谢彦才知,原来心上人早就另娶他人。她想着离开,可谢彦怕她走漏风声,给她买了间院子安置下来。也许是旧情未了,亦或是换换口味?”谢梓安轻蔑一笑“文秀怀孕了。”   “谢彦与苏氏成婚两年有余却无所出,这个孩子他不想失去。回去同苏氏摊了牌,要把文秀纳进门。苏氏起初不依,但无子是事实,没有把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于是乎文秀和尚在肚子里我一同进了府。”谢梓安如孩童般依靠在秦蓁身上,低声问“陶陶你不觉着好笑么,原本的妻变成了妾,嫡子成了庶子。我那些年还真以为谢彦有苦衷,所以不能来看我们,这样的我更好笑啊。”   秦蓁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摸摸他的鬓角“都过去了,谁没个天真烂漫的时候?”   “不,后来我才知我出生比谢梓锦要早上几天,不过为了他嫡长子的名头,我生生变成了弟弟。”秦蓁手指收紧,谢梓安承受的比她想象的更多。“原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是我才对,可我八岁前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喝过一口暖汤。没有爹爹陪伴,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我记得的只有姨娘不断的咳嗦声和下人们的冷对白眼,以及谢梓锦一句一句的孽种。”   “梓安,”秦蓁张嘴,囫囵的喊出他的名字,仿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好在姨娘弥留之际,求谢彦送我去学堂识识字。不然我是真的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他收好情绪,又恢复淡淡微笑的样子“陶陶,这府本就应该是我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为姨娘报仇,我要让谢彦后悔!这样面目可怕,心中充满仇恨的我,你愿意接受么?”   秦蓁没说话,只紧紧的抱着她,向他说着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谢的往事~后面还会有一些会慢慢的说~ 小天使们多留言多点点作者收藏么么哒   ☆、家宅   两人相拥无言, 片刻的安静环绕, 内心却弥漫着苦涩。怪不得初遇他时,初春里穿的是半旧不新的薄衣, 双手被冻的紫红。秦蓁握住他的手,如今这双手白皙且骨节分明,若不是仔细摸来,定不会知道它原先的模样。   谢梓安见她眼里泛红,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弯弯的拥着她, 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似在说都过去了不必担心。   “咳咳,二少爷二少奶奶。”门外一穿着褐色滚金边棉服的妇人不请自来倚着门边,轻轻敲打两下,打断二人的温存。“虽是新婚,但为着身体着想还是收敛点。”妇人甩了甩帕子笑着说道。   “小姐,我拦不住,她带着人就这么进来了。”果儿在一旁委屈巴巴的, 她才进府不久人都不熟悉。刚刚见这妇人带着一干小丫鬟进来,想上前阻拦却发现周遭的人都习以为常,并不帮着挡一手,是以一群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进来了。   秦蓁从谢梓安身上起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端坐在桌边。“嬷嬷是什么人?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那家主母来着的,好大的气派。”她眼神一挑,盯着门边的妇人。   “二少奶奶真真是折煞我了, 我不过是一个奴才,受太太器重,才让小丫鬟喊一声张嬷嬷。”张嬷嬷仍是笑的灿烂,见秦蓁既无行礼的意思,也无半点恭敬之语。“二少奶奶这丫鬟看着年幼,不识人往后还得多学学眼力见。”   “哦?我记着葳蕤院可是关着门的,嬷嬷一声不吭的进来似有不妥啊。”秦蓁屈指敲打桌面,黄花梨的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听着张嬷嬷心中打颤。“婆婆是个心善的,待丫鬟婆子的都好的不得了,我在武国公府时也是有所耳闻的。”   秦蓁笑出深深的酒窝,起身走到张嬷嬷身边。“如今一见当真如此,张嬷嬷怕不是仗着恩宠,不知自己的身份了?”语调陡然抬高,“在葳蕤院里见着一院主母,你就是这幅德行?婆婆心软仁慈,念旧情不愿动手,我可帮她□□□□。相公,您在大理寺任职应是知道的家仆对主人不敬该当何罪?”   见秦蓁把话语软软的抛过来,谢梓安轻咳一声“大理寺前段日子理了一个案子,说是婆子弑主,被判了剜刑,也不重就是把肉一片片剜下来。”他摸摸下巴“张嬷嬷这样的情况不同,最多就是仗责三十大板,受点皮肉苦。若是娘求情说不定还能轻一些,不过怎么着十大板子逃不掉。”   张嬷嬷那见过这阵仗,府里的下人欺负谢梓安欺负惯了,反正有太太撑腰,做的好的说不定有赏。但她不知的事,世转时移,谢梓安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现在可是身批官阶,轻易动不得。“二少奶奶,刚刚都是说笑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都是我嘴欠,该打该打。”说完讨好的跪在地上,不住的抽巴掌。   秦蓁见她脸红的高高肿起,让她停了手。现在还不是和苏氏闹翻的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着了就够了,她不过是想借着张嬷嬷在仆人中树威。“行啦,我只是新妇。嬷嬷这样子出去还以为我多凶悍似的,嬷嬷以后省得就好,切记不能给婆婆丢了脸面。”   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嬷嬷有苦说不出。“二少奶奶今日奴婢来葳蕤院是受了太太的托,给您送丫鬟来着的。葳蕤院刚建没多久,人手的紧缺的很。虽说二少奶奶从娘家带来些的,可那都是金贵的丫头,做不得粗活。太太就让奴婢挑了几个顺眼的送来给二少奶奶瞧瞧。”   原来在这等着她,丫鬟这职业置于内宅重要万分,太太们的衣食住行无一不需丫鬟帮衬,哪怕是使粗的丫鬟也往往知道点内宅消息。往别人院子里安插几个机灵的丫鬟,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秦蓁挑眉,她从武国公府带来的除开老太太和舅妈给的丫鬟婆子外,还有五奶奶硬塞进来的,现在苏氏又想插一脚?   她瞥了眼张嬷嬷身后的女孩儿,好家伙你说这些是使粗丫头?个个肌肤胜雪,涂脂抹粉的,眼神不住的朝谢梓安的方向抛去,颇为暗送秋波的意思。谢梓安抚书头都不抬,白白浪费了一片心意。   苏氏送的丫鬟秦蓁没法拒绝,特意挑了两个眼神最为炽热的。心中所想皆流露在表面,想来也不是难对付的。送走张嬷嬷,秦蓁让果儿将门紧闭。她走到谢梓安身旁,把书一把抽开。“相公,娶我之时,可未说家宅乱至此啊。葳蕤院的仆人连人都不会拦了。”   “往后请娘子多费心,为夫在此多谢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梓安态度恳切,秦蓁欲言又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梓安若有所思,之前他忙于为瑞王出谋划策,与萧生他们皆是密谋。府中仆人并不知情,加之本就人数不多,他便没有刻意管过。如今他封了官,苏氏坐不住要往他房里塞人,是时候管管了,他与瑞王之事现在还不是公之于众的时候。   *   “蠢货,让你去送几个丫鬟,你反而和她抬起杠来!还嫌老爷最近骂我骂的不够多?”苏氏用手抵着额头,对着跪在下方瑟瑟发抖的张嬷嬷大声吼去,“滚!有多远滚多远!”张嬷嬷得了令,连忙退下。   “太太,您最近睡得不好,身体发虚。大夫说了切记不能再动怒了。”黄嬷嬷伸出手替她按压穴道,揉弄紧皱的眉头。   “娘,黄嬷嬷说的对,您要好生休息,下人的事我帮您看着就行。”陈婉音柔柔的开口,“哼。”苏氏轻哼一声,“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肚子吧,若这胎还是女孩儿,就把梓锦房里的药停了。没理由自个生不出,也不让别人没得生。”   陈婉音勾起嘴角,眼神闪烁,手攥着衣裙,骨节泛白。“娘亲说的是,婉音记着了。”   朝陈婉音发顿火后,苏氏心情稍稍好转,转头对黄嬷嬷说道“佩蓉,谢梓安是来势汹汹啊。如今老爷大半个心都偏在他身上,梓锦是再讨不得好。不过也怪梓锦不争气,日日沉溺在温柔乡里。”眼睛又瞥向陈婉音,仿佛是陈婉音拖累了谢梓锦。陈婉音低头,她从不和苏氏正面发生冲突,今天也是一样。   “现在又来个富贵媳妇,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苏氏从小娇养长大,做事任性的很。“佩蓉你帮着想想法子,压着点谢梓安的气焰,不然他真当咱怕了他不成!”黄嬷嬷面色为难,在她看来谢梓安的确不能不防,可如今老爷眼睛盯着,贸然下手百害而无一利。   “太太,不急于一时。咱们从长计议,又有镇国公老爷支持,定没事的。”   “总说不急不急。当初那个贱人大着肚子的时候,你说不急,我动手迟了点,让他只落了个哮喘。后来我说让他长不大,你又说不急,然后呢现在把梓锦的风头都抢光了。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苏氏拍桌而起,她最后悔的就是让谢梓安平安长大,看着他风光,心就绞着痛。   “老爷还在为少爷没考起科举生气呢,眼下也就听二少爷劝劝。”黄嬷嬷是苏氏的陪嫁丫鬟,知道自家小姐的急脾气。“再说二少爷有官阶在身,他出个星点半点的事,圣上是要彻查的,得不偿失啊。”   说起谢彦,苏氏泄了气。一来她是真心倾心于谢彦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求着下嫁,哪怕知道他乡下有个童养媳也忍下来。二来谢彦早就不是样样听命于她的小相公,奉国侯府的势力与镇国公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爹爹也不能再随意指派他。   苏氏耷拉着脑袋,眼神不悦,喘出几口粗气,无奈的摇头。“娘,我倒有一法。”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陈婉音开口。   “二弟如日中天,咱们动手确实不是个好机会。”陈婉音小心翼翼说着,“若是二弟,内宅不宁,终日不得安生,他这官恐怕当得也不顺畅。爹爹怪罪下来,也只会说二弟妹不懂体贴丈夫,与我们何干?”   苏氏眼中大放异彩,她怎么忘了秦蓁的爹爹可是秦溯。秦溯怎么去的西南,老爷功不可没。有这层关系在,秦蓁还能顺着谢梓安?“娘要是信的过我,就交由我去做,毕竟原来也是一同长大的,蓁儿什么秉性我了解的很。”陈婉音讨好道,她与苏氏斗了许久不假,但谢梓安承爵对她无半分好处。借着此事能处理掉谢梓安又在苏氏面前讨个功劳何乐不为?   苏氏半卧在贵妃椅上,慵懒的点头。“行吧,这事儿由你去办,若是出了岔子,有你好看!”眼神凌厉,刺得陈婉音肚子抽疼,低声应下。她心中默念,蓁儿莫怪我对不住你了,怪就怪你嫁的是谢梓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好几天5000-6000,我有一点点吃不消,今天先更新3000,明天再更新多一点! 夫妻双簧怎么样,大家觉着还精彩么? PS这对不会虐!我是亲妈,误会什么的不存在!   ☆、回门      奉国侯府规矩严格, 每日必晨昏定省, 一大早就需在苏氏屋外候着,等着她梳洗完毕一家人吃个热和的朝食。哪怕是陈婉音这般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也每日定时定点的请安, 秦蓁作为新妇就更别说了。   不过今日有些特殊,她可以难得的睡个饱。今个儿是回门的日子,老太太知道秦蓁有个贪睡的毛病。想来夫妻二人新婚,夜晚少不了折腾,昨日特地叫人来通报一声, 说回来请安只需赶上午饭就行。   秦蓁搭着梯子就往上爬,睡了个太阳晒屁股,才肯起床收拾一番,高高兴兴的回武国公府省亲。   接客的是宋贤和陈氏,不论其人品如何,看起来还是人模狗样的。谢梓安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星,宋贤为能有这么个亲戚,甚为心悦。拉着他的手大谈朝中新政, 说道激昂处,一只手捋起胡须,一手手搭在谢梓安肩上,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与宋贤的热情相比,陈氏兴致乏乏,她对秦蓁的感情很复杂。既害怕又痛恨,她在屋内反复彻查,并未发现秦蓁所说的暗线, 但她说的信誓旦旦,似是真的胸有成竹,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知道一切。派去的丫鬟都被分派到犄角旮旯,秦蓁的屋边都挨不着,传回来的消息,无非就是今日院子的梅花开了,昨日地上一只虫子死了之类的废话。   她摸不透秦蓁的底细,看着笑咪咪的一副懵懂样,却能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在没有弄明白事情之前,她并不想打破短暂的平静。按礼给秦蓁夫妻包了两个大红包后,没有多话,让画壁带着秦蓁去了福寿阁。   老太太在那等候多时,备上秦蓁喜欢的吃食和一杯杏仁牛乳。没多久就见秦蓁推门进来,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外祖母,我想您了。”张嘴便是嘶哑的哭腔。   “怎么就你一人来了,谢家那小子呢。”老太太揉了揉她的秀发,握住她的双手暖暖。“到底谁才是您亲外孙女儿,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五爷爷把他留下了,两人相谈甚欢。”秦蓁瘪瘪嘴,更用力的抱住老太太。   老太太哭笑不得,“多大人了吃这飞醋,行。那我家宝贝儿蓁儿在夫家过得可好啊。”   “仆人忤逆,婆婆刁难,小姑麻烦。”秦蓁眼看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黑,噗嗤一笑“不过应付的来,总得来说不错。”   老太太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小机灵鬼,净会耍滑头。”秦蓁讨好的一笑,脸蹭蹭老太太的衣服“外祖母我能行的,您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吃亏的。”   “奉国侯府复杂,我这颗心悬在嗓子眼,吐出来也不是,掉也掉不回去。”老太太拿来块点心,递给秦蓁。“谢梓安是庶子发迹,怎么着也不会讨正氏欢喜,你跟着不免受点委屈。但人这一辈子,总归要收点委屈的,挨过去了好日子就来了。见你还能说玩笑话,我就放心了。”   秦蓁吹开杏仁牛乳上薄薄一层的奶皮,小口的嘬起里面的美味,“外祖母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决定嫁给他就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没那么容易被算计去。”她放下杯子,抚上老太太紧皱的眉头。“倒是外祖母您,几日不见又憔悴了不少。要不我让曲嬷嬷回来,她照顾您半辈子,比别人熟悉不少,也能和您多说贴己的话。”   “不必,有她帮你我才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我自然精气神都齐全。曲嬷嬷忠心耿耿,一辈子都搭在武国公府,到老了还把她和女儿分开,不地道。”老太太见她喜欢,又让丫鬟上了一小杯,“这玩意儿虽可口,但莫喝太多,省的午饭吃不进。”   秦蓁点点头,默默的喝着最爱的杏仁牛乳。“谢梓安对你可还温柔?年轻人需节制,尤其你年幼,不能落下病根子。”秦蓁一口牛乳喷出来,秋诗连忙拿帕子替她擦擦,她怎么以前没觉得老太太说话这么直白。   “还、还成。”她把谢梓安让她喝药一事说给老太太听。后者十分赞许,秦蓁素有宫寒的毛病,一来葵水就只能在塌上躺着。能先调理身子自然是好的,免得身体亏空,气血两虚,女人的病小觑不得。   秦蓁被问的面红耳赤,打着哈哈把话撇过去。“今个怎么不见表姐和舅妈?”   “你思颖表姐再过两月就要出嫁,待在屋里绣花呢,绣了大半月了一个头巾都还没成。你舅妈怕她贪玩,带着敏儿天天看着。”老太太说起孙女不禁笑起来,真是傻人有傻福,宋思颖嫁的钱家虽不显赫,但的确是老实人家,待思颖也是一心一意。   “那舅妈可要累着了,看着大的,抱着小的。还有个不大小的功课要管着,忙死了。”   “忙点也好,省的她胡思乱想。”沈氏自打生了宋子敏,日日夜夜唉声叹气的,总担心在云中郡的宋旭出点什么事,生完孩子半点没变的丰腴,反而瘦了不少。现在能有事做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人聊了一会,便到了开饭的时候。这顿饭吃的还算热闹,陈氏默不作声。孩子们收了礼物喊的亲热,尤其宋子琦那句甜甜的姐夫让谢梓安喜笑颜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吃罢饭秦蓁没待多久,就和谢梓安一同回了奉国侯府。秦蓁坐在马车里,不住的往回看去,直到走过街角,再看不见武国公府,她才转过头来用帕子抹了抹眼泪。   谢梓安看她伤心,把她拦进怀中。“回去还有一段路程,你坐不得马车,若是晕的厉害,就休息会儿。”   秦蓁倚在他怀里,晕车的感觉席卷而来,但更让她难受的是与亲人分离之苦。就像谢梓安说过的剜刑,一刀一刀钝钝的割着她的心头肉。   *   三天休沐一过,谢梓安去大理寺报道,葳蕤院中冷清不少。秦蓁拿着花名册,一条条仔细阅下来。谢梓安有他的宏图大业,秦蓁能做的也就是管好后宅,让他无后顾之忧。   一通看下来,秦蓁眉头越皱越紧,事情远比她想的复杂。谢梓安之前在府里的地位低下,身边也无什么亲近之人,就连贴身丫鬟白术和紫苏也是后头才跟来的,在他身边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外头那些丫鬟婆子多是葳蕤院建成时,从府中各处调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在谢梓安身边待了还不到一年,面都不见的见过几面,这样的仆人你要求他们忠心耿耿,未免有些痴人说梦。难怪上次张嬷嬷带人大喇喇的进来,无一人阻拦。   不就是害怕既讨不了新主子的喜,又抹了旧主子的面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呗。一个院子仆人看似没多大用途,可若是心事散的未免有人会趁虚而入,真出事再弥补可就晚了。“秋诗,你把曲嬷嬷果儿喊进来,我有事交代。”   秋诗退下,不一会儿就把二人叫来。“小姐,有何事吩咐?”曲嬷嬷先开了口问道。   “咱们在奉国侯府也待了三四日了,府里是个什么样大伙心里明白。”秦蓁把花名册摊开,示意她们看看“咱们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各处凑来的,是谁的人又或是单纯的奴婢暂不得而知。外头婆婆眼中盯着,大房也等着看我们笑话。她们越是起劲,咱们就越不能被她们小瞧去。”   曲嬷嬷很是认同,这几日她看似除开服侍秦蓁没做什么,但毕竟在老太太身边待了这么些年,眼睛尖的很。她不动声色的观察许久,院子里的奴仆松散的很,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们是我从武国公府带来的,有的是我的贴身丫鬟,有的是外祖母的得力助手。自然我是信得过得。至于白术紫苏虽是姑爷的丫鬟,可跟在他身边时间不长,忠奸尚不能辩。还有五奶奶和婆婆塞进来的丫鬟,也不得不防。”秦蓁敲敲桌子,手上的缀玉镯子接触桌面发出叮叮声。   “你们要做的就是看好正屋,牢牢的守住屋内的消息,外头不能走漏一丝风声。若有人想进来正屋没有我的允许,只管拦住,后果我来承担。明白么?”秦蓁言辞颇为严肃,曲嬷嬷一行听得认真。   “是,小姐。”秦蓁满意她们的回答,让她们把下人灰机一堂。里面屋子的事讲完了,那就该讲讲外头院子里的事儿了。   *   下人们按等级排开,规规矩矩的站在下头。秦蓁命人在堂下摆了一方木桌,上面用金块堆砌了出一个不小的三角塔。下人们用眼白偷瞄一眼,传闻主母富贵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往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财。   “我进府已有些时日,还未来得及和大家打个照面。今日就想着认个脸熟。”秦蓁穿的一声藕色的蝶戏百花图样曲裾,头上戴着金步摇,面容和蔼很是端庄。   “我上午翻看过你们的花名册,大伙来自府里各处,做的也是不同的活计,能在葳蕤院共事也是缘分。”秦蓁命秋诗拿起一块金砖,握在手上。“那位是孙婆婆?”   一位普通打扮的妇人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她低头双腿打颤,不知主母此时喊她所为何事。“我听果儿说上次张嬷嬷来院子里,你拦了一手?”   孙婆婆双膝软院跪在地上,她本就是府里的使粗婆子,第一次在内院工作,不知道张嬷嬷为何人。见她没有通报就进来,用前院的法子上前说了两嘴。被别人拉下和她说了张嬷嬷的厉害,后来果儿再去拦时她便没有出手。这几天一直在担心着张嬷嬷兴师问罪,睡了睡不好,吃也吃不下。被秦蓁这么一问,还以为张嬷嬷告状,当下吓得跪在地上。   秦蓁轻笑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扶起她往她手里塞了块金砖。“莫怕你做的很对,该赏。”从绝望到惊喜,她张大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满脸喜色的咬了口金砖回到自个儿的位置。   下头看得仆人,脸色有青有白,好家伙让这个不懂事的捡到个馅饼,早知道当时就拦一手了,无一不懊恼。   “在我看来下人不分死契或是活契。你是家生子也好,是外头买来的也罢。以往是做什么的都不重要。”秦蓁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叶,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眼中只分忠心的和不忠的。忠心的奴仆做好自己本分的事,赏赐我不会少。不忠的心中九曲八弯的,我也不会放过。”她眼神扫过下人,各个低头不敢直视。   “当然我相信你们都是好的,不会做出那档子事来。” 秦蓁蓦然一笑,下人们连忙附和。“你们的花名册我看了,大致知道你们往日是做什么的。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祖上是经商的最为看重一个利字。一个人在何处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可是门学问。”   “我对你们尚不了解,于是就想了个法子,你们看怎么样。”秦蓁说是说询问他们的意思,但语气却是肯定。“平级之间一月轮转一次,让每个人能在不同的位置上待上一段时间,等都转完了我再看看谁最合适。”   一时间低语不断,平级平的只是月例。但真正的油水却是由岗位决定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是二等丫鬟,一个在花圃做点修剪的活计,一个在厨房负责采买,一月下来口袋里的银子可不一样。原本就在油水重的地方做活的人,怎么会愿意挪窝?   秦蓁这招可谓是绝妙,一般来说院子里油水厚的位置都是关系户才能去的地方,现在能有个机会让普通下人接触,那些人还不会死命抓住机会?最后的决定权又在秦蓁手里,无论是原先的关系户还是后来者居上的普通下人都会讨好她,争取永远的留在这个位置,这样一来秦蓁便把握住院子里的命脉,谁见着不得恭恭敬敬的?   不过此招花费财力不少,培养一个人才出来,不是简单的事。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姐们有钱!秦蓁一副为了下人好的模样,挂起淡淡的微笑。   “夫人,此举不妥。”一个身穿暗红色布料的婆子站出来,料子一看就比孙婆婆的贵重。“每个位置都需要磨合,一月一换太过频繁,不利于院子运转。”   “不知嬷嬷是?”   “奴婢夫家姓方,大伙叫我一声方嬷嬷。”妇人自报家门。   “方嬷嬷说的在理,既觉得一月太过频繁,那就两月,再不行三月才成。若是三月还不能胜任此职,只能说明不合适。”秦蓁似天真无邪,甜甜的回应道。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一月一轮,提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等方嬷嬷之流出来挑刺,她再堵住她们的悠悠之口。   “可、”方嬷嬷不想秦蓁这么快改口,看来是铁了心要施行轮转。“可咱们的位置都是太太定下的,夫人您说轮转就轮转,太太那儿说不过去吧。”   这个方嬷嬷秦蓁记得,是从大房里出来的,现在负责葳蕤院的采买。“太太那我自有说法,我这都是为了府里好。有时做的熟悉的事儿不一定是适合的,不过是做的多了以为自个能行。就好比说方嬷嬷你吧,家中有一子,去年成的亲,想来今年就能抱孙子了。”   方嬷嬷不想秦蓁把自己查的这么透彻,冷汗涔层:“承夫人吉言。”   “轮转制度确实不适用你,换了位置又得从头学,花费太多精力。你年纪也大了,身体吃不消。”秦蓁拍拍手,秋诗递给方嬷嬷一块金砖。“这样吧,金砖算是我赏你的,往后你老在家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院子里的操心事就放在一边吧。”   这意思就是要把方嬷嬷赶出葳蕤院了,下人们倒吸一口气,新来的主母看着年幼,糯糯软软的一团,没想到下手这么利落。“太太不会同意的,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方嬷嬷不肯接过金砖,高声说道,想用苏氏压上一头。   “我是为着嬷嬷的身体着想,婆婆知道了也会理解的。嬷嬷若是不想要这金块,那蓁儿权当嬷嬷替葳蕤院省钱了。”秦蓁目光如炬,丝毫不在意方嬷嬷的威胁。“若是院子里还有婆婆丫鬟身体不适,不能轮转的只管和我说便是,我都不会亏待你们。”   这下人群噤了声,一块金砖才多少钱,方嬷嬷是家生子丈夫孩子都在前院有活计,拿了金砖往后倚着丈夫孩子,日子过得不会太差。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拿了钱又有什么用,被赶出去这点钱不一会儿就花光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从后日起就按我说的做。明日我会把轮转的名单拿出来,大伙参照着那上面来就行。散了吧。”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秦蓁翻看册子,用笔敲敲脑袋,想着怎么轮转才能最快的找出合适的人选,她这招还是张掌柜教的,丝绸铺子靠着法子年年盈利,不过院子里人多,还需仔细思考思考。   “蓁儿,忙什么呢?”秦蓁抬头见是陈婉音牵着谢鸢来做客。“在外头我就听里面热闹的很。”   秦蓁命果儿把陈婉音这位“稀客”扶到座位上,“不过是和下人们训话认个眼熟,大嫂今个儿怎么有空来了?”   “你瞧瞧,我还有些不适应呢。”陈婉音用帕子掩嘴笑道,“以往都是喊姨奶奶的,现在变成了大嫂,也不知是我的辈分降了,还是你辈分长了!”   “大嫂说笑了不是,甭管辈分称呼怎么换,咱们都还是亲戚不是?”秦蓁很喜欢谢鸢,拿出一套首饰,“前几日答应鸢姐儿的头面,昨个儿在库房找着了。你们今日不来找我,明日我也要去拜访一番的。”   谢鸢走路不稳,抱着头面,对秦蓁鞠了一躬“谢谢婶婶。”牙没长出几颗,说话漏着风。秦蓁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陈婉音见她心情大好,把原本想好的话说了出来,“蓁儿你是个有福的。二弟现在这么有出息,对你疼爱的紧。你爹爹又与公爹是故交,对你有着一份旧情。哪像我进门进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背后没少受眼刀子。”说着拿帕子往眼角压了几下。   “尤其是公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当初二弟说要娶你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想来还是念着你爹爹,两人是同期生,又都是户部的,还是上下级,关系匪浅啊。”陈婉音眨眨眼,似真的艳羡秦蓁。“要不是后来你爹爹被贬至西南,公爹高升。指不定你和二弟就是指腹为婚了,可惜天意弄人啊。”   秦蓁笑笑没有搭话,若是他爹爹没被贬,能与她指腹为婚的也只有谢梓锦吧。一番话破洞百出,她倒想看看陈婉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来也奇怪,你说当年推行新政,本是好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催命符?据说是有人泄了密,提前动了手脚,不过这都是坊间传闻不得信。”陈婉音一脸惋惜“当年那批人,可都是有志之士,文辞政见无一不是顶尖,但死的死贬的贬,可惜了。”她瞄了眼秦蓁的脸色,果然提及秦溯,秦蓁脸色惨白。“许是谢家祖宗保佑,咱们公爹才没受波及,一路高升。改天带你去拜拜祖宗,让他们也保佑梓安官路亨通。”   话说到这份上,秦蓁明白陈婉音今日来所为何事,明知有挑拨之意,可事及自己父亲,秦蓁还是不能淡然处之。难道当年爹爹被贬之事与谢彦有关?若不是被贬去西南,姐姐不会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哎呀,天色不早了。招呼我也打过了,蓁儿你忙吧,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目的已经达到,秦蓁那么聪明定会知道其中含义,剩下的就是她们两夫妻的事,陈婉音心情不错,带着谢鸢回了房。   秦蓁并未送客,她坐在原地,眼神凝重,手指敲击着桌面似在思考什么。   谢梓安回到府里,见着的就是这一幕,他笑着问道:“陶陶遇见什么不悦的事了?苦大仇深的。”   秦蓁慢慢转过脸来,语气严肃:“谢梓安,我有件事要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大肥章!!! 最近豆豆是不是格外勤奋!需要大家的么么。 给大家预告一下,之后两人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副本刷怪,大家可以猜猜是去哪里~   ☆、往事      谢梓安见她垮着脸, 掀起下摆坐在她对面。“陶陶想问什么?”   “我爹爹当年被贬西南和谢彦有关么?”秦蓁没心情和他你来我往, 开门见山的问道。   “谁和你说的?”谢梓安有一瞬间的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我本无意和你说道这些, 你既得了风声,索性和你说了吧。”   秦蓁紧张的攥起衣袖,爹爹的事一直是她的心头刺,哪怕是星点半点的消息也不想放过。   “岳父被贬官确有谢彦的手脚,当年岳父时任户部左侍郎, 主理土地新政,谢彦是其最为得力的手下。”谢梓安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那时圣上在位不过二十来年,受前朝影响颇大。京城里受降的高官不少,镇国公府最为典型。地方也有许多得知圣上驻京后投诚的官员,北边的誉王就是其一。”   秦蓁听闻爹爹的被贬另有隐情,呼吸都漏了一拍。“这与我爹爹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关系,圣上在位初期根基不稳, 格外优待这些前朝旧部。他们的土地庄子都没有收回,仍在他们手中。”谢梓安说起正事来,收敛住笑意,冷清不尽人意。“但随着圣上势力稳固,土地显得尤为重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自己的土地怎能分散在旁人手中?岳父大人此时提出的土地新政与圣上所想一拍即合,改革随着而来。”   谢梓安没说的是, 秦溯的新政的确契合圣上的需要。他提议把土地收集起来,再将使用权分派给百姓,每年收成按三七分配。一来安抚辛苦在田地劳作的农民,二来土地所有权仍在天子手中,维护了圣上的霸权。   可此改革太多激进,不仅触动前朝投诚的旧官利益,就连跟着圣上打天下的功臣的权益也撬了个七七八八。别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和圣上生里来死里去的,不就是为了封官进爵,良田美酒?现在仗打完了,一声不吭就要收回去,逮谁谁不得闹闹。那时就连秦溯的老丈人老武国公宋安都与他红过脸。   “起初改革有圣上的支持还算顺利,地方上的土地回收了大半。但推及京城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我听谢彦说过,圣上每每早朝都会受到一摞关于岳父大人的弹劾。”谢梓安比划了一下,约莫有书箱般高低。“岳父顶住压力继续推行新政,但有人不断捣乱,有你知道的秦家母子的事,不过那不是病因。”   他看着秦蓁的眼睛,薄唇微启:“岳父被贬的根源来自一封密信,一封直接递到圣上桌前的密信。”   秦蓁瞳孔收缩,猛地抓住谢梓安的手。“那封信是谢彦递的?”   府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谢彦与当年秦溯的事有瓜葛,但真谈及内里却鲜少有人知道。谢梓安还是这几年受瑞王所托,调查镇国公府才窥探一二。“那年谢彦不过是个从七品,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圣上。替他投信的是镇国公苏及远。”   秦蓁联想起谢梓安之前所说,恐怕谢彦就是那时接上苏氏这条线,投奔了镇国公府。“信中大谈新政的弊端,直言秦溯意掀起内乱,挑拨君臣关系。”秦蓁手上发力,指甲深深的陷在谢梓安的皮肉里。他瞥了眼,轻轻的摸摸她脸蛋示意她放松。   “土地新政本就年轻,有弊端实属常事。可那封密信里,言辞凿凿,字字指向新政内里。不是参与推行之人,不可能会知道。圣上多疑,宁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新政戛然而止。”谢梓安口气平淡,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乎秦蓁抖动的肩膀。   “至于为何岳父大人逃过一劫,仅是被贬。许是圣上惜才又或许另有缘故,不得而知。”秦蓁双眼弥漫着泪水,想起爹爹在西南时每每眺望北边的模样,那般心酸与不甘却又不可奈何,只能在烟花烂漫时借着光诉说自己未完成的抱负。   “你为何不告诉我?”秦蓁抬起泪眸,水光煽动,质问着谢梓安。   一声叹息,他站起挡住夕阳,转头问了秦蓁一个问题。“陶陶觉得我过得快乐么?”   秦蓁不知他为何如此问,本能的摇头。“自打我只自己的身份后,没有那夜是睡得了一个好觉的。我对谢彦和苏氏的恨深入骨髓,却又在短时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太让人绝望了,靠着仇恨走到现在的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   他迈开长腿走到秦蓁身旁,伸手摸去脸颊上来不及掉下的泪。“我喜欢你活的快乐,成为一直温暖的存在。那些肮脏令人恶心的事我来就行。”秦蓁慢慢的止住泪花,伸出双手揽住谢梓安的腰。其实你也是个温暖的人啊,她将脸依偎在他腰侧,想着。   *   这么一闹,再开饭时已是戌时二刻。饭菜早就做好了的,碍着主人家讲话,秋诗一直没端上来,在小厨房里热了好几次。   放在别人家,这菜是要不得了。但秦蓁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看不得别人浪费,让秋诗上了上来。   秦蓁哭过一场后,胃口乏乏,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专注的盯着谢梓安吃饭。“陶陶这样看着我,可是我秀色可餐?”   秦蓁一时语塞,此人不要脸的程度与日俱增,说不准过几日便可用脸抵抗千军万马,剩下修葺城墙的费用。谢梓安见她翻了个白眼,暗笑一声,拿来帕子擦嘴:“听闻你今日下午弄了大动作,我刚进府就有人报与我了。”   见他问起,秦蓁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尤其解释了轮转的好处。“看来我下次去武国公府时,要多带些礼物给老太太了。教出个这么机灵的丫头。”他用手刮了刮秦蓁的鼻子,似是赞扬她的机敏。   “不过方嬷嬷是苏氏的人,明天免不了要拿你兴师问罪了。”   “我既敢辞了她,就不怕苏氏问我,大不了装装浑,敷衍过去。”秦蓁自顾自的玩起手指,内心想着如何应付苏氏。“对了,梓安。我想问你白术和紫苏是否可靠?我从武国公府带来的人不多,葳蕤院乱的很,多些能够信赖的人自是好的。”   “白术是我从府外弄进来的,家中原是世代为医被奸人所害后,我救下她放在身边负责我的日常饮食。”谢梓安靠近秦蓁的耳垂,说话间气息吐在耳背,激起一阵瑟缩。“她性子冷,平日不爱说话,但忠心不二,我的事她大致都明白。”   秦蓁想将他推开些,虽早就有了逼着更亲密的接触,但这般的紧密相依还是让她不自在。谢梓安没理会她的后撤,抱得更紧了。“至于紫苏,她是谢彦送的。我查过她没什么大问题,背景还算清白。她娘是谢彦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恃宠而骄养的娇气些,心眼倒不坏。”   “按你这么说,你的贴身丫鬟可都是蕙质兰心,妙人也。”凡是女人都不喜自己的男人表扬别的女人。秦蓁也不例外,明明是她提出的问题,谢梓安不过是照实回答。他一手搂着秦蓁,一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是不是蕙质兰心我不知,我只知我的陶陶实属妙人也。”说罢手上的动作变得不规矩。   “才吃过饭呢。”秦蓁脸红,小声嘀咕。   “古人云,饱暖思/淫/欲,诚不欺我。”谢梓安堵住她鲜嫩欲滴的红唇,隐约间传出呜呜的低哼。   秋诗朝果儿甩了个眼神,识趣的简单的收拾下菜盘,推出去,顺带着帮二人关好门窗,不让夜里的鸟儿偷看去。   武国公府带来的丫鬟,对姑娘和姑爷如胶似漆自是开心。只是谢梓安原先的丫鬟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紫苏见秦蓁房里灯会被吹灭,跺了跺脚,生气的坐在床上。自打主母入门,她们就近不得主屋,每日见着谢梓安的时候少之又少。半点没有一等丫鬟的模样,反而像是个打杂的。   “还没深夜呢,就缠着少爷做那事,不知廉耻!”紫苏憋出这么句话,一手打在踏上,发出砰的一声。   白术闻声朝她走来,替她看看手有没有受伤,见只是发红放下心来。“怎么说都是咱们的主母,被少爷听见你在背后说她坏话,你别想在葳蕤院待了。”白术见过少爷对少奶奶疼爱的情景,明白秦蓁在谢梓安心中的分量。虽对秦蓁把她二人冷落之事有微词,但毕竟是主母她仍有一分崇敬。   “我就在屋子里说说,别人不会知晓。白术姐姐我就是替少爷鸣不平,秦蓁她未出嫁前是个什么名声,姐姐也是知道的吧。嫌贫爱富,见严状元家境不佳就悔婚。她嫁给少爷指不定就是贪图奉国侯府的富贵!”紫苏眼睛撇向一边,嘴嘟得老高。   白术捂住她的嘴,“都是传闻罢了,再说了主母进门时,可抬了十八担嫁妆。小姐都不一定有她阔气,看来是有呈嘴舌之快的人,传出的风言风语罢了。”   “就算如此又怎样!”紫苏扯下她的手,“少爷苦读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考上个榜眼。若是娶的是别家嫡亲闺女,也就算了。偏偏娶了这么个罪臣之女,还不如......”她见白术神色不善,停下嘴来“反正我是看不来。”   “她是主,我们是仆。你看不惯人家,人家还不见喜欢你!”   “白术!”   白术叹息一声“木已成舟,紫苏你把你的心思收起来。被少爷发现了,葳蕤院就没你的位置了。”紫苏沉默,一手拉住白术“刚刚说的不过是气话,白术姐姐不要当真。”眼里是哀求的泪花,白术想了想点头。   时至深夜,两人要入睡时。紫苏的目光仍牢牢的盯着秦蓁的那屋,眼神中的深意不停转换,也不知在想什么。   *   秦蓁抿了口羊乳,故意不去看苏氏打量的眼光。昨晚谢梓安闹得太晚,她神色恹恹,眼底一片青。早上用粉压压了,似乎不太管用。   在苏氏的眼中可就大不一样了,昨个儿陈婉音和秦蓁说了秦溯的事。今天秦蓁就一副彻夜未睡,眼睛红肿的模样,可不是起了效。诚然秦蓁是哭过一场,不过不是为着秦溯的事,至于是什么,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苏氏开心,还不忘给秦蓁找茬。“蓁儿,我听说你昨天把葳蕤院理了一番。有这心是好的,但也不能伤了老人的心。方嬷嬷在咱家做了可快三十年了,不是说撵出去就能撵出去的。”   秦蓁放下杯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算参与二月的日更万字的活动,这几天可能字数不会太多,努力存稿中! 都没有小天使留言了,小豆豆心碎了一地QAQ   ☆、庄子      “娘原来说的是这事儿, 我当什么呢。”秦蓁继续一副懵懂的模样, “怎么能说是撵出去,方嬷嬷她年纪大了, 她为府里付出这么多,理应安度晚年。”她表情成坑,仿佛真为方嬷嬷考虑一样。   苏氏耐下性子,好言说道:“蓁儿,你尚年幼不懂其中的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弄个什么轮转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要想想多少奴仆为了一个位置努力了多少年,你说换下就换下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现在来和秦蓁讲奴仆的努力,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苏氏关爱下人,好吃好喝的招待,说白了就是借机找茬。“娘您这话说的有失偏颇。”秦蓁正对着苏氏。   “食人俸禄,为人分忧。爹和梓安都是在朝为官的,这点规矩咱们都是清楚的。”她从容的将手搭在秋诗手上,借力站起来, 走到苏氏跟前。“娘您心善,对下人们仁慈。可他们都是我们买来的,理所应当要侍奉咱们,努力做到最好。哪有因着他们努力就迁就的道理?”   苏氏刚想发火,但碍着秦蓁那句心善,表面上也要装装。“你年纪小,做事鲁莽,小心失了人心!”后面几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秦蓁听罢猛的跪下, 苏氏没料到她会如此,吓了一跳。“孩儿也知此举恐失人心,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府里好。”在武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光流眼泪这点,秦蓁学了个透透的。此时泪花蕴在眼里,仿佛稍稍一眨就会淌出一条小溪来。   “哪家的钱都不是白来的,爹那么辛苦才换来咱们富庶的日子。咱们万万不能把钱花在无用的位置上,若是那些个没有能力却占着位置的奴仆白白拿了钱去,长久以往定是比不小的支出。”她抹了抹泪,嗓音低沉。“当今圣上重节俭,除开婚丧礼祭不得大肆铺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不给外人留下口舌,免得对爹还有梓安仕途有损。”   说着眼泪又漫出来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攥着帕子,捂在胸口。“我自嫁进奉国侯府,日日夜夜想着的就是府里能如何更上一层楼,哪怕我受人唾弃,只要府里好就行。却没有想到,娘您不懂我啊,偏偏怪我寒了下人的心。”   苏氏如鲠在喉,又是搬出谢彦,又是用圣上压了一头,话里行间都是为了奉国侯府,她要是再抓住不放,岂不是显得她不在乎府里似的。被秦蓁哭的闹心,她拂手示意让她起来:“一大早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行了起来吧。”   秦蓁由秋诗扶着,踉踉跄跄的起来,似乎真的哭的背过气去,“我就是怕这法子不成,才想着在葳蕤院试试,可还是触了些人的霉头,我真是一腔心血无人知,反惹脏水身上来。”看样子眼泪没个把门的,滴滴哒哒的直流。   “行了,有完没完了。没人怪你,回去吧。”苏氏被她哭的脑仁疼,但又不能发作,捏着眉头,让黄嬷嬷的赶人。   秦蓁一步一回头,像和婆婆多诉说几句自己的一片赤诚,被黄嬷嬷半推半扯的送出正院。一路上秦蓁都哭丧着脸,知道进了葳蕤院,嘴角慢慢上扬,问着边上的秋诗果儿:“我这出戏逼真么?”   “眼睛都红了,那还有不真的。”果儿心疼死了,新姑爷夜里闹腾,小姐白天还要应付婆婆,脸颊上的肉都捯饬没了。   “没事,用水敷敷就能好。”   秋诗是个行动派,拿来热水替秦蓁敷上。   秦蓁心情不错,看着苏氏吃瘪,愉快的哼起小调。“夫人,”白术站在门外轻轻的敲了下门框,没有秦蓁的允许她不敢进门。“您今日的药送来了。”   “进来吧。”   白术把药放在桌上,搅拌了一会,又在边上放了块冰糖。“夫人,这药趁热喝药效最好,少爷说您怕苦,奴婢就配了块冰糖,等你喝完了,含在嘴里祛祛苦。”   秦蓁仰头把药一口喝下,把糖含在嘴里果然好受不少。见白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垂着头眼神凝视鞋尖。想起谢梓安说过白术是个可信之人,今日仔细看来确实是个老实的。“往后你们一切如常,以前怎么服侍少爷的照做就是。”   白术猛的抬头,觉着失礼又垂下。“多谢夫人,定不辜负夫人厚望。”话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她还想跪下来磕头,被秦蓁拦住。本就是她们的活,不过是还了她们不用行大礼。   带着对主母的感谢,白术收拾好药碗把这个好消息带给紫苏。   “哼,原本就是我们的做的,如今不过还回来,你就被收买了?”紫苏不知为何对秦蓁没有好印象,说出的话不阴不阳。   对于白术来说,谢梓安是救命恩人,不仅救了她还帮了她家人,让她们一家有安身立命之所,既然现在又有报恩的机会,她自然是开心的。“别人家的主母严厉点的,还没进门前就要把夫家的贴身丫鬟都送了。咱们能留在府里,待在少爷身边已是万幸,紫苏你要学会知足。”   紫苏撇撇嘴,没有反驳。手上又缝起替谢梓安做的衣裳,一针一线的堆砌看起来已初见规模。   *   尽管苏氏时不时的骚扰一下,但在秦蓁眼泪婆娑的的倾诉下,轮转计划进行的颇为顺利。单单这几月看来,她已经发现好几个好苗子,只能轮转完就将他们定下来。   为了能占个油水厚的位置,下人们都很尽忠职守,把葳蕤院守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露出半点风声。苏氏派人打探几番都无功而返。   当然也有部分心本就不在升官的仆人,苏氏和五奶奶送的貌美仆人们,被秦蓁安排着做了粗活,累了饿了就送上一碗猪油炒饭加蜜糖水,几月下来膀大腰圆了一圈,就是再有心也没了资本,安分不少。   谢梓安最近挺忙的,礼部尚书的儿子仗势欺人,在青楼押妓和人打起来,打死了名富家子弟,闹得沸沸扬扬的。谢梓安负责这件案子,好几日都未回来,寐在大理寺里。等案子完了回到葳蕤院时胡子拉碴,发着一股味儿。   秦蓁捏住鼻子,把他赶到浴室里,亲自替他刮了胡子。就快要立夏,天气热起来,但能憋出谢梓安身上的味儿还真不是件容易事。看他闭眼睡在浴桶里,秦蓁霎时没了脾气。听说这案子颇为棘手,一边是高官,一边是巨贾,背后牵扯出不少权贵子弟。从收集证据到结案,阻力不小,看他这样子,应是多日未睡了。   谢梓安不断刷新着秦蓁对他的印象,一开始是翩翩公子,瘦弱文雅,再是身世凄惨,胸怀抱负的流氓,最后是现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她轻轻的抚水替他小心翼翼的挂去胡渣,生怕动作稍大打扰他的好梦。秦蓁心里泛着嘀咕,究竟什么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水渐渐的变凉,秦蓁拍拍谢梓安让他去塌上休息。后者眼睛微睁,迷迷糊糊的由着秦蓁把他牵在塌上。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他这一觉居然错过了午膳。   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来,秦蓁怕他睡得久胃口不佳,点的都是些爽口的开胃菜,酸辣口的多,没带什么油星子。紫苏把菜放好,想替谢梓安布菜,被秦蓁拿了筷子。“你们今个都辛苦了,下去吧。剩下的我来就成,等会再进来收拾。”   紫苏还想反驳,被白术推了一下,不大乐意的推了下去。这是秦蓁的习惯,她吃东西不喜别人布菜。有手有脚的没必要让人帮着夹菜,除了在外面讲究一个排场时不得不按着规矩来,其余时间她爱和家人对坐着吃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有家的温暖。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秦蓁见他吃的香,自己也胃口大开,对着一份酸辣蕨根粉,多夹了几筷子。   谢梓安在大理寺里焦头烂额好几天,觉都没得睡更别说美食,忙起来抓着一个馒头啃了就算一顿。“我不在这几天,苏氏可有为难你?”   “同平日一样,不好听的话自是有的,别的暂时没有动作。”苏氏再气愤也要在乎谢彦的脸面,逞口舌之快而。   “那就行,”说话间谢梓安又装了碗饭。   “少吃点,晚上不克化。”   “明日我带你出去一趟。”秦蓁拦他装饭的手停下,“出哪儿?”   “我想着你在府里也有些时日没出门了,院子就这么大看来看去还不得看厌去?”谢梓安放下碗筷,笑道“刚好手头上的案子结了,圣上赏了两天休息。咱们去庄子上逛逛,给你放放风,让你这头小野马在草地上跑两圈。”   “你才是野马,我就算是野的野是野牛!”   “此话怎讲?”   “吃下的是草,挤出来的可是奶!”秦蓁翻了个白眼,“日日为了这个院子操劳。”   “原是娘子怪罪我了,”谢梓安憋着笑意,“让娘子劳累实属小生的不是,今晚就替你好生松松骨!”   秦蓁推开他,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流氓!   *   第二日,谢梓安果然守信,带着秦蓁一大早就去了京郊的庄子。庄子倚着山,门前是一条清澈的泉流,周遭的油菜花金灿灿的招摇在风中,白色的菜蝶飞舞其中。   秦蓁伸手抓了一只,被谢梓安拍掉“这蝶的粉沾上了容易起疹子。”挽上一点溪水,替她洗净。   身后的大门打开,迎接她们的不是庄上的管家,而是一个萝卜头。六七岁的样子,梳了个朝天辫被红头绳系着格外精神,见着谢梓安眼睛烁烁有神,飞扑而来:“哥哥!”   又甜甜的对旁边一脸蒙圈的秦蓁大声喊道:“嫂子!”   秦蓁挑眉,她怎么不知道谢梓安还有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更的少,进度比较慢,6-10号会参与万更的活动那个时候会多一些哒 谢谢大家的支持~ 最近有在写一些萌萌的短篇,会慢慢的放上来,三五千字大家喜欢可以点我的窝看看哦!   ☆、万一      男孩挽着她, 摇摇手臂。“嫂子果然和哥哥说的一样, 长得和天仙似的,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好看。”   “年画上的娃娃, 脸红的像猴子屁股,那点像你嫂嫂。”谢梓安对着他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去同你娘说我们到了!”   男孩做个鬼脸,一蹦一跳的进了门。   谢梓安拉着秦蓁,慢慢的走进庄子。对上她疑惑的眼神, 谢梓安摸摸她的脑袋。“我这个弟弟和你还有干系呢。”   “哦?”秦蓁停住脚步,想听听是怎么个联系法。   “你是否还记得你初到丞相府时是为了什么?”   “是武国公府与丞相府闹了矛盾,借着赏花融冰......”她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我三爷爷送去的良妾所生之子?”   谢梓安点头,宽慰的笑道:“还不算太傻。”   秦蓁对于那个良妾的记忆停留在武国公府和丞相府的矛盾里,后来此女子与她腹中的孩儿如何并没有太多关心,加之奉国侯府没留出添新丁的消息,久而久之就更记不得还有此人。   “这间院子是谢彦给我的, 为的就是这对母子。”谢梓安手搭在院子中的桃花上,粉白的花瓣轻轻碰触便跌落在手心中,被掌中的热气蒸的微微卷起边。“不然你以为苏氏会那么容易妥协,从镇国公府里搬出来?”   秦蓁想起苏氏一脸高傲的神态,凭她对谢彦的执着痴恋,这对母子是容不下的。“谢彦明面上是把这对母子处置了,暗地里以我的名义买下了庄子把他俩藏了起来。”他揉碎掌中的落红,丢弃在一旁。   “他知我不会说出去。”他盯着秦蓁, 慢慢说着:“陶陶,你知道为何么?”   秦蓁摇头。   “因为她长的和我姨娘有九分相似。”他轻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谢彦也不知在想什么,正主都被蹉跎死了,又弄来个假的,反而想好好对待了?”   秦蓁向前握住他的大手,谈及姨娘他仍心怀怨恨,这是他跨不过去的坎。“没事,我不还得了一座庄子,也是好事。”   “梓安,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穿着麻布素衣的女子打着招呼。面容素净,笑起来眼角的泪痣跳动,是个如春风一般温和的女人。“昨个听说你们要来,我就在准备了,也不知夫人喜不喜我做的饭菜。”   “我什么都能吃,劳烦姨娘费心了。”秦蓁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早就不是奉国侯府中人,还喊什么姨娘。夫人若是不嫌弃换我一声月娘就行。”女人把耳边碎发挽住,“那你们就再多赏花一会儿,饭马上就好。”说完又撸起袖子去了厨房。   “哥哥,我最近又学了一套剑法,舞给你看!”小萝卜头扯着谢梓安的下摆,一副不看不让人走的架势。谢梓安含笑蹲下身来,重重捏了他的脸颊:“书不好好读,学些花把势。”,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拉着秦蓁一起看弟弟武剑。   秦蓁知道谢梓安从小萝卜头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当初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日子不会那般难过。   谢梓安看得认真,眼神里蕴着光彩,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掌:“咱们谢家往后怕是要出个武状元。”   小萝卜头停下,欢喜的跳来跳去,被谢梓安一把按住,掏出一袋金瓜子放在他手中。“买些糖去吃。”   “哥哥,你说爹爹什么时候来见我,他好长时间不来了。”小萝卜头收下,天真的问。   “等你再长大一些,他就来看你了。”谢梓安眼神暗下来,他小时也曾天真的问姨娘那个不常出现的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等你有出息了,就算你不想见他,他也会来的。”   小萝卜头挠挠脑袋,想了许久也没想个明白。   *   饭菜很简单,两荤一素一汤,没什么特别的菜式,但吃的格外暖心。   秦蓁觉着谢梓安到这儿才放下了包袱,笑的纯粹,倒像是真的一家人。   吃罢后,小萝卜头拉着谢梓安讲最近所见,秦蓁留下和月娘收拾碗筷。想起月娘如今的遭遇,秦蓁替武国公府说了句抱歉。   月娘倒是看得很开:“我们这样无父无母的,从小便是被卖来卖去,粗活重活都做过,现在日日能填饱肚子,睡个好觉已是不易。人生在世,知足常乐,夫人不必挂怀。”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秦蓁心中的愧疚淡下,和她聊了会天,却是一个人淡如菊的。如今的平静日子应是她所喜。能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实属不易。她望了眼外头一脸笑意目光温柔的谢梓安,她想她喜欢的日子不久也要来了吧。   午后,月娘带着小萝卜头午睡休息。谢梓安带着秦蓁去了后院。这里是谢梓安为自己添置的书房,前面是新栽的竹林,把书房遮了个七七八八,僻静清幽。“以往我时不时来这温书,安静不如府里吵闹,是能静下心的地方。”他指着桌上的一堆旧书,“都翻了不知多少遍,所以外头说的什么神童,天赋异禀都是假的,我没少用功。”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让我看你读书认真的?说起读书我也不差,之前还有人说我是才女来着的。”秦蓁翘起小嘴,你谢梓安会读书,我也不差好不好!   谢梓安抿嘴,他的小娘子样样不认输,嘴硬的很。“不同你玩笑了,来我带你去看个地方。”他走到挂着墨竹君子图的墙前,摩挲一番拧着画后的机关顺时针拧了两圈,墙从中裂开露出一道门来。   秦蓁捂着嘴,摸了摸那扇木门。要不是谢梓安打开机关,她肯定想不到别有洞天,木门被嵌在墙里,不贴在墙壁上不会发现。   谢梓安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秦蓁打开看看。秦蓁半信半疑,推开木门,穿过昏暗的石壁,入眼的是一座木桥架在悬崖上,后头是个木屋。   秦蓁回头看了谢梓安不知他是何意,“这是我特意修建的,谢彦也不知。”他示意秦蓁走过去瞧瞧,秦蓁走近木屋推开门,里面放着充足的水和干粮,却无人生活的气息。   “庄子倚着山,背面是崇山峻岭,这地方够隐秘。”他揽住秦蓁,“我为瑞王做事,迟早要走出那一步,京中势力纷杂,乱起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是真有个意外,我无法控制,你便到此处来,带着月娘他们躲进这间屋子。里面的水与粮食定时我会派人换新的,够三人吃上一月余,到那时事情应该也有定论。”   “那你呢,我带着他们躲进来,你怎么办?”秦蓁掰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望着他。   他头轻轻的抵在秦蓁的额头上,“若是我所想之事不能成,我也不会躲躲藏藏一辈子。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没能回来接你,你就当从未见过我,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说什么呢,你我是夫妻,没有抛下对方的道理。”秦蓁一丝委屈漫上,鼻子抽抽气。   “得了,就当我闹你呢。”谢梓安抹去她的眼泪,“平白的让你又哭哭嗒嗒的,事还没到那一步,说这些不过是早做个打算,你要是不爱听,往后我就不说了。”   秦蓁不语,静静的倚在他的肩头,失去亲人的滋味她不想再尝试一次。   *   回到奉国侯府,谢梓安一头扎进书房,他收到来自西南的密信,事情紧急连饭都来不及吃。   秦蓁怕他饿着,吩咐小厨房煲了一碗绿豆排骨汤,最适合现在清火润肺。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谢梓安说了句进来。屋内还站着一个男子,看来自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秦蓁低着头想把汤放下,静静的退出去。   “陶陶留下吧,此事你迟早都要知道。”   “少爷,夫人她......”那男子似不喜她留在书房。   “无妨,你们也是老熟人了。”秦蓁抬头瞥了眼,可不是老熟人么,雍梁还住过一夜呢!没想到这里面也有谢梓安的手脚,看来他对自己确实是蓄谋已久。   萧生弯腰:“是,属下此次从西南回来,除开给少爷带来密信外。瑞王殿下还让我给少爷捎句话,何煦期何将军现在已是他的人,加之西南旧部都已归顺,他唯一差的就是您。问您何时动身去西南。”他眼睛瞥向秦蓁,新婚不久就要分离,搁谁谁都不能接受。   “行,我知道了。京城之事了了,我便启程。”谢梓安低头喝了一勺汤,“不过,你回去禀报瑞王,我要带着陶陶一起去。”   秦蓁盯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原以为他不喜让她掺和进朝政之事,她都做好了独自一人待在京城的打算。   “你说的对,我们是夫妻没有谁抛下谁的道理。”谢梓安眨眨眼,下午的话终究是听进去了。   秦蓁面露喜色,对他笑的灿烂。两人眸中都是对方,嘴里的汤水也似乎成了糖水,真是甜到心头里去了。   萧生低着头,头顶上两人眉来眼去,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气息。哎,为什么他要在这里,总觉着自己正闪闪发光。   *   正院里苏氏得知谢梓安今日带秦蓁出去的消息,将手里的水杯摔在陈婉音面前。“你说的计谋,离间他们感情呢?没看见人家好着呢!”   她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败家玩意,死活生不出儿子,又生个赔钱玩意。脑子也不好使,想出来的东西半点用都没有。把你娶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陈婉音又生了个女儿,在苏氏心里更是低到尘埃。   “娘,我也不知道谢梓安用了什么方法把秦蓁哄住了。”她扯着被吓哭的谢鸢,“娘我还有法子,您再信我一回。”她生过女儿后,谢梓锦似也嫌了她,好几日没进过她的屋子。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苏氏,只要苏氏站在她这边,她就永远会是奉国侯府嫡长子的妻子。   “女人都善妒,若是咱们给谢梓安塞上几个美婢。还是秦蓁自己的丫鬟,他俩定会有芥蒂。”   “呵,我送去的美婢现在一个个在葳蕤院做着粗活,膀大腰圆的说生过孩子也不为过。你还想塞人,又给他们送苦力?”苏氏不屑的说道。   陈婉音跪着一步步挪过去,“要是秦蓁怀上孩子了,那是不是就没有理由不接着来自娘亲你的好意?”   苏氏侧目,别说陈婉音的鬼点子还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再有个一两章就回去西南啦~ 本文大概40万字左右,应该这个月就可以完结了,有点舍不得QAQ 最后求大家多多留言,爱你们!   ☆、恶心   天气渐渐热起来, 衣裳越穿越单薄。   虽说秦蓁生在西南, 但那边太阳晒温度却是怡人,京城少山, 阳光直辣辣的刺下来,让人觉得仿佛是置在屋内的冰块,一碰就化作一滩水。   她用帕子沾沾汗,稍稍移动屁股,免得让裙子黏在腿上。苏氏又找了个蹉跎她的办法, 大热天的喊她到正院来作画,说是培养高雅兴趣。   可你苏氏身旁放了冰桶,旁人却是没有的。耐着性子秦蓁提手,默默念叨心静自然凉,一笔一画绘了副戏蝶图。   “都累了吧,休息会儿。”苏氏让她们停下,让下人端上茶点,是一小盘肉松。   气温一高, 人的胃口变得小,想吃的无外乎是些清爽的吃食。这样的肉食倒是不爱的,也不知苏氏想什么,硬放了一盘在秦蓁面前。   “蓁儿你生的瘦小,多吃点。”苏氏热情的让她试试,秦蓁夹起一小块塞进嘴里。一股子肉腥味冲鼻,勾起胃里的酸水。   秦蓁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在旁边。秋诗拿来帕子替她擦擦, “娘,蓁儿失态了。容孩儿回去换身衣裳。”说着就要回葳蕤院去。   苏氏起身拉着秦蓁的手,围着她大量一番。“最近胃口可好,可时不时觉着恶心反胃?胸口发疼闷的慌?”   “娘怎么知道?”说起来秦蓁确实最近不太舒服,胃口乏乏吃什么都觉得恶心。想来应该是天气太热导致的,便没有在意。   “傻孩子,你这是有了,是喜事!”苏氏笑开了花,“快传大夫来看看”。   陈婉音用帕子掩嘴,“都要做娘的人了,还一副懵懂样。你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就是。”   相比她二人的热情,秦蓁眼波流转,低头盯了会儿鞋尖。对于子嗣一事,她与谢梓安早有共识,她年纪尚小,且眼看着就要去西南,此时要个孩子并不稳妥。故此谢梓安格外小心,她也日日喝着药。   按理来说她不会有孩子才是,那是苏氏联合陈婉音骗她?秦蓁想了想,站在她们的角度上,因是不希望谢梓安有子嗣才对,又怎么会是现在一副热心的模样?   苏氏忽略她的疑惑,把她按在椅子上,让大夫把脉,果然不出乎她所料,秦蓁已有近两月的身孕。   还在秦蓁迷糊的时候,苏氏派人把她送回葳蕤院,让她好生养着,心态放宽些。   果儿见自家小姐走了,跟在身后打算一起回去,“果儿!”被一声清脆的嗓音叫住。   回头一看是画枝,“画枝姐姐,找我何事?”   *   秦蓁回到葳蕤院,屏退所有仆人,只留白术一人在屋内。“白术,我问你每日我喝的药是否由你所配?可还有别人知道?”   白术不知主母被人急匆匆的送回来所为何事,见她问起药的事来,如实回答。“那方子是奴婢家祖传的,不仅有调理身子的作用,还能、还能延缓子孙缘。”她毕竟还没嫁人,说起这些来有点脸红。   “这药是少爷让奴婢配的,除开夫人院子里的几个贴身丫鬟,并无人知。就连同屋的紫苏我都未曾言及。”一般人家娶了新妇,巴不得三年抱两,哪有还用药物避孕的。谢梓安怕消息传出去又惹来风言风语,索性对外只说她吃的是调理身子的药。   秦蓁摸了摸肚子,难道这里真的孕育出一个小生命?不过这时间也太不凑巧了,“是不是我吃了这药,就绝对不会怀上孩子?”   说起自家方子的药效,白术很有自信。“不能说万无一失,可十有八九不会怀上。”   秦蓁伸出手,“你会号脉么?看看我是不是那十之一二。”,白术猛的抬头,对上秦蓁的眸子,冷静下来,把手搭在她腕上。   周遭静下来,白术先是疑惑不解,望了好几眼秦蓁。又摇摇头,搭在腕上的手指按动了几下。“夫人,并无身孕。”   “你确定?我这月的葵水确是未到,比上月推了半月有余。”秦蓁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妇人有孕,阴搏阳别,尺脉和寸脉之间行云流水,搏动有力是为滑脉。”白术表情严肃,“起初奴婢为夫人把脉,确实感到一股强有力的脉搏跳动,可精心细研后这股子脉搏跳动有力却并不流畅,尺寸之间顿塞,不似有孕,反而似药物催促。”   秦蓁的安全亦是白术的任务之一,她皱着眉,反复检查秦蓁身体并无其他异样后。推断是有人用药将秦蓁的葵水推后,造成假孕的现象。   “行了,你下去吧。此事任何人都不能说。”秦蓁让她退下,自己双手撑在桌上,抵着自己的额头慢慢思考。若是苏氏有意下毒,用的也应是致命的□□才是,可偏偏是假孕的药,她想做什么?葳蕤院她自认关的严严实实,这毒从何而来?   秋诗敲门进来,面色担忧。秦蓁日日吃药她是知道的,现在她肚里有了孩子,那药会不会对孩子有损。她以为秦蓁也在担心此事,走到她身后去替她捏捏肩膀“小姐,放宽心。有孩子了是件好事,咱们理应开心点。”   秦蓁刚想把自己假孕的事告知她,果儿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小姐,我有事同你说。”   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杯水。喘着粗气,说起画枝同她说的事。   *   果儿与画枝的关系只能说是点头之交,话都不曾说上两句。所以当画枝喊住自己的时候,果儿吃了一惊。   “果儿,恭喜你啊。你家主子怀有身孕定会更加受宠的。”画枝走到果儿身边同她一起出了正院,“表姑娘是命好的,嫁进来不过大半年就有消息。若是一举得男,老爷一开心指不定赏赐有多少。”   “唔,也许吧。”果儿挠挠头,赏赐什么的她都不在意,只希望小姐平安生下小主子。   “什么也许啊,以表小姐的福气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画枝拉着她的手,“有时候我都羡慕你跟着个好主子,不像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奔头。”   “你这话让大少奶奶听去了,你又要受罚的。”果儿心善,提醒画枝。   画枝也知说错话,抱歉的笑笑。“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该说说你以后的前程路了。”   我?”果儿呆呆的指着自己。   “可不是么,你家小姐现在怀有身孕,不能侍奉二少爷。”画枝眨眨眼“总不能让一个大老爷们憋着吧,她定要找人替她分忧的。”她掰掰手指“秋诗姐姐确实温柔善良,可曲嬷嬷也跟来侯府的,她为人刻板不会让秋诗姐姐去做小。想来想去只有你这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俏丫鬟最为合适。”   她摇晃着果儿的手臂,“你看你到时成了通房丫头,表小姐又喜你说不定就飞上枝头抬了姨娘。等以后再生个孩子,位子坐稳了,荣华富贵岂不是享之不尽。所以我才说你的前程......”   “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做出让小姐伤心的事!”果儿甩开她不敢置信。   画枝没料到她这么难缠,翻了个白眼拍拍衣裳站在一旁。“果儿我同你说这些不过是看你年幼,又生的懵懂不知为自己打算,作为过来人提点你几句。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葳蕤院里管理着大大小小事物的是曲嬷嬷和秋诗,你算哪根葱?二少奶奶不过是念在旧情,才让你继续做一等丫鬟,搁在别屋你什么都不会,做个二等丫鬟都吃力。”   “秋诗姐姐待我如亲妹子,你少挑拨!”果儿不想再同她说道,转身就走。   画枝跺跺脚,在身后喊到:“你想清楚点,就算你不愿做通房丫鬟,还有不少上赶着做的呢,不把握好机会,你就哭去吧!”   *   果儿憋着一口气,到葳蕤院就忍不住吐出来。小姐在她心中比她早早就把她卖掉的父母更重要,至于秋诗姐姐更是仅次于小姐的人物。画枝挑拨着她们三人的关系,她气的很。   秦蓁听了果儿的话,大致明白苏氏和陈婉音唱的是什么戏了。陈婉音这是要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全丢给她秦蓁呢。   若是果儿真受了挑拨,起了当通房丫鬟的念头,那她心里定会难受痛彻。好在她没有看错人,果儿还是如童年一样纯真可爱。   至于陈婉音,秦蓁实在想不通。有多仇多大怨,非得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强加给别人,谢梓锦一房房的往屋里抬人时,她憋屈含泪的眼神不似有假。她怀着老二时,丫鬟抬了姨娘,她也曾在苏氏面前痛哭过。这样的苦楚就非得让自己也受一遍?   老实说除开刚进武国公府时,两人闹过大矛盾外,这几年一直可谓是相安无事。甚至有时秦蓁会觉着两人都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不免有些同情她的遭遇。可她一次两次的挑拨实在触及秦蓁的底线,让她觉着此人甚是恶心。   看来荣华富贵遮人眼,陈婉音也只是普通的芸芸众生。   *   晚上谢梓安回府,就听闻秦蓁怀孕的消息,压着心底的疑惑。快步走到葳蕤院,一推开门就见秦蓁正在吃酸菜水煮鱼,想起传闻眉眼间变得温柔。“陶陶,你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新啦,还有一章左右去西南,然后爹爹的死就要浮出水面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多多留言哦~   ☆、小产   秦蓁被他的话呛到, 一顿咳嗽。谢梓安上前替她顺气。“都要做娘了, 怎么还毛手毛脚的。”他递过帕子给她擦擦嘴,“孩子这时来, 西南你恐怕去不了。”   “相公,你觉着我是神人不成?”秦蓁抚上他脸,认真的说道“我喝的那些药可不是浪费药材的。”   “那......”谢梓安眼底有些失望,暗嘲自己心急没了理性“怎么回事?”   秦蓁挥手让秋诗果儿她们下去,将自己假孕的事和谢梓安说了。“我想着苏氏和陈婉音既然想到用药来哄骗我, 定不会是一时兴起。她下药的途径也未知,说不定是葳蕤院出了内鬼。既然她们有意塞人进来,不如咱们顺水推舟把这个内贼揪出来。”   谢梓安点头,葳蕤院要真有这么个胆大的,留不得。严肃的事谈完,秦蓁夹了块鱼肉放在他碗里,“新鲜的,特地让曲嬷嬷做的, 这块肉最嫩。”   瞧见她眉眼弯弯,酒窝深邃的可人样子,心想若是有个如她一般灵巧的女儿也不是件坏事。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伶仃一人,现在有了陶陶才发现他其实很贪心,他想要的还有很多。   *   奉国侯府里都传遍了二房奶奶秦蓁怀了孩子,主母想替二少爷挑个通房丫鬟。府里的丫鬟蠢蠢欲动,二少爷原先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现在是大理寺少卿, 前段时间办了个案子又得了赏赐,正是京城的大红人。   若不是娶有正妻,大把的好人家姑娘要贴上来。现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府里丫鬟卯足了劲,在苏氏和秦蓁面前瞎晃悠,万一入了她们的眼,岂不是一步登天?再生个大胖小子,抬个姨娘,那可就脱了奴籍!   秦蓁也不否认,天天托着肚子,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晃悠的美艳小丫鬟。“蓁儿可有看中眼的?”苏氏问道,“我知现在同你说这些话,你不喜听,但为娘也是为你好。”她手搭在秦蓁手上“男人都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你抓得越紧他们跑的越快。你不在家里弄个放心的把他拢住了,转眼间就去外头给你找个野的,就怕心都留在外头了。”   想起谢梓安姨娘的事,秦蓁觉得在这事儿上苏氏颇为话语权,对她笑笑不说话。苏氏叹气“一时半会儿,我说什么也没用。你多想想,娘不是在害你。等你想清楚了,娘给你选个放心的。”她想塞的人根本不在其中,和秦蓁说这些不过是施压罢了。   “谢谢娘。”秦蓁面容惨淡,一手摸着肚子微微叹气。苏氏看在眼里,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松口。   *   回到葳蕤院,秦蓁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我,紫苏。夫人我给你送牛乳了。”   “进来吧。”秦蓁把领口的盘扣解开,觉着透气许多。“白术姐姐说夫人您年纪尚小,又是头一胎,喝些牛乳对身子好。”   “嗯,放着吧。等凉会儿喝。”秦蓁没看她,将牛乳挪到一旁,打算换完衣裳后喝。   余光瞥见紫苏并未退下,抬眼问道:“可还有事?”   紫苏霎的跪下,言辞诚恳:“奴婢听闻太太在帮少爷找通房丫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要外头的人进来了,有那么一两个有异心的,咱们院子又不得安宁了。”她悄悄偷瞄秦蓁的神情,见她神色微变,慢慢的出了口气。   “所以?”   “既然少爷非要纳一个,不如就从院子里找,卖身契都在夫人您手上握着,想来不敢造次。”紫苏扯着衣角,额边隐隐渗出一层薄汗。“夫人要是不嫌弃,紫苏愿是那人。”   秦蓁低垂眼眸,扫了一遍紫苏。这丫头平日里打扮的明艳,性子开朗,许是有个在正院当值的母亲,对待小丫鬟们颇为高傲。但处理起谢梓安的生活琐事颇为上心,单从谢梓安贴身丫鬟这一身份来说,她是合格的。   原以为只是被宠大的,有些骄纵,没想到居然把心养的这么大。“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选你?”   紫苏见主母有说有笑,不似恼怒的样子,大着胆子说下去。“奴婢到少爷身边当值已有三年,少爷的习惯癖好奴婢一清二楚,服侍起少爷来更得心应手。”   “还有呢?”   “奴婢是葳蕤院的人,心里向着的是您。就算日后诞下孩儿,他唯一的母亲也是您。奴婢不会和您争宠,只会为您分忧。”她跪在地上,手抚上秦蓁的衣摆,眼神中是诚恳和哀求。   “若我不答应,你会不会怨恨我。想着法子心想事成?”秦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再说了你娘亲可是正院里当值的,怎么舍得女儿做个小小的通房丫鬟?”   “不会的,紫苏心里所想的都是为您分担,怎么会害您呢?”说着眼神闪烁,不敢与秦蓁直视。“至于我娘亲哪儿,我会同她商量的,太太也知我是好的,她也会同意的。”情急之下,紫苏顾不上敬语,在秦蓁面前我来我去的。   “你与太太相熟?”秦蓁抓住话里的重点,“她怎么知道你是好的?”   “我、我是家生子,从小在府里长大,太太自是知道的。”紫苏慌了神,说话有些结巴。   “可你在葳蕤院里时头不早了,应该知道我心眼小的很,不愿与别人分享我的东西。”秦蓁端起有些凉的牛乳,一口口抿下去。   “但你凭什么独占着他!你明明自己服侍不了他还要占着他,说出去怎么样也不占理!”紫苏有些癫狂,站起来朝秦蓁大声吼叫。   她的神情,让秦蓁忆起刘姨娘,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坏事做尽的女子。她眯起眼,淡淡的瞥了眼紫苏,葳蕤院里能接触到正院下药的,没几个丫鬟婆子,紫苏就是其中之一。秦蓁有理由相信,紫苏对谢梓安的执着会让她做出此事来。   “你这般对主母,拖出去卖了也不为过。”   “哪家主母如此悍妒,说出去也不怕别家笑话。”话说开了,紫苏想着那人会帮着自己,不觉胆子大了起来。“就算你不愿我也能进门。”   秦蓁心中已有底,没有确凿证据前她不想打草惊蛇,语气变得柔和。“谁进门又不是我决定的,还得少爷看中了眼才行。”   紫苏误以为秦蓁被她那句悍妒唬住,心里乐得开了花。“少爷那儿,奴婢自会说儿,只要夫人您不拦着就行。”   秦蓁抹抹眼角的泪花,似真的无可奈何。   *   夜幕降临,紫苏一早就在书房等着谢梓安。他一进门就替他把外衣换下,披了件干净的,仿佛是在家中久等丈夫归来的妇人满脸娇羞。   谢梓安瞥见她的神情,皱眉,这个丫鬟逾距了。“夫人说,你找我有事?”   “奴婢确有事禀报,”紫苏低着头,脸上扬起两片红晕。“夫人怀有身孕,需找个懂事的丫头伺候您,奴婢觉着自己合适,央了夫人说情。”   “夫人她允了?”谢梓安倚着桌边,问了句。   “夫人说要问过少爷您才可以。”紫苏仰起头,笑的温柔。“少爷,紫苏服侍您已有三年,知道您夜里不能吹风,不然第二日哮喘会犯。晓得您不喜吃甜食,嫌齁得慌。还明白您是真心喜欢夫人的,所以紫苏不会同夫人争抢,紫苏只想留在您的身边一辈子,好么?”   紫苏眼里充满希冀,在她心中谢梓安是温柔善意的,从未同下人红过脸,对谁都一脸笑意,又生的那般俊俏。若是他娶的夫人真是达官贵女,她的心思可能就淡了,远远的看着他一眼就好。可为什么是秦蓁,那女人未嫁进奉国侯府前,名声都烂了,就似水里的烂泥,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少爷。   “你既口口声声说伴我长久,知我一切.......”谢梓安凝视着紫苏,“那你怎不知我最恨的就是男子三妻四妾!”   紫苏跪拂在地,扯住谢梓安的衣角。“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能多个贴己的人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谢梓安甩开她的手,退后两步。“你想过正妻之苦,妾氏之哀,子嗣之痛么?你明白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活着有多么艰辛么?你晓得妻妾之争,祸起萧墙么?”他冷眼喝道:“紫苏,你的心太大了!”   紫苏爬在地上,摇摇头,少爷不是这样的,他对谁都那般温柔。会问自己当值一天是否累了,心情好时会教她们识得一两字,这样的人怎么会拒绝自己?“紫苏我问你,苏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谋害主母!”   如晴天霹雳,她睁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他怎么会知道!   书房的门推开,秦蓁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白术她们。她仰首把一包白色粉末丢在紫苏脸上:“你最好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原来之所以秦蓁放任紫苏来央求谢梓安,不过是缓兵之计,她带着人去紫苏屋内搜了个彻底,果然发现了猫腻。   “不过是我用来抹脸的粉腻,没什么可稀奇的。”紫苏颤巍的把粉末拾起,嘴硬的说道。   “真的?”   “自然!”   “紫苏,你莫在骗人了。”白术与她生活三四年,对她尚有一份感情在,还在奢望着她能回头。“你同夫人好好说这药是哪来的,用在何处,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说了只是抹脸的腻子,就是腻子。不知夫人还想我说什么。”紫苏咬着牙,“难不成想用刑屈打成招?”   秦蓁怒极反笑,坐在椅子上。“紫苏,我不知你那药有何用途,不过我根本就没有身孕,你的梦怕是要醒了。”   “怎么会,怎么会!”紫苏瘫软在地,脑中嗡嗡作响。若秦蓁根本没有怀孕,她所做的一切不就如跳梁小丑可笑至极?她望向谢梓安,那人似见着嫌恶之事,斜着眼冷眼旁观。她一瞬间清醒过来,葳蕤院她待不下去了。   “药是我娘给我的,说用在夫人身上,可以让我当姨娘。”紫苏淡淡的开口,眼神中已经没有光彩。“我娘怎么会有那药,我知道背后太太应该也是帮了忙的,可是我太想太想留在少爷身边了。夫人既能想出轮转,明日指不定就能把我换掉,我要留下就只能帮太太。”   秦蓁双手合十,神色疏离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紫苏。“但夫人的屋子,看得太紧。吃穿用度都有秋诗把关,小厨房做个吃食曲嬷嬷还要再边上站着,我无从下手。所以我想到了少爷,我自己尝过这药,确实吃不死人,就把它掺在熏香里日日熏在少爷身上,夫人与少爷亲近时便可吸入体内。”   “我娘未曾告诉我此药的功效,她只说能祝我一臂之力。原以为用了会让夫人再无子嗣,哪知你又传出有孕。我想这是老天在帮我,你若真有孕,我便可以借机成为通房,既没折损你的子孙缘,那我不用对不起少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术向前扶住她,“紫苏你真是一时糊涂,你自己尝了点药便觉着是无毒的了?你可知那药短时间服用会使人恶心头晕,葵水推迟,长久以往伤了根本,会出人命的。夫人仅是与少爷亲近时沾惹上一点,便恶心的吃不下东西。那天天受了熏香的少爷,得吸进去多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少爷,却不知是害了他!”   紫苏震惊的转向谢梓安,她自己试了药便以为药效不大,许是只对妇人有用,才敢放心的熏在少爷身上。现在看见少爷消瘦的身形,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原来也是起了药效?“少爷,我.....”   “把她拉下去,看好。没我的命令不能放她出来。”谢梓安发话,小厮向前要拖走紫苏,她还在哀嚎,说着对不起谢梓安之流的话。白术一声叹息,她与紫苏住在一间屋内。就如紫苏不知她精通医术一般,她也从未看透过紫苏的心。   *   “你病了?”屋内只剩下秦蓁与谢梓安,她向前摸了他额头,比平日烫一点。“为何不同我说?”   “不过是胃口不好,算不上什么大病。若不是白术说我是中毒了,我还以为是最近太忙,累坏了。”谢梓安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秦蓁觉着内疚,躺在身边的人却连他病了都不知。“我太大意了,没照顾好你。”她头轻轻躺在他的胸膛听着心跳滴答滴答的想着。   “我知你只是把我当亲人看待,一时半会儿的改变不了。”秦蓁听后身体抖动,抬头着急着辩解“梓安,我只是一时没有适应,往后.......”   他把手指压在秦蓁的嘴唇上,软软的似一块刚蒸出来的年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年少孤寂的时光我未曾参与,你情窦初开时还不知我姓甚名谁,那时陪着你的不是我。娶你更多是趁虚而入,你心中有怨气也是应当的。”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的禁锢在胸口。“但往后的日子,无论是晴朗无云鸟语花开的好日子,还是乌云密布踌躇难行的坏天气,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会等你慢慢的接纳我,我们一起好好的过。”   他的嗓音低沉,从胸膛里共鸣出来似寺中古老陈旧的钟,一声声传来让人莫名的安心。秦蓁不知说些什么,是应该说些漂亮话哄他开心么,她不忍心如此。既然说不出好听的,索性就窝在他怀中,静静的呆一会。   许是饿了,谢梓安肚子叫了一声。秦蓁忍不住偷笑一声,“饿了?我让秋诗把饭菜端上来,早就做好了的。”   两人吃着饭菜,谢梓安问道:“既然知道谁是内鬼,你打算把你肚子的“孩子”怎么处置?”他指了指秦蓁还未隆起的肚子。   秦蓁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虽然知道那里并无东西,可她居然萌生出不舍的情绪来,“苏氏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让紫苏进门,使我夫妻二人离心,她也多个探子。既然她起了利用孩子的心,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孩子坑她一把。”说罢伏在谢梓安耳旁,细细说着自己的计划。   谢梓安嘴角上扬,替她夹了块能豆腐放在饭上。“你自己多加小心。”   秦蓁点头。   *   太阳愈来愈晒,照的人心烦意乱。据说夏日人的脾气会是冬日的三倍,像是个炮仗筒稍稍碰下就会炸开。   首先炸开的是谢燕婉,自打她嫁出去,三天两头的往奉国侯府跑,每每一脸怨气的回来,被苏氏哄两句又大包小包的带点东西回去。   谢燕婉是家中独女,自小受谢彦的宠爱,又被苏氏捧在手心里。若说谢梓锦还被谢彦责骂过,谢燕婉就如案上供着的菩萨金贵的很。自然脾气也是大小姐脾气,眼睛长在头顶上,略有不如意就发作。   右丞相年纪大为人保守,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是周正规矩,说的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的难听的就是老古板。谢燕婉自由散漫管了的,什么时候守过规矩,在奉国侯府她就是规矩。   奉国侯府比右丞相府品阶高,她仗着身份在右丞相府里目中无人,被公爹训斥不只一次。她受了气就会奉国侯府倾诉。   “娘,我要和离!”谢燕婉把茶杯摔在桌上,大声的叫喊着。“不过是忘了请安,就要我在祠堂里跪了半天。说什么正正我的规矩,分明了就是欺负我。娘,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这话被你爹爹听到,连我都要一起骂。人是你选的,现在又说不要。想和离你丢得起脸我丢不起。”苏氏拂袖,不看谢燕婉委屈的表情。   “我当初没想到他们家里是这个样子,天天板着个脸,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该这么做,该那么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烦都要烦死了,况且婆婆本来想替相公讨的是她家小妹的女儿,更是不喜我。日子没法过了!”   “别嚷嚷,你嫁过去还没几月,不能安生一点?当初你爹爹讨个小的生个贱种我不也挨过来了?夫妻之间是要磨合的,我看伯言那小子挺好,起码中规中矩不是个花心的。”苏氏眼神剜了她几眼,生在福中不知福,右丞相府守规矩家中男子至三十无子嗣方可纳妾,单凭这点就超出京城大半男儿。   说起谢梓安,谢燕婉凑到苏氏面前。“娘我听说秦蓁怀孕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要是生个孩儿,爹爹眼里就更没哥哥了。”   苏氏讥笑一声,勾勾手指示意谢燕婉靠近点。“她根本就没怀孕,又怎么生的出孩子?”   “可我刚进府,就听着说......”   苏氏挑眉把用药的事说了,“但肚子是假的,一两月还能说是没显怀,往后怎么办?”   “只需紫苏进门,事成定局。她发现不对劲又能怎么样,就把过错全推个大夫不久行了。当然她越晚发现越好,那药啊吃的时间长了,可是要命的。”苏氏把手扶额“只是秦蓁如今还在嘴硬,死活不肯松口,要下剂猛药才是。”   说曹操曹操到,秦蓁和陈婉音求见。她还想着改日去会会秦蓁,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娘,”秦蓁她们行礼喊了声,见谢燕婉也在,陈婉音热情的很。“不知道小姑也在,我家爹爹从江南托了点特产,想来你也没吃过,我让画枝去房里取来点。”   谢燕婉与陈婉音是手帕交,虽受谢梓锦的事大不如从,但感情仍在,见着故人还是欢喜的。视线转到秦蓁这儿,就没这么好眼色了,她记着清清楚楚的秦蓁刚进门是怎么用圣上压她一头的。   眼神在她肚子上转悠一圈,脸上难掩笑意。“听闻二嫂怀了孩子,不说我还看不出来呢。”她走到秦蓁身边,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番。“二嫂看着年幼,我记着你小时候的模样,瘦瘦黑黑的一眨眼就要做娘了。”   “小姑说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秦蓁面带微笑,“倒是小姑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没来得及做些坛子菜与你,毕竟这菜需要些时日,上次带回去的是最后的了,新的还在晒呢。”   谢燕婉神色骤变,明面上说着坛子菜的事,其实拐着弯的说谢燕婉回来的太频繁,把娘家当婆家了。“坛子菜什么的不着急,眼下最为急切的是为你分忧。”谢燕婉强忍着把气咽下,打算抬秦蓁一手。   “我这个做妹妹的吧,在府里没做什么事儿,去了别家才知府里的好。我日日念着吧,要为府里分忧。”谢燕婉拉起秦蓁的手,“如今二嫂你怀有身孕又是头一胎,要好好的养着。至于二哥那边需得有人帮衬服侍。我听娘亲说你还未找到个合适的人,想来是家中丫鬟愚钝入不了你的眼。”   秦蓁眼底不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母女俩的手伸的太长了,开口闭口就是别人的家事。“不若我去右丞相府里给你找一个,要什么样只管同我说,我定帮忙到底。”谢燕婉眼里的光仿佛生出刺来,一下下扎的秦蓁生疼。   “葳蕤院的事我自有打算,不劳小姑费心了。”谢燕婉一副惋惜的样子,“二嫂我是真为你好,多想想吧。”   秦蓁眼睛提溜转了一圈,对身边的秋诗耳语几句,秋诗点点头悄悄离去。“我看燕婉说的没错,事情你一拖再拖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梓安忙的很,需要一人替他分忧。娘是过来人,知道男人没有不偷腥的,你此时不早做准备,往后有你哭的。”   “不是没找到贴己的人么,通房丫鬟算半个房里人,我实在不敢随便找啊。”秦蓁一副为难模样,眼神闪烁不怎么想听到这番对话。   “蓁儿,咱们是府里出来的。”陈婉音就坐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揉搓。“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知你心里不好过。那个女人愿意把丈夫分给别人的。都想只在自己的塌上躺着。可那不是无法么,男人生来就比我们高一截儿,半点委屈的都受不得。在你这儿憋屈了,就要在别处发泄。你不找个知心的替你看着,等他找了别个离心的日后有你苦头吃的。忍耐一时,和和美美一辈子啊。”   秦蓁听了只想翻白眼,你陈婉音吃的苦非得看我吃一次才开心。面上却是像有所触动,眼帘上闪着泪光。秋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往秦蓁手上塞了一个帕子,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苏氏见秦蓁松动,打算乘胜追击,今日就把事办了,可不能再让她拖下去,不出一月还不显怀就要疑心了。“蓁儿,为娘的就做次坏人,你今日不选出一个来,我就替你选了。省得夜长梦多,再给府里凭添纷扰。”   “娘,让我再想想吧。”秦蓁哀求道,“总要想想什么样的合适才行。”   “还用想什么啊,找个不那么漂亮的,听话懂事的就成。”谢燕婉看见秦蓁吃瘪她就开心,谁让她刚才嘴贱来着的。“太漂亮的都是狐狸精,找个心思纯净与你相熟,受你管教的便是。”   “此话说的在理,反正都是要找的,不如就在自己房内找,卖身契都在手上握着呢,往后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大不了孩子生下来了,把她送走眼不见为净。”陈婉音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秦蓁眼里的泪蕴着,一碰就能流出来,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真的、真的非要放上这人儿?难道就不能不要么”她放低姿态,朝着苏氏苦苦哀求。   “不行,这事要办,而且现在就要办!蓁儿这是奉国侯府,容不得你任性了。婉音说的没错,你若是不愿的紧,不如就从你房里找个,好安心.......”苏氏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说着“大道理”,秦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手按着肚子似乎疼痛难忍。   “好疼。”秦蓁轻声喊道,苏氏并未注意到。   “好疼啊,我的肚子好疼。救命啊,救命啊!”她伸手握住陈婉音的手“大嫂,我肚子疼,救我!”   陈婉音被她拉着生疼,看见秦蓁手上的血迹,把自己的手腕染红一片。“啊!秦蓁你怎么了!”   苏氏被打断,眉头皱起。“我还在说话,你们嚷嚷什么!”   “娘,蓁儿她流血了。”陈婉音指着秦蓁的素面绣花裙,此时已染上血迹斑斑,秦蓁半闭着眼,额间渗出冷汗,随时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喊大夫,小姐她流了好多血。快喊大夫!”秋诗抱住秦蓁,替她抹去裙上的血,可那血越来越多似乎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小姐,您可不能有事,您还怀着小少爷呢,您醒醒!”   可任她怎么喊,秦蓁都歪头晕过去。苏氏和谢燕婉不知所措,这是闹哪出?看样子秦蓁是小产了。可她根本就没怀上孩子。“太太,求您喊大夫吧,我家小姐要不行了。”果儿跪在苏氏面前,不住的磕头。“就算我家小姐平日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看在她肚里还有小少爷的份上,太太你喊大夫来看看吧,小姐要不行了。”   屋里还有一干下人看着,她还能真无动于衷不成?挥了挥手叫来大夫,她见着秦蓁流下的一淌血迹,那红的刺眼,刺得她眼里生疼。她心里升腾出一丝不安来,秦蓁怎么会小产,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   谢梓安从大理寺匆匆赶回来,走到葳蕤院外不自觉的放慢了步调。里面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传达出不详的预兆。   谢彦听着消息,也赶来了。见着在屋外停顿的谢梓安,拍了拍他肩膀“进去吧。”   谢梓安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就被满面泪痕的果儿拦住。“少爷,小姐她,她的孩子没了。我我没有好好保护小姐,让小少爷走了。”   他瞳孔放大,不管跪在地上的果儿,大步走进院子。里面哭声一片,白术见着他对他轻轻摇头“少爷,对不起,白术尽力了。”   苏氏她们站在一旁,很尴尬。秦蓁大出血被大夫确诊为小产,可明明她都没怀上,那来的小产?难道真怀上了?她不敢提出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岂不是自己砸自己的场子。看着哭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苏氏心烦的很。   “怎么回事?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没了?”谢彦面容严肃,他年纪不小也渴望着能有个大胖孙子。陈婉音连生两胎都是女儿,他对秦蓁的肚子抱有许多希冀。   秋诗听谢彦发话,跪在地上,一步步搁着碎石头来到谢彦脚边,磕了个响头。“求老爷给我们夫人做主!”   “此事还有内情?”   “我家夫人本就年幼,身子骨弱着呢。这是头一胎,夫人没有经验,本就怀着吃力。但好在有少爷照顾着,并未出什么大事。”秋诗头一转恶狠狠的盯着苏氏。“可、可、可太太日□□着夫人选个通房丫头出来,夫人心里压着口气,夜夜睡不踏实。”   “今日夫人去给太太请安,又说起通房丫鬟的事。太太、小姐。大夫人都逼着我家夫人今日定要选出个来,夫人才才会一时急火攻心,孩子没能留住。”秋诗嚎啕大哭,“老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夫人为了府里兢兢业业,晨昏定省未敢忘,却落得这个处境,至今生死未卜。”   “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苏氏揪住秋诗的耳朵,一巴掌打过去。   “太太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要说,老爷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苏氏还想制止,被谢梓安一把抓住,眼神里透着火,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彦的脸沉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苏氏。“老爷您听我说,这蓁儿怀着孩子,不能侍奉梓安。我也是为了梓安着想,才想着选个女孩儿替她分忧,没想到蓁儿心境那么倔。”   她怕谢彦不相信,又补充道:“婉音怀着的时候,我不也选了人么。”   “那你怀着的时候,镇国公府怎么没替我选两个?”谢彦压着嗓音说道。苏氏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反驳。镇国公府是她娘家,怎么会给她添堵?   “梓锦为什么游嬉花丛?还不多亏了你送的那些莺莺燕燕?”谢彦凝视她,一步步紧逼“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多督促梓锦好生学习。不要把手伸的太长,或者说镇国公府不想我奉国侯府有孙子?”   “怎么会,这和镇国公府有什么关系。”苏氏接连退后,“我都是为了府里好......”   “是啊,娘亲为了府里殚精竭虑,爹爹你还这般责怪!”谢燕婉忍不住为苏氏说话。   “我正想说你呢谢燕婉,一个出嫁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知道的你受了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奉国侯府没有教养!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来人把小姐送回去!”谢燕婉还想说什么,被小厮捂着嘴带走了。   “谢彦,那是你女儿!”   “里面没了的是我孙子!”谢彦说道。   苏氏噤了声,头低着看着地面。   “爹,往日的事我都可不计较。”谢梓安隐忍着,额边青筋跳动。“但陶陶怀的是我第一个孩子,虽尚未出生,但也是我的孩子。他没了我定要讨个说法,爹若是下不去狠心,我来便是。”   谢彦见着有些陌生的儿子,叹气。“她毕竟是娘,婉音也是大嫂。此时我自有定夺,会给你个说法。你去看看蓁儿,她受罪了。”说完带着苏氏陈婉音离开。   谢梓安眼神随着他们离开,慢慢收回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里面秦蓁抱着个玉米,啃得正欢,他又气又笑。见她还穿着带血的衣裙,眼神黯淡下来,如夜晚般深沉。   “他们都走了?”秦蓁对他笑笑,见他面容严肃,站起蹦蹦跳跳一圈。“你看都是假的,血也是鸡血,不是我的,我好着呢!”   谢梓安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的发间。“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都是假的,骗她们的。”秦蓁抱住他,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背。   “谢彦怎么说?”   “生气了,看样子讨不了好。”谢梓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有镇国公府在,大概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能让她们消停点也好,再过不久咱们就要去西南了。”秦蓁安慰道,“那时就没人看着咱们了。”   谢梓安点头,手上抱得更紧了。   *   晚上秦蓁替秋诗抹药,这次受伤最重的便是她的。脸被打的高高肿起,膝盖被石块磨出血来。“疼么?”   “不疼的,小姐。能为你做事我开心来不及。”秋诗扶着脸,细细的抽气。   “既是演的,何必这么认真。让曲嬷嬷见了心要碎成好几块。”   “娘亲回武国公府同老太太讲小姐的事了,最早也要后日才回来,那是伤都好了,她不会知道的。”   秦蓁叹气,“你自打跟了我,就没过什么好日子。思颖表姐的大丫鬟穿的是绫罗绸缎,你穿的还只是棉布而已。我总觉着亏待了你,想为你做些什么。”   “能在小姐身边时秋诗的福气,那需要什么回报。”   “不若这样吧,我马上要动身去西南,此去不知何时才能返京。你年纪也不小了,曲嬷嬷又在京城,你便留下来吧,我从嫁妆里拨些银子给你,你拿去当嫁妆,找个好人家。”   秋诗摇头,坚定的说“奴婢要同您一起去西南,果儿性子太直,人又天真,我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若是小姐不愿,我还不如今日磕头磕死去了。”   “可西南路遥,曲嬷嬷年纪大了跟不去的。”秦蓁还想劝说几句,   “娘亲可留在武国公府里陪伴老太太,奴婢愿追随小姐。”   秦蓁见她认真,执着的眼神配上高高肿起的脸颊,噗嗤笑了一声,“行吧,一起回去。我们一家人不分开。”   *   关于苏氏和陈婉音的处罚,就如谢梓安说的那般雷声大雨点小,罚了一月的禁足而。不过谢彦似乎真想触触苏氏眉头,不同她商量纳了个小妾,还是从苏氏房里的挑的。   据说苏氏气的差点把屋子砸了,病在塌上一趟就是一月。   这些都与秦蓁无关了,谢梓安的调令下来,即刻启程去渝州任渝州知府。   她坐在马车上晕晕乎乎的,想吐不想吐的感觉闹得她难受的很,倚在谢梓安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也睡不着。   “陶陶,我还给你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往后你就明白了。”   “什么嘛这么神秘。”秦蓁瘪嘴,“不愿说就算了。”   谢梓安搂着她,默默笑着。   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谢梓安带着右丞相的大公子伯言兄喝了一趟花酒,结交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烈性女子。后来伯言兄不顾家里反对把这位知己纳进府中,谢燕婉再无安生日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大家的万字章节来了!!!! 紫苏堪称智商最低人,日子过得太好所以蠢得可爱。。。。。。 马上去西南,之前的伏笔都出来!!! 对啦推荐大家去看灵魂摆渡黄泉篇,虐的我啊哇哇的QAQ,弄得我现在超级想写虐文,虐的肝颤的那种! 最后爱你们宝贝儿,多留言哈   ☆、忠义   从炙热难耐的盛夏, 到寒意初起的深秋, 秦蓁她们走了一路,在第一缕寒风吹拂之前到了渝州。   哪怕坐了这么多年的马车, 秦蓁依旧没有习惯,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皆因为她身体不适。但快行及西南时,她内心的悸动迸发,似乎晕车再不能阻碍她回家的路。   她撩起车帘,这儿同竹县比要冷些, 地势并没有那高,沿路上堆积了不少落叶,还有的仍在枝头上苟延残喘。   嗯,还是暖的。她闭上眼,深吸口气,这儿的风可比京城暖和的多,夹杂着特有的泥土芳香,混着家家户户飘出的柴火味儿, 她知道她回家了!   瑞王派人来接,先把马车停在了一处院子前。院子不如京城的精致细腻,也没有红瓦青砖俏屋檐,颜色简单弄得是当地出的黏土,堆砌出来的屋子颜色发黑。秦蓁用手摸了摸,略有些粗糙,但格局不错,不大不小分类有序, 一家人住足够了。   她从京城带来的丫鬟只有秋诗、果儿和白术三人,至于小厮,贴身的只有一个出了京城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萧生。   他是一路上的开心果,说着这些年替谢梓安办事时见过的大江南北,说起吃食颇有一套,让人如临现场,恨不得马上做了吃了。果儿贪嘴,日日跟在他身边,央着他再说些好吃食,那些个干粮玉米的早就吃腻了。一来二往,萧生成了果儿除开秦蓁和秋诗最喜欢的人,动不动就是萧生哥哥的喊着。   秦蓁想未来的家应该很美满,院子还有点荒凉,等安定下来,买几盆花回来放着,再架个葡萄藤。这个得快点种下去,幼苗种完了,扛不住冬日的寒风,就算渝州没雪,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再来种的早一点,明年夏天苗就能爬完整个架子,说不定还能接几串果子,分给院子里的几个小馋虫。   “陶陶,你喜欢这院子么。”谢梓安搂住她的腰,打断她布置院子的思绪。   她甜甜一笑,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喜欢的,我想咱们府里还需得添点东西。”她指了指大门口“最重要的是要挂个匾额,写上谢府二字。”她半倚在谢梓安身上,“往后这就是咱们自己的家了。”不再是奉国侯府和武国公府,是她秦蓁自己的家。   谢梓安点头,说了声让她去小憩一会儿,晚上瑞王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   秦蓁今日选的是中规中矩的衣服,既不出挑也不简单。料子用的是上好的罗缎,月牙白的颜色,隐隐绣了祥云图案,只在下摆用了点艳丽颜色。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的脖颈上缠绕了一条翠羽项链,最下处镶了颗珍珠。   她坐在谢梓安身边,夹了块油炸牛奶轻轻咬下一口,又放回碗里。瑞王比她想象的要出老,西南太阳晒,瑞王看来并未好生保养,脸上起了些许的褶皱,看不出只比谢梓安大了两岁。   “梓安,我终于等到你了。”瑞王端起酒杯一饮而下,“这些年让你一人在京中打探消息,劳烦你了。”   “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劳累。倒是殿下您,看着要比往年出老的多。”谢梓安一手托着杯子,一脸关心模样。   瑞王抿了一口酒,闭眼享受一番,摇摇头。“都过这么久了,也不是毛头小伙子,成熟点好,压得住人。”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秦蓁与瑞王是初次见面说不上话,只管埋头苦吃。都是点西南特色美食,什么毛血旺、肚片啥的,秦蓁快十年没有吃过,今日一尝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你前些日子说查到镇国公府有动静,可有查到什么?”瑞王放下筷子,问起正事。   “属下在大理寺任职,翻开卷宗,有一事颇为古怪。”谢梓安手在桌上比划着,“前朝圣上见城门失守,自刎而亡,后宫中偏殿起大火,皇后太子无一人生还。”   这事瑞王知道,那火被扑灭时,里面还有好些个没有烧着的。走水这事儿,一般火还没烧到身上,人就呛死了。拖出来的尸体让宫女太监们指认,除开几具烧的面容尽毁的用身形认出来了,其余的都能一一对上号。   “属下发现,当年认尸的宫女太监这些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了。有的是在宫中被责罚抹了脖子的,有的是出宫后无缘无故死的。”谢梓安目光如炬,“属下调查发现最后一个死的,死前与镇国公府接触过。”   “你是说那场火有蹊跷?”瑞王觉着事态严肃,对着旁边的王妃使了个眼色。   那华服女子点头站起来,“弟妹,他们男人整天谈这些政事,吃饭的时候又说些什么火啊尸的,弄得本宫没了胃口。你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秦蓁明白这是不想让她再听下去,顺着王妃的话,应下来。两人走在院外,一轮明月挂在夜空,秋天的风微微发寒,走在风里有点瑟缩。“披件衣裳,莫着凉了。”旁边的丫鬟取来件披风替秦蓁披上。   “谢过王妃。”秦蓁想行礼,被瑞王妃扶住。“梓安从小就跟在瑞王身边,算半个义弟。本宫与你算半个大嫂,没有外人在不需行大礼。”   秦蓁垂眼,遮住眼底的讶异。瑞王妃是越国公的嫡长女,真正的天之骄女。可如今见着了说话不卑不亢,待人有礼,和京城里的谢燕婉之流相比较,高下立分。   “本宫常听瑞王提起梓安,说他是个沉稳可靠的,就是年幼时吃了不少苦,待人冷漠了些。”瑞王妃拉着秦蓁进了一个凉亭,桌上放了些瓜果,“本宫原想着替他寻份好姻缘,有了家人自然不再孤苦伶仃,活的也快活。”   瑞王妃打量着她,笑道“什么样的女孩儿,本宫都挑过。他一个也看不上眼,本宫就想着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讨的他的欢喜。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凡,灵气逼人的很。本宫瞧着他眼里都透着光呢。”瑞王妃打趣道,捂着帕子偷笑。   秦蓁被说的脸红,捡了个冬枣放进嘴里。“现在就好了,本宫见他话多了起来,逢人还能笑的真诚,不用再假惺惺笑的憋屈。”她褪下手上的珊瑚镯,戴在秦蓁手上“往后你们好好过,这镯子就当见面礼了。”   “谢谢王妃。”秦蓁道谢,手里抚着镯子,果真是换了个地方,遇着的人都不一样了。   丫鬟伏在瑞王妃身边窃语两句,瑞王妃拍了拍秦蓁的手。“男人们喝酒喝完了,夜里风大,咱们也回去吧。”   *   谢梓安喝的有些多,回家的路上伏在秦蓁的膝盖上,手勾着她的衣摆。“梓安咱们坐起来吧,你喝了酒掖着胃更难受。”谢梓安爬起来,倚在她身上。   “我初见瑞王时才八岁,那是我姨娘刚刚病逝,谢彦听了她的遗言,把我丢在书院里读书。”秦蓁瞥见谢梓安的胡茬子长出来一点,拿手摸了摸,细细刺刺的有些扎人。   “莫动我,同你说事呢。”他轻轻拍掉秦蓁的咸猪手,“书院里的老先生是从翰林院里退下的,教过瑞王几天书,由他搭桥结识了瑞王。”   “那年江东地动频发,死伤无数。圣上派礼部卜卦,说是天生异象,祸在东南。”他停顿了一会儿,娓娓道来。“宫中东南院是瑞王生母蕙嫔所居,蕙嫔不过宫女出身,一朝临幸怀有龙种。百般遮掩,直到临盆时才告知圣上,瑞王得以平安降生。”   这些个宫内的秘辛,平日里谢梓安清醒时可听不见,秦蓁竖着耳朵催促道“后来蕙嫔怎么了?”   “宫内妃嫔众多,有得是出身高贵的。蕙嫔借着孩子一步登天早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借题发挥罢了。”谢梓安许是觉得热,用脸蹭了蹭她。“圣上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不过是个小宫女出身的妃嫔,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杀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我见着的瑞王刚刚送给贤妃抚养,他眼里的恨我太熟悉了。他就是另一个我,同样怀着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愤恨与不平。既有同样的理想,成为同伴也似乎理所应当。”他突然睁开眼,拉住秦蓁。   “陶陶我同你说这么多,并非在缅怀过去。”他眼睛中似乎落下了星星,明亮清澈。“今日我同瑞王说了在大理寺的发现,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却并未同我说,这在以往从未发生过。”   毕竟已有两三年未见,瑞王身边多了能人异士,谢梓安不再是他唯一信任的人。“陶陶,看来以后在咱们还需小心行事,他的确变得果敢谨慎,颇有帝王之相。但愿他的陌生只是我多想吧......”他闭上眼假寐,不一会儿轻轻的打起鼾来。   秦蓁不知他的一番话是真心还是醉后胡说,在心中饶了一圈,外头月光正好。她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在月光下的影子,内心深处升起忧愁,看来回家也不是样样如意的。   谢梓安酒醒后,没再提过这事,久而久之秦蓁也没放在心上,权当他说了酒话作不得数。   渝州的日子很悠闲,奴仆不多很好管理,个个都单纯的很,一心想着讨好主母多点赏银过个好年。   秦蓁当之无愧的谢府的女主人,不用晨昏定省,她日日睡到太阳照了被窝才醒。谢梓安随她去,日子久了难得的长了点白嫩嫩软滑滑的细揉。   谢梓安表示手感不错继续保持,但苗条了一辈子的秦蓁觉着这当真和养猪没甚大区别,再不动动就如圈起来的母猪,满身肥肉。   于是夜幕降临,谢梓安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里,总能听见阵阵笑语,那是他亲爱的夫人带着一干丫鬟斗蝈蝈,起初只是和果儿玩玩,时间久了自持稳重的秋诗也也掺和一脚。   用秦蓁的话来说就是,随着两只蝈蝈的战况愈烈,身体跟随摆动,心情忽上忽下,战后往往一身热汗,是最为省事的运动。   谢梓安抿嘴一笑,对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并不反驳。丫鬟见男主人回来了,四下散去,留下秦蓁与他大眼瞪小眼。   “平日对她们从无克扣,一出事了都跑了也没个帮我说话的。”秦蓁把蝈蝈收好,生怕被他抢去。“左不过是玩玩而已,无外人看见,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我见着路边孩童都不玩蝈蝈了,你这么大人还玩。”他从秦蓁怀里掏出条帕子替她把手上的汗擦擦。“下次记得洗手,脏兮兮的怎么吃饭。我看你是过得太清闲,越活越回去了。”   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秦蓁放下心来,顺着台阶往下走。“我记着了,以后玩了肯定洗手!”   “你!”谢梓安无语,摇摇头。“行了,你开心就成。”   “今晚让秋诗帮你把常穿的衣裳收拾几件出来,我们出去几天。”   “去哪儿啊。”秦蓁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一个你想去很久的地方!”   *   “这屋子,你从那里买的。”秦蓁站在一间院子前,脚步不稳,眼里都是泪水,“我记着这屋子卖给骠国商人了。”   谢梓安借着休沐,带秦蓁出门一趟。马车往南驶去,穿过高山和竹林,最后停在一间院子前。屋子似很久没人来过,屋檐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灰,这样的屋子在竹县已经算上什么。   大魏与骠国交好,边界贸易日益发达,竹县作为受益者,路修宽了,人多了,屋子也更大更美了。秦蓁初到时险些没认出来,直到站在院子前,她才意识到她日思夜想的家就在眼前。   “秦奋把他卖给骠国商人后,这屋子就再没动过。转了好几次手,渐渐的荒在这儿了。”谢梓安扶住她颤抖的身体,“我托瑞王帮忙,把它买回来,现在它又是你的了。”他递给秦蓁一张地契,那薄薄的一张纸秦蓁见过,上面仿佛还带着娘亲那年的不甘与心酸。   “我可以进去看看么?”她问。   “屋子都是你的了,自然可以。”   院子里有灰,墙边的爬山虎翻出墙外,在马上要接近隔壁时被一刀斩断,只留枯黄干瘦的一截在院中。   葡萄藤只剩下架子,零星几片枯叶再受不住风吹,它们似在说。蓁儿,你再不回来看看我们,就要永别了。   秦蓁一步步踏进去,这儿是她的家,她幼时在院里奔跑,想着法儿避开娘亲,好出去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每每此时,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吃点家常小菜唠唠嗑。如今院子荒了,桌椅都已腐朽,歪七扭八的倒在一旁,走过的只有扬起的细沙。   往前是屋子,分二楼的。秦蓁蹲下,从高到低拂去门框上的灰,她手颤抖着,一遍遍摸过去。忽然摸到一缕痕迹,她吹开拂尘,凝视许久,再忍不住哭出来。   “它们都还在,”秦蓁指了指她摸过的地方,“小时候爹爹说我长的慢,许久许久才能长高一点点。他忙,不是今天去郡里,就是明天县里又出事了。待在家里的日头短,不能看着我长大。”   手摸过是一道道用刀刻的痕迹,“他每次出门都要我倚在门框上,让他用小刀刻一道。等下回再出门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长高。”声音压抑着,但哭腔还是露出来了,似无助的小兽一点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问爹爹,我要长得多高,他才能一直一直待在家里。他说等我长大了,能保护娘亲时,他就不用出去了。”她摸上最上方的那道印子“这是爹爹去郡里前留下的,我还等着他回来看我长高了没有。”   秦蓁站起来比划着秦溯的高度,“我想我长到他那么高,就可以保护爹爹和娘亲了。”话音未落眼泪又涌出来。   谢梓安抱住她,用手摸过细柔的头发。“爹爹听了笑话我,说女孩子家家长那么高是嫁不出去的。可是你看现在我把你都带回来了,我嫁人了我有自己的家,我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他们却不在了。”秦蓁哭的沙哑,扯着谢梓安的衣衫。“我做到了我说的,他们食言了。他们都不要蓁儿,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谢梓安安慰道,“以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梓安,我总觉着我可以看开的。没了爹爹和娘亲,我还有外祖母、舅舅他们。我一样可以过得好。”秦蓁埋在他怀里,那里是温暖的所在,可以冲刷她的伤痛。“直到回来我才知,我想念的不是院子,而是院子里的人。”   谢梓安胸前一片濡湿,他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怎么安慰怀中心爱的女人。“可我再也见不着他们,院子里的人回不来了。”   院中的两人相拥着,一声声哭诉传来,肝肠寸断,似在说着院中人胡不归。   *   两人决定在竹县小住一段时间,渝州的事谢梓安处理的七七八八,托了萧生好生看着若有急事第一时间禀报。   丫鬟只带了果儿,她也是竹县人。自小长在这儿,能回来走一遭也算是归乡。   三人一同把屋内简单的打扫了下,将秦蓁原先的屋子扫出来做了卧室。   她美滋滋的在柜子上摸索一番,对谢梓安眨眨眼。“你猜里面有什么?”   “你以前的衣服。”   “再猜。”   “你幼时的玩具。”   “也不对。”秦蓁笑道,“想你也猜不到,呐,软梯!”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软梯,除了积了点灰其余同十年前无二。“我找了好一会儿,果然还在这。”   “你柜子里藏软梯?”谢梓安扶额,“陶陶,你幼时可在衣裙里藏暗器?梦想成为一代女侠来着的。”   “莫笑我,幼时顽皮总想着出去。”秦蓁倚着二楼的窗子,“娘亲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不喜我同外面的孩子玩耍,说会把我养野了去。”她扬起软梯,“我求爹爹给我做了个梯子,趁娘不注意悄悄爬出去。她从未发现过,也许发现了但没说过。”   她盯着谢梓安,“你后不后悔,你娶的可从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不过是乡野一介野丫头。”   “那我可以退掉么,我得去换个大家闺秀回来。”谢梓安摸了把下巴,仔细思考了一番,正经说道。   “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秦蓁把软梯丢在他身上,“这是为商的规矩,你现在才后悔晚了!”   谢梓安把她扯入怀中“真生气啦?从我见着你找蝈蝈起,我就明白你不是正经贵女,那家贵女撩起袖子往草丛里钻的。”   “我只是迷路了,没找到方向而已。”秦蓁嘴硬,不想再提起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光景。   谢梓安觉着她可爱的紧,眼圈红红的是刚刚哭过还没消去的红肿,软糯的小嘴堵着,诉说着主人的委屈,倒像个偷吃胡萝卜被抓找的兔子。他不再忍耐低头吻上,“是为夫记错了,这就给夫人陪个不是。”   秦蓁被吻的晕晕乎乎,说好的陪不是咋又亲上了?唇舌的交错,让她脑袋晕成一滩浆糊,只想着揽住眼前的人,不让自己再沉沦。   吻越来越炙热,蔓延至脖颈,衣衫被长指挑开,一路向下。微凉的手指划过的地方引起一片燥热,秦蓁张嘴微微喘息,半推半就靠在他的怀里。谢梓安轻笑,含住嘴边嫩白的耳垂,刚想咬一口,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喊叫。   “少爷,小姐开饭啦!”果儿端着炖好的山药排骨汤,仰头朝二楼望去。他们俩在做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果儿吐吐舌头,吃饭都不积极!   桌子摆在院中,弄了几个家常小菜。一份鸡枞炖肉,一碟凉拌青笋丝,配上辣味合蒸和炖汤,边上是壶葡萄酒。   秦蓁小喝一杯,闭眼回味。谢梓安全程黑脸,喝着闷酒。果儿站在一旁觉着今个少爷的眼神颇为凌厉,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是自己说错话了?果儿转转眼珠子,想了想自己今日所作所为。没问题啊,果儿掰掰手指,难不成少爷这是水土不服吃不惯竹县的美食?见谢梓安铁青的脸色,果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哎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娇气的很。   两人吃完,架了把躺椅,一同躺在葡萄架下。   “葡萄藤是爹爹从渝州弄来的,竹县竹子多,葡萄却是没有的。第一年刚种下时,结出来的果又酸又涩。皮厚核大,单单这样吃难以下咽,娘亲就用酿谷酒的法子酿了壶葡萄酒。”秦蓁拿起一杯鲜红的葡萄酒,嘬一口。“没了谷酒的烈性,多了份甘甜。再后来竹县上的人也喜欢这酒的滋味,每家每户都酿起来。”   “梓安。”   “嗯?”谢梓安转头看她。   “我在渝州也种了棵葡萄树,等明年结果了,给你也酿一壶好不好。”秦蓁抚上他的脸,“不过这活我是第一次做,要是味道不好了,你也得喝了。”   “那是自然。”谢梓安笑的好看,秦蓁恍惚间想起爹娘的模样。以往他们也是天气好时,躺在葡萄藤下说些悄悄话。她站在远处见娘亲的脸泛起红晕,推开大笑的爹爹,原以为两人起了矛盾,可不一会儿又抱在一起。   “谢谢你,梓安。”她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听耳畔的心跳。“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家,让我每日有了可以等着归家的人。你的算计颇为有效,我这辈子都不想离你而去,想同你和和美美的到老......”   谢梓安瞳孔微张,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陶陶,你终于肯接纳我了。我不会辜负你的,陶陶。”他俯首想一吻香泽,佳人却以闭眼酣睡。谢梓安哭笑不得,唯有抱得更紧些。   他搂着她,望向天上的明月。秋风徐徐吹来,扬起薄尘,他嘴角勾起,收紧怀中的女子,暖意在二者之间流动。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即将来临,那么春天还会远么?   *   第二日一大早,秦蓁同谢梓安去看了采儿。   她和徐妈妈仍生活在西南,就在竹县的不远处。嫁的是当地的庄稼汉,秦蓁去了京城没多久,二人就成了婚,如今已有两个孩儿。   秦蓁回西南起,就打听好了采儿的下落。哪怕没有谢梓安带她来竹县,她也会找个时间看看采儿。   秦蓁敲了敲木门,静静的等主人开门。院落不大,外头用砖垒了个外墙,一人高左右,矮一点的地方,垫脚可以看见里面的模样。   院子干净整洁,有小孩用的学步车停在墙边。地上铺了通红的辣椒,看样子是要做些辣椒粉贮藏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家,不富贵却温馨。   “谁啊。”一道女声响起,嗓音有点熟悉。由远及近,推开门。见门外站着三个人,上等的料子,天仙似的美貌,眼里含着泪。“你们找谁?阿虎出门了,你们若是寻他得晚些来。”   “采儿,我回来了。”天仙开了口,喊得是自己多年前做丫鬟时的名号,现在周遭的大伙都叫自己阿虎嫂。“采儿姐姐,是我啊果儿回来了!”跟在身后圆脸粉嘟嘟的少女,拉着她的手,眼泪滴在她手上,热热的。   屋里的孩子听见声响,大丫抱着小虎头走出来扯住她的衣角。“阿娘,谁来了?”   “小姐,小姐回了?”采儿不敢相信,夫人小姐去了京城后了无音信,再加上她嫁人后换了好些个地方住。她没有想过小姐还能回来,还能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变了,原来的小姐生的黑瘦。调皮的很,总喜扮作男子模样嬉在大街小巷,她和果儿跟在她身后,看她斗蝈蝈,打陀螺,挖笋子。当然为此受了不少罚,也挨了不少骂。现在的小姐,隐隐有记忆里夫人的气色,一样笑的温柔,眉眼动人,若不是唇边深深的酒窝,她怕是不敢认的。   连忙把她们请进院子,沏了壶土茶。“小姐,这位可是姑爷?”   秦蓁点头,采儿又扫了那人几眼,俊朗之资,气质如兰同小姐很是相配。“姑爷,我们寻常人家没得什么好茶招待,这土茶是我们自己做的味道还成,希望你们别嫌弃。”   果儿牛饮几杯,见着采儿起她的眼泪就没停过。果儿是孤女入府时才三岁,什么都做不了更别说照顾别人。采儿在她心里不仅是姐姐,更像是半个娘,照顾她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傻孩子,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见着我还是哭哭啼啼的。小姐该笑你了。”   果儿用袖子擦擦眼泪,咧起嘴笑。“得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蓁剜了果儿一眼,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转头问采儿,“怎么不见徐妈妈,我听说她同你住一块儿。”   “原先是住一块的,但娘她福薄,热天里去了。现在家里就我和我男人,再带着两个萝卜头。”她招招手把大丫叫来,“叫小姐。”   “小姐好。”大丫怯生生的喊道。   秦蓁拿出一袋金瓜子,塞在她怀里。“真乖,拿去买糖吃吧。”大丫掂量一下,开心的跑到一边玩耍。   “怎么不见夫人,她身子可还好。娘亲去时,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老人家,说日后您们真的回来了,一定要替她看看夫人。”   秦蓁淡淡的开口“娘亲她身子弱,去了京城没多久也去了。我托人把她送回来,同爹爹一起葬在黄桥。”   采儿愣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娘原是先一步去陪夫人了,有她陪着,小姐放心吧。”采儿被岁月侵蚀,双手变得枯槁,她握住秦蓁的手干燥,摸得生疼。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小姐托我照顾的蝈蝈没挨过冬日。县里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刘师爷在您们走后也辞了官,这么些年我没再见过。仵作也走了,衙役大哥们也散在各地,前段时间我去竹县赶集,发现认得人没剩几个了。”采儿见小姐愈发长得像夫人,明眸皓齿,灿若桃花。反观自己再不是县太爷府里的大丫鬟,只是普通村妇而已,一时唏嘘。   “刘师爷辞官了?”秦蓁想了想,“是说为什么没见着他,当年他替爹爹敛棺,我想谢谢他。你可知他去了哪?”   采儿摇头“刘师爷走的急,像是遇见了仇家,说不定又是忠义帮的人,一夜间家都搬空了。和以往的朋友都失了联系,据说还在西南,只是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了。”   秦蓁低头,她一直想好好谢谢当年爹爹的同僚,从爹爹出事到她离京。他们从中帮了不少忙,若不是他们,她们母子恐怕会被秦家母子熬死去。“无妨,人生总有遗憾。”   谢梓安揽过她肩,“你若是想找他,我替你寻。”   “不了,他要是真躲着仇家,咱们把他翻出来岂不是给人添麻烦。我这趟回来见大伙都过得不错,我就安心了。”秦蓁拿出一锭金子塞在采儿手里。“如今我住在渝州,虽不远可来回一趟也要大几天。梓安平日有公务在身,能回来的日子不多。你且把这锭金子拿了,把屋子修葺一番,过个好年。”   采儿收下,还想留她们吃个午饭。秦蓁拒了,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招待她们的又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吃一顿顶得上平时好几顿。不想让采儿破费,坐了一会儿就回竹县去。   日头挂在天空,还是热的。秦蓁想着现在回去做饭,等吃到肚子都饿过去了。倒不如随便吃点街头小吃,垫垫肚子,等晚上在吃顿好的。   选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铺,就是不知为何没什么客人,冷清的很。主要做的是担担面,还附带卖一些红糖糍粑。   秦蓁一样点了几份,摆在桌上一一介绍。“这是担担面,说是面但没汤。取筋道的小麦粉磨成的,面不能过夜。过夜就去嚼头,往水里一滚,成了面糊糊。”她帮忙拌起面来“每家每户做担担面用的调料不同,但香油,花生碎和辣椒油必不可少。这几样单吃起来就不是绝顶的美味儿,但和在一起,香的不行。你尝尝......”   谢梓安跳起一筷子放入嘴中,辣的不行。秦蓁笑的捂肚子“好吃是好吃,就是辣了点。”她拿块红糖糍粑,放在他嘴里。“甜的解辣。”   “你要庆幸,你吃的不是我爹爹做的担担面。他吃面时,还要再淋一勺泼油辣子,加上我娘腌制的辣椒萝卜,那才算得劲。”   “怪不得生出的女儿也泼辣的很。”谢梓安嘴红彤彤的还不忘调笑她。   “你再说我让店家给你多加点辣椒!”她把面拌拌,大口吃起来。“面的味道不错,为什么吃的人这么少?”不说是顶尖的面,但作为街边小吃确实不错,街上其他铺子可没这么冷清。   “小姐,我还想再吃一碗。”果儿委屈巴巴的嘟嘴,“一碗就成。”   “你都吃两碗了,再吃下巴要和脖子连一块。”说着还是喊来店家点了一份,店主是个中年人生的瘦小,佝偻着腰,今日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开心的不得了,哈起腰忙上忙下。   “你这个土匪,还在买面,不是说了这条街不允许你卖!快滚走!”几个年轻人巡街,见着店家卖面,气冲冲的跑来作势要掀。   “官老爷,行行好。一家人都指望着我这面摊呢,卖完今天我就走,求求你们别砸。”店家就差跪下,不住的央求那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冷哼一下,“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鱼肉乡邻的时候怎么不可怜可怜别人?给我砸!”   “莫砸啊,求求你们莫砸啊。”店家跪下。但任抵抗不了几个年轻人的破坏,不一会面摊变得邋遢稀烂。“光天化日,还没有王法了。你们既是官家人,又怎么能这般对百姓。十年不回来,竹县的衙役成了这幅模样?”秦蓁忍不住,站起来打抱不平。   “你是哪来的外乡人,什么都不懂别插手,想吃面去别处!”衙役懒得理他们,转头继续砸面摊。   秦蓁还想理论,被谢梓安拉住。“官老爷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花了钱买了面。还差一碗,你们把铺子砸了,这一碗面找谁要去?”   “管你找谁要,这面吃不得。此人心肠都烂了,做出的面也是腌脏玩意。你们去别处吃,莫耽误我们做事。”或是因为谢梓安自身的气势让他们感觉不安,说话语调轻柔了些。“你们快走,此处不欢迎外乡人。”   “待这碗面成,我们再走也不迟。”   “此人原是忠义帮的,杀伤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还敢吃他的面?指不定里面放着的可是人肉!”衙役颇为不耐烦,恐是觉着自己流年不利,踢了两脚后威胁道。“今日还有人替你说话,明日若我还见着你在这儿,砸的可就不是你的摊子,而是你的人了。我们走!”   店家颓在地上,见着一滩被砸的细碎的木屑,嚎啕痛哭。   秦蓁走过去,眼神闪烁,从怀中掏出快金子。“他们说你以前是忠义帮的?你和我说说忠义帮的事,这钱就是你的了。”她扬起手中的金子,放在他面前。   忠义帮三字对于秦蓁来说是噩梦的开始,是导致她爹爹去世的始作俑者。就算忠义帮早就分崩离析,她依然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想找出当年的凶手。   “我没听过什么忠义帮,不过是官老爷胡诌的。你们的面我欠着,有机会再还你们。”   秦蓁又拿出一块金子,摆在他面前。“我是渝州来的,并无恶意,只是对乡土县志十分感兴趣。我听闻当年忠义帮在竹县弄出个大案子,我想知道。你要愿意说,这些都是你的。”   店家眼神躲闪,瞥了眼金子,忐忑的问“我说了就是我的?”   “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还是万字 慢慢填坑了 多留言爱你们小宝贝~   ☆、开棺   店家拿起金子, 吹了口气, 放在耳边听了声响满意的收进怀里。“我原先是忠义帮的不假,可那都是被逼无奈。”   他站起来, 指了指竹县后头的崇山峻岭,“秦县令没来之前,竹县没有修过山路,要去骠国就得翻山越岭。运气好的活着到了骠国,运气差点的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所以大伙宁愿种点地, 没想过要去经商。”   “但竹县山多地少,能不能丰收全靠老天爷赏脸。那几年连着荒年,饿死不知多少人。”他扶着桌子坐下,“就拿我家来说,死的只剩我一个。都穷啊,又饿。长得矮一点的树,树皮都要啃光了。忠义帮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为首的是赖子皮, 原先便是山中的山匪,仗着熟悉山路,打劫企图要翻山的人。”   秦蓁听过这个名字,那人据说生的威武,牛高马大的,就是脸上有红色的胎记延伸至头顶因而得名。传闻他力大如牛,单手可抵三人。爹爹为了抓他费了不少力气,最后还是得了线报才将他擒获。   “世道逼人, 忠义帮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一天给帮众分一个热馒头。饥荒年代,那就是黄金,为了一个馒头莫说杀人,就是吃人也行啊。”店家眼睛通红,“是真的饿怕了,许多和我一样,家里死绝了的进了山当起山匪来。”   “你们上了山,接受训练后便开始鱼肉乡邻?”秦蓁想起爹爹一次次的说起忠义帮的劣迹,妇人孩子都不放过,如蝗虫过境,片颗不剩。“那可是你们自己的同胞,也下的去手?”   店家摆手,听了秦蓁的话觉着好笑。“夫人您想的可真简单,到处都在闹饥荒。忠义帮能拿出馒头就不错了,哪还有钱训练?”他伸出拳头,捏紧。“那馒头做的不瓷实,捏下就只剩半个拳头大小,也就保个饿不死,还指望舞刀弄枪的?”   “整个忠义帮有武器,会武功的也就老大赖子皮和他几个手下。其余的嘛,想我这样为了不饿死而上山的,也就跟在后面瞎和和。所以那些官老爷说我杀伤掳掠无恶不作,真真是污蔑!”他摸摸怀中的金块,脸上一脸无辜。   秦蓁和谢梓安对视一眼,眼中有疑惑。果儿听得认真,见他说自己没做过坏事,急冲冲快步走到他面前。“放屁!忠义帮若如你所说,怎么可能会害了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店主上下扫了眼果儿,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原是来寻仇的,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都是赖子皮,同我无关!”   秦蓁拦住他,“店家莫急,我们不是寻仇来的。”   “还说不是寻仇,她都说了忠义帮害了她家老爷!”说完从怀里把金块掏出来,还给秦蓁。“钱财害命,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过是我买回来的丫鬟,往年间恐在别处当值。”她拿出一根金钗,加上刚刚的金块,又塞回去。“她多有得罪,我给她赔礼道歉了。”   黄金在阳光下耀眼,晃得人心发颤。店家看一眼金子,又瞥一眼秦蓁,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继续说道:“我可没有骗你们,忠义帮就那么回事。不过是后头修了路,劫往来商人赚的多了,人手多起来才看起来可怕。其实真能动刀动枪的少啊,都是去混口饭吃,谁都不想那么早死,打架缩在后头的。”   秦蓁越听心下越是疑惑不解,她抓住谢梓安的手,手心微微发汗。问出自己的不解:“若忠义帮真如你所说,不过是乌合之众。那秦县令的事又怎么说?”   “这不能说,除非......”店家眼角上挑,手上动了动,咳嗽两声。   “你不要得寸进尺!”谢梓安喝道,秦蓁对秦溯的事过分伤心,听着一点半点便想追根究底。他怕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被人骗了。   秦蓁扭头,宽慰谢梓安几句。又拿出一些银票,“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拿了说不出什么我想听的,我就要你加倍还回来。你若是骗我,不只是竹县,整个西南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店家被她的气势所摄,连忙点头。“那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秦县令那事就不是忠义帮做的!”   秦蓁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事我从未同人说过,就怕惹祸上身。”店家回忆着,“那年秦县令剿匪,多次未果,全因着赖子皮熟悉地形,狡兔三窖带着我们东躲西藏。后来抓到了赖子皮的手下,将忠义帮为首的一网打尽。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贪生怕死之徒,见着情况不对跑了的。”   “我们跑回去把赖子皮剩下的钱财分了,就地解散,再无忠义帮。”他眼神诚恳,“忠义帮那时就没了,后来秦县令遇害说是忠义帮的余孽所为,怎么可能!就算有人真的想帮着赖子皮报仇,也没那个本事。秦县令身边都是衙役,一身腱子肉,能从这些人手中抢人,岂是我们做的到的?”   “那、那怎么会说是忠义帮所为?”秦蓁嗓音颤抖,又回想起爹爹只剩一个头颅的模样。“既然不是忠义帮所为,那会是谁!是谁与我爹爹有仇非让他死无全尸!”她吼道,全身无力倒在地上。谢梓安扶住她,向果儿使了个眼色,把钱给店家让他走了。   “陶陶,许是他贪心胡诌唬你的。”谢梓安搂着她,轻声说道。“大街上的,有话我们回去说。”   秦蓁含着泪,等进了院子忍不住扯住谢梓安。“梓安,我爹的死有问题。一路上我想了想,那店家或许有地方是骗了人,可他说爹爹不是忠义帮所杀,确有道理。”   她端起茶壶,想往杯中盛水,却因手抖尽数倒在桌上。“陶陶!有没有烫着。”谢梓安仔细查看她的手指,被烫的发红。   “爹爹从被送回来,到出殡。我见过的不过两面,一面是他刚刚被找回来,我摸了他的脸,第二是爹爹敛棺我摸了他的头发。现在想来,似乎刘师爷并不想我多接触爹爹,几番我要查看都被他已我年幼受不得死人怨气为由拒了。”秦蓁抬起眼,眼里的泪断了线,一颗颗砸在桌上。   “为什么忠义帮的人去劫财,却分毫未取。说是寻仇大过寻财,可那时衙役根本无力抗衡,拿走钱财又何不可?”秦蓁紧紧扯住谢梓安,摇摇头。“还有,爹爹同刘师爷坐在一辆马车上。凌晨昏暗,爹爹与刘师爷身材相差无几,他们怎么一下就分辨出那个是我爹爹?”   秦蓁努力回想秦溯死后的景象,爹爹紧闭的双眼,娘亲的奔溃痛哭,来往吊唁的宾客。她头疼欲裂“出殡时我摸爹爹的头发,觉着有针刺,却被刘师爷打断说是发冠的问题。可我明明没有摸到发冠,是爹爹的头发里有东西。”   她捂着脑袋,一只手敲打,想再想起更多。谢梓安没见过她这般癫狂模样,紧紧搂着她不让她再伤害自己。“原来有那么多可疑之处,但我从未怀疑过,爹爹的死另有原因,我让爹爹十多年不得安息。都是我的错,若是当时我再想想,爹爹的案子早就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话语间越来越激烈,一声悲鸣后体力不支晕过去。   谢梓安抱着晕倒的秦蓁上了床,将她鞋履脱去,放在塌上盖好被子。见她梦中依旧抽泣,眼角不停有泪涌出。他替她轻轻抹去,掖好床角。没想到来趟竹县,会闹这么一出。   太阳西落,一轮红日挂在天边。窗子内投射进一道余晖,照的被窝有些暖和。秦蓁缓缓的睁开眼,将手伸出被子,抓住倚在床头不放心她的谢梓安,眼睛黑的可怕,乌压压的看不出情绪。“我们回渝州城。”   *   气候冷了,花见不得风,一吹就要散掉。得把花放在屋内,火炉边供着方可延续芬芳。   德妃摸上一朵芙蓉,这是今年最后一朵了,哪怕呵护的再好,再过些时日也要一瓣瓣凋谢。   真美啊,一层层花瓣包裹着嫩娃娃似的蕊心,粉的白的柔柔弱弱透着光。她俯下身子,轻嗅。味道到底还是淡了点,强行延续的芬芳带着时间的苦涩。一手摸着自己的脸庞,一手揉搓将谢的芙蓉,表面再美又有什么用?内里早就腐朽尽了,过不了多久便要化作尘土。   想着,手上劲更大了。芙蓉咔嚓一声被折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花瓣一片片抖落在地,她看得出神,想把它拾起。   “娘娘,”栖梧端来一碗桃胶银耳汤,置在桌上喊了她几声。“汤端来了,趁热喝了吧。”   “圣上睡下了?”德妃理了理衣衫,栖梧替她挽起袖子,涂着豆蔻的纤纤玉指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他可有说了什么?”   “睡下了的,奴婢替他点了香,一会儿就睡了。”栖梧是她从镇国公府带来的丫鬟,年纪不大脑子灵活,忠心不二。前段日子她给开了脸送给圣上,如今在她偏殿里做个小小美人。   “圣上一个劲的夸娘娘呢,说您找来的那道士,确有通天之功,他夜里梦见神仙了。”栖梧虽是美人,但在德妃这儿还如往常一样,做着奴婢该做的事。她捏捏德妃的肩膀,慢慢说到“圣上说那神仙同他讲,只要继续按着天师所说服用那长生的药丸,就可万载千秋功绩永存。”   德妃轻笑一声,纵使保养如她,也能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圣上当了一辈子的皇帝,到老了却想逆天改命,重获青春,岂不是笑话。“圣上最近红光满面,心情大好。奴婢在他耳旁说了不少娘娘好话,他听着如意,说娘娘您思家心切,可回去与镇国公一聚。”   德妃猛然睁开眼,抓住栖梧按摩的手。“他当真许诺,本宫可回去?”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与那人许久未见了吧,有多久呢,久到要忘了。   “真的,娘娘只需同圣上说一声便是。”   德妃摸摸脸,眸里多了分担忧。“栖梧,本宫老了。用手摸着,脸上的褶子都打起花来,同以往没法比的。”时光最为公平,谁都逃脱不了它的惩罚。   “娘娘说什么呢,奴婢瞧着娘娘年轻的很。和奴婢进宫时见着的一模一样。”栖梧替她把发髻打散。“您别想这么多,好生休息,漂漂亮亮的回府去。”   德妃似还沉浸在哀伤中,眸中泪光闪闪。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改变一切。可是还需再等等,等着时机成熟了,她的苦难才能结束。“栖梧,那药多久才有效,香要点多久才能灭?”   “快了,再过个一年半载。我们就永远不需要点香了,我们就自由了。”栖梧小声的念叨着,让德妃倚在自己身上,闭眼假寐。   夜晚的宫中寂静,宫灯长明,照的如白昼般透亮,却照不进孤寂之人的心,一年又一年似残花般慢慢凋谢,只剩一株根茎摇曳在风中,等春风又吹再长出花来。只是这春风何时才能吹到心里?没人知道。   *   秦蓁在颠簸的路上,用手揉着太阳穴,努力想着过去的事。爹爹的死疑点太多了,以前没考虑的忽如潮水般涌入脑中。环环紧扣这分明不是简单的山匪可以做到的,从刘师爷到仵作都有隐瞒。   他们是爹爹的下属,更有官职在身,会替谁去隐瞒,还是说就是他们下的手?既有心隐瞒,便不会留下太多线索。竹县是刘师爷的地方,县令换了三四任,当年的事留下的不过是县志上寥寥数笔。   但竹县作为渝州的一部分,那年的大案一定在渝州城备案。这里级别高,不容易被修改,更多细节可以查询。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醒来就要回去的原因,爹爹的死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渝州原是郡县制,四年前改为州府制。同雍梁二州类似,渝州是其政治中心,谢梓安任渝州知府,地位仅次于掌管川渝地区的瑞王,他想弄来卷宗轻而易举。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卷宗上关于秦溯的记载不多,只书其被山匪杀害,留有头颅,断面整齐为利器所伤。再就是写着按规章制度发放抚恤金。   这下谢梓安也觉着事情不对劲,按理说秦溯虽是罪臣,但其在竹县任县令期间,修路通商,带动一方水土。功绩卓卓,到死却只有数笔,从事发到断案不过几日。断面伤痕何时由何利器所为也没调查清楚,草率结案实在有鬼。   他在大理寺任职期间,接触过各类案件,除非凶手认罪伏法,凶器被找到,才能板上钉钉的结案,其余的最多只能算是悬案。县令之死,凶手尚未伏诛就结案,实属罕见。   “梓安,你说过可以帮我找到刘师爷,还算话么。”秦蓁自打回来,情绪一直不佳,连续看了好几天的卷宗,声音里是疲惫和恳求。   “只要他还在西南,我就有办法找他出来。”他用手弹了下她额头,“陶陶,有我在放心。你好几天没合眼了,再坚强的人都要扛不住的。”   秦蓁摇头,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想明白。若是刘师爷下的手,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再说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可以动用整个县里的力量替他隐瞒。可要不是他动的手,谁又会去蓄意谋害一个小小县令。   莫非是京中之人,对改革心怀恨意?那时爹爹来西南都快十年,有仇何必等十年?她总觉着似一团迷雾,爹爹死明摆着有问题,她却无从下手。   谢梓安看着她疲惫的样貌很是心疼,秦蓁现在的心绪他能理解,那种无能为力,拼命想找出答案的滋味他幼时就尝过。他当年不能做到的,他希望陶陶能办到。   他见秦蓁看得认真,自己走出去嘱咐白术两句。   白术点头,去厨房端了碗粥,哄得秦蓁吃下。不一会儿,秦蓁感到眼皮沉重,眼前的卷宗上的小字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动在纸上,扭曲着身子乱舞。她眯了眯眼,越来越迷糊,脑袋一团浆糊,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她勉强用手撑住脑袋,左摇右晃的,倒在桌子上,许是太过劳累,打起鼾来。谢梓安将她抱起,置于塌上,掖好被子,将门关了退出去。   今晚她应能睡个好觉。   *   渝州城热闹,巴蜀之地的人都好客,三不知喊亲朋好友一聚,瑞王在渝州城带了好几年,酒量和好客的程度渐长,一得空就让谢梓安到瑞王府喝几杯。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怎么就回来了?”瑞王抿了口温酒,蜀地的酒初入口时是辛辣,含在舌上是蕴香,入喉是回甘。让人忍不住喝一杯再喝一杯。“渝州城有本王替你看着,出不了大事,再说了不是还有萧生么。趁还有空多休息会儿,恐怕年后要忙起来了。”   谢梓安答道:“多谢殿下关心,内人突然不适就先回来了。反正离得不远,身体好些了再去。”   “梓安不是本王说,你把你夫人养的就剩一把骨头,能不三天两头病恹恹的?你也不小了,往后还要生孩子的。”都说婚后的女子心思总放在别人的婚事上,其实男人也不例外,瑞王对于谢梓安的生活关心的很。“改天本王让王妃去看看她,给她找个大夫调养调养身体,女人间好说话。”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谢梓安站起恭恭敬敬的作揖,以表感谢,被瑞王拂手示意他坐下。   “今日我叫你来,可不只是要同你讲些家常。”瑞王表情变得严肃,“京城里有动静了。”   谢梓安抬眼,凝视前方。圣上已七旬,再是个上位者,也扛不住身体日渐衰落。如今时一年不如一年,京城有人坐不住了也是常事。   “贤妃给本王寄了封家书,说父皇新得了一位天师,可同阴阳,窥轮回百态。”瑞王一手抓着玉椅上的麒麟头,一手端了杯酒放在嘴边。“父皇十分重用他,说是吃了他给的药丸便可长生不老。梓安你如何看待?”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万物规律。岂是小小药丸可以打破的?古有始皇,出海至蓬莱寻仙觅药,无果而返。”谢梓安掷地有声,“其中有诈。”   瑞王点头,很是赞同。“天师是镇国公府寻来的,说是东南海岛一得道高人。”他嗤笑一声,“父皇终究是老了,原来他多么骄傲啊。把我们这些儿子孙子玩于鼓掌间,都是他的棋子。可是岁月不饶人啊,他也会着急,也会害怕有一天从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跌落下来。”   谢梓安见瑞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边的不屑让他明白,瑞王还在介怀那年圣上将他派来西南。“圣上如此信任天师,恐对我们不利。”   “那又能如何,咱们现在回不了京城。梓安你明白的,我们只有一次回去的机会,那一次就是我坐上皇位的唯一机会。可不是现在,父皇还精神着呢。”谢梓安心里自是明白的,瑞王再度返京之时便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兵马不足,不是好时候。   “父皇社不得他的宝座,就算退下来也只会给他的宝贝亲孙子,那才是他的嫡出血脉,方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瑞王经过几年的沉淀终于看清圣上的心意,一个靠着血脉坐上皇位的人,做看中的是什么?是正统是嫡系!大皇子扶不起没事,还有大皇孙呢。至于他和三皇子甚至是早夭的四皇子不过是挡箭的棋子。   不过看来三皇子耐不住性子了,圣上若是寿终正寝那皇位就要落到大皇孙手里了,可若是圣上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一切都不一样。   “梓安,西南的军里皆握在本王手中。”他摸了摸何煦期献上的虎符。“可云中的军力呢?云中离京城不过一月余脚力,宋旭在城里也有一队精英,他们若不能归顺与我,日后定成大患。”   他眉头微皱,凝视谢梓安。“梓安,莫要忘了你娶秦蓁的原因是什么,她身上的兵力可比她本人值钱的多。”   谢梓安颔首,他当初选上秦蓁一是因为幼时的温暖,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二来也是因为秦蓁的身份,她是宋旭唯一的外甥女。以宋旭念旧情的性子,亲生姐姐的遗孤自是百般照顾。娶了秦蓁不显山不露水,却和宋旭搭上了关系。不求他会出兵帮瑞王,只求到时他不帮别人就成。   “等过段时日,她身子好些,我会同她说的。”谢梓安心中跟明镜似的,秦蓁知道他娶她的原因,只是让她和宋旭开这个口,恐怕不是易事。   瑞王大笑,命人把酒满上。“想不到梓安你还是个痴情种。”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做个痴情种没什么不好的。”他眼底含笑,举杯对饮。   瑞王摇摇头,他认识谢梓安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觉着他带了点人情味儿,天上的神仙有了烟火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   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连日的苦闷。一圈圈热气蒸腾,飘至空中化为雨水又低落下来。外头已是秋风阵阵,凉爽沁脾。屋里热气出不去,笼罩在塌上,似藤蔓缠绕甩不脱。   秦蓁似回到了八岁时,她牵着娘亲的手兴高采烈的在门外等着爹爹归家。日头下落了,别人都归家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她踮起脚,眺望巷子口。爹爹回来肯定要路过此地,那等爹爹的靴子出现的一刻,她就可以飞奔去爹爹怀里,问爹爹又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爹爹的那双靴子,她记得。上面是娘给补好的几个补丁,比旁边的颜色略浅,远处看不大出来,可走进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看。她和爹爹说过,不如再买一双吧。爹爹说钱要留着给陶陶做嫁妆,不能乱花的。   她还在望着,等着,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娘亲,爹爹怎么还不归家?”她往下扯宋氏的衣裙,宋氏并不理她还在望着巷子口。   “娘亲,娘亲。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她缠着闹缠着扰,非让宋氏看她一眼。   也许宋氏烦了,低下头含着泪,说:“爹爹永远回不来了。”   秦蓁看见娘亲的手上捧着爹爹的头,面色红润似乎还在笑,眼睛闭着,眼睫毛像两把扇子,密密麻麻的盖在眼皮上。“爹爹怎么了?”她惊恐着,发现身上的衣服换了,不再是娘亲喜欢的桃红色小袄,变成了雪白的丧服。   “你爹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不要你了,你连凶手都找不着。”宋氏噙着笑,嘴角笑的歪了。“你没用,你爹爹不会回来了。”   秦蓁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娘亲,你在说什么?爹爹在哪,他为什么不回来?”她一直后退,直到腰撞上硬物才停下。   “你爹爹不就在你身后。”宋氏流着泪,脸上的妆花了,红红白白的顺着泪水留下。她指向秦蓁身后,“你爹爹睡着了,你别吵他。”   秦蓁转身是那口雕了花的棺材,爹爹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身子是泥塑的,只有头是他自己的。像小时候那般,秦蓁伸手替爹爹理好有些乱的发,可发里有什么东西,会扎手?秦蓁想把头发扒开看看,秦溯眼睛突然睁开:“陶陶,爹的头好疼啊。有东西扎着爹爹的头,睡不安生了。”   “你要替我□□啊,爹好疼啊。”秦溯越喊越大声,震得秦蓁耳膜发疼,他的面容扭曲着,一遍遍喊“好疼啊,好疼啊!”一张秦溯的脸出现在秦蓁耳旁,一张、两张、三张都是秦溯的脸,不断嘶喊着,吼叫着。   “爹爹!”秦蓁惊醒,喘着粗气,摸了把脸尽是冷汗。   秋诗听见叫喊,推门进来,“小姐怎么了?”   秦蓁还在那个梦中,记得爹爹所说的好疼。被秋诗摇晃得回了神,“发梦而已,少爷呢不在家?”   “瑞王邀他去府中一聚,估摸着喝了点酒,要后半夜才能回来了。”秋诗用热水拧了帕子,替她擦干脸上的冷汗。“奴婢烧了壶热水,小姐身上盗汗,要洗洗才行,不然要着凉的。”   秦蓁点头,由着她弄了桶热水。直到浑身被泡的发热,理智才重新入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又梦见爹爹了。“秋诗,你把果儿喊来我有话问她。”   “是。”   果儿忙着在厨房准备宵夜,小姐一天就喝了一口粥。她怕半夜小姐醒来饿,想着先备着点,到时候再热热便是。被秋诗喊道浴室时,还围着围裙。“小姐,我来了。”   秦蓁从水中出来,她刚刚把自己深埋在水中,一遍遍回顾梦中情景,终于要她抓到一丝半缕,她急切的想求证。   “果儿,你可还记得。老爷死时的模样?”秦蓁爬在桶边,眼神炙热望向果儿。   “我那时年幼,天天守着小姐。老爷的只见过几面.......”果儿咬着手指,眼神飘忽努力回想当时的景象。“我记着老爷只剩一个头颅,被切得整整齐齐,身子是泥塑的,躺在哪儿像是睡着了。”   “可是同平常无异,一副酣睡模样?”秦蓁急切的追问。   “就像睡着了,要不是脖颈处的断口,别人一定看不出来。”果儿又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秦蓁开心的捧起水花,淋在自己脸上,甩甩脸兴奋的说道“我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爹爹就似睡着了,他就如睡着了般。我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   秋诗不知小姐怎么突然变得兴奋,玩起水来。她疑惑的与果儿对视,果儿摆摆手,她也不知小姐这是怎么了。今日白天还一副沮丧,要哭不哭的样子,到晚上怎么又笑起来?莫不是为着老爷的事,得了失心疯?   她伸手触了下秦蓁的额头,这不没烧么。尽管她的手被秦蓁拂去,她还是下定决心要把小姐得了失心疯的事同少爷说,是的没错!   *   所以第二日秦蓁送走一批大夫后,狠狠的教育了一顿果儿。   这么多年了,果儿还是老样子,长哪儿都不长脑子,全凭一腔莽劲活到现在。也是她运气好,从小到大都活在大宅院里没被出去过,不然一根冰糖葫芦都能唬走。   果儿也很委屈,她悄悄的同少爷说了小姐的事,哪想少爷找来这么多大夫,不过幸好小姐没事。只要小姐没事就成,她受点惩罚不算什么。   “还有你啊,果儿懵懂,你精明着吧。”她推开谢梓安凑过来的脸,“跟她一起瞎闹。”   谢梓安见她精气神好上不少,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深情说道:“关心则乱嘛。”   美色当前,微眯凤眼,薄唇吐露出爱慕之语,背景是烟雨朦胧,耳畔是低沉情话。秦蓁觉着心跳漏了一拍,谢梓安惯会用这伎俩,用着好相貌把人迷去,后头便可为所欲为了。当初就是被他美色所摄,才稀里糊涂的把刻了小字的手炉送他。   “和你有正事说,别嬉皮笑脸的。”她表情认真,谢梓安见她不似装出来的,也做好,只是脑袋歪着,微笑问道“何事?”   “昨夜我梦见我爹爹了,想起了一些忘记的事。”她十指交握,大拇指不安分的敲着节奏,有点心急。“你在大理寺当职,可知人死后面色如何?”   “人死后不久,血液凝固,体温下降。按理说会面色发白,唇色发青。”谢梓安不知她为何问道此处,但还是一一作答。“当然这是普通情况下,如人是烧死或毒死,面色发红唇色发紫也是常事。”   “那砍头而死之人,会面色如常。如同睡着了么?”她眼神中的光透出,眼里倒映着谢梓安诧异的眼神。“爹爹之死说是砍头导致,可我记着他死的模样,面色红润,无狰狞表情,若是不说就和睡着了一样。”   “不可能!若是砍头致死,出血量大,尸体因发白萎缩,皮肤失去弹性光彩才是。”他忆起在大理寺时期翻阅过得卷宗,从未有一场案件有类似情景。“除非头是后砍下来的,人另有死因。”   秦蓁的想法被印证,她站起来,绕着圈子走一遭。“这般就说的通了,爹爹的头里有东西,或许身子上也有印迹,所以他们把头砍下来,身子丢了。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这般浅显的道理,我通过卷宗都可了解。仵作怎会不知?究竟是死于砍头还是他物,只需检查尸体颈部的切口留学痕迹便知。”谢梓安心中的疑团被放大,看来秦溯的死牵扯众多。   “爹爹的尸身实在县里验的,我和娘亲没跟去。死因是刘师爷告知我们的,那时我小,娘亲又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怎会知道这些。”秦蓁走到窗边,“梦里爹爹说头疼,他不能酣睡。”   “我怀疑爹爹的死另有原有,他是被头上的东西弄死的。”秦蓁说着自己的猜测,“面色如常,红润,不像失血过多,又无外伤。因是毒死的!”   谢梓安见她神色又陷入癫狂,好言相劝。“说到底都是你的猜测,岳父究竟死于何物,年代久远无从考证。你说的再多又有何用,不如等我找到刘师爷,一切自然大白。”   “不!”秦蓁掷地有声,“刘师爷我们要找,可我们需要有证据与他对峙。不然如何让他说出真相?靠道听途说来的忠义帮的消息?还是漏洞百出的卷宗?他只需说一句,工作失职,就无话可说。”   “但我们并无证据,等找到他的弄些刑,自然会说的。”有关于秦溯的事,秦蓁格外执着。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梓安希望她能用最为稳妥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们有,爹爹给我们留了证据。”秦蓁眼里燃起希冀。“就在他的身上,一直留着。”   “.......”谢梓安不明白秦蓁何意,但隐约觉着不是好事。   “爹爹的头上还有玄机,自我发现起到他下葬,再无人动过尸身,他的头上一定还留着当年的东西。”秦蓁转过身,对谢梓安坚定的说道。“我要重新开棺验尸!”   话音落下,谢梓安的眸子变得阴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我知道,”秦蓁平静的说道,“你或许觉得我有些疯狂,甚至真有几分失心疯的样子。但我自己明白,我没疯。我要替爹爹讨个公道,帮他找出真正杀害他的凶手。”   古语有云,入土为安。掘祖宗坟墓的都是不孝子孙,死后落入阎王殿,要受十八道酷刑,剥筋剔骨归还父母。秦蓁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开馆。爹爹的死太过蹊跷,卷宗又被人动过手脚。再放过这条线索就真的只能让真相长埋与土中,与爹爹一同长睡不起。   “事情重大,你再多想片刻。若你仍坚持,我愿意陪你一起受万人唾弃。”谢梓安搂住在窗边淋雨的秦蓁,把她牵回塌边。“我永远站在你这儿边,和你同看日升日落。”   秦蓁点头,将头倚在他身上。杀害她爹爹的凶手,她绝对不会放过,绝对!   *   秦蓁在房中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开馆验尸,谢梓安一如他答应的那般,同她一起去了黄桥。   事情办得漂亮,秦家母子被他支开,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她们秘密前来,只带了萧生。   秦蓁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搬动锄头,把修葺好的墓堆敲开。这坟垒起来时,她才八岁,眼见着吹吹打打的一群人将爹爹抬进去埋好。十年过去了,现在是她亲手把坟又刨开。   旁边是娘亲的坟,娘亲死后由文清舅舅护送回来的,葬在爹爹身边。   秦蓁抚上坟头的字,那是她自己亲手写的,托了人刻好带回来安在坟头。   她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她死不瞑目,后悔终生。   “少爷,夫人。打开么?”萧生挖到棺椁,十年的时间让木头有些腐朽,可上面的雕花依旧栩栩如生。他虽然曾经是梁上君子,但挖坟还真没做过,挖的还是夫人的父亲,,不免紧张。   “开吧。都到这一步了,不能再回头了。”随着秦蓁开口,尘封十年的棺椁重见天日,里面掩盖的真相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最近参加日万,每天写的很晚,可能会有bug会慢慢改的,请大家多多包涵。 爹爹之死马上要有结果啦 谢谢大家支持~   ☆、神仙粥   棺椁打开的那一刻, 萧生猛吸一口气。棺里的景象让人害怕, 秦溯的头颅已经腐朽,身子泥塑却还留着, 衰败对着永恒,一瞬便是长久。   重点是那颗头颅,竟然是黑色的,与斑驳了色彩的泥塑,静静的躺在棺椁里。   秦蓁爬下去,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爹爹不是死于砍头,而是毒杀。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低着头谢梓安不知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忽然谢梓安听见滴答滴答的声响,是秦蓁的眼泪落在棺沿上,十年了她终于接近事情的真相。近在眼前却不敢触碰,她鼓起勇气,如同八岁那年一样, 她摸上爹爹的发。   头发已经干枯,变得像地里田间的杂草,没有水分失去光泽,被发冠束起,时间久了也有不服管教的几缕落下来。   她伸手摩挲着发间,果然传来尖锐的触感,那东西还在!   她迫不及待的剥开爹爹的发髻,才发现不只是一根, 脑袋上密密麻麻扎满了银针,每一针深入脑髓。见着眼前此景,秦蓁觉着浑身无力,再无力气去拔针,背靠着土堆,身子缓缓滑落。   爹爹死前究竟受过什么酷刑,一根根银针扎入脑内,那该有多疼啊。她此时感同身受,那一根根针仿佛扎在自己的脑中,一下下的往里窜。   她抱住脑袋,头往后砸去。似乎撞到土地上发疼,她内心中的难受就可消退。   “陶陶,你冷静一点。”谢梓安跳下,用手隔住脑袋与土堆。秦蓁用劲大,往后敲去砸到谢梓安的手,他眉头微皱,一会儿就舒展开。“萧生,你去把针拿下来看看。”   秦蓁浑身发抖,见萧生从爹爹头颅上取的针足有两寸长,末尾发黑,针头还闪着银光。那就是在爹爹头里呆了十年的玩意,让爹爹在梦中都不得安生。   秦蓁喘着粗气,伏在谢梓安身上,看萧生把针一根根取出来,一共四十八根,根根刺入脑髓,只有针头露在表面,被发稍稍掩盖。   萧生把针取出,放在绢帛上,卷好递给谢梓安。   “陶陶,时候不早了。秦家母子就要回来,既然东西拿到手,早些回去吧,莫再生事端。”他扶起秦蓁,站立在墓碑前,让萧生把土填回去压实。   “岳父岳母,没曾想小生第一次与二位见面是此情此景。”他燃起三炷香,毕恭毕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您们二位的冤屈,小生会替您们讨个公道。”   秦蓁将白酒蜡烛元宝放在墓前,打开酒塞子,淋在坟头。“爹爹,我给您带来了您最爱的杏花酿,喝了这杯酒您就安息吧。您的仇您的怨我都会替你报,您睡去吧,夜里不会再头疼了。”   秦蓁上完香,磕完头低声道:“回去吧,我还有许多地方没弄明白。”   *   这四十八根银针,足以证明秦溯的死同忠义帮无关。   银针做的精细,谢梓安回去后反复查看,虽是小小的一根银针,但韧性极佳,扎入体内十载再取出没有半点弯折。位于西南边陲的竹县,做竹制品是一把手,但此地多玉石少金银。金属制品少,做工粗糙。   再者四十八根银针,埋入体内深浅一致,没了深厚的功夫可做不到。忠义帮山匪出家,拿铁锤大棒还行,这般细腻活非要练家子不可。   “梓安,你觉着上面的毒是什么?”秦蓁借着烛火,看向绢帛上发黑的一头。   谢梓安摇头,隔着布蹭了一下,布上随即染上一层黝黑。“且不说世上□□千百态,这药过了十年,发散掉许多,剩下的恐怕也查不出个理所然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他取出一根针,放置烛火下烧灼,燃起一道青烟。“此非见血封喉之毒。剧毒性烈,遇热易挥发,常伴有刺鼻气息。”   秦蓁嗅了嗅,只有烛火香气。“此毒不烈,但量多可致死。若是想直接杀了岳父,把嘴掰开往里灌更加迅速简单。打造一副精巧的银针,工时可不少。我上次见着这么一套银针,还是在大理寺刑房里,一共四十九根,用作逼供。”   “此招不轻易使用,只因太过惨烈全无人性。”谢梓安把针收好,“针入脑疼痛难忍,伴随□□发散,被扎人恨不得将头拧下来,通常只需两至三根就会全招。足足用了四十八根的前所未见。”   秦蓁越听手握的越紧,“这么说是京城之人所为?爹爹来西南十多年,还有人记着改革之仇,非报不可?”   “这法子来自京城不假,可到底出自谁手不得而知。看来还是只能找到刘师爷才行。”谢梓安安慰道:“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寻他,探子来报说有人在九婆山见过他,想来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秦蓁眼神无色,最近她太累了,爹爹的事压在她胸口,半点不能喘息。“辛苦你了,梓安。”   “你我夫妻,谈什么辛苦。”谢梓安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额头相接:“你累了,多休息一会儿。”   “嗯。”秦蓁点头,半依偎在他身上。身上的熏香传来,是紫檀加龙涎香的味道,温暖安心。   *   西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找一个蓄意藏起来的人却是没那么容易。秦溯的死恐与京城有关,谢梓安查起来怕牵扯众多,仅仅动用自己的力量寻找,一来二去耽搁了许久。   刘师爷虽没有找到,但也带回来一个消息。当年给秦溯验尸的仵作,早就身亡。在卷宗送来渝州城没多久,仵作就因喝多了酒一头栽倒在山崖下,头破血流。   线索又断了,秦蓁失意了几天。可生活还在继续,临近年关,她第一次在渝州城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忙起来倒是把难受冲淡了一点。   “腊肉十斤,腊鱼五条,再熏点腊肠。”秦蓁一笔笔的记在账目上,“果儿,还有什么没记得。”吃的东西问果儿准没错。   果儿眼神飘忽,没注意到秦蓁喊自己。她的心里还想着萧生哥哥下午做的叫花鸡。看着不出彩,童子鸡腌好调料,裹上荷叶,再把泥巴糊作一团。放入火里烤上半个时辰,吧唧听见里面土裂开的声音,就能取出来敲碎泥块,里面便是香喷喷的烤鸡。肉滑柔细嫩,真是回味无穷啊。   她吸吸口水,萧生哥哥真有能耐,会打不说还会做的一手好菜,好想再吃一次啊。“果儿?”秦蓁拿起笔往她鼻梁上轻轻的敲打。“快帮我看看,还少了什么吃食,就要过年了样样要齐全才行。”   “再添置点开心果吧,小姐好久没笑了,吃点开心果开心一下。”秦蓁想了想觉着很有道理,大笔一挥添上去。   “小姐,瑞王妃来了。”秋诗在门外提醒。   与瑞王妃熟识后,她就是不是的来串门。她从京城来,西南人生地不熟,身份高贵,没交到知心朋友,单单与同是京城二来的秦蓁一见如故。“弟妹,可叨扰了?”   秦蓁起身行礼,“瑞王妃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命妇巴不得您天天都来。”   “怪不得梓安都成了痴情种,小嘴儿真甜。”她挥挥手,把带来的礼品放在桌上。“本宫给你带了点吃食玩意儿。”   秦蓁眼睛一瞥,瞧见开心果。真所谓瞌睡送来枕头,瑞王妃出现的正是时候。   “本宫见你近来多烦忧,身子骨又弱了。”她握住秦蓁的手,西南冬天不冷,但秦蓁的手还是冰凉。“本宫按照京城的习俗给你带了碗神仙粥,喝了暖暖身子。”她将安放在食盒的神仙粥拿出来,递给秦蓁“趁热喝。”   秦蓁舀了勺放入嘴中,是京城的味道,淡淡的药味包裹着五谷的香气。“你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再不硬朗点,将来生孩子咋办?自古生育就是鬼门关,你可得当心。说起孩子,你们也不抓紧,瑞王殿下不过大梓安两岁,瑞王府的孩子可有三四个之多。梓安上次去府里看着华儿,眼神中的喜爱做不了假。你要上点心,莫等到他从外头抱一个回来,有你哭的。”   大概所有高贵的外表都只是因为矜持,相熟后伪装剥离才是真正的自己。瑞王妃就是如此,认识久了就知她是个八卦热情的妇人。秦蓁明白这个话题一开头就没个结束,想着用什么法子岔过去才好   灵光一现,瑞王妃来自京城,定对当年爹爹在京城时有所耳闻,也许可以从她这打听点什么。“瑞王妃,您还记得京城里的往事么?命妇自打出来就总记挂着京城的种种,心思淤塞身体自然瘦弱。”她眼波流转,放下碗,拉住瑞王妃的手。“您也是从京城来的,命妇想听听京城的过往,以解相思之愁。可好?”   瑞王妃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秦蓁像极了她家的小妹,同样的俏皮可爱,心下自然柔软许多。“说起京中往事,不如就从神仙粥说起。”   “这神仙粥啊,流行于京城也就四五十年。本宫爷爷辈可没吃神仙粥的习惯。”她把神仙粥推向秦蓁,示意她再吃一点。“因为这粥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后研制的,原是宫中的物品,有一荒年开仓,配方才流落民间。这玩意儿东西不复杂,也不金贵,但加了几味药材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又传闻只有皇帝才能吃,百姓们纷纷效仿,久而久之就成了过年必备的玩意儿。”   秦蓁原打算让她说说那年的改革,没想瑞王妃说起了吃食,她想引回去。“开仓济粮应是户部职责所在吧,命妇瞧着户部最累,田地粮食进贡都有他们负责呢。”   “户部一直是能人所居,天赋异禀者总归要承担的多些。”瑞王妃显然没有接受到秦蓁的用意,自顾自的说。“前朝那位皇后也是个天资聪颖之人,家中代代为军人,到她这代反而生出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据传还通药理,这般通透的女子若是遇见个人中龙凤,指不定又是个长孙皇后。可惜啊所嫁非人啊,选了前朝皇帝那个昏庸种,可不最后年纪轻轻的被一把火烧得干净。”   秦蓁苦笑一声,看着瑞王妃一副惋惜的表情。也不好再问她关于改革的事,低头把粥喝完。虽不知前朝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奇才,但这粥委实不错。   “最后她家的军队被瓜分,现在绝大部分都握在誉王手中。誉王原先就是前朝皇后家的旧部,后投诚献出部分兵力,圣上大度允许他留了部分,是个典型吃里扒外的。”   “可怜前朝皇后生的貌美伶俐,还育有一子。偏偏不得前朝皇帝的喜欢,轻信奸妃导致灭国。”瑞王妃表情严肃,突然拉住秦蓁。“所以弟妹说来说去,还是得笼络住男人的心,再多生几个孩子,一世无忧啊。”   “说起孩子,本宫当初求遍名医觅得一方子,可一举得男.......”瑞王妃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秦蓁扶额,怎么又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两更 反差萌的瑞王妃喜不喜欢?   ☆、年味      瑞王妃的好意她心领了, 不过这事需得随缘。她的药没有断过, 每月葵水稳定不少,也不再腹疼, 想来也的确是该考虑孩子的事。   谢梓安出去时,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她想多些欢声笑语,尽快让新家热闹起来。不过谢梓安似乎不急,他说秦蓁最近身子亏空, 还虚再补补。   说补就补,秦蓁为第一个在新家过的年绞尽脑汁,力图过得顺顺当当,美美满满。   不过谢梓安见着一桌菜时,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身子朝后仰了仰。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就是颜色太红了点,光想想舌头就感到一阵麻意, 火烧火燎的。   “这是泼油辣子糍粑鱼,”是一道红艳艳的鱼块,辣椒挺多鱼埋在底下。谢梓安不动声色的把它挪开。   “还有酸山椒炒仔鸡,”秦蓁特别骄傲,山椒可是她买来亲自腌在坛子里的。“开胃的很,吃完了把油汤浇在饭上,可以吃两碗。”   秦蓁指着最边上的肉片,“我最爱的擂辣椒烧肉, 娘亲做的最好吃。”   对着秦蓁开心的脸庞,谢梓安不想打消她的热情,他看得出秦蓁是真心欢愉的。这种放松,肆无忌惮的笑容,他在京城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她是想把自己喜欢的,自己童年所有的都展现给他看。   秦蓁愈来愈像初见时的顽皮可爱,会说谎脸都不红,会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在他脸上看来看去。她一定不知道,她眯着眼偷看他时有多美。   秦蓁孜孜不倦的说着每道菜色,见谢梓安有些分神,夹了块酸藠头放在他碗里。谢梓安心里念着秦蓁各种可爱的小动作,无意识的把碗里的藠头放入口中,酸味与辣味迸发,“咳咳,这是什么?”   他红着眼,把藠头吐出来,又猛喝了一壶茶方才好一点。“藠头可是好东西,腌好了一年都不会坏,做菜时加一点,提味的很。”她说着夹了片放在嘴里,腌的时间不长还带了点脆劲。“刚刚我同你说,我收着京城里的信了。”   “哦?”谢梓安挑了块不辣的年糕,放入口中,糯米的软香散开弥漫在嘴里。“说了点什么?”   秦蓁一副我就知道你没听的表情,“外祖母托来的信问我近来身子可好,她老人家新得了一个戏班子,正每天看戏呢,让我莫担心。”   “表姐的信里说道她有了身孕,明年夏末我就升级当姨妈了。”秦蓁心情不错,拿出宋思颖送来的信,里面夹了块玉。“表姐向来我行我素,想做的事就非得做到不可。缠着钱胤把定亲信物送来,说等我有了孩子定个娃娃亲。”   谢梓安一口酒呛到,同一个府里出来的女孩儿。秦蓁与宋思颖千差万别,她那个好表姐颇为豪爽,他见过几次真真是什么都敢说。这么一想她有此做法也不稀奇,“你没同她说,有得她等了。”   “表姐就是那样,什么事都是兴致冲冲的,没过多久就忘了,做不得数的。”她把玉收好,别的不说玉是块好玉,翠绿含墨,玉中公子。“还有这个,是香芸托给我的。寄到京城去的,表姐给我捎过来了。”   那是一条具有异域风情的披帛,颜色鲜亮可在沙漠里一眼望到,纱质的披帛上绣有鸳鸯戏水图。出自刘香芸之手,两种文明的碰撞,并不突兀反倒多了份神秘的质感。秦蓁将披帛缠在身上,在谢梓安面前转了一圈。“好看么?”   “好看,”鲜亮的颜色衬的秦蓁脸蛋绯红,似飞天而下的仙女,随风起舞。   “看这样式,她是绣了给我做嫁妆的。”秦蓁坐下,两手把披帛揉搓在一起。“不过她在关外,想送个东西不容易,层层叠叠的不知经过多少人检查,才送到我手里。算算都一年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大魏与回纥修好,没人会亏待她的。”谢梓安将手放在她背上,轻轻的抚弄。   秦蓁扬起笑脸“我没事,今天过年说点开心的。表姐还同我说了归义侯府的少爷年前娶了文国公府的二小姐。”   谢梓安盯着她,想看进她的内心。   秦蓁歪着脑袋,用手指推了他的眉心。“我知你知道我与他年幼的事。”话有点拗口,秦蓁说的一字一顿,“若是我不说开了,你心里的疙瘩是不是不打算同我说了?”   “......”内心的想法被揭穿,谢梓安有些不自在。他总是安慰自己说陈明睿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仗着年幼什么都敢说,讲些好听的唬小女孩。但事实上他仍害怕陈明睿在秦蓁心里的地位,陶陶最为孤单落寞时是他陪在她身边。这是他不能磨灭的事实。   “人总要往前看,过去的只能是记忆,你才是我的将来。”秦蓁把他的双手紧握,手心的温度传过去,十指紧扣。“我听闻文国公府的二小姐诗书达理,文静柔弱。与他门当户对,凑成一对儿正好。”   “年幼时,总觉着世界是绕着自个转的。今天我不开心了,太阳都不出来。今天我开心了,太阳都要挂的久一点。”秦蓁声音如水,眼里倒映着谢梓安盈盈笑意。“后来才明白,世界从不缺我一个。有我没我,都会日升日落。人人都有生不由己的时候,每人有自己的路。我的路和他的路早就走岔了,汇不到一起去。”   “陶陶,”谢梓安把手里的柔夷放在心口,“感谢你的那条路走到了我这儿。”谢谢你那年提着灯笼,把我原本晦涩的小道照亮。   “吃饭吧,等会还要看烟花呢。”秦蓁被他的柔情弄的害羞,抽出手来低头吃菜。   谢梓安一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一手将菜夹进嘴中。果然甜言蜜语柔情蜜意会把菜变得香甜。   *   外头响起第一道声响,果儿推门进来“少爷,小姐。放烟花了!”   秋诗推了推她,“说了在少爷面前,你要喊夫人。省得弄错辈分!”   “新的一年开始,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训我。”果儿嘟嘟嘴,“秋诗姐姐太严格了!”   秦蓁看着两人斗嘴,从里屋拿了件披风替谢梓安围上,西南不如京城冷,但外头风大,吹疼了头也不是小事。   “行啦,新的一年开开心心的,一起看烟花去吧!”她推着两个还在斗嘴的丫鬟,后头跟着围了一圈狐裘的谢梓安,她忍不住朝后偷瞄。披风上是绣的梅兰竹菊四君子,他身子挺立,被白绒绒的毛领簇拥着,唇红齿白,眉眼入画。似乎发现秦蓁在偷看,他对她眨眨眼。   秦蓁赶忙转过身来,细细的喘气,左胸里跳动的心脏一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来。她心里怪罪,一个男的生的那般美色作甚?就像鬼故事里惑人的妖精,吸人魂魄。   院里聚满了丫鬟小厮,萧生也在。他把果儿拉到一旁,从怀里拿出几个糖油粑粑,这是他刚刚从大街上找了许久买来的。果儿嗜甜,就爱软糯香甜的东西。她接过眼里的崇拜更甚,秦蓁见她嘴角动动,想必是甜甜的喊了两句萧生哥哥。她想明年恐怕府里要有喜事了。   西南的烟花都是土法炮制,没有京城花样多。但胜在热闹,家家户户都点烟花,从各个院子里炸出一点点火光。   秦蓁已经过了对着烟花许愿的年纪,她也明白若是天上真有神仙,被这热闹的声音吵醒,不降罪就行了,还指望着圆梦?不过见大家都欢喜的很,秦蓁把手伸向空中,想把此刻的欢愉抓住,永远保存起来。   “新年快乐,”秋诗果儿对着秦蓁祝福。   “你们也是,新年快乐。”秦蓁回应道。   谢梓安把她揽入怀中,用披风将她裹紧,脸贴在她的耳测。温暖把她身上的寒冷驱散,耳边吹了一阵阵细风,他说:“陶陶新年快乐,我们生个孩子吧。”   秦蓁愣了愣,随即转过身,双手伏在他的腰侧,头贴在胸口,随着心跳起伏,她说:“好啊。”   谢梓安胸膛笑出声来,披风下的手变得不规矩,从腰侧渐渐往上。“在外头呢,老实点。”秦蓁耳朵通红,娇嗔着用拳头抵住他的胸口。   “那我们进去?”他含住通红的耳垂,“若是真有了,就叫年儿吧。”   “八字都还没一撇,”秦蓁想谢年貌似并不难听,年哥儿,年姐儿,名字绕在舌尖,久久不能散去。   “没有八字,咱们现在就去写。”谢梓安趁人不备,把她拦腰抱起走进屋内。秦蓁惊呼一声,捂住嘴。   外头烟花灿烂,下人们玩的热烈。鲜少有人注意主人消失不见,果儿还捻起一块糖油粑粑,送进萧生嘴里。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她果儿是个大方的。   白术心里还在盘算,年前收的药材,最近有些潮了。希望新年多几个艳阳天,她要把在西南收到的珍奇药材晒晒。   只有秋诗目光跟随着秦蓁,消失在屋外,被门板隔住。她嘴角勾起笑,看来要提前备好小衣,马上就要有新主子了。   新的一年,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甜甜甜的一章!   ☆、刘师爷      新的一年, 一切都颇为顺利。白术祈求的艳阳天如约而至, 她把年前收好的药材,摊开放在院中, 一项项摆好。   白术身的高挑明艳,可惜眼中只有长在土里的药草,若你是头顶长叶,脚下生根,春来开花, 秋结果。她定是相当欢喜你,心里眼里都只你一人。   不过这样的人实属罕见,她还是安安心心的晒药吧。一阵风疾过,把她手中的药材打翻,她恶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留给她的事萧生的背影,她跺跺脚。也就果儿喜欢这等粗鄙之人!真是没见识!   萧生一路疾驰,没在乎后头白术的咒骂。他此番前来是有重大消息告知少爷,刘师爷找到了!   果然谢梓安秦蓁一听, 当即决定明日启程去会一会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刘师爷。   *   西南多山,重峦叠嶂,人迹罕至。偶有经验丰富的猎人进山捕猎,冬季也是要撤出来的。原因无二,山里的气候与山外不同,冬天是要下雪的,深一点的雪可没膝盖。一不留神陷在雪里便要变成野兽的口粮了。   刘师爷在深山里安了家,实在意外, 也难怪找了许久没有消息。这次有风声,还多亏了采儿的男人。他为着能过个好年,进山打猎,想打几只猛虎,剥了皮卖掉。没想进山遇风雪,困在雪里,眼见着没救了。被路过的猎户救起,养在家中几日,伤好了才归家。   他回家同采儿说起这段奇遇,描绘起那猎户的容貌。采儿惊觉那人便是刘师爷,回想起小姐的嘱咐,她特意从竹县赶来告知秦蓁。   秦蓁片刻不歇,穿上厚实的衣服进了山。   “陶陶,还行么?”谢梓安扶住秦蓁的腰,将她托起。山上雪厚,踩下去再提起脚十分费力。秦蓁毕竟是个女子,体力不如男人,走了一天渐渐的使不上力。   “无碍,”秦蓁艰难的挤出笑颜,脸冻得僵硬,微微一动都颇为难受。“胡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秦蓁喊住为首的高大男子,正是采儿男人。   “不远哩,把这座山翻过,就到哩。”他口音重,喊着冷风听得不真切。但看他兴奋的神情,想来不远。   没走多久,一座木屋映入眼帘。样式简单,也不大,看起来最多一室一厅,主人家并不富贵。   屋檐下挂着熏好的野味,用冷烟熏制,肉变得紧实漆黑。随着大风摇摆,摇摇晃晃的像寻常百姓家的风铃。   门被推开,一穿着兽皮的男子佝偻着背,慢慢走出来。头发散开油腻结块,他拿手捋了捋头发,还是乱七八糟。胡子长长的垂在腰间,一走动就摇摆起来。他垫脚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从野味上割下一块肉,放入烧开的水中,他双手插进衣袋,雪落在头上花白一片。   “刘师爷!”萧生大喝一声,他猛地起身抖落一声雪渍,朝秦蓁这边望来。霎时,拔腿就跑。   谢梓安给萧生一个眼神,后者如猎犬般冲上去。一个是年逾五旬的老者,一个是年轻力壮的少年,结果不言而喻。   萧生将他扑到,手掖在身后。采儿男人急了,他是听说这群人是救命恩人的朋友,前来救济他的,才肯带路。没想到见面就打起来了,“你们是什么人,不要伤我恩人!”   不过此情此景已无人再理他,谢梓安只需动动手指,跟在身后的小厮用力敲打他的脖颈,昏死过去。接下来的事他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他们把刘师爷带回木屋,除开萧生其余小厮在门外候着。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弓箭斧头刀枪没了。显然只有他一人住在此处。   “刘师爷,还记得我是谁么?”萧生拨开他浓密的头发,让他仔细看看秦蓁。“我不叫刘师爷,自然也不会认识你?”他沙哑的开口。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秦蓁挑起他一缕胡须,狠狠的向下扯了扯。刘师爷吃痛的暗呼“你就算满脸长满了毛,我也认得你。”   “我喊你喊了八年的叔叔,我爹待你如亲兄弟。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害了我爹爹!”秦蓁拉住他的领口,脸在他瞳孔内放大。“我叫秦蓁,小字陶陶。竹县人,爹爹是秦溯。这么说你想起来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师爷撇过脸,不想再看见秦蓁的脸。“你们无缘无故抓我,我是要报官的。”   秦蓁把裹有银针的布帛摔在他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你记起对我爹爹的所做所为了么!”   刘师爷不敢置信,“你竟然挖了你爹爹的坟!秦老爷死后还不得安生,被你把坟刨开了?”   “呵,现在怎么不说不认识我了?”秦蓁蹲下与他平视,“我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若是不说,我便把这些针一根根插进你的头颅里,让你给我爹爹陪葬。”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内容却足以骇人。   “萧生,动手吧。”谢梓安吩咐道。   “是,少爷。”萧生拾起地上散落的银针,捻起其中一根,沿着刘师爷的头皮轻轻滑过,似乎在找一个软和的地方扎下去。   刘师爷瞳孔放大,凝视着银针,额头开始冒汗,一滴滴落下。“莫莫莫要如此,我都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萧生把针放下,秦蓁坐在榻上,看着被束起来的刘师爷。“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师爷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我是竹县生人,土生土长过了乡试,分到县里做了个师爷。整整十年我都做着同样的事,我想着盼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当上县令。终于前任县令调离了,人人都说我就是下任的县令,娘子在家中备好酒宴,只等上面的任命下来。”   秦蓁眼神缩紧,刘师爷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温文尔雅的,他执着癫狂的样子第一次见。   “可是呢,你爹来了。一声不吭成了县令,而我还是师爷,一当又是十年。”他咬着牙,身体抖动。“我厌倦了,我不想再等了,我怕我到死都还只是个师爷。”   “那你就杀了他,取而代之?”秦蓁泪落在唇边,就为了个职位可以对出生入死十年的兄弟下手?“不!我没杀他,我从没想过要杀他。”刘师爷反应激烈,坚决不认同自己下了毒手。   “后来日子久了,我的心思淡了。你爹确实比我更有才华,他组织修路,把整个竹县变成远近有名的富庶乡县。我是真心认他这个兄弟的,不过有一日一个陌生人找上了我。”他回忆起那天,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突然出现,问他想当县令么?   “心中的想法被再次提起,我心跳动着,不可否认那个位置对我依然有着致命的诱惑。”他盯着秦蓁,“我问他我该怎么做,他说很简单只要告诉他们秦溯从郡里回来会经过哪条路。”   “我察觉他对秦县令有害,我连忙追问他想怎么做。他笑道说他不想害秦县令,他只是讨回一样东西。”刘师爷垂头,似在懊恼自己的一念之差。“我起初不信,不知从何处冒来的小子,敢许诺官职。可我居然在郡长的家宴上,又见着他了,他与郡长谈笑风生。他瞥了我一眼,我那时就明白我已经答应和他的交易了。”   “那是何人?”   “我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口音也不是本地的,穿着非富即贵。”他似想起什么,抬起头说道:“我只记得他和他的手下的袖口都纹着一个印记,具体是什么样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然后呢?”秦蓁迫不及待想听后面的事。   “我将我们返程的路线给了他,再然后的事你也知道,秦县令被掳走了。”刘师爷涕泗横流,“我没想过他们会下毒手,他们明明说只是讨要东西罢了。可我再见着秦县令时,他已经断了气,手筋脚筋被人挑断,身上有烙刑的痕迹,整个人出了头颅没有半块好皮。”   原来爹爹死前受了这么多折磨,秦蓁的手扣住床沿,一片片木屑飞落。“我冲上去问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笑着说秦县令的嘴太严了什么都问不出,一下手没停住给人玩死了。他把秦县令的头颅砍下,交给我让我回去交差,把过错推在忠义帮身上。”   “蓁儿,你信刘叔叔一句。我从没想过让你爹爹去死,他的死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害怕,我怕有人查到我身上来,我花大价钱买通仵作,让他说秦县令是被砍死的。”   他望向地上的银针,“这针也是后头发现的,原本是有七七四十九根,我拔下来一根。但马上血就流出来,时间紧迫秦县令就要停棺,我来不及处理就用头发盖了起来。那时你摸着的就是这银针,我心要跳出嗓子眼,好不容易糊弄过去。”   “你爹爹死的模样,我这些年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对不起你爹爹,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死的。我没想过他们会弄死他的,他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把东西交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秦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嗓音颤抖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他们没有找到。”刘师爷看向地面,身前一片濡湿。“他们根本不是人,你们走后没多久,仵作就意外身亡。我感到不安,提前让妻儿回了娘家,结果在路上就被人杀害。我知道一定是他们,他们要杀人灭口了!”   “我是竹县本地人,从小跑在山里的。接到消息后,我就进了山,东躲西藏十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孤苦伶仃。”他头往地上砸去,“都是报应,你爹待我如亲兄弟,我却出卖他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都是我活该,苍天还是有眼的。”   秦蓁没想到,爹爹的死这般曲折。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那些人死死相逼?眼前的刘县令仿佛苍老了十岁,瘫在地上如同街上的死狗。    作者有话要说:  爹爹死浮出水面了,但似乎事情才刚刚开始o~ 不知道我的坑填的怎么样,大家还喜欢么~ 欢迎大家给我留言!   ☆、拜年      秦蓁忆起年幼时, 刘师爷带她去衙里等爹爹归家, 他的妻子李氏来送饭,菜是自己腌的脆黄瓜, 再蒸碗骨头渣,一人可以吃一大碗。   现在爹爹走了,刘师爷半死不活,童年的美好斑驳成碎片。秦蓁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师爷,忽然不想他死, 她就想看他一辈子痛苦内疚的活着,夜夜被他爹爹闹,醒了身边却无一人。她从来就不是好人,别人伤她一尺,她便要咬回一寸!   “你说郡长与那人相识?”谢梓安听得认真,抓住其中重点。   刘师爷半寐着眼,涎水流出,他上了年纪刚刚一番折腾, 再无力气,说起话来颇为吃力。“我见他是郡长的坐上席,听闻从京城来的,出手阔绰。可惜我身份地位低微,连他的名字都不知。”   “知道也无用,他不会用真名。”那人用的是京里的逼供手段,下手狠毒是个老手,想来多半只是听命于人, 幕后之人压根就没出现。   刘师爷眼睛微瞪,生怕自己失去意义,补充道:“你们莫杀我,我还知道那人身上的印迹。待我想几天,一定能想出来的。我死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支起身子,朝秦蓁那边挪去。“蓁儿,我已经家破人亡,你饶了刘叔叔好么,叔叔知道错了。”   秦蓁见他恬不知耻,转过头去。爹爹当年是真的看错人,信错人了。出卖兄弟,害的妻儿身首异处,居然还有脸活着?再看他一眼都是恶心,“陶陶,他还有活着的价值,暂时不能死。”谢梓安走到塌边,扶住秦蓁气到颤抖的身体。   “是,我还有活着的本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的。”刘师爷对着谢梓安磕头,“谢谢少爷,我一定能把印迹画出来。”   秦蓁半个字都不想听他说,耳朵嗡嗡的生疼。她推开门走出去,外头白雪皑皑,树枝被积雪压弯,远处传来兽的低吼,雪颤颤巍巍的落下,给地上又铺上一层厚垫。她眼角渗出的泪被飞雪吹过后,凝成细小的冰渣硌的生疼。   天地之间是多么纯净,一片耀眼的白,唯有身后的破木屋,黑的令人恶心。秦蓁盯着木屋,恨不得一手将它拔起。   谢梓安站在她身后,拍了怕她的肩膀。“陶陶,回去吧。我派两人守着他,给他些时日让他画出来。”   萧生在屋内将刘师爷揍了一顿,屋外秦蓁听见声响,点点头带起兜帽,慢慢的踏上了返家的路。   *   正月里,访亲友。   谢梓安扶着秦蓁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红漆大院,坐落在渝州城郊外,离城里有小半天的脚程。   院子外爬满了枯黄的爬山虎,屋檐的红漆有些剥落,但屋檐下雕刻的五福图清晰可见。在喜用黑瓦做顶的西南,并不多见。倒有几分京城的建筑风格,和武国公府的檐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西南多雨,檐雕上翘勾起并不利于排水,装饰大过于实用。秦蓁环顾四周,这位前郡长大人的府邸处处透出富贵,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大门用的就是海南黄花梨。秦蓁站在门前就闻着香气儿,哪怕用红漆刷了遍也掩盖不了。   “在下渝州知府,早些同你家老爷说过,拜年来的。”谢梓安很是礼貌,向门房说明来意。   门房眼里流出诧异,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渝州最为年轻的知府,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居然有如此成就。他连忙进去通报,回来勾着腰陪着笑。“谢大人,谢夫人里面请,我家老爷已备好佳肴,静候二位。”   秦蓁脑中想过,这位前郡长生的什么相貌,以前听爹爹说过爱慕郡长之人,从渝州城可排至竹县,走到哪儿都有姑娘家投花与瓜果。想来也是模样俊美之人,就是不知同谢梓安比起来如何。   有了这般想象,当秦蓁真见到本尊后。委实吃了一惊,倒不是说前郡长长的丑陋无比,只是那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三下巴,和看不见脚的大肚腩,实在和描述中联系不到一起。   他见着秦蓁惊异的眼神,摸摸自己圆滚的肚子。“卸任多年,总想把以往没享受的都享受试试,一不留神吃的有点多。”   “大人,风貌犹在,无需自谦。”谢梓安睁眼说瞎话,前郡长似乎就吃这一套,很是热情的把他们安排在坐上席,一人斟了一壶酒。   秦蓁心里佩服,谢梓安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话间还不忘点头认可,人狠起来还真是连自己都骗。   “谢大人客气了,老夫辞官多时早就不是什么大人。若是看得起老夫,唤一声欧阳先生便是。”欧阳先生笑的像是庙里摆着的弥勒佛,眼睛眯成一条缝,唯有肚子格外醒目。“如今像您这般的后生伢子不多,老夫辞官后,府里是越来越冷清了。今日有幸,承蒙谢大人谢夫人莅临寒舍,不醉岂不尽兴?”   秦蓁接过酒盏,一口饮尽。“豪爽!”欧阳先生赞许道。“谢夫人颇有为父的风采。”   他比划了桌子的高度,“您这么大时,秦县令带您来过渝州一次。手里拿着拨浪鼓,摇起来头跟着摆动,招人疼爱。一晃眼这么大了,说话做事没了幼时的朦胧样,倒愈像秦县令了。”   他抿口酒“啊”长叹一声,闭眼享受。“可惜天妒英才,秦县令去的太早。老夫为官四十载,也就见着秦县令一个这么有灵性的。当初他说竹县穷,须把山凿开修条路才能富庶。多少人反对,只有老夫顶着压力向上禀报把钱批了下来。”   他手指沾了点酒,在桌面画出几道线。“瞧,如今路通了,人也富了。都说竹县百姓过得可不比渝州城差。只是慧极必伤,秦县令可惜了。”   “您当真觉着我爹爹是忠义帮害的?”秦蓁试探的问了句。   “不然还有谁,忠义帮的余孽都抓到了,人也签字画押。”他一脸了然,“谢夫人当,年的事老夫也有不对,要不是我强留着他们多待几日,他们回去的路上也不会刚好就碰见忠义帮的人。”   他端起酒杯,痛饮三杯,“今日就给谢夫人赔罪了。”   秦蓁还想问几句,谢梓安用眼神制止。   “素闻欧阳先生好客,如今一见名不虚传。”谢梓安一边夹菜,一手紧紧握住桌下秦蓁的手,让她不用着急。“在下听属下说过,先生在职时,门庭若市。每逢佳节四处宾客蜂拥而至,为渝州城一大景色。”   欧阳先生摆手,“都是过去的事,您瞧瞧我这府邸冷清的很。朋友嘛,你风光时多的是可有几个真心的?还不如朋友不多有个真心相待的,年迈时还能时不时见上一面。”   谢梓安点头,问道:“那先生可有京城来的朋友,若是真有可同在下说道。等任期满了回去帮先生带句话,指不定就多个真心朋友了。”   “老夫年轻时,结交的朋友太多了。别说是京城,就是关外也有好几个。时间一久不联系,就再没消息了。”说话间又倒了杯酒,饮下。“都这么久没联系,就算了吧。大人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必须得再喝一杯。”   也不知欧阳先生是真洒脱还是圆滑,你来我往对饮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秦蓁忍不住,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与他碰杯。“我爹爹曾说过,先生您对他照顾颇多,这杯酒权当我替他敬您了。”她闭眼将温热的酒灌下,喉咙泛起一阵燥热。“爹爹走的早,家叔世伯少的可怜,我就想着多几个异姓的叔伯也是一桩美事。好不容易遇见先生您,便想问问我爹爹可在西南认识过什么京城里的朋友?我那时年幼记不清了,要是还有京城故交,下次回去了我必要拜访拜访的。”   一番话说的僵硬,秦蓁也是太心急,把话说的有些急,粗听无事,细想漏洞百出。谢梓安盯着欧阳先生红晕的脸庞,想抓住他细微表情变化。   后者要醉不醉,“谢夫人,不是老夫不想告诉您。实在是时间太久远,老夫年纪大了,记不得那么些事。秦县令来渝州的次数不多,有别人在场时都是老夫办的家宴。说是家宴,实则没有百人也有八十,您若要我个个数出来,确实为难啊。”   他喝的有点多,醉眼朦胧。“太久了,谁记得那么清楚。老夫就记得,酒!酒是个好东西......秦县令就很能喝,一人能喝三大碗。谢夫人,喝!不醉不归,必须喝!”   他满口酒气,灵活的倒了杯酒递给秦蓁。身上的肥肉跟着甩了几遭,张口闭口都是劝酒。再问什么,都一嘴胡话,竟是喝醉了。   谢梓安见问不出什么,主人家又喝醉。再待着也无意,对欧阳先生知会声,待着秦蓁告辞。   秦蓁坐上马车,扭头问谢梓安。“你说欧阳先生究竟认不认得那人?”   “他在官场上滑的和泥鳅一般,就算知道也会当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的眼睛早就看不见的。问了也是白问,不如多从刘师爷那下手。”欧阳先生看似慈祥和蔼,但满府富贵也可不是靠天真无邪赚来的。谢梓安从他寥寥几句话便知,这是一只老麻雀,寻常人他的翅膀都摸不着。   “既然知道问不出,还来一遭作甚?”   “白吃的午饭,不好么?”   “敢情你是来蹭吃蹭喝的!”秦蓁捏起他的脸颊,但真厚到不行。   谢梓安任她揉搓,摸了摸手里的扳指。他想若欧阳先生真的知道星点半点的,此时应该给他主子通风报信了吧。藏在影子里的人,还能忍多久?   *   欧阳先生确定屋内再无他人,拍拍手一小厮低头进来。   “速去京城一趟,禀告大人秦溯之女在查当年之事!”他神色清明,半点无醉酒迹象。“还有当年那条漏网之鱼,也要抓着把肠子掏出来,鳃扯了,让他永远不能开口。”   “是,属下马上去办。”小厮退下。   希望他当年的妇人之仁,没给大人带来灾祸,刘师爷不能再留着,藏在山里的鱼该死的还是得死。他又给自个儿倒了杯酒,一口饮下,要是真能一醉不醒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晚上还有更新~   ☆、死士      刘师爷死了, 秦蓁收到消息时刚刚喝下一碗山药排骨汤, 她把碗筷放下。“怎么回事?”   萧生低头,手抬高放于头顶, 嗓音压低:“属下失职,请少爷夫人降罪。”   原来刘师爷一直想逃,他不知秦蓁无意杀死他,总觉着自己命不久矣。奈何看管他的二人武艺皆是上等,他没法一直待在屋内作画, 伺机逃跑。   直至一日,采儿她男人胡大哥。从那日带秦蓁进山后一直后悔,他并不知其中内情,只觉着自己害了救命恩人,把他仇家带去了。   在山下见秦蓁一行离开,又进了山发现救命恩人被人软禁。他察觉那些人武艺高超,自己不是对手。想起捕猎的法子,采了山间的草药, 在上风处点燃,药效随风而散不能致死却可以使人短暂麻痹。   这些都是山上的守卫所说,等他们浑身有力可以行动时,却在五里地外找到被人把血放干净的刘师爷和采儿男人。   “是何人所做,可有线索?”谢梓安看着碗里的排骨,联想起萧生所说刘师爷的惨状,没了胃口。他并未让萧生起来,看着他就这样站立, 脸颊渗出汗珠。“你最近办事,愈发欠考虑。教出来的手下有人靠近都不知!”   萧生跪下,头埋得更低。少爷很少发难,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好脾气。以往有个南边来的小伙派去的任务没有完成,反倒引起对方怀疑,折损了十几名弟兄。少爷大发雷霆,从此那个小伙再没出现在这个世上。   “属下该死,回去后会好生整顿。”   “那他的图画出来没有?”谢梓安问。   萧生汗水连连,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递给谢梓安,“刘师爷死前只完成一半,有个大概轮廓。”   布帛上是用墨勾勒的线条,一个四四方方的框,里面是一只即将展翅的雄鹰,雄鹰下面留白看来是尚未完成。   秦蓁看着觉得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面,可是一来这画并不全,二来她印象颇浅。一下没个结果。“梓安,我觉着这不像是图腾,反而像是印章。”她指着布帛说道:“图案画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又纹在袖口想必是不大的。像不像是印章的图案绣在上面,意为某人或某个组织的所有物?”   类似于这种给袖口打标记的行为,秦蓁只能联想到幼时竹县上的卖猪人家,为了好区分防止自家的猪走丢,养猪户会在猪的耳朵处烙上自家的印迹。   “他们是死士。”谢梓安受了启发,“历朝历代达官贵人都有培养死士的爱好,前朝更甚。死士没了名字,没有身份,说是奴仆倒不如说是牲畜。往年间喜在死士身上烙印,视为私有物。但死士一旦被抓到,循着身上的烙印很容易探知身份,久而久之便在别处做标记,方便外出任务时相认。”   “可我从未听见过死士。”秦蓁问道,自然有疑虑。   谢梓安讪笑,秦蓁自小生在大宅院,见过最为血腥的事莫过于责罚下人。她又怎么明白世界黑暗的角落里的腌脏事,“死士的存在与伦理不符,就算想养也不会是明面上的事。再说死士被圣上视为前朝陋习,律法明令禁止,不常见也是应该的。”   秦蓁反复琢磨这画,种种迹象表明。爹爹的死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对方似乎来头不小。“我本未打算杀了刘师爷,他却害怕逃跑被人灭口。我如今是不知高兴还是难过了。”   “那都是他咎由自取,命数使然,怨不得我们。”谢梓安摆摆手让萧生退出去,“不过胡猎户却是遭了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起胡大哥,秦蓁的心被揪起。采儿一家过得本就不富裕,如今又死了男人,死的惨烈。她不知如何同她说才好,爹爹的死有内情牵扯太多,无关之人了解的越多越不利。“采儿那就同她说是山里野兽做的,我拨些银子让她们半生无忧。”   “多拿些,家里没了主心骨,日子不好过。”秦蓁听了谢梓安的话,点头。她盘算着给采儿买座好些的房子,再以她的名义存些钱在钱庄。   “对了陶陶,你可知岳父宝贵的东西,放在哪?”谢梓安想起刘师爷说过,那群人之所以劫走秦溯是为了讨回一件东西。既然没找到,理应还在才是,说不定从这条线索查,会有收获。   秦蓁想了想,“爹爹那时俸禄不高,又不肯用娘亲的嫁妆。日子过得紧凑,除开从京城里带过来的,就剩下些手艺人做的工艺品。原先放在竹县的库房里,后来被娘亲带回武国公府,现在在奉国侯府里放着呢。”   “可有异样?”   “那些东西我刚到武国公府时就清点过一遍,出嫁时又点了一遍。若真说有什么不同,无外乎多了点灰罢了。”秦蓁低头喝了口冷掉的汤,胃被刺激的收缩冰凉,连带着脑子也清醒片刻。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谢梓安看着她跳起,“那年爹爹停棺时,秦家母子上门闹事。家里的库房闹过贼,秦家母子趁机发难,我以为是他们所为还倒了水蛭在她们身上来着的。”她手扶着下巴,手指煽动,“被你提醒,如今想来,没准是冤枉了他们,真正动手的事杀害我爹爹的人。”   “许是他们找着想要的东西,后头没再来过。”秦蓁泄了气,又一条路被堵住,似乎已经陷入僵局。“线索都断了,爹爹的事难道就这么了结?”   “不急,起码可以证明一点。欧阳先生确实知道此事,他后头的人耐不住才会杀刘师爷灭口。”谢梓安将她纳入怀中,“蛇已经出洞,咱们等着他现身就成。”   他挽住秦蓁的腰,最近为秦溯的事操劳,她的腰又细了一圈,不堪一握。“往后我们盯着欧阳先生,等待时机便是。”他心疼的说道:“你瘦了,抱着硌手。”   “都说男人变心快的很,你可是在外头有如花美眷,嫌我这朵明日黄花?”秦蓁用力掐了下环在腰间的手,谢梓安疼的吸气“娘子大人饶命,小生只是觉得自己没能把你的白白胖胖,愧疚而。”   “算你勉强圆回来。”秦蓁用手指勾住他一缕发丝,“我为着爹爹的事,冷落了你,也请你不要怪罪。”   谢梓安摇头,“若我有个把我捧在心口的爹。我也会如此,或许更甚。陶陶,要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我又怎么会爱到骨子里?”   秦蓁愣住,被他眸中的神情打动,那里星光璀璨,温柔如水。她俯下身,吻住令人沉醉的双眸。“梓安,我也爱你,爱你深入骨血。”   谢梓安觉着眼前的女孩,人间不可无一,难得有二。“过些时日出了正月,我带你去集市上逛逛,吃醉仙楼的火锅如何?”   想起九宫格火锅的滋味,秦蓁吸了吸口水。“如此便劳相公破费啦。”   *   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街上的店铺纷纷关门,偶有路人经过,也裹紧棉衣想方设法赶回家去,往炉边一坐,烤烤火消退一声寒意。   唯有高挂着的红灯笼,带着一丝暖意。一行人在深夜疾驰着骏马,扬起的雪花溅射在灯笼上,被暖意融化。   他们从西南来,穿着一身黑衣,活在夜里。为了主人一声命令,可抛头颅洒热血,到京城时已经跑死了好几匹千里马。   他们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灵活的拐进胡同。敲了敲紧闭的后门,扬起袖口。“你们来了,快进来。”开门的老者放他们进来,左右张望赶忙把门关上。   老者带着他们穿过回廊厢房,来到府里最为隐秘的一处。向里面的小厮通报一声,行礼退下。   他们跟在小厮身后,低着头不敢直视,坐在榻上的男子。“欧阳,这么着急要你们回来,为什么?”男子皮肤白皙,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正一股股输送新鲜的血液。   “秦溯之女秦蓁同她夫婿,在查当年秦溯之死。”为首的黑衣人毕恭毕敬跪下,额头抵住被热气蒸腾温暖的地板。“欧阳先生让属下回来询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欧阳此人做事乖张,我同他说过既然下了手,就要做的干净。他不知哪根筋搭错,偏生放了姓刘的一马,可不是让人抓着小辫子了?”那人声音温润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和煦。   “欧阳先生已把那祸端除掉,只是不知秦蓁她们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瞧瞧你在西南待久了,把自己当欧阳的人了吧。说的话处处向着他,还记得我才是你的主子么?”那人往炉里丢了块熏香,拿起一把小刀,朝为首的黑衣人刺去。鲜血如注,黑衣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血流出来。“今个你说错话,只刺你一刀。他日你要再做错什么事,我就要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一片片被剜下来。”   那人把刀丢在地上,走回去侧躺在塌上。“那东西要或不要都无妨,我们如今有更便捷的法子,可成大业。谢梓安是瑞王的人,动不得。你回去告诉欧阳,盯着点就成,要是再有大动静禀告就是。功业将成,我不希望再生事端。”   “是,属下明日就回西南禀报。”   “可还有重要的事,大晚上的我累了。”那人长发披肩,看来是从睡梦中刚醒。   “还有一事,欧阳先生在杀刘师爷时,连同边上一猎户一同灭了口。”他血流的多,身子在暖和的室内感到冰冷无比。“是秦蓁往日丫鬟的丈夫,主子您看此人可有利用价值,或是也灭了,清扫干净。”   那人眼睛睁开,“留着吧,将来或许有用。亲近之人往往伤人最深,秦蓁要是真查到什么,她的价值可就大了。没事就滚吧,再耽搁会你就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是。”黑衣人捂着伤口,退出门外。一旁候着的丫鬟,悄无声息的把血迹擦拭。塌上的男子呼吸平稳,俨然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还有一更!   ☆、镯子   川渝地区, 火锅是一绝。冬日寒冷, 吃一口热汗淋漓。夏日炎炎烈日,涮一锅舒爽发汗。虽然京城也爱吃火锅, 但都是冬日的滋补羊肉锅,鲜香有余,口味不足。   秦蓁夹起一片肚片,放入锅中心中默数,一、二、三......。好啦, 夹出来,放在装满花生碎的香油碟。一口含住,满意的哼哼声。   “吃慢点,烫嘴。”谢梓安看她吃的不亦乐乎,好心提醒。“好吃么,我见你吃了四五盘了。”   秦蓁胃口不错,点了三盘黄喉,一碟毛肚, 牛肉羊肉什么的,满满的堆了一桌。谢梓安不喜辣,稍稍吃了两口就停下,替秦蓁涮起肉来。   被这么一说,秦蓁也觉着自己吃的有点多,不留神桌山的东西吃了大半,偏偏她还觉得不饱。想来是爹爹的事一时急不得,她的心思放宽, 把前几月没吃的东西都补回来。   只是让谢梓安受了不少委屈,秦蓁这馋虫来的急切,总有突发奇想爱的美食。比如睡觉时突然就想吃西街尾刘阿婆的酒酿团子,推醒谢梓安可怜巴巴的望着。又或者大冬天的想起冰镇的甜西瓜,一口咬下去甜水涌出,心都是甘甜的。不胜枚举,谢梓安宠着她,能办到的想法子办到。办不到的就画个给她瞧瞧,望梅止渴。   “多大人了,也不注意。”谢梓安看她吃的颇为认真,长长的袖子被挽的松垮,时不时往下跌,好几次险些掉进锅里。他替她细致的把袖子挽起,确认不会掉下后松开。“你腕上上的镯子是岳父送的?”   袖子被挽起,露出藏在齐下的缀玉缠丝银镯。秦蓁抚上镯子,内里发黑已经有些年头了。“是他给我做的,我的生辰礼物,好看么?”   谢梓安昧着良心点头,老实说这镯子一看便知是外行人所做。缠的银丝粗细不一,缠着中间的银芯有紧有松。外头掉着玉也不是名贵玉材,死白中泛着一丝青。但这若是亲人所做意义就不一样了。   “爹爹承诺过,要再亲手给我做套头面。”秦蓁涮起一片羊肉,沾了料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就去了,只有这么个手镯留着。”   谢梓安盯着她腕上的镯子,心中已有打算。   *   吃罢饭已是下午,谢梓安提议在街上转溜一会儿,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没有。   秦蓁欣然同意,她吃的肚子隆起,正想转转消食。街上赶集的人不少,有挑着自家种的菜来卖的,有吆喝卖烟花爆竹的,还有来来往往骑马看花的行人。   谢梓安把秦蓁带到一间首饰铺,让掌柜拿出最新的首饰供其挑选。西南多玉石,首饰以玉为主,雕刻成花型的居多,样式讨喜。   不过秦蓁众多的嫁妆里,最不缺的就是首饰。每天轮着换,到四十岁能不重样,普通一点的有金银玉石,繁复一点的有翠羽雀尾,再稀罕点的有珊瑚琉璃。从天上到海里应有尽有,再买也戴不上。   哪怕价钱不贵,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秦蓁摆摆手,谢绝了谢梓安啊的好意。   “那老板你看看能不能照着这只镯子,做一套头面来?”谢梓安似乎知道她会不要,也没勉强,只是抬起秦蓁的手腕,露出缀玉缠丝镯。   “这镯子做工粗糙,公子若是喜欢,我店铺里还有许多类似的镯子,都是成套的。”店老板看一眼,此镯子做工实在不行,仿着做一套头面太过浪费。   秦蓁见店老板这么说,脸色垮下来,嘟起嘴。“不用了,我们走吧。”   “我们不需别的镯子,就仿着这个就成。”谢梓安拉住秦蓁,拿出块金锞子放在桌上。“老板你能不能做到?”   老板见着金锞子,哪还有什么不成的连连的点头。“不过需得夫人把镯子褪下来,我看看才知怎么仿的好。”   秦蓁不情不愿的把镯子褪下,放在他手里。面上还是不悦,“为什么非得仿着做一套,花冤枉钱。”   “当年岳父没兑现的承诺,我想做到。”谢梓安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秦蓁红着脸,倒也没再说什么。   “夫人,此镯子您是在哪儿买的?”店家义愤填膺,“这人的心眼可坏透了!处处缺斤少两,就连这玉也是假的!”   “你瞎说什么,这是我爹爹亲手做的!”秦蓁气愤的反驳,“不做了,回家。这老板摆明就是坑钱的,什么黑心话都敢说。”   被秦蓁这么一说,店老板也不乐意了:“我在这街上开店二十年,夫人您是第一个说我黑心的。我李富贵坐得端行得正,从不说谎话。您这镯子确有问题!”   他拿出一只缀玉银镯,递给秦蓁。“这两只镯子都是缠丝镯,大小差不了多小。按夫人您的手围,一个镯子起码得用八两的量,可您这只最多六两。”他从柜台底下挑了个称,把两只镯子分置在左右,果然秦蓁这只要轻的多。   “撇开做工精细不说,您这镯子缺斤少两这么严重,中间的银芯定是空的。”他指着中间的银芯说道,“这样做的镯子易变型,都没人敢卖的。”   “还有缀的玉,那根本就不是玉!”老板解释起来滔滔不绝,一定要为秦蓁污蔑自己讨个说法。“玉有高低档次之分,可那都是真玉才分。你这块玉分明就是包浆货。”   秦蓁最听不得有人说道她爹爹,正欲争辩,被谢梓安挡下。他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眼神中透着异样的光彩。“老板,可否告知何为包浆?”   “玉石贵,品相好的能卖出天价。可玉讲究的事缘分,不是每块玉都是完美无限的。有些黑心玉石商人想赚钱,就想了个法子。把劣质玉石碾碎成粉末,添入所需的色彩,再用特殊的粘合剂粘起来抛光,足以假乱真。我们这行的就叫包浆。”老板说起那些奸商也是痛恨,一块废玉倒腾几下,当做好玉出售,价格却比好玉低上不少,让他们这些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吃了大亏。   “有点良心的包浆全是用劣玉做的,想钱想疯了的,往玉里掺块石头外头裹上玉粉赚的更多。”店家掂掂手里的银镯,“夫人您这块里面恐不是玉,重量不对。”   “那可否请店家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秦蓁讶异的望着谢梓安,不知他为何提出这么个要求。   “哪怕是包浆的玉,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但做个八分像不是难事。”老板把镯子放在手中打量,没什么繁复的技艺,要仿一个并不难。   “那便有劳店家了。”谢梓安又拿出些碎银子置于柜上,“这是我夫妻的私事,望店家不要同他人提起。”   店家点头,欢欢喜喜的收下钱财。“这东西不难仿,明日下午便可来取。”   谢梓安道谢,把生闷气的秦蓁带回家。   一进屋秦蓁就发起难来,“为何要他再做个,他摆明了看不上我爹爹做的镯子!就算是银芯又如何,包浆又怎样,那也是爹爹送我的一片心意。”   谢梓安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椅上端起壶热茶,沏了一杯。“岳父为何要送你镯子?”   “因着我生辰到了。”   “送生辰礼物是否要送最好的?”秦蓁点头。   “那怎么会送包浆和银芯的。再说了银芯的镯子易变型,又不易制作。岳父非那么大劲送个残次品,于理不合啊、。”他将杯中茶仰头喝下,给秦蓁也沏了一杯,让她坐下共饮。   这么一说,秦蓁也有所怀疑。爹爹说过那块玉是她赌玉的胜利品,原石她见过,巴掌大。最后缀在镯子上的却小了许多。放着现场的玉不用,反倒去用包浆这么复杂的工艺。爹爹若是个商人还能说得通,可他并不是。   “你的意思是?”秦蓁正对他,眼神里是不解。   “如果你要藏一件东西,你会藏在哪儿。”谢梓安问道。   “贴身带着我才会放心,”秦蓁灵光一闪,“你是说爹爹把东西放在我镯子里了!”   秦蓁回想爹爹送她时说的话:“爹爹花了好些时候做的,费尽了心血。陶陶就算是不喜欢也要戴着,一刻都不能取下来。”   她眼睛微瞪,凝视谢梓安的双眸。“他们去过库房,也再回来没找过,应是拿走了才是。”   “若是没有呢,能让岳父受极刑而不肯开口的物件,岂会放在库房轻易让人盗走?”谢梓安把之前的猜测推翻,秦溯心思灵巧,把如此隐秘的东西放在库房实在说不通。   “一切等明日便知。”谢梓安让秦蓁莫担心。   *   那名为李富贵的老板确实有好手艺,仿出来的镯子不细看分不出真假。只是仿的镯子玉上多了一丝翠色的细纹,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不会发现。   谢梓安拿来铁绞子:“陶陶,放心。今日去取镯子时,我问过那老板,用这铁绞子剪开镯子是可再用银水合上的,和之前无差。”说完手上用力,清脆一声,镯子分为两截。   秦蓁盯着镯子,果然是银芯的。她拾起一截,往中空的部分看去。抬头与谢梓安对视,眼神中是难以置信,那里面果然有东西。   是被桐油刷过的几张薄纸,薄如蝉翼。其中两张比较特殊,一个是部分族谱,一个是印着图章的白纸。剩下的都是刻意缩放过的纸张,上面蝇头小字并非汉字。   一个小小的手镯里,居然藏了这等秘密。看着埋藏十年的秘密重见天日,秦蓁与谢梓安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让秦溯送了命的是几张泛黄的白纸。   “上面写的什么 ?”谢梓安拿起其中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字迹,却一个都不认识。   秦蓁拿来看看,一声讶异呼出来。“这是吐火罗语,是龟兹人的语言。我在云中时见过,这个意为天子,还有这个是村子的意思。”她认得的不多,只能分辨出几个,但也能分辨出就是吐火罗语。   “吐火罗语?”这可谓是谢梓安的知识盲点,他没去过边关,吐火罗语就似蚂蚁般长的一样。“岳父会吐火罗语?”   秦蓁摇头,“在此之前,我家里从未出现过吐火罗语。稍稍能搭着点关系的只有依米会吐火罗语。”   “依米?”   “那是我舅妈,龟兹人,父亲是龟兹商人。”秦蓁解释,“但依米舅妈并不会汉话,与我爹爹也不熟悉,一辈子困在武国公府里,怎么会与爹爹通信?”   秦蓁突然想到,“除非,写信的是依米的父亲。他是商人,可以行走于大江南北。不过他只与外祖父相熟,旁人鲜少见他。”秦蓁望着密密麻麻的字,第一次觉着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更!!! 明天同学聚会,回来的早就有更新哈,大家晚安么么哒!   ☆、印章   两人望着满是吐火罗语的信笺, 无从下手。“梓安, 西南可有识得吐火罗语的能人?”   谢梓安脑中回想,摇头。西南离关外太过遥远, 不是发达富庶之地,且本地产玉,关外的玉石生意做不到此处。倒不是说一定没有认得吐火罗语的人,但和大海捞针并无差异。   “我可让萧生带着信笺去云中一趟,往年间他替我与关外做过生意, 路线熟识也有几个靠谱之人。”谢梓安提议。   秦蓁想起与萧生初见,便是在去云中的路上。萧生一副商人打扮,虽现在想来他当时应不是单单经商那么简单,可说起路线他应是明白的。“如此一来,再快也要三四月后才有消息。”   临门一脚,却还要生生忍耐三四月,确有些残忍。只是既牵扯巨大,没法明着查, 亲自跑一趟云中,找熟人办事的确风险要小的多。   理智告知秦蓁,这是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她仍低垂眉眼,翻看一张张信笺。手指滑动到族谱时停下来,那上面写的是汉字。   “刘铁栓,生于建元二十三年,耒洋荣华县刘村人,父刘阳, 母汪氏,有一妹夭于建元三十年。”秦蓁念出声,引来谢梓安的目光,“其貌不扬,脚跛,背有胎记,雨滴状。”   “藏得这么隐秘,爹爹就藏了一张族谱?”秦蓁揉揉脑袋,先不管吐火罗语写的究竟是什么,夹杂在其中的族谱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不管是秦家还是武国公府都没有一个姓刘的,这张族谱就似孩子的恶作剧,被掺在一堆不知所云的信笺中,突兀又可笑。   那族谱并未被缩放,还是原貌,右边有被撕扯的痕迹,像是从一本族谱上直接撕下的一张。因着没被缩放,占了镯子的大半,仿佛在诉说它的重要性,与它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实在不般配。   谢梓安拿起看了两眼,眼神愈来愈深邃,眉头紧皱。他放下思索了一会儿,目光重新放在镯子上,镯子从中被切开,缀的玉散在一旁。   “有点良心的包浆全是用劣玉做的,想钱想疯了的,往玉里掺块石头外头裹上玉粉赚的更多。”   他忆起店家的话,用小刀刮了刮缀着的玉。包浆的玉,结构不如天然的结实。哪怕秦蓁多年来的细心爱护,玉上依旧磕磕绊绊的有不少痕迹。他使劲,一层层玉粉剥落,露出里面青色的一角。   秦蓁屏住呼吸,眼神片刻不离缀玉,看着谢梓安把玉完全剖开。   一块残破的印章显现出来,青墨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只剩下带着字的那端薄薄小小的一块,有一角缺失被用金子填满,再裹上一层包浆的确难被发现。   谢梓安取来狼毫,轻轻扫去印章上残留的玉粉,沾上印泥印在纸上。   受命于天,四个大字跃然于纸上。   不只是秦蓁,谢梓安也脸色大变。这四个字可不能乱用,他唯一见过用这四字作为印章的,只有圣上颁的任命圣旨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谢梓安将纸揉起,置于烛火上烧掉。“这是玉玺上的八字,自前魏便是如此。”   “可玉玺在京城好生放着,我见过舅舅的任命,上面的印章清晰的很。”秦蓁满脑子的不可思议,她腕上带着的玉里含着这么一块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谋逆的大罪。   谢梓安把纸灰吹散,又将印章上的印泥洗去。“这不是玉玺,真正的玉玺还在宫中。”   秦蓁松下一口气,细细回想那印章就大拇指大小,与玉玺的规制不符。   “但这因是皇帝的私印。”   “见过玉玺的人并不多,我在殿试时有幸见过一面。它的一角也如此印镶了金,故圣旨上的印章都有一条线。”谢梓安把印章放在绸缎上,指了指印章上的镶金。“玄为黑,玉为白。一黑一白正是道家学说里的阴阳两级,白为阳,为官用。黑为阴,用作私。坊间一直传闻玉玺有两块,说的也就是此物。”   “或许是某个有谋逆之心的臣子,仿照的也说不定。认定它为皇帝私印,为时过早。”秦溯在京城如鱼得水时,也不过是五品官,他怎么会有皇帝的私印?秦蓁觉着此事还需细细商榷。   “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谢梓安将印章收好,又将族谱放于秦蓁眼前。“但佐上这张族谱,恐怕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秦蓁一字一字的读过族谱,给的信息不多,说的是一名叫做刘铁栓的男子。“耒洋荣华刘县,这个地方我若没记错是圣上的家乡。也就是说此县多为前魏血脉留存。”   “圣上的本名是改过的,前魏覆灭,本名不吉。后求得道高僧向天问名,改为襄垣年号为永新。”这些外祖母同秦蓁说起过,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   那就是圣上早年的名字过于老土,类似壮实、阿牛之类的。具体是什么,据说是圣上的禁忌,别人不能问,久而久之便无人知道。   乡下人取名,一般图个好养活。越是贱名越生的平安顺遂,诸如狗柱、全蛋可是热门候选词。这般名字在乡下无人觉察有意,但成了一国之主总不能还叫狗柱吧,改名是意料之中的事,什么天赐、求佛不过是找个借口。   “圣上原名为何不知,但已入土的太上皇确叫刘阳。”谢梓安声音一出,秦蓁后退两步。“你的意思是这族谱是圣上的?”   谢梓安摇头,“且不说圣上有没有雨滴型的胎记,单是脚跛一点就可排除。”   既不是圣上的族谱,可来源是圣上的家乡,父亲的名字一致,又无兄弟姐妹存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秦蓁脑中冒出,“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她捂住嘴,轻声说道。   圣上推翻前朝打的旗号便是光复大魏,本人更是以大魏皇室血脉自居。凭的是一身尊贵的血脉,赢得百姓的支持,才从众多的势力中脱颖而出,发展成最强大的一支。直取京城,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若是从根本上他就不是皇室血脉,那百姓还会服他的么?新朝建立至今不过三十载,根基不稳,要是曝出圣上根本不是前魏后人,当年归顺他的人还会继续支持他么?   “如今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真正的结果是什么,还得要萧生去云中一趟。”谢梓安心中所想和秦蓁八九不离十,可关乎正统血脉,他不敢轻易下定义。他将信笺卷好收在一只笔内,想着明天就要萧生启程。   秦蓁阻止他的动作,将信笺拿出。提笔一笔一笔誊抄,“无论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能透露出去。万一真如你我所想,那可是朝堂社稷的大事。落入外邦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将这些信笺誊抄两遍,做上标记,一份留在府内,一份按标记剪碎由萧生带去云中。”秦蓁在武国公府抄书抄惯了,此时倒有些感激五爷爷无事就罚她们抄书的好了,抄的字迹清晰,一会儿便抄好一张。“嘱咐萧生,不可将信笺交于一人翻译,最好是一个标记给一人看。等他拿回来我们按着标记重新排列,就可得到完整的信息。”   “陶陶,真是聪颖。是我疏忽了。”谢梓安赞许的说道,“还有一事,为夫想请你帮忙。”   “何事?”秦蓁奋笔疾书,头也未抬起。   “早些日子,瑞王同我讲圣上身子愈发不行了,如今求道问佛起来,正重用德妃所觅的一高人。”谢梓安放慢语调,不知如何开口,停顿片刻后,说道,“是药三分毒,那高人的药丸究竟有无用处不得而知,但三皇子一脉其心可诛。返京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瑞王所想能不能成也在此一举。陶陶,我想请你给宋旭宋将军写一封家书。”   秦蓁抬起头,在知道谢梓安与瑞王交好后,她便明白谢梓安娶自己是有拉拢舅舅的意思。她如今同谢梓安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愿意帮忙,只是舅舅哪儿并不好办。“舅舅为人正直,对圣上忠心不二,让他帮瑞王,恐怕不易。”   “圣上当年将爵位以宋将军年幼为由交给现任武国公,老太太在尚未分家,可若将来老太太仙去,分家了这爵位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谢梓安拉住秦蓁的手,帮她捂得热和些。“宋芳苓嫁的是大皇孙,陈婉音嫁的是奉国侯府的大少爷,背后站的事三皇子。他们任意一个继位,于你于我于宋将军都不是好事。他要拿回爵位,只有二皇子继位才行。况且瑞王并不需要宋将军做什么,只要他不做什么便好。”   秦蓁明白,五房无论是宋芳苓还是五奶奶赢于大房都是灾难,想起当初被迫和亲时自己吃下的药,浑身疼痛的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她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对于五房她实在没个好印象。“要我写些什么?”   “你只需将我刚刚同你讲的利弊分析给他,再附上瑞王开的条件。宋将军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谢梓安心中不愿秦蓁卷入政治的漩涡中,能让她少接触就少接触。“后续的事我有人会接洽,你不用担心。”   秦蓁点头,打算将信笺誊抄完毕后,写信让萧生一起带去。“我也来抄吧,一人抄眼睛都要熬花。”   “你白日当值,已是辛苦。不过是抄书,没什么难的,你早些休息吧。”秦蓁拒绝他,谢梓安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她不想他再劳神。   “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你抄完了一同上塌。”谢梓安坚持,秦蓁也没推诿。不过到深夜时,他熬不住一天的劳苦,趴在桌上,眯眼睡去。   秦蓁拿了件外衣,披在他身上。看着他逞强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揉揉眼睛,继续誊抄。等一切都弄好,天已大亮。   “你抄了一晚上?”谢梓安听见外头打鸣,醒来见秦蓁在装信,关切的问道。   “嗯,还行不是太累......”秦蓁露出疲惫的笑,站起想喊水替他洗漱,刚起身便觉着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仰倒。   谢梓安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安置在塌上。“大夫!喊大夫!”   *   秦蓁没有大碍,或者说还是喜事,她已有一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就是过年那段日子怀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懒惰使人退步,我更新啦!! 大家有没有想到爹爹的秘密是这个!!!!   ☆、孩子   最近渝州城的百姓都知道, 知府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倘若你早些时候出来, 路过知府的府邸,正赶上他出门。你就会瞧见红光满面的知府, 对着你咧着嘴,关切的问道:“这么早出来,可得要注意保暖啊。”   哪怕你走远了,也能见着知府大人热烈情不自禁的笑容。   对于这点萧生最有发言权,他天天顶着谢梓安大大的笑脸, 觉着浑身不自在。哪怕是犯了错,他也笑眯眯的轻轻的扶萧生起来,说声:“无事,人无完人,哪有不犯错的。”   你见过吃惯了肉的老虎,突然改吃素的么?萧生对此只有四字评价:毛骨悚然。   谢梓安的笑容全来自一人,或者说来自一颗小豆芽。那个静静卧在秦蓁肚子里,前不久才被人揪出来, 现在可是全家人的重点保护对象。   秦蓁见着左边一个做小衣的秋诗,右边一个端着药碗的白术,外加正面一脸认真盯着自己肚子看得果儿。身子微微向后靠,“小姐,垫个垫子。”秋诗放下针线,眼疾手快的在她背后塞了个软垫。   “谢谢,秋诗。”她点点头,抚上一如既往平滑没有起伏的肚子。“秋诗啊, 这孩子还小,也不知是男是女,你就做小衣是不是早了一点?”她谨慎的问一句。   果然秋诗蹭的一下站起来,“小姐,别看现在早。从冬天开始做做到秋天,小少爷明年一年的衣服都有的穿了。”   “我可以帮着做几件......”   秋诗马上制止,“那可不行,奴婢娘曾说过怀孕的女人,最好不要动针线。伤眼睛不说,生出来的孩子还会是斗鸡眼的。”   对于此类坊间传闻,秦蓁向来是听过便忘,不过看着秋诗格外认真的样子,也打消了自己做小衣的念头。“那白术,这药咱能不喝么?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没好处。”   “不行,夫人身子弱。得喝!”白术跨着脸,将手上热气腾腾的药递给秦蓁。“喝过这月,往后夫人都不需喝了。”   人人都有执着的地方,白术的执着就在药材上。前几日秦蓁传出有孕的消息,她就一头扎进要堆里,挑选出好些个上等的药材,结合秦蓁的身体状况,写出一个自认为完美无缺的方子。   有了谢梓安的支持,秦蓁是不喝也得喝。明白自身处境的秦蓁,闭眼将碗中的药一口闷,张嘴接下白术递来的陈皮,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她拍拍肚皮,年儿,娘可都是为了你才吃这么苦的药。   “那果儿,你又是做什么呢?”秦蓁感到面前的目光灼灼,刚刚她拍打肚皮的行为引来果儿的不满。   “少爷说了,要我们好生盯着您。”果儿履行对谢梓安的承诺,片刻目光不离秦蓁的肚子。   秦蓁扶额:“如今他在我肚里,恐还没个黄豆大小。我觉着身子同往日并无差别,你们都围着我反倒让我不自在了,仿佛地里长出个金馍馍,谁都想尝一口。”   大伙被她的比喻逗笑,倒没了刚才的紧促。秦蓁也明白,女人的头一胎总归比较惊险,还是小心为上。只是她从就不是个娇小姐,能自己做的也爱自己动上几分,一下子成了手不能提肩不扛的宝贝,浑身不自在。   自打谢梓安同她商量要个孩子,药便停了的。没想这个孩子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了,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谢梓安年纪不小,旁人如他这般大小,早就是子女成群,环膝而嬉。他顾念秦蓁年幼,身子骨单薄,不提子嗣之事。又不曾亲近别的女子,身边没个一儿半女的,难免冷清的一点。   秦蓁想年儿的眉眼要似谢梓安深邃,脸型似自己最好,两个酒窝挂在嘴边讨喜的很。她脑中浮现出拼凑的模样,怎么样都奇怪的很。她甩甩头,暗自觉着自己好笑,什么样都已注定,等生下来便知,哪劳得她多想。   可听谢梓安说京中暗涌流动,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天圣上真的不行了,瑞王定要回京去的。那时一场恶战必不可少,她心情忽然低落,摸摸平坦的小腹,希望那天晚一点到,她想和谢梓安一起迎接孩子的出生。   好在孕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瑞王妃来看望她,想起她热情的目光,秦蓁的担忧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   *   傍晚,谢梓安归家时,看见秦蓁软软的倒在塌上,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耷拉在脸上,烛光透过层层睫毛,更衬的根根分明。红软的小嘴,微微翘起,仿佛做了个甜美的梦。   他伏下身子,轻轻吻上嘟起的红唇。秦蓁迷糊的睁开眼,“你回来了?传膳吧。”   她想起身,喊秋诗上饭。被谢梓安抱住压在塌上,动弹不得。“不饿,再等等吧。”   秦蓁见他疲惫,想来今日事物繁忙,他既想休息片刻就随他去吧。她摸摸他额边细软的碎发,帮他一缕缕理好,别在耳后。“今日累着了?”   “嗯,年后事多,都压着一时半会做不完。”他身子下滑,将头放在她的腹部。“怎么没个声响?爹爹在同你说话呢。”   “才多大呢,耳朵都没长,你还指望他回应你。”秦蓁笑的厉害,肚子微微颤抖。“听瑞王妃说,真会动了起码得四个月。”   “说来也神奇,想在还是平的,那么点大。明年他就能爬了。”谢梓安倾听着子虚乌有的声音。   “是啊,然后他渐渐长大,会喊爹爹娘亲。”秦蓁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他的碎发,“咱们要担心他的学业,担心他的嫁娶。到最后咱们都老了,他也就长大了。”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拍了谢梓安一下,她可没忘苏氏嫌弃陈婉音的模样。   “都成,只要是你我的孩儿,男女都是漂亮的。”谢梓安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信,至于男女他倒没多想,“不过男孩儿得像我,女孩儿像你。”   “为何?”   “女孩儿像你生的讨喜,将来求亲的人踏破门栏,我嫁妆能少准备一份。”谢梓安憋笑,“男孩嘛,像你未免太矮了一点!”秦蓁听闻将他推起,气鼓鼓的说道:“原来相公一直嫌我腿短来着的,要不给你找个个高的服侍你?”   “不过是是玩笑话,怎么吃起味儿来。”谢梓安笑着点了点秦蓁嘟起的小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欢喜。”   “哼,还嫁妆。你莫忘了咱们可收了表姐的定亲信物。”秦蓁说起这茬,谢梓安眼皮直跳。宋思颖的活泼劲儿要是给了她的孩儿,那家中可就热闹了。   “不做数如何,咱们把玉还回去?”谢梓安讨好的说。   “怎么嫌弃我们武国公府了?”秦蓁寸步不让,“呵,男人!”   谢梓安看着闹小脾气的秦蓁,瑞王诚不欺我,怀了孩子的女人就像野猫,一碰就弓起身子,毛根根树立,是个小炮仗。   他将她抱入怀中,好生劝慰:“都是为夫的错,武国公府人杰地灵,养出的姑娘一个个都水灵......”   外头听墙角的小丫头,用帕子捂嘴偷笑。   白术站在一旁盘算着,孕妇情绪不稳,对身子不利,还需再加味药才好。   *   谢梓安日子过得舒坦,可同父异母的谢梓锦就不怎么舒服了。   他前两日同朋友押/妓,被谢彦抓了个正着,家法处置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就不能把你的性子收一收?”苏氏看着心疼,嘴里忍不住念叨。“谢梓安如今可在西南,正是咱们的机会。你不把你爹爹哄好,反而还去胡闹,你要气死我不是?”苏氏好不容易趁着过年把禁足给解了,她不想再因着儿子又进去。   “你爹爹现在多宠那个妖精,指不定你又要多个弟弟了。到时候他愈发不喜你,你就去哭吧!”苏氏想着这个就气,谢彦讨个小的长得又和文秀有几分相似,已有好几月踏都不踏进她的屋子。“你爹心里只有文秀,往日碍着镇国公府不敢去见她。现在翅膀硬了,大力培养谢梓安,往后我看这侯府也是他的。”   谢梓锦听得不耐烦,“娘,你就喜欢说丧气话。如今圣上多宠德妃娘娘啊,外祖父也沾着光。等三皇子继位后,府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谈及娘家,苏氏脸色好上几分。“可镇国公府这辈是没人了,你外祖父就生了三个孩子,唯一的儿子瘫在塌上,香火算是断了的。你别总想着依仗你外祖父,将来自立门户了,靠的还是自己”   “我打生下来,就没见过舅舅。这么多年了,既不见得好,也不见得去了!”谢梓锦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苏氏一巴掌打在他痛处,激起他浑身一颤。“娘!”   “你舅舅是你外祖父的心头肉,有些话你同我说了就说了,在他面前不得造次。”苏氏警告他,“大哥他原来身子骨就不成,我幼时还见过他几面。再后来宫变,京城那么乱,每家每户死了多少人。你舅舅不禁吓,害了病这才缠绵于塌上。身染重疾,还传染。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院子除开几个丫鬟进出,别人都是不敢靠近的。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你要对你舅舅客气点。”   谢梓锦瘪嘴,不过是个废人。“娘,”陈婉音端着药,也不知听了多久,敲敲门。“我给相公送药了。”   苏氏一个白眼翻过去,“自家的相公都留不住,还得去外头打野食。陈婉音你这个夫人做的可真是无能啊。”   陈婉音低眉,并没回答。慢慢将药吹凉,舀起一勺送到谢梓锦的嘴边。“我听说你院子里的绿珠有了?若是生个男孩儿,你就认下来吧,从小养到大,说不定会认你这娘。”   陈婉音拿药的手颤抖,眼神中漫出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过渡章节,当然也含了一丢丢信息! 明天见么么啾   ☆、前奏   怀到四个月时, 秦蓁彻底推翻之前对小豆芽的看法。原觉着他因是像了谢梓安, 乖巧听话,待在肚子里好吃好睡, 并不闹人。   现在可好,会动了,成天想着在肚子里翻跟头,搅得秦蓁胃里难受的很,夜里也不怎么睡得好。她轻轻的抚动肚子, 想让肚子的小豆芽安静点。“哪都好,怎么这点随了你娘我,从小就是个捣蛋鬼。”   谢梓安最近愈发忙起来,常常好几天不归家,待在瑞王府同瑞王彻夜长谈。秦蓁的心揪起,看来那一天离得不远。西南悠闲的日子把她养乏了,浑身发着懒劲,一想到京城的勾心斗角, 朝堂争斗,她眉心是化不去的忧愁。   有一日,谢梓安难得的回来了一个大早,太阳尚未落下,天边刚扬起一段彩霞。他手里提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酸枣糕,哼着小曲进了房。   秦蓁被小豆芽闹得胃口不佳,偏爱一点酸食。谢梓安带的酸枣糕正中下怀,甜中微酸, 软糯爽口。她捻起一块放在嘴中,也顾不上食不言寝不语,薄唇微启:“今日回来的甚早,可是有喜事相告?”   “你当真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谢梓安心情好大,仿着秦蓁的样子,吃下块酸枣糕,眉头皱起,吐出来。“这么酸,不也撒点糖,小心牙齿酸倒了晚上吃不得东西。”   秦蓁笑笑,她就爱这一口,撒了糖反倒腻的慌。“什么喜事,可愿分享一二?”   “宋旭宋将军愿意帮瑞王,算不算得上是个好消息?”谢梓安伸出手替她抹去嘴边的糕渣,就着手里的残渣舔了一口,那神情似乎沾过她脸的酸枣糕格外香甜。   “舅舅他愿意帮忙?”秦蓁不敢置信,舅舅为人刚正不阿,对圣上忠心耿耿。从刘姨娘的事便可窥见一斑,他心中礼法规制的地位摆在前列,无论刘姨娘出自什么目的,或是对他如何诉衷肠,作为妾妄想妻之事就是大罪。   帮一个王爷去谋皇位,于圣上是不忠。舅舅为官二十载,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秦蓁原想的是,舅舅权衡利弊后估计会按照谢梓安所说不作为,等京城风起云涌时,舅舅不出手便是助了瑞王。这样既没背叛圣上,也算是给瑞王一个交代。   现在舅舅居然主动站在瑞王一边,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舅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梓安揉揉她的碎发,笑的温柔:“都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今天可算是见着了。宋将军不过是看清了局势,识时务罢了,哪会有什么事?”   秦蓁想从他的眼神中,探究出真相。但他眼神清明,清澈见底,一览无遗。她怀疑的问了句:“真的?没出事?”   “真的没有。”谢梓安将酸枣糕递给她,“不过有件事还需同你说,宋将军既答应于我们合作,便有诸多事宜需商讨。萧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信笺涵盖的秘密太多,我不放心飞鸽传书,就让他亲自带回来。如此一来,又需得等些日子了。”   秦蓁没什么异议,关乎圣上血脉,的确是谨慎的好。只是舅舅那真的这么简单?她偷瞄谢梓安一眼,都不见他神色有异。她倚着椅子,微微后仰,抚上隆起的肚子,也许真是她多想了。   谢梓安没说,宋旭突然答应合作,确有内情。   事还得从年关说起,京城今年格外冷,大雪连下半月,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街上不见行人。京郊好些个农民血本无归,庄子里的菜被冻死无数,光是武国公府就亏损严重。   这个年,武国公府过得紧凑。陈氏为了省钱,将银丝碳换成了霜碳,差的不太多就是发热慢一点。   平日烧惯了银丝碳突然换成霜碳,老太太年迈不适应,年关里害了病。这病也奇怪,起初老太太认为是普通的风寒,过不了几日便会好,结果拖拖拉拉几月都不见得身子骨爽利。   她也就多留了个心眼,把屋内烧的碳,拿了一小撮,送去外头的查了一番,果然里面下了毒。这毒一下要不了人命,但积年累月的用着,堆积在体内排不出去,年迈体虚的扛不住,出现发热,咳嗽等病症,最后身体亏空而亡。   老太太心下震撼不已,她大致明白是谁下的手。可这碳经过多道人手,她若是想不认,随意推给一个丫鬟便是。若真闹大了,她一句老太太仗着年长欺负后辈,再给大房背上个黑锅,谁有讨不了巧。   老太太盘算着把屋内的碳换掉,给宋旭写了封家书,说起此事。五房的心太大了,已经容不下大房。她本是为着老爷的心愿,努力的维护着表面的和睦,可事到如今,再不早些打算,大房的人便要被赶尽杀绝了。   宋旭收到信时,当场震怒。他对五房不是没有怨言,但说穿了还是一家人,又是圣上下的圣旨将爵位给了五房。他想着等宋贤去了再将爵位拿回来也不迟,然万万没想到,五房会对老太太下手。   稍稍想想便知为何,老武国公去时,将众人喊至塌边,再三强调老太太在时,不能分家。五房是觉着宋旭近年年年立功,官阶升了两级,恐圣上那天一个龙心大悦,便把爵位还回去了。   若是老太太去了,五房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分家。到时候就算圣上再怎么喜欢你大房,也不能把五房的东西分回去,毕竟分了家就算不上一家人。   五房的算盘打的响,大房也不是吃素的。此事确是触及宋旭底线,瑞王又抛来橄榄枝。唯有瑞王继位,五房的野心才能被遏制。   如此宋旭能答应合作也是有理有据,不过老太太发话秦蓁怀着孩子又是第一胎,最重要的是心绪稳定,吩咐下人,千万要瞒着秦蓁。   谢梓安见秦蓁窝在椅子上,像一只蜷缩在阳光下慵懒的猫。他想了想,还是等孩子出生后,再同她说老太太的事。   *   陈氏望见福寿阁好些天没有动静,老太太已许久没有见人,嘴角勾起微笑,翻书的手不自觉的加快。   “夫人,今日份的碳送去了。”画壁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地面“天渐渐热了,咱们还要送么?”   “送,当然要送。”陈氏把书放下,“大嫂年纪大了,又染上风寒。吹不得风,屋子的窗得关上,这炭火不能停,明白么?”   画壁点头,眼神里是惊恐。她是陈氏从江南带来的,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她的身旁。陈氏的变化她看在眼中,原来一个清高不知世间污浊的女子,变成一个功于心计满腹坏水的女人,所需的时间原比她想的要短。   陈氏在江南时,有才女的美名。若遇上灾祸年间,她还会召集富商开仓济浪,为穷苦人家布粥。但现在,画壁想起院子里的几个姨娘,好几年了无所出就算了,一个两个的接着生病、出事。画壁手心里发汗,她替陈氏做了太多的错事,她害怕有一天会轮到她   “记着事情做得漂亮点,老太太人老了心可老精着呢。”陈氏想着就生气,那个老不死的嘴上说着不管府中事,但借着三嫂的手,对中馈指手画脚,她能独自决定的事务少之又少。她是武国公夫人,是这府里最为尊贵的女人,偏偏处处受人压制,以她的心气如何能忍下去!   她长出一口气,挥挥手让画壁出去。这丫鬟忠心不假,但胆子太小,替她做起事来畏手畏脚,好几次险些坏事。她拾起书,继续翻看,好在她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圣上看中三皇子,她有着陈婉音这层关系,与镇国公府搭上过几回。   只需老不死的一死,把家分了。等三皇子继位,爵位落到明哥儿头上,她的付出就有了回报。她终于能实现年轻时名扬天下的夙愿,她便能证明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凭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她心里顺畅,看书入了神,没注意宋贤早早归了家。“还看书,京城可要变天了!”他一声喝道,把陈氏拉回现实。   她起身将宋贤的外衣脱下,“老爷急匆匆的回来,宫中出大事了?”   宋贤坐下,望天:“圣上今早在朝上,吐血了。”   “那现在怎么样?”陈氏捂嘴,顾不上宋贤,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圣上身子骨一向不错,近来又受了东海仙人的仙丹,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哼,仙丹?我看是夺命丹才是。”宋贤对镇国公府没有好印象。“人生老病死是循环往复,岂是一颗丹药可打破的?圣上服了丹药,夜御数女,身子早就败光了。我听闻现在,圣上都昏迷不醒,这若是一觉睡过去了,京城可要大乱。”   陈氏心慌,外头似乎真的要变天了。   *   好在当日夜里,圣上悠悠转醒。   不久后远在西南的瑞王收到一份圣旨,圣上病重,召他回京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希望大家喜欢   ☆、夜袭      这一天来的比秦蓁想象的要早, 消息传到时她肚子里的豆芽刚刚五个月。她明白谢梓安要启程了。   衣服要收拾好, 里衣得多带几套,一忙起来他就容易忘记洗。还有笔墨纸砚, 他用惯了西南的竹泊纸,换别的怕写不出字来。   秦蓁一大早便在忙碌,抚着肚子把谢梓安的衣服一件件理好,又打散。她握着衣服,最后生气般的把衣服全部打乱丢在塌上。   秋诗替她拾起:“小姐, 少爷下午就要出发了。再不收拾来不及的。”   秦蓁如何不知,“我想着若是衣服乱了,笔墨丢了,他是不是就不能去了?”她怀孕后情绪起伏颇大,“原先的我是支持他去夺自个儿的东西的,可如今我变了,我倒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能陪我好生的待在西南。”   她头低着,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啦在衣上, “我原以为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走时我还能笑着送他。但我真的做不到,我害怕,秋诗我真的在害怕。”   秋诗揽住她,无言的安慰。她与秦蓁相伴这么多年,晓得自家小姐是个重情之人。偏偏又逼着自己洒脱大气,往往是事后一人苦闷烦恼。   “少爷和瑞王都是有福气的人,他们所想定能成。小姐莫要杞人忧天, 好好将养着,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等少爷回来了便可一家团圆了”   旁人总是看的透彻明了,秦蓁用手抹泪,最后一步了,她不能扯住谢梓安的脚步。   “你瞧瞧我还有什么没收拾的,我怕我忘记,到时候让他好找。”秦蓁压着嗓音,手上动作不停歇,将东西捋好连带着叹息收进包裹里。   *   门外站着等候多时的侍卫,秦蓁扫了一眼,认出其中好些个是何将军的部下。   其余不识的都是生面孔,但从手上一层层老茧看来,是练家子无疑。   瑞王做足了准备,他与谢梓安先行入京,何将军在后头跟着分三路兵马停在邕州、淄州。稍有风吹草动,快马加鞭一日可到京城。   至于跟在瑞王身边的这些侍卫,则是精英中的精英。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乔装做普通仆人一同入京。   还有北边的舅舅,他的队伍停了一队在雍州。若是真的出了事,也可接济一二。   如此一想,秦蓁放心不少。把收拾好的包裹递给谢梓安身边的仆役,她向前替他理了理衣领。“路途遥远,你须得注意身体。京城事多,劳心劳神的还在后头。”   谢梓安同样舍不得秦蓁,他原以为圣上吃那药丸需得一年两年的才会扛不住。他能陪着秦蓁看着小豆芽出生,没曾想圣上毕竟是七旬之人,身子骨耐不住这一补,比他预想的要发作的早。   他俯下身子摸摸秦蓁拱起的肚子,看来他没有那个福气见着孩子第一面:“我把眉娘,阿燕召回来,保护你。她们原是江湖中人,武艺了得普通人进不了身。不过性子洒脱,会有点不服管教。要是惹你生气了,你记着我回来秋后算账。”   秦蓁垮着的脸被她逗笑,有点哭笑不得:“我几时成了你心中小肚鸡肠的人,半点是容不得人了?”   谢梓安捏捏她的脸:“陶陶,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等着我的好消息。”他望了眼外头,太阳晒在头顶,是出发的时候了。   秦蓁抱抱他:“去吧,莫让瑞王等你。”   谢梓安转身踏上马车,深深的回眸里是浓厚的不舍。   马蹄声渐行渐远,秦蓁眼里湿润。跑出门外,旁边是担心受怕的秋诗果儿。   她在马车后头大声喊道:“一路平安,长毋相思!”   不知调皮的风可有把爱人的挂念送去,只知灿阳依然灼灼,盼归的爱人泪水涟涟。   *   啪,一声打在德妃脸上。   “爹!”德妃不解,眼神中有薄怒。她好不容易趁圣上病了,回家一趟。刚到家就遭了此举,高高在上管了,自是不服。“您要打我也需看看我的身份,你打的可是皇家的人!”   镇国公苏及远显然怒了:“你最好还有点自知之明,记着自己的身份。记着你要做的是什么!”   “圣上不是已经病倒了么,本宫瞧着也就是最近的事儿。”德妃不以为然,她等这一天太久了,嫁给圣上的每一天都让她无比恶心。   苏及远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自作主张把药的剂量加重了?”镇国公府给圣上找的‘仙人’配置的药丸,单吃并无功效,既不伤身也无益处。   但若配上秘制熏香,早晚会让人神情大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这些都是以亏空身体为代价,万不可急于一时,否则一命呜呼。   苏及远本想着慢慢的耗死圣上,一来不引人注目,二来也给了他准备的时间。   三皇子还是太小,他不能保证此时圣上去了。三皇子能顺利即位。   “你有没有想到,圣上已经怀疑我们了?”   “不可能,那药单独查根本没问题。每次熏的香,本宫也命栖梧换掉了。”德妃信誓旦旦,“关乎你我的生死存亡,本宫不会留下把柄。”   “那他为何召回瑞王?”苏及远冷不丁的说了句。   德妃脸色不善,她也没料到圣上来这么一出。瑞王自打去了西南,从未返京过。哪怕是过年圣上也没提起过他一句,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西南还有个不受宠的王爷。   “你就是太心急,忍了多久了还急在这一刻?”苏及远深吸一口气:“好在我已经同誉王说好,他会从北边派兵祝我们一力。”他扶起德妃:“往后你就是太后了,懂点事莫误了大业。”   德妃心里美不胜收,她就知道父亲不会怪她!“是,女儿往后做了太后,不会忘记咱们的大业的。”   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宫中,那座死气沉沉地城困了她二十多年。她终于可以做这座城的主人。   “你难得回来一趟,你哥哥等着你,去看看他吧。”   德妃眸中变得明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哥哥在等我?”她与他好几年没见,原来他还是挂记她的么!   “去吧。”苏及远看着年华老去的女儿,他到底还是亏欠了她。   *   秦蓁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身边。还是空的,谢梓安出去已有两月余。   也不知京城怎么了,西南路遥消息闭塞,上次接着消息还是圣上病重,瑞王侍疾。   她想起身砌壶热茶,脚浮肿的厉害。稍稍挪动便觉着难受,肚子里的豆芽似乎察觉不到爹爹的气息,一个劲的闹起来,在肚里翻腾。   “秋诗,秋诗。”秦蓁急切的喊着,豆芽顶着她的肋骨,喘不上气来。   “小姐,怎么了?”秋诗带着白术急匆匆的跑进来,秦蓁下月的预产,所有的人心提在嗓子眼。   秦蓁示意她揉揉肚子,把肚里不安分的小脚安置妥当。“京城有消息了?”   秋诗摇摇头,“奴婢今天去问过了,没有信来。”   秦蓁点头,眼神落寞。“果儿最近如何?我瞧她脸都变尖了。”   “不知那个萧生那好了,似给果儿灌了迷魂汤。还没嫁去,整个心就挂在他身上了。”白术吹吹做好的药粥,一勺勺喂给秦蓁。   萧生总弄坏她晒好的药材,她就不明白果儿看上他哪点了!   秦蓁小口吃下药粥,浑身发热。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起身去院子里走走。   圆月当空挂,月光倾泻,照在长出新藤的葡萄架上。   有几串酸涩的果子挂在枝头,今年可以摘下酿酒了。   呼吸新鲜空气后,秦蓁心思爽利不少,有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自我安慰,谢梓安盘算那么久,应是没有问题的。   外头的风有些嚣张,偶尔有几道黑影略过,秦蓁似乎感到耳畔吹过一道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谢夫人,麻烦您跟我走一遭。”   颈脖间冰凉刺骨,一把银色的匕首抵在喉咙。   “你是何人?”秦蓁护住肚子,压住砰砰的心跳,尽量使自己看来还算镇定。   “我无意伤您,只需您同我们走一趟,不然.....刀剑无情!”那人有些不耐烦,催促着秦蓁。   她想眉娘和阿燕发现她迟迟未归,定会有所察觉。现在只要拖住片刻,就会来人。   秦蓁眼珠转转,捂住肚子。“我肚子疼,你现在把我强行带走,一尸两命,那就没有本钱威胁谢梓安了。”   能在这节骨眼上,劫她又不伤她性命的。想来是为了威胁谢梓安,前段时间平安无事,如今突然有人来劫。   秦蓁心中暗喜,瑞王定是有所成了,他们才会心急,出此下策。   “疼啊,”她抓住身后人的衣襟“救命啊,我肚子好疼。”她脸色惨白,汗水渗出。   “先跟我走!”那人察觉一丝异样,顾不得秦蓁是不是真的腹疼,打算敲晕了直接带走。   唰,一道疾风从耳边划过。身后的人应身而倒,一根银色筷子直插眉心。抵着脖子的匕首,滑落。   眉娘拿着剩下的那根筷子,插了个包子。“大晚上的,吃个包子这么难?阿燕,完事了,回去喝酒!”   秦蓁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她脸色惨白,嘴颤颤巍巍的张开:“肚子疼,救命啊。”   眉娘看了她一眼,与阿燕眼神交换,这是要生了?她两人把秦蓁抱回榻上,大声叫喊着“白术!大夫!我家夫人要生小少爷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超勤奋!   ☆、事成      人们常说十月怀胎, 一朝瓜熟蒂落。其实这也只是个惯用说法罢了, 一般妇人怀胎八月九月的便要生子。那些个憋了两三年不出生的,毕竟是神话传说不是?      但似秦蓁这样怀了七月多, 不足八月的,是十足的早产。她被那人一吓,当时还能保持镇定,待那人被眉娘制服,从她身后缓缓滑落时。      浑身松了劲, 一口气回了肚里。才感到下/身湿漉漉的,小腹坠疼。她的小豆芽被吓着,提早从娘胎里出来了。      眉娘和阿燕看着理事,从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但见妇人生子还是头一回。慌慌张张的找来白术和稳婆,见她们进进出出,两人也觉着没啥实战经验,插不上话。叫来护卫小厮, 一起在门外守着。      刚刚那人身手不错,不然也不会一人闯进院子,连条狗都没惊动。可惜他太过轻敌,单枪匹马的来了谢府。以为一人便可把秦蓁掳走,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任务。      他不知秦蓁身边还有两个颇通武艺的丫鬟,这才栽了跟头。      但眉娘和阿燕并未放松警惕,那人是带着命令来的,显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梁上君子。他未能按时回去复命,后头的人指不定还会派人,那时恐怕就不是一人这么简单。      眉娘盘算了一下,她和阿燕对付三四个没有问题。可若是来人都是刚才那人的身手,她怕家中护卫难以匹敌。“阿燕,你在这儿看着夫人,我去趟瑞王府。”      谢梓安临走前给她过一件信物,能调动瑞王府的部分侍卫。这也是瑞王妃赠予秦蓁的小礼物,她与秦蓁不同,圣上病危她作为儿媳需得回京侍疾。      秦蓁一来大着肚子,路途遥远恐有意外。二来谢梓安此次回京也是秘密行动,他混在何将军的兵马里,与瑞王不在一块儿。他是朝廷命官,没有圣上的调令不得私自回京。秦蓁留在西南,也是放了个□□,让外人以为谢梓安仍在西南陪秦蓁待产。      瑞王妃是真心把秦蓁当做妹妹看待,她生过两个孩儿,明白女人生孩子的凶险。特意安排了一队侍卫,只需出示信物,便可调遣。      阿燕点点头,让眉娘放心。一时半会儿,谢府里不会出事。只不过,敢派杀人前来,京城定是出了事,逼急了假装吃草装兔子的豺狼。      屋内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秦蓁的状况并不好。她今年刚刚十七,生辰还未过,身子骨还在长,并不结实。又是受惊了早产,胎儿位置不正。      稳婆不停的用手,抚弄秦蓁的肚子,想在开四指前把胎位拧回来,若是盘不回来,这位夫人可就危险了。“夫人,忍忍。等奴婢把胎位拨正了,小少爷才好出来。”      秦蓁早就是满头淋漓大汗,嘴唇发白,牙齿打颤。实在太疼了,比她跪在祠堂抄书时疼上一百,不!一万倍。      果儿听了稳婆的话,烧了好几壶热水备着。她拧了条热毛巾,替秦蓁擦擦脸上的冷汗,眼里的泪滴滴哒哒的落。“小姐,你再疼一会儿,小少爷就要出来的。”      稳婆见秦蓁用力咬着牙齿,连忙叫唤:“快弄条毛巾让夫人咬着,不然她一口牙可要脱了的。”果儿听闻,把一条软巾放在她嘴里。      秦蓁羊水已破,胎儿的位置迟迟不见好转,等羊水流尽孩子还在肚里,便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秋诗端来参汤,一口口喂给秦蓁。“小姐,喝一点才有力气,您一定要挺住啊。”她的嗓音带着哭腔,秦蓁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说话颇为吃力。      “我无事,京城.....可有消息了?”秦蓁现在心中还是挂念着谢梓安,事情成了么?有人来劫持她,一定是成了吧。梓安呢,他还平安么?“啊.....年儿你快出来吧,娘要疼死了。”      稳婆脸色越来越差,生孩子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利。秦蓁是早产,要是再生不下来,这孩子就与世上无缘了。“夫人,用力!奴婢替您揉着肚子,您用力点这胎位就正了。”      阿燕在屋外,听见里头一声声嚎叫。秦蓁咬着软巾,再说不出半句话,全身力气都用在下/半/身。阿燕浑身打颤,女人生孩子真是可怖。      进进出出好些人,端出来的水一盆盆被鲜血染的通红。孩子再不出来,秦蓁就要撑不住了。她身下的羊水混杂着鲜血,一点一滴带走她的生命力,那口用参汤掉着力气,就快用完。      她抓着秋诗,指甲没入肉里。她的意识变得恍惚,仿佛谢梓安就在她身边。“陶陶,再坚持一会儿,咱们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他握住秦蓁的手,眼神里都是温柔。      秦蓁见着他眼中的泪滴落,似想把多日的委屈诉尽。“加油,陶陶。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去看烟花好不好?”      “好,我不能放弃。我还没同你一起看京城的烟花烂漫,没有拉着年儿的手一起去京郊的庄子踏青,也还没有和你白头到老,携手此生!”她叫喊着,使劲全身的力气。      “夫人,位置正了!”稳婆已经看见孩子的头,她双手颤动着:“夫人,再使把力,小少爷就出来了!”      外头传来一阵喧嚣,眉娘带着侍卫赶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她面带喜色,隔着木门,大喊道:“夫人!事成了!瑞王登基了!少爷平安无事,如今已是奉国侯了!”      秦蓁听见,不顾痛楚,大声回应:“成了,事成了!”。下身用力,浑身轻松,她笑着晕过去。      白术上前把脉,还好只是力竭。稳婆抱起刚刚呱呱坠地的孩子,较其他孩子小了一轮,但仍坚强的呼吸着。啪!一巴掌打在孩子的嫩屁屁上,发出洪亮的哭喊声。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健康的小少爷。”秋诗果儿听了,松下一口气,瘫在地上,幸好小姐没事,她们的心挂在嗓子眼,一个不小心就要蹦出来。      *      秦蓁再醒来,已经过了一天。身下被收拾干净,除开头发有些油腻,贴在脸旁,其余感觉还不错。      “孩子呢?是男是女?”她开口艰难的发声,昨日喊的太过,嗓子受不住像锯木头般刺耳。      秋诗见她醒来,端了点鸡汤白粥。“是个小少爷,大夫说您的身子弱,要好生休养。如今奶妈刚刚给小少爷喂了奶,估摸着睡的正香呢。可要将他抱来给您瞧瞧?”      听见孩子睡的正香,秦蓁放下心来:“他既睡了,就不不打扰他了。等醒了再看也不迟,总归是我生下的他也跑不掉。”      秋诗见她精神恢复的不错,眼圈红了:“见小姐没事,奴婢就放心了。昨日小姐您那般,奴婢都想好了。若是真有个意外,就一同去了,在那边也好有个照应。”秋诗拿起帕子抹脸,见了秦蓁生产的模样,她更坚定了不嫁人的心。      秦蓁刮刮她的脸蛋,“我不是好好的么,莫哭了。”。她想起晕厥前,眉娘在外头的话,吩咐秋诗:“你把眉娘喊来,我些话同她说。”      眉娘敲门进来,面上的喜色掩不住:“奴婢给奉国侯夫人请安了。”      秦蓁招呼她坐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那日眉娘去瑞王府般救兵,正好碰见前来传消息的探子。说的是瑞王已于半月前登基,奉国侯命自己快马加鞭,会西南告诉夫人好消息。      其中过程自然不一般,圣上的身子比瑞王想的更糟糕,他回宫时,圣上仅剩一口气。凭借着那一口气,他说了立储的事。      探子说,圣上将皇位传给了瑞王。但三皇子和大皇孙不服,当即发生了宫变。      京城里满是三皇子和大皇孙的人,两拨人火拼好几日,街道上血流成河。好在钱都尉,站出来拥护瑞王,控制住宫中禁卫,护住瑞王安危。随后何将军同宋将军的兵马赶来,压下宫变。      瑞王也就顺理成章登了基,念在手足亲情并未对大皇孙和三皇子赶尽杀绝,只是将他们一个囚禁在行宫内,一个赶去了皇陵,严加看管。      谢梓安立了大功,封为丞相袭承爵位成了奉国侯。宋旭将军成了武国公,何将军如今已官至从一品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秦蓁听着他们都没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至于圣上是否真的是把皇位给了瑞王,她并不关心。历史是给胜利者书写的,事实究竟如何一点都不重要,只要结局是她想要的便行。      “少爷,不。”眉娘吐吐舌头,“现在是侯爷了,他说京城如今还在清扫叛军,过些时候就派人来接咱们入京。”      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让秦蓁的心痒痒的。她有个深爱自己的丈夫,有个睡得香甜的孩子,她心中那个安定的家正在一步步实现,她终于找到失去十年之久的家。她扬起笑,感到浑身舒畅。      “对了,”眉娘本打算起身离开,又回头说了句:“还忘了件事,现在您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秦蓁讶异的看向笑的灿烂的眉娘,乖乖她男人动作也太快了,一声不吭就给她讨了个诰命!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的豆豆更新来! 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   ☆、不悔   京城的事看来是定下了, 书信像雪花一般飞舞而来。   除开生产那日有人来劫, 谢府风平浪静。秦蓁收拾着来自京城的信,谢梓安心情不错一天一封的写着。   秦蓁抱着年哥儿在身上, 一只手理着信。说来年哥儿虽然是个早产儿,但身子不错。抱着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极了秦蓁。   秋诗在一旁缝虎头帽,黄色做底红色镶睛,神气又活泼。年哥儿见着咯咯的笑, 伸着手想去够。   “原来如此。”秦蓁把信放下,她是说为什么掳她之人未派人再来,原是顾不上了。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掳人想威胁谢梓安的,无外乎就是大皇孙和三皇子的人。   大皇孙的势力一直不显,从谢梓安寄来的书信中,秦蓁隐约觉着圣上当初要传位的是大皇孙。   毕竟他才是皇室正统嫡亲血脉,圣上一向视他与众不同。哪怕平日并未多重用他,怎么看都像个富贵散人, 可真正的关切是藏不住的。每逢佳节,皆是其代替父亲祭祖,站在圣上身边。   何况相比三皇子一脉而言,大皇孙受到的责罚小的多。仅仅是囚禁在行宫里,好吃好睡的供着,只要自己不作死,后半辈子舒服闲散的过应该不难。   或许圣上在临死前以这个作为了交换,换得自己宝贝金孙一世平安。年哥儿小脚踢上秦蓁的脸蛋, 把她的思绪打断,事即尘埃落定,想了也是白想。   秦蓁脑中浮现一张人家富贵花的模样,她想起嫁过去的宋芳苓。也不知以她心高气傲,能不能接受后半生被关在金丝笼里。   至于三皇子一脉,镇国公府算是倒了。他们没算到宋旭会帮瑞王。誉王的兵马行至雍州被宋旭截了胡,一顿胡搅蛮缠后,京城已有胜负。   京城里钱都尉带着禁军死死控制住宫中,钱胤立了大功,带人围追堵截了镇国公府。   一大屋子,除了苏及远提前收到消息逃之夭夭,其余都一网打尽。   这样一想,确实是没工夫对付秦蓁了。“秋诗,你这几天幸苦了,把院子里的东西点点。奴仆不需要的多给点钱,让他们归家。留几个看院子的就成。”   秋诗点点头,秦蓁的身子已经大好,出了月子变得活蹦乱跳的,不说上房揭瓦,但行动自如不是难事。   是时候回去了,谢梓安最近的一封书信写道。他已派萧生来接他们回京,算算日子就是这几日。   *   秋高气爽,清风怡人。   西南的秋天落叶不多,常青的树叶挂在枝头,难得飘下一片。一只俏生生的芊芊玉手伸在树叶上,用力掐下一片。   小树微微一颤,似在悼念早逝的青叶。   “今个回来,明日回来,今天,明天......”   “你再多扯几片叶子,这树冬天就活不成了。”白术看着秃了一片的小树苗,心里暗暗发疼,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桑树苗。还等着来年开春喂了蚕,有了蚕沙入药。   “白术姐姐,你说萧生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果儿嘟着嘴,把手里扯得细碎的桑叶丢下,跑在门口垫脚张望了一会儿,失望的回来。“说好了这一两日的,怎么还不回来。”   白术翻个白眼,拿了被秦蓁扒光叶子的干树枝敲了下她的脑袋。“你急什么,他还能不来了不成?你看秋诗忙的焦头烂额,你还在想男人。”   果儿被戳中心事,显得慌张:“我没有!我就是想着小姐定是想少爷的,我盼着她俩团聚!”她拍拍身上的碎叶,“我去帮秋诗姐姐收拾东西!”   白术见她一蹦一跳的往屋内跑。摇摇头,果儿的春天来了啊。   *   萧生比预想的来了迟了两天,西南秋季喜落雨,山路泥泞。马车陷在泥潭里,耽误了些时刻。   秦蓁抱着年哥儿,坐在马车里。不知是不是生了年哥儿,男孩喜闹,她晕车的状况好上不少。   秋诗坐在她对面,一针一线的缝着小衣。秦蓁觉着内疚,秋诗为着年哥儿尽心尽力,像半个娘亲似的。   她与秦蓁说过,她并不想嫁人。她喜欢的是陪在秦蓁身边,做着自己爱的事。闲时绣绣花,缝缝补补的很安心。   秦蓁本起了给她在京城找户好人家的心思,秋诗年龄不小。曲嬷嬷私下里同她说了好几次,希望她能物色个好的。   秦蓁刚听见时有些诧异,女子终身不嫁历朝历代可没出几个。一向温柔娴静的秋诗居然有这么前卫的想法,出乎她的意料。   但秦蓁还是应了,秋诗与她幼时为伴,两人是主仆更是亲人。她知道柔弱的秋诗其实有颗坚韧的心,她认定的事不会更改。   人生只有一次,能做到无怨无悔即可。至于旁人的眼光有何惧?盯两眼能把肉剜下来不成?秦蓁看向低头绣花的秋诗,嘴角勾起笑,年哥儿似乎也感受到娘亲的心情,伸手啊啊的要秋诗抱。   秋诗听见小少爷的召唤,放下针线抱过年哥儿。“小姐,小少爷我抱着就成。路途遥远,您先睡一会儿。”   秦蓁倚着软垫上,外头是果儿和萧生的打闹声。好在她还有个丫鬟可以嫁出去,果然啊,成了婚的女子就爱扯鸳鸯谱!   秦蓁想,等回京城了,来年就把果儿洗干净嫁过去!   风吹起马车上的帘子,哗哗作响。秦蓁忆起当年娘亲拉着她的手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响在耳边。   一样的路,心境全然不同。秦蓁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她想在梦里告诉娘亲,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秦蓁被扶下车时,还未站稳就被谢梓安揽入怀中。“陶陶,幸苦你了。”   他已听闻秦蓁生产时的凶险,一直心怀愧疚。妻儿凶险之时,他却没在身边。   他紧紧揽住秦蓁,生怕她会骤然消失。在京城里他日日夜夜想的念的都是秦蓁,今日见到心里涌出的喜悦让他知道,这个笑起来有深深酒窝的女子早就刻入他的灵魂。   “你怎么才来接我呢!”秦蓁头埋在他的肩窝,眼里的湿濡蕴了谢梓安的衣裳。“我天天担心你,怕你出事。你怎么才来接我!”她用手锤打谢梓安,说是打却越抱越紧。   “陶陶,都过去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眼中也有湿意,吻着秦蓁的头顶。“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秦蓁想起在抱在后头的年哥儿,招呼着秋诗过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可把我折腾死了。”表情嗔怪,用手轻轻划过年哥儿的脸。“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年哥儿,你若是不喜欢就再取个别的。”   谢梓安见那个软糯的小家伙,咧着嘴对自己笑。眼睛又亮又圆,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我能抱一抱么?”雷厉风行的奉国侯此时像个毛头小子,手足无措。   想伸出手抱一抱,又怕弄疼他。“一只手托着头脑,一只手扶着屁股就行。”秦蓁手把手的把年哥儿放在他手里,那么小的一团,软软的躺在怀里。   “年哥儿,我是爹爹!”他低头亲了一下嫩嫩的小脸蛋,血脉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哪怕是刚刚见着一面,谢梓安就觉着怀中的一团是他毕生要守护的人。“我是年哥儿的爹爹。”他笑着,眼中都是天边落下的星星。   “外头风大,少爷夫人先进去吧。”秋诗轻声说了句。   谢梓安笑道:“一开心倒是把这事忘了!奉国侯夫人里面请。”   秦蓁看向熟悉的大院门口,还是那个错落有致的庭院,这次她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回来的!   *   正院现在是谢梓安的住所,瑞王刚登基不好大肆修缮,他仅是简单整理下便搬了进来。   苏氏和谢彦他们仍在府内。   谢梓安把他们安置在偏院,他原来住着的那个下雨漏水,吹风透气的院子里。   他不想让他们死去,他希望他们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感受当年他和文秀受过的苦,那种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的日子。   谢彦是单独的一间,谢梓安特意把他分开,让他孤苦伶仃的过完余生。   他曾经问过谢彦后悔么,后悔当年对他及文秀做的事么。   谢彦风度依旧,他似乎对于谢梓安的今天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与瑞王交好,知道你所谋之事。”他看上去无欲无求“你以为你真能在我眼皮底下为所欲为?梓安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最懂你的还是我。”   “那你为何当年如此对我。”谢梓安压下心中的震惊“你可对我娘有愧疚!”   谢彦摇摇头:“当年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让你由长变次,由嫡变庶。那时我见你一次,苏氏就变本加厉的对你们,时间久了,我便不去了。”   他目光灼灼:“对你们我有愧,于你我不是个好父亲,与文秀......”他停顿一会儿,望了眼墙上挂着的文秀的丹青,那是还在乡下时他画的,快三十年了他才能正大光明的挂出来。   “我对不起她,负了她。我不是个好丈夫。”   “那你后悔么?”谢梓安说着自己憋了十几年的话。“如果一切能重来,你还会这么选择么?”   谢彦笑了声,点头。哪怕重来他还是会选择负了他们母子。因为权势是世上最诱人的毒果,稍稍添上一口便终身挂念。   “你不值得被原谅,你就在这看着我娘悔过吧!”谢梓安眼神凶狠,摔门而出,再也没有进来过。   不值得么?谢彦摸了摸画中女子的脸蛋。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巧笑盼兮,美目生辉。   惩罚么?他早就受到惩罚了,从文秀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在地狱里备受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谢彦他不是个值得被原谅的人,他的故事可能会出现在番外里!   ☆、惩罚      谢梓安把秦蓁安顿好, 吩咐奶娘将年哥儿哄睡。他拉着秦蓁坐下, 说了好些情话。      秦蓁不知原来他也是这般厚脸皮,什么好妹妹, 甜心肝,小宝贝一个一个的往外冒,听得她满脸通红,只想把他喋喋不休的薄唇堵住才好。      话是这么说,秦蓁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靠在温暖的怀里, 闻着他身上特有熏香味儿,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的心中忽然冒出岁月静好四字。      外头的阳光洒在地上,台阶上薄薄的一层灰被风吹的清扬,在光里飞舞旋转。旁边年哥儿睡得正香,转身之际还会吐个奶泡,发出哼唧的声音。      秦蓁窝在谢梓安的怀里,像是慵懒的猫, 巴不得他能替自己理理头发顺顺毛。事实上他的确如此做了,他跳起一缕秀发,在指尖上打转。      若不看他的眼神,一定会是个温馨美好的场景。但谢梓安想起什么,眼神中蕴着不安,他薄唇微启,想说又不想说,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这次宫变, 归义侯府的少爷,陈明睿失踪了。”      “怎么回事?”秦蓁弹起,紧张的问道。她看见谢梓安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耷拉着嘴角,明白他是在吃味。“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是我亲戚罢了。”      谢梓安明白秦蓁心中对陈明睿已经没有那份心,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为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小心眼。      “宫变来的突然,他带了归义侯府的护卫,守着大皇孙的府邸。”他说道,“那时宋芳苓要生了,事出紧急才会让他这半桶子水去的。结果遇见了三皇子一脉的人,打了起来。等一切结束后,才发现他不见了。”      秦蓁没想过,陈明睿能圆自己的大侠梦,居然是在宫变之时。“那他还是没有下落么?”      谢梓安摇头,“圣上对大皇孙网开一面,他的部下都未受到折损,归义侯府还是归义侯府。他们派人在附近找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找着尸体,是件好事。”秦蓁不知是喜是悲。“对于他我总觉着亏欠了,若不是我他不会被丢去贺州,也不会同归义侯夫人母子不和。”她声音淡淡的。      “我会让部下留意的。”谢梓安搂着她,拍拍她的肩膀。“你欠他的,我替你还。”      秦蓁有些讶异,转瞬间甜甜一笑:“谢谢你,梓安。”      谢梓安轻哼一声,眼神往上飘,脸上烦气不自然的红晕:“我只是不想你的心里再有别的人!”      秦蓁用手戳戳他的脸蛋:“口是心非!”。      谢梓安握住她的指尖,慢慢靠近她的唇畔。“那我告诉你不是口是心非的是什么。”说罢他抬起秦蓁的下巴,吻住他思念已久的红唇。      陶陶,我听见了,你那句长毋相思。      日日夜夜我都想着你,从未忘记。      *      奉国侯府的事处理的差不多,秦蓁打算回一趟武国公府。      现在舅舅做了新的武国公,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奉上贺礼。      她带着年哥儿回去的,新帝登基,朝中事多,谢梓安作为新任丞相。除开刚回来的第一日在家中吃过晚饭,其余都是月亮高挂时才一脸倦意的归家。      秦蓁看着心疼,也没再要求他一同前往。反正日后都住在京中了,两家想走动不是难事。      她刚下马车,就见着外头停了好几辆轿撵。她想了想今日似乎不是什么节日,舅舅又早上任,理应没这么多人来贺才是。      她通报一声,熟练的走到正厅。看见宋思颖和宋芳菲也在。      “巧了,大伙儿都在!”她心底高兴,语调高了两声,“免得我还需单独拜访表姐了!”她像以往一样的调笑这宋思颖。      却见她脸色灰淡,眼中似有怒火。“可是出了什么事?”秦蓁感到不对劲连忙问道。      原来老太太又病倒了,一查还是体内的毒素作祟。她年纪大了,虽吸入的毒气没多少,可终究在体内累了起来,稍稍吹风就病在塌上。      她这次病的突然,在塌上已经昏了几天。宋思颖和宋芳菲一家是回来探病的。      “外祖母病了,为何没人同我说?”秦蓁站在福寿阁门外,闻见里面飘出的药香,质问曲嬷嬷。      “老夫人,不让奴婢告诉您。”曲嬷嬷跪下,“她老人家说您刚生了孩子,还需好好将养,不用为她这个入了半截土的人操心。”      秦蓁不再理会她,推开门。老太太躺在塌上,脸色苍白。      “外祖母,蓁儿回来看您了。”她坐在塌边,拉起老太太的一只手,“您比之前瘦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她连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大夫说吃了药,再休息个几天应该就能醒了。”宋旭说道:“不过,娘的年纪大了,可能......再撑不住这样来来回回几次。”      意思很明显,那毒素一时要不了她的命,但折寿定是无疑了。      “外祖母,您好生休息,我会天天来看您陪您说说话。”秦蓁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退出门外。      “舅舅,这毒究竟是谁下的。”秦蓁双手合十,眼神中的恨意涌出。“是不是五房。”      宋旭点头,这次可不再是猜测,而是实打实的证据。      瑞王登基后,大房重获爵位。五房颓了一般,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不出来。      丫鬟小厮是最会见风使舵的,画壁便是其中的翘楚。她原先就担心,陈氏会杀人灭口。      是以,每次陈氏派她行事,她都会悄悄留下一星半点证据,怕的就是将来有一天陈氏翻脸不认人。      既然,五房已倒,她也需另谋生路。陈氏自从瑞王登基就变得疯疯癫癫,对院中的丫鬟又打又骂,好些个体弱的差点一命呜呼。      画壁盘算着,留在五房也没多大指望,就把证据交给了宋旭,换了个自由身,如今应该已经出了京城。      她交的证据其中一项,便是毒害老太太的药方。      秦蓁听着,手里拧着帕子:“陈氏可有处置?”      “打算忙完这段日子,就将她送去庵子里。”宋旭说着自个的计划,五房做出的丑事,不能外扬,送去庵子是最好的决定。      “我想见见她,可以么?”秦蓁把年哥儿托付给宋思颖照看,铁了心的要去见陈氏一面。      宋旭见她坚持,点头。      *      宋贤被革了职,日日买醉,喝成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一睡不醒。      秦蓁捂住嘴,跨过他。往屋内走,陈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红木椅上看书,她一页页翻看,指尖划过书,发出沙沙的声音。“你来了,我是该叫你蓁儿,还是奉国侯夫人?”      “五奶奶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吧,”秦蓁坐在她的对面,“不过我瞧着五奶奶是个守规矩的,应该明白怎么喊。”      “呵,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陈氏眼神淬毒,手指着秦蓁。“现在你们得意了,想来看我的落魄样,恐怕让你们失望了!”      秦蓁笑笑,“五奶奶还是同我初见您的时候一样,这么喜欢看书。我还记得呢,那年您送我的就是颜先生的字帖。”她将陈氏手中的书抽开,丢在地上。      “不知您看的那些书里,可否有写礼义廉耻四字?”秦蓁想了想,“您能做出这些事来,想必这书是没教了。”她用脚踩了踩丢在地上的书,抬起陈氏的下巴。      “您还记得我同您说过什么么?”她盯着陈氏,眼里是不灭的怒火,“我说只要您不再管我的事,我也不会同你计较。”      陈氏撇过头:“我只是流年不利,不然现在把你踩在脚下的便是我了。”      “五奶奶,你聪明一世,怎么如今却这么糊涂了?”秦蓁觉着好笑,“您是不是觉着若是三皇子继位,您就能高枕无忧了?”      “三皇子继位,镇国公府壮大,它会去扶持一向与他不对盘的武国公府?”秦蓁挑出刺来,坐下用手一下没一下的敲起桌子。      “我还有婉音,她是奉国侯府的少奶奶。若是三皇子继位,镇国公府看在谢梓锦的面上,一定会让我稳坐武国公夫人的位置!”陈氏激动的反驳,这场景她每天都会想象,到那时她拿了诰命,可不是高枕无忧。      “哈哈哈哈哈。”秦蓁大笑起来,“五奶奶,您那好妹妹骗您的呢。她在奉国侯府,可是说不上话的。”      “若真的三皇子继位了,第一个要换的就是您那个靠卑鄙手段嫁进去的妹妹。”秦蓁用指甲划过陈氏的发髻,一丝碎发垂落在耳边,看上去狼狈极了。“您那个妹妹是泥菩过江自身难保。”      陈氏不信,“婉音说过的,谢梓锦什么都听她的。只要三皇子成了,我就能有诰命的。”      “五奶奶您就死心吧,您的梦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秦蓁指甲陷入她的脸颊:“您生气么,您盼着的诰命,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      “你这个贱人!”陈氏全无刚刚镇定模样,作势要打秦蓁一巴掌。      啪,秦蓁抓住她的手腕,反手给了她一耳光。“这一掌,我是替刘姨娘死去的孩儿打的。”      啪,“这一掌,是为了被你冤死的王嬷嬷打的。”      陈氏脸颊高高隆起,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的血丝。啪,“这一掌,是你算计我去和亲的后果。”      最后秦蓁一脚提在她的小腹上,“这一脚,是替我外祖母踢的,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却被你害的折寿”。      陈氏嘴角淌出血,趴在地上,嘴里仍不肯停歇。“我是你的长辈,你是大不逆!”      “我不是以秦蓁的身份打你的,我是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打你的。你个没有诰命的命妇,拿什么指责我?”秦蓁蹲下,让她抬起眼眸于自己对视。      “五奶奶我今个儿来,还有一事相告。”她缓缓的开口,“您马上要换位置了,听说是京郊的庵子。”      秦蓁做出惊恐状:“您知道么,那里关的可都是疯子。听说有些疯子最喜欢的就是把你这样美貌的妇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放在嘴里。啊,不!”她笑一笑,“您的肉是臭的,她们应该不喜欢吃,割下来就丢了。”      陈氏满脸泪痕,用手扯住秦蓁的裤腿:“蓁儿,蓁儿。我是你五奶奶啊,我看着你长大,你不能把我送去那个地方!”      “现在求我,晚了!你对外祖母下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没人会原谅你。你的孩子会送走,有人会抚养他们长大,你今生都不会再见着了。”秦蓁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希望您在新地方住的开心。”      秦蓁转身离开,留下陈氏的声声哀嚎:“蓁儿!奉国侯夫人!我求求您!求求您......”      一旁的宋贤似乎被梦魇缠绕,浑身颤抖着,他的未来又会比陈氏好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 哇这几天都是在车上码的字嘤嘤嘤   ☆、血脉      年哥儿瞪着大眼睛, 骨溜溜的看着身后的女人。那人长的浓眉大眼, 鼻子高挺,与传统的小家碧玉相比, 她的五官要硬朗的多。      宋思颖拿手捏了捏年哥儿的小脸蛋:“年哥儿,我是姨妈。”,她捅了捅身边的钱胤,“这是姨夫,还有你琳姐姐在家没来呢。等长大了琳姐姐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啊。”      “孩子还小, 你和他说这些他也听不懂。”钱胤望着自家的媳妇,扶额。宋思颖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想着自个儿的女儿也应是个开朗的个性。      哪想从头到尾像极了钱胤,不过比年哥儿大了不到一岁,像个小大人似的,是既不给亲又不给抱,一天到晚垂着脸想自个儿的事。      所以她第一次抱着年哥儿就喜欢上这个孩子,怎么看这都才是真正小孩的样子, 你逗逗他,他就抓着你的手咯咯直笑,可爱极了。      “年哥儿。”秦蓁从五房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宋思颖把年哥儿递个丫鬟,拉着秦蓁坐下:“你见着陈婉柔了?她可有同你说什么?”      秦蓁摆摆手,陈氏往后估计如疯癫一般,是什么也说不出了。“表姐,我打算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陪陪外祖母。”      宋旭听见阻止道:“胡闹!哪有外嫁女回娘家住的。”他语气变得缓和,“我知你担心外祖母,但你如今身份尊贵,外头人都盯着呢。你回来住着,梓安怎么办?”      “是啊,蓁儿。祖母这儿我们看着出不了大事。你若是实在担心,多回来看看就成。”宋思颖补充道:“记得带年哥儿!我喜欢他喜欢的紧。”      她用力在年哥儿脸蛋亲了一口,逗得年哥儿哈哈大笑,半点没有生分。她心里又欢喜了几分,这般可人的孩子,要替琳姐儿好生看着。等下次她定要带琳姐儿一起来,感情嘛需得从娃娃抓起!      秦蓁也知留在武国公府不是个好法子,外头指不定怎么传谢梓安。不过,      她看向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太,无法与印象中的精神奕奕的老人联系起来。多少个难熬的日子,她窝在老太太怀里汲取温暖。      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掌,摸过她的发丝,也抚平过她内心的孤寂,让年幼的她尝过家人的滋味。      可她现在就躺在那儿,她是真的老了,哪怕秦蓁心中千万个不愿承认,老太太还是老了。      “我想陪一下外祖母。”她坐到老太太身边,用帕子擦擦脸上的薄汗。您老了没事,我来照顾您,就像小时候您照顾我那样。      秦蓁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起来。她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她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她可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年少时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实现,她盼着她梦想全部实现的那刻,她所爱的人都能陪在她的身边。      *      老太太两天后转醒,见着年哥儿很是喜欢,包了个大红包塞在年哥儿手中。      他见颜色鲜艳,把玩在手中,若是谁要将它抢走了,定是要瘪嘴哭上一番,谁哄都不好使。      秦蓁奈他不何,将钱取出,将空着的红包递给他,愿意玩着就玩吧。也不知随了谁,把钱财看得格外重。      她刮了刮年哥儿的小鼻子,他毫无反应眼睛盯着红包流着哈喇子。秦蓁无奈,用口水帕替他细细擦去。      “陶陶。”今日谢梓安回的早,赶上府里放饭。吃的是富贵松鼠鱼,三丝拌黄瓜,外加一道小鸡炖蘑菇。秦蓁节俭,每顿够吃就成,也不讲究排场。      “今日朝中无事?”她把他的外衣挂好,帮他挽好袖子。      他低头喝一口热汤,疲惫一扫而空。“事都步上正规,往后便那么累了,回来的也早些。”他隔着热气对秦蓁莞尔一笑,都说仙人是不食人间烟火,他这个谪仙人配着热汤,倒是别样的景致。      秦蓁看得发呆,同他呆的愈久,就愈对他的美貌没有提抗力。秦蓁想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也给自己盛了碗汤,用氤氲的热气,挡住满脸的通红。      “萧生把信笺交给我了,最近忙没来得及同你讲,吃罢饭咱们一起看吧。”谢梓安突然冒出的这句,把秦蓁拉回现实。      从生产到回京,她的日子过得仿佛磨浆的驴,片刻不得停歇,加之最近老太太生病的事。她倒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现在一想的确需得早些处理的好。      她点头,又给谢梓安承了一碗米饭。事得办,饭也得吃不是?夹杂着年哥儿的笑声,这顿饭吃的颇为热闹。      *      把年哥儿哄睡递给奶娘,秦蓁把门窗关好,拿出早就做好记号的誊本,与谢梓安手中译好的信笺一一对应。      刚对着第一句,秦蓁就露出不解的神情:“怎么会是外祖父写给爹爹的?”      她对上谢梓安的目光,解释道:“你可否记得你说过因着我爹爹改革太过激进,把我外祖父都得罪了的?”      谢梓安忆起这么一茬,武国公府宋安是与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功臣,秦溯的改革第一项就是要将此类开国功臣的土地归为国有,可不是惹恼了老丈人。      “其实爹爹与外祖父的矛盾不止于此,我记着我幼时外祖父出殡,都不许我娘亲回去,说着就是我爹爹的缘故。”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两人居然私下有来往,且看这些信笺,两人可不是泛泛之交。      带着疑惑,秦蓁看下去。等所有信笺排好序,她与谢梓安看完时,心下一片冰凉,他们最怕的事成真了。      先帝当真不是前魏血脉。      事要从先帝初露头角,宋安跟着他打天下说起。      宋安是徐阳人氏,原就是个落魄秀才。得了镇上米粮店老板女儿的青眼,带着一大家子日子勉勉强强还过得去。      那一年前朝昏君迷恋奸妃,为修建新的行宫,下令征收粮食与钱财。      本就受荒年的影响,大家都食不果腹的,被这一征令弄得纷纷反起来。      先帝便是其中一个,那时他还不是后头的名字,只说自己姓刘,大家就刘大哥刘大哥的喊起来。      宋安在先帝的麾下,起初是军师,后逐渐显现军事天赋,成了一员大将。      先帝的确是个能人,不过短短三四年时间,就将江东一带尽收囊中。他在称王贺宴上,开心的多喝了两口酒。祸从口出他说了一个大秘密。      他喝的神志不清,搂着同样喝的有些蒙圈的宋贤说了年轻时的奇遇。      先帝的家乡在北方,那里天寒地冻,水稻一年只能种一次,若是没种成,这一年就都没有收成。能不能有口饭吃,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可惜,老天爷喜开玩笑,那几年颗粒无收,老家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就连他也收拾起家中值钱的东西往南边跑,那里温暖如春,一定有立足之地。      行至雍州,他身上的粮食所剩无几。他躲雨进了一件破庙,庙里有个年轻人是个跛子,看着脸颊消瘦,时日不多。      他掰开一个饼子,就着雨水往嘴里塞。一旁的跛子口水吞咽声大的在破庙里回响。先帝不是个心善之人,可那天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分了半块饼子给跛子,从而得知了跛子的身世。      那个跛子是前魏的遗存,世世代代生活在刘家村里,他们村子遭了灾。先是有人饿死,随后爆发了疫病,能跑出来的只剩一两个,而他也因多日没食东西,变得异常虚弱。      半块饼子能救活一人么?答案显然是不行的,那个跛子没挨过后半夜,一命呜呼。死前他与先帝说过家乡有一印章,他可取了卖钱全当是报了半块饼子的恩。      先帝听过也就哈哈一笑罢,如今是什么世道,谁有力气跑去旁人的家乡一看?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谁曾想后头还真用上了,不仅用上他还按着那跛子所说仿了块印章,坐实了自己前朝血脉的身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安一身酒气被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看着身边醉的神志不清的先帝,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率先派人去跛子的家乡取回了族谱和印章。他是秀才出身,看太多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先帝是个多疑之人,难免事成后不会对部下下手,他拿着这玩意儿就当护身符了。      这东西放在宋安手上,一待就是十多年。先帝登基,他跟着成为了武国公。原先的附身符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先帝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也回跛子的家乡查找过一番,不过那已成荒村,东西不复存在。      宋安心里焦急起来,他不知先帝是否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又或许仍会继续查下去,万一他真查出什么东西来,武国公府将遭遇的便是灭顶之灾。      他也想过把东西毁去,可若先帝真的查到他的头上,这玩意指不定能有谈判的价值。他握着印章是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秦溯出事。      宋安对于秦溯是欣赏的,他的许多谋略确能安抚百姓,巩固大魏根基。但年轻人都是急于展现自己,方式未免激进了些。      他找来秦溯,将印章的事同他说了。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他帮秦溯留在京城,但官位定是保不住的,而且将来先帝查出异样,他会与武国公府共同覆灭。      二是带着东西回西南,将秘密永远掩盖起来。这样说不定能保武国公府一命,也就是能保宋芳华和秦菡一命。      很显然,秦溯选择了后者。他要保护宋芳华与秦菡,将秘密带走远离京城,尘封在泥土里,以他的仕途换家人的安全。      为了让外人坚信,他与宋安交恶。关于秦溯触犯宋安利益,二人势同水火的流言传出。      但事实上,他们二人间的书信往来直到宋安过世才停止,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让秦溯永生永世都不要返京。      秦蓁手抖,信笺落在地上。她原以为她是被卷进朝堂风波的,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置于风暴之中,甚至风波因她而起。      秦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带着秘密的秦蓁会回到京城,有朝一日这个秘密会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最近超勤奋有木有!   ☆、庄贵妃      信笺上的小字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秦蓁的手不由的颤抖。爹爹为了一家的安全, 带着秘密远赴西南,却又被她无意间带回来,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会是先帝知道了爹爹拿着印章,所以灭的口么?”秦蓁说出自己的猜测,若真是如此,她帮瑞王夺得天下,岂不是帮了仇人的孩子?      谢梓安将信笺一封封烧掉, 将纸灰洒在门外,被一阵夜风吹散。      “我倒不这么认为,”谢梓安把门关好,握住秦蓁颤抖的手,“若是先帝所为,他不会让你回京。”      “西南偏僻,说白了天高皇帝远,死一两个人的, 用点权用点钱指不定就盖过去了。”谢梓安解释道:“可京城不一样,这里势力复杂,哪怕是圣上也不能保证只手遮天。”他想起朝堂上越国公的嘴脸,那人不就是想左右圣上想法之人?      “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定会怀疑东西在你或岳母身上。他们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岳父的事情闹得太大,要是你们再出事,惊动起武国公府, 就不是钱权可以解决的了。”      秦蓁忆起幼时,爹爹死去后,除开家中失窃闹过一次,确实没再来过外人。到武国公府后更是从没有与爹爹之死相关的人出现过,似乎他们在忌惮,忌惮她背后的武国公府!      “我想先帝是不知印章被老武国公取走的。”谢梓安说出他的结论,“可为什么会有旁人知道这个秘密?”      手镯完好无缺,里面的东西自封存起十多年才再见着太阳。宋安和秦溯定是不会与他人说起,那这个秘密还会有谁知?      “吐火罗语!”两人异口同声,双方的眸中是彼此坚定的眼神。      秦蓁站起,看着信笺的原件。“信是被特殊缩放过得,为的是小而便利。用的是吐火罗语,防的是意外失窃秘密被他人所知。可无论是我爹还是外祖父都不会吐火罗语,只有依米的爹,我外祖父救过他,他是可信任之人。”      “他们两人表面交恶,信笺只能靠人传递,依米的爹爹是龟兹商人,往来于东西间不会被怀疑。”秦蓁想起外祖母曾经说过的关于依米爹爹的故事。      那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报答外祖父的恩情,年年都会从关外赶来京城,就为了见外祖父一面送上点特产玉石。      从外祖父角度看来,这是不二人选。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依米会被蹉跎在武国公府里。秦蓁看着信笺上的字迹,清晰刚劲,不难看出主人应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但再重情之人,看见自己心爱的幼女入府两年回到家乡确是累累白骨时,还会挂记着害死自己女儿的恩人一家么?      谁都不是冷血无情的石头,血浓于水。就算是秦蓁也难保证遇见同样的事,会以德报怨。      所有的事就像一个接一个的环,外祖父不拿印章,爹爹不去西南,依米不郁郁而终,自己不回京,少了任何一环,这个秘密都会是永远的秘密。      秦蓁将依米的事同谢梓安说了,她窝在他的怀中,觉着身上有些发冷。“梓安,以往我是不信命的,如今看来一切都像着武国公府自己的报应。可为何报应要落在爹爹头上呢?”      谢梓安同样被秘密震撼着,他想的更远更深,谁会想得到这个秘密?那必是想撼动皇室根基之人,他脑中似乎有些许线索游动,但如同天上的云,飘飘荡荡的没个实在。      “陶陶,你还要继续查下去么?”谢梓安摆弄着她白皙细腻的手指,问道。      秦蓁犹豫了,她第一次对爹爹的死产生了迷茫。“不了,爹爹拼死要保护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就从我这儿让它永远消失吧。”      她脑中回想起外祖母慈祥的笑脸,宋旭舅舅黝黑的大掌,还有活的自在快乐的宋思颖。要是秘密公之于众,他们都会受到牵连。      “梓安,爹爹会原谅我么。我明明知道他的死有问题,却害怕的不敢深究。”她的眼角变得湿润,“我对不住爹爹。”      谢梓安搂住她“岳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能好好的,现在不就是他愿意看见的么。等过年后咱们去庙里给他挂上几根祈福丝带,告诉他你现在过得很好。”      秦蓁像只小兽,发出呜咽的声响。她的泪水沾湿谢梓安的衣襟,仿佛那样能让她好受些。      *      没让秦蓁感怀多久,事一件件的接踵而来,第一件的就是入宫面圣。      秦蓁坐在轿撵里,手里抱着睡得香甜的年哥儿,眼皮打架,眼神飘忽。她已经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她嗔怪的望了眼旁边的男人,都是出力的,为啥别人精神奕奕?      谢梓安一闲下来,就开始享受生活。似乎想把过去的都弥补过来,他是享受了,可苦了秦蓁。她这几天与年哥儿相处的时间都被剥夺无几,正是缺眠的很。      然而很明显她对面的男人,心情不错。闭目养神,摸着手上的白玉指环,嘴角微翘。      秦蓁扶着腰,给身后塞上一个靠枕,盘算着回去还需看点帖子。      有诰命和无诰命的区别是什么?就在于数不尽的拜帖。她这一品诰命夫人,刚回京没多久,就被如雪花般的拜帖淹没。      她还是奉国侯二少奶奶的时候,有苏氏在基本可以说是无人问津。现在变成大红人了,拜访的邀约的不胜枚举。不禁让人有些唏嘘感慨,但以后在京城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来往不是坏事。      只是她与谢梓安是一体,代表是他的面子,自然不能人人都见,她回去了要好好挑拣一番,既要注重身份地位,又要兼顾才情品德。怎么想都不会是个轻松活,想到此她剜了对面男人一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丞相只能随丞相一起劳苦功高啦。      “等会你见完圣上,去趟后宫,贵妃娘娘说想见见你。”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秦蓁炽热的眼神,谢梓安睁开眼,交代她一句。“她当日留了队侍卫与你,现在不得意,你好生安慰安慰。”      庄贵妃也就是之前的瑞王妃,并没如意料的那般顺利当上皇后,而是做了个贵妃娘娘。新任皇后不过是个青葱少女,家事不显,不过是圣上麾下的一名副将。      圣上借着她爹在宫变中牺牲为由头,封了做皇后。这个理由就好比路上多看了貌美女子一眼,便觉着她是媳妇一样,苍白无力。宫变之中死去的人不在少数,地位与新任国舅不相上下的就有三四位,难不成都娶来做皇后?      明眼人都明白,圣上这是在警告越国公府。没人爱被别人左右,圣上也不例外,何况当年圣上生母的事,越国公府不见得干净。      总之在圣上声声泣诉新皇后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的忠心,与他出生入死数年,最后不得善终。和大批赏赐送入越国公府后,原本的瑞王妃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截了胡,成了庄贵妃。      她会难受伤心么?不过是政治争斗里的牺牲品,谁又会在意?      *      果然坐上了皇位,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秦蓁回想起刚刚见着圣上的模样,器宇轩昂,确与西南见时不一般,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与他的笑颜相比,庄贵妃显得落寞的多,有点心不在焉,秦蓁喊了好些次,她才反应过来。      “年哥儿啊,真可爱。”她回神,望了眼秦蓁怀里的年哥儿。她塞了个金锁放在他的襁褓里。“本宫说过,那药好用的紧,你看不出一年你就得了麟儿。”      “你来的匆忙,本宫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庄贵妃手忙脚乱,一看便知心绪不定。“你看看本宫,最近都忙的有些晕头转向,好多事情都记不住。”      “圣上的生辰要到了,本宫也没想好送什么。”她握住秦蓁的手,手指发凉,“蓁儿,你说什么比较好,什么样的他才会喜欢?他才会变成以往那样?”说着声音嘶哑,眸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屋内的宫女见状,低头退下去。      “庄贵妃,”秦蓁心疼,庄贵妃像她的姐姐般拂照她,现在这般样子,于心不忍。“圣上或许也是有苦衷的,您切莫和他置气啊。”      庄贵妃扯开嘴角笑了笑,“本宫知道,本宫是越国公府出来的女孩儿,是当不上皇后的。可人总会满怀希冀的期待所想之事,等真梦碎时还是会痛。”      她眼里蕴起水汽,“本宫及笄后便嫁给了圣上,一起风雨同甘十数年。圣上的为人本宫是清楚的,他心中有大业,夫妻之情是小爱。本宫作为他的妻应帮衬他,但事落在自个头上,的确不好受。“      秦蓁看着庄贵妃,她是天之骄女,心中仍保留着天真烂漫的一面。不过这些东西往后再层层宫墙里还会剩余多少?      那日庄贵妃与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外乎都是与圣上的点点滴滴,说道动情处,她也不顾身份抿起泪,看来女人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一样,为着心爱的男人操碎了心。      *      回到奉国侯府,天已暗下。      秦蓁想着看几本拜帖,再吃饭。一旁的果儿秋诗神色不太自然,扭扭捏捏的你推我搡。      “何事要与我说?”秦蓁余光瞥见她们的动作问道。      秋诗推不过果儿,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小姐,大夫人说有要事找您商量。奴婢本不想通报,可她为这事儿要死要活的,,奴婢们怕出事......”      秦蓁皱眉,陈婉音这又是闹哪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苏起   陈婉音和苏氏安排在一间院子里, 秦蓁过去时, 正听见苏氏打骂陈婉音。      她把一切归咎于陈婉音浪荡勾引他儿子导致不学无术。秦蓁暗笑,到这份上了, 苏氏还看不懂谢梓锦的一事无成是她的溺爱造成的?      很显然,陈婉音也有此感,她的娇柔不过是用来讨好别人的工具,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逆来顺受之人。      “娘,您还摆谱呢?”陈婉音把她一把推开, “镇国公府已经没了,您爹现在是逃犯,您大姐现在在冷宫早就疯了,您还看不出时务?有打我骂我的力气,不如去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新的奉国侯夫人吧。”      苏氏气的嘴角抽搐,她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受过这气, 跳起来指着陈婉音的鼻子骂道:“妖妇!从你进门府里就没个好事,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把梓锦毁了,我要掐死你!”      两人随即扭打起来,半分没有贵女的矜持。秦蓁轻咳一声:“大嫂,你找我来是看打架的?若是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她倚着门框,眉眼弯弯的看着陈婉音。      “你来做什么,看笑话么?当初就应让紫苏给你下猛药, 早死早超生!”苏氏恨秦蓁恨的牙痒痒,放开陈婉音,说着就要冲过来。      还没近身就被眉娘抓住,秦蓁给个眼神,苏氏便会带回了房里。“你说有要事同我说,何事?”      陈婉音挽起刚刚被扯乱的发髻,显得很拘谨,她谄媚的笑笑:“蓁儿,这外头人多嘴杂的,不如去我屋里说?”      秦蓁扫了她一眼,看来最近她过得确实不尽人意,原本高处不胜寒的清冷气质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取代的是衣襟上的油渍,和鞋上的污泥。      感受到秦蓁的目光,陈婉音脸通红,头埋的更低,她现在这般模样确实见不得人。“走吧,你若说不出个什么,以后你要死要活我都不会来了。”      秦蓁的警告让陈婉音面露喜色,连忙替她开道,引着去了自己的屋子。      *      眼前的屋子顶盖了一层薄薄的稻草,秦蓁眼尖的发现好几处稻草被雨水冲开,露出下面用纸糊的一层“瓦顶”。      似乎可以看见当年那对母子,对着总漏雨的房顶无可奈何。也许选了个艳阳天,踩了把从奴仆那借来的梯子,用草纸做了个屋顶。      那女子应是温柔的,她扬起笑脸,一遍遍对怀中哭泣的孩子说道,爹爹会来看我们的,以后我们也能住不漏雨不透风的房子,可以吃到暖暖的饭菜。      可惜那一天来的太晚,等一切实现的时候,斯人已逝。      这般的屋子出现在堂堂侯府里,说不是故意的谁信?秦蓁望见苏氏离去的方向,她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又或许说谢彦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为着权势就让心爱的女人孩子过这般的日子?      秦蓁想自己是幸运的,能遇见一个真心实意把她放在心头的人。      屋内一股霉味,不透风屋内的积水排不出去,堆积在一起引出一股腐败的位置。      陈婉音带着她在堂屋坐下,谢梓锦躺在里屋呼呼大睡。他似看透命运,又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反抗,只要有口饭吃便满意。      “蓁儿,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同二弟说说放我出去好不好。孽都是他们母子做的,与我无干啊。”陈婉音忽然跪下,扯着秦蓁的裤腿,留下一个黑色的手印。      她看见印迹,愣了一会,把手收回在身上蹭了蹭,可怜巴巴的看着秦蓁。      “你真觉着你无辜?”秦蓁盯着她,“嫁给谢梓锦是你一手谋划的,无人逼你。挑拨我与梓安的关系,给我下药,你敢拍着胸膛说你没有参与?”      陈婉音脱力,跪在地上。“蓁儿,我真的错了。我娘是西湖瘦马,用的手腕嫁给了我爹。逼死大娘取而代之,我知姐姐不喜我,却还是来了京城。”      她的眼中蓄起泪:“我不想在京城!我想回去!你是寄人篱下我又何尝不是!”她拍起胸膛:“你比我要幸运的多,你有老太太爱着宠着,可我呢就是姐姐巩固地位的工具,谁在乎我的感受!”      秦蓁是心疼过陈婉音的,在幼时一次次看她讨好陈氏却碰壁,逞强的彻夜温书时,她是有过同病相怜的感受的。“可这些成不了做错事的理由。”      陈婉音哈哈笑起来,笑的眼中泛泪:“凭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后,什么都得不到?秦蓁你不也不愿去和亲?咱俩有何差别?不过是你命好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秦蓁不愿再听下去,起身准备离开。“我同你做笔买卖如何?我知谢梓安在抓苏及远,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给我自由。”      陈婉音的声音飘来,语音中是笃定。“镇国公府还有秘密,你不想听听?他逃出去了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到那时谢梓安会第一个遭殃。”      “你没有想过,放你自由,你往后就不是奉国侯府的人,鸢姐儿也好,晓丫头也罢都与你无关了。”秦蓁停下脚步,不得不说陈婉音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我受不了这破地方了,谁爱待谁待着。至于孩子。”她眼中划过一丝不舍,“蓁儿,我知你不是个心狠的,她们与你们无仇无怨,过得不会太差。”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陈婉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次是孩子,下次又会是什么?“说吧,让我看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你的自由。”      陈婉音说的秘密是镇国公府里的大少爷,那个缠绵病榻三十几年的废人。      “我听苏氏说过,自她年幼苏起就一直躺在病榻上,像是忽然害了病,再没有起来过。那病邪乎的很,传染极强,旁人不得靠近。”      秦蓁对镇国公府大少爷苏起的事有所耳闻,据说年轻时是个博学多才的,可惜害了病,虽说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有人说这就是当年苏及远开城门迎先帝,被前朝昏君给诅咒了,让镇国公府绝后。      “可怪就怪在,苏起是前朝宫变时突然倒下的,和宫中起火是同一个时候,自打那时起苏氏就没见过这个哥哥。”陈婉音说着自己的疑虑“究竟是什么样的病,那样突然?一夜间就闭门不见,病在塌上?”      “苏氏说过,她对苏起的影响不深,无论是德妃进宫还是苏氏嫁给谢彦,这样的喜事他都从未露面。这么说他病的应该很重不是么?”      “但我见过苏起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陈婉音回忆起为数不多的,去过镇国公府的影响,那次她同谢梓锦吵架,在镇国公府里瞎晃悠,远远的见过一眼那个藏在深处的院子。没多久就被苏氏发现喝走,并再三嘱咐那个地方是苏起的院子,没有大事别过去染上病。      “一个病人,就算是需要人照顾,也不用那么多人吧。我看的不真切,但里面的人有不少护卫。病人需要人保护么?还是说防着什么人?”      秦蓁眼睛眯起,有一丝丝线索飘过。“继续。”      陈婉音知道自己提供的消息有了价值,神情变得放松:“再说那病是传染病,但院子里的人却无一人得病。不奇怪么,我找到过院子里当值的丫鬟,她说根本没见过苏起的样子,院子里的人一月就换一次,除开几个大丫鬟无人见过里面的少爷。”      “整个镇国公府见过病后的苏起的,除开那些少数的丫鬟,就只有德妃和苏及远了。”陈婉音有些得意“苏氏说过,正是那场宫变后,苏及远对她好的不得了,说什么对不起她的哥哥姐姐,想在小女儿身上弥补。”      这些都是陈婉音偷听来的,苏氏精怪,但对谢梓锦是全无保留。她好几回在屋外听她俩说话东拼西凑想到不少事情。      “最后,镇国公府里的人都被抓了。只有苏及远跑了对么?”陈婉音问道。      秦蓁脑中嗡的一声,不还有一个人也逃走了,苏起!      没人在意那个三十几年躺在塌上的人,在旁人的心里那个人的存在似耳畔的风,吹过便了。谁会刻意在乎一个传染性极强的病人。      但苏及远将他带走了,在那么紧急的情况带走一个病重之人,为什么?除非......      “我想苏起要不根本没病,要么那人早就不是苏起!”陈婉音说着她的结论,一切的一切太过巧合,苏及远做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掩盖住苏起的真实样貌。      “蓁儿,我说的这些够换我的自由么?”陈婉音笑着,她望见秦蓁的表情,心中已有八分确定。“我是个惜命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心中有数,去外头了嘴会闭的紧紧的。”      秦蓁没有立马答应,只留下句回去同谢梓安商议,但陈婉音明白,她的自由就要来了。      *      秦蓁坐在镜前,消化着白天陈婉音所说,有几分真有几分假?秋诗被她打发出去,她自己拆着头上的步摇。心中想着事,一时没注意后头来了人。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谢梓安抚上她的发,从桌上拿起置于锦盒中的象牙百齿梳,他之前没见过这把梳子,想来是新从库房中拿出的。      “我今个去见了陈婉音。”秦蓁思考着怎么把白天的事说出来。      谢梓安用梳子替秦蓁梳起秀发,手顿了一下。“怎么去看她了?”      “她和我做了笔买卖,她说起苏起的事,说他的病......”身后忽然没了动静,难道惹谢梓安生气了?      秦蓁回头,见谢梓安盯着梳子,眼神忽明忽暗。他压低嗓子问了句:“陶陶,这梳子你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这篇文大概只有几万字啦,然后接档文会是一片幻言快穿文,近期会把文案放出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喜欢豆豆的点一波作收啦,么么哒   ☆、故人来      秦蓁看着谢梓安手中的象牙梳, 不知有什么问题, 但见他眼神严肃,还是说了梳子的来历。      “这梳子是宫中教养嬷嬷赠我的及笄礼, 可有何不妥?”      “以前从未见你用过?”谢梓安摩挲着梳子,指腹按压的一块是个指甲大小的印迹。      秦蓁以为他只是没见过这把象牙梳,笑着推了推他:“我库房里那么多首饰,你个大男人还要一一看了不得?一来我梳子多,又喜用木梳。二来我头发长且韧, 象牙梳用了容易豁口。”      她将象牙梳上的落发一根根扯下,用帕子擦擦。“教养嬷嬷说是前朝皇后用的,金贵的很,西南我都没舍得带去。还是最近清库,才拿出来用用。”      “你说这是前朝皇后的东西?”谢梓安眼睛眯成一条缝,“教养嬷嬷说是先帝赐给她的,应当不会错。”      他抿着嘴,先前一步拿起秦蓁妆柩里的胭脂, 倒了些在象牙梳上。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梓安?”她见着谢梓安一系列反常的行为不解。他没有理会,拿着梳子坐在桌边倒了点茶水,将胭脂和成泥状,一点点小心翼翼铺平。      秦蓁明白他是在做个简易的印泥,只见他将微干的梳子扣在宣纸上,片刻后揭下,一个清晰的红印显现出来。      “陶陶, 你觉着这个像什么?”秦蓁应声走去,看见宣纸上的印迹,心止不住的狂跳。      “刘师爷未画完的印章!”她经不住抬高声调,又怕隔墙有耳,用帕子捂住嘴。      这印迹分明就是刘师爷画的半幅印章图样,上面是一只展翅的雄鹰,下面则是图腾,透露出冰冷刚毅的气息。      “我是说为什么当初刘师爷的那半幅画,看着这么眼熟,原来在这里见过。”秦蓁盯着印迹,脑中闪过一丝线索,“是军队的图腾!”      她抓住谢梓安的衣袖:“庄贵妃曾同我说过,前朝皇后是武将世家,唯出了她一个才女。梓安你看,这像不像是军队的标识?”      行军打仗通常需要一些鼓舞士气的物品,除开号角、战鼓等必备的外,战旗也必不可少。      一般来说战旗只会标记上国家或者队伍的名称,但若是战功卓绝,也不是没有标上单独军队图腾的情况。      会不会是军队的标记逐渐变成了家族徽章?秦蓁想若是成立,那她爹爹便是死于前朝皇后家族之手。      对了,苏起!秦蓁豁然开朗,仿佛一切线索连接起来,一个布局三十多年的阴谋展开。      她将下午陈婉音同她说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谢梓安听。      说完后,屋内一片寂静。两人的眼神交汇,心中的念头太过疯狂,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事实就是如此?      秦蓁打破寂静:“梓安,你怎么看?要是真是前朝皇后家做的手脚,那岂不是当年的大火没有烧干净。还有前朝余孽存在,那人会不会是苏起?”她嗓音颤抖,手指不自觉的相互敲打。      “现在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谢梓安心中何尝不是惊涛骇浪,先是皇朝血脉有疑,后是余孽丛生。“这事你先放一边,切莫让人看出端倪,我会派人把陈婉音送出去,严加看管。”      “那印迹真是前朝皇后的?”秦蓁还是有疑虑,只怪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谢梓安拉他到床边,替她脱下鞋履,盖上被子掖好四角。“陶陶,我会派人去查的。你最近事多不要想太多了,就桌上那些帖子都要看好些日子吧。”      秦蓁还想同他说几句,被他塞进被里,吹熄烛火。      谢梓安神色匆匆的走进书房,喊来萧生。      “你去北边查查这个印迹,是否就是前朝皇后家族族徽。”他将宣纸递给萧生,“切记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萧生见谢梓安神色严肃,满口应下,转身离去,被谢梓安喊住:“再要胖子去查前朝皇后家的军队势力如今分散在何地!”      若苏起真是前朝余孽,苏及远带他逃亡一定会去前朝势力雄厚的地方。今晚得到的消息也不是全然震惊缥缈,起码给了他一个寻找苏及远的方向!      入冬后的京城,天冷潮湿,泛起一波波寒意。这个季节最易生病,体虚的熬不过去便一命呼呜,陈婉音就是如此。      在第一场雪来临之际,奉国侯府大少奶奶薨了。      *      归义侯府乌云笼罩,门房见天色不早想将红木大门早早关了,反正也不会有人造访。      “嘿,听说了么奉国侯大少奶奶死了!”一个个子矮小留着山羊胡的男子问对面的高个儿。      高个儿吐了口痰在雪地里,双手搓搓发热:“哪能不知道,城里都传遍了,说归义侯府邪门的很!你瞧今年一年,这位置也没坐上,少爷不见了,没准就是死了!”      “现在两个旁亲一个送去疯人庵,一个突然暴毙。啧啧啧院子里还有几个活人啊。老赵,我可想好了,咱没同府里签死契,等时候到了马上拍屁股走人!”      “是该走,我听说是归义侯夫人年轻时候做了太多恶事。”老赵比划一下,伸出五指:“据说死在她手里的孩子有这个数,现在来报仇的!”      一阵风吹过,两人毛骨悚然。高个儿喝道:“少说这些,说的我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少...少...”老赵眼神中是慢慢的讶异,指着高个儿身后。      “怎么叫你少说些,你还不乐意了?”高个儿推他一把:“快把门关了,外头冻。”      老赵没动,盯着高个儿身后,大喊一声:“少爷,活了!”      高个儿这才回头,见着一男一女站在雪里,不是陈明睿又是谁?      *      陈明睿自个回来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京城。      归义侯府如今是坊间的谈资,他们在宫变中没讨到好,但蹭着大皇孙的面子也没受什么重罚。无非就是发了点俸禄,让本来就不出彩的归义侯府变得更加黯淡无光。      最近因为接连的死人失踪,才又回到大众视线。坊间众说纷纭,有说陈明睿早就死了,现在回来的事他的魂,就是想回来过个年。      也有人说陈明睿变成了傻子,神志不清谁也记不得。      有些是真有些是假,陈明睿神智清明,但也确实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他能回来多亏了一人,宋思佳。      为感谢宋思佳也为了向大众表明陈明睿并无问题,归义侯府弄了个隆重的纳妾仪式。      娶个小的大张旗鼓,归义侯府又成了京城的笑柄。果然是没落了,没个规矩。      *      秦蓁收到归义侯府的拜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陈明睿突然回来,让她的心放回来,只是身边跟着宋思佳,怎么想都有着一份奇缘。      念着两家多多少少有些亲缘关系,归义侯府落到此地步,她见一面往后的日子也会好受些。      来的是文国公嫡女许氏和宋思佳,许氏出生自书香门第,无论是教养还是举止都不愧为是一个大家闺秀。      尤其她看宋思佳的眼神中并无半分嫉恨,想来心胸也是宽厚的。接受到秦蓁的眼神,许氏放下茶杯,温柔的开口:“咱们做妻子的,是为丈夫排忧解难开枝散叶,能多个好妹妹自是欢喜的。”      秦蓁见她语气诚恳不似有假,不得感慨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丈夫都能分享,实属不易。若是她,谢梓安娶个小,她天天都能气饱。      宋思佳很沉默,打进门起除打了个招呼没有别的动作,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秦蓁想起年幼时相处的时光,宋思佳一直是安静的存在,与刘姨娘的激烈相比。她就似大房里的透明人,既不争也不抢,给予的便接受,没有的也不强求。      若非最后她坚持与刘姨娘离去,秦蓁恐怕都会忘了此人。      秦蓁记得,那年宋思佳去徐阳没多久,刘姨娘就去世了。宋旭舅舅想过将她接回来,但她没答应。      宋旭舅舅那时正与舅妈蜜里调油,既然她不愿,也不勉强。只是差人送去不少东西,权当补偿。此后有关她的消息,寥寥无几。      许氏眼睛尖又懂事,来之前就明白宋思佳同秦蓁的关系。打的就是借宋思佳的手打张亲情牌,与奉国侯府搞好关系,日后归义侯府的在京城的地位还能提一提。      “夫人,我一时腹痛难忍.....”许氏面露难色,秦蓁明白她的意思,指了个小丫鬟带着许氏去了茅房。      “表姐,你这些过得如何?”许氏离席,就剩她们二人。秦蓁用自家人的方式问候。      “回夫人的话,过得还是不错的。徐阳老家的人对我都很照顾。”宋思佳还是拘谨,说起话来眼神不敢直视。      秦蓁将手伸过去,摸摸她:“不必拘谨,都是一家人。不知表姐是如何遇见归义侯少爷的?”      她问出自己的疑虑,陈明睿同宋思佳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往日在武国公府也不见二人有多熟络。怎么会是她将陈明睿送回来了?      宋思佳见她这么问,身子瑟缩抖动,眼中落起金豆子。      她激动的反抓住秦蓁的手:“陈家爷爷一直喜欢的是你,他只是不记得了,把我当成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更新啦!!! 还在想新文文案脑壳疼!   ☆、梦中人      刘姨娘来徐阳后没两月就去了, 她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被扣的破破烂烂, 临死前仍在喊着宋旭的名字。      她的眼睛是宋思佳合上的,也没葬在祖坟里, 就在附近的山头挖了个坑埋上。      宋思佳想这或许是刘姨娘最好的结局,还有她这个女儿祭拜,不至于太孤单。      只是武国公府是回不去的,宋旭差人来接过几次,她都拒了。姨娘害了弟弟, 她回去只会是大娘眼中钉,倒不如待在徐阳,让他们开开心心过日子。   这一待就是五六年,除开宋旭差人送过几次东西,她这个武国公府小姐几乎消失在视野里。她过的就似平头百姓,自己生火自己做饭。   日子过的是苦了一点,但她很满足。不似在武国公府里畏手畏脚看人眼色,在乡野间她活的就是她自己。   宁静的日子, 终有一天被打破。那日她如常去集市上买菜,回程时遇见一个乞丐。   他瘫倒在地上,衣服破烂肮脏,身上散发出恶心的腥臭味儿,苍蝇飞舞。行人见状纷纷绕开,可她却觉着这人很是眼熟。   她忍着恶臭将人抬了回去,洗净才发现真是梦中人。起初不敢相认,但那人呓语中声声喊着:“蓁儿, 蓁儿。”   她知道那人准时陈明睿没错,因为她知道他的秘密。   他喜欢秦蓁!   宋思佳从陈明睿入府起就心悦他,比秦蓁要早的多。那时候她被宋思颖找茬,一人躲在屋檐下抹泪,是陈明睿给了她一方手帕。   时间久了,陈明睿忘了她却一直都记得,那方手帕她至今都带在身边。   后来她悄悄的跟在陈明睿身后,知道他喜欢的秦蓁。明白他俩会在荒亭幽会,会一起吃糖葫芦,会在书院心照不宣的凝望。   陈明睿于她是梦中人,能远远的望一眼便够,她是庶女就是给他做妾都不成。那一日能和他一同走了遭她觉着仿佛置身梦中,刘姨娘的话语又让她回到现实。   他们有缘无份,或者说缘分也是寥寥无几。   陈明睿醒了,他忘记了所有人,包括秦蓁。   宋思佳照顾他,教他拿筷,教他穿衣。她很幸福被他全心全意的需要着,他会展现只对秦蓁露过的笑颜。   他会从街上买回糖葫芦与糖人,他说她知道宋思佳喜欢吃这些。   事实上她不爱甜食,一点也不。原来他哪怕不记得任何事儿了,也还会记得秦蓁爱吃糖葫芦,喜欢玩着街上三个铜板就可以买到的糖人。   他只是把她当做了秦蓁,会拖着她看和孩子们学的一招半式,会抱着她看日出日落。他说他会带她去找一个白天与黑夜共存的地方永远住在那相儿伴到老。   那是和秦蓁的约定吧,她想。她就像是个小偷,拿着别人的记忆当作自己的幸福。偏偏她不想清醒,就算在陈明睿的眼中她是别人的影子又如何?只要能伴在他的身边,她愿做一辈子的秦蓁。   只是见着秦蓁的那一刻,她仍觉着羞愧,她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   秦蓁静静地听着宋思佳的哭诉,她很害怕,害怕有一日陈明睿会记起一切,到那时她算什么?   “表姐,我同陈家爷爷不过是远房亲戚,就算他想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秦蓁暗自抹去眼角不小心渗出的泪水,“他会明白谁才是真实的。”   宋思佳在啜泣,回来后的每一天她过的格外忐忑。她也想过会和陈明睿在徐阳过一辈子,可她不忍心看着天之骄子变成像乡野村夫,将他送回原来的轨道上。   “他真会如此?”   秦蓁点头,自那日他来给自己送新婚贺礼,她就知道陈明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真异想天开的少年。   想到此处,秦蓁低头让秋诗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当着宋思佳的面打开,里面是个红色锦囊,被金纹绣着不是崭新的却也不算旧。   “这是我从高僧处求来的,说是相爱之人将头发缠绕放入其中就可白头偕老。”她递给宋思佳,“你成亲时我没去,就当做妹妹的给你贺礼。”   宋思佳愣住抬头:“蓁儿,你不恨我么?我.......”   秦蓁止住她:“都是年少的事,过去了就过去罢。我们都需看着眼前,想着将来。”   宋思佳点头,说了声谢谢,收在怀里。   许氏没过多久便回来,见二人聊的火热放下心来,也说了不少漂亮话。待太阳落山也不好再做叨扰,带着宋思佳打道回府。      “小姐,”秋诗在身后轻声喊道,“那不是陈少爷给您的么?怎么......”      秦蓁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她希望陈明睿永远都不要记起以往的事,那锦囊能真的赐人好运。      他认为的所爱之人陪在他身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后来许氏早逝,宋思佳生子有恩,提了身份成了归义侯夫人,两人一生美满,子孙成群。      甚至到了后头,家中子嗣众多,宋思佳成了有名的五福娘娘,权贵人家娶妻生子都要将她奉为坐上席。      *      宋思佳的归来,让宋旭安心不少。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刘姨娘有千错万错,宋思佳都是无辜的。      他替宋思佳备了份嫁妆,送去归义侯府里。回来的途中想起老太太的嘱托,改道去了趟奉国侯府。      他候在正厅时,秦蓁正在和秋诗苦恼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丫鬟养大了不由己啊。萧生这次外出确实带了点有用的消息,那印迹是前朝皇后的族徽无疑。      不过可惜的是,前朝皇后家族兵马除开给誉王的外,其余的打的很散,可以说是分在各地。犹如狡兔三窟,苏及远的踪影依旧是个迷。      萧生最近屡屡立功,谢梓安赏罚分明,问了他要何赏赐。萧生羞答答的说自己年芳二十有五,虽上无老膝无子,但他不介意多几个儿子。      谢梓安看着扭捏的他噗嗤一笑,问道可有钟意的姑娘?      他往后院一指,心属夫人房里的果儿。谢梓安敲他一下,好小子主意打到夫人院子了。      他同秦蓁一说,问了果儿的意见。打算在年前把事给办了,蹭个喜气。      这可谓是秦蓁第一次自己办喜事,虽说只是个丫鬟的。但果儿怎么说也是奉国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不说抵得上府里的嫡亲小姐,可和一般人家嫁闺女相比应是更隆重一点。      两人苦恼的是,秦蓁想把好东西多赐一点,秋诗却说心意是好的,但也不能乱了规矩。东西给多了,外府不如咱们富贵的指不定觉着是我们显摆。      秦蓁一想也是,往后是她俩过日子,遭人背后指点也不好受。      恰好宋旭的到来,让她俩茅塞顿开。她们不知道的可以回去问曲嬷嬷啊,她老人家经历两朝,规矩懂得更多些。      秦蓁将自己整理一番,去见了宋旭。      “舅舅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备桌酒菜。”秦蓁见舅舅风尘仆仆,想来不是特意到奉国侯府来的。      宋旭得了赏赐如今常住京城,可他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很少参与饭局。不上朝的日子,就在家中打打拳,若不是给宋思佳送嫁妆,他也不会出门。      “我刚刚去了趟归义侯府,给思佳送了点东西。”他抿下一口茶,“在马车上,忽然想到你外祖母托我给你捎话,就顺道来看看你,要啥招待不招待的,喝完喝杯茶我就回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旭在军营待得久,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也不会漂亮话。秦蓁是他的亲外甥,要是同外人说起我不过是顺道来见你之类的话,还不惹人不快?      秦蓁倒是不在意:“舅舅来去匆匆,肯在我这儿喝杯茶,我这个做外甥的都开心的不得了。”      “自家舅舅你还说这些好话,见外!”宋旭说着面子上还是开心的,“你外祖母要我问一句,今年过年可是在京城过?”      谢梓安的娘是童养媳,出身不可考,至于谢彦那一支早年也死的七七八八。既无亲戚在外,年就应当是在京城过了。      见秦蓁点头,宋旭接着说道:“你外祖母的意思是奉国侯府人丁凋敝。”他抬眼看了看后头,谢梓安定是不会再和谢彦一起过年的。“你们要是愿意,不如今年这个年就一起过了。”      “武国公府现在也没几户人,不如凑在一起过个热闹年。”      秦蓁有些迟疑,谢梓安去武国公府过年就有点女婿上门的意思。除开倒插门的,还真不多见。      “你的疑虑,老太太也想了。武国公府虽现在不如奉国侯府显贵,但名头摆在这儿,爵位压着奉国侯府一截,你们来府里过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头。”宋旭将茶喝完,起身拍拍灰。“行啦,话我说啦,后头的事你同梓安商量吧。”      秦蓁送他出门,晚上和谢梓安说了一嘴。      没想到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他现在身居高位,对于流言蜚语看的颇淡。有本事爬的比他高再来指点江山。        他为人二十多载,没过过几个如意年。武国公府一大家子的温暖劲正和他意,就算宋旭不说他也有打算接老太太过个热闹年。       作者有话要说:  陈家爷爷的结局就是如此啦。 对于他来说是个好结局吧,他一辈子不会忆起以前的事,认为和相爱的人到了白头。 陈家爷爷对秦蓁的喜欢其实是夹杂着自己对归义侯夫人的反抗的,秦蓁是一个认为学武同样能出人头地的人,这对于陈明睿来说是特别的。 但同样他与秦蓁失之交臂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具备反抗的心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想打破归义侯夫人给自己安排的路,想和秦蓁永远在一起。 可然后呢,他被塞去贺州,没有能力出来。那时起他就明白他给不了秦蓁许诺的幸福,后来秦蓁摊牌他回去和归义侯夫人商量的时候,结果又是不由自主的被送去贺州。 他想学武,最后却还是走的科举之路,唯一一次爆发可能就是带人守卫大皇孙的府邸。那之后他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他有了心中所爱之人,有了一个终于会体谅自己的母亲。 哪怕失去了记忆,我仍认为他是幸福的。 所以他的番外应该是木有啦,就让他和宋思佳美美满满一辈子吧!   ☆、风云起      果儿与萧生都无父无母, 两人拜高堂时拜的是秦蓁与谢梓安。衣食父母也是父母嘛, 秦蓁嫁妆按照规矩给没多也没少,倒是敬茶时的红包, 包的有砖头厚算是变着花样给果儿添嫁妆。   两人住在外院,等有孩子了再另立门楣。不过果儿自然是不能日日伴在秦蓁身边,这样一来身边就多出个空缺。   谢梓安的意思是从丫鬟里面选个出挑的放在身边教教,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可以独当一面。   秦蓁不以为然,果儿本就不是做事麻利之人, 屋内大小事务基本由秋诗一手包办,加之有白术的医术和眉娘阿燕的武艺。多一个少一个的不是大事,要知道大丫鬟的月例不是少数,当家的总想省一点。   两人相持不下,没个结果,想着过完年后再详谈。   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秦蓁谢梓安到时,正厅里的聚集大大小小的人。   宋思颖抱着琳姐儿, 见着秦蓁进来,小跑过去指着年哥儿说到:“瞧,那就是你相公,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牵牵相公的小手!”   琳姐儿明显不怎么配合,圆圆的小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扫了眼年哥儿随即转过头去爬在宋思颖的肩头。   “半点不想像我,是个闷葫芦!”宋思颖泄了气,琳姐儿像极了钱胤。甭管别人如何逗弄, 都没多大情绪起伏。   秦蓁被她逗笑:“多大的孩子,指不定还听不懂你说的话呢。”   片刻后她就被自家儿子狠狠打脸,琳姐儿听没听懂不知道,年哥儿够着身子,把自己的小手抓住琳姐儿的手。嘴里还咿呀咿呀的叫唤着,明显开心的不得了。   “还是年哥儿听话,知道牵媳妇!”宋思颖越看越喜爱,吧唧一口亲在年哥儿的小脸蛋上。   那边招呼着人都到齐了,落座开饭。宋思颖应了声摇摇摆摆的坐在席上。   秦蓁凝望着自己的儿子,难不成他真知道媳妇的意思?从小就是个小色胚!   “听爹的话,不要找姨妈家的姐姐。”谢梓安一脸郑重的捏捏年哥儿的胖脸,“爹给你找更好的!”   秦蓁瞥他一眼,多大的孩子和他说这些,还是丞相呢,幼稚起来还不如奶娃娃机敏。   *   饭吃的闹腾,宋子琦少年初长成,迎着寒风来了套醒狮拳。   身姿不显,但拳法力道颇有为父风彩,秦蓁磕着瓜子,忍不住拍掌。   年哥儿见娘亲看的津津有味,也有模有样的鼓起掌,咯咯的笑起来。   一旁的琳姐儿似乎觉着他烦人,扭头过去不想理会。年哥儿感受到鄙视的目光,哇的一声哭出来。   秦蓁好生安慰着,余光瞥向宋明宋昊。无论陈氏是什么样的人,在两个孩子心中她都是好娘亲。   如今宋贤宛若废人,日日买醉,醒的时光一天不过片刻。与他们而言可谓是无父又无母,孤零零的呆在府里。   就算有再多的仆人环绕,接受最好的教育,眼里的落寞是掩盖不了的。大人造的孽,最后遭罪的却是孩子。   秦蓁忍着不去看那艳羡的目光,只看向天空中绚烂的烟花。   又是新的一年了,一切似乎都挺顺利。一家人欢欢乐乐的聚在一起过新年,她今年的愿望还是阖家欢乐,幸福安康。   *   男人凑在一起,不喝个大醉淋漓。仿佛就没有聚面似的,谢梓安的酒量如何秦蓁是不知的。   因为他狡猾,总有各种办法哄得别人喝下酒去,他看着也喝,实则都倒在衣袖上。唯一一次看着醉了,还是在西南瑞王给他俩办的接风宴上。   那次他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装疯。   但今天他确实是醉了,最为典型的是一个劲儿趴在秦蓁身上,凑在耳边说着宝贝亲亲,甜心儿。   他平日也说,可那都是床第之间,红着眼的呓语。现在这样轻声呢喃,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等待心爱女孩的回应。   秦蓁被他闹得个大红脸,是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就呆愣着由着他搓圆捏扁。   年哥儿不开心了,瘪嘴看向占着自个儿地方的爹爹。那手伸进自己的粮仓,似乎还要抢食。   他眼睛圆圆的,盯着盯着一泡泪落下,多大人了还和他抢吃的:“哇!”   秦蓁被哭喊声找回些理智,咳咳,车上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她推开谢梓安,理好衣襟,把年哥儿哄了又哄,好不容易不哭了,马车忽然停下。   “黄伯,怎么了?”秦蓁朝外喊了声,“可是车子出了故障?”   黄伯是个老手,驾驶马车没个二十年也有十八年,谢梓安就是看他手稳特意调来给秦蓁做车夫。   今天这种突然停车的情况还是头回见,难怪秦蓁会怀疑马车出了问题。   “回禀夫人,车没事。”黄伯连忙解释,“刚刚路边冲出几道人影,属下怕撞着才拉了缰绳。”   一只芊芊玉手掀开帘子,秦蓁露出半边脸庞。因着刚刚的氤氲气氛,她红霞满面,双眸含水。   “小姐!奴婢等了您一晚了!”   秦蓁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居然是采儿带着两个孩子跪着拦住马车。   这下她的酒彻底醒了。   *   采儿一家被安排着去了外院先住着,秦蓁喝了碗醒酒汤。   据采儿说,胡猎户死后她们一家一直过的拮据。秦蓁给的钱财到手还没热乎就被胡猎户家的亲戚一抢而空。   采儿娘亲已去,她们家祖上又是徐阳的,西南是再无半点亲戚。眼看着屋子都要被胡猎户的三叔公占走,她们娘仨孤苦无依,索性将屋子卖了,来京城投奔秦蓁。   本是想着大年夜,秦蓁定会在家,结果扑了空,才会做出在路上扑马车的举动。   对于采儿,秦蓁是有愧疚的。若不是她骗着胡猎户进山找刘师爷,他也不会身首异处。   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过的艰辛。原来以为留下点钱给她,可保三人一世无忧。但如今看来,采儿软弱,金银财宝反倒成了催命符。   “秋诗,往后你多照顾照顾采儿一家。等出了年关我将她安排去你哥哥的庄子上,也好有个照应。”秦蓁没打算让采儿留在府里,一来她带着孩子府里许多活计不适合她,二来她到的时间太过巧合。   果儿刚刚出嫁,她身边空出个位置,采儿便出现。来之前也未寄书信,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府门口。   且她与刘师爷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真有人查,从她身上下手也未尝不可。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秦蓁拎得清愧疚情与整个武国公府孰轻孰重。   采儿更像是一颗埋在深处的□□,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她究竟是好是坏,秦蓁乐观的想,即是故人,又是童年玩伴,她的心应当是向着自己的才是。   *   许是秦蓁多想,采儿来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除开她规规矩矩的每日给秦蓁请安,大多数时候都安分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给大丫补补衣服,带着孩子晒晒太阳。   过去盯着的小丫鬟回报一切正常,秦蓁禁不住问自己难道真的多想了?不过她愿意安分,秦蓁也不会少一口饭吃,该给的一样不少。   日后她小儿大了,就送去书院伴读。采儿早就脱了奴籍,要是孩子能有个一官半职的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   采儿就似落入水中的石头,泛起短暂的涟漪后,悄然沉入水底。   萦绕在秦蓁心头的疑虑散开,更多的是为宫中庄贵妃而担忧。   年关里,圣上办了场宫宴,邀群臣一聚。看看戏赏赏美人,品美酒顺便看圣上秀恩爱。   秦蓁一直在想为何圣上会挑选一个年纪刚过十六的青葱妹子做皇后。宫变中死了那么多忠臣,有适龄女儿的不在少数。偏偏就选了王氏。   今个一看才知,还不是因为她好看!金色凤凰图样的凤袍披身。半分庸俗都无。粉嫩嫩的小脸上是年轻女子特有的芙蓉水色。一颦一笑尽是娇羞,倚在雄伟的圣上身边,娇艳异常。   庄贵妃也是美人,但年纪摆在哪儿,再是千娇百媚也是明日黄花。何况谁不喜新鲜好颜色?   “诸位爱卿,今日邀大家一聚。即是酬劳大伙一年辛苦,又是为着宣布一件喜事。”他抚上皇后的小蛮腰,那里别了一块和田玉,雪白通透。“皇后已有三月身孕,来年便可为国开枝散叶。”   消息一出,群臣哗然。   皇后有喜意味着嫡子即将出世,那么庄贵妃为圣上诞下的大皇子身份便要低下一截。   秦蓁抬眼瞄了一眼,庄贵妃面上带笑,祝贺者圣上又添龙子。可那手死死的扣住椅子,指节发白,她的心里想来不怎么好受。   更意外的还在后头,圣上说了一大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话后,似是随意说了句:“皇后若诞下麟儿,便封为太子。”   这下绕是淡定如谢梓安,脸上也出现一丝诧异。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 十八线影视歌三栖龙套李翠花穿越各个世界替傅博士拔旗的故事。 世家子老干部将军:等打赢这场仗我就娶你。 真学渣小奶狗:不谈恋爱不毕业! ...... 李翠花:你丫能闭嘴么,你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是一背的旗! 如果上天给李翠花一个机会,她要对傅博士说:“加钱!加钱!必须加钱!” 本文又命《闭嘴吧,你对flag一无所知!》、《我与你背后的旗不共戴天》 立flag: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为打脸做铺垫。 食用指南: 男主精分,都是他的人格碎片 求大家给个预收!点进豆豆的专栏就可以看见啦,预计三月底四月初开文啦!   ☆、暗涌      立储是国之大事, 没和群臣舌辩个几天几夜那会得出个结论?   太子是下任圣上, 既要有纯正的血统,又要有治国才能, 高尚操行。   那个待在肚子里,还不是是男是女的黄豆芽显然暂时无法胜任。   谢梓安皱眉,最近圣上许多行为变得无法理解。许是登上宝座,心里欣喜,乐是要乐上几日的。但似圣上这般, 放浪形骸的,未免太过了。   年前就有御史同谢梓安说过,圣上网罗美女修建行宫大肆铺张浪费,须得好生劝劝。   他知道圣上另立新后怕的就是越国公府过于壮大,外戚干政,落得前朝的下场。王皇后家中没有兄弟,唯一个妹妹也留在西南老家,这般无权无势之人给再多的宠爱也无妨。   可若是怀着的是太子, 情形就大不同了。哪怕王皇后现在无依靠,将来上赶着凑亲戚关系的大有人在。   他望见越国公脸色惨白,手中的糕点碎成几块,想来心思不太好受。   圣上这是对越国公府赶尽杀绝,先是庄贵妃没能封后,后是贤妃的太后迟迟没有封册,大有一拖再拖的意思。   新皇登基,养母还是个贵妃称号。那究竟是贤帝的妃子还是新皇的妃子?此事越国公在朝堂上提出不下十次, 次次被圣上一笔敷衍过去。   谢梓安倒不是偏袒越国公府,但毕竟他们对圣上是尽心尽力的,从起初的京城布局,形成与三皇子大皇孙的三足鼎立之势。到宫变之时,出兵出钱可谓是用心良苦。就算不见越国公府的功劳,人家庄贵妃生了三个儿子总不是假的吧。   圣上这招卸磨杀驴,难免寒了老臣的心。圣上羽翼未丰,实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梓安,圣上之前同你说过立储的事么?”秦蓁见他身姿僵硬,座位底下揉了揉他的手。   谢梓安摇头,他早就觉得圣上变化颇大,与他也不似以往交心,他的劝诫也变得可有可无。   “或是圣上今日喝多了些,玩笑话吧。”秦蓁干笑,哪有把立储作为玩笑话的,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为了宽谢梓安的心,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梓安低头喝了口闷酒,圣上的心思难以揣测,他对王皇后究竟是宠溺无度,还是拿她当做挡箭牌。今日立储之言说出来,她腹中胎儿定是无法平安诞下了。   后宫之内不只一个庄贵妃,多少双眼睛盯着王皇后的肚子,趁她无依靠时下手,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谢梓安心烦,桌上的菜没动几筷子,任秦蓁怎么逗弄都无半分笑颜。苏起是前朝余孽之事牵扯到武国公府的秘密,他不能直接摆出证据同圣上说。旁敲侧击好些次,从前朝宫变大火入手,被圣上判了个思虑过多。   内里群臣不满,外有余孽虎视眈眈。圣上的所作所为无疑把自己推向不利位置,谢梓安盘算着怎么样才能破了这个局。   *   等二人回到府里,明月当空,临近十五,月亮圆滚滚的将地上照亮,银晖倾泻,府里更显冷清。   秋诗出来迎接,面上有些不悦。她指了指后院,附在秦蓁耳边说了两句。   秦蓁眉毛耷拉下来,眼神中划过一丝疑虑,跟着秋诗去了屋内。   谢梓安去了书房,屋内寥寥数人。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采儿抱着年哥儿喂娘并未起身。   “怎么回事?”秦蓁厉声喝道,“采儿是府里的宾客,怎能做此事!”喝的是奶娘,眼神却是盯着采儿。   奶娘急匆匆的下跪:“晚上少爷找不着您一直在闹,喂了几口奶都吐了。”她衣襟上留有吐奶的印迹,不似作假。“奴婢就抱着他在院中走走,想说透透气了再喂两口。然后......然后就遇见胡夫人,她听说少爷吐奶,二话不说抱过去就喂了起来。”   奶娘眼神中是怨毒,年哥儿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奉国侯,她这个奶娘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抢功劳不成?“胡夫人是太太您的贵客,奴婢不敢得罪。只是这奶娃娃都认味儿,喝惯了就难改回来的。”   采儿一脸天真,也不知听懂没听懂话里的含义,笑的灿烂的对秦蓁说:“小姐,您看年哥儿喜欢我呢!喝了这么久也没有反应,性子乖巧和幼时的您一模一样。”   自己幼时是不是乖巧秦蓁不想追究,她讲年哥儿抱起,放在怀里哄哄:“采儿,你是我府里的宾客。这些事交给下人就成,若是做的不好辞了就是。”   采儿听了泪流下来:“小姐可是嫌奴婢多事?奴婢不过是看着小少爷哭的厉害,想起家中小儿也是如此状况。”她抖动着肩膀,似有天大的委屈:“好心办了坏事,反倒与小姐生了嫌隙。”   她一把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仿佛一停下就会遭秦蓁驱逐。   她的这般举动,秦蓁苦笑着颇为无奈,她下不去狠手将其赶走,只好挥手让她早点歇息。   “你觉着她说的是真还是假?”秦蓁揉着眉头,问起身边的秋诗。   “胡夫人对年哥儿确实是喜爱,奴婢在一旁盯着她也没做小动作。”秋诗为人公正,有话直说:“不过在院子外遇见胡夫人这事有些蹊跷,总感觉太过巧合。”年哥儿平日很少吐奶,那就刚好吐奶就被她见着,还能一下就解决了的?   秦蓁若有所思,想了想吩咐道:“你往后把院子看好了,没大事不要放她进来。告诉下面的嘴巴紧点,院里发生的事不要传出去。”   虽然吩咐了秋诗,秦蓁仍不放心,打算明日去探探采儿的口风。   *   采儿的院子落在西边,配了三个丫鬟,年纪不大但都是理事的老手。院子光照一般,但胜在幽静。   采儿坐在院角有阳光的地方,手里是熟悉的百层垫,那种鞋垫穿起来厚实,走路有劲。但层层叠叠的很难穿针,又不美观,京城少有人穿。   “小姐,”她见秦蓁进来,把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奴婢以为有了昨晚的事您不会再来了。”   “你早就脱了奴籍,不必奴婢奴婢的喊。”秦蓁拍拍石凳上的灰坐下,“昨日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过是见你做着下人的事心疼罢了。”   采儿有些拘谨:“奴......我喊惯了的,一时没改过来。我们一家本就是投奔小姐来的,什么都不做还像个少爷太太似得好吃好喝,我心里过意不去。”   “小姐对我们仁至义尽,我想做些事报答您。”她将手中的鞋垫递给秦蓁,“京城里冷,小姐的薄鞋底易透出凉气,生孩子没多久还需多暖暖。”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不好看,等回头再绣个漂亮的鞋面,凑合着也能穿。”   秦蓁见她手中起了好几个水泡,怀疑是否只是自己多疑。她接过鞋垫放入怀里,说了此行的目的:“采儿,府里都是入了奴籍的。你留在这儿不合适,我在京郊有几处庄子,正好缺人,不如你去哪儿?”   “不要!”采儿惊叫起来,“我是说我想留在小姐身边!”她连忙解释,为着刚才的不妥掩饰“我们一家从西南而来,人生地不熟。唯一相熟的只有小姐您,您是不要采儿了?”   秦蓁眼神黯淡下来:“庄子里都是我的人,谈何欺负之说?你去了做个采买婆子,每月的油水少说也有十两,日积月累在京郊买件屋子不是大事。府里可是没有......”   “不要!”采儿跪了下来,死死拽住秦蓁的衣袖,“若是小姐觉着采儿的身份不妥,再入奴籍也未尝不可。”   衣袖被拉长,秦蓁抽手。露出里面的缀玉镯子,那是一件精巧的复制品,常人看不出分别。   “小姐的镯子……”采儿总觉着那里不对,当初秦蓁显摆般的把镯子拿给她和果儿看,这玉的纹路怎么这么奇怪?   秦蓁连忙把袖子放下挡住采儿的视线,“你可要想清楚,入了奴籍你的儿子是不能为官的。难不成让孩子当一辈子的下人?”   显然话语触动了采儿,为官于平民百姓就是上了一个台阶。多少农家子挤破头颅,争一个书院名额,为的不就是飞上枝头,一步登天?   入了奴籍便是贱民,压根儿没有科举的机会。秦蓁的话戳中要点,那个母亲愿意孩子做一辈子贱民?   “你再好好想想,庄子上永远给你留了个位置。”秦蓁起身,让秋诗给她留了些补品。“孩子们长途奔波,吃点好的补补。鞋垫我那儿有许多,你不必多做,院子里暗别坏了眼睛。”   采儿的反应让秦蓁大为失望,是什么让她宁愿入奴籍也要留在奉国侯府?幼时的情谊真如此不堪一击么。   *   等傍晚秦蓁想同谢梓安说道此事,只见他愁容满面一言不发的进了书房。   通过萧生才知道,他被圣上当朝痛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写了三个月!谢谢大家的喜欢~ 接档文: 十八线影视歌三栖龙套李翠花穿越各个世界替傅博士拔旗的故事。 世家子老干部将军:等打赢这场仗我就娶你。 真学渣小奶狗:不谈恋爱不毕业! ...... 李翠花:你丫能闭嘴么,你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是一背的旗! 如果上天给李翠花一个机会,她要对傅博士说:“加钱!加钱!必须加钱!” 本文又命《闭嘴吧,你对flag一无所知!》、《我与你背后的旗不共戴天》 立flag: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为打脸做铺垫。 食用指南: 男主精分,都是他的人格碎片 求大家给个预收!点进豆豆的专栏就可以看见啦,预计三月底四月初开文啦!   ☆、打算(已替换)   第101章   今日朝堂上又谈起贤妃的封号问题, 越国公集结了一批老臣发难。从先帝孝亲说起, 谈及贤妃养育之恩,大有不解决此事不罢休的架势。   谁是圣上心头之恨?除去在逃的苏及远, 便是在朝堂之中弯腰作揖笑的憨厚可掬的越国公。   当年就是他一手安排贤妃收养了圣上,贤妃并非生不出,只是要么怀不住,要么生下来养不大。要她养一个十多岁的儿子,显然不情不愿。   明面上用圣上在先帝面前讨喜, 暗地里又打又骂,四皇子出生后更甚。是以圣上对这个养母,还真没什么情谊可言。   若是世事都能如人所愿,岂不快哉。可惜哪怕是圣上也须得妥协,越国公府的势力摆在那儿,能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贤妃的事始终都要有个解决。   但圣上憋着一口气,不肯轻易松口, 把话抛给了谢梓安,本意是借他之口呲喇一下越国公消消气。   没成想谢梓安顺着越国公的话,又催了圣上一把。这下彻底激怒圣上,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的点就是谢梓安不适逢父母。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戳及痛楚毫不手软,当然是不欢而散。   秦蓁备了份绿豆汤,轻轻叩响谢梓安的房门:“梓安, 我炖了点汤给你拿来了。”   “进来吧。”谢梓安的声音从门缝处露出,听不出喜悲。   秦蓁将绿豆汤放在桌上,走去书桌见他正在临摹颜先生的敬世帖。字迹起初还看得出章法,后面龙飞凤舞笔触不清。   他捏着眉心,眼睛盯着字帖不知在想什么。秦蓁将他的手放下,揉揉他的眉心,一双软嫩的小手从眉心捏到肩膀。   “写累了,要不喝点汤?我放了点百合,祛火的。”   谢梓安点头,舀了勺汤,准备放入口中,手晃在空中停顿下来。“陶陶,你说我错了么?”   “我是否应顺着圣上的话,给越国公找点茬?”他自嘲的笑笑,“我怕不应了越国公的要求,圣上往后的路会越走越窄。”   “他与我是君臣更是兄弟,”谢梓安遥想初遇圣上,同样是不得宠的孩子,他那时刚识得字。圣上已气度非凡,他一眼相中还是璞玉的自己问了一句,想报仇么?想把那些对不住你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么?   “跟了他十多年,现在忽然变陌生了。”谢梓安喝了汤,那汤熬了两个时辰,绿豆都熬化了,说是绿豆汤不如说是绿豆沙,入口即化。“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在朝中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不知何时他开始忌惮我,许多消息我知道时已传遍朝野。”   秦蓁见他脸颊微陷,最近烦心事不少,眼底都有一片青色。   “伴君如伴虎,他登上那个位置,想的就是天命相授,那还希望受人限制?”秦蓁对他对坐,“虽说女子不议政,但妾身还是要说一句。瑞王已经是圣上,他与你只能是君臣,梓安只需做到问心无愧即可。”   她抚上他的眉眼:“圣上的这个位置如何来的,你再清楚不过。他既想博个好名声,你这个知根知底的如何不能防?”   从圣上善待大皇孙就可看出,他是在乎名声的。上位者最怕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前头不是例子。   就拿赵明皇,皇位从兄弟手上杀出一条血路而来,后代史书说他残暴不念手足亲情不说,就是在赵国还在之时弹劾他的也不在少数。   时间是冷血的,过的久了便无人记得。坊间于圣上的传闻断断续续的时有发声,对于所有计划都熟稔的谢梓安自然是有所设防。   “罢了,”谢梓安叹气,“等局势稳定了,我就向圣上申请调去西南。天高皇帝远的,他管不着我们!”   秦蓁讶异的嘟嘴:“你不是志存高远吗,不弄出个大名堂舍得回去?”   谢梓安刮刮她的小嘴:“陶陶可是记恨我了?”   “哪敢啊,你有心在京城闯个明白,我陪你就成”秦蓁心中念记着渝州的谢府,京中再繁华,也不敌西南温暖。只是谢梓安年轻让他待在西南一隅,确是憋屈。   谢梓安抱着她,半靠在椅子上:“幼时我想的是怎么样报复谢彦与苏氏,让他们尝尝我年幼时受过的苦。我刻苦读书,寒窗十年,为了讨谢彦的欢心处处伏低做小。苏氏送的吃食哪怕明知有毒,也要吃上几口。装糊涂装孝顺,为的就是功成名就让他们后悔。”   “现在我做到了,苏氏半疯,谢彦日日盯着娘亲的画像。”谢梓安头埋在秦蓁的肩窝处,“我突然没了力气,因着恨意我努力的小辈子,以后想为自己而活。能和你、年哥儿还有以后的孩子们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是幸福吧。比起飞黄腾达,我更喜欢活着。”   秦蓁哑着嗓子:“那说好了,以后回西南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秦蓁伸出小拇指示意谢梓安撒娇道:“来嘛,拉钩!”   “果然还是个孩子。”谢梓安用手拉了拉她,勉强算是拉钩算数。   秦蓁勾住他的小拇指不放,甜甜的躺在他的怀中:“对了,梓安我还要同你说件事,怎么想来都不太对劲。”   谢梓安听着,舒展的眉头又皱起。   *   果儿虽是嫁出去了,但住在外院,手头之事做完后就喜到秦蓁这坐坐,看有啥帮的上的搭把手。   刚踏进院子,就见着秋诗拦着采儿不让进。   “小姐还在休息时间胡夫人不如等会再来?”秋诗忍着怒意好声好气的劝导,这人也忒不要脸了,次次来都被拒还次次舔着脸往上凑,可谓是给脸不要脸的典范。   “我放下东西就走,天气渐热了,我给小姐绣了方帕子。若是热了可擦擦汗。”采儿拿出帕子放在秋诗面前,上面绣的是蝴蝶饶花。   秋诗眼神示意护院,拦着门死活不让进。“胡夫人,小姐真的没醒,您进去了吵醒她,受罪的还是奴婢们啊。”她眼睛珠转转“不如您交给奴婢,替您转送?”   采儿轻哼一声:“我说你怎么次次拦我呢,原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在小姐面前争了风头。”她拍拍胸膛“你是奴婢,我可不是。我还需上赶着蹭你的风头?想拿我绣的帕子抢赏,可不是内宅里玩烂了的!”   秋诗退后一步,不欲和她争辩:“胡夫人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宾客哪有不受邀请就进屋的道理?小姐想见您时,自然会召见的,若无其他事,还请回吧。”   看着又是要赶人的架势,采儿瞥见一旁的果儿,赶忙扯着她!“果儿,咱们可是一同长大的,你不能见这刁奴欺负我!”   果儿进退维谷,看着采儿又望望秋诗:“可是有什么误会了?秋诗姐姐最为讲道理的,许是小姐睡的熟。她最近帖子收的多,看的晚起的自然晚一点......”   “你也向着她!我就知你们仗着我是乡下来的,想着法子把我赶出去!”   “我没有......采儿,你钥匙怕秋诗姐姐把东西昧了良心不如我替你送送?”果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仰着笑给采儿商量。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果儿你变了!我不管我就要见小姐!”采儿推开她,果儿年幼时多可爱啊   在京城待了十年,成了他人的狗腿子。      “采儿!你说什么呢!”果儿被她一说,也不乐意了。往年相处的再好,也是年幼的事,哪有当面说变不变的。   “胡夫人,请自重,还请回吧。等小姐醒了,自会找您的。”秋诗把果儿一把拉到身后,示意护卫关门。   昨夜小姐和老爷夜谈到凌晨,她光是送茶就送了两壶。老爷要上朝需得早起,小姐不用多睡一会总是好的。   等会年哥儿要是找娘了,小姐又没得睡。秋诗望着身后,心里暗暗担心秦蓁会醒来。   “小姐!采儿来见您了!”采儿一脚卡在门栏里,往地上一座,扯开嗓子嚎:“小姐,奴仆欺负人啦!这么大个奉国侯府欺负孤儿寡母了!”   “你......”秋诗是个温柔的性子,骂人最多一句混蛋,第一次在奉国侯府里见到如此无赖之人,一时想不起言语形容“得寸进尺!”   “采儿姐,小姐喜睡懒觉你不是不知,在门外闹着多不好看啊。”果儿拉着她,使劲也就提出她半只手臂。   “小姐啊!”采儿语调高昂,“小姐!采儿被欺负啦,快出来做主啊。”   “回去吧,胡夫人。”   “采儿姐!”   “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奉国侯府来搬了个集市,怎么了吵吵嚷嚷的。”秦蓁揉揉眼睛,她在榻上听见外头吵闹,喊了秋诗几声无人应答就出来看看。   “小姐,您瞧采儿给您绣了条帕子。现在日头晒可以挡挡。”她讨好的递给秦蓁看看。   “绣的真是细致,和年幼时我揣在兜里的一样,漂亮又好用!”秦蓁欣赏的瞧了好一会,眼神在采儿身上转了一圈,“外头热,咱们进屋谈吧。刚刚我梦见幼时之事,正想同人说说呢。”   她拉着采儿进了屋。   秋诗站在后头,摸不着头脑,不是小姐不让她进门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推荐大家一本小说萌冬萌冬的《来一公斤少女心(娱乐圈)》 喜欢小甜文,爱纸片人的可不能错过哦! 豆豆要发新文啦! 接档文: 十八线影视歌三栖龙套李翠花穿越各个世界替傅博士拔旗的故事。 世家子老干部将军:等打赢这场仗我就娶你。 真学渣小奶狗:不谈恋爱不毕业! ...... 李翠花:你丫能闭嘴么,你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是一背的旗! 如果上天给李翠花一个机会,她要对傅博士说:“加钱!加钱!必须加钱!” 本文又命《闭嘴吧,你对flag一无所知!》、《我与你背后的旗不共戴天》 立flag: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为打脸做铺垫。 食用指南: 男主精分,都是他的人格碎片 求大家给个预收!点进豆豆的专栏就可以看见啦,预计三月底四月初开文啦!   ☆、地动   第102章   秋诗生着闷气, 被手里的绣花针刺了个小窟窿, 血珠往外冒。她吮去血珠,看着眼前的绣帕泄了气, 索性推开趴在桌上。   白术从外晒药回来,见她没了精气神,好奇的问了句:“秋诗你怎么了?果儿嫁出去了,你这么伤心?”   秋诗没理她,给她让个道想自己的心事。“难不成你是恨嫁了?过年时我见着曲嬷嬷摆脱夫人来着的, 想必不过多久就会有结果,你放宽心吧。”   “你说小姐怎么想的?那个采儿摆明了就是有问题,她还把她往屋里放,眼看着像半个大丫鬟了!”秋诗忍不住,嘟着嘴问白术“你看那个采儿像个好人么。”   白术在她面前放上几片桑叶:“火气大,用这个泡水喝会好点。咱们做下人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主人家的决定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   “可采儿她一心钻研, 又不愿入奴籍!这、这、这。算了,你看好你的药材就行。”白术心中只有二钱黄芪三两熟地,和她说了也是白说。   采儿先是以送东西为名,时不时往院子里凑。后来干脆一大早端着水站在床前等秦蓁起床。比她这个贴身丫鬟更像丫鬟!   秦蓁起初还会拒绝,问了好几次愿不愿意去庄子。问的多了采儿又装傻,秦蓁也懒得再问,久而久之就这般样子了。   有了秦蓁的默许,采儿更加肆无忌惮, 今日就是她将秋诗赶了出来,一人伴在秦蓁左右。   “哪有这样的事,果然一孕傻三年,小姐啊小姐,你咋想的?”秋诗望着她准备绣给年哥儿的小衣,气不打一处来。   *   秦蓁醒来时,屋内只有采儿一人。她半眯着眼,没有转身,用左眼看着她忙碌的样子。   她背着光,在秦蓁的妆柩上翻腾,一边翻着一边往秦蓁的榻上瞄。她听秦蓁没有动静,手上动作大了起来。“东西呢,怎么没了?难不成睡觉也戴在身上?”采儿小声嘀咕。   “什么东西?”秦蓁不再装睡,翻了个身故意弄出动静。“采儿一大早的你捣鼓什么呢?”   采儿明显被吓了一跳,将妆柩合上。“我瞧着这些金银首饰就这么放在这儿落灰可惜了,就想帮小姐把盖子合上。”采儿装模作样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灰。   秦蓁坐起她张望了一下不见秋诗的人:“怎么让你一个宾客在伺候人,秋诗太不懂规矩了。”   “她们小,爱玩是正常的。我这么大年纪时也想着怎么淘气,小姐莫怪她。”她端着热水放在秦蓁面前。   秦蓁将手放进去,水已经凉了。她自己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缀玉镯子。她拧干帕子摸了把脸:“看来要好好管管丫鬟们了,无法无天。”   采儿的眼神都被镯子吸引去,说话结结巴巴:“都、都还是孩子,没、没必要。小姐,你这镯子有些年头了吧。”   “这个?”秦蓁摸上镯子:“爹爹送我的,多少年了不舍得摘,其实就是一银镯子也不值钱。”   采儿眼神随着镯子晃动:“我就道小姐是个长情的人,之前对我不理不睬的不过是被小丫鬟蒙蔽了。”   秦蓁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爹爹说会给我一套头面的,到了了也就给了这么一个镯子。玉也不是好玉,银丝也是爹爹自个儿绞的。”   她笑的酒窝深陷,眉眼弯弯,似回忆起趣事:“采儿,你知道么。有一回老爷想带我去打套头面,那掌柜张口就说我这镯子缺斤少两。你说好笑不?”   “真逗……”采儿脑子过的快,嘴里附和着:“秦老爷做的东西,哪能有假呢?”   “其实有假也无妨,都是爹爹做的事情戴久了也有感情。”她盯着采儿,一字一句的说道:“对人也是如此,我重情新哪怕做些个对不起的我的事。只要改了既往不咎,你说对么采儿?”   “是,小姐大度不会和那些小丫鬟计较。”采儿思绪飘忽,也不知听懂没听懂。   “算是吧,你去把秋诗叫来,该她做的她推不了。”秦蓁走出院子,外头阳光不太温暖,照在人身上消不去一丝寒意。她举起手腕,透过阳光腕上的镯子反倒显得通透。   人为名为利而活,忙忙碌碌的追逐着,奔跑着。究竟有没有一种感情,能让人停下脚步?会不会在深夜里舍不得旧时的时光?秦蓁不知,为何今天的阳光这般寒冷。   *   朝堂上的事风云诡谲,坊间也乐此不疲的流传着各种传闻。   最近广泛传播的便是奉国侯谢梓安失了宠,据传好些天了圣上都对他没个好脸色,他的奏折被退回来的垒的有一人高。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卖猪肉的阿荣说道:“你们说他老子,老奉国侯多精明一人啊。不偏不倚,就跟着皇上走,那油水捞的可不比我这猪肉少!”   卖菜的大妈朝他丢了根菜叶子:“谢丞相可比他老子英俊的多,他和圣上出生入死,那这么容易分开?你和你家婆娘夜夜躺在一起,不也伴两句嘴?这就不是什么大事!”   “男人看的是能力,就你这种眼皮子浅的看脸。”阿荣把菜叶子丢开,脸上抹了一层油。“你没见新皇后多受宠!听说最近找着了她走丢的亲哥,我看不过多久谢丞相就不是丞相了!”   大妈翻了个白眼“靠妹子上位,算什么东西!”谢丞相多好啊,相貌堂堂又专情,奉国侯府里除了侯夫人就没别的花花绿绿。   “嘘!你说的有可能是未来丞相,也不怕掉脑袋!”   “敢用这法子,还怕人说啊。真替谢丞相不值。”   “少说两句吧,别连累了我。”   “胆小鬼……”   “说什么呢!”   “……”   谢梓安停在路边的马车放下微微撩起的帘子,秦蓁喜欢糖葫芦,他特意停在这儿让萧生买一串带回去。   “老百姓嘴碎,听见风就是雨。老爷您不要放在心上。”萧生多买了串,想带回去给果儿尝尝,最近她就喜欢吃点酸的。两串糖葫芦分别用糯米纸包好,放在车上。“老爷,您宽宽心,圣上对您定是信的过的。”   “回去。”谢梓安吐出两字,将帘子合拢。   新皇后的哥哥回来了,这事谢梓安是今早知道的。往前从没说过还有个哥哥,早朝时突然冒出来,身世还颇为凄惨。   说什么小时候家穷,哥哥出去给人做长工,那年雪大路滑,哥哥从山路上摔下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找了几日没有踪影,以为被野兽叼走了,就再没找过。   还是前段日子,刑部尚书余怀找着了他,新皇后一看他身上的印记,立马认下了这个哥哥。   早朝时,圣上给安了个宫中禁卫的活。不大不小,可以他的资历那是半辈子都够不着的。   也难怪外头会传,皇后的亲哥哥会当丞相。   谢梓安不担心头顶的乌纱帽,起码短时间没人动的了。可圣上一次又一次的绕开他,明明身在朝堂中,消息却相当闭塞。   谢梓安手上的扳指清亮透彻,隐隐流出光泽。他转着扳指,指尖冰凉,玉也显得刺骨。怎么一切走到了这儿地步,第一次他感觉与圣上心离得那般遥远。   *   秦蓁替谢梓安收拾行李,考虑到北边冷,多加了两件长衣:“东西不给你备多了,路上带着麻烦。若是有不够的,只管买就是。你夫人我的小金库,富着呢!”   “我去赈灾又不是游玩,那还能逛街买衣服?”谢梓安从后头揽住她,一个轻吻落在头顶。“这次地动颇为古怪,往年间那些地方从未发生类似情况,此行恐怕不简单。”   地动向来视为不吉,有意为上天降怒。第一次地动发生在半月前,徐阳西边受灾,派去的赈灾大臣还未赶到。宥阳又发生地动,这次在南边。接下来北边好几处接连发生地动。   那些地方往年间从未发生过此类灾害,一次性爆发出来。流言说是圣上不孝不忠,抢了大皇孙的皇位,气死了先帝。如今上天发怒要惩罚他了。   关键时刻,圣上想起谢梓安,派他去这几处找找是否有人搞鬼。   “你要注意安全,在外头让萧生多照顾你。要不这次把果儿也带去,她虽不甚机敏,但照顾一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被他这么一说,秦蓁愈发不安。人不在她身边,她这心就落不到肚子里。   谢梓安轻笑一声:“就算我愿意带,萧生怕是不愿。他的媳妇儿,也不想在外奔波。女人家在外头真遇见事,反倒拖累我们。”   “我在家里等你,记得回来。”秦蓁转过去抱住他,“年哥儿最近会说话了,我好好教教他,你回来时让他叫你爹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谁骗人谁是乌龟王八蛋!”秦蓁搂着他,心里有淡淡的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接档文:《拔旗少女李翠花(快穿)》预计三月底四月初开文,希望大家可以点我的专栏进去点个收藏啦,么么哒! 文案: 十八线影视歌三栖龙套李翠花穿越各个世界替傅博士拔旗的故事。 世家子老干部将军:等打赢这场仗我就娶你。 真学渣小奶狗:不谈恋爱不毕业! 不想被养成的养子:等你长大就从了你 ...... 李翠花:你丫能闭嘴么,你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是一背的旗! 如果上天给李翠花一个机会,她要对傅博士说:“加钱!加钱!必须加钱!” 本文又命《闭嘴吧,你对flag一无所知!》、《我与你背后的旗不共戴天》 立flag: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为打脸做铺垫。 食用指南: 男主精分,都是他的人格碎片   ☆、来信   第103章   谢梓安去北边后一月, 京城接连传来地动的消息。风言风语再也压不住, 关于圣上窃国的传闻甚嚣尘上。   秦蓁坐在窗边,倚着雕花红木栏杆, 手中的绣针动个不停。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秦蓁最近心跳的颇快。望见外头无风飘下的落叶,她放下针,抱起年哥儿在院子里走动。   “年哥儿,不哭。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秦蓁拍拍年哥儿的背, 他瘪起的小嘴微微放松。用手戳戳秦蓁的脸蛋:“哒哒”   “年哥儿,你喊什么?”秦蓁欣喜不已,“是—爹—爹!跟着娘亲喊,爹—爹。”   “哒哒!”年哥儿吐着泡泡,说完这句就再也不说话,任秦蓁怎么撩拨都无动于衷。   就算儿子不配合,秦蓁依旧开心,抱着年哥儿转了几个圈:“真乖, 等爹爹回来听见你会喊人了,他定会高兴的捧着后脑勺偷笑!”   这般想,秦蓁的担忧消去一些。她相信谢梓安可以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带着荣耀与胜利归来。   但事与愿违,距离地动发生的一个半月后,谢梓安回到了京城,不过这次他是躺着回来的。   他发现地动有异样,许多证据都证明, 地动并未自然引起,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就在他继续深入探查的关头,被人下了黑手,中了毒。   秦蓁不敢相信躺在榻上,面色发黑之人会是谢梓安。   她拉住他的小拇指:“说好的,要平安回来的。你骗人!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她将他的手放在脸边“就算你想当乌龟王八蛋,我也不想当乌龟婆子。醒来吧,年哥儿会喊爹爹了。”   眼前人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落着一片阴影。“夫人,老爷的毒颇烈,奴婢查看过,若没有解药十分难解。强行解毒可能、可能会适得其反。”白术站在帘幔后头,她一家钻研医术却从未见过此种毒,想来还是学术不精。心觉愧疚,把身子遮挡住,不想让人看见落寞的眼神。   采儿握住秦蓁的手:“小姐,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不过是想要姑爷不再查下去,不会要了他的命。”   “你怎知此毒不会伤人性命?”秦蓁眼神尖锐,看的采儿浑身发颤,连忙解释。“我是想他们若下的狠手,姑爷哪能回来呢,无非就是一个警告罢了。”她神情闪躲,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这毒要是拖着,人不醒,恐怕……”   秦蓁知道她想说什么,毒不解,人不醒,拖的久了就是不致命的也会变得致命。“那能怎么办?我上哪去弄解药?”   她变得有些疯癫,低声呢喃,手抚在谢梓安的脸上:“梓安,你不要闹了。你醒来我事事都依你,你想留在京城咱们就到京城安家。想去西南就去西南。不想做官了,我们就去租一亩地,做地主婆地主公好不好?”   “小姐,”秋诗心疼,忘记了在人前不能喊小姐,“听闻圣上喊来了太医,不过多久老爷便会醒来的。”   秦蓁置若罔闻,一心挂在谢梓安的身上,眼泪干了又流,把他胸前的衣襟哭成皱巴巴的咸菜,直到脱了力昏倒过去才算了事。   *   “小姐,好点么?”果儿替秋诗烧了一壶开水,烫了烫盆里的毛巾。谢梓安昨天起开始盗汗,昏迷不醒不说,嘴里还念叨着疼啊疼的,一家人一夜未睡。   秋诗摇头,老爷一日不醒,小姐就一日像失了魂般一言不发的坐在榻前。“萧生怎么样了?”   他也受了点伤,不过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休息几日后好的七七八八。昨天就已下床到院子里看望谢梓安。   “他没事,”果儿看了眼周围,没有别人,轻声问:“太医都没有法子么?老爷会不会真的……那咱家小姐可咋办啊!”   “胡说!”秋诗捂住她的嘴,“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我听说太医院已经在翻阅典籍,配置解药了。”说是这么说,秋诗心中也很没底。药能不能配出来是一码事,配的急不急时又是另一码事。要是晚了,药配出来又有何用?   果儿嘟嘟嘴:“我就是听不惯外头说三道四的。秋诗姐姐你知道么,还有人说小姐是天煞孤星,谁同她好了都要被她克死。”她吞了口口水,“他们还说小姐克父克母还不够,要把老爷克死才成,还有我们这些丫鬟都会被克死!”   哗的一声,秋诗把洗过帕子的热水一股脑倒在地上。“有时间嚼别人的耳根子,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果儿,往后这些话你莫听,听了也别和我说,省的心烦。”   “哟,一大早火气这么大啊。”采儿差点被她泼了一身水,口气自然不太好,“做丫鬟这么多年了,泼个水还往人身上泼?”   秋诗翻了个白眼,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将朝食给秦蓁端去。   “呸!小丫头片子狗眼看人低,往后有你求我的时候。”采儿见她们出去,不急不慢的从灶上捻起个白面馒头,撕成一块块丢进嘴里。   吃饱了她摸索着去了后门,现在府里都围着谢梓安打转,她没了以往的谨慎。开门放了一人进来。   “怎么不对暗号?”那人显得紧张极了,张望四周确认无人,小声抱怨采儿。“你找我何事?”   “事成了,秦蓁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采儿拍拍胸脯:“回去同你主子说时机到了。”   “当真?”   “你若不信,大可在府外溜达几日看我说的对不对。”采儿不想理他,话送到了她的使命完成,半推半赶的将他推出门外。   厨房里还有点热粥和馒头,她摆在盘子里打算带回去给丫头小子吃。现在府里乱着呢,没人会在意她做了什么。想到这她嘴角又勾起,今个儿的天气真不错。   *   太医来了好几批,都是摇着头走的。秦蓁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昏倒在榻上。   再醒来日子又过了一天,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秋诗抹去眼泪,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小姐,傍晚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能解了老爷的毒。”   “真的?”秦蓁赶忙爬起来,顾不上衣衫不整,赤着脚就要往外跑。起的太急,晕晕乎乎的往后仰。   “小姐!”秋诗扶住她,将信递给她。   “想要解药,明日城南城隍庙一聚。”落款是一个小小的印记,一只老鹰盘旋在上空。   秦蓁心中警铃大作,写信的人居然是前朝余孽。   “送信的是何人?”秦蓁质问。   秋诗努力回想“穿的普普通通,没什么特殊的。敲了许久的门,奴婢去开门时他将信丢在地上,奴婢也只是看了个背影。”   “可是别人的玩笑?”秋诗见她神色凝重,还以为是哪家的恶作剧。   若是没有这个印记,秦蓁或许也以为是场恶作剧。可那个标记的突然出现,联想起频繁的地动,她倒觉着这封信是真的。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城隍庙,就当给老爷祈福了。”秦蓁把信撕成一缕缕,揉作一团丢在烛火上烧灼,不一会儿就变作一缕青烟飘走。   *   城南城隍庙   最近地动弄的人心惶惶,前来祈福的百姓不少。   秦蓁送了香油钱,领了两柱香,恭恭敬敬的跪在垫子上。心中默念起谢梓安的名字,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她摇了摇手中的签,一支褐红色的木签掉落下来。她拿着签左右眺望,心里有些焦急。就快一上午了,写信的人却没人踪影。   难不成真是有人故意戏耍她?但那印记不似作假。秦蓁手上的签浸了些汗水,手握的地方比别处要深一点。   “夫人,十两解一签,解否?”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身旁,飘出这么句话。   “十两一签,你怎么不去抢?”秋诗抢白道“别人都是十文,你要十两,有何不同?”   白胡子老头捋起胡子:“夫人家有人重病,若是再不治,不久就要驾鹤西去了。老夫说的可对?”   秦蓁瞳孔缩紧,她从荷包里掏出十两个放在他的手上“继续。”   “这里人多嘴杂,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同我一起换个安静地方?”白胡子老头做个请的动作。   秋诗总觉得不对劲,秦蓁不以为然跟在老头身后去了后山。   刚到,秋诗就被后头的闷棍打晕。“既然是你约的我,为何中伤我丫鬟?”   “我只约了夫人一人,有些事她知道了反倒是个催命符。白胡子老头声音变了,不再是沙哑低沉,身姿也变得挺拔,那背影十分熟悉。   秦蓁把秋诗放在一颗树下,看着白胡子老头的背影说到:“镇国公,阿不。苏及远,你胆子可真大,城里可处处都是通缉你的告示,你还敢回来?”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不是么?”他缓缓转过身来,胡子被卸去,正是前镇国公苏及远。      ☆、太子   第104章   秦蓁轻笑, 摸起婉间的镯子:“你不怕我同圣上说你回来了?你可是他的心头大患, 我将你的行踪告知他,指不定有多少赏赐。”   “你不会的。”苏及远斩钉截铁, “除非你不想救谢梓安。”   “果然是你下的手,”秦蓁恨的牙痒痒,转念一想,盯着苏及远:“我怎么能信你?”   “呐。”他往秦蓁怀中丢了一包药粉,“给谢梓安冲水服下, 他会好受一点。”   “当然,这治不了本。”苏及远不是傻子,他想要的还在秦蓁手上,解药不会轻易交出。   秦蓁怀中的药包平平无奇,没有各大药房的标志,无法从这上面找到线索。药被磨成粉,全无以往的模样,白术就算能分辨也需要时日。谢梓安等不了了, “你要什么?”   “你爹藏好的秘密,你交给我,换谢梓安等我命。”苏及远谈好筹码,倚着树,等待秦蓁的回应。   秦蓁不自觉的摸上手镯,被苏及远眼尖看见,眼神又深邃了一份,似有光芒跳动。“什么秘密?我不明白。”   她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神情慌张。这一切都逃不过苏及远的法眼,心中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他嘴角弯起:“你若是不明白,回去再想想。不着急,慢慢想,我们等的起。”他捡起倒在地上的签筒,身型变得佝偻,从背后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想明白了,把包药包的黄纸压在奉国侯府后门第二块石头下,自然会有人找你。”   秦蓁握住手里的药包,推醒身边的秋诗,苏及远已经远去,只有后院的落叶仍在一片片落下。   “小姐?”秋诗摸摸后脑勺,那里还隐隐作疼。“奴婢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人、有人从后头……”   “最近府里事多,你累了刚刚睡了一觉。”秦蓁把药包放在她的手中:“有个高人给了一包药,咱们回去让白术试试。”   “可明明是有人从后面……打我。”秋诗偷瞄了眼秦蓁,她眼中是深深的担忧,这样一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摸着后脑勺自己琢磨。   *   夜已深,秦蓁一人独坐在月下,手中摩挲着放在一旁的镯子。就在不久前,白术给谢梓安喂下药,盗汗的现象好了不少。   苏及远说的似乎是真的,毒是他们下的,自然有解药。   秦蓁回来时留了个心眼,让萧生打听了宫中的状况,万一苏及远给的药有误,立马进宫面见圣上,她以后也不会落个包庇罪。   没曾想圣上根本不在宫中,今早他就与王皇后去了北苑祭坛。准备不日举行祭天大典,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也是为了给自己正名,圣上这次祭天大典弄的颇为隆重。除开秦蓁这样为自己烦心事而扰之人,基本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垂髫小儿无人不知。   果真精于算计,秦蓁将镯子上的玉取下,重重的砸在地上,里面是一方小小的印章。   她目光一转,余光瞥见躲在廊柱后的采儿。连忙将印章收入袖口,一脸镇定的开口:“夜深了,露水重。你还在奶孩子,莫着凉了。”   采儿看她见着自己,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手里托着一壶热茶。“老爷好了不少,小姐要不喝了热茶睡一觉,没准儿明个儿老爷就起了。”   秦蓁摇头,这时候喝了茶,那还睡的着。其实喝不喝,今晚都会是个不眠夜。印章在她袖口里发烫,究竟是应该把秘密带进棺材,还是用来换人一命?   脑海中会想起与谢梓安的点点滴滴,他的包容,他的宠溺。每每秦蓁最危险时他总在她的身边。他的算计,他的小聪明,他……   原来他早就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他总说着离不开她,而她又何尝不是?   谢梓安知她,护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如今他躺在榻上,生命垂危,她便是拼尽一切也要救他回来,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   *   奉国侯府后门的第二块石头,有个小小的凹槽,秦蓁趁夜将黄纸叠好,塞进凹槽里。一晚上守在一旁,等着接应之人。   时至清晨,秦蓁昏昏欲睡,仍无人来取。她靠着红色的砖墙,小憩一会儿,再醒来时,石头中的凹槽换成了一张红字条。   “明日,西郊十里陈府见。”   秦蓁默默的将字条收好,一声叹息走进府内关好门。   *   西郊十里的陈府不难找,原先是个大户,拥有良田百亩,府邸修的阔气,其中园林假山应有尽有。   后头传到孙子辈,出了几个纨绔,活生生把家宅拜光,卖了租屋。   那时就有人打听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眼睛都不眨的买下这么大个院子。   现在看来那人极有可能是苏及远。   “夫人,里面请。”门童等候多时,见秦蓁到访,引着去了后院。   苏及远与一人对坐下棋,两人一亭好不惬意。   “谢夫人到!”下人传话,让苏及远停下手。   “殿下,属下输了。”   “棋未下完怎能认输?”白的过分的手,青筋与血管清晰可见。“把谢夫人喊来,秦溯的女儿我也想见见。”   “是。”苏及远退下,将秦蓁邀在亭前。   “东西带来了?”苏及远发问。   秦蓁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   “印章呢?”苏及远看着手中的族谱,脸上的笑意按耐不住,但印章才是关键所在。   秦蓁摇摇头:“我要与你背后之人说,你做不了主。”她指了指身后亭子里被帘幔遮住的人。“否则我不会说的。”   “你要考虑好自己的处境,是你在求我们要解药。”苏及远拦住她的视线,眼睛鼻子挤在一团,有点生气。   “太子,有些话我想同你说,可还方便?”秦蓁略过苏及远,朝身后人喊道。   “放肆!”苏及远欲带她远离此处,不让她再大肆喧哗。   “进来吧,咱们也算有些故交。”庭院中的人招招手,声音慵懒。   秦蓁一步步慢慢走到庭院中,她终于看清害了她父亲之人。眉目清秀,皮肤散发着死气沉沉的白光,但通身的气度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那是与身俱来的贵气。   “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子?”那男子发问。   “你给我的信上有前朝皇后的族徽,她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前朝太子。”秦蓁坐下,就着刚刚未下完的棋,捻起黑子落在棋盘上。“当年宫中大乱,前朝皇后以身殉国,放了一把大火,据说太子也在其中。但面容已毁,是靠服饰身型相认的。”   那男子听见前朝皇后,落棋的手顿了一下。莞尔一笑,白子落在黑子前。   “再者,苏及远是你极为尊重。既不是当朝贵族,那便是前朝显贵了。加之皮肤白而发青,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结果,所以你便是在镇国公府里养病的苏起,也是前朝太子。我猜的可对?”   “对也不对。”他笑着,吃掉秦蓁的一颗棋子。“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不愧是秦溯的女儿。”   秦蓁握棋的手抖动:“你为何要杀我爹爹?”   “不,我没想过杀他。他若是和你一样识时务,我不会伤害他。”他说话时颈部的血管一根根突起很是吓人:“他是个栋梁,可惜跟错了人。姓刘的不会用他,反倒让他蒙尘了。”   秦蓁气的发笑:“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你的国早就没了,你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   苏及远听见冲上前来,想对秦蓁动手。被太子阻拦:“谢夫人是我们的宾客,不得无礼。”   “你年纪尚小,说话鲁莽也没什么。但不要说的多了,会惹麻烦上身的。”太子递给秦蓁一杯热茶,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喝下。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哪怕他没说什么,秦蓁依旧竖起一身汗毛。   “我刚刚说你有猜不对的地方,”他见秦蓁喝下,心情好上一点。“想不想知道是哪?”   “……”秦蓁点头。   “前朝皇后不是殉国而死的,她是被我父皇杀死的。至于那场大火,则是苏丞相的杰作,代替我死在火里的是他的儿子苏起。”   秦蓁瞪大眼睛,望向身边的苏及远。当年先帝入京可是他给开的城门,因而收到先帝重用。   现在想来他为了将太子藏起来,竟然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苏丞相,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太子不冷不热轻飘飘的说了句。   苏及远跪下:“能帮太子复国,是属下的荣幸,谈何委屈?”   眼前的一切,像是穿起一切的线,一环扣着一环,他们的局三十年前便已展开。   只是还有一事没弄明白:“你们当年为了爹爹手中的东西能将他……为何后头却没了动静?”他们又重新找印章也不过是宫变后的事,之前的十多年可是问都没问过。   “因为,”他起身附在秦蓁的耳边,惨败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我有了更简单的复国方式,那玩意儿自然不需要。”   更简单的方式?   在过往的十几年间,苏及远都在做什么?谋官,敛财,还有……辅佐三皇子。   !!!   三皇子!秦蓁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难道说三皇子是前朝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2-3章正文就完结了。 番外大概还有几篇~ 接档文《拔旗少女李翠花(快穿)》三月底四月初开文~ 跪求大家点进豆豆的专栏,加一波预收。 豆豆爱你们! 十八线影视歌三栖龙套李翠花穿越各个世界替傅博士拔旗的故事。 世家子老干部将军:等打赢这场仗我就娶你。 真学渣小奶狗:不谈恋爱不毕业! ...... 李翠花:你丫能闭嘴么,你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是一背的旗! 如果上天给李翠花一个机会,她要对傅博士说:“加钱!加钱!必须加钱!” 本文又命《闭嘴吧,你对flag一无所知!》、《我与你背后的旗不共戴天》 立flag: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为打脸做铺垫。 食用指南: 男主精分,都是他的人格碎片   ☆、局   第105章   “大逆不道!”秦蓁半天挤出一句话, “皇室血统岂容你肆意扰乱?”。   面前的男人挑眉, 不得不说哪怕上了年纪,那两道入鬓的剑眉依旧英挺, 挑起的眉间推出皱纹反倒平添一分风霜气息。   “刘家是不是皇室血脉你还不清楚?”他很从容,手中的棋子却很凌厉,几下秦蓁的黑子所剩无几。   “我们唐家就算有千万般不是,那也是血统纯正。刘家不过是个乡下小子,凭着偷来的身份, 骗了世人。”他的皮肤泛起一层波澜,皮囊下蕴含着愤怒:“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对?让世人看看刘家的欺世盗名!”   秦蓁瞥过眼神,他已经入魔,说什么也是无用。   “你只知秦溯惨死之痛,那我父皇母后呢?我国破家亡时,可有人怜惜我?”他撕下冷静的面具,与秦蓁只有一指的距离。话语间喷出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她想扭头却被抓住双颊, 无法动弹。   “为了能复国,我失去了会亲的兄弟。眼真真的看着苏起走进火海。只因他与我有几分相似。”他双眼通红,血丝迸发而出。“你有体会过么?那种无可奈何的失落感,我什么都做不了,躲进不见天日的院子里,一呆就是三十年。”   “我还是人么?”他松开秦蓁,摸上自己惨白的皮肤,“我的手、我的脸、我的全身!都是这样死白的颜色,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蹭脱一层皮来。谁能想到这是那个善骑好猎的太子?”   “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秦蓁后退一步,想与他拉开距离。可苏及远在身后站着,把她夹在其中。   “是啊,都是自己的选择。”他坐下,用手撑着脑袋,眼神哀伤,“为了得到刘家的信任,我最爱的女人进了宫。更可笑的是,我成了她的大哥,再见一面都是惘然。”   谈及自己的儿子女儿,苏及远的眉头紧皱。为了国家牺牲了儿子的性命,又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年纪可以做父亲的仇人。   德妃省亲时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很想把所有的补偿都给小女儿,偏偏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如今还在奉国侯府里关着,他这个父亲真是失败。   秦蓁哼了一声,嘲弄道:“你也真够无能的。”   “历史是个胜利者书写的,无论我用何种方法复了国。只要目的达到了,我全不在乎!”他落下最后一子,“你输了。把东西交出来。”   棋盘上白子占了上风,唯一一颗黑子摇摇欲坠,就如秦蓁现在的处境一样,孤立无援。“族谱我给你了,印章得等梓安好了才行。”   秦蓁站起解释到:“诚意我带到了,将药给我。”   “空手套白狼,你倒是挺聪明。”太子半躺在椅子上,常年不见阳光让他身子发虚,不能久站。“药给你了,印章不给怎么办?”   秦蓁笑出两个深陷的酒窝,眉眼如画:“我做担保,药你们送去,梓安醒了我就给你们。”   “印章不在你的身上吧。”太子半寐着眼,“不然你也不会大剌剌的就来了,不怕东西拿到了不放你走?”   秦蓁摇头:“你们的目的不在我,更不惧怕我将秘密说出去,真人尽皆知圣上不是前朝血脉,岂不是正中下怀?”重新掌握主动的感觉颇为不错,她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我若回不去,我的人会把印章毁掉。你就得不偿失了,不是么?”秦蓁大方的坐在红木椅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你们拿到东西再放了我也不迟,正好听说陈府阔气漂亮,今日逛逛也是不错的。”   “不愧是秦溯的女儿,也罢。你爹之事是我做的不周,就按你说的办吧。”太子挥手,苏及远点点头,将药递给秦蓁。   她将药给府外候着的萧生,嘱咐两句后,提着衣摆施施然的进了院子。看着身边盯着的小丫鬟,甜甜的一笑:“走吧,带我看看陈府,究竟美在哪儿。”   *   不出一个时辰,萧生托着锦盒回来。   “夫人,老爷醒了,等您回家呢。”他毕恭毕敬的弯腰,锦盒托过头顶。   秦蓁小心翼翼的拿出印章,拇指盖大的印章承载着无数的秘密。“东西在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是谁做那个位置,我们并不关心。还望还一个宁静的日子,咱们两清了。”   苏及远很激动,托着印章给太子看:“三十年了,等这一日咱们等了三十年!”   “这枚玉玺,我还是幼时见过。”太子对着光,手掌中的印章发热,如同幼时那般带着威严。他的心也活跃起来,外头灼热的阳光照的他生疼,可一切都变得无所谓,只要这小小的印章在他手中便好。   *   秦蓁早早的返了家,快步走进院子,环顾左右四下无人,关上门。   谢梓安坐在榻上,半点不像重病后的样子。“如何?”   “他们的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有怀疑印章的真伪。”秦蓁与他并肩而坐,哪怕早就知道他中毒不深,秦蓁还是颇为心疼。   “采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谢梓安问到。   哪怕到了此时秦蓁仍不愿相信采儿背板了她,但事实摆在面前让人无力否认。“也多亏了她做个眼线,不然苏及远那边不会这么笃定印章是真的。”   此事要从谢梓安与秦蓁夜谈说起,那时两人已对苏起的身份产生怀疑。采儿的一举一动,都想是有备而来。   两人一合计觉着其中有诈,便做了这个局。要的就是逼出采儿背后的人,揪出究竟是谁在搞鬼。   至于谢梓安的毒,他早有准备,中毒并不深,老在就已苏醒,这些天一直在装病。   北边的地动也是他们的手笔,谢梓安去时发现许多地动皆是人为用炸药所为。他联想到苏及远,提前服用了白术备好的清新丸,抵去部分毒素。   “真想不到苏及远为了一个早就覆灭的国家,搭上自己的儿女。”秦蓁玩弄着谢梓安修长的手指,“我以往见着他对苏氏,都是疼爱入骨,不曾想他对其余儿女如此无情。”   “他们已经魔障了,”谢梓安叹气,他和秦蓁做的这个局瞒了不少人,武国公府的人皆不知情,来探望过他几次。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有回报,“既然他们敢回京,就让他们有去无回。”老巢都摸清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待我回禀圣上,此事解决后咱们就回西南。”   秦蓁点头,窝在他的怀中。虽说中毒不深,但腰间又细了一圈。   不知为何,她心里仍有一丝不安,希望是自己多想吧,她安慰自己道。   *   从院子里出来,秦蓁绕道去了柴房。   眉娘阿燕在门外守着:“夫人。”   “她在里面可还好?”秦蓁示意她们开门。   “闹腾一整天了,啥也不吃。”眉娘做出个请的动作,门刚开就涌出一阵灰尘。   里面是被五花大绑的采儿,一见秦蓁到了,高喊道:“小姐!这群叼奴反了天了,将我绑在这儿一整天了,您可要救救我。”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秦蓁背对她幽幽的问道。   采儿一愣,解释道:“我能有什么错,会不会有误会啊。小姐!我从小伴着您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会不清楚?”   “我就是太清楚了,才会想不明白,你的聪明才智为什么都拿来对付我了。”她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采儿,“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为何要背叛我?”   气氛变得凝重,采儿呼吸沉重,她抬眼望了眼秦蓁,不屑的笑了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天都是在做局?谢梓安没事吧。”   秦蓁没有回答,但她早就有了答案。“为何对付你,秦蓁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流离失所?我念在往日的情面不过是同别人说说你的行踪举止,我对你才是真正的仁至义尽!”   采儿瞪着眼,嘴皮发颤:“你回西南来看我,我是开心的,你要我照顾的蝈蝈,我一直养到它老死。你一直是我心尖上的人,但是为什么你要杀了刘师爷,杀了胡大哥!”   “他们何错之有?都是平头百姓,天气好时上山打猎谋生而已。”采儿咬牙切齿,“胡大哥死了,你说他是被野兽咬死的,身上五处刀伤,刀刀致命,你说那是野兽咬死的?”   “你以为你给的钱就能买我孩子父亲的命么?”采儿想站起,却被绳子绊倒,她的脸仍然高昂,眼中是深深的恨意。   “那些不是我所做……”   “不是你那还有谁?胡大哥和我说过你们把他打昏,还派人盯着刘师爷。你敢说这些不是你们作为?”   采儿吐出一口唾沫:“秦蓁啊秦蓁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傻子骗么?”   秦蓁念旧情,对采儿质问的心底揪起般难受。七八年的相处,她而是的伙伴半分都不信她。   “谁告诉你是我们做的?苏及远?”她蹲下与采儿平视:“要是我说不是我,是苏及远做的你信么?”   采儿瞳孔放大,不敢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开学事情非常非常的多!   ☆、大结局上   第106章   “怎么可能是苏大人!”采儿厉声尖叫:“若不是他, 我们母子三人早就被恶人剥皮拆骨, 那时你又在哪!”   采儿的确说了一些谎话,但胡猎户死后的日子, 她说的是实情。   死了男人的寡妇,拿着一笔钱财。关于钱的来历,村里众说纷纭,传的最广的便是采儿在外偷人,胡猎户见着了被人灭了口。那钱也是奸夫给的。   无论采儿怎么解释, 谢梓安进到她屋里被人看见。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孩子的身份被说成父不详。   在她被受尽屈辱和委屈后,苏及远找到了她。同她说一切都是秦蓁所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刘师爷。   而胡猎户是被波及的,她不想当年刘师爷的所作所为暴露,下了狠手将胡猎户一同除去。   至于那些钱不过是秦蓁买个心安罢了,什么主仆情谊全是放屁!   “你敢说你收留我不是问心无愧?”采儿盯着她,“小姐啊小姐, 我从你出生就照顾你,直到八岁你离开。你的每个眼神,我都明白。”   “从我来京城的第一眼,我就明白。”她的眼中蓄着泪,咬着牙一字一顿:“他-说-的-没-错!”   秦蓁摇头,她替采儿抹去眼泪:“八年的感情,你觉着你了解我。可半点也不,你若明白我, 就知道我最不愿伤的就是亲人。”   “你是,刘师爷也是。”秦蓁低头,泪珠落在地上溅起一圈水晕。“采儿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么?我念旧情,只要你悔改我不会为难你。”   “我给了你三次机会,第一次是问你要不要去庄子,你不愿。第二次是你翻我妆柩,第三次是我砸镯子。你终究还是出卖了我,事不过三,你留不得。”秦蓁站起,理理衣摆,上面有些许灰尘。   “等事结束,我就送你回西南。”秦蓁走到门栏处,看着如烂泥般的采儿。“此生你别想再出来。”   “不!”她以头抢地,回到西南被囚禁在哪一方小小的土地上,被人戳这脊梁骨而活,她不愿!“小姐!,我不要回去!”   声音被隔绝在门内,秦蓁踉踉跄跄的走出去,被秋诗搀扶着。   “小姐……”   秦蓁摆摆手,幼时那种明明知道五房杀鸡儆猴的却又无能为力的憋屈感一拥而上。她的心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喘口气都颤的心疼。   “我知她背叛我,却总希冀着她会改变。说到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希望的仅仅只是希望罢了。”秦蓁忍住泪,“八年的感情不及别人一句撩拨,到了我还是下不了狠心。”   苏及远这招着实高,秦蓁算计着采儿的同时也把自己算计进去。   被亲近的人背叛,心就像刮过一个口子。以为不会疼痛,结果每每跳动时,鲜血淋漓。   “小姐心善,奴婢们都懂得。”   心善么?秦蓁想她只是傻罢了。   *   关于秦蓁的计划,原本是打算通过采儿将苏及远引出来,做出一副心急模样,让他们掉以轻心。最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谢梓安做出的计划,自己受了不少苦,即有路途劳苦,又有缠绵病榻。为的就是将苏及远和太子抓了,永绝后患。   不料千算万算,他仍算错了一个地方。王皇后也是苏及远的人,她所谓的哥哥更是苏家的心腹。   那时谢梓安尚不得而知,他身体好上不少,与秦蓁一起抱着年哥儿,难得的吃了个安生饭。   年哥儿就要满周岁,秦蓁苦恼着抓周要放些什么。   “书,笔,弓箭定是要的,”秦蓁掰着手指:“算盘也要放一个,小小的金元宝也可,还有什么需放上的?”   “都是大人用来哄孩子的,”谢梓安夹起块翡翠豆腐放入嘴中:“我从未有过这些,不也平平安安的长大?”   谢梓安与谢梓锦的周岁,相差不过几天。想起抓周,他只记得姨娘说过当年谢梓锦的抓周礼如何如何的盛大。用来抓周的大学大大小小摆满了两条长桌。   可结果如何,他还不是天天躺在榻上混吃等死?妻子都弃他而去,活得还不如农家圈里猪,人家好歹能杀了卖出几斤肉。   秦蓁剜了他一眼,继续都弄着年哥儿。“好儿子,咱们不理他。你想抓什么,告诉娘亲好不好?”   “哒哒。”年哥儿吐着口水泡,天真的望着自己的娘亲。   “年糕?”   “哒哒哒哒哒”年哥儿玩的起劲,手舞足蹈起来。   口水留在秦蓁身上,印出色的印子。谢梓安撑着头颅,外头看她:“瞧,自作自受。”   “哼!”秦蓁用帕子擦擦。   “老爷,不好了!”萧生突然破门而出,门还未大开,声音先至。“圣上病倒了!”   “今日传来的消息,圣上北苑祭天,突发重病昏迷不醒。外头都说圣上血统不纯,弑父灭亲,不忠不孝上天是惩罚他。”萧生喘着粗气,边说边拉着谢梓安站起来。   “京郊忽然聚集大片军队,是前朝皇后的标识。”这都是他站在城墙上所见,那些军队像是以往分散在各地的旧部,也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的集结在城外。   “宫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入,圣上仍在北苑生死未卜。”若是那军队进京,圣上又迟迟不醒不能及时回京,这天怕是要变了。   谢梓安当机立断:“秋诗请点些行李,带着夫人少爷去庄子,萧生你跟着她们不得有误!”   “是!”萧生低头,“可否带着果儿一起?”   谢梓安点头,片刻不肯停歇,他手上的人马不多。除开府里的护卫,就是圣上派给他的一骑警卫。   这些加起来不及军队的十分之一,他此时出去便是以卵击石。   他需要去找武国公府及钱胤,无论如何要保全圣上的性命。   秦蓁的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走的急带的东西不多,她抱着年哥儿望着打算出门的谢梓安。   “梓安,你不一起去?”年哥儿被紧张的氛围吓到,红着眼下一秒便是淘淘大哭。“别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庄子,等事结束就去西南,谁做那个皇位与你我又有何分别?”   “他是君,我是臣。更何况他还是我兄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须得还他。”他摸上秦蓁凝重的眼眸,俯在她耳旁:“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个地方么?带着月娘和弟弟一起去避避。”   时间不多,他需在军队进城前与宋旭回合。“我会去接你们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眉娘阿燕从侧门快步走出。   事情真的如此严重了?今日的谢梓安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的坚定不容拒绝。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只要她是平安的,谢梓安就能放下一分担心,安安心心做他想做的。   *   萧生领着一对护卫,保护女人孩子从后门出去,外头已经大乱。   得到风声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大包小包的往城门赶。若是军队进城,与京城守卫短兵相接,受苦的还是这帮平头百姓。   风中飘散着白花花的纸片,一张飘落在秦蓁脸上。她揭开一看,上面写着:   刘贼窃国,混淆血脉。   唯有太子,真命天子。   写的直白,识字的都不难理解。街道上这些白纸被马车碾过,被人脚踩,却仍有一些飘落到百姓的手里。   太子是有备而来,事情绝不简单!秦蓁心急起来,不住的回头望。   “夫人,快些走。”萧生低声催促,“再晚些城门便要关了!”   也不知谢梓安有没有搬到救兵,若是苏及远进了城,他定要去奉国侯府救苏氏。那时他会对软禁他女儿外孙的人手软么?谢梓安留在城里无疑是危险的。   城门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年哥儿被挤着扯着嗓子大哭。秦蓁的衣裳变得凌乱了头发丝随意的搭在额角。   萧生熟门熟路,快步将她们带出城,行至京郊附近,他们待在草丛里,大道上走过一队队军马。   果儿吓得浑身发颤,张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秦蓁暗自数了数,好家伙足足有十队。   以往还是太过轻视苏及远,能牺牲儿女成就复国梦的人,岂是平平之辈?短短小半年不动声色的集结军队,不惊动任何人着实不易。   她们等军队过后,沿着小道,一路摸索到庄子。此时已是深夜,庄子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是元宵时用的忘记取下。   萧生敲敲门,月娘带着疲倦的声音开了门。   “你们怎么……?”月娘穿的单薄,夜里风冷她忍不住瑟缩。这里偏僻,寻常人找不到,并未受军队影响。   “娘!”屋内穿出一声呼喊。   “月娘,你速速收拾东西跟我来梓安的书房。”秦蓁自顾自的跨进院子,催促着月娘进屋。   萧生将人送到,对着秦蓁作揖:“夫人,属下已将您安全送达。若无它事,属下回城去了,老爷他,需要我!”说的掷地有声,他瞥了眼果儿。   那人眼中泪翻涌而出,手紧紧的抓着衣摆,想说出挽留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路小心,我等你的芝麻甜饼儿,要城西张家的。”   萧生强忍着不舍点点头:“夫人,烦请您多照顾拙荆,他日必定重谢。”   “你放心吧,果儿是我的丫鬟。我活着就不会让她有事。”秦蓁抱着年哥儿的手已经没了知觉,心里的焦急盖过一切:“帮我好好看着他,转告他一声,我等他来挤我。”         ☆、大结局中   第107章   秦蓁带着月娘他们来到谢梓安的书房, 轻车熟路的摸索着机关, 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扭开机关。   一条深邃的通道出现在眼前,幽黑深不见底, 一眼望不到头。时不时吹来一阵阵冷风,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这……?”月娘一脸疑惑的看着秦蓁,她平日里来书房里的时间不多。谢梓安不喜别人随意动他东西,是以月娘就算打扫也是扫扫地完事。墙上的玄机,住了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发现。   秦蓁没空同她解释, 让秋诗打头,她抱着年哥儿依次穿过。幽幽的隧道听的见彼此的呼吸声,谁都不好过,内心的大石块压着,如同这压抑幽静的环境,喘不过气。   “小姐,萧生他们会有危险么?”果儿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萧生一走她就后悔了,她有千万种借口让他留下, 怎么偏偏就让他走了?“外头乱的很,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婆子说宫里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许多不听话的宫女被弄死的一车车推出来,特慎人!”   “果儿!”秋诗出声制止,她已经看见前头的一点光亮,想来就快出去,“别说些吓人的,马上就要出去了。”她用眼神示意果儿看看身后。   月娘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哪怕不知道发生何事,从你一言我一语中也可听出个端倪。京城怕是出了事,也不知谢彦怎么样。月娘看着怀里的孩子,他的眉眼愈来愈像那个他了。   “我信梓安,他会没事的。”秦蓁一手抱着年哥儿,一手拉了把果儿,外头豁然开朗,是一间木头屋子。   秋诗找来蜡点亮,同上次秦蓁看的相差无几,里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离上次打扫有些时日。   秦蓁吹吹灰坐下,环顾四周,位置不算宽裕,但几人应急住下应该不是大问题。“秋诗,果儿。你们去看看屋内还有多少粮食?”   “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去查看屋内的存粮,一个去外头看看最近的水源。   “夫人,京中出了何事?”月娘胆子小,又是个柔弱女子,此时脸色已煞白。   秦蓁大致说了下,月娘的心沉的越来越低,事情远比她像的更可怕。“咱们在这儿安全么?万一他们找来了,可没有地方可去啊!”   木屋所在之处是凿出来的,除了来时的一条通道,再无其他路下山。   “这里隐蔽,旁人不易察觉。”秦蓁安慰她,“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咱们守住通道,即可保证万一。”   月娘点头,孩子在她怀里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看着吃手指的年哥儿。“我是你叔叔,就是你爹爹的弟弟。”他指着自己,又指指年哥儿:“叔叔!”   “哧”年哥儿今天受了太多惊吓,哭的累了小憩了一会儿,此时正是精神的时候,见有人逗弄自己,挥舞着肉拳拳。   两个孩子玩的开心,大人的心情也好上一点,孩子们永远是天真无忧无虑的,真想从他们的身上偷走一点快乐。   可心情没好一点,秋诗果儿便回来了。   “屋内有干粮,本可以吃一月有余。”秋诗从袖口掏出一块硬馍馍,上面有一两个细碎的牙印。“但招了山鼠,能吃的恐怕不多。”   “还剩多少?”秦蓁急切的问,谢梓安说过此地的食物每隔一月便会一换。备上一月余的量,可那是给三人用的量,并未算上秋诗果儿。   原就不多的干粮,再遇上超出预计的人数。她们能不能撑到下月送粮的人?又或者外头兵荒马乱的,送粮的人还会不会如约而来?   “若是省吃俭用一点,或许可以撑过大半月。”秋诗这还是往好的算,加上了那些被山鼠啃的不多的干粮。哪怕是这样,食物补给远远不够。   好在水源不是大问题,建造木屋之初就从山上引了一条活水,流经木屋后从后山上留下。   “粮食不多,咱们省着吃。除了孩子,其余的一天吃一顿。这事短时间难以解决,咱们恐怕要呆上一段日子了。”秦蓁盘算着所剩的食物,剩一点说不尽还能再吃上一个月。   月娘是没有主见的,秋诗和果儿又是秦蓁的丫鬟,她的提议没经波折就被采纳。   此后的一段时日里,偏僻的小木屋里常常可以看见四个女子,捧着馍馍,吃一口喝上一口水,这样让馍馍涨起来,又能少吃一点。   她们与世隔绝,内心焦躁不安。秦蓁眼睛紧紧盯着通道,期待着那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   时日过了大半月,在她们的省吃俭用下,粮食还能再撑小半个月。   但脸颊微陷,双眼无神,头发变得干枯。   “都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人到底是死是活啊!”果儿急的来回踱步,京中状况如何无人知晓,她在木屋内等的心急的这几天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不行,我要出去看看,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我也要出去看看!”   说罢,她猫着腰钻进隧道,想一点点的回到书房。   “果儿!”秋诗在后头扯住她,“你现在出去若是外头有人,被害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   “秋诗姐姐,你尚未成亲,你不懂那种痛彻心扉的担心。昨个儿我又梦见了萧生了,他身上被刀划了好几个口子,浑身都是血。”果儿这几日的担忧委屈一涌而出,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通道里,很快便浸没在泥土里。   “他朝我招手,说要我救他。秋诗姐姐,我要去救他!”果儿用力扯出自己的衣摆,私出一个不小的口子,她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要出去。   “闹够了没有!”秦蓁低声喝道,她的日子也不好受。吃的不多还要喂奶,她的身子更加纤细。夜里年哥儿爱闹,他似乎知道爹爹在外头生死未卜,夜夜哭嚎。   她自己也不好受,果儿说的她都明白。她何尝不担心谢梓安?她害怕他会堵在京城,苏及远不会放过他。她害怕他没法从武国公府调兵。她害怕他会……   还有武国公府,外祖母年事已高,这场风波她如何避过去?还有表姐,她带着个孩子又能往哪儿藏?   她的担心重重的的压着她,她不敢表露。她们都倚着她,她若是倒下了,她们改怎么办?   月娘饿的过了,如今已昏睡过去。果儿像是个炸毛的公鸡,这几天和月娘秋诗没少闹矛盾。秋诗看着冷静,但秦蓁知道她已好几天未睡。   大家都绷着一根弦,越是此时越不能松懈。   秦蓁走进隧道,看着面脸泪痕的果儿,轻声柔柔的说道:“好果儿,咱们再等几日,他们就会来接我们的。”她替果儿把泪水抹开:“你现在出去了,他们见不着你,会担心的。”   “可都多少天了,他们都没来。”果儿声音发颤,言语中参杂着一丝不确定。“会不会,小姐你说……唔!”   秦蓁听到隧道里传来的声响,一把捂住果儿的嘴。隧道深切窄,稍有一点声响便可传到远处。   “你听见声音么?”一道男声响起,听起来二十来岁是个陌生的声音。   “你能别吓人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这都搜过了,哪有什么人啊。我们快点把好东拿了就走。总觉着这里阴测测的,哪哪儿不舒服!”   年轻声音的男子在搬动东西,“谢梓安深藏不露啊,庄子上还有这种好东西。”   “啧,那你就不懂了。人家是丞相!”低沉声音的男子笑道:“我们梦里都坐不到位置,能不富么!”   “要不是搜奉国侯府,搜出账目写着这里还有间庄子,谁能想到鸟不拉屎的山坳里有这么多宝贝!”   “我总觉着心虚,不会有别人知道吧。”年轻声音的男人胆子小,说起话来也微微带着抖音。   低沉声音的男子信誓旦旦:“除了我们没人知道这里还有庄子,再说了谢梓安已经死了,就更没人知道这里的事。就算别人找到了,里面也被我们洗劫一空,你怕啥子呦!”   “可是……”   “……”   秦蓁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谢梓安……他死了?   不会的,他那么聪明,早早为她备好一间木屋。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谢梓安真死了?”外头还有声音,秦蓁却听不太进。   “可不么,奉国侯府里还有几个活人啊。听说太子就要登基了,原来得罪过他通通没有好下场。”低沉声音的男子叹息。“谢梓安也不知哪得罪了他,死的那般惨,据说脸上被划的面目全非!身上捅了好多刀呢,地上的血流的满屋都是。人一进去,鞋子底一片血红!”   “真的啊,你见过?”   “那可不,那时候你搜西院,我搜的东院,要不然怎么知道这里有庄子。别墨迹了都东西拿了走吧!”   秦蓁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木屋前的,身上哪都疼。手上被果儿咬的牙印疼,头发扯着疼,脚下硌的疼,还有心一抽一抽的,好疼啊。   她双眼无神,坐在木屋前,低声一句句念叨。   秋诗靠近,给秦蓁披了件毯子:“小姐?”   秦蓁喘着气,嘴巴念念有词:“梓安,我好疼啊。好疼啊!”   你究竟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有你们是我最大的奇遇。   ☆、大结局下   第108章   秦蓁已经说不出话来, 手上被果儿咬的深, 两个牙印隐隐慎出血来。   秋诗从旧衣服上撕下两布条,在水中稍稍清洗下, 拧干替她擦净。   她忽然打了个激灵,反身抓住秋诗的手:“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们说他的脸被划的看不清,是不是有可能那不是他!”   秋诗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果儿。她呆坐在地上,倚着山也不知道看向那里, 眼神空洞洞的,欲哭无泪。   外头真的变了天,到最后秋诗也没有给秦蓁一个答案。她闪躲着秦蓁的眼神,心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她,老爷怕是不在了。   秦蓁没问到答案,自己安慰着自己,似乎忘了那日的声响。天天没心没肺的过着,照旧用着干粮泡水, 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去。   只有秋诗知道,每每夜里自家小姐,都会坐在隧道前痴痴的望着,一坐便是天明。   她一人盘算着还有多少粮食,她安抚着果儿,她笑着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忙一点再忙一点。脑子里就什么也记不住,什么都不用想。   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她怕她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会成了真。手下的桌子被擦了无数次,手指被擦的通红。她丝毫没有察觉,弯弯的眉眼紧盯着隧道,期待着那人能出现在眼帘。   一日复一日,墙上的正字写了一个又一个。干粮再怎么省吃俭用,也要见了底,送粮的人迟迟未到。   再过不了几日,没了粮食,这儿就再也待不住。外面已经有人知道这所庄子,出去会不会一头撞在埋伏里?   秦蓁皱着眉,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果儿这些天东西都不大吃,月娘又是个胆小怕事的,只剩她与秋诗能出上几分力气。可带着两个孩子又能跑去哪儿?算来算去,她们要真遇见埋伏,冲出去的概率小之又小。   突然隧道内传出一道声响。   她的心提在嗓子眼,难道有人发现了这儿?她小声喊了句秋诗,自己提起一块木头。这是从屋内拆下来的,打算晚上烧了起点火,夜里冷怕孩子们受不了。   她与秋诗一人一根木头在手,守在隧道的左右,只要一有人探头,她们就狠狠的敲下去,可以为果儿她们争取一点时间。   果儿抱着年哥儿紧张的望着她们,隧道里的声响她也听见了。若是真走投无路,她就抱着年哥儿从屋后的悬崖峭壁上一点点往下爬,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哇!”年哥儿一声大哭打破寂静,秦蓁的瞳孔放大,轻声安慰年哥儿不要哭泣。   显然隧道里的人也听见婴孩儿的哭声,细碎的脚步愈来愈近,夹杂着一丝焦急。   就要进了,马上就会有人从隧道里探头出来。秦蓁手中的汗滑滑腻腻,握着木头的位置被汗水浸的深了一块。额边的发丝湿漉漉,死咬的下嘴唇泛出一道青白。   一个人的脚步,两个人的脚步,三个人……秦蓁默默估算着,心境跌到谷底,对方来人不少,她们不是对手。   脚步终于到了末端,她隐隐约约看见隧道里白色的衣袍。她与秋诗对望,坚定的点头,木头悄悄的抬过头顶,只等脑袋探出就砸下去。   “老爷!”果儿一声大喊,让秦蓁停住了往下砸去的手,面前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转瞬间她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一个带着淡淡皂夹香气的怀抱。如同往日抱过无数次那样,踏实安全。她不敢抬头看,怕一切都是自己美好的梦,在过去的一月里她梦见过无数次今日的场景,可当她要看清他的面容时,却又烟消云散。   “陶陶,久等了。”谢梓安紧紧的拥着怀里的人,她瘦了,脸颊凹陷,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只有双眸泛着水光。“我这次守了约,你不用做王八婆子了。”   怀里的人放下矜持,哭的大声,她可以放下假装坚强的面具,她可以扑在心爱的人怀中大声哭泣,她可以在夜里入睡。千万句话想对他说,最后她轻轻的张口,吐露出一句:“真好,你还活着。”   秦蓁身上很脏,木屋条件有限,也没有这个心情经历打扮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埋在谢梓安的胸口,两人抱在一起,谢梓安嘴角勾起笑的温柔,轻柔着安抚着怀中哭成泪人的媳妇。   一道阳光照在木屋前的溪水上,折射出动人的光彩。云雾拨散,一切都已过去。   果儿扯着嗓子哭嚎,萧生手足无措,只好掏出怀里的山药糕,这是他求了白术好久才要来的一块。对着果儿大张的口中丢去,果然换来果儿片刻的安静。   月娘抱着孩子,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还需再长大一点才能看人甜蜜的情景。   眉娘和阿燕在一旁一脸看戏模样,只差没有吹起口哨。秋诗抱着年哥儿,看着老爷小姐的恩爱,第一次觉着身边有个人也不是见坏事。   至于年哥儿,他撇撇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抱着自己娘亲的男人,都是他又把娘亲抢走了!想到这儿,眼泪汪汪的再也止不住。   秦蓁见年哥儿哭的伤心,被他扭曲在一起的笑脸逗笑。她抬眼看着谢梓安,真好,大家都还在。   “梓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秦蓁眨眨眼。   谢梓安俯下身:“什么?”   秦蓁闭眼深深的吻上去,手搂住他的腰。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更是她的爱人。   “我中了一种毒,”她轻轻说道,在谢梓安脸色大变前,栖在他的耳畔,“一种再也离不开你的毒。”   “梓安,我爱你。”她的双眸还似初见时清澈,那个送他手炉的姑娘成了他的妻。谢梓安轻笑:“陶陶,我也爱你。”   *   后来秦蓁才知道这场宫变来的突然,谢梓安找到宋旭后没多久,太子的兵马便攻进城来。   好在他们早先一步,带着武国公府的女眷出了城,一路北上到徐阳与宋旭的军队汇合。   经过一番鏖战,从北苑将圣上救出。再回京后京中已是太子的天下。   他将三皇子接到宫中,拿出从秦蓁那拿到的“证据”昭告天下,刘氏乃窃国大盗,唐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天授血脉。   再自诩为顺明皇,三皇子为太子,德妃为皇后,苏及远为护国公。   可惜他的好日子没过几日,天下从来就不是血脉为先,主导国家的是广大的平民百姓。   前朝圣上如何荒淫无度,大肆挥霍的情景牢牢的印在老一辈的心里。哪怕京城变成了他的地盘,京城外可不买他的账。   是以宋旭的部队推进的颇为顺利,结合越国公的人马和何将军的军队。集结在城门口,胜负已定。   前魏遗脉也好,平头百姓也罢。刘家能走上天子之位,靠的是一辈人一步步的打拼。   太子总以为没了血脉的证据,天下人便会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一世没有学会的,刘家学了个透彻。他输的一败涂地。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秦蓁回府已有些时日,那两人说的没错府里被洗劫一空,墙上血迹斑斑。   她用锦帛擦了擦花瓶,歪着脑袋问。   “他死了,死在他早该死去的地方。”谢梓安一行冲入宫中时,发现了早就燃起的大殿。那里是前朝皇后死去的地方,如今燃烧着太子一家人,他们终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圣上找到了他的尸骸,确认了是他。”   谢梓安没说的是,圣上也找到了那块印章。用火一烧,印章被烧出裂痕,里面是细碎的玉粉。   秦蓁早就把印章埋在京城一角,太子手上的不过是用包浆做的仿品。秘密就应当永远变成秘密,等她入了土便没人再会知道此事,压在武国公府身上的担子可以卸下了。   “当初在木屋,我听见说你脸被划花,血流了一地又是为何?”秦蓁问道。   谢梓安喝水的动作顿下,眼神变得深邃:“那是谢彦,他穿了我的衣裳替我挡下了追兵。”当时王皇后的兵马全城搜捕他,正是谢彦替他争取了时间与宋旭汇合。   谢彦或许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对谢梓安展现出过为数不多的父爱。苏氏和谢梓锦在苏及远斩首后被流放边疆。   谢梓安的身边真正的亲人只有秦蓁与年哥儿。“我想将他葬在娘身边,或许他是真的爱过娘的。有他陪着,娘会开心的。”   秦蓁点头,轻轻的拂开眉间的皱纹。他笑笑:“没想到了最后,救了我的人是他。见着他倒在血泊里,我才发现我已经不恨他了。可惜明白的晚了点。”   他将秦蓁手中的花瓶抽出来,拉她在怀中坐下。“进过这次我也算是看淡生死了,人这一辈子富贵权势过眼云烟,唯有平安与家人相聚才是真。”   他的下巴磕在她的颈窝:“再过几年,我们回去。在西南把谢府再修修,整整花,逗逗鸟。如何?”   “如今你是圣上眼中的热饽饽,他会放人?”秦蓁心里乐开了花,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那可不,他眼里的热饽饽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你舅舅宋旭,越国公、你姐夫……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抱着秦蓁晃悠悠的“过几年他朝堂稳定,孩儿成群,哪还有闲心管我。”   他的手变得不规矩,秦蓁按住假装发怒:“他孩儿成群,我可还只有一个。陶陶,咱们再生一个吧,生个像你的女儿。”   秦蓁还想说些什么,可惜嘴已被封住。   临近新年,街上百姓来来往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嬉戏的孩童堆起雪人,你来我往的打起雪仗。   一如当年秦蓁初入京时那般,雪静静地下着。   *   “没了?”清脆的孩童声响起,“后面他们回了西南么?”   “就是就是!”熙熙攘攘的孩童声此起彼伏。   白胡子说书老头捋了捋胡子:“后来嘛,秦蓁和谢梓安回了西南。他们现在就在那儿!”   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那是一座庙。   “襄王庙!”孩童异口同声。   在西南无人不知襄王庙,据说是前朝襄王和襄王妃乐善好施,后人为纪念他们而建。   相传襄王和襄王妃,育有两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两人恩爱有加,白头偕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完了,实话说很舍不得。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以前有很多次念头想起都没有付诸实践。 终于在去年底,因为一些意外我赋闲在家,想了想决定完成我一直想做的事。 从11月开始写这本书到现在进4个月的时间,中途想过放弃,又想着再坚持一下,终于这本书写完了。 写的很多地方不成熟,许多想表达的并不完美,谢谢大家四个月的陪伴,没有你们一次次的评论,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非常非常谢谢你们,我们四月再见! ps:本文的番外会放在短篇合集里,作为福利不再另外收费,会陆陆续续的放上来,预计有谢彦的故事,年哥儿的故事和秋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