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的宠妻之道》 作者:山有青木 文案: 夏幼幼嫁了个又好看、又宠她的夫君,夫君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跟她圆房。每天对着给看不给吃的相公,她表示很心急,做梦都想扑倒他 然而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这辈子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执行任务时,她竟撞见了身穿宦官服的相公。 ???!!! 夏幼幼:我嫁的是京都第一才子,怎么变成了天下第一奸宦? 傅礼言:…… 傅礼言:我娶的是西河提督的女儿,怎么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杀手? 夏幼幼:……夫君~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 假乖巧真可爱女主VS假温润真腹黑男主 这是一个小骗子遇到大骗子又栽到对方手里的故事,夏幼幼表示,既然相公就宠她就宠她,那她也只好受着了~PS重点:男主是(假)宦官!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夏幼幼,傅明礼 ┃ 配角:周书郊 ┃ 其它: 作品简评: 一个是杀手却偏偏假冒大小姐嫁人,一个是太监却偏偏冒充大才子娶妻,骗婚人士隐瞒身份的互宠日常。 这是一个大骗子遇到小骗子相亲相爱的故事 拥有优秀营业技能的杀手女主VS时刻都把女主当小白兔宠的男主 作者更新勤快,日常轻松互宠,行文流畅语言幽默有趣,配角个个好玩,营业时间碰撞在一起时相当有看头,掉马前后期待感十足。 第1章   三月天,红日初升。   天还没有大亮,官道两边的空地就已经被小贩占满,卖菜的卖小食的比邻,紧紧的挨在一起,四处都是人声,充斥着热闹的烟火气。   夏幼幼默默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胖墩,真心道:“你再这么吃下去,可能就肥成猪了。”自她站在这里开始,这孩子已经啃了四串冰糖葫芦,她都感觉到牙酸了。   胖墩看了她一眼,把最后一颗咽下去,然后伸出肉呼呼的手道:“再给我买一串。”   “……”看着他手腕上的小伤口,夏幼幼暗骂一声,堆出一脸假笑对小贩道,“再来一串。”也是倒霉催的,本来只是想跑出来吃个早餐,没想到一不留神把人孩子给撞倒了,为了不被他抱着大腿哭,只能用食物贿赂。   “你不是我们都城人吧?”胖墩吃得开心,也就不计较她之前的冒失了。   夏幼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随意的“嗯”了一声。   “那你来我们都城做什么?”胖墩好奇。   夏幼幼斜他一眼:“想知道?”   胖墩认真的点了点头,夏幼幼嗤了一声:“来杀人的。”   胖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像老母鸡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手里的糖葫芦跟着肥肉一起打颤。   “你连我都打不过吧,还杀人呢。”小胖墩嘲笑道。   面前这个姐姐长得煞是好看,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如小白兔一样无辜,他的年纪虽小,可也知道这个长相的姑娘没什么攻击性。   更何况她还因为自己嚎了两嗓子,就给自己买了五串糖葫芦。   夏幼幼就知道他不信,白他一眼后不说话了。她确实是来杀人的,要杀的还是宁朝第一才子程宴,且今天就准备动手。   胖墩可能是吃得有些撑了,打了一个嗝后还艰难的往嘴里送,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好奇心也跟着上来了,想知道小胖墩的极限是多少。   “小胖!”   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胖墩一个激灵,迅速拉开衣领把嘴里的吐了进去,同时手中剩下的半串塞到了夏幼幼手里,然后回头对往自己这边来的妇人软软道:“娘。”   夏幼幼无言看着他一系列的骚操作,感觉手中的糖葫芦更鲜艳了。   妇人走过来看了胖墩一眼,有些好奇的打量夏幼幼:“你是?”   “我叫夏幼幼。”夏幼幼笑道。她做杀手时的名号太响,反而衬得她的真名不那么显眼,所以出门在外时一向以真名示人。   妇人微笑着点点头,爱怜的拍拍胖墩的脑袋问:“你吃糖葫芦了?”   “没有,幼幼姐姐吃的!对不对幼幼姐姐?!”胖墩立刻道。   接收到胖墩求救的眼神,夏幼幼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妇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微笑道:“没错,我吃的,”说完还不忘纠正胖墩,“叫阿幼姐就好。”   还呦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rap。   妇人一看胖墩的表情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刚要说他两句,夏幼幼立刻道:“这位夫人,您知道微知楼在哪吗?”   妇人一愣:“知道是知道,可你问那里做什么?”   “无事,只是随便问问。”夏幼幼眨了眨眼睛,程宴今天会去那里,她自然是知道在哪,这么问不过是想转移妇人的注意力,救小胖墩一命而已。   妇人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低声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那里可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去的地方,尤其是今日。”   “为何?”夏幼幼睁大双眼。   妇人见她一脸懵懂,叹了声气道:“那里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处,想要进去必须拿着刻着身份的腰牌才行。”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只是为何今天尤其不能进?”见她没说到重点,夏幼幼继续问。   妇人谨慎的看了眼周围,低声道:“因为每个月的十日,傅明礼肯定会去微知楼里喝茶。”   今日刚好是三月十日,夏幼幼看着妇人紧张的脸,暗暗思忖,这个傅明礼听起来好生耳熟啊。   “傅明礼你都不知道?”妇人见她没什么反应,震惊的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傅明礼这个人是件多让人惊讶的事。   见妇人很是吃惊,夏幼幼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无语道:“您要是说傅公公,我不就知道了。”   傅公公,东厂督主,宁朝第一奸宦,权倾朝野包藏祸心无恶不作,上到皇帝重臣下到平民百姓,就没有他不祸害的。   说起这位傅公公,夏幼幼一直觉得他们相当有缘分。自她被师傅带着做了杀手开始,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向她下单,重金要这个公公的命,不过她没什么拯救苍生的出息,只想接点散活养自己,因此对于此类的单子一向是拒了的。   “没错,就是他,”妇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惧怕,“如果见了他,一定要离得远些,不然一不留神就会小命不保。”   夏幼幼失笑:“他不是个太监么,没事出宫瞎溜达什么?”   “他可不是普通的太监,”妇人见夏幼幼什么都不懂,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他在宫外有皇上御赐的宅子,可自由出入皇宫。”   夏幼幼挑眉,这跟她穿越前看过的宫廷剧完全不符啊,一个太监还敢这么嚣张,以为自己是赵高?   “那他是不是还能娶媳妇儿啊?”夏幼幼忍不住笑道。   妇人点了点头:“听说皇上赐过,他没要。”   “……”没想到还真能娶媳妇儿,幸亏没要,不然那个姑娘得多倒霉,一辈子都没有X生活。想到这么悲惨的事,夏幼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要再diss两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妇人脸色一变,一手按着夏幼幼的肩膀、一手按着胖墩的脑袋,直接把二人按跪下了。   “……?”夏幼幼一脸懵逼,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全跪下来了,刚刚还人声鼎沸的集市,此刻只剩下风声和越来越大的马蹄声。   一群穿着统一的男人骑着马慢慢的往前走,周身散发的阴柔气质不难看出这些是什么人,不远的的后面是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里的人的身份,夏幼幼大概也知道了。   “里面是傅公公?”夏幼幼小声问。   “别说话。”妇人头也不抬道。   看样子等这群人过去还得一会儿,夏幼幼无聊的撇了撇嘴,眼睛盯上了手中的半串糖葫芦。   她前面跪着的是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让她产生完全被挡住的安全感,于是瞄了一眼两边,飞快的往嘴里塞了一个山楂球。   唔……夏幼幼幸福的眯上了眼睛,怪不得胖墩能吃上四五串,还真是甜到忧伤啊。   马车的轮子在地上碾出细微的声音,一阵风经过,车上的帘子被微微吹起,将马车内的世界和马车外的世界连在了一起。   傅明礼正听属下汇报程家的消息,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窗子,风吹起时,刚好看到外面跪着的小姑娘在偷吃糖葫芦,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再往嘴里塞一颗,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往前看过,似乎觉得前面那个男人能挡住她一样。   一串糖葫芦转眼就只剩下一根签儿,她这才满意的放松,脸颊一侧鼓起一个球,嘴角沾了糖浆,说不了是糖浆红还是她的唇更红。等她把嘴里的全部咽下去了,傅明礼看到她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愉悦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督主?”   傅明礼垂眸:“继续。” 第2章   一直到再听不到马蹄声,路边的人才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想到刚才奢华的马车,夏幼幼感慨一声,这死太监还真会享受。   看他去的方向,目的地应该是微知楼,但愿自己进去做事的时候不要撞上他,否则还真是麻烦。   想起此次的任务,夏幼幼就忍不住叹了声气。说起来这个程宴也是倒霉,家里找人结亲找谁不好,偏偏找了西河提督的女儿柳茵茵。   那女人前段时间跟个野男人私奔了,没俩月又因为男人对她不好跑回了家,回去后才发现有了身孕,西河提督震怒,把她关在家里一直关到现在。   她是让丫鬟拿着银钱去密语阁下的单,下重金要杀了先前定好的未婚夫程宴,并且要伪装出程宴生活不检点被情杀的现场,要他身败名裂。为了不让程家将此事掩盖,杀他的地点还不能在程家。   这个柳茵茵,随便跟人私奔又怀孕的是她自己,负她的那个人是她找的对象,把她关起来的人是她爹,从头到尾好像都跟人程宴没关系,夏幼幼实在是好奇,于是蒙面去见了柳茵茵,想要弄清楚她要杀程宴的原因。   柳茵茵的答案很简单,如果不是因为不想随便跟没见过的人成亲,她也不会随便找个男人,也就不会被关在家里,所以程宴是她一切不幸的源头,她一定要程宴比她还悲惨。   夏幼幼满足了好奇心,接着便忍不住后悔了。早知道这大小姐逻辑感人,说什么她也不会接这一单,简直是在陪小孩子过家家,还是杀人见血的那种。   可惜在她去找柳茵茵之前就已经收了定金,还在密语阁的单子上画了押。   密语阁在宁朝的杀手界中相当于穿越前的淘宝,还是垄断的那种,它作为一个连接杀手和金主的中介,所有金钱交易都会通过它来进行,至于任务之外的交流,只要杀手不去杀金主,它一向是不管的。   整个宁朝的杀手都通过密语阁接单,除非她彻底退出这个行业,否则接了单只能好好的完成。   只是可惜了程宴,听说是个相当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呢,夏幼幼一边惋惜一边朝成衣铺走去。   “老板,给我拿件最好看最贵的衣裳。”夏幼幼财大气粗的扔过去一锭银子,既然要去微知楼那种地方,穿得寒酸了恐怕看门的也不会让她进去。   微知楼是柳茵茵选的地方,据她说这里看他程家不顺眼的人多,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若是程宴在这里死了,定然很快闹得满城风雨。   柳茵茵说完后找出自己的木牌交给她,要她一定在微知楼杀了程宴。夏幼幼提醒她会有人顺着木牌查到她身上,柳茵茵倒是不在乎,反而觉得这样能给自己爹找不少麻烦,感觉相当兴奋。   夏幼幼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柳茵茵坚持要她这么做,她就干脆的答应下来。既然金主不在乎,那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反正要查也顶多查到柳茵茵头上,有西河提督跟密语阁在,她还不至于被牵连。   更何况这么一来,确实为她省了不少事。   因她这一锭银子,成衣铺老板将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夏幼幼一件一件的看了半天,无奈道:“有没有穿上不耽误翻墙爬树的?”倒不是不好看,可惜都是些繁复的衣裳,一看就知道会绊手绊脚。   “……”开这么多年店还没遇过提这种要求的客人,好在老板是见过市面的人,立刻折回去,没多久便捧着一个托盘出来。   上面是一件火红的衣裳,下摆比起他拿出的那几件不算太大,袖口也很利落的收着,火红的颜色就算溅上血也不显眼,夏幼幼一看到便喜欢上了。   “就这件了。”夏幼幼拍桌定下,又给了老板一些碎银,要店里伙计去租个马车,她趁这个时间把裙子换上。   换好裙子出来,老板的眼睛都直了,连连感叹:“姑娘可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这件衣裳能遇到姑娘,简直是三生有幸。”   “你夸上个买衣裳的人也是这么夸的,我都听到了。”夏幼幼捋着头发随口道。   老板一噎:“……那我以后换个词儿?”   “……我随口说的,合着你还真是敷衍的啊。”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这人还真是当代影帝,“眼睛直了”这么抽象的表情都能演出来。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好在夏幼幼要的马车来了,老板讪笑着送她上了马车,殷勤的看着马车离开后才回铺子。   “老板,那个姑娘可真漂亮。”伙计感慨道。   老板敲了伙计的脑袋一下,骂道:“好看也不是咱能看的,干你的活儿去!”她要去的可是微知楼,那里可没有什么他们敢看的姑娘。   夏幼幼坐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到了微知楼,在门口看到了自己刚刚跪过的太监们,嘟囔一声“阴魂不散”,给小厮看了眼木牌后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说起来这些日子程宴去了城外,今日才回来,夏幼幼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程宴本人。虽然得了他的画像,可夏幼幼却觉得没什么用,毕竟她的画像也四处都有,她不是照样用这张脸杀四方。   不过她也并非完全不了解,至少知道程宴长相十分俊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待会儿她直接找最好看的就是。   微知楼里十分安静,虽然主子小厮丫鬟的一大堆,可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发出,一进到这里连呼吸都忍不住轻了起来。   天字一号房里,香炉轻烟袅袅,傅明礼垂眸看着桌子上刻了“程宴”两个字的木牌,没有说一句话。如果说外面多少还有些声音,那这个厢房里便是一片死寂。哪怕这里会呼吸的就有十几人。   “这么说,”傅明礼缓缓开口,声音如玉石一般清越,却让听到的人止不住的发寒,“你杀了程宴?”   “回、回督主,”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被他逃了,奴才、奴才保证,一定会杀了他!求督主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混账!”傅明礼还没开口,他身旁伺候的刘成便一脚将地上的人踢出好远,怒道,“督主让你分化程家和西河提督的关系,谁让你自作主张杀程宴了?!”   那人摔到柱子上吐了一口血,顾不上擦一下嘴角便跪下猛磕头:“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只是、只是想着杀了程宴,两家的婚约就解了,那他们自然而然就生分了,奴才对督主是一片忠心,求督主饶奴才这一次……”   “你还有脸求督主?若是程宴查出是谁动的手,你猜他会把这事儿算到谁头上?”刘成寒着一张脸,手缓缓的握住袖中剑的剑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奴才不会让他活着,只要督主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在他查出来之前杀了他。”   “是吗?”刘成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待那人期待的抬起头时一剑砍了过去,那人瞪着眼睛,惊恐的倒了下去。   以那人为中心,很快便淌了一地的血,屋子里瞬间充斥着血腥味。   傅明礼皱了一下眉头,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刘成看了他身后的人一眼,那人立刻机灵的过去开了窗户,又将尸体拖去里间,血腥味顿时去了不少。   “督主,下面该怎么办?”刘成忧心的问,程家和柳家都算举足轻重的世家,加上有婚约在,得罪一家便是都得罪了,这两家若是查到杀程宴的是他们的人,恐怕会出不少麻烦。   傅明礼的眼神暗了下来:“在他们之前找到程宴,找到之后派个女人过去。”   刘成一听便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立刻点头,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厢房里的人均是一顿。   “谁?”刘成握紧手中剑。   “程宴在吗?”夏幼幼问。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刘成立刻看向傅明礼,得到示意后问:“你是何人?”   夏幼幼微微一顿,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柳茵茵。”反正今日杀了人之后也会追查到柳茵茵身上,她干脆冒用一下这个名号,反倒显得柳茵茵堂堂正正了。   西河提督的女儿?刘成惊讶,她怎么会来微知楼?傅明礼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让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   “进。”傅明礼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守着的人便将门打开了,一身大红衣裳的夏幼幼便出现在傅明礼眼前。   夏幼幼的手扶上腰间的暗器,门开后一眼便看到桌子上刻着“程宴”二字的木牌,接着便对上了傅明礼的脸。   一双清冷细长的眼睛,剑眉入鬓面如冠玉,虽然轮廓稍显阴柔,可那张薄唇却很是凌厉,瓷白的脸如一块上好的玉石,找不到一点瑕疵。锦衣华服被腰带掐出身段,肩膀宽阔有力。虽然他是坐着的,夏幼幼没办法看到他有多高,可仅仅是这些,都足以化成一支小箭刺中她的心脏。   柳茵茵是疯了么?!这种极品都不要?!夏幼幼倒吸一口冷气,一见钟情的感觉立刻偷袭了她一下。   看着在自己面前走神的姑娘,傅明礼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第3章   厢房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是血腥味混了什么熏香,闻起来古怪又别扭,夏幼幼忍不住嗅了又嗅,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四处寻摸。   “糖葫芦。”傅明礼宛如玉石的声音响起,像是阐述事实一般说出三个字,将夏幼幼的目光带到了自己身上。   夏幼幼一脸莫名:“什么?”   傅明礼清冷的看着她。   ……怎么这么好看,简直想捂心口啊啊啊,夏幼幼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程宴?”   刘成向前一步,沉着脸问:“你说你是西河提督的女儿,有什么证据?”   夏幼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脸,顿时清醒不少,从腰里拿出木牌丢给他,刘成接过确认后朝傅明礼点点头。   傅明礼垂眸:“有事?”   ……有啊,来杀你。夏幼幼默默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悲哀的发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根本杀不下去啊喂!再骂一次柳茵茵是疯子!让自己杀这么好看的人,她还是人么?!   傅明礼不知道对面的姑娘脑子里有多少废料,他看着眼前人的唇,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的嘴角还粘着一块碎糖,现在那块红色的碎糖似乎化成了她身上的衣裳。竟意外的好看。   “我们督……问你话呢,你可是有事找程宴?”见夏幼幼迟迟不开口回答,刘成忍不住开口催道,他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敢在督主面前发呆的。   夏幼幼这才仔细去看刘成的脸,虽然也算俊俏,但远不及坐着的那人,且眼底的黑青透着一股阴厉,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娘?不过她也注意到这人袖中有玄机,想来也是个练家子,再去看其他人,也不像文人。   奇怪了,难道走错地方了?可桌子上的木牌分明就是程宴的,这种木牌是微知楼的一位师傅做的,花纹繁复到可以算天下第一,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能仿制。夏幼幼心里升起一瞬间的怀疑,在对上傅明礼的眼睛后又很快消了下去。   这么好看的人,有病了才去冒充别人。颜狗夏幼幼公正的想。   今天实在不适合杀人啊,首先是程宴的美貌超出了她的上限,她有些下不去手,其次是这些人跟她设想中的文弱书生不太一样,若她动手了恐怕会有些麻烦,万一再引起楼下那群太监的注意,她可就不好走了。   夏幼幼给自己找了一二三条借口,然后舒坦的松了口气,反正柳茵茵也没给她定下期限,过几日再杀便是——前提是她适应了这人的美貌。   刘成见这女子没有回答,便谨慎的握住袖中剑。   “你不是在西河的家中?”浅浅的一个眼神制止要发作的刘成,傅明礼换了一个问题。西河提督的独女,一向是被藏在家里供着,怎么如今却独自入京了。   夏幼幼假装没有看到刘成的小动作,听到傅明礼说话后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憋了半天道:“就是……来见你。”   穿越过来十一年,如今这副身体十七岁,她自认最擅长的两件事一是撒谎二是演戏,可看着傅明礼的眼睛,她却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句。   “见我?”傅明礼眉头微挑,“为何?”   得,又绕回原题了,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各种借口在她脑子里飞快的旋转。还没等想好理由,她的身子下意识绷了起来,下一秒几个黑衣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阉狗!拿命来!”   刘成等人立刻抽出兵器,眨眼的功夫便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夏幼幼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好的身手,不禁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动手。   自己的身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夏幼幼头一次没有参与到热闹里,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下一刻傅明礼直接钳住她的胳膊,带她去了角落。   此刻她和傅明礼贴得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夏幼幼仰起头,便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她抿了一下嘴,默默捂住扑通乱跳的地方看向缠斗的两方人。   怎么会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要杀程宴?夏幼幼疑惑,难道柳茵茵不止找了密语阁?不应该啊,密语阁几乎已经掏空了她的钱袋,她哪有银子再请这么多高手。难道程宴得罪的还有其他人?这就不好办了,夏幼幼的眉头皱了起来,认真盯着这些黑衣人的招式,想从中探出他们的来历。   双方打斗时闹出巨大的动静,微知楼却像成了一座空楼一般,一个上来查探的人都没有。双方僵持不下时,傅明礼低头,便看到她双手覆在鼓起的胸口上,双眼盯着前方的人一动不动,皱眉的样子像只又惊又怕的兔子。   这和她吃糖葫芦时的样子不太一样,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闭眼。”傅明礼沉声道。   夏幼幼莫名的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后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傅明礼看到她如此听话,声音微微缓了些:“数五十个数,便没事了。”   “……”啊,这该死的被呵护的感觉!夏幼幼听话的数了起来,清澈的声音如夏日的溪水,傅明礼淡淡的扫了刘成一眼,刘成点了点头,脸上升腾起暴虐的杀气。   鼻尖传来了血腥气,却听不到任何人的惨叫声,仅这两点便足以说明刘成等人的手有多快,夏幼幼忍不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动手。   五十个数没有数完,耳边便已经彻底清净下来,夏幼幼立刻睁开双眼,三刻钟前还满是奢华的厢房狼藉一片,四处都是热腾腾的血迹和尸体,她的脚边还躺着一个,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兄弟,你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杀的你,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未等说话,那人的眼睛便眨了一下,“……”   她也跟着眨了眨,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跳了起来,怒嚎着拿剑刺了过来,夏幼幼本能的想揍,却在出手之前被傅明礼拉进怀里,下一秒便看到他的胳膊挡在了自己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夏幼幼怔怔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督……您没事吧?”偷袭的黑衣人胸口被几把剑刺穿,不甘的倒了下去,露出后面刘成担忧的脸。   “无事,”傅明礼淡淡的看向夏幼幼,“吓傻了?”   夏幼幼盯着他的胳膊看,血迹顺着他的手腕慢慢往下落,鲜红的血和净白的手形成刺眼的对比。   “果然吓傻了,”傅明礼平静道,停顿一瞬后看向刘成,“去买糖葫芦。”   “……???”刘成一脸问号,不明白是怎么突然扯到糖葫芦上的,话说刚刚这姑娘进门的时候督主就说到糖葫芦了,莫非督主嘴馋了?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否定了,他们督主英明神武气度非凡,怎么可能像凡夫俗子一样嘴馋……不过万一呢?他们督主也就二十五岁,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   脑子里装了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并不影响刘成脚下的速度,傅明礼的命令一下,他便消失在窗口,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从门口回来,肩上扛着一个草木棍,上面扎满了各式糖葫芦。   傅明礼单手接过草木棍塞到夏幼幼怀里,夏幼幼下意识的抱住了棍子,一抬头便看到了糖葫芦在上面聚众开会。   “……干什么?”夏幼幼一脸懵逼的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看她一双圆眼无辜的盯着自己,顿了一下后勉为其难的从草木棍上拔了根山楂的,直接递到她嘴边,夏幼幼下意识接过来咬掉一个。傅明礼看到她的右脸鼓起一个圆球,嘴角微微的勾起。   刘成看着面前两个人无言的互动,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否则怎么看到了这么玄幻的一幕。   夏幼幼一颗山楂球下肚,突然间福至心灵:“你在安慰我?”   傅明礼清淡的扫她一眼,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比之前胖墩那半串还甜,简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夏幼幼一双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起来单纯得不染尘埃。   真这么好吃?刘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来找你么?”夏幼幼又啃了两颗,突然看着傅明礼的眼睛问。   傅明礼看向她,夏幼幼腼腆一笑:“我心悦你,顺便看你能不能心悦我。”   “……”这女人哪来的?别以为假装害羞就看不出你厚颜无耻了,刘成震惊的看着她。   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们好像不认识。”   “是啊,一见钟情。”夏幼幼的脸微微泛红,虽然目前为止钟的是脸,可他好看又好心,既会保护她还会给她买糖葫芦,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型。   反正从他为自己受伤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杀他了,不仅不杀他,还要护着他,至少不能让他再像今天这样受伤。   “……”果然是厚颜无耻,刘成眯起了还没黑眼圈大的眼睛,这女人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惜却脑子不好的冒犯了他们督主,恐怕小命——   “如此,便先跟我回去。”傅明礼淡淡道。   “……”督主!督主你疯了么督主!咱们……咱们不行啊要个女人回家做什么督主?! 第4章   宽大的马车里,虽然依然舒适奢华,可与之前那辆却相差较远,行至有些颠簸的路段时更是明显。   “督主觉得今日之事是哪个皇子做的?”刘成忧虑的问。自从皇上病重,他们进了二皇子的阵营,这种刺杀便日渐多了起来,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严重,他们留在楼下的那些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傅明礼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眼底是一片漆黑的冷淡:“去查微知楼幕后老板。”哪个皇子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是谁,他们在楼上这么大的动静,微知楼不可能全然不知道。   刘成点了点头,敛容道:“奴才知道了。”   傅明礼不再多言,胳膊上的伤虽然不严重,可到底消耗了他的精神,他交代完后便闭上了眼睛。刘成欲言又止的看着上座的人,直到闭目养神的傅明礼微微睁开眼睛,他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说。”   “以您的身手,本能躲开的,为何要……”刘成迟疑的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想到刚刚糖葫芦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督主,不乘来时的马车,是因为怕柳茵茵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吗?”看到他的表情,刘成有些好奇了。   傅明礼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刘成干咳一声,肩膀微微缩了起来,疑惑道:“督主是打算将柳茵茵安置在城外的宅子里?”   不等傅明礼说话,他便松了口气,赞道:“督主果然妙计,程宴此刻生死不知,柳茵茵又在我们手中,程柳两家的婚事便不能成了,我们的人再从中挑拨,相信很快就会生出嫌隙。”   “他们若想联姻,即便没有了正统子孙,也会从旁系挑出联姻的人。”傅明礼淡淡道。   刘成一听便知他的计划并非如此,忍不住又猜测:“那是为了威胁西河提督?毕竟这是他的独女,他总要顾虑些。”   “若他不受威胁呢?”傅明礼看向他。   刘成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那便杀了柳茵茵,将尸体送到他的提督府去。”   “很好,”饶是冷淡如傅明礼也忍不住浅笑一瞬,接着漠然道,“先是重创程家嫡子,再是杀了柳家独女,怕不是让他们更坚定的对付我们。”   “……”刘成的腰弯了下去,恭敬道,“是奴才想的浅了,还望督主赐教。”   傅明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放在了桌子上,整个动作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仪态极佳的看向刘成,刘成更恭敬的同时第一万次惋惜,他们督主如果不进宫,该是何等的风流人物。   “程家和柳家无论如何,这次都会联姻,除非他们中的一家与政敌通婚,他们才会放弃。”傅明礼悠悠道。   刘成脑袋上冒出点点问号,不甚理解的看着说话的人,傅明礼不再多言,指尖缓慢的敲着桌面,待敲了十下后便停了下来,停住的同时刘成惊叫一声。   刘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震惊的看着傅明礼道:“督主,您是想……”   傅明礼见他明白了,便重新闭上眼睛,沉声道,“从后门回府,将丫鬟小厮都□□一番,不要坏了我的事。”   刘成一听便知督主这是打算冒充程宴了,恐怕回去后不仅要□□小厮丫鬟,就连宅子恐怕都要更名改姓了。   他有点坐不住了:“督主三思啊,只不过为了分化程柳两家,咱们有的是办法,犯不着您做这么大的牺牲,您一定要想好了才行!”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见过不少跟太监结成对食的宫女,很是清楚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表面上看对他们这种阉人客客气气的,实际上是非常的看不起,只要有机会便是极尽嘲讽。   若督主真娶了柳茵茵,恐怕即便成功分化程柳两家后,为了拉拢西河提督也要将柳茵茵留下,很可能一辈子都要与之对食了。   今日那柳茵茵对督主的殷勤劲儿,他一看便知是喜欢上了督主的皮相,若是哪天知道了督主的真实身份,不一定会变得如何愤怒恶毒,督主还要看在西河提督的面子上善待于她。   他不能让督主受这种气,刘成忍不住道:“不如在手下的官员里挑一个与柳茵茵做配。”   “不行。”傅明礼断然道。   刘成忍不住追问:“为何?”   傅明礼沉默了,刘成想到刚刚督主让他去买糖葫芦时的情景,心里升腾起一个荒唐的想法,他张了张嘴,惊恐的看着傅明礼,便听到他说——   “她与阿柔很像。”傅明礼垂眸道。尤其是啃糖葫芦的模样,跟阿柔啃肉骨头时一模一样。   ……阿柔,刘成噎了一下,看着傅明礼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疼。若当初不是他们自己风头太劲得罪的人太多,阿柔也不会被人杀了扔在井里,现在算算阿柔已经死了十年了,没想到督主还没有忘了她,只是——   “……督主,阿柔是只狗,柳茵茵是个人,您、您知道的吧?”刘成小心翼翼道。   傅明礼睨了他一眼,语气恢复了冷然:“我分得清。”   刘成松了口气,随后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讪笑着讨好:“是奴才多虑了……”   “你并未多虑,”傅明礼缓缓开口,“阿柔死了十年,我也该再养一只了。”   “……您要养的是?”刘成艰难的看着他。   傅明礼微微颔首:“柳茵茵。”   “……督主,柳茵茵是个人。”刘成绝望的看着他,再次强调柳茵茵和阿柔的不同。   傅明礼眉头微挑:“有区别吗?”   “……”大概、也许、可能还是有一点的吧,刘成眼巴巴的看着傅明礼,可惜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他没有敢再说话。   马车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车轮碾地的声响。   他们要去的宅子在城外,需要走很长一段距离才到,夏幼幼一个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早就无聊了,一会儿懊恼刚刚的表白太不大家闺秀,一会儿后悔为了装矜持没去跟心上人共乘。   是的,心上人。就在马车上的这一段时间,夏幼幼郑重的下了一个决定,她不仅不要杀“程宴”了,还要嫁给他。   毕竟她不确定未来的人生里是否还会遇到一个会为她挡刀的男人,既然现在遇见了,自然要果断下手。   只是暂时要先冒用柳茵茵的身份了,她更想用自己的身份,可总不能去跟人说“你好,我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这次专门来杀你的”吧,虽然他身边的守卫很厉害,可不代表他一介书生有多胆大,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至于任务的事,夏幼幼不怎么担心。密语阁还有一项规定,杀手亲属不在接单范围内。只要她还是杀手一天,那她跟“程宴”成亲之后,那关于他的任何单子都会被密语阁作废,这样一来她不会违约、柳茵茵也没办法再找人杀他。   至于柳茵茵那边,在他们成亲之前,还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只要她给的理由充分,密语阁应该不会把单子派给第二个杀手。   人家为她挡了一刀,夏幼幼连他们成亲后生几个孩子都盘算好了,一个人在马车上乐不可支,丝毫没考虑过“结婚对象”会怎么想。   马车出城又走了一段,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刚一停稳她便从马车里下来,正对上同样迅速的刘成的脸。   “……”这一脸复杂的是啥意思?夏幼幼眨了眨眼,矜持的打招呼,“刘大哥。”刚说完就觉得别扭,怎么这么想在后面加上一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果然是受豫剧影响太深。   刘成看着面前这人的圆圆眼,也不自觉的在脑子里和十年前那只狗子的眼睛重合,随后忍不住抖了一下,将这种古怪的想法挤出去。   “你怎么了?”夏幼幼面上担忧道,心想这该不是个傻子吧,没事抖什么抖。   刘成忍不住又看了夏幼幼一眼,问:“你喜欢肉骨头吗?”   傅明礼从马车上下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停顿一下后不悦的看向刘成,刘成颤了一下,一脸懊恼的低下头。   夏幼幼看到傅明礼的状态还不错,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刘成怎么问出这么个问题,但为表礼貌还是笑道:“喜欢的。”   傅明礼走到她身旁,想了一下问:“糖葫芦和肉骨头选一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夏幼幼想也不想道,说完才惊觉太不淑女,抿了一下嘴小声道,“……我开玩笑的,跟这两样比起来,我更喜欢清粥花露。”   口味清淡才是标准的小仙女,更符合程宴这种大才子的胃口吧。   傅明礼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沉默半晌后道:“‘汪’一声。”   “?” 第5章   房间里香炉袅袅,夏幼幼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踮脚看着,小心的确认傅明礼的情况。   当大夫小声请求傅明礼脱外衣时,刘成挡在了她与他之间,面无表情道:“柳小姐,我送您出去。”督主要脱衣裳了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果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知道这个时候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该出去了,只是——“程公子因为我受伤,我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了。”   “抱歉柳小姐,恐怕这与礼不合。”刘成丝毫不让步。   夏幼幼抿了一下嘴,为难的看了傅明礼一眼,犹豫道:“那好吧,我先出去。”   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刚慢吞吞的走了两步,就听到傅明礼清冽的声音:“留下吧。”   “好!”夏幼幼迅速转身,一路小跑到傅明礼旁边,比刚刚离得还要近。   傅明礼看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愉悦,很快又敛了起来,对刘成道:“你出去。”   刘成顿了一下,便行礼出去了。   “……”这么悲愤是哪般,程宴是个男人,被自己看一眼他还能少二两肉?夏幼幼莫名其妙的看了刘成的背影一眼,低头便看到大夫颤抖的手,“……大夫,您还好吗?”   她突然出声,大夫准备药包的手又是一抖,药粉随之撒在了傅明礼身上,他脑门上刷的流下了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饶命啊督……老爷,饶命啊!”   “……”夏幼幼茫然的看向傅明礼,为啥要饶命,他干了啥?   傅明礼垂眸冷道:“药留下,出去。”   大夫立刻屁滚尿流的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与夏幼幼二人。莫名的尴尬几秒钟后,夏幼幼讪笑:“他们好像都挺怕你的哦。”这也难怪,程家是望族,程宴的身份自然不是非富即贵,只是那些人怕的有些离谱了吧,不过是撒了些药粉,好像程宴会要他们命一样。   “你呢?”傅明礼开口问。   夏幼幼咧嘴:“我不怕。”   傅明礼看她一眼,单手去解自己的衣带,脱下外衣时夏幼幼赶紧上前接住,顺手放在了屏风上,傅明礼上半身衣裳一件一件的除去,等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时,整个胸膛也露了出来。   看着他轮廓分明又结实的腹肌,夏幼幼可耻的脸红了,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后又皱起了眉头,伤口比她想象的严重,难怪一直流血。   脑子里再次浮现他护着自己的情景,夏幼幼愧疚了,当时的自己有机会将偷袭之人踹出去,却因为怕暴露没有行动,他挨的这一刀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自责,傅明礼嘴角轻轻扬起:“不疼的。”   夏幼幼这才去看傅明礼的脸,这么温柔又善良的男人,她在宁朝活这么多年也就遇到这一个了。   傅明礼见她不说话,难得有耐心道:“若是感到不适,就先去休息。”   夏幼幼抿嘴:“你伤口怎么办?”   “我自行包扎。”   夏幼幼摇摇头:“我来吧。”说完便去拿纱布和药包。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傅明礼眉头微挑:“你会?”   夏幼幼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不在意道:“嗯,家里教过。”西河提督是武状元出身,平日受伤是常事,她现在作为他的“女儿”,会一点医术也可以吧。   傅明礼将受伤的胳膊搭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夏幼幼一点一点的擦拭他伤口上的血迹,专注的脸越来越贴近自己,呼吸轻轻的扫在自己胳膊上,像羽毛一样轻盈又撩人。   他的胳膊很快缠好了纱布,一直蹲着的夏幼幼松了口气,仰脸看着傅明礼道:“好了。”   傅明礼呼吸一顿,只觉得她这个姿态像极了趴在他腿上撒娇的阿柔,他的眼睛别向一边,垂眸看着桌上剩余的药。   空气突然的安静下来,夏幼幼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多瞄几眼后才红着脸捂住眼睛:“那个,程公子,你能将衣裳穿上么?”   说完便支着耳朵,很快傅明礼就离开了桌子,在里间悉悉索索一阵后才出来。她放下手,便看到之前一身玄衣的傅明礼换了身月白的衣裳,站在那里如遗世独立的翩翩仙人。   她的下巴微微掉了下去,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傅明礼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好看?”   “……”夏幼幼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花痴强制转移话题,“今天那群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傅明礼坐到她面前,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平静道:“仇人。”   “……我看出来了。”夏幼幼无语道,见傅明礼不欲多聊,便识相的没再问下去。   傅明礼看着她,突然想到那些人偷袭时叫嚣的话,他面上古井无波的问:“今日那些人来时叫我什么,你可听到了?”   夏幼幼想了一下,纠结是该说听到了还是该说没听到,毕竟那话在现代算正常,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挺伤人的。   傅明礼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听到了,细长的眼睛微微暗了下来:“看来你听到了。”若是听到了,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这个柳茵茵还真是不简单。   莫非早已经对自己有了戒心,她心知他必然不会放她走,干脆装做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化被动为主动,好趁他们戒备放低的时候离开。   夏幼幼干笑一声,尴尬的挠挠头:“你别太介意,他们那群人跟你有仇,肯定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了,不必放在心上。”   傅明礼见她还要继续装下去,冷然追问:“你可知那二字是何意思。”   “……”干嘛一直追问,夏幼幼无语的看着傅明礼,见他坚持要问后只能跟着认真起来,“宴狗嘛……不就是骂你是狗,不过你真不用在意的,那群人一看就没什么文化,人家骂架都是姓后面加狗字,他们却在你的名后面加,连骂人都不会骂……”   傅明礼一顿,很快便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他打断她为难的安慰,嘴角轻轻扬起。阉狗,宴狗,还真是惊人的巧合。也是,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会撒谎,是自己多心了。   夏幼幼立刻闭上了嘴,半晌又忍不住开口:“你似乎心情好了些?”   傅明礼沉默片刻,道:“免得麻烦。”若眼前人知道了自己并非程宴,而是东厂之主,恐怕就不会如现在这般自在,自己也不知会有多少耐心去对她。被父亲的政敌囚禁,可不是一件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有什么麻烦的?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见他没有纠结旁人骂他的事,忍不住道笑道:“程公子心胸豁达,是我操心太过了。”人家根本就不介意这种事,她还婆婆妈妈的安慰。   “以后不要称呼我为程公子。”傅明礼微微皱眉。   “那……”   “你我既有婚约在身,唤我尚言便可。”傅明礼淡淡道。   “那你也不要称呼我柳小姐,叫我阿幼,”夏幼幼趁机提出,顺便多欲盖弥彰一句,“这是我乳名。”   “阿幼。”   “尚言。”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说不出的满意。下一秒夏幼幼肚子发出的叫声打破了这种默契,傅明礼心情不错的看着脸红的小姑娘,轻声道:“去吃饭。”   一刻钟后,夏幼幼看看傅明礼面前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清淡桂花粥。   无语凝噎问苍天。 第6章   来程府的第一天,桂花粥。   来程府的第二天,桃花粥。   ……   来程府的第五天,玫瑰粥。   夏幼幼不知不觉在傅明礼的宅子里已经住了五天,这五天除了初到时跟傅明礼吃了第一顿饭,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他,不仅如此,还被厨房雷打不动的送了五天粥,看样子还要继续送下去。   现在的她对这里能搞出多少种花做粥完全无动于衷了,只会在肚子咕噜叫的时候懊悔,当初不该为了装个清新脱俗的逼,硬说自己喜欢清粥花露。   在第五天晚膳时分,她看着送到厢房的百合粥,无声的说出四个字:我想吃肉。   三月底天气还带着凉意,天黑的也早,傅明礼回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府中老管家早早等在门口,待他下马车后打着灯笼过去引路。   刘成在后面给傅明礼披上大氅,几人一起往府内走。   “这几天府内如何?”傅明礼清冷的声音响起。   老管家谦卑的弯了腰:“回督主的话,一切尚可。”   傅明礼垂眸,刘成咳了一声,板着脸道:“督主问的是那位柳小姐,在府中可还住得惯?”   “住得惯住得惯,柳小姐的胃口不错,每回给她送的餐点都吃完了。”老管家答道。   “哦?”傅明礼微微扬眉,她胃口不错的事他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她还真的喜好清淡的粥品。   刘成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傅明礼对柳茵茵的事上心,眼前就浮现出那女人未来与督主作对的情景,虽然知道他们家督主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欺负了,可还是心气不顺。他接过老管家手中的灯笼,对他道:“你先下去吧,督主这边有我。”   “是。”老管家福了福身,默默退下了。   老管家一走,刘成的腰便弯了些,低声道:“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柳小姐不知为何得罪了她父亲,被柳提督关进了别院,柳小姐这回应该是从别院逃出来的。”   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住了这么久都不说回家的话,傅明礼微微颔首。   “督主,可要去看柳小姐?”刘成虽然不想督主委屈自己找个对食,可若督主喜欢,他也只能在心里讨厌一下,其余的督主怎么高兴怎么来。   傅明礼顿了一下:“天色已晚。”   “那就不……”   “不过她应该睡的晚。”傅明礼说完,脚下便换了方向。   ……去见她就去见她,找什么借口,刘成暗暗腹诽。   到了夏幼幼住的别院,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了,只留院子里两盏昏黄的灯笼,一个丫鬟昏昏欲睡的坐在门口守夜。   一看到傅明礼来了,丫鬟赶紧起来行礼:“督、老爷!”之前刘总管下过命令,不准在府内提起傅明礼他们的身份,她一时慌张差点忘了这件事。   傅明礼见夏幼幼已经睡了便转身走,刘成赶紧跟上。   “柳小姐睡的还真早,”见傅明礼好似不怎么高兴了,刘成讪笑着跟上去,“幸好明日督主您不当差,可以多与她说说话。”   话音刚落,便看到黑暗的角落有了点奇怪的动静,刘成面皮一紧,与傅明礼对视一眼后追了上去。   傅明礼修长的手指拢了一下大氅,索性也跟了过去。   夏幼幼趁丫鬟不注意溜了出来,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若是平时,她定然能察觉到身后有人,但喝了几天粥的她此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身后的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院子实在是太大,夏幼幼只能凭自己的记忆沿着路往前走,边走边在心里唱“你的程府有多深~”,好在她记忆不错,很快便找到了地方。   院子里安静太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刘成不敢追得太近,一刻钟后,他们追到了厨房前,那人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   刘成犹豫一下,带傅明礼去了厨房后的窗子前,这扇窗子是为了防止厨子下毒、专门用来监工才建造的,加上府内厨房夜间常年亮灯,所以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他们挪动步子走到窗前,顿时便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   “……”   厨房里,他们的座上宾、督主未来的对食、西河提督家的大小姐,正坐在地上啃排骨。   刘成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许久才想起去看傅明礼,却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情绪。不愧是督主,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他还是需要多多学习啊。   天还有些寒,刘成犹豫要不要提醒督主先回去,结果看到督主一脸专注的样子,便知道他没有走的意思,只好陪着站在那里。   傅明礼心里却没有面上那么平静,在他看到夏幼幼的瞬间是想笑的,看到她捏着排骨往嘴里送,殷红的唇被酱汁镀上一层油光,不仅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他静静的看着夏幼幼把一碗排骨吃完,还不忘把骨头毁尸灭迹才离开,又贼又满足的表情像极了阿柔。仅仅是看着她吃,傅明礼便觉得心情愉悦,这种愉悦已经有近十年不曾出现。   养她果然是件有趣的事。   待夏幼幼走远,傅明礼才折身回去,垂眸道:“明日给她换个警醒的丫鬟。”   “是。”刘成弯腰,刚刚的丫鬟忘记他的安排也就算了,竟敢粗心到让柳茵茵跑出来,看来他是要整一整府内如此懈怠的风气了。   傅明礼安静的在前面走着,刘成盘算完便在后面沉默掌灯,一时间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出现。   一直到进了主院,刘成终于忍不住道:“这个柳小姐,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想吃就让丫鬟来端就是了,还自己偷偷摸摸的跑出来,搞得好像咱府里克扣她食粮一样,图个啥啊?”   难道是有权有势大小姐的独特爱好?刘成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真心不懂。   “她心悦我。”傅明礼开口道。   “?”   傅明礼看刘成一眼,眼神中泛着淡淡的松快:“女子在心上人面前,总要端着些才让人敬重。”这也是为何她明明喜欢这些大鱼大肉,却偏偏说自己喜好清粥小菜的原因,刚刚看她的脸好似瘦了些,恐怕是这几日膳食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可从督主嘴里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再说了喝粥就比吃肉高贵矜持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言论,他们督主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还有督主喂,您看看您现在的表情,您未来对食在厨房偷肉吃,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那明日奴才去吩咐厨房,给柳小姐的三餐里多配些肉食?”刘成忍住心里一大堆话,塌着眼皮问道。   傅明礼想了一下,微微摇头:“不必,明日让她来主厅用膳。”   得,督主这是想亲自给她补补了,刘成看一眼傅明礼的表情,操心的觉得督主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这几日虽说没有回来,可府中关于柳茵茵的一切都让人事无巨细的告知他,如今刚回来就忍不住来看她。   刘成心事重重的将傅明礼送回寝房,又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别院。   月光似锦,一夜倾泻。   托一碗排骨的福,夏幼幼睡得很好,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洗漱一下出门,便看到门口守着的丫鬟换了个人。   “之前那个呢?”夏幼幼忍不住问。   新来的丫鬟笑着福身:“回小姐的话,她家中有事向府内请辞了,以后由奴婢照顾小姐的起居。”   夏幼幼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没什么所谓,伸了个懒腰道:“早膳呢?”   “回小姐,老爷在主厅等着您呢,说等您醒了之后便过去,你们一起用膳。”丫鬟恭敬道。   夏幼幼一僵,瞪大眼睛问:“尚言回来了?”   丫鬟似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猜测大概是在称呼督主,便笑着点了点头。夏幼幼看了一眼日头,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催着丫鬟一路小跑的带自己过去。   等靠近主厅时,她整了整微微乱了的头发,平复呼吸缓缓的走了进去,一见到傅明礼便笑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不高兴?”傅明礼看着她的脸,果然是瘦了些。   “怎么会呢,简直太高兴了,你该找人叫醒我的,”夏幼幼赶紧摇头,随后看向他的胳膊,“你的伤怎么样了?”   “先吃饭,待会儿你帮我换药。”傅明礼放下手中的书,一旁的刘成看了一眼管家,等夏幼幼一坐下便开始上早膳。   “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啊,我一人待在你府里很无聊,他们还不让我出去。”因为昨夜那碗排骨太顶事,她现在对桌子上这些透着诱人光泽的早点不是太感兴趣,反而更想跟许久未见的傅明礼说说话。   傅明礼看着她的眼睛道:“外面太乱,怕你出去会有危险。”   “我没有特别想出去,”见傅明礼错过了自己的重点,夏幼幼脸蛋微红,只好再强调一遍,“我就是有些想你了……”   傅明礼的指尖一顿,接着将手中剥好的鸡蛋递到了她的碗里。   “……”刘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心想督主,你对食怎么又不端着了?这是大家闺秀会说的话?她这几天装的矜持呢?被狗吃了? 第7章   用完早膳,傅明礼起身往庭院里走,走了两步回头,便看到夏幼幼小步的跟在身后,乖巧的样子像是本能一样,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带着她去了院中小亭。   今日日光正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不是要换药吗?”夏幼幼问。   傅明礼这才想起来这事儿,不过此刻的他跟换药比起来,更想跟她在清风拂面的庭院里下盘棋。   “下棋。”傅明礼坐在石凳上,刘成飞快的将棋盘摆好,为表自己的偏心,还特地将黑子摆在傅明礼面前。   傅明礼看他一眼,终是将黑白子换了位置。刘成憋屈的看了夏幼幼一眼,夏幼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这仿佛争宠失败的表情是为哪般?   她没有深想刘成的表情,而是皱眉坐到傅明礼面前:“先换药吧,换了药再下也行。”   刘成心里轻哼一声,他们督主可从未因为谁更改过主意,这女人不过是徒费口舌。果然,傅明礼道:“你执黑子,让你三步。”   “……尚言。”夏幼幼无可奈何道。   傅明礼还从未被人用如此复杂的情绪叫过表字,且这声音里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是纯粹的关心。他犹豫一下,勉强妥协:“你若赢了便去换药。”   ……所以他本来的意思是真不打算换了对吧,夏幼幼无奈的看着他,确定他不会改变主意后挽起袖子,道:“说话算话。”   傅明礼看了眼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不悦的看刘成一眼,随后帮她把袖子捋了下来,低声道:“让你三子。”   “可以,”夏幼幼对自己的脑子很有信心,决定一个小时之内就压着他去换药,“但首先,你得先教我怎么玩。”   “……”刘成的嘴角抽了抽,看她这么自信,还以为是个下棋的高手,合着是个连规则都知道的新手。   傅明礼顿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夏幼幼往他面前倾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传到傅明礼的鼻子里,轻轻的撩拨着对方的心绪。傅明礼垂眸,开始给她讲围棋的规则。   一个时辰后,刘成为了避免自己掀桌子,随意找个借口便告退了,只剩下傅明礼跟十万个为什么姑娘留在一起,而棋盘上仍旧一个棋子都没有。   傅明礼喝了一口茶润喉,垂眸问:“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夏幼幼真诚的问。   ……这是他一个时辰前最先讲的内容,傅明礼看着夏幼幼的眼睛,对里面的求知欲视而不见:“去换药吧。”   “好的。”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跳起来走到他身边。   傅明礼顿了一下:“你并非故意的吧?”   “什么?”夏幼幼茫然的看着他。   傅明礼微微摇头,转身朝屋里走去,他看不到的地方,夏幼幼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怎么听都不明白,否则真要跟他下,恐怕一天都没办法换药。   大夫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夏幼幼接过他手中的药箱,听完注意事项后才进屋,傅明礼的外衣已经半褪,包着绷带的胳膊露出空气中,夏幼幼顿了一下:“怎么没脱下来。”   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可若是再解释,恐怕就真说不清了。她佯装淡定的放下箱子,拿出备好的药物和绷带。   “你想让我全脱了?”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夏幼幼脸红了一瞬,干咳一声道:“没有,不过你上次是脱了的,所以才随口问问……”越解释越奇怪,她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好闻的香味再次萦绕自己的鼻尖,傅明礼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将绷带解下来,露出里面的伤口。   没有第一次见时狰狞了,想来这几天都被照顾的很好,只是上面黑黢黢的疤痕混着血迹,夏幼幼一看便觉得自己的胳膊也跟着疼起来了。   “大夫说这次的药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夏幼幼嘱咐道,等看到傅明礼点头后,她才拿着药膏往他胳膊上涂。   确实是刺痛了些,可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傅明礼表情都未动一下,始终盯着夏幼幼小小的脸看。她的确生得很好,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的,也不知道她母亲得貌美成什么样,才能跟西河提督那种糙汉生出这样一个姑娘。   她专注的表情仿佛自己是她多重视的人,傅明礼突然想到那日在微知楼,她对自己说“一见钟情”时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哼了一声。   夏幼幼立刻不敢动了,紧张的看向他的脸:“很疼?”   “尚可。”傅明礼淡淡道。   落在夏幼幼的眼中,便是他为了面子强撑着不肯说疼了,她犹豫一下,轻轻的对着伤口呼了一下,傅明礼只觉得胳膊上如羽毛略过,发痒的感觉让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一些。   太古怪了,胳膊痒就算了,怎么心好似也跟着痒了?傅明礼强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   夏幼幼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反而认真的看着他:“还疼吗?”   “……不疼。”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咬了咬牙,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狠着心快速给他包扎好了,看着打了结的绷带,脑门上不知不觉的浸出汗来。   傅明礼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垂眸道:“出去走走吧。”   夏幼幼正觉得有些闷热,听了他的提议立刻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去了后花园,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中午。   午膳还是一起吃的。   一进主厅便看到桌上摆了大小近十个菜碟,每个碟子上都有东西盖着,夏幼幼敏锐的闻到了肉味,立刻颇为期待的坐了下去,傅明礼等她坐好,便扫了刘成一眼,刘成立刻将上面的遮挡去掉,十个菜碟里没有一样是素菜。   夏幼幼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下她想当清高的大家闺秀也当不成了,毕竟这里可没有能让她装逼的花瓣粥。   她如是想着,刘成便端了一碗粥放到了她面前。   “……”夏幼幼茫然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咳了一声,掩去眼中的笑意,认真道:“吃吧。”   “……”简直太不是人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自己房间吃,也省得一直留在这里闻肉味!夏幼幼欲哭无泪的舀了一勺粥,还未放进嘴里,下一秒自己的碟子里多出一块红烧肉,她的眼睛亮了一瞬,惊讶的看向傅明礼。   “说谢谢。”傅明礼教育道。   “谢谢。”夏幼幼乖巧道。   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慢慢吃。”   “……其实我不太喜欢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夏幼幼矜持道,然后一口把肉给吞了,眼睛愉快的眯了起来。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吃肉啃骨头。   傅明礼对她的装相很包容,见她吃得好就又夹了一块,这回夏幼幼自动说了句“谢谢”。   “……”刘成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两位,第一次觉得督主是真心把人姑娘当狗子养了,投食的时候简直跟当初喂阿柔一模一样好么!   傅明礼看着只要是肉都不挑的夏幼幼,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一边注意她的目光往哪走,一边帮她夹菜。   饭用到一半,厨房那边又送来一道水煮鱼,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期待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帮她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里后想了一下道:“你可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什么?”夏幼幼停下自己的手,认真问。   傅明礼认真道:“狗叫鱼,顾名思义一定要‘汪’一声才能吃的鱼。”   “……”督主你停手吧督主!这是个大活人啊不会汪汪叫的!刘成一脸绝望,觉得自从这个柳茵茵出现后,他们督主就开始往崩坏的路上走了。   “……真的吗?可看起来长得很像水煮鱼啊。”夏幼幼一脸不信。   傅明礼微微点头:“看起来像水煮鱼,可味道却要好很多,你要不要试试?”   见傅明礼一脸正直,鱼又比她平日吃的水煮鱼香上许多,夏幼幼不自觉便信了他的话,舔了一下嘴唇皱眉道,“一定要‘汪’一声才能吃吗?”   “是的。”傅明礼笃定道。   夏幼幼动摇了:“可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不‘汪’不行吗?”   “做这道菜的大厨不易,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也该尊重他的规矩。”傅明礼很是耐心。   夏幼幼一想也是,她看着色泽鲜明诱人的鱼,纠结一瞬后小声的“汪”了一声。   傅明礼愉悦的眯起了眼睛,奖励似的给她盛了碗汤。   “……”刘成觉得他需要冷静冷静,顺便去问问那些同僚,督主把对食当宠物养了怎么办! 第8章   这“狗叫鱼”鱼肉爽滑鲜香,和她平日里吃的水煮鱼样子相同,却要好吃的多,虽然这道鱼的厨子定下要学狗叫才能吃的古怪规矩,但看在这么好吃的份上他就值得让人尊敬。   夏幼幼吃完喝了一口傅明礼盛的汤,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若以后能一辈子跟心上人吃这样的饭,就算不做杀手了也没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自己不干这份工作了,密语阁对杀手家属的福利便没有了,若柳茵茵又不肯放弃单子,那眼前人还是会有危险。为了自己心上人能少一分威胁,她还是不要做全职太太的好。   见夏幼幼盯着汤匙发呆,傅明礼敲了两下桌子:“专心吃饭。”   夏幼幼立刻点了点头,听话的往嘴里送了一口白粥,下咽的空隙突然发现,这顿饭一直是傅明礼在给自己夹菜,而自己却没有去照顾他。   实在汗颜,他还是个伤患呢。   夏幼幼愧疚起来,用公筷给傅明礼夹了块鱼:“这个很好吃,你多吃些。”   傅明礼顿住,看着碟子中晶莹剔透的鱼肉,一时没了反应。   “老爷。”刘成站了出来,犹豫要不要帮他换个碟子。   督主喜洁,几乎没跟人同桌吃过饭,能跟柳茵茵一起吃饭已经显示了对她的重视,这公筷虽然干净,可到底是碰触过她的碗的,现在她擅自给督主夹菜,督主定然不悦。   傅明礼抬眼扫了他一下,刘成怔住,很快便反应过来退后两步。   “多谢。”傅明礼缓缓开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将鱼肉夹了起来。   “尚言!”夏幼幼赶紧拦住他,傅明礼和刘成同时看向她,便见她殷红的小嘴轻松道,“你还没‘汪汪’呢。”   “……”若不是看她一脸坦然,他定以为是发现他在哄她,所以要反击了。   “……”刘成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傅明礼,心想对不起了督主,您自个儿挖的坑,奴才想不到能救的办法。   面对夏幼幼期待的眼神,傅明礼咳了一声,将鱼放下道,“突然想起,我的伤还未好,似乎不能吃辣。”   夏幼幼眨了眨眼:“那你在清水里涮涮再吃。”这鱼味道实在太好,虽然知道他平日里应该吃过许多,但总觉得他一口都不尝还挺遗憾的。   刘成幽幽看向督主,想看他打算用怎么样的办法将鱼给扔了。   “我不喜吃鱼。”傅明礼道,随后便看到夏幼幼失望的眼神,他心中一角泛软,差点答应“汪”一声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人盯着的话。   刘成:奇怪,总觉得督主好像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可他只是在一旁守着,什么都没做啊?一定是错觉,刘成敛容,更加专注的看着督主。   夏幼幼遗憾的看向傅明礼:“是么,那为何还要设这道菜?”不能跟心上人分享美食,真的是人生一大憾事。   “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的眼睛亮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么,多谢。”她的尚言果然是个有风度又温柔体贴的翩翩公子啊。   一看这姑娘的表情,刘成便知道她这是放过他们督主了,忍不住默默为督主保住了贞操(?)松了口气。   “那你给我吧,不要浪费。”夏幼幼将自己的碟子往前推了推,抿嘴笑着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嘴角微微上扬,见公筷还在夏幼幼那边,便用私筷将鱼从自己碟里夹给夏幼幼,只见夏幼幼虔诚的看着鱼肉,郑重的“汪”了一声后才开始吃。   傅明礼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夏幼幼迷茫的看向他,便看到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的美好景象。这人真是太好看了,像雪一样凉薄且美,一时间她口中的美味好像也被比了下去。   傅明礼嘴角很快放了下来,眼中的笑意却没有减上半分,他愉悦的看着夏幼幼道:“多吃些。”   夏幼幼下意识的吸溜一声,确定自己口水没有掉下来后害羞的低下头,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   这顿饭吃得太饱,一放下筷子她便感觉到了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红染着一点泪光。刘成麻木的看着她,心想就连吃完就要睡的习惯都跟阿柔一样,若不是年纪不对他可能也会觉得是阿柔投胎了。   “困了便回去休息。”傅明礼温和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接着想到了什么:“午睡完我能进城一趟吗?”   “做什么?”傅明礼看向她。   夏幼幼腼腆一笑:“想给家里去封信,出来这么久了,我怕他们担心。”已经五天没出门了,若再不给柳茵茵去信,恐怕密语阁会觉得她办事不力,再派一个杀手前来协助了。   刘成看向傅明礼,傅明礼眉眼不动道:“往返太耗时间,你写完信交给刘成,要他去转交驿递便可。”   “……我能自己去么?”夏幼幼恳切的看着他,虽说“程宴”一介书生,她不应该不放心,可涉及自己的秘密,她还是亲自来做才比较放心。   “我给你去送便可,柳小姐何苦要自己跑一趟。”刘成忍不住道,他就不信她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除非她要送的这封信会对他们不利。   夏幼幼为难的低下头,脑子里转了几圈后委屈道:“我想去逛逛都城的商铺不行么,自从来程府,我便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是哦,这倒不好反驳了,刘成继续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看着她嘟起的红唇,一点点如樱桃般漂亮,指尖敲了桌面两下后道:“如此,我便陪你一起送信,然后带你在都城转转。”   夏幼幼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他:“真的么?! 那我这便去写信,待午休后我们一起出去。”   似被她的情绪感染,傅明礼的唇角也勾了起来,夏幼幼含笑看他一眼,便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督主……”刘成皱眉看向傅明礼。   自夏幼幼一离开,傅明礼的脸上便恢复了冷然,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刘成一眼:“无妨。”   刘成颔首称是,规矩的站在他身后没再说一句话,不管督主做什么决定,他只管去做便是。尽管算是看着督主长大,可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服从与与被服从的关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夏幼幼愉快的回了房间,找出密语阁特制的信纸写了些拖延的话,在香炉上晾干后,确定上面看不出字后才写上问候“父母”的语句,接着便跑去床上休息了。   因为心中藏着事,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过来,干脆起身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梳完又换件衣裳,看着镜中娇俏的自己,感慨一声活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己是个美人。   虽然出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送信,但夏幼幼想到能跑出去溜达就忍不住开心,更何况这还算她跟“程宴”的第一次约会,简直不要太激动。   收拾好自己后便出门去了,刚到前院就看到了傅明礼和刘成,她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眨着眼睛问:“刘大哥也去么?”   傅明礼微微颔首,夏幼幼抿了一下唇,有些失落了。她还以为是两个人单独约会呢。   “你不喜欢他跟着?”傅明礼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没有没有,……”夏幼幼抿着嘴笑笑,不好意思道,“刘大哥一起也好,人多了比较热闹。”   傅明礼点了点头,平静道:“他出去有别的事要做,不跟我们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不是说好了他护送督主和柳茵茵入城的么?刘成懵着脸看向傅明礼,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后顿了一下,憋屈道,“是的柳小姐,奴才不跟你们一起。”   “……真的啊,”夏幼幼一听是二人约会,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却还是克制的客套一下,“刘大哥不跟我们一起真是太可惜了,还是人多了比较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照照镜子去,看看脸上是不是写了不想让我跟着几个大字!   见刘成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夏幼幼顿了一下后道:“那刘大哥先忙,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   ……谁稀罕你的糖炒栗子!我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去买么!没想到这个女人丝毫不肯掩饰自己的目的,若是以后真跟督主成了对食,还不知道要嚣张到什么地步。刘成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   “……”刘大哥为何每次看起来都好像戏很多的样子,夏幼幼很是不解。 第9章   不出来时还不觉得,一出门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外面的空气,就连官道两旁的马粪她都觉得好闻(?)了。   惦记着正事,夏幼幼忍下跑去集市撒欢的冲动,先随傅明礼一起去寄信。等到了驿馆,外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夏幼幼撩起车帘看了眼后叹气:“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是不带着他,自己可以直接溜进去把信放好,也不至于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排队。   “着急了?”傅明礼问。   夏幼幼耸耸肩,悄悄往傅明礼那边挪了挪:“还好,有你陪着就不着急了。”   傅明礼的嘴角微微勾起,帮她倒了杯清茶,夏幼幼不觉得渴,但还是乖乖的把茶喝了,等放下杯子时,听到傅明礼说:“走吧。”   去哪?夏幼幼疑惑的看着他,傅明礼唇角微勾,下了马车后直接带着她往驿馆后院走去。   夏幼幼急忙拉住他:“等一下!这里是官驿,不能随便进的。”   “无妨。”傅明礼见她睁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道他是官家子弟,自然有些特权在,只是官驿这种地方,不是能随便进去的。夏幼幼皱眉,拉住他的袖子不肯让他进去。   傅明礼略微无奈的看着她,正在僵持时里面出来几个官员,其中一个被众星拱月般围着,夏幼幼拽了拽傅明礼的宽袖,低声道:“走啦走啦,去排队……”   话未说完,被围着的那个官员就已经往这边看了几眼,随后一脸的不可置信,抛弃身旁的人一路小跑过来。   “王大人。”傅明礼淡淡道。   “傅……”称呼还未念完,便看到傅明礼不悦的皱起眉,官员额头上冒出许多汗,强制将公公二字咽了下去:“您、您怎么过来了,也不找个人通报一声,下官好在此等候。”   “只是随意走走,”傅明礼看向正在发呆的夏幼幼,眼带笑意道,“这位是主管驿馆信件的大人,你的信交给他便行。”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信件,正要交给眼前的官员时突然有些不放心,“不用麻烦吧,我去排队交给驿员就行。”   这人这么大的官,万一贵人多忘事把这件事给忘了怎么办,她那边可有个催命柳茵茵等着呢。   人不大戒心倒不小,傅明礼轻笑一声,看着她将信件小心的捏在手中,官员看了一眼后飞快的低下头道:“驿员正在里面整理信件,下官带二位去吧。”   说完便恭敬的在前方带路,夏幼幼看着他一直不曾直起的腰板,疑惑的看向傅明礼:“他为什么一直自称‘下官’,你又没有官位。”   “长辈有。”傅明礼低声道。   ……懂了,看来这个程家可真是了不得。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接下来便没有话了,等把信交到驿员手中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到?”夏幼幼问。   官员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恭敬道:“两日便到了。”   “这么快啊。”夏幼幼稀奇了,她以往发信,再近的地方都要五日以上才到,没想到都城的信使这么勤快。   官员讨好的笑笑:“这是下官的本分。”   夏幼幼也跟着笑,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当官的跟她说话这么客气,感觉还真不赖。啊,这该死的狗仗人势的味道。   可惜第一次仗人势,也不知道装逼的尺度是多少,见人家对她笑得殷勤,她便不自觉的也跟着殷勤起来,一张笑颜如春花秋叶般生动,官员看了一眼后飞快的低下头,面上却染出一抹红。   “交完信便走吧。”傅明礼突然道,不等夏幼幼答话,便直接牵着她向外走去,夏幼幼只好回头跟官员匆匆道谢,然后一溜小跑的被拽着走。   二人走了之后,官员还盯着门口发呆,半晌道:“这死宦官哪找的极品,跟着这么个阉人,可真是浪费了。”   “可不是,不能体会大人雄姿,这女人还真是可惜。”驿员拍马道。   官员嗤笑一声,见驿员要将信件放到马背上,沉着脸给了他一个栗子:“还真打算跟其他信一起送啊!还不快去叫个手脚利索的,给我连夜送过去!”   驿员唯唯诺诺的称是,拿着信便要出门,却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官员正要骂,看清是谁后惊了一瞬,赶紧行礼:“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信呢?”刘成眼也不抬的问。   官员一听便知道要的是什么,他为难一瞬:“督主刚走……”   “正是督主要我来拿的,”刘成不耐烦的看他一眼,官员立刻夺过驿员手中的信件,恭敬的教了上去,刘成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迹,想了一下道,“此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传了出去……”   “下官省得!下官省得!”官员哆嗦道。   刘成散漫一笑:“啊,对了,大人做官这么多年了,可惜到现在都不知道给自己的嘴安个把门的,三日之内辞官吧,也算咱家给大人留个体面。”   官员一激灵,脸色蜡白道:“公、公公,您不能……”   “毕竟你家中老小六十三口还在都城,若是遭了盗贼,恐怕会一个不留。”刘成拈着手指吹了吹。   官员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哆嗦着跪到地上,带着哭腔道:“下、下官明白,还望督主饶过家中老小。”   他跪了许久都没有抬头,半晌后跌在地上,却发现刘成已经离开了。   驿馆大院里。   “尚言,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夏幼幼不解。   傅明礼一言不发,只是立刻放慢了脚步,他甚是不喜夏幼幼对旁人笑得如此开心,可说出来又显得太过小气。更何况作为宠物该有的自觉,她该自己心里清楚才是。   “很急么?”夏幼幼莫名的看着他。   傅明礼淡淡的应了一声,夏幼幼奇了:“急什么?”   傅明礼停下步子,看着她无辜的双眼,考虑要不要认真跟她说说,正在犹豫时,门外突然响起通传声:“二皇子到!”   他的身子顿了一下,牵着夏幼幼的手往后门走去,夏幼幼好奇的频频回头,边随他走边问:“皇子?我没听错吧尚言,有皇子来了啊。”   “嗯。”傅明礼脚下速度不减。   夏幼幼这辈子人太怂,接单从来不考虑跟官家打交道,因此穿过来这么多年,连个大点的官儿都没见过,此刻她十分想回去看一眼了。   一直到从后门出来,她的眼还在往回瞅。   “很想看?”傅明礼问。   夏幼幼点了点头:“皇子呀,皇上娶的媳妇儿肯定都好看,生的孩子也好看,你不想看?”   “不想。”   “为啥?”   傅明礼似笑非笑:“因为我们是仇家。”   “……”嚯,怎么还跟皇子结仇了?夏幼幼想起那日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面色立刻严肃起来,“上次来杀你的人是他派来的吗?”   “若是呢?”傅明礼问。   那我就帮你揍他,夏幼幼磨牙:“那我就花银子找人揍他。”   “放心,不是他,”傅明礼眼中带了笑意,“世上或许有许多人都想杀我,但他不会是其中一个。”   “那你还说他是你的仇家。”夏幼幼不解。   傅明礼垂眸,将她额角的乱发别至耳后,轻声道:“我只是不喜他。”   “那我不看了,你不喜的人长得都丑,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想看,”傅明礼微微挑眉,“怎么主意变得这样快?”   “那是在不知道他是你敌人的情况下,”夏幼幼撇着嘴,“现在知道他跟你作对了,就算长得再好看在我眼里也是丑的,我才不要去看。”   “乖。”傅明礼很满意她的识相。   夏幼幼笑笑,随后担忧道:“我们是不是该把刘大哥带出来啊,你仇家这么多,不该这样出来的。”她倒是能保护他,可这样一来就暴露身份了不是。   傅明礼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情不错的牵着她往外走去:“无妨,那些人不会料到我今日出门。”   “可是万一……”   “不要担心,”傅明礼打断她的话,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她面前,“你想去哪玩?”   夏幼幼看着肤色差不多大小区别却明显的两只手,注意力被他给成功的转移了。   “去哪都行,不要去带屋顶的地方。”她红着脸道,这些天在房间里真是待得够够的了。   随意的在都城逛了半天,最后他们去了城西的集市,看到卖糖葫芦的熟悉面孔,她才想起这是被胖墩碰瓷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夏幼幼问。   傅明礼从草木棍上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她:“给你买吃的。”   ……他好像对糖葫芦情有独钟啊,夏幼幼接过红彤彤的山楂串,笑着咬下一口,比那日胖墩剩下的半串还要甜。   “你尝尝。“夏幼幼眯着眼睛举了起来,在她眼中,傅明礼必然是自己喜欢吃糖葫芦,才会每次都给她买这个。   傅明礼看着举到面前的糖葫芦串,犹豫过后还是咬了一个山楂球下来,人生第一次在大街上吃东西。   唔,感觉还不错,就是太甜了些,看来以后要让她少吃些了。傅明礼安静的吃完,看到前方有旁的吃食,应该也是她喜欢的类型,便拉着她想要离开。   “二、二位!还没给钱呢!”小贩见对方器宇不凡后怯了怯,纠结一番还是要账了。   “……”   “尚言,付钱。”夏幼幼眨眨眼睛。   傅明礼沉默许久,道:“他在跟你说话。”   “……”啥意思?这不是你请我吃的吗?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傅明礼的回答是轻轻别开了脸。 第10章   最后的解决方式是跟再次遇见的胖墩娘亲借了银子,才算把糖葫芦钱给了小贩。   “谢谢夫人了,要不是遇见你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夏幼幼讪笑道,“待我们回家后,定然让人把银子送来。”   妇人温柔的笑笑:“客气什么,上次小胖回去跟我说了实话,应该是骗了你不少糖葫芦吃,我给你买一串又算什么。”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顺便瞥了傅明礼一眼。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这位大少爷出门竟然不带钱,而她,一个有钱的杀手,竟然也跟着一毛钱都没带。   注意到夏幼幼看自己,傅明礼平静道:“银子在刘成那里。”   “……知道了。”夏幼幼无言道,心想下次再单独出来,她一定要亲自带着钱袋。   傅明礼云淡风轻的看向一边,仿佛一点都不汗颜。   妇人好奇的看了眼夏幼幼身旁气度矜贵的人,声音不禁低了一些:“这位是?”   “是我未婚夫婿。”夏幼幼笑道。   妇人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直到傅明礼皱眉后,她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与夏幼幼聊起那日的事:“你说要去微知楼,可曾去了?”   提起微知楼,傅明礼看向她,夏幼幼脸上的笑意不变:“去过了。”   “你还真去了啊?”妇人惊讶,随后想到这姑娘的未婚夫婿身上那股贵气,她应该也并非凡人,暗道自己真是瞎操心了,只不过——“就算姑娘你出身显贵,也不该那日去的,万一撞上了……可不是谁都能保得了你的。”   傅明礼神色微动,看向夏幼幼的脸,只见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脸上没有什么惧怕的样子,他心中某个角落蓦然松了下来。   “放心吧夫人,我小心着呢,”夏幼幼不甚在意,“对了,怎么没见小胖子?”   “他啊,今日去学堂了……”妇人聊起自己的儿子,话题不禁多了起来,笑意盈盈的跟夏幼幼说话。   夏幼幼也听得有趣,一边笑一边附和,傅明礼默默等着,无聊了便看看四周。虽然他常经过这道街,可从未认真看过这里的景象,这一看便被一个摊位吸引了目光,见夏幼幼还在说话,便独自走了过去。   桌子上摆满各种色泽鲜艳的东西,做工精致又漂亮,一看便知是给富裕人家的宠物用。   “公子,看看我家的小玩意儿。”一看来者衣着不凡,小贩赶紧殷勤的伺候着,“公子家中养的是猫还是狗?”   傅明礼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夏幼幼咧着嘴笑,他顿了一下道:“非猫非狗。”   ……然后呢?小贩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下面的话,只好继续问:“可是什么大的兽类?”   “非兽类,”傅明礼垂眸,“不过算大的,有些瘦了。”   小贩的眼睛转了转,想不清楚非兽非猫非狗长得大又很瘦的东西是什么,但不妨碍他做生意:“公子想给它买哪方面的东西?”   “能让她老实点不乱跑的。”刚刚他们来集市时,他一时大意松开了她的手,转眼二人便失散了,最后他找了许久才把人找到,想到弄丢她的可能,傅明礼坚定道,“最好结实点。”   小贩瞬间便明白了,从桌下掏出一根结实的编织项圈道:“公子拿这个吧,就算是老虎也挣不开,保证丢不了。”   看着夸张的项圈,傅明礼蹙眉:“会伤了她,换一个。”   小贩愣了一下,又蹲下翻了翻,拿出稍微不那么粗的一根:“这个呢?”   “换。”傅明礼断然拒绝。   小贩为难的看着他,想了许久将桌下绳子类的全抱了上来,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想要什么,所有的栓绳都在这儿了,公子看着挑吧。”   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勉强的在一堆东西中挑了挑,最后选择一根纤细精致的红绳,上面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铃铛,晃一晃发出轻脆的响声。有这样一个小东西在,他随时能听到她在何处。   这是给刚满月的猫狗佩戴的,想到这人刚刚说家中养的那个挺大……傅明礼在小贩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把自己腰间的佩玉扔在了桌子上,拿着红绳转身向夏幼幼走去。   “要按你这么说,那个傅明礼还真是挺吓人的。”他刚靠近,便听到夏幼幼啧啧道,傅明礼顿了一下,夏幼幼看到他笑了起来,“刚要叫你你便回来了,走吧,该回去了。”   傅明礼握着红绳,眉眼不动的道:“走吧。”   “嗯,车夫在前面等着,走吧。”夏幼幼跟妇人道了声别,推着他离开了。   待坐回马车上,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傅明礼:“你刚刚去看了什么,竟然去了那么久。”   “伸手。”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疑惑的看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傅明礼将她的袖子往上推了推,露出纤细的手腕,将带着铃铛的红绳系在了她手上,红得艳丽的绳子跟她白皙的手腕形成强烈的对比,在他的眼中倒映出热烈鲜活的画。   夏幼幼摇了摇手上的绳子,立刻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且这声响不算扰人,温温柔柔的,她很是喜欢:“这是你买的吗……不对,你哪来的银子?”   “用玉佩换的。”傅明礼看着她的手腕,心里很是满意。   夏幼幼晃铃铛的手猛地停了下来,再看他的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血玉已经没了,再看手上的铃铛,连镀银的都不是,而这人还一副占了便宜的满意模样。   心仿佛在滴血,可这到底是心上人第一次送自己的礼物,夏幼幼为了不显得市侩,强忍着回去退货的冲动,对傅明礼笑道:“你真聪明,还知道以物易物,不过下次咱们出去时还是带着银子吧。”   傅明礼垂眸:“这次只是意外。”   “是的。”夏幼幼配合的点头。   马车里沉默起来,夏幼幼已经累了许多,倚在车壁上玩铃铛,傅明礼看了她片刻,突然道:“你刚刚提起了傅明礼?”   夏幼幼眉头动了一下,想了想道:“嗯,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   夏幼幼想到妇人提起傅明礼时紧张的表情,好笑道:“我没怎么说话,就是听胖墩娘亲说了说那人有多可怕。”   “吓到你了?”傅明礼倒了杯清茶。   夏幼幼摇了摇头:“我不跟他打交道,又不惹他,怕他做什么。”   傅明礼端起杯子的手顿了顿,径直的看向她:“若是以后打交道又惹了他呢?”   “怎么会,”夏幼幼笑着否认,她不过是个混江湖的,接了程宴的单子已经是个意外,怎么可能会再没事招惹这些权贵,“我恨不得处处避着他,此生都不与他产生一分联系,又怎么会惹到他。”   “只怕凡事不能如你所想。”傅明礼盯着她手腕上的红,语气淡了些。   夏幼幼耸耸肩道:“或许吧,不过我尽力便是。”跟那种恶人打交道,除非有一天她想不通了接下杀他的单子,否则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傅明礼的眼眸冷了下来,端起的杯子到底没往唇边送,而是放回了小桌上,发出轻轻的一点声响。半晌后,他冷着脸道:“恐怕不是你尽力便能做到的事。”   ……怎么感觉像抬杠?夏幼幼疑惑的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便笑着举起了手腕,生硬的转变话题:“你送我的这个绳子真好看,日后我定天天戴着,再也不取下来了。”   傅明礼看她一眼,垂下眸子没有接话,夏幼幼收了礼物心情不错,以为这一话题就此打住了,便识趣的闭上嘴巴。   一回府,傅明礼便从马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府内走去,刘成行礼都没有换他一个眼神。夏幼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你惹老爷生气了?”刘成不满的看着夏幼幼,往常他跟督主行礼,督主都会停下跟他说话,今日却头也不抬的走了,不是生气是什么。今日又没有公事,除了她也没别的人能惹到督主了。女人果然是老虎,这还没过门呢,就把督主气成这样了。   夏幼幼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刚刚还好好的。”   “你跟他说什么了?”刘成皱眉。   夏幼幼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之前还好好的,然后我们说到了一个太监,他就不高兴了。”   “什么太监?”   “傅明礼。”   “……”刘成的眼睛瞪了起来,“你说督主什么了?!”   “督主?”夏幼幼顿了一下,想起傅明礼此人是东厂老大,督主应该是他的职称,看着瞪眼的刘成,她无辜道,“我只是说以后不想跟那位傅公公打交道,他便有些生气了。”   “督主雄才伟略,你凭什么不想跟他打交道?!”刘成也生气了。好啊,这还不知道督主的身份,可就开始看不起人了,等到以后知道了真相,不一定怎么欺负督主呢!   刘成的表现比傅明礼还要夸张,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终于意识到他们跟那位傅公公关系好像不一般,想起刚刚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她有些后悔了。   ……她再次感慨跟那位素未谋面的公公之间的缘分,忍不住偏题了,用雄才伟略来形容一个太监,这位刘大哥看起来像个没读过书的文盲。   刘成见她不说话,心里更是气愤:“督主是皇上心腹,朝堂后宫事无巨细都要他过问,就连皇子嫔妃们都得巴结着,你凭什么敢看不起他,就凭你那个爹,我告诉你……”   “我错了,刘大哥。”夏幼幼飞快的打断他,一脸愧疚的抿着嘴。这大哥生气归生气,声音怎么突然尖了起来。   刘成噎了一下,她态度太好让他没办法再训下去,看着她内疚的双眼,只能心气不顺的就这么算了。   夏幼幼默默松了口气,心想程家不会是跟着那宦官做事吧,所以才对傅明礼的事格外介意,还好她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单就这点,就有的纠结了。 第11章   被刘成拎着训了一通,夏幼幼无精打采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刚进去便看到新来的丫鬟正给花浇水,忍不住提醒道:“这儿好像有专门做这个的花匠,你不必做这些。”   “奴婢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也爱侍弄这些,便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丫鬟笑道。   夏幼幼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姑娘挺漂亮,二十岁上下,气质很是沉静,比之前那个丫鬟看起来机灵多了。   她向来是个喜好美人儿的,忍不住坐到院中石阶上跟丫鬟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奴婢叫嫣儿。”丫鬟温柔笑道。   嫣儿,夏幼幼点了点头,这名字倒是符合她周身的气质。夏幼幼想了一下道:“今后这里也就我们二人了,相处时自在些便好,不必顾虑太多规矩。”   “是,小姐。”嫣儿顺从的答应了,见夏幼幼没有要问她的了,便转身继续收拾花圃。   她的手法熟练老道,修枝剪叶非常畅快,夏幼幼看得入迷,渐渐把生气的心上人给忘记了,跃跃欲试的将袖子挽起来,跑去帮嫣儿递东西。   嫣儿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劝了两句后见她实在有兴趣,索性温柔的教她修剪花枝。   休整过的花确实精神了许多,夏幼幼嗅了嗅,奇道:“我怎么觉得比之前香了许多。”   “怎么会呢小姐,”嫣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花一直就是这个味道,不会变得更香的,可能是小姐自己想多了。”   “不会吧,是真的啊。”夏幼幼忍不住又闻了闻,顿时觉得自己的鼻子像瞎了一样,根本闻不出区别。   合着真是错觉,夏幼幼讪笑着站起来,挠挠头道:“好吧,我想多了。”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给小姐缝个香囊戴上。”嫣儿提议。   夏幼幼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在府中多久了?”   “奴婢十六进府,如今已经四年了。”嫣儿福身道。   夏幼幼轻笑起来,脸上染上一抹薄红:“那你知道尚言喜欢什么香吗?”   嫣儿怔了一下,再看夏幼幼表情时多了一些了然,她微笑道:“只要小姐佩戴的,相信老爷都喜欢。”   夏幼幼轻易被发现了目的,尴尬的咳了一声,嘟囔道:“我没这个意思。”见嫣儿一脸不信,她哼哼两声跑回房间了。   另一边,主书房内。   傅明礼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拿着信件静静的看,看完之后随手交给刘成。   刘成立刻拿去烧了,回来站在傅明礼身旁:“柳家一直不曾派人寻找柳茵茵。”   “他们倒是沉得住气,”想起今日不过丢了片刻,自己的心里便如缺了一块一般,傅明礼的嘴角勾起,“这样最好,省得我费神。”   “督主放心,柳小姐的消息传不出去,便不会有人知晓她在我们手上。”刘成低声道。   傅明礼颔首,问:“程宴可找到了?”   “已经找到了,现在在东隽附近养伤,之前又被他逃了一次,好在督主的计策起了作用,他逃时也带着我们的人,这才没有跟丢。”刘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傅明礼意外的挑眉:“他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慧。”先是从追杀中逃脱,再是从刘成手中逃掉,这个毫无武力的书生还真是不简单。   “再聪慧又如何,我们的人现在在暗中看着他,只要督主一声令下,我们就动手。”刘成的眼睛中透着杀意。   “不急,”傅明礼缓缓道,“淑妃说了,此子是天生栋梁,要留他一命。”   刘成愣了一下,抿嘴道:“淑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留着他给二皇子做谋臣不成?”若真是这样,那将督主置于何地,二皇子还没登基呢,这就想找人牵制督主了?   傅明礼安静的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火光,一双细眸被照得发亮,半晌他淡淡道:“一点小事决定不了什么,便随她去吧。”   “……是。”刘成福身道。   傅明礼垂眸,将案上摆好的文书一一批注,刘成站在他旁边将不同批注的文书分开整理,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灯芯渐渐燃得弯下腰,案上的文书已经整理完了,傅明礼却没有要离开书房的意思,刘成忍不住提醒:“督主,该用晚膳了。”   “嗯。”傅明礼坐着不动。   刘成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试探道:“我去请柳小姐过来?”虽然那女人挺讨厌,不过有她在时督主总是胃口不错。   “我今日没胃口,让人给她送些膳食便可。”   “……是。”刘成弯腰便要出去,走到一半时突然福至心灵的停下,“敢问督主,可是要送些肉食?”   “她今日吃的够多了,送清粥便可。”傅明礼冷着脸道。   “……”看来督主还没消气啊,挫一挫那女人的锐气也好,省得她再无意中伤害督主。刘成十分满意的出去了。   晚膳时间,夏幼幼早早跑到主厅等着,却等来傅明礼已经睡下的消息,看这些小厮的意思也不打算给自己专门摆几个碟儿,她只得讪讪回自己房间了。   一进寝房便看到了熟悉的粥点,她叹了声气,没什么胃口的跑到了床上躺着。嫣儿担忧的过来:“小姐,不用一些饭么?”   “不用了。”夏幼幼蔫蔫道,看来她真惹他不高兴了,否则怎么吃饭都不肯陪自己了。   嫣儿见她没什么精神,担忧道:“小姐可是生病了?”   “没有,”夏幼幼挡开她伸过来的手,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抓住了她,“嫣儿,以往尚言生气时,你们是怎么哄好的?”   “……老爷哪里用我们哄,再说嫣儿之前一直在后院,也没见过他生气。”嫣儿温柔道。   夏幼幼失望的松开她的手,趴在床上不说话了,嫣儿想了一下,问:“小姐可是跟老爷闹别扭了?”   “也不算吧……”夏幼幼不确定道,连一句斗嘴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别扭。   嫣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只好道:“总会和好的。”   夏幼幼朝她摆了摆手,嫣儿只好先下去了。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夏幼幼哀嚎着在床上滚了滚,卷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光如洗,夜渐渐深了。缩在被窝里的夏幼幼突然睁开眼睛,忧愁的捂着空空的肚子。   饿了。   傅明礼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眼看月至柳梢头,又走到庭院里站了会儿,将守夜的小厮叫了过来:“你去问问柳小姐睡下没,若是没有,让厨房做几个菜给她送去。”   小厮诺诺点头,小跑着出去了。傅明礼一个人坐在庭院中,月光将他的肩膀染上一点浅浅的银色。   一刻钟后,小厮小跑过来,喘着气道:“回督主,柳小姐已经睡下了。”   傅明礼顿了一下,清冷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小厮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了,便小心的退了下去,静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等着。傅明礼又坐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了,进屋刚要关门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   夏幼幼轻车熟路的跑进厨房翻了翻,找出中午时剩下的半盘“狗叫鱼”,搓搓手便开始吃。   吃完几口后才想起没有叫的事……真神奇,这么奇葩的规定她竟然想认真遵守了。夏幼幼掐了掐堕落的自己,心安理得的往嘴里塞了一口。   “好吃吗?”   “好吃,就是凉了。”夏幼幼道。   “不要吃了,让人给你重做一份。”   “不用……咳咳……”夏幼幼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是谁来了,倒吸一口冷气时吸到了一片碎辣椒,当即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傅明礼见她一张脸憋的通红,皱着眉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帮她拍背,沉声道:“吃这么急做什么?”   这怪吃得急么?这分明怪你没事跑出来吓人好吧!夏幼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抬头埋怨的看他一眼。   傅明礼被她似怨非怨的眼神看得一顿,手下的动作轻了些:“下次注意些。”   夏幼幼郁闷的捶胸口,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她的动作有些不客气,傅明礼不悦的握住她的手腕,铃铛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怎么?”夏幼幼迷茫的看向他。   傅明礼淡淡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严肃道:“动作轻些,会捶下去。”   夏幼幼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脑袋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   这玩意儿不会缩的好么!更何况你一大男人瞎操什么心,要不是她是穿来的真要骂你流氓了好么! 第12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夏幼幼捧着脸看着夜空,半晌冒出这么一句。   傅明礼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在经历了偷吃抓包与被抓包的尴尬之后,他们此刻坐在距厨房不远的石桌旁,等待开工的厨娘送饭菜出来。   夏幼幼抠着腰中的飘带问:“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夸月色。”傅明礼简要道。   夏幼幼摇头:“不对。”   “哦?”   夏幼幼张了张嘴,卡壳了,这是哪个典故来着?对上傅明礼求知的眼神,她吭哧道:“大概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讲的,如何表达对心上人的喜欢,不要直接说自己喜欢谁,而是去夸月亮,这样心上人便什么都明白了……你懂我的意思吧?”她都说了什么狗屎,原版故事是这样的么?   傅明礼看了她半晌,道:“既然要婉约,诗三百还不够?”   “……”行吧,夏幼幼无奈的看着他。   傅明礼唇角泛着笑意:“知道了。”   夏幼幼不满的看他一眼,随后因他比月光还俊美的脸害羞了,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了些。   “那个,你可是因为我今日对傅公公出言不逊生气了?”夏幼幼小心的看着他。   听到她称呼自己的方式,傅明礼唇角的笑意微收,停顿片刻后道:“无妨。”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幼幼懊恼道,“我说那些话的前提是我不认识他,你跟他也没有关系,那样的人……他权大势大的,我自是不愿意招惹。可若你与他有来往,那我也是愿意跟他接触,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愿意接触?”傅明礼看向她。   夏幼幼点点头,认真道:“若他与你是不得不往来的关系,我定然不会对他排斥。”   傅明礼垂眸:“他是世人眼中的奸宦,你确定不会排斥。”   “这个奸宦权力再大,也只是皇上手中的刀,那些他杀的人害的命,哪个不是皇上下了圣旨的,真要说起来皇上不比他坏多了,再说这世上恶人多了,”夏幼幼讨好的笑笑,伸出手指小心的捏着他的衣角,“谁知道你对面坐的,是不是哪个害过许多命的杀手。”   傅明礼轻笑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后很快放开。   夏幼幼知道他这是不想再提这件事了,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为何知道我在厨房?”   “上次见过你啃排骨,所以想着你今日也会来。”傅明礼想起她当日的模样,浅笑道。   夏幼幼噎了一下,眼睛缓缓的瞪大了。她来这里后就偷吃了两回,怎么次次都被发现呢?   “以后尽可随性,你如何我都喜欢。“傅明礼看着她震惊的眼神,心情止不住的变好。   夏幼幼的嘴动了动,哼唧一声趴在石桌上不肯起来了。这都什么事啊,亏她还这么辛苦的装小仙女,合着早就露陷了!   她趴在桌子上哼哼几声,突然后知后觉的抓住了傅明礼话里的重点,惊喜的抬起头:“你说喜欢我?”   “……你说呢?”傅明礼难得耐心,见夏幼幼眼中出现一丝不确定,他将夏幼幼的手重新握住,捋开她的袖子露出上面佩戴的红绳,道,“已经拴住,便不打算解开了。”   这句话进了夏幼幼的耳朵,自动变成了“拴了我的绳,要埋进我家坟儿”的情话(?),她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将手收了回来,他触摸过的地方默默的发烫,烫到她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傅明礼静静看着夏幼幼乖巧的模样,觉得就算有一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变得不乖了,他也是愿意一辈子带在身边养着的。只是这次要小心些,莫再要给人掐死扔井里了。   厨娘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沉静,她端着一汤盆新鲜出锅的鱼送了过来,小心的擦着手道:“老爷,柳小姐,水煮鱼已经好了,若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一下,这什么菜?”夏幼幼的眉毛弯成了波浪线,有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明礼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平静的对厨娘道:“你先下去吧。”   “慢着不准走,说这道是什么菜。”夏幼幼站了起来。   厨娘为难的看着他们,既不敢违抗傅明礼的命令,又不敢忽略如今在府内如傅明礼一般尊贵的柳小姐。   “我的话……”   “你不准说话!”夏幼幼瞪了傅明礼一眼。   傅明礼这辈子都没有真正听过谁的话,却在被夏幼幼瞪了一眼后乖乖的闭上了嘴。   能在督主私宅中混上厨房总管的位置,厨娘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一看督主的表情便知这场较量谁赢了,心里震惊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更为谦卑:“回柳小姐,这道菜名叫水煮鱼。”   “哦,”夏幼幼平静的坐下,不咸不淡的扫了傅明礼一眼后继续问,“可还有旁的别名?”   傅明礼的目光扫了过来,厨娘一怔,知道该回答说有的,可若是这么答了,柳小姐定然会问什么别名,到时候她一样答不出。纠结一瞬后,厨娘硬着头皮道:“回柳小姐的话,没有。”   “是么,我还以为有个别奇特的名字呢。”夏幼幼意味深长道。   厨娘干笑一声:“或许是有的,奴婢这道菜与普通水煮鱼不同,多了几道特别的工序,老爷就很喜欢吃,所以可能老爷给菜取了旁的名字,老爷说叫什么那准没错……”   夏幼幼见厨娘求生欲这么强,也不想为难一个半夜给自己做饭的人,随口夸了两句便请她离开了,自己坐下冷眼看着傅明礼。   “要凉了,快些吃吧。”傅明礼淡定的将筷子递给她。   “胳膊有伤所以不能吃辣?”夏幼幼接了筷子瞪眼问道。   “……”   “不喜欢吃鱼,专门为我准备的?”   “……”   “狗叫鱼必须学狗叫?”   “……”   夏幼幼吸了一下鼻子,咬着嘴唇道:“亏我平日里那么相信你,你竟然这么开我的玩笑!”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信了,还在他和刘成面前对着饭碗那么虔诚的汪汪叫。   她多聪明的人啊,就因为心上人好看,就因为心上人看起来正直又善良,竟然毫无戒心的相信了这么蠢的玩笑。夏幼幼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可以说是非常想哭了。   傅明礼看着她委屈的脸,一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不管你做什么还不是要原谅你,”夏幼幼憋屈的看他一眼,“谁叫你长得好看。”   “……”傅明礼虽然平日十分厌恶自己这张脸,此刻倒是不知是否该庆幸了。   夏幼幼委屈巴巴的往嘴里扒饭,心想幸亏刚刚一个人在厨房时没有汪一声,否则被他看到了不知还要多丢脸。   傅明礼看着头都不抬的小姑娘,不甚喜欢她无精打采的模样。   “汪。”   “?”   夏幼幼迷茫的看向眼前人,半晌都不知作何反应。   庭院里清风拂过,带着春日特有的花香,月色也偏心好看之人,付诸他身上的总比平常人多一些。   夏幼幼缓了半天,才忍不住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没什么,吃饭。”傅明礼淡漠的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月光下耳朵泛着浅浅的红。 第13章   天气渐渐的热了,庭院花圃里的花愈开愈盛,已经成为夏幼幼小院里最扎眼的存在。   除去傅明礼回来带她出去转转的日子,夏幼幼几乎没有出过门——之前还出去过几次,但身后常跟着一群人,想单独待着也不行,之后她嫌太招摇索性就不出去了——无聊的时候跟嫣儿在庭院里搭了个秋千架,因此吸引来了大半个院子的小姑娘。   小翠便是其中之一,她是嫣儿的堂妹,如今刚刚十四岁,长得瘦瘦小小的,像个小炮仗似的,随时都能被夏幼幼点炸。   “小翠啊小翠,你姐长这么好看,你怎么就这么丑呢?”夏幼幼真诚的问。   小翠恨恨的看她一眼,怒道:“你才丑呢!你、你最丑了!”   嗯,性格也像小炮仗。接收了她的人身攻击,夏幼幼满意的去缠着嫣儿了,她在“程府”的日子太顺畅了,一点故事该有波澜起伏都没有,再没个人抬抬杠,真的是非常无聊了。   “小翠,不可胡说!”嫣儿叱了一句,转身过来将香囊佩在夏幼幼身上,柔声道,“小姐莫怪,小翠不知道轻重,以后我再罚她。”   “是她先说我好么好!”小翠一脸不服。   “小翠!”嫣儿的脸板了起来。   “算了,你也不要总较真,这里就我们三个,没人会怪她。”夏幼幼看着身上的香囊,觉得喜欢极了。近日嫣儿总会给她的香囊里装上各式干花,浓郁的花香好闻极了,就是闻得多了有些头疼。   “嫣儿,你近日是不是掺太多熏香了,味道有些重。”夏幼幼皱眉道。   “不会吧,”嫣儿怔了一下,认真的嗅了嗅指尖,“是有些重了,奇怪,明明没放多少的,我帮小姐换一个吧。”   “算了算了,先戴着吧。”夏幼幼赶紧道。   小翠哼了一声,跑过来闻了闻,白眼道:“我怎么闻着刚刚好,你是不是看我姐姐不顺眼,所以故意找麻烦的?”   “小翠!”嫣儿怒道,“你嫌厨房的活儿太重我才求小姐把你留在这儿的,你若是再没大没小,就回你的厨房干粗活去!”   小翠的眼睛刷的红了,噘着嘴坐在石阶上不说话了,嫣儿也不去看她,仍旧盯着夏幼幼的香囊看。   “行了行了,多大一件事啊,我不换了就是,这味道也不错,”夏幼幼摆摆手,“嫣儿你以后不准吵她了,多好的姑娘都被你吵傻了。”   夏幼幼说完笑嘻嘻的朝小翠走去,在她旁边蹭了一会儿,小翠便绷不住脸上的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负责去找嫣儿和好。庭院里这才恢复和谐。   这样的景象一天要出现无数次,傅明礼和刘成经过别院时总能听到里面吵闹的声音。   刘成的嘴角抽了抽:“这位柳小姐,倒也存得住气。”她寄出去的信无一不被拦下来,一直没收到家中来信的她竟然也能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你可知道为何。”傅明礼淡淡道。   因为没心没肺!刘成可不认为督主是真的在问他原因,这个时候他只需一脸谦虚的说:“奴才不知,这是为何?”   “因为她被我养得很好,”傅明礼平静的阐述他眼中的事实,“此间乐,不思蜀。”   “……”行吧,刘成抹了一把脸,第一次大胆转移话题,“督主,可要进去与柳小姐说说话?”   “不了,”傅明礼听到里面打闹的声音蹙眉,向前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待会儿让她来书房磨墨。”   ……那是奴才的活儿,刘成福了福身:“是。”   傅明礼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再次停下,眼中带着淡淡的不悦:“你为何还跟着我?”   “奴才送您去书房啊。”刘成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督主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   傅明礼的眉头再次蹙起:“我让你去请阿幼,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督主你说的是待会儿啊待会儿,难道不是过一会儿再去请的意思么,怎么突然变成现在就要了,搞得好像他消极怠工一样!刘成低眉顺眼的转身走了。   直到刘成进了别院,傅明礼才满意的离开。   刘成一进院子,吵闹声便停了,他咳了一声,对夏幼幼道:“柳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去一趟。”   夏幼幼一看见刘成便知道傅明礼回来了,本来还挺高兴,只是听到他又要自己去书房,顿时郁闷了不少。   就因为前些日子自己怀疑他是无业游民,这下好了,他每日回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把她叫去书房磨墨,亲眼看着他有多忙。   起初夏幼幼还挺兴奋,可后来发现傅明礼工作时间真是完全不说话的,自己的工作又重复,只是拿着墨块在砚石里转来转去,她现在对这工作真是够够的了。   “柳小姐?”她眼中的不情愿实在太明显,刘成立刻不满了。   夏幼幼偷偷撇了一下嘴:“知道了刘大哥,我这就过去。”   刘成瞥她一眼,转身走了。三个姑娘排成排端坐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久才互相看了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翠果断道。   嫣儿日常呵斥:“小翠!”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道:“虽然这话不礼貌,可刘大哥确实太……”中性了些,按说常年练武的人,就算是个女子也该五大三粗了,怎么会这么柔呢?   “小姐,你也莫要胡说,”嫣儿嗔怪的看她一眼,“老爷叫你,还是赶快去吧。”   “人家叫我柳小姐,只有你叫我小姐,”夏幼幼忍不住笑,“怎么感觉我和尚言差辈了呢?”   “……小姐!”   “行行行。”夏幼幼赶紧投降,可不止小翠怕她,生气了温温柔柔的,可就是让你听到皮一紧。   “我送小姐过去!”小翠积极道。   嫣儿立刻把她拉了回来:“不成,你留下帮我晒花。”   “堂姐……”小翠失望的看她一眼,随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夏幼幼。   这丫头真是为了避免干活无所不用其极,夏幼幼咧嘴一笑,在她以为会带着自己时一路小跑溜了,直到跑到书房前,仿佛还能听到小翠的嚷嚷声。   她在进书房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傅明礼抬头看她一眼:“很高兴?”   “是啊。”夏幼幼跑到傅明礼旁边,不用他招呼便开始挽袖子磨墨。   “为何?”   因为小伙伴啊,夏幼幼头也不抬的笑道:“因为见尚言了。”   傅明礼嘴角轻轻勾起,被她取悦了。二人一个磨墨一个批阅,各自负责各自的事,谁也没有再开口。   今日事少,只短短半个时辰便都解决了,傅明礼阖上书,正好看到夏幼幼心不在焉的一幕,她的手上染了不少磨,有些已经干了,一看便知不是同一时间弄上的。   再看那张脸,唇边也沾上了点点墨迹,看着像长了胡子一般。傅明礼看了会儿,低声道:“手。”   正在发呆的夏幼幼猛地回神,见他已经处理完公务顿时开心了,立刻按他的要求伸出手。   傅明礼取了丝绢帮她擦手,夏幼幼站着,坐着的傅明礼比她矮了许多,看他仔细的将她的指缝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被呵护啊。   傅明礼帮她擦干净,抬头便看到她认真的脸,他的唇角轻扬,像招呼小狗一般伸出手,朝她勾了勾手指:“低头,过来。”   “……”气氛正合适,大概想到了什么,夏幼幼的心扑通扑通起来,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慢慢弯腰靠近他的脸,在即将碰触到时,她不可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傅明礼帮她擦了擦唇角,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微嘟的唇,眼神暗了下来。 第14章   “你身上的熏香味太重了。”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猛地弹起,脸色刷红的看着他:“不、不是的,才不重,这是花瓣的香味,你胡说!干嘛要我低头,怎么这么讨厌!”她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   “不必紧张,我又没说不好。”傅明礼玩味的看着她。   夏幼幼看他一眼,眼神飞快逃开:“你你你不准说,这是别人辛苦为我调的香囊!”   “好,那便不说,”傅明礼顺从道,他顿了一下后问,“我刚刚只是要为你擦脸,你为何闭上眼睛?”   夏幼幼心虚的看向旁边:“我喜欢闭着不行吗?”   “我只是随口一问,”傅明礼笑盈盈的看着她,“不愿说便算了。”   夏幼幼稍微冷静下来了,斜他一眼后便往外走:“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留下一起用膳吧。”傅明礼道。   夏幼幼哼唧一声:“不要,嫣儿今日会做竹叶饭,我还是回去用吧。”自从知道嫣儿会厨艺,她便托刘成在院里造了间小厨房,之后就算没吃饱也不去厨房偷食了。   “你该陪我。”傅明礼蹙眉,第一次觉得她的丫鬟有些多余了。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要,不想。”   傅明礼抿唇,正要再说话,便看到她的耳根还红着,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明日一起用早膳也可以。”   “早膳也不行,我减肥呢,近日只吃嫣儿做的饭。”夏幼幼说完便看着他。   她眼中的期待太明显,傅明礼不欲惯着她的口是心非,淡定的装没看见:“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想跟我一起用餐时再说吧。”   ……竟然不挽留自己,呵,男人。夏幼幼不满的看他一眼,大步朝门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又转身回到傅明礼面前。   “还有事?”傅明礼抬眼看她。   夏幼幼居高临下的瞄着他:“你不是问我刚刚为何闭着眼?”   傅明礼挑眉,夏幼幼哼了一声,飞快的弯腰吻了上去,又如蜻蜓点水一般点一下迅速的离开,强忍着脸上的热度道:“喏,就是在想这个。”   傅明礼沉默片刻,正欲说话时夏幼幼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是你让我误会在先的!”说完便飞快的跑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娇俏背影,傅明礼的指尖轻触一下自己的唇,刚刚柔软的触觉似乎还留在上面,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离开。   “小流氓。”傅明礼平静道,眼底却透着三分笑意,鼻尖还萦绕着花香,这味道里透着点苦涩,让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夏幼幼一路小跑回别院,正赶上嫣儿姐妹做饭,她在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往厨房去了。   “我回来了。”她开口道。   小翠端着盘子瞪她一眼,不搭理人就往屋里去了,夏幼幼也不在乎,随手在案板上拿了个番茄吃。   嫣儿叹了声气:“还没洗呢。”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夏幼幼笑着跟她一起从厨房出来,进房间时小翠已经摆好了碗筷。   今日依旧是清淡的食物,这些日子她额角长了个包,为了尽快消下去,一直没敢碰重油重辣的东西。   “还是取下来吧,味儿重的有些影响食欲了。”夏幼幼将腰间的香囊解了,随手扔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喂,你怎么这么不珍惜,万一弄坏了怎么办?”小翠瞪她。   “坏了就再做一个,”嫣儿板着脸,“你哪那么多话。”   夏幼幼挑衅的朝小翠笑笑,小翠气得哼了一声,闷着头吃饭了。三人再次恢复了和平。夏幼幼喜欢死了这种生活,喜欢的人就住在自己不远处,两个室友一个温柔一个有趣,如果能这样过下去,她可能真的没办法重操旧业了。   因为心开始渴望做一个好人,根本没没办法再拿刀。   三人吃了一会儿,门外有小厮来敲门了,说是大厨房送来了水煮鱼。夏幼幼的眼睛一亮,许久没吃了,还真是馋的慌。   小翠比她还心急,一听是水煮鱼,立刻欢快的跳起来去接了,夏幼幼在嫣儿目光的压迫下没敢动。   “小姐,你不能吃的。”嫣儿认真道。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我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你脑袋上的包已经快消了,不能因为这一口坏事……”   “啪!”嫣儿的话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屋里的二人俱是一愣,接着听到小翠哀嚎。   她们便急着出去看看,嫣儿刚走到门口,小翠就急道:“堂姐小心,地上全是碎瓷片。”   看来只是把碗摔了,嫣儿顿了一下,转身对夏幼幼道:“小姐,你不要出来,我跟小翠会收拾好。”   夏幼幼本想出去看看,见嫣儿坚持,便没有多说什么,听话的回了房间。看着桌子上一堆没什么味道的菜,再想想自己有缘无分的水煮鱼,顿时没什么胃口了。   晚膳匆匆吃完,夏幼幼躺在床上开始数羊,数着数着就变成了“三只羊,四盆水煮鱼,五盆水煮鱼……”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听了听外间嫣儿和小翠平稳的呼吸声,又一次跳窗跑了。   第N次一个人来厨房,夏幼幼已经到了能闭着眼睛把厨娘藏的好东西找出来的地步,加上傅明礼知道她吃不好就会摸进厨房后,厨房里以前放置剩菜的地方一直都备着几道新鲜的菜品。   只是今日傅明礼已经往别院送过水煮鱼了,这里备着的菜品里就没有了这一道。夏幼幼心下稍稍失望,但看到几碟布满红油和辣椒的食物后振作起来。   几日没吃这种东西了,她顾不上将盘子从蒸笼里取出来,直接速度的拿筷子吃了一口尖椒肉丝,微辣的感觉立刻在嘴里嘣开。   “好香啊。”夏幼幼满足的眯上眼睛,随后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脸上笑沉了下来。   一个人在厨房坐了许久,捏筷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像沉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   翌日。   嫣儿早早的起床去做早饭,小翠闲得无聊,又一个人跑到夏幼幼床边坐下,看到她正盯着香囊发呆。   “你要戴上吗?”小翠问。   夏幼幼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摇了摇头,顺便将香囊塞到枕头底下,看样子是不打算佩戴了。   小翠见她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往日带刺的语气也好了不少:“可是跟老爷闹别扭了,我都说了,男人都喜欢像我姐那般温柔娴静的女子,你就不能学着点啊。”   夏幼幼心里正在想别的事,结果小翠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一本正经的误会加教训自己,她笑了笑:“那你说,怎么学?”   小翠噎了一下,明显也不知道怎么温柔,她略微思考一番,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姐。”   一提起嫣儿,夏幼幼脸上的笑略微顿了一下,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不动声色道:“好啊,你去帮我问问吧。”   小翠对这件事很上心,飞快的跑出去又跑回来,喘着气道:“我姐说,她今日煮了肉丝粥,你可以借花献佛去给老爷送一份。”   “这是你姐说的?”   “嗯啊,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吃饭吧,”小翠一脸兴奋,“我觉得味道很香,老爷肯定喜欢。”   夏幼幼沉默片刻,便起床去了厨房,正遇上嫣儿刷锅,见她来了嫣儿打趣的看她一眼:“小姐,粥已经盛好了,你去给老爷送去吧。”   夏幼幼笑笑:“知道了。”   镶边骨瓷碗中,白粥中掺着点点鸡丝,飘着的油花上点缀着点点茴香,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   可惜没什么味道。 第15章   听到夏幼幼给自己送吃食时,傅明礼正准备叫她过来,听到她自己来了就索性在书房等着。   夏幼幼进门便看到书房里多了一个人,打眼一看正是上次帮傅明礼治伤的大夫,她随手将粥放在桌子上,不解的看向傅明礼。   “阿幼,过来,”傅明礼看着她,将她招至身旁,看着她空无一物的腰带问,“你的香囊呢?”   夏幼幼垂眸:“今日没有戴。”   “待会儿你拿来给我看看。”傅明礼平静道。   夏幼幼对上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什么,叹气后对大夫道:“既然大夫在,劳驾看看这碗粥,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大夫作了个揖,走到碗旁嗅了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回柳小姐,这粥味道刺鼻发苦,可是加了什么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刘成听了,脸色瞬间一变,大步走过去端起碗闻了闻,皱眉道:“为何我闻不出味道?”   夏幼幼呼吸断了一瞬:“是么,我也闻不出味道,还请大夫再仔细些看看。”   “大概是因为刘大哥常跟我接触,闻多了我身上的香囊吧。”夏幼幼的声音微微发颤。只是与她来往频繁的刘成就已经闻不出,更何况亲自佩戴的她和与她最亲密的傅明礼,这香囊针对的是谁显而易见。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接触到除去花香外重味的东西,若昨晚没有跑去厨房,恐怕今日她该毫无戒心的把粥端给他了吧,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可能会出现什么场景,她的指尖都在发抖。   傅明礼将她带着凉意的手握住,对她后怕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沉稳鲜活的模样,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心里勉强好受了些。   在夏幼幼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满是风雨欲来。   大夫从药箱里掏出银针,只稍微一试整个银针便发黑了。夏幼幼看到黑色的银针后,心中便有了定义。   无色无味的毒只会在话本里出现,事实上大部分毒总要占一样,昨夜她发现自己的鼻子连呛鼻的辣椒味都闻不到时,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些天生活中唯一出现异常的地方,就是嫣儿给的香囊。   如果她猜的没有错,这碗粥里的毒应该是有刺鼻的气味,尝起来却没有味道,恐怕在香囊上动手脚的原因,就是为了最终的这碗粥吧。   “阿幼,制香囊的人跟今日做粥的人可是同一个?”傅明礼沉声问。   夏幼幼看着地板,半晌应了一声,不等傅明礼吩咐,刘成行了一礼便出去了,不多会儿便押了嫣儿过来。   刘成进书房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制香囊的材料交给大夫,大夫查看之后松了口气:“此药是从一种叫无味的花中提取的,香味很浓,闻得久了便会逐渐闻不到其他味道,好在柳小姐佩戴的时间不长,喝几服药便能调回来。”   傅明礼听到用大拇指摩了摩夏幼幼的手背,待她看向自己时低声道:“无碍,莫怕。”   夏幼幼勉强笑笑,转眼看向地上跪着的嫣儿:“是我待你不好么,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嫣儿颤了一颤,惨白着脸看向夏幼幼:“小姐,对不起……”   “是你做的吗?”夏幼幼皱眉问,目前只是一切证据都指向她,但不代表她就是凶手,夏幼幼还是很希望她能反驳几句的。   嫣儿不说话了,头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身上,看着说不出的狼狈,像是一瞬间失去精气神一样。夏幼幼打了一辈子雁,没想到这次真就被身边的雁啄了眼,自己还竟然还有些不忍,她暗骂一声,烦躁的反握住傅明礼的手。   “阿幼,你先回去。”傅明礼淡淡道。   地上的人明显一抖,夏幼幼斜了她一眼:“我不走。”若自己走了,这人不一定要被怎么对待,全当自己发回善心好了。   傅明礼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不再多言。   刘成与他的视线对上一瞬,他走到嫣儿面前:“柳小姐在这里保你,你最好老实将真相都说出来。”虽然不能立刻用刑,但待柳茵茵走了之后,多的是刑罚惩戒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嫣儿又是一抖,颤声将她如何在香囊里加入无味、又在今日的粥中下了什么毒的事一一说出。   夏幼幼静静的听着,其实这计谋很粗陋,粗陋到随时来个懂医术的都能撞破,可这姑娘偏偏运气好,若不是她昨夜发现了不对,可能今日还真让她成功了。   嫣儿说完,书房里陷入沉默,傅明礼敲着桌面,半晌道:“谁派你来的。”   “是……是我家主人。”嫣儿犹豫道。   “你家主人是谁?”刘成瞪着眼睛追问。   嫣儿声音颤道:“我家主人说,知道我这回不可能成功,他要我给督、督主说带句话。”   又是那个督主,夏幼幼看向傅明礼,傅明礼垂眸:“说。”   嫣儿死死咬住嘴唇,脸色越来越白,她跪在地上慢慢往前挪动,嘴里念念有词,在快到傅明礼面前时,猛地掏出匕首刺了过去。   她的动作生疏又笨拙,刘成甚至都没有费心过去拦,以督主的身手闭着眼睛也能躲开。而傅明礼也毫不在意,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蜉蝣一般。   而他们都忽略了一旁的夏幼幼,尽管在她眼中嫣儿也是同样绵软,但碍于不能暴露身手,她只能先冲到傅明礼身前挡在,再用尽可能不被发现的招式去挡开嫣儿。   嫣儿看到她后似乎很震惊,平白吐出一口血来,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夏幼幼心尖一颤,伸手时偏了半分,让她的匕首在自己的腰间擦了过去。   刘成冲过去一脚将嫣儿推开,傅明礼沉着脸将夏幼幼抱在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捂着她开始出血的伤口,寒声道:“看看匕首上是否有毒。”   大夫慌忙捡了匕首查看,刘成过去踢了踢地上的嫣儿,对方已经没了气息,应当是被抓之前便已经服毒。   “回督、老爷,匕首无毒。”大夫擦着汗道。   傅明礼冷着脸看着从指缝渗出的血迹,眼中的阴寒似看不见头的荒野。夏幼幼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一瞬间仿佛看到一个阴狠暴虐的陌生人一般。   夏幼幼抖了一下,嫣儿突然动手没吓到她,反而是傅明礼现在的模样吓到她了。她顿了一下,怯怯的讨好:“尚言……”   “闭嘴!”   “……”夏幼幼下意识的闭上嘴,眼神都跟着虚了起来,坐在他腿上如一只乖巧的兔子。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乖乖的缩在他怀中,直到他下手去扒自己衣裳时,她才惊恐的捂住衣带,往床脚退了退。   “……尚言你做什么?”她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换了,此刻待在一间宽阔的寝房里,看周围的摆设与物件,不难看出是傅明礼的卧室。   她来这个家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夏幼幼心神晃了一瞬,抬头看到傅明礼冷着的脸时顿住,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来。   “不要我脱,就自己脱。”傅明礼沉声道。   “……”这是要做什么,她还受着伤怎么就突然十八禁起来了?   夏幼幼呆坐着不动,傅明礼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最后道:“你要大夫来帮你包扎?”   哦。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的夏幼幼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去解腰间的衣带,衣裳散开的一瞬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拽着衣领道:“那个,我伤的是侧腰。”   “我知道。”傅明礼听到这句话,脸色更冷了些。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道:“我、我能自己来么?”   “你觉得呢?”傅明礼平静下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夏幼幼看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男女授受不亲,你把绷带给我就好。”伤的地方不对,要脱的话可能得脱到只剩下一个肚兜时才能上药。   “你给我包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句话?”傅明礼冷淡的问。   “……”   “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占你便宜?”   “……”   傅明礼彻底没了和她商量的耐心:“脱。”   “……” 第16章   事情的结果是夏幼幼当真把衣裳给脱了,上身只剩下一个肚兜,下面还有一件亵裤。   这尺度在宁朝跟裸奔没有区别了,好在夏幼幼脸皮厚又适应的快,趴在傅明礼床上抱着傅明礼的被子,全当自己穿比基尼在沙滩晒太阳了。   “其实不疼的。”夏幼幼费力的扭头去看傅明礼的脸,得到的是他冷漠的一个眼神。   半晌,她咳了一声:“尚言,待会儿包扎好我们去用早膳吧。”   “……”   他还是不说话,夏幼幼郁闷的趴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看着傅明礼的双眼认真道:“汪。”   “……”   “尚言……”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的眼皮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随时要掉下泪来。   傅明礼抿了一下薄唇,将她按倒在床上,说了从给她涂药开始的第一句话:“趴好。”   “……真的不疼的,你看是不是只破了一点皮,不用大惊小怪,”夏幼幼小心的打蛇上棍,见傅明礼只低头帮她涂药,胆子又大了些,“你刚刚好凶,我都怕死了。”   傅明礼指尖一顿,随后又沾了些药粉帮她涂上,淡淡道:“若你以后再敢这样不自量力,你会见到我更凶的样子。”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好么。”夏幼幼不满的看着他,正常程序难道不该是她救了他,他感动的以身相许么,怎么他反而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傅明礼抬头扫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纤细的模样看起来一折就断,他轻嗤一声:“我需要你的保护?”   “……”需要啊,就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信不信。当然她不说他就没办法知道,夏幼幼看他一眼,郁闷的接受了他眼中的不屑。   傅明礼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终究是吓着了,看着她腰间的伤口,血迹和药粉混合在一起,和周围白嫩的肌肤形成明显的对比。他叹了声气:“以后只顾着你自己便好。”   夏幼幼抿了抿嘴,小声道:“你不也帮我挡过刀么,怎么没见你对自己生气。”   “因为你跟我之间,我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见她竟然拿之前的事跟这次做比较,傅明礼的脸又板了起来。   夏幼幼赶紧投降:“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会怎样?”傅明礼问,坚持要她亲口说出来。   夏幼幼咬了咬唇:“再有危险时不会挡在你前面了。”   “不仅如此,还要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傅明礼补充。   “……嗯,还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你也一样啊,我不挡你前面你也不准挡我前面,”她并不需要一个弱书生的保护,夏幼幼趁机补充,“‘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懂么,以后我们就争取这么相处。”   本是互相关心在意的话,硬是被她形容成各自保全自己的自私行为,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觉得跟她讲道理都是多余的。   傅明礼跟她说话时手上的动作没停,药很快就上完了,他拿着绷带便要帮她包扎。夏幼幼还趴在床上,腹部和床黏在一起,他在旁边试了试,最后面无表情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夏幼幼惊了一下。   “抬起来。”   “……”这回总不是她错觉了吧,就包个伤口怎么好像那什么摆姿势一样啊!夏幼幼回头瞥了傅明礼一眼,看到对方微挑的眉后迅速把屁股撅起来。   不行啊,自从今天见过他发火的样子,她就有点小怕了。不过这种姿势真的太羞耻了,有种随时会被这样那样的感觉。   傅明礼没有她脑子里那些废料,只是手法温柔的帮她把伤口包好,再用被子将她裸露的肌肤裹了起来,全程没有逾矩的表现:“好了。”   “嗯?……嗯。”夏幼幼从昨夜开始就没有怎么睡过,趴了一会儿后便有些困了,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哼唧,“尚言你困吗?”   “睡吧,”傅明礼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听到她柔软又可怜的声音,也只是端坐在一旁,“我在此陪着你。”   夏幼幼眯着眼睛寻到他的手,握住后才安心些。   “这些日子你与那个丫鬟相处的很好,”傅明礼看着她依恋自己的模样开口,“伤心吗?”   “……还好。”是真的不伤心,如果这一切都成立,那嫣儿对她的好便都是有预谋的,她基于这样的基础并不觉得伤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嫣儿坦白的太快又死的太突然,一切都有些措手不及,让她没什么真实感。   傅明礼低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以后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我会保护你。”   “嗯,知道了,不过尚言,想要害你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想到这件事夏幼幼便觉得哭笑不得,“单是我认识你这些日子,又是黑衣人又是二皇子的,现在又来一个嫣儿,他们是一伙的么?还是各自为营,但目标一致啊?”   如果再加上被柳茵茵派来杀他的自己,那可能不止三方人马了,她的心上人还真是多灾多难。   “这里面的事太脏,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傅明礼轻触她无辜的双眸,想让里面的干净存放的时间久一些。   夏幼幼被他摸得痒痒,失笑的看着他:“又是跟那个傅公公有关吧,每次到他的事你都不愿意跟我说。”   傅明礼顿了一下,问:“怕么?”   夏幼幼想说不怕,不过转念一想正常的姑娘应该都会怕吧,毕竟没几个人能接受朝夕相处的丫鬟突然变刺客这种事的。   “怕啊,都要怕死了,万一他们没了耐心,直接把我毒死了怎么办。”夏幼幼眨着眼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些。   “不会有这样的事,”傅明礼点了点她的鼻子,淡淡道,“怕也没用,你必须跟着我。”   “……这还用你说么,我会一直跟着你。”哪怕你以后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接受不了了,我也会一直烦你,夏幼幼默默补充道。   傅明礼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她的掌心:“以后让刘成照顾你的起居吧。”   夏幼幼一惊:“什么意思?!”   “旁人我不放心。”那个嫣儿在府内多年,谁也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既然如今揪出来了一个,就代表暗处还有很多个,在没完全清洗之前,他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   “那也不用刘大哥,我自己也能行的,不用谁伺候我。”夏幼幼赶紧推辞。   傅明礼不悦:“他不仅能照顾你的起居,还能保护你的安全,听话。”   “我不想听,我真能照顾自己”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他是个男人啊,让他跟着我一小姑娘,你觉得合适么?”   傅明礼顿了一下:“放心,他照顾你再合适不过。”   “合适才怪!”夏幼幼见他是认真的,一时没绷住口不择言起来,“他会什么啊他会缝月事带么?”   傅明礼脸色微妙一瞬:“他会缝。”   “……开什么玩笑。”夏幼幼瞪着眼睛。   傅明礼垂眸看着她,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真挚:“他真的会缝,且缝的很好,若你有需要,大可以去找他,他也会梳发髻,女子那些东西他都做得不错。”   夏幼幼与他对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呐呐道:“那他还真是多才多艺。”没想到刘大哥五大三粗……不对,夏幼幼本想说他习武之人五大三粗竟然还会这些姑娘家的东西,随后便想到他偶尔尖起的嗓音和阴柔的脸,顿时坦然了。   刘大哥长了一张妇女之友的脸,没想到还真不负众望当了妇女之友了。   “……那我也不要,”这些男人的想法实在是太奇怪,夏幼幼果断拒绝,见傅明礼还要说话,干脆闭上眼睛,“我困死了,你不准说话。”   傅明礼只好闭上嘴,暗忖还是挑合适的机会再与她商量。   夏幼幼说困了,当真很快就睡了过去。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傅明礼便听到了沉稳的呼吸,他轻轻叹了声气,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 第17章   外头的日头渐渐高了,阳光避着树荫撒进房里,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斑。夏幼幼睡得不太安稳,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的细节,最后嫣儿绝望的眼神出现时,她猛地从梦中醒来。   “呼……”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了,夏幼幼坐了半晌吐了口浊气,暗道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竟然因为一个间谍做了恶梦。   她缓了缓便捂着伤口起床了,四处找了一圈没有见到傅明礼,索性就回了自己的别院。   走到距离别院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小翠的哭声,她的脚步一顿,叹息一声往别院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小翠趴在一副草席上哭,她旁边站的是刘成和管家。   夏幼幼面色沉重的走到院中间,刘成见她来了,低声道:“老爷说看在她以往会讨柳小姐欢心的份上,给她留一份体面。”   她拧着眉点了点头,半晌道:“你们先出去吧。”   “老爷给柳小姐安排了旁的住处,柳小姐待会儿记得来找我。”因着她今日不怕死的挡在督主面前,刘成对她说话的语气好了许多。   夏幼幼答应了,刘成和管家才走。别院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夏幼幼走到离小翠比较远的地方蹲下,也不与她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白布。   小翠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可怜巴巴道:“小姐,我堂姐真的要害老爷么。”   夏幼幼顿了一下,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她、她为什么这么傻啊呜呜……”小翠哭着去掀嫣儿身上的白布,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掀开后便看到嫣儿已经成绛色的脸,她哭得更厉害了,“大伯还生着病,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夏幼幼抿嘴看着她还稚嫩的脸,半晌道:“不哭了,你堂姐若是有灵,可能正在此处看着你,若你再哭下去,她会伤心的。”   小翠愣了一下,看着嫣儿不再温柔的脸,匆忙擦了擦眼睛:“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堂姐伤心。”   “你通知家里把嫣儿带回去吧。”夏幼幼叹了声气,转身走了。   她最终还是搬去了靠傅明礼寝房更近的院子,走时本想带着小翠一起走,结果被刘成拦了下来,说是傅明礼怕再惹她伤心,不想让她与跟嫣儿有关的人或事再接触。   夏幼幼无奈,只好一个人离开了,小翠又回到了厨房干活儿,每到闲时,两个人便偷偷见上一面,不过被傅明礼的人告了几次状后,夏幼幼便不再去了。   新院子树上的叶子越来越茂盛,夏幼幼坐在石墩子上,睁着一双圆眼认真的看着桃树,安静的样子乖巧极了。   “近日可盯着那个丫鬟的堂妹?”傅明礼站在院子外面,看了夏幼幼许久后问。   刘成道:“一直看着,不过没见有什么行动,不过今日病了,大夫过去看了,是真的。”   “仔细看着,不要让她跟阿幼接触。”   “是,”刘成弯着腰,小心的对前面站着的男人道,“督主,柳小姐近日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傅明礼沉默片刻:“去买糖葫芦。”   “……是。”刘成对督主这个什么事都用糖葫芦解决的习惯很是牙疼,但他坚决不会说出来。   夏幼幼察觉到门外站了人,扭头开心道:“尚言!”   傅明礼的唇角微微勾起,还没等抬步迈进去,对方便已经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他将落在她头发上的叶子轻轻摘了下来,低声问:“在干什么?”   “在看树,”夏幼幼刚说完便接收到刘成奇怪的眼神,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想看看桃子什么时候熟。”   “……柳小姐,您院子里的这棵是看桃,只开花不结果的。”刘成忍不住提醒。   夏幼幼有些失望:“不会吧,亏我这么认真的等着。”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看树?”傅明礼挑眉。   其实也做了一些别的事,夏幼幼笑:“是啊。”   傅明礼捏了捏她的脸:“可是无聊了?等我这阵子忙过了,便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那你先去忙吧,赶紧忙完带我出去。”夏幼幼推着他往外走,傅明礼无奈,只好先离开了。   等他一走,夏幼幼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回了屋子,喝口茶后才道:“出来吧。”   小翠从床后走出来,轻轻的捶着胸口:“幸好你发现的及时,不然我一定被老爷给抓到了。”   “那是,我的耳朵可是相当灵敏。”夏幼幼朝她挑挑眉。   小翠笑笑,十几岁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那我们快些走吧。”   今日嫣儿头七,小翠跑来约她去祭拜。夏幼幼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道:“我去换件衣裳,你先等等。”   小翠应了一声,坐在外间等着。夏幼幼很快便换了件利落的裙装,跟她初见傅明礼时那件款式很像,她一出来小翠的眼睛便亮了一下:“还从未见过你穿这样的衣裳。”   夏幼幼笑笑:“出门方便,走吧。”   二人很容易便溜了出去,坐上小翠提前准备好的马车,朝着乡下的坟地走去。马车哒哒跑出去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   许是气氛尴尬到让人看不下去了,小翠讪笑着开口:“多谢小姐帮我溜出来。”是夏幼幼帮她做出了生病的假象,再用了金蝉脱壳的计策把她带了出来。   “无事,”夏幼幼低头把玩自己手腕上的铃铛,仿佛没有听到周围越来越多的马蹄声,“不过我很好奇,你拜祭堂姐天经地义,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出来?”   小翠一僵:“因、因为堂姐死的不光彩,我不想让人知道。”   “你若真觉得这么丢人,为何不辞工回家去?”夏幼幼抬头,看着脸色僵硬的小翠,眉头微挑道,“还是因为你必须把我带出来,所以才求我帮忙的?”   小翠绷着脸不说话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夏幼幼耐心的看着她:“我本来还没往深处想,毕竟跟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比起来,嫣儿更像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自从看了你精彩的哭戏后,我便觉着有些不对了。”   其实一旦开始怀疑,一切就很容易想通了,在整个事件中,小翠的角色似乎要比嫣儿更重要。打破水煮鱼的是她,说送鸡丝粥的也是她,整个过程中,虽然看似主线是嫣儿,可小翠却起到了更重要的推进作用。   夏幼幼本不想去怀疑一个孩子,可怀疑了,便越觉得不对,越觉得嫣儿是冤枉的。她杀手做得久了,对命并不如一般人看重,更何况是一个可能要害自己的人。只是嫣儿死前绝望哀伤的眼睛,让她觉得有必要知道真相。   “你、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小翠别过脸。   夏幼幼叹气:“你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性格的确是我喜欢的,可你露馅还是因为这一点,小翠,没有哪个直性子的火爆脾气,在见了姐姐的尸体后还会对加害者好颜色,更不会继续留在那里做工,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嫣儿生前死后,这姑娘情绪转变的太急了些。   她当时就是因为怕小翠攻击她,所以在去看嫣儿尸首的时候离得远了一些,没想到小翠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排斥,这本身就很奇怪,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开始怀疑。   “你不要胡说,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理解?我是为了生计才留下的!”小翠怒道,也不知是真不高兴了还是心虚了。   夏幼幼眨眨眼:“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你以为尚言真的不知道?怕他现在已经发现我不见了,正带着人马往这儿追呢。” 第18章   她的话并非全部唬人的,这段时间她打着找小翠玩的旗号去试探时,每次尚言的人都会及时赶到,她便知道他也开始怀疑了。   尚言留着她大概是想引出她幕后之人,自己本不该打乱他的计划,可嫣儿死之前的眼神一直回荡不去,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小翠到底年纪小,一听傅明礼会追来,登时便急了:“不可能,他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做事,不会去找你,怎么可能发现你没……”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夏幼幼笑笑,低头捏着手腕上的铃铛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心吧,在你没把我交给你主子之前,他应该是赶不到的,”夏幼幼无聊的看她一眼,“所以看在我为了真相献身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嫣儿到底是你的同伙,还是你的替罪羊。”   “……你就因为想知道真相,所以才跟我出来的?”小翠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夏幼幼无辜的点了点头:“是啊。”   “好,”眼看离傅府越来越远,小翠渐渐放松下来,她的眸子里满是轻慢,唯一的一点孩子气也消散了,“看在你不怕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另一边,傅明礼拿着刚买来的糖葫芦和桃子去寻夏幼幼,却怎么也没找到人,他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督主!”刘成飞奔过来,喘着气道,“督主,小翠不见了。”   傅明礼的脸沉了下来,声音如结霜一般:“应该没走多久,随我去追。”   ******   事情从小翠的口中再说出来,一切就简单的多了,她就是知道嫣儿去服侍夏幼幼后才求着进了那个院子,那些花瓣和熏香她一直有经手,想动手脚轻而易举,而那碗掺了毒药的粥,也是她见夏幼幼不肯佩戴香囊后匆忙定的计策。   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失败了,所以她哭着去求嫣儿,求自己的堂姐救她一命,而嫣儿也答应了。   “她这么容易就答应?”夏幼幼挑眉。   小翠想起嫣儿,眼睛微微红了:“她最疼我,必然会答应我,更何况我答应帮大伯治病。”   夏幼幼沉默片刻,道:“你倒是会利用人心。”仗着嫣儿对她的疼爱,一哭二闹的祈求,视亲人生命如草芥。   “那也比不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堂姐也不会死,”小翠瞪着她道,“现在你倒是想要真相了,不过是因为害死了好人心虚罢了。”   “所以得我亲手把尚言毒死才不算心虚么?”夏幼幼失笑,“再说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无论她如何无辜,最后刺杀尚言那一下总是真的吧……也是你教的?”   嫣儿或许之前是无辜的,可后来对尚言动手时,不管她是为了什么,都注定她跟自己站在了对立面,而对于自己对立面的人,夏幼幼自觉从不会产生太大的愧疚感。如今肯为了嫣儿真正的死因将计就计,已是她最后的仁慈。   小翠若是指望一个杀手有多大道德感,恐怕她注定会失望了。   小翠回答不出来了,夏幼幼轻哼一声:“还有她服下的毒药,是你给她的吗?”   小翠的脸别向一边,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这臭丫头可真厉害,还真是把人利用得透透的,现在人死了还要利用自己对嫣儿剩余的情分,把自己给骗出来。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无论是香囊、毒粥还是现在把她带出来,她都不信是小翠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小翠的眼神飘忽一瞬,夏幼幼立刻好声好气道:“你就说吧,我马上就该死了,就不能满足我么?”   “你不会死,”小翠看她一眼,“大皇子只是想用你威胁督主,暂时不会杀你。”   “原来你主人是大皇子啊。”夏幼幼恍然。那个死太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把皇子都得罪一遍了?!还带着她的尚言!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翠懊恼的跺了跺脚。   这个时候倒是像个小姑娘了,可惜想到她能眼睛也不眨的送自己姐姐去死,夏幼幼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怜悯:“所以教你这些的人是大皇子?他现在在我们周围吗?还是在前面等着?”   他们现在离都城越来越远,身旁护卫的马蹄声却少了许多,想来是怕打草惊蛇,已经慢慢散开了。这样算来,他们是打算将自己关在乡下村子里,而这些事不可能全交给一个小姑娘,那么前方就有人在等着。   “大皇子才不会出现,”小翠得意,把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后,再说话便痛快许多,“不过你马上就能看到为我出谋划策的人了。”   夏幼幼猜中了,脸上就松快了许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让你心甘情愿做这么多。”   “他会让我做妾。”小翠面带得色。   “谁?”   小翠蔑视的看她一眼,笑道:“自然是大皇子。”   “噗……”夏幼幼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该为嫣儿悲哀,“一个妾室的空头承诺,就值得你六亲不认了?”   小翠恼了:“你懂什么!等大皇子登基,我就是后宫的妃子,到时候我家、堂姐家,都跟着飞黄腾达。”   夏幼幼耸耸肩,表示那又如何,小翠被她的轻视惹恼了,嗤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嫁个贩夫走卒,也比跟阉狗厮混强。”   一听又有人骂尚言为宴狗,她的嘴角便放了下来,正欲拧一下小翠的耳朵,便感觉马车停下了。   小翠飞快的跳下车,还转身催促她快些下来,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丝毫不磨叽的从马车上下来,与她一起往前走去。   前面是五六个男人,虽然穿了庄稼汉的衣裳,可周身自带的杀气却没被藏住,夏幼幼打量了一圈,不动声色的靠近。   “师爷,”小翠殷勤的走到长了八字胡的猥琐男人面前,“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着幼幼,刚刚驾车的车夫走那人身旁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他才点了点头。   小翠的眼睛都亮了:“小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还请师爷改日带小翠去见大皇子。”   “你做的不错,你过来。”八字胡像招狗一样叫她。   小翠立刻凑上前去,夏幼幼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大吼一声:“小心!”开口的同时便伸手去拉她,只可惜还是晚了些,八字胡的袖中匕首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刀把旋了一个圈,便在上面开了个浑圆的洞。   血液喷了出来,小翠瞪着双眼,在夏幼幼的搀扶下缓缓倒在地上。八字胡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还妄想攀上大皇子。”   夏幼幼看着大口喘气的小翠,蹙眉问道:“是你教唆小翠下毒害人的?”   八字胡一顿,这才正眼去看这个女子,夏幼幼不等他回答,又平静道:“是你吗?”   “是我又如何?”   夏幼幼笑笑,因为小翠的年纪,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自己对她的感觉也是荒唐大过恼怒,没办法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如今可算找到一个能下手的,近日产生的憋屈感,可算有个能负责的了。   八字胡看着慢慢靠近的夏幼幼,眯着眼睛肆意的盯着她的胸口,随后银光一闪,他便看到一片血色,等他反应过来这血是他的时,他的世界已经彻底黑了。   这些男人没想到夏幼幼会动手,慌了一瞬后立刻迎了上去。夏幼幼将暗器甩完,又从腰间抽出软剑,红着眼睛杀了过去。   原本平静的荒地上瞬间被喊打喊杀声充斥,夏幼幼一躲一避间剑剑刺中那些人的要害,不多时地上便只剩下尸首。   等最后一人倒下,夏幼幼喘着气跪在地上,她身上全是血迹,犹如地狱刚回来的恶魔,可偏偏一双眼睛长得干净,让人惧怕中生出一分敬畏。   她平日偷袭惯了,很少跟人正面杠,歇了好久才走到小翠面前,看着对方似乎有些惊恐的眼睛,她叹气道:“所以啊,你要是不贪,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她身上的伤刺中心脏,以宁朝现在的医疗水平,死路一条。   “要我送你一程吗?”见她实在痛苦,夏幼幼蹙眉问。   小翠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嘴角的血沫子流的更快了。她想动手的心只好歇了:“那你再熬一阵吧,我可以陪着你。”   看着她面色痛苦的吐血,夏幼幼叹息着帮她擦擦唇角。突然她握剑的手一紧,夏幼幼猛地回头:“谁?!”   是个姑娘,身材修长举止大方,穿了件浅色裙装,眉心画着桃花花钿,背上扛着把长刀。这造型有些眼熟,夏幼幼试探道:“狐狸精?”   “发福蝶,可算找到你了。”她娇羞一笑。   “……”她真是恨死了自己这个年少不更事时取的代称了。 第19章   记得正式出师开始做杀手时,刚好是她人生第二个中二期——第一个是穿越前的——师父要她给自己取一个代称,她当时一时嗲精上身,舔着脸装嫩念“发福蝶、小脑斧、小松许、小居居”。   结果师父直接给她用了第一个,又因为她第一笔生意便红了,这个名字便直接用到了现在,直到师父都去世了,她还在用。   平时还好,一遇到同僚叫自己时便说不出的尴尬。   “你怎么认出我的?”夏幼幼讪笑。   “你的剑,”狐狸精指了指她上面刻了蝴蝶的软剑,接着便注意到胸口插着匕首的小翠,皱眉:“谁干的?”连小孩子都杀。   夏幼幼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八字胡:“喏,已经死了。”   小翠的眼神已经渐渐涣散,最后一口气没有喘过来,没了呼吸。   夏幼幼静静的看着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狐狸精忍不住道:“你不帮她阖上眼睛?”   夏幼幼对上小翠睁着的眼睛,仿佛还能看到里面的不甘和恐惧,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后悔,她微微摇了摇头:“不了,睁着眼睛看得清楚些,能让她快些找到嫣儿道歉。”   狐狸精想了一下,舔了一下嘴唇:“她胸上的匕首不错,我能拔走吗?”   “……不能!”夏幼幼嫌弃的看她一眼。   狐狸精耸耸肩,不再聊这个话题。   “狐狸……咳,你有旁的名字吗?”夏幼幼别扭道,一个长相这么贤柔的姑娘,怎么叫了这么个奇葩名字。她们杀手果然没有正常人。   狐狸精想了一下,捂嘴娇笑:“周书郊,你可以叫我娇娇。”   “你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很费心取的啊。”夏幼幼被她笑得一身鸡皮疙瘩。   周书郊点头:“爹妈取的,自然费心。”   夏幼幼一僵:“……你告诉我的是真名?”   “是啊。”   “……”这什么人啊,第一次见面就报上真名了。夏幼幼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平时也用真名,但除了去世的师傅,还没有她两个名字都知道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没要你投桃报李把名字报出来,”周书郊挑逗的看着她,“我倒挺喜欢你代称的,发福蝶,是什么样的蝴蝶,我好似没见过。”   “……你不会知道的,叫我阿幼吧。”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是将名字报了出来。   周书郊点了点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死人问:“这些人都什么人,你接的单子?”   “不是,有一点私仇。”夏幼幼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直起身去看周书郊,才发现这姑娘是真高,不过脸蛋长得大气,所以也不显得突兀。   周书郊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动,她与夏幼幼对视一眼,第一反应便是躲到小土坡后,接着便看到远方有上百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看到前方带头的人,夏幼幼眼睛一亮就要出去,被周书郊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夏幼幼顿了一下,奇怪的看她一眼,怎么有一瞬觉得她的嗓音突然粗了?   “那是我男人,他来救我了,你把我……卧槽!我先溜了。”夏幼幼本想说你把我留在这里就行了,突然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的血,赶紧兜起裙子就跑。   开玩笑,那边几个死人明显是一伙的,她一身血又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是摆明了让人怀疑么。   周书郊差点被她带倒,回头看了一眼赶来的人,也跟着夏幼幼跑了。   傅明礼赶到荒坡猛地勒马,骑着的马发出一声嘶鸣,很快便停了下来,刘成飞快下马过去查看,转身回到傅明礼马前:“督主,死的人像是一方人马,小翠的尸体在前面,没有见柳小姐。”   傅明礼漠然的往前看,远方的村落炊烟袅袅,透着一股日积月累下的祥和,村落周围是不好藏身的麦田,他们的去向很清楚了。刘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道:“奴才立刻去找。”   他淡淡开口:“围起来,一直到找到为止。”   “是!督主。”   ******   “你男人来了你跑什么啊?”周书郊悠哉的跟在后面。   夏幼幼跑路的空隙里斜她一眼:“我不跑怎么解释这一身血?”   周书郊听过不少杀手隐瞒身份婚嫁的事,一听夏幼幼这么说便立刻懂了,她想了一下:“可你总得回去吧?那些人的死因呢,你想到怎么解释了?”   夏幼幼猛地停下,一脸惊恐道:“我没想啊!”   “……要不你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在他们黑吃黑的时候逃掉了?”周书郊托着下巴道。   经她一提醒,夏幼幼的思路立刻就顺畅了,当即摸进一家农户偷了衣裳换上,随手将血衣烧了后把自己搞成灰头土脸的模样,便跑到村落后头的沟里猫着。   没有等太久,便听到马蹄声在村子里响起,她伸着脑袋往外看,周书郊也跟着看了会儿,有些疑惑道:“你男人看起来像个有权势的,可是朝廷重臣?”   夏幼幼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知道“程宴”是帮傅公公做事的,可具体是否有官职,她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太了解,大概是个官儿吧。”应该是这样,否则那些人为什么都很怕他。   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你自己男人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很奇怪吗?”夏幼幼鄙夷的回视。   周书郊嗤了一声,对夏幼幼道:“你男人过来了。”   夏幼幼脸上的不屑一收,瞬间眼角就红了,摆出一副受到惊吓的哭样嘤嘤婴的跑出去了。   周书郊被她变脸的功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扛着自己的长刀,换了个角落蹲着。   傅明礼正骑着马找人,接着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了过来,看清楚脸后他跳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夏幼幼冲到他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哼哼唧唧:“尚言,你怎么才来啊。”   “可有受伤?”傅明礼也不嫌弃她身上的尘土,抱着她安慰的拍了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夏幼幼哼唧够了,才默默松开,揉了揉眼睛道:“没有,就是快吓死了,那些人杀了小翠,又突然互相动手,我就趁机逃了。”   “你说他们互相动手了?”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赶紧点头:“嗯,还说什么大皇子什么的,我没听太清,见他们打起来了就跑了。”尚言发现小翠有问题不会比自己晚,一直留着应该是为了她背后的人,既然自己不小心打乱了他的计划,自然要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真是贤惠又能干啊。夏幼幼颇为自得。   “老爷。”刘成立刻看向傅明礼。傅明礼摆了一下手,他便不说话了。   夏幼幼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努力睁着一双眼睛,无辜的问:“那些人呢?尚言你抓到了吗?”   “嗯,抓到了,”傅明礼将她头上的杂草摘去,放缓了声音道,“已经没事了。”   夏幼幼佯装松了口气,抓着他的衣袖继续泪汪汪:“我特别想你,生怕你找不到我。”   “不会有这样的事。”傅明礼垂眸,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夏幼幼接过来打开便怔住了,看着里面红彤彤的糖葫芦,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吃吧。”傅明礼看向她,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20章   回去时是与傅明礼共乘一匹马,夏幼幼看看他整洁干净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尘土,有些后悔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   “无妨。”傅明礼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上马后和缓的朝她伸出手,夏幼幼抿了一下唇,任他将自己拉到马上,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赶去。   夏幼幼枕着傅明礼的肩膀,渐渐觉出些困意,她放心的倚向他,在他怀中慢慢的睡去。   等她醒来时外头已经黑了,睁开眼睛便看到顶上繁复精致的床帐,一看便知是心上人的房间。举起自己的袖子看看,身上的衣裳也换过了。   外头有小小的交谈声进入耳朵,她眨了眨眼睛,光着脚跳下床,如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到门边,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那些人确实是大皇子的人,奴才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何会突然自相残杀起来,还有,柳小姐是怎么逃的,她身上那件衣裳也不像她的,那她之前的衣裳呢?”刘成刻意压低的声音穿过窗子、传进夏幼幼的耳朵。   她皱起眉头,听得更专注了些。   傅明礼的声音许久才传来:“阿幼的事,我会等到她平复些再问,现在重要的是将府里清干净,那些外边留下的眼线,都不要留了。”   “是……那些尸首呢?”刘成问。   傅明礼沉默半晌,道:“给大皇子送去,再帮我送份儿礼。”   接着便听不清什么了,夏幼幼睁大双眼,更努力的往门上贴了贴,结果努力过头,不小心踩到了一粒小石头,当即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手指也在门上划了一下。   “谁?!”刘成尖利的声音想起。   夏幼幼本能的就想转身跑,克制之下才站在原地没动。   刘成推门的动作差点撞到她,看见是她后脸色依旧不好:“柳小姐怎么站在门口?”该不会是偷听吧?   “我醒了,想找尚言。”夏幼幼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眼角还留着刚刚疼出的眼泪,红通通一片好不可怜。   “你都听到了什么?“刘成眯眼问。   夏幼幼仍是无辜样:“要听什么?”一副完全不知道刘成在讲什么的样子,演技堪比影后。   傅明礼从刘成后面过来,看到她赤着的脚后不悦道:“怎么不穿鞋。”   因为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夏幼幼心虚的低下头:“因为急着找你。”   傅明礼的面色缓和起来,刘成还是觉得不对,正想继续问,就被傅明礼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心有不甘的退下了。   等刘成走后,夏幼幼小心的抬起头,喏喏道:“我脚疼。”真是要疼死了,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的踩到小石头,而石头好像尖锐的一头朝上了。   听到她喊疼,傅明礼的嘴角绷紧,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夏幼幼惊呼一声,本能的就想跳下去,可对上他的眼神后立刻又软了下来,乖乖的缩在他怀中。   傅明礼将她抱到床上坐下,握着她的脚仔细的看,昏黄的烛光照出他深邃的轮廓,一双眼睛认真的像是在寻宝。   饶是脸皮厚如夏幼幼也经不住他“深情”的眼神了,忍不住红着脸往后缩。   “别动,”他沉声道,夏幼幼立刻不敢动了,傅明礼检查完微微松了口气,略微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只是破了点皮,以后不准赤着脚乱跑。”   夏幼幼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小声道:“知道了。”   傅明礼拿了沾湿的锦帕,缓缓的帮她擦脚底的灰尘,面容沉静道:“你今日逃了之后,可是换过衣裳?”   “换过的,”夏幼幼痒得缩了一下,很快又被他抓回去,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又赶紧苦起脸,“我怕他们抓我 ,所以跑了之后就偷了人家的衣裳,尚言,我是不是做贼了?”   傅明礼看着自己手心里软嫩的小脚,上面的每个指头都浑圆漂亮,一如这双脚的主人,湿润的锦帕擦在上面时,透出一股温热的柔软,像是在他心尖上踩了一下,不疼,甚至有些发痒。   “不必放在心上,待明日让刘成给那户人家送些银钱便好。”他淡淡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发现他没看自己后又“嗯”了一声,解答了刘成和他的疑惑,她便不说话了,耐心的等着傅明礼放开自己。   只是他好像没有放开的意思。锦帕擦完脚底,又绕着她的脚趾上了脚背,然后慢慢的朝脚踝往上去了。夏幼幼被他擦得呼吸都乱了起来,一看他的眼神正直依旧,她舔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尚言。”脑子里她已经把眼前人的衣裳脱到只剩亵衣了,为了避免自己干出强迫良家小书生的事情,夏幼幼只好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将脚缩了回来。   傅明礼平静的看向她的脸,她的脸上此刻浮着一抹淡红,湿润的眼睛里满是懵懂,他的呼吸缓了缓:“要喝茶吗?”   夏幼幼点了点头,他登时便站了起来,有些急躁的朝外间走去。傅明礼站在桌前,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呆站了半晌后倒了杯热茶,端着回了里间。   夏幼幼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接着便舒服的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滚,傅明礼看着她有些散开的衣领,眸色又暗沉了些:“我送你回房。”   “我想留在你这里。”夏幼幼不太愿意动弹,抱着怀中的被子小心的看着他,想着跟他商量一下,让他今晚去她的房间睡。   傅明礼不知想起了什么,板起脸道:“听话。”   ……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夏幼幼默默叹了声气,闷闷不乐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慢吞吞的穿鞋子,刚直起腰便被兜头罩了一件衣裳。   她挣扎着从衣服中露出脑袋,傅明礼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浅浅一笑:“总会有让你留宿的时候。”   因他这一句话,夏幼幼晕晕乎乎的回自己的小院了,她现在住的院子与傅明礼的主院只有一墙之隔,她搬进去后傅明礼直接在这道墙上打了道门,她往返只在片刻之间。   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脸上的热度仍然没有下去,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门后突然发出一点清脆的响声,她的目光一厉:“什么人?!”   沉默半晌,周书郊摇曳的从门后出来,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千娇百媚道:“我啊,娇娇啊。”   “……”夏幼幼不悦的沉下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跟着你们来的,”周书郊走到她面前坐下,不高兴的嘟着红唇,“话说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守卫比皇宫还严,进来一趟费劲死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房间……对了,你怎么没跟你男人同房?”   “我们还没成亲同个屁的房?!”夏幼幼不耐烦了,“少跟我废话,我问你跟着我来做什么?”   “你可真暴躁,”周书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当然要仔细跟着,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找我做什么?”夏幼幼皱眉。   “哦,来帮你啊。”周书郊从怀里掏出镜子,仔细的整理自己的额发。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帮我做什么?”   “你一直不与金主联系,又不见你成功的消息,密语阁便派我来了,”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周书郊温柔一笑,娇羞道,“我是来助你杀程宴的,如果我成功了,按照密语阁规矩,你得分我一半银子。”   “……” 第21章   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许多声响,却掩盖住床帏间暧昧的闷哼,让人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颤。   “疼……”她双瞳剪水,眼角染上嫣红,一开口便是小声的恳求。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小声的安慰两句,动作却不见减小,直到她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攀着他的肩膀融化在他的怀中。   顶峰来临,她惊呼一声,傅明礼缓缓的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床帐上的花纹,半晌才坐起来。   刚一动,便感觉到身下的湿凉,他难得怔愣一瞬,接着便一脸复杂的去换了亵裤。   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冲动了,梦中与他缠绕的女人竟然是他当做宠物养的小姑娘……傅明礼坐了许久,目光扫到自己的手时,手掌颤动一下,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温热。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从她的院里传来的。他的眉心动了动,坐在原位没有动,心里数到十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不动声色的缓了口气,起身去开了门,月光下小姑娘身着一件红色单衣,美好到仿佛天外飞来的仙子。   “何事?”在做完那种梦后见到她,饶是内心不动如山的傅明礼,此刻心情也有些复杂。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才发现自己斟酌许久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干脆不管不顾起来:“尚言,我们成亲吧!”   “……为何大半夜的来说这件事?”傅明礼蹙眉。   因为天杀的密语阁又搞来一个人杀你只有你跟我成亲这条单子才能作废你才不用一直面对危险啊!夏幼幼一脸壮烈,可惜什么都没办法说。   一个时辰前。   “我一直在给柳茵茵去信,不可能还要给我派助手?你不会是来抢生意的吧?”夏幼幼一脸排斥。   周书郊理解的看她一眼,任谁辛辛苦苦接的单子还没完成,就要被分去一半的银钱,都会这般不高兴。   只是理解归理解,自己该做的该得的,她是不可能放弃的。见夏幼幼不肯相信,周书郊从怀里掏出订单给她:“你自己看吧,我是接了单子才来的,密语阁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任由我们抢生意。”   夏幼幼自然知道不存在抢生意一说,只是不愿相信真的有助手这件事而已。尚言身边的敌人已经够多了,随时就要暗杀下毒的,她不想自己这边再来一个。   更何况狐狸精这个杀手,虽然比自己的排名低了几位,可她完成的订单率却是百分百的,在夏幼幼眼中,她可要比尚言那些在明在暗的仇家危险。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给金主传信的,但她没有收到是事实,”周书郊见她不说话了,笑着放缓了声调,“所以到底还是你的失误。”   夏幼幼阴沉的看她一眼,忍下了杀她的想法。柳茵茵的订单不撤销,就会有无数的狐狸精来给她做助手,她总不能杀了所有密语阁的杀手。   所以只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劝柳茵茵退单,二是她和尚言成亲。目前来看,第二种好像更容易些。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时候动手不要紧,关键是先找到程宴的人再说。”周书郊见她似乎接纳自己了,立刻笑得风情万种起来,毕竟有搭档总比单干容易。   夏幼幼眉头一挑:“什么意思,你没找到他?”   “是啊,我本想着先守着程宴等你,结果在程府等了几日都没有见他的人,只好慢慢去找你,最后还是靠了金主,知道她把自己微知楼的牌子给你了,我才有了点头绪。”周书郊捧着脸道。   程宴分明就在一墙之外,他为何说自己没有找到?夏幼幼突然问:“你是从后院跳进来的?”这个宅子的唯一标识,大概就是大门上挂的那块匾了。   正在聊单子的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周书郊点了点头,不在意道:“是啊,总不能从大门进来。”   夏幼幼松了口气,她在这里住了段时间,也从未见过除了“程宴”之外的程家人,想来是尚言私人的宅落,看她这模样,大概是还没有查到这一点。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夏幼幼放缓了语气:“你找不到他正常,他此刻正在南山的寺庙里修行,还有一个月才回来了,我也是查了许久才知道的。”南山距都城上百里地,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五六天,加上他去找人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他们成亲用了。   “是么,我怎么没查到。”狐狸精惊讶。   夏幼幼嗤笑一声:“你若能轻易查到,也就不会只现在这个排名了。”   “那你为何不去杀他?”周书郊毫不在意她对自己排名的嘲弄,在他眼里解决单子最重要。   夏幼幼斜他一眼:“因为我敬佛,不会去佛门重地乱造杀孽。”   “没关系,我不信佛,我可以去,”周书郊笑眯眯道,“你查出了他的位置,那我来负责杀人吧。”   夏幼幼敷衍的应了一声,接着便催他离开,还特意提醒她前门有重兵把守,要他从后面离开。等她一走,夏幼幼便一刻都不能等的跑去找傅明礼了,于是便出现了那句“我们成亲吧”。   尚言问她:“为何大半夜的来说这件事?”   夏幼幼抿着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眼神里带着迫切,既小心又着急的看着他。   “慢慢说,可是有事?”傅明礼放缓了语气,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解下盖在她身上。   夏幼幼吭哧了半天,最后看着他的双眼:“我想嫁给你,以后就能在你这里留宿了,可以吗?”   梦中她欲哭的双眼蓦地又出现在脑海中,傅明礼喉咙一紧,声音便低了下来:“只是因为这样?”   “当然不是,还有、还有,”夏幼幼绞尽脑汁的想能打动他的话,“还有最重要的是我心悦你,此生可能就只心悦你一人了,既然如此,那不如现在便成亲,你觉得呢?”   傅明礼安静的看着她,夏幼幼的勇气一点一点的流失,最后她沮丧的低下头:“我太出格了么,可是只有这样……”   “好。”   “什么?”夏幼幼猛地抬头。   傅明礼嘴角噙着笑:“好。”   夏幼幼再次晕乎起来,再三确认后才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房间,缩在被子里睁眼睁了半宿,才欢呼一声打起滚来。   翌日一早,刘成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督、督主,为何突然要办婚事了?”虽然知道柳茵茵早晚会是督主的对食,可真到这一天了,刘成依旧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经过昨天一事,柳茵茵身上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   傅明礼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养过一只老鼠?”   “啊?是。”刘成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那只老鼠还是阿柔死了之后,他一时觉得寂寞了才养的,就是普通的大黑老鼠,养了一阵子后便因为吓到大皇子被打死了。   傅明礼垂眸:“我记得你很喜欢那只老鼠,正如我对阿柔一般。”   ……虽然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但他当时确实是真情实感养着的。   傅明礼又沉默了一瞬,抬眼看向他:“你可对那只老鼠有过旁的肖想?”   “……”谁会对一只老鼠产生肖想?!话说督主你说的肖想是我理解的那种吧?!   “很巧,我也未对阿柔有过。”傅明礼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正常人都不会有的好吗?!督主你醒醒啊!   傅明礼唇角微勾,脑子里再次浮现昨夜的梦境。 第22章   一直到将各种成亲要用的东西制备齐,刘成都没搞明白老鼠和阿柔跟督主的婚事有什么关联,而督主似乎也不愿再谈起此事,他也就识相的没有再问,认命的开始操办起婚事来,而一开始这些工作,他就迅速有了新的问题。   此时傅明礼正与夏幼幼在主厅坐着,夏幼幼因为眼睛进了东西,正眯着眼哼唧,傅明礼小心的捧着她的脸,仔细的朝里面吹气。   这个画面落在刚进来的刘成眼里,就成了二人在做某些不可言喻的事,他赶紧背过身去,紧张道:“老爷,柳小姐。”   听见有人来了,夏幼幼赶紧坐直了身体,傅明礼看到她伸手去揉眼睛,立刻不悦的把她的手拿开,掏出锦帕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看向刘成:“转过身说话。”   刘成这才回头,看了夏幼幼一眼后道:“老爷,关于您的婚事,奴才有要事相商。”   夏幼幼好奇的看了过来,傅明礼的指尖顿了一下,对夏幼幼道:“你先回房休息,待会儿我去找你。”   “我不能听听么?”夏幼幼期待的看着他。   傅明礼浅浅一笑:“不过是些琐事,去休息吧。”   虽然他嘴角勾起的幅度不大,但夏幼幼还是被他笑红了脸,想了一下便乖乖的回自己卧房了。傅明礼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离开,直到看不到了才扫了刘成一眼问:“何事?”   “……”刚刚还温柔可人,柳茵茵一走就变回冷漠督主了,刘成在心里嘤嘤一声,面上仍是一片严肃,“督主,这次婚事可是要跟宫里说一声?”   跟宫里说一声,就代表着傅明礼要以东厂督主的身份娶了柳茵茵,可刘成担心若是谁将消息透露出去,西河提督会因此前来阻挠,到时候就不好办了。若是不说,这场婚事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宫里那位会怎么想。   傅明礼垂眸,看着茶盏上的白烟没有言语,半晌道:“淑妃那边我会亲自去说,至于旁人,暂时瞒着。”   刘成点了点头,知道督主这是不打算昭告天下了,他想了一下接着问:“那婚事便不再铺张,只在府内办一场如何?”   “就如此吧。”傅明礼淡淡道,眼神里带着点点凉意。   刘成心里一激灵,不明白督主的心情为何突然差了起来,他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何时通知西河柳家您与柳小姐成亲的事?”   在他看来,督主想将柳茵茵当宠物养着,只管养一辈子就是,大可不必与她成为对食,之所以成亲,不过是为了逼西河提督为了女儿站在二皇子阵营,因此该如何告知他此事,让他不会鱼死网破又能归顺便成了难事。此事事关重大,他只能提前来问督主。   傅明礼沉默许久,在刘成以为他不会说话时突然道:“我们派去程宴身边的女子叫何名字?”   “回督主,她名唤解秋。”刘成答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 :“她与程宴现在如何了?”   刘成顿了一下,道:“回督主,程宴没有识破美人计,如今已经全然信任她了。”   傅明礼嘴角轻轻勾起又放下,眼底一片漠然:“告诉她,放程宴归家几天,三日之内,我要听到程宴与柳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督主……”刘成怔住了。督主这是什么意思,用美人计迷惑程宴,让他主动跟柳家断婚约,他们的人再从中挑拨,从而达到分化两家的目的,这是他们未见到柳茵茵时的计策。   可督主不是已经要用柳茵茵拉拢柳家了,为何又突然按原计划行事?那柳茵茵这条线该如何?   无视刘成的疑惑,傅明礼垂眸:“至于阿幼,她的事不必告知柳家。”   傅明礼说完,便经过刘成走了出去,偌大的主厅里只剩下刘成满脸怔愣的站在那里。   傅明礼在庭院里站了会儿,便去隔壁找夏幼幼了,到时刚好看到她又在桃树下发呆,似乎想通过诚心求树长出桃子来,看着她没什么忧愁的模样,他轻笑一声。   一听到动静夏幼幼立刻看了过来,看到他来了赶紧招招手:“尚言快来,我总觉着这树似乎结果了。”   傅明礼走了过去,顺着她的手指往树上看,枝桠上确实有些疙瘩,不过不是果子,而是桃树都有的木疙瘩。他捋了捋夏幼幼的长发,带着笑意道:“的确是桃子,再等些日子,就能吃到了。”   夏幼幼眼睛一亮:“真的呀,那到时候我们一起摘。”   “嗯,”傅明礼浅浅的应了一声,看着她没什么忧愁的脸,突然问,“阿幼,你可想家?”   “……”夏幼幼脸色一僵,仔细的打量傅明礼一眼,见他似乎只是寻常聊天,便暗暗松了口气,斟酌道,“我给家里去信都没人回,可能是不想我吧,我也不想他们。”   傅明礼顿了一下,道:“若我与你家人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要谁?”   “要你!”夏幼幼立刻道,随后意识到自己答的太快,便忍不住咳了一声,嗔怪道,“你这是什么问题。”   “就是问问,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傅明礼听到她毫不犹豫的答案,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夏幼幼忧虑的看向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该不会是柳家和程家之间有事发生吧。   “无事,不必担心。”傅明礼柔声道。他并不愚钝,自那日一梦后便清楚阿幼和阿柔不同,自是不能完全用对猫狗的方式对她,他不忍她有朝一日伤心,便不能用她去胁迫西河提督。   不仅不能,还要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起来,彻彻底底的瞒起来,让她这辈子都活在他营造的幻觉中。若她真的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心悦自己,哪怕辛苦些,他也会让她的眼睛一直干净。   “尚言,你在想什么?”难得见傅明礼发呆,夏幼幼的眉头皱了起来。   傅明礼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尚言啊。”夏幼幼莫名。   傅明礼的唇角勾起:“没错,要记住这点。”   记住什么?一直到傅明礼离开,夏幼幼还莫名其妙着,犹豫要不要去问问刘成,还是等夜里摸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你倒是挺会玩,这种时候还忙着打情骂俏。”等傅明礼走出好远,周书郊才凉凉道。   夏幼幼一激灵:“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周书郊沉着脸从角落出来,坐在石凳上把鞋脱了开始磕里面的土,边磕边板着脸道:“我若是不这么快回来,恐怕还赶不上你跟程宴的婚事吧?竟敢耍我,你可真有本事。”   “……胡说什么,什么我跟程宴。”夏幼幼讪笑着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的离她远了些。这什么姑娘啊,长得这么漂亮,行为这么糙。   周书郊嗤笑:“你以为我是刚回来?告诉你,我昨日便回来了,也是我眼瞎,你家大门上那么大的‘程’字,我竟然没有看见。”也许她嫁的人只是凑巧姓程,可如此一来她便没有理由骗自己了,自己也不会开始怀疑,只能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然是昨日回来的,又在门口看见了牌匾,那想必府中准备婚堂之类的事他也都知晓了,夏幼幼淡定下来:“你也看到了,我要与程宴成亲了,密语阁的规矩你该懂,杀手亲属不在接单范围内。”   “密语阁的规矩我当然懂,”周书郊气笑了,“只要我在你们成亲之前杀了他,也不算违背规矩。”   “你敢!”夏幼幼的脸也沉了下来。   周书郊与她对视半晌,最后不屑的笑了一声,闲闲的抠自己的指甲:“你想护他就尽管护着,我倒要看看,发福蝶的本事有多大。”   “……”   周书郊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轻视我?”   “……”不是啊,只是每回一听到人家直接称呼她的代称,她周身的杀气就会软下来。   当初就不该起这个破名,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紧要的对峙关头输了啊摔! 第23章   狐狸精撂下了狠话就不见了,之后三番两次来惹事,都被夏幼幼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距离成亲还有三日,夏幼幼已经黏着傅明礼黏了许多天,黏到刘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柳小姐,我与老爷有正事相商,还请你先出去片刻。”   “我又不捣乱。”夏幼幼无辜的看着傅明礼,刘成的身手她是放心的,可是到底自己守着更放心。   刘成无奈的叹了声气,求救似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夏幼幼,任凭她如何撇嘴都不动摇。   半晌,夏幼幼不情愿道:“好吧,那我先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啊。”   待她出了门,刘成立刻恭维道:“督主真是神威,什么话都不说就能让柳小姐听话。”   “你知道这是为何?”傅明礼施舍的看他一眼。   刘成顿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想问但不能不给督主面子所以只能问出来:“为何?”   “因为她心悦我,”傅明礼的唇角泛着笑意,“自然会听我话。”   “……”他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才不想问啊摔!刘成咳了一声,强制转移话题,“淑妃娘娘今日去源广寺上香,督主可要去见她?”   傅明礼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半晌垂眸道:“见,成亲的事总要知会她一声。”   刘成弯下腰:“那奴才这就去备马车。”   说完便退下了,他刚离开夏幼幼便窜了进来,一溜小跑到傅明礼面前,牵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这下连傅明礼也无奈起来:“怎么好似许久不见一样,这么想我?”   “想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会儿的功夫也差不多有几日了吧,”夏幼幼讨好的朝他笑,“甚是想你。”   傅明礼失笑:“去换衣裳,今日我要去见个人,顺便带你出去转转。”   “好啊!”夏幼幼欢呼一声,刚往外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讪笑道,“刘大哥是去备马车了么,等你们上马车后我再去换衣裳。”   “为何?”傅明礼不解。   因为不敢让你单独一人待着啊。夏幼幼抿嘴笑:“因为想与你再多待一会儿。”   听到她的话傅明礼沉默片刻,道:“阿幼。”   “怎么?”夏幼幼看着他。   傅明礼本想说说她,不要这般依赖他,可看着她的脸却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罢了,她如此心悦自己,依赖便依赖着吧。   夏幼幼就像她自己说的那般,等刘成来找傅明礼后才离开,匆匆换了件衣裳便跟着出去了。   “我们这是去哪?”夏幼幼感兴趣的看着窗子外面。   “源广寺,”傅明礼浅笑一声,“你连我们去何处都不知道,就这么开心?”   夏幼幼放下帘子,捧着脸笑道:“反正跟着尚言,必然是有趣的。”   傅明礼被她哄得脸上笑意更深,夏幼幼也跟着傻笑,二人周围像是有隔层一般,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坐在一旁的刘成只想下去,他是第一次跟督主及督主的对食这般一起乘马车,早知道会是这种场景他宁可下去跑着,现在上了贼船,又不能突然下去,便只能斗胆闭上眼睛装瞎了。   源广寺离他们不远,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夏幼幼扶着傅明礼的手下来,脚踩到地面上的瞬间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火味儿。   “让刘成陪你先四处转转,我去见完人便来找你。”傅明礼道。   夏幼幼顿了一下,笑道:“你让刘大哥跟着你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开玩笑,两个能打的都走了,留他一个弱书生怎么行。   傅明礼沉吟片刻,道:“那你不要出寺。”说完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点了点头,准备等督主离开后便偷偷跟着她。   夏幼幼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往来,笑眯眯的目送他们离开,自己一人在寺内转圈。这座寺庙香火味很重,想来平日香客不少,只是今日人却没有多少,夏幼幼转了一圈便觉得奇怪,不过并未深想,继续一个人转悠。   这寺庙挺大,她走了许久都没有转够一圈,且环境单一没什么好逛的,索性在树荫处找了个石凳坐下等尚言。   等着等着便犯了困,正小鸡啄米一般打盹时,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底没有控制好的杀意在看到来人后瞬间收了起来。   “你笑什么?”夏幼幼不悦的看着眼前人,一副贵气逼人的模样,五官长得周正又熟悉,倒是个帅的,不过跟她的尚言比还差些。   “我笑你跑来佛门睡觉啊。”那人笑意盈盈的坐到她旁边,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满意道,“倒是个漂亮的,你是如何进来的?”   “乘马车。”   那人失笑:“我不是问你这个,算了……”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么?”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那人摇了摇头,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风流的笑:“不认识,不过你长得很趁我意,我便来看看。”他本是不想夹在中间才出来的,却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树荫下打盹,一时忍不住想要逗趣一番。   ……行吧,不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夏幼幼思考了一下直接揍他的可能性,尚言还在与人谈事,恐怕闹出动静了会被他发现。更何况周围虽然没有人,可这男人来了之后四周明显多了几分动静,想来是他的暗卫。   揍是不能揍了,夏幼幼看了一眼周围,朝那人勾了勾手指,那人见夏幼幼被他调戏后没有羞恼,反而一派大方的看着他,他的兴趣更深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靠近后问,“家住何处?”   夏幼幼嗤笑:“问别人名字前,是不是得先把自己名字报上来?“   那人顿了一下,道:“我的名字?你确定要听?”   “怎么,怕吓到我?”夏幼幼挑眉。   “那倒不是,我单名一个延字,徐延。”那人说完,得趣的等待夏幼幼的反应。   夏幼幼沉默片刻,认真的看着他期待的眼睛:“所以,接下来我该表现什么情绪,震惊还是受宠若惊?”这人一副她必然认识他的模样,想来身份很出名,可惜她一个连傅公公名叫傅明礼都不知道的人,注定没办法配合他装逼了。   “……不知道就算了,你今年几岁,可许配人家了?”徐延感兴趣的问。   夏幼幼轻笑一声,让他更靠近些。徐延被她的大胆所惊,随后便更靠近了些,两个人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看着眼前这双眼睛,饶是见过众多美人的徐延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太干净了,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干净。   夏幼幼看着他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低声道:“我不能许配人家,你可知道为何。”   “为何?”徐延蹙眉,难道是因为身体有疾?   夏幼幼轻轻一笑,红唇轻轻道:“因为我家中面首太多,没人肯娶我啊。”   “……姑娘真是会说笑。”徐延觉得她更有趣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幼幼嗤了一声:“谁跟你开玩笑。”   说完,斜睨他道:“像你这样的,我家中就有三五个,个个掏出来都得比你大,你这点身量,实在不够看。”   “掏、掏什么?”徐延震惊的看着她,等她将目光锁定他腰以下大腿以上的部分时,他下意识的夹紧了腿。   夏幼幼笑得猥琐起来:“我家中男人太多,又个个生得英俊,有时候寂寞了也会互相帮忙,你以后招子放亮些,我今日算好说话的,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就让我面首好好教教你,让你知道男人跟男人做那事有多开心。”   “……”做、做啥?徐延看着眼前的女人,干净的模样让人没办法相信她是个浪□□人,可她口中的话哪家姑娘会说出来?!简直是、简直是……不知羞耻!   刘成远远的守着,看到二皇子靠近夏幼幼时立刻不安起来,怕生□□玩的二皇子会欺负她,等见到他们说得热闹时又忍不住生闷气,跟男人在大庭广众下眉来眼去的,难道这女人还想攀上皇子不成?!   正在他要忍不住出来时,便看到二皇子红着脸跑了,夏幼幼悠闲的伸了伸懒腰,趴在石桌上继续睡。   “……”发生了啥?二皇子跑什么? 第24章   “啪!”   傅明礼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半边脸迅速红了起来。   身着锦服的女人气得心口发疼,看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后,打他的那只手不住的发麻,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板着脸道:“我不会同意你娶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此事只是知会你一声,以你现在的身份,还管不到我头上。”傅明礼淡漠道。   女人正是他要见的淑妃娘娘,听到他的话后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能走到现在是谁的功劳?!”   傅明礼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冷然的看着她:“我该感谢你?”   淑妃的心沉了几分,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任她打骂的孩子,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克制道:“你应该知道,你如今虽为东厂之主,可到底和那些阉人不同,你的身子……你并没有残缺,这一点你明白吧。”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淑妃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脸色:“当初是我帮你逃过净身,你身子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我都会陷入被动,也许会因此影响阿延,你明白吧?”   “不同意我的亲事,只是因为怕影响二皇子?”傅明礼眼神黯淡,随后冷嘲道,“放心吧,在他没有登上皇位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知晓我身体的事。”   淑妃松了口气,小心的看着他:“你放弃成亲了?”   “不会放弃。”   “你!”淑妃见他油盐不进,恨铁不成钢道,“待阿延登上皇位,你就可以从东厂脱身,到时候想娶多少女人就娶多少女人,为何一定要现在娶妻,若是阿延因此被你拖累,你此生都要在东厂做一个太监……”   “我只能答应你不会因为我影响二皇子的皇位之争,至于旁的,”傅明礼打断淑妃的怒火,淡淡说了两个字,接着道,“您不能干涉我做任何决定。”   淑妃听到他称呼自己什么,脸色立刻刷白,无力的朝后退了两步,才怒道:“说过多少次,不准如此称呼我!”   “若是无事,卑职就先告退了,”傅明礼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垂眸道,“虽然办婚事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但我此生也就成这一次亲,本想请你来私宅一聚,看来是我多想了。”   淑妃愣住,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门便在她与傅明礼之间关上了,她的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屋外的风已经变得燥热,傅明礼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慢慢朝外面走去,刚出院门便看到夏幼幼站在阴凉地往树上看,边看还边指挥着,连他出来了都没有发现。   “在做什么?”不喜她这样忽视自己,傅明礼走到她面前问。   夏幼幼立刻牵住他的袖子,看到他的脸后皱起眉:“你脸怎么了?”他肤色偏白,上面多出一片红印很是明显,像是被人打的。   “无事,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傅明礼被她牵住的瞬间,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见她依旧担忧的看着自己,忍不住道,“真的无事,你在看什么?”   夏幼幼指尖轻轻的擦过他的脸,见只是红了,并没有旁的伤,便松了口气叫他往树上看:“我看见这棵树上结了杏子,叫刘大哥帮忙上去摘一点。”   傅明礼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看,刘成果然正趴在树上够杏子,怀里已经鼓鼓囊囊装了一堆,见傅明礼来了,艰难的从上面跳下来:“老爷,事情谈完了?”   “嗯,走吧。”他反手握住夏幼幼的手,慢慢朝寺外走去。   夏幼幼伸着脑袋看了看刘成怀里的杏子,夸道:“刘大哥可真厉害,那么细的树枝都没有踩断,还能摘这么多果子。”   “柳小姐谬赞了,奴才不过是会点轻功而已。”刘成内心得意表面谦虚道。   夏幼幼笑:“那刘大哥的轻功肯定学的很好,应该比很多人好吧?”   刘成刚刚的脚力,恐怕算得上顶尖了,有这样的高手在,再加上她,狐狸精那女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还有三天,三天后她便只能放弃了。想到这里,她甜甜的朝刘成笑了起来。   傅明礼不悦的将她的脸扭了过来,不经意道:“我的轻功也不差。”   “……”你一搞学问的有什么轻功?夏幼幼目露崇敬,“真的吗?我就知道尚言什么都会,你真棒。”   傅明礼眼底泛起笑意,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跟在后面的刘成默默松了口气,虽然督主没表现出来,可自己到底跟了他许多年,一眼便看出他心情不好,再加上他脸上的红印,想来是和淑妃闹得不甚愉快。   三人一起走着,没等到寺外便听到外面有哭声,刘成看了傅明礼一眼,小跑过去看了看,回来道:“老爷,寺外有女子卖身葬父。”   “咦?”夏幼幼忍不住惊出声,在傅明礼和刘成都看自己后赶紧捂住嘴,她穿来这么多年,虽然宁朝百姓多困顿,可还从未见过有卖身葬父的。   “你想去看?”傅明礼问。   夏幼幼抿抿嘴:“不好吧。”人家死了爹又要卖身,她当个热闹一样去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无妨,走吧。”傅明礼牵着她的手便往外面走。   一到寺外看清那女子的脸,夏幼幼就想扭头走了,这死狐狸精想干啥,从哪整来一具尸体在这儿卖呢?   “爹啊,女儿不孝,连一具棺材都买不起。”周书郊身着白衣,哭得梨花带雨,见夏幼幼要走后便更是卖力,“您给女儿抓的蝴蝶女儿还留着,若是今日没办法安葬你,那女儿带着蝴蝶随您去了!”   夏幼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点微笑:“尚言,你看她这么可怜,不如我们买了她吧。”这女人竟然拿自己的身份做威胁,摆明了自己不敢拿她怎么样。   “柳小姐,这种人来历不明的,恐怕……”刘成为难的看向傅明礼,期待他能拒绝了。   傅明礼揉了揉她的头发,问:“你想要?”   “……嗯,”夏幼幼勉强笑笑,扭头刚好看到周书郊偷瞄自己,她咬牙道,“买回去吧,顺便再买几头猪,让她给我们喂猪怎么样?”   “……”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要在督主千金万贵的宅子里喂猪?督主你还不管管她!   “好。”傅明礼浅笑道。   “……”督主你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刘成一口气憋在胸口,头一次对督主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夏幼幼得了傅明礼的同意,便沉着脸走到周书郊面前,磨着后槽牙道:“不要哭了,我买你了,多少银子?”   “小、小女子只求一副棺材钱。”周书郊低眉顺眼的擦着泪。   夏幼幼嗤了一声,蹲下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从哪搞来的尸体?”   “今日见你们出门了,随便找了一座新坟挖出来的。”周书郊拿着帕子捂着脸快速道,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还在哭。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突然一阵反胃,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咳了一声道:“一副棺材多少钱?”   “……”这倒是问倒她了,周书郊犹豫许久,试探道,“五两银子?”她平日奢侈惯了,一顿饭差不多也是这个钱,棺材总不能比饭便宜吧。   从后面赶来的刘成听到皱起眉:“柳小姐是看你可怜才要买你,作何狮子大开口?”   周书郊立刻噙着泪道:“小女子幼时丧母,如今二十有二才没了父亲,并不知道棺材何价,只想着把他们葬在一处……”   说着说着,便又要哭出来,刘成目露怜悯,他幼时入宫也是因为家里太穷,此刻见到这样的姑娘,心里也忍不住同情起来:“如此,那便给你五两银子,把你父母葬好后,记得明日来府中报到。”   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银子,正要递给周书郊时被夏幼幼一把夺过,只见她冷着脸道:“她说五两就五两,你会不会过日子啊,不知道要还价吗?”说完便冷酷的看着周书郊,“一两你卖不卖,不卖我看下一家了。”   “……”   “……” 第25章   最终夏幼幼以一两银子的价钱买了个大活人,占了这么个便宜的她却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一直闷闷不乐的玩自己的铃铛。   等回到府里,准备回屋换件衣裳时被傅明礼叫住。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向他。   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刘成迅速退下了,前院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傅明礼垂眸,半晌道:“若我们成亲当日我没有长辈到场,你可会伤心?”   “……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会?”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不会。”她也不能给他变出一堆柳家人出来,所以就不计较他这边的了。更何况她只是想嫁给尚言这个人,至于其他的,她不在乎。   傅明礼盯着她的眼眸看了半晌,确定她是真的不在乎,便微微松了口气:“如此便好,我与刘成有事要做,你先去休息吧。”   夏幼幼点了点头,便一个人回卧房了,刚进屋关了门,脸色便沉了下来:“你给我死出来。”   “噗……你耳朵可真够尖的。”周书郊悠悠然从房梁上下来,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件。   夏幼幼挑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还换件衣裳?”这姑娘的偶像包袱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周书郊沉默片刻,幽幽道:“那位的尸体有些掉渣,只能换了。”   “恶……”夏幼幼嫌恶的看她一眼,默默离她远了些,“那你把人家埋回去没?”想想人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死了还要被挖出来利用一遍。   “埋了,”周书郊似乎也不愿回忆,打着颤摇了摇头,才娇柔的看向夏幼幼,“今日我听程宴那属下叫你柳小姐,可是我听错了?”   “你听错了。”夏幼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周书郊嗤笑一声:“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发福蝶也会做出骗婚的事,若是程宴知道你并非柳家小姐,你猜他会如何?”   “他不会知道,若他知道了,我就杀了乱嚼舌根的人。”夏幼幼冷着脸道。   周书郊毫不在意她的威胁:“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还有两日,足够我杀他了。”   “你之前在暗都没机会得手,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了,你觉得我会让你乱来?”夏幼幼凉凉道,“提醒你一句,他身边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仔细一想也不用她提醒,这人几次偷袭恐怕早就领教过了。   周书郊笑眯眯的看着她:“那谁说得准呢,说不定等不到两日,你就改变主意跟我合作了呢。”   “做梦。”夏幼幼嗤道。   周书郊耸耸肩:“是挺做梦的。”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夏幼幼绷了半天,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放松下来喝茶。事实上只要她不说杀程宴的话,夏幼幼跟她相处的还算自在,她们到底职业相同,又同样因为密语阁的协议不能对对方下手,算得上最安全的陌生人。   “对了,你可见过柳茵茵?”夏幼幼问,“我的信分明寄出去了,为何她会说跟我断了联系?”   “来之前就见过了,没收到就是没收到,你可以自己去查查,这点我没必要骗你。”周书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夏幼幼苦恼的托脸:“她现在如何了?”算起来,肚子应该越来越大了。   “等着生呢,她与自己那野男人又和好了,死都要跟着人家过,”周书郊的眼睛眯了起来,暗道这人活得可真够奢侈,竟然拿大红袍当普通茶叶泡,“西河提督也没办法,只能跟程家退婚了。”   “退婚了?”夏幼幼惊叫,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紧张。   周书郊斜她一眼:“怎么,用人家的身份骗人家的未婚夫,现在婚被退了所以就心虚了?”   “……少废话,那程家怎么说?”尚言竟然没跟自己说,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周书郊伸了个懒腰:“放心吧,柳家嫌丢人并未说原因,奇怪的是,程家没有多问便同意了,想必是两家人早有嫌隙,所以才这么顺利。”   难怪……夏幼幼懵懵懂懂的,似乎想通了什么。今日尚言去见了什么人,回来便一直不开心,好端端的还突然说起什么长辈之类的话,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两家退婚了,又不想让自己知道?   她在心里转了个圈,把一切自圆其说了。   夏幼幼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抱抱他,但此刻另一件事更重要:“既然婚约解了,柳茵茵也跟她男人和好了,那这单子她为什么不退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说退婚程家便立刻给退了,让她感觉很没面子,”周书郊眨眨眼,看着无言以对的夏幼幼,心情不错道,“更何况这个程宴害她花了这么多银子,既然密语阁退单不退钱,还不如不退了直接杀了他。”   ……这什么人啊,夏幼幼愣是被她的理由噎了一下,半晌道:“我给她退还不行么,只要她退单我钱都给她!”   “那是你跟金主两个人的事,我就不管了。”周书郊朝她抛了个媚眼,“我只负责杀程宴。”   夏幼幼瞬间冷静下来:“还有两天,你不会得逞。”   “试试看呗,不行就算了,”周书郊从怀里把镜子掏出来看了看自己的脸,看到口脂掉了点后又掏出胭脂点了点,“说不定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想杀了。”   夏幼幼挑眉,总觉着她话里有话,但是自己坚决不问,反正她若真有了什么计划,也不会告诉自己。   周书郊见状,以为她也开始担忧了,便轻哼一声,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夏幼幼最见不得旁人在她面前这德性,她想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周书郊警惕道。   夏幼幼堆起一脸假笑:“朋友,你来时是不是只换了衣裳,没洗澡啊?”   周书郊一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味儿,”夏幼幼捂住口鼻,闷声问,“你确定挖的是新坟么,怎么掉渣也就算了,还这么重的味道?”   “你少胡说!我洗过澡来的!”周书郊脸色都变了,抬起胳膊闻了闻,虽然入鼻是皂角味,但看着夏幼幼一脸真心实意的嫌弃,她也开始不确定起来,冷着脸跳上了房梁。   “洗干净再来啊。”夏幼幼好心道,直到梁上动静消失了,她才舒服的倒在床上。   大概是觉着时间紧迫了,当天下午日头还没落,周书郊便正式登门了,还是穿着上午那身孝衣,头发似有意似无意的散落身后,一张消瘦的脸带着些许憔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刘成皱眉:“不是说了让你明日过来?”   “小女子感念恩公恩德,只想早些过来报答。”周书郊欲说还休的看着他,眼角的泪随时要掉下来。   刘成的脸色舒缓了些:“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不过我提醒你一点,府内马上要办喜事了,你不要再穿身上这件衣裳,免得把晦气传给主家。”   “小女子知道了。”周书郊低眉顺眼道。   刘成点了点头:“那你先跟管家下去吧,让他带你去找厨娘,今后你便在厨房帮工。”   “去找什么?”一听说周书郊来了就忍不住过来盯着的夏幼幼问,她身后跟着的是刚刚正教她下棋的傅明礼。   刘成行礼:“老爷,柳小姐。奴才让管家带刚买的丫鬟去找厨娘。”   “我听到了,”夏幼幼斜了周书郊一眼,接着对刘成道,“找什么厨娘啊,不是已经说过了,让你买几头猪放我以前住那院子里,让这姑娘养着么。”   让人家一个姑娘养猪,好像有些过分了吧。刘成偷瞄傅明礼一眼,见他没有任何不悦,只能答道:“……是。”   “恩公,”周书郊梨花带雨的跪到傅明礼面前,“多谢恩公买了娇娇,娇娇才能安葬爹爹。”   “喂,买你的人是我吧?”夏幼幼挑眉。   刘成忍不住道:“银子是我出的。”   “你的银子就是尚言的,尚言的就是我的。”夏幼幼理直气壮道。   “……”嗨呀好气,可又没办法反驳,只能憋着了,刘成郁闷的看了傅明礼一眼,正好看到他浅笑的模样。   周书郊欲言又止的看着傅明礼,手指一动似要出暗器,夏幼幼目光一凝伸手挡了一下,周书郊趁机便倒在地上,衣裳“刺啦”一声,露出她光洁的肩膀来。   她慌乱的捂住裸露的位置,泫然欲泣的看向傅明礼:“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夏幼幼眯起眼,大概知道她要玩什么套路了。 第26章   “柳小姐!”刘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夏幼幼无辜的看向他,举起双手道:“不关我事,她自己摔的。”   “……”他又不瞎,分明是她推的!   夏幼幼叹气,干净利落的承认了:“好吧,是我推的,抱歉。”   周书郊跪坐在地上没有抬头,她在原地挣扎几下没有起来,一双手腕都红了,看起来十分可怜。   “能起来吗?”一直没开口的傅明礼突然问道。   夏幼幼一怔,还从未见过他关心旁的女子,只这三个字,便叫她心里酸溜溜起来。呵,男人,都喜欢这种白莲花。   周书郊顿了一下,低声道:“奴婢能的,多谢老爷关心。”说完小心的看了傅明礼一眼,盈盈弱弱的从地上起来,乖巧的站在一旁。   “那便好,”傅明礼神色微缓,“若推一下便站不起来了,如何帮夫人养猪。”自嫣儿小翠那事后,府中的人清出去了一半,人手正紧,养猪一事只能靠新来的了。   “……”督主,您这重点找的可真偏,刘成的嘴角抽了抽,再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周书郊面色一僵,小心道:“为了老爷,奴婢会认真做事的。”   瞧瞧这话说的,呵,女人。夏幼幼冷脸看了她一眼,牵着傅明礼的手走了,反正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随便她翻花样去。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周书郊是真的挺能折腾的,一直到成亲前一日,都在用各种手段勾引她的尚言。其中几次被她撞见,手段之高简直令人发指,夏幼幼终于理解她为什么代称是狐狸精了。   直到最后一次,她去寻傅明礼时在门口看到傅明礼正将手中锦帕递给周书郊,夏幼幼登时就炸毛了,跑过去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周书郊见到夏幼幼似乎很是害怕,发着抖道:“没、没什么。”   “柳小姐,老爷见这锦帕有趣,所以要过来一看而已。”刘成忍不住道,他这几日看在眼里,这柳茵茵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   夏幼幼瞪着傅明礼:“怎么就有趣了?”   “花纹绣得不错,想给你的喜服上加上这些。”傅明礼温和道。   夏幼幼一顿,深吸一口气对周书郊道:“你跟我过来。”   周书郊慌张的看向傅明礼,刘成顿了顿,便要帮她解围,只听到傅明礼声音冷了下来:“记住你的身份。”   刘成双膝一软,若不是夏幼幼还在,他便立刻要跪下了,强忍到夏幼幼和周书郊离开,他才跪在地上紧张道:“是奴才逾越了。”   “今日便算了,以后记住阿幼是你的主子,莫说她戏弄一个丫鬟,便是你,”傅明礼淡淡的扫他一眼,“哪怕要你的命,你也要尽数给她。”   “是!奴才以后定会牢记!”刘成额头触地,发出闷闷的响声。是他糊涂了,竟忘了柳茵茵将是他的主子,还对她所做之事怀有不满之心,当真是该死。   “还有,将刚刚的丫鬟逐出去,”傅明礼的眸色冷了下来,“胆敢勾引主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刘成一愣,立刻又磕了一个头:“是!”   另一边,夏幼幼暴躁的把周书郊拉到自己院子里,压着怒气问:“你有完没完?”她勾引人手段太高,一点都不露痕迹,常常把愤怒的自己对比的不成样子,若不是明日就成亲了,夏幼幼还真觉得她能把人勾搭走。   “让你知道你现在要嫁的是什么东西,最好是心里愤怒极了,便与我一起将人杀了。”周书郊闲闲道,她自己是杀不了程宴了,能做的便只有劝夏幼幼改变主意,两个人一人引开刘成,一人去杀他。   夏幼幼直接给气笑了:“你都没勾引成功,凭什么劝动我去杀他?”   “我若是没有勾引成功,便不会如此劝你了,”周书郊叹了声气,怜悯的看着她,“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为何你不肯相信?”   夏幼幼心下一动,皱眉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没勾引成功,就不会劝我?”   “刚刚我给他帕子的时候,在里面放了张字条,你来时他将帕子递给了我,可有将字条还我?”周书郊凉凉问。   夏幼幼怔住,半晌后转身便走:“我去问他……”   “你问他也没用,”周书郊挡在她面前,“刚刚他没有告诉你,现在便更不会告诉你了,恐怕你去了,他也会装傻。”   夏幼幼沉着脸:“你放屁,尚言不是那种人!”   “他是不是那种人,等今晚你不就知道了,”周书郊嗤笑,“我字条上约他三更来我住处,到时你尽可在那里等着,记得带上你的软剑,若是见了他,便一剑结果了他。”   夏幼幼的脸沉了半天,最后眯起眼睛道:“你真的给他字条了?还是只是为了骗我,好在三更时分将我调开,以免耽误你刺杀?”   “……”周书郊不屑的抠手指,仿佛对夏幼幼的说法丝毫不在意。   夏幼幼盯了她的表情半晌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这几日的勾引也就是给我看的吧,为的就是在此刻击溃我的心理防线,好达到你的目的,狐狸精,你可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若不是我信任尚言人品,还真让你给骗了。”   “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你便安心休息吧,先说好,”周书郊染了浅浅胭脂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尽妩媚的笑容,“我这身子骨可好的很,若今晚他上了我的床,恐怕明日便没有精力应对你了。”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大胆最奔放的宁朝女子,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坚决不肯在打嘴仗上输了,“抱歉哦,我男人一夜七次一次一个时辰,你当心死在床上。”   “……”周书郊被她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似笑非笑道,“好啊,我让你看是谁会死在床上。”   夏幼幼意识到自己进了她的圈套,冷哼一声:“我偏不看,我既不会去你房里守着,也不会留在我房里睡觉,从此刻起,一直到我们成完亲,我都会贴身守着他。”   见她丝毫不上当,周书郊终于烦躁了,伸手便去拦要离开的她,夏幼幼正憋得一肚子火,见她先动手了立刻不客气起来,二人就在不甚宽敞的房间里打了起来。   这一架打得束手束脚,既怕弄坏了房中物件引来其他人,又想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只能憋着劲下巧劲。   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优劣便显现了,夏幼幼到底排名比她靠前,无论是动作还是灵活程度都比她高些,慢慢的周书郊便处在颓势了。   “行!我认输!”眼看夏幼幼迎面跳了过来,两只手做足了要砍她的姿势,周书郊果断的认输了。   夏幼幼冷笑一声,一手挡开她的攻击,一手去抓她的脖子,结果因为动作出现偏差,一不留神便抓在她胸口上。   夏幼幼被推得往后仰时还抓着她的胸,随着“嘶啦”一声,周书郊的衣裳从胸口烂开,一路烂至腹部。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夏幼幼盯着手中馒头看了半天,才认真的看向周书郊一马平川的胸:“姐们儿,你的奶呢?”   “……” 第27章   “……”   “你先别说话, ”夏幼幼把手里的馒头扔了, “让我捋捋, 你是狐狸精吗?”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毫不在意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 坐在桌旁大大咧咧道:“我当然是狐狸精。”声音粗了许多, 但仍能听出他之前的音色,不娘, 反而带着一点少年的稚气感。   “所以大名鼎鼎的狐狸精其实是个男人, ”夏幼幼不解, “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周书郊耸耸肩:“更容易让人降低戒心, 既然方便,为何不扮?”   这倒也是……只是顶着这么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加上几近光着的上半身, 夏幼幼觉得十分辣眼睛。   她跟着坐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周书郊看,周书郊立刻绷紧了背:“不要以为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就任你拿捏了,程宴我一定要杀。”   “为什么?他跟我成亲这笔生意你就不能做了,可也不会影响你的成功率, 大不了柳茵茵的银子我来退, 再给你相同数额的钱如何?”夏幼幼最后一次跟他商量。   周书郊冷哼一声:“不成, 你骗我奔波那么多天,休想用钱就把我解决。”   “双倍。”夏幼幼沉着脸道,柳茵茵给的银子实在可观, 她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周书郊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相当有骨气道:“不是钱的问题,我一定要杀了程宴。”他之前杀人都没有这么费劲过,折腾这么久,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行吧,懂了,”夏幼幼叹了口气,淡淡道,“那就只能用我的办法解决了。”   周书郊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办法?”   “之前以防备为主,不过是看着你是女孩子的份上,现在么……”夏幼幼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既然是个糙汉子,那我就不必怜惜了。”   “……你待如何?”   夏幼幼嗤笑一声,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他面前,认真道:“你信不信,我这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你敢!你就不怕引来程宴,被他知道你并非柳茵茵的事?”周书郊不屑,若能对自己来硬的,恐怕她早就来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更何况密语阁有条款在,她若想在杀手界混下去,就休想对自己怎么样。   夏幼幼斜他一眼,笑眯眯道:“你可以试试看,要赌吗?”   “赌又如何,你若是杀了我,就会被密语阁除名,到时候程宴的单子依然有效,他还是死路一条。”周书郊咬牙道。   夏幼幼想了想:“有人知道你联系上我的事吗?”   “信件还未送出,不过我很快就会给金主和密语阁写信。”   夏幼幼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还没人知道,这样就好,我杀了你,只要埋得好,谁也不会知道。”   “……”周书郊眯着眼睛沉思,在她的手渐渐摸向腰间时立刻制止:“你说的双倍银子,我今天就要见到。”   “不行,今天给不了你,我银子都在钱庄存着,等我成完亲就给你取。”夏幼幼爽快道。   周书郊怀疑的看着她:“若是你食言而肥了怎么办?”   “凉拌呗,你必须得相信我的人品,”夏幼幼耸耸肩,“否则我就将你杀了埋起来。”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成交!”执念什么的,在银子和生命安全面前,好像也没太严重。   夏幼幼真正意义上的笑了起来:“多谢了,既然达成协议,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我不止要喝喜酒,还要留在这里住下。”周书郊淡淡道。   夏幼幼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我打算提升提升排名,在都城接几个大单子,这座府邸守卫森严又被官府罩着,很适合我住了,”周书郊斜斜的看她一眼,虽然还化着妆,可在不刻意的情况下,一点都不显得娘气,“放心吧,也只是住着,不会给你和程宴惹麻烦。”   夏幼幼托腮思考片刻,大方道:“只要不杀他,一切都好说,你尽管住着就是。”据她所知刘成已经联系好要卖小猪崽的农户,她虽然当时只是为了膈应周书郊,但是既然要买了,总得好好喂着才是。   自己一直要杀她男人,本以为她会反对,结果她竟如此爽快,周书郊反而不确定了,总觉着她想对自己不利,正要旁敲侧击一番,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二人俱是一愣,周书郊捡起馒头朝里间跑去。   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等他躲好后才去开门,外面是刘成,她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回柳小姐,奴才来寻娇娇。”刘成低眉顺眼道。   夏幼幼没有察觉出他态度的不同,扫了房内一眼后笑道:“你先稍等片刻,待会儿我让她去找你。”   “是。”刘成弯着腰退下了。   夏幼幼这才发现这个哥好像恭顺过头了,怪叫人不习惯的。等刘成走后,她去里间找人,周书郊已经不见了。   周书郊跑回房间换了一下衣裳,整理妆容后便悠悠然去找刘成了。刘成正在前院等着,周书郊一来便感觉到他对自己冷淡不少。   “刘管事,您找我何事?”周书郊轻咳一声,怯怯问道。   刘成看着面前我见犹怜的女子,想起督主对他说的话,再生不出半点同情的心思,他冷着脸道:“你今日收拾好行李,归家去吧。”   周书郊一愣,第一反应便是夏幼幼搞的鬼,可仔细一想她刚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也没这个时间啊,遂惊慌道:“可是娇娇做错了什么事?娇娇爹娘都没了,已经没有家了,刘管事不要赶娇娇走啊!”   刘成不为所动,看到他眼角的泪珠后反而更加厌恶:“若你拎得清,就不会以卑贱的身份勾引主子了,我程府留不住你,滚吧!”   ……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周书郊抽泣两声,质问:“奴婢何时勾引主子了?刘管事不要冤枉好人。”   “我亲自赶你,已是给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刘成冷淡道。   周书郊一顿,随即倒在地上,哀怨道:“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听令行事。”   “听令?”刘成一怔,眼睛眯了起来,“听谁的令?”   “柳小姐的。”   “……”这事有些麻烦了,他得去找督主说说,刘成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姑娘,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夏幼幼被叫出来时是懵逼的,刚进书房便听到周书郊哀嚎一声,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放肆。”傅明礼不悦,刘成赶紧叫人拉住周书郊,夏幼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到傅明礼身旁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是个男的的事被发现了?夏幼幼紧张的握住傅明礼的手。   周书郊梨花带雨的看着她:“柳小姐,您为奴婢做主啊,求您告诉老爷,勾引他的事都是您让奴婢做的!”   “……”这都啥跟啥啊,知道他是个男的之后,怎么看他的演技这么别扭呢,夏幼幼膈应的斜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叫都是她让做的?!   “她说的可对?”傅明礼蹙眉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懵着脸眨了几下眼睛,勉强看出了眼前的情况,她的眼睛里立刻透出笑意,憋都憋不住的那种:“尚言,你是因为看出她心思不纯,所以要赶她走了吗?”   她果然没看错人啊,这样的谦谦公子,想必整个宁朝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继续卖力哭诉:“柳小姐您为我要为我做主啊!我除了程府已经没有家了!”   得,这会儿连奴婢都不自称了,哭得跟真的一样,想到底下是个男人,夏幼幼就想揍。   傅明礼的脸冷了下来:“好吵。”   刘成立刻往他嘴里塞了块布,丝毫不怜香惜玉。周书郊嘴被堵上了,干脆就老实下来,乖乖的跪在地上等着,夏幼幼看过来时便瞪她一眼,提醒她别光顾着谈情说爱。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苦着脸看向傅明礼:“尚言,对不起。”   傅明礼顿了一下,眼中难得露出疑惑:“为何?”   “因为你这么好,我总觉着自己配不上你,”夏幼幼绞尽脑汁的想台词,“所以看到一个比我漂亮的姑娘,就想用她试探一番。”   听到比她漂亮这四个字,傅明礼颇为意外:“你眼睛可是出问题了?”   “嗯?”夏幼幼看着他一脸真心实意的不认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还从未见过比你漂亮的人。”傅明礼淡淡道。   仿佛心口受到一万点重击,夏幼幼轻轻的捂住心口,娇嗔道:“尚言……”   “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我不喜欢。”傅明礼垂眸,耳根泛着淡淡的红。   她立刻笑了起来:“晓得了,不会如此了。”   “老爷,既然如此……”刘成打破二人之间特殊流动的气流。   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既然是阿幼的安排,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是。”刘成看了绑着周书郊的家丁一眼,一群人便拥挤着出去了,很快书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尚言。”夏幼幼笑着凑近他。   傅明礼瞥她一眼:“怎么?”   “我们明天要成亲了耶。”她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仿佛一切还都只是她的幻觉,“明明我什么都没忙,成亲的事宜就都准备好了,真神奇。”亏她还主动求婚,最后大事小事都推给他了。   傅明礼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浅笑:“因为你这些日子都忙着试探我,自然是没空操心亲事。”   夏幼幼噎了一下,决定再给周书郊买两头猪,让他丫的没空升级排名!   “我没怪你,做何这种表情?”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夏幼幼咳了一声,讨好的牵着他的袖子:“我都道歉了……”   “所以我没怪你。”   夏幼幼讪笑:“我知道的,尚言最疼我了。”   傅明礼看着她卖乖撒娇,最终虚叹一声,惩罚似的掐了掐她的脸:“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   夏幼幼笑眯眯的离开了,一路上都挂着笑,直到再次在房间里看见周书郊,她的脸才沉了下来:“你是不是找死啊,敢把事情都赖在我身上。”   “我当时也没有办法嘛,再说你不也没被骂。”周书郊不甚在意。   想到傅明礼刚刚的样子,夏幼幼放缓了脸色,略微得意道:“看到尚言护着我的模样没,你还妄想能挖我墙角,失策了吧。”   “的确是失策了,没想到程宴倒是个正人君子,你嫁他也不算亏了。”周书郊立刻附和,既然没有了敌对关系,他便不吝夸奖。   夏幼幼警惕的看着他:“你欣赏他了?”   “……姑娘,我虽然扮成女的,可到底是个男人,不会对他产生别的想法的,”周书郊鄙夷的看着她,“你想多了。”   夏幼幼讪笑两下,捧着脸认真道:“你说我直接向他亮明身份如何?”   “你可别!”周书郊吓了一跳,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据点,怎么能让她一时冲动毁了他的住处。   “为何?”夏幼幼不高兴了。   周书郊认真道:“你可知那个刘管事,赶我走时是怎么说的么?”   “说什么了?”夏幼幼不甚在意。   “他说我一个卑贱的婢子也妄想勾引主子,简直是痴心妄想。”周书郊捏了块糕点边吃边说道。   夏幼幼不解:“这跟我去坦白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也对,你我都是在江湖上跑惯了的人,自然对三六九等不太看重,”周书郊叹了声气,教育眼前的小姑娘,“可这些世家不同,你看那刘成对我好似不错,可实际上骨子里都是轻视下人的,有其仆就有其主,程宴作为他的主子,恐怕比谁都在乎身份上的东西。”   而西河提督的独女,跟一个跑江湖的杀手比起来,这二者的身份哪个更得世家的喜欢,似乎就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你别胡说,尚言不是这种人……”夏幼幼本想再辩解两句,可想到尚言常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高在上,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周书郊一看她的表情便甚是笃定:“你不信就算了,你想说的话就说吧,若他不肯跟你成亲了,别说我没劝过你。”   “……”夏幼幼眯着眼睛看他,吭哧半天后坐下,故作强势道:“你让我现在说我就现在说了?我偏要等等。”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成亲后……生完孩子吧。”夏幼幼不确定道,这样有一天他真的因为她的真实身份厌恶她了,她还能抱着孩子浪迹天涯,偶尔回来让孩子看看他爹长得多好看。啧啧,光是想想就觉得惨。   也就是一年之内她都不打算据实相告了,周书郊瞬间放下心来,二人相视假笑一声,便分开了。   因为周书郊的一句劝告,导致夏幼幼一个下午都是闷闷不乐的,晚上去跟傅明礼吃饭时,眼中都有千言万语想问,最想问的还是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谎话不要她了。   饭吃到一半,傅明礼忍无可忍的放下筷子,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事,”夏幼幼叹息一声,从桌旁站了起来,“明日就要拜堂了,我先去睡了。”   傅明礼目送她离开,等她的背影一消失便皱起眉头问:“上午还好好的,为何又不高兴了。”   “奴才不知。”唯一在旁边伺候的刘成答道。   傅明礼斜了他一眼:“没问你。”   “……是,”刘成的嘴角抽了抽,想了一下道,“柳小姐可是不安了?看她试探督主也能看出,她大概是有些不确定了。”别的大小姐成亲都是风风光光的,只有她连府邸的门都不能出,要真一直没心没肺才奇怪。   “她后悔了?”傅明礼蹙眉。   刘成赶紧道:“应该不是,大概是想让督主哄哄她。”   傅明礼了然,轻描淡写的看他一眼:“你还算有点用。”   “……”这种情况下他该说谢谢吗?正在刘成纠结时,傅明礼已经出门了。   ******   夏幼幼回到房间后泡了个热水澡,心情才算好了些,天气已经慢慢热起来,屋子里有些沉闷,她随意穿了件亵衣坐在床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还昏昏亮的屋子慢慢黑了下来。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心下一动,问:“谁啊?”   “是我,可是睡了?”门外传来傅明礼清越的声音。   夏幼幼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个微笑:“没有。”她慌忙去开门,经过椅子时差点摔倒,门一打开便看到了傅明礼出尘的脸。   “你怎么来了?”她听到自己带着些紧张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么久了都对他这张脸无法抵抗。   傅明礼看了她许久,才缓声道:“明日成亲,我为你备了份礼物。”   “什么?”   傅明礼轻笑着伸出手,夏幼幼心下一动,抿着嘴将手递了过去。二人牵着手一起朝外面走去,一直到桃树下才停下来。   “你看。”   她顺着傅明礼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树上挂满了糖葫芦,每一个都被仔细的包着,看起来愚蠢又好笑。   “……这是你准备的?”夏幼幼经过短暂的怔愣后很快反应过来,接着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似是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场景,他蹙眉道:“不感动么?”   “……感动的,多谢。”只是这些糖葫芦被包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实在是太蠢萌了,完全生不出惊喜的感觉。   傅明礼见她脸上笑意不断,眼神微微松快起来:“感动便好,心情可好些了?”   夏幼幼一顿,笑道:“我好像每次兴致不高的时候你就给我糖葫芦,为什么一定要选糖葫芦,旁的甜食我也喜欢啊。”虽然现在因为他,糖葫芦在她心里变得不可取代起来,但他选择糖葫芦的原因她还是挺好奇的。   傅明礼垂眸斟酌片刻,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是正在大街上吃这个。”   “第一次见我……”夏幼幼有些惊讶,她好像也就在街上吃过一回糖葫芦,还是吃的小胖墩剩下的,而当时傅公公的马车经过……她恍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我偷吃时,你在傅公公马车上坐着?”   想到当时的情景,傅明礼眼中浮起笑意,轻轻的应了一声。   夏幼幼被他笑得脸发红,吭哧着要去爬树:“我、我去摘糖葫芦。”   “不去,”傅明礼抓住她的胳膊,蹙眉道,“等会儿让刘成去摘。”   “这不是你送我的东西么。”夏幼幼失笑。   傅明礼顿了一下:“他摘了之后给你送去。”这棵桃树枝桠又多又细,一不留神就能把人划伤,还是小心些好。   夏幼幼见他坚持,只能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重要的事,挑眉问:“那这些东西是刘成挂上去的?”如此一来,他也太没诚意了吧。   傅明礼看出她心中所想,犹豫片刻后道:“我挂的。”   ……想到他一个书生趴树去挂糖葫芦,还真是有够喜感的,夏幼幼似想到什么,赶紧拉着他的手对着月光看了看,在上面看到细小的伤口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以后不准做这些事了。”你就算什么都不做,我都是喜欢的。   “刘成说你在不安。”傅明礼突然道。   夏幼幼怔住,便听到他接着道:“你可是后悔嫁我了?”   她抿了抿唇,笑容都勉强起来:“我是怕你有一日会后悔娶我。”   “你多虑了。”傅明礼微微松了口气,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夏幼幼低头许久,再抬头便是一脸笑意:“既然你不会后悔,我也不会后悔,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傅明礼见她面色明朗不少,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此便好。”   夏幼幼再次被月色下的他晃了眼,想到过了明日他便真正属于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推着傅明礼往外走:“明日就该成亲了,按规矩这几日我们是不能见面的知道么,快休息吧。”   等把傅明礼推到他的院子里,她才一蹦一跳的离开。   今晚的月色依然很好,只是难得有一次不受待见,在某人的愿望中,恨不得它立刻下去。   ******   夏幼幼一直盼着傅明礼娶她,真到了成亲这天,反而有些兵荒马乱的,先是被人无情的从床上拉起来,接着就是一根丝线在脸上缴来缴去,直把她弄得鬼哭狼嚎,还是傅明礼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才算救了她一命。   因为两位新人完全不按规矩来,喜婆只能一切从简,只给夏幼幼的脸做了一些简单的装饰,好在夏幼幼的五官精致漂亮,皮肤又白皙干净,不用她太过费神。   等开始梳头发时,夏幼幼又开始哼唧起来,看着自己紧绷的头皮哀道:“大婶你动作轻些,疼死了。”   “就是要绷的紧些,才省得盖上盖头后乱。”喜婆絮絮叨叨的劝。   为了好看,夏幼幼只能忍着,只是在看到喜婆不住的往她头上扎金玉珠宝时,她忍不住了:“大婶,我这个是脑袋,不是花篮子。”这些东西是看上去贵重又好看,但也不能都戴上不是。   “戴着好看。”喜婆很坚持。   最后还是溜过来看热闹的周书郊拯救了她,他看到夏幼幼的造型后立刻喷笑出来,最后在她的怒视下咳了一声,强硬的把喜婆赶到一旁,自己上手开始拆珠花。   “你行不行啊?”夏幼幼皱眉,要不是看着拆了之后舒服许多的份上,她肯定把这人给踹开了。   “放心吧,奴婢手巧得很。”周书郊娇滴滴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仅仅是一天的功夫,她就习惯了周书郊随时在女声和男声之间的切换,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把珠花全拆了,周书郊选了几个金钗放在手边,夏幼幼见状嗤笑:“你就不能选个贵的?”在这些东西里,恐怕也就他选的那几个最便宜了。   “好看不就行了,你这女人可真市侩,”周书郊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鄙夷道,随后无视她的怒目扬起声调,“奴婢给小姐挽个百花分肖髻,肯定好看。”   喜婆立刻急了:“那是未出阁的女子梳的,小姐该梳妇人样式的头发。”   夏幼幼无视她的存在,认真的看着周书郊:“好看么?”   “好看。”周书郊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夏幼幼放松了,随意道:“好看就行,你梳吧。”什么出阁不出阁的,她想梳什么便梳什么,只要她喜欢、尚言喜欢便好。   “小姐当真是随性。”周书郊笑了起来,双手灵活的帮她分着发髻,很快便梳了。   稳重不足,灵动有余。夏幼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着十分满意,利落的拿了盖头蒙上,在盖头里笑道:“你是第一天知道?”   周书郊伸出手掌,道:“早知道了,不过没有此刻更深刻的认知而已,走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出门。”   夏幼幼在盖头下看着他伸出的手,轻笑一声道:“算了吧,喜婆。”   “在。”喜婆赶紧过来扶着她。   周书郊顿了一下,无所谓的垂下手,便听到她的声音从盖头下传出来:“看着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能好好把那几头猪养大,便是对我肯让你寄住的报答了。”   “……”想到自己院内那几头小猪,周书郊觉得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夏幼幼怼了他,心情不错的出门了,刚出门便在盖头下看到了傅明礼的腿,她咧嘴笑了起来,撒娇似的伸出手:“你牵着我呀。”   傅明礼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轻笑一声,无视一旁喜婆纠结的眼睛,伸手便将她的手牵住,两个人手牵着手朝主厅走去。   没有鞭炮声,没有吹吹打打声,主位没有长辈,宾座没有客人。虽然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总是透着一股简陋劲儿。   好在成亲的二位不在意,一个仔细看着前方的路,担心不小心会磕到碰到娘子,一个蒙着盖头傻乐,仿佛还没从梦境中醒来。   待到了厅内,刘成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人跪下,夏幼幼扯了扯傅明礼的衣角,小声道:“刘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好尖啊,很合适这样喊话了。”   “……夫人,我听得到。”刘成无语的看着自以为声音很小的人,他一个太监,声音怎么可能不尖细!   “哦哦,抱歉。”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夏幼幼还是歉意一笑,连忙拉着傅明礼磕头。   仪式很快就举行完毕,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夏幼幼被送进洞房的时候甚至有些失落,她期待这么久的事就这么结束了?一想到之后还有重头戏,她又打起了精神,又是紧张又是羞涩的等待着。   家中没有要宴请的宾客,拜完堂傅明礼便要跟着她进房,结果被匆匆跑来的小厮拦住,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沉,转身去了偏房。   他进去时,里面等他的人正负手而立,看到他来了后眼睛一亮:“明礼,你今日可真精神。”   “二皇子来可是有事?”对他的夸奖无动于衷,傅明礼垂眸便要下跪。   徐延忙将他扶起来,着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只有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   “不知二皇子来卑职府内可是有事?”傅明礼躲开他的搀扶,只是问自己想知道的。   徐延目光一黯,讪笑着缩回手:“我听娘娘说你今日成亲,所以想要来看看,可是来得晚了?”   “她叫你来的?”   徐延一顿,为难的点了点头:“她让我交给你一封信。”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给他。   傅明礼接过来看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徐延忍不住问:“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傅明礼淡淡道,“提醒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因为一时贪欢影响了你的大业。”   徐延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结巴道:“我没、不要、不用在意我的,你开心就好……”   “二皇子还是尽快回宫吧,天色不早,不要惹皇上不高兴。”傅明礼冷淡的逐客。   徐延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走至门口时,小声道:“我真的只是来祝贺你的,只是没想到娘娘会让我转交这样一封信……对不住了。”说完,便有些落寞的离开了,只留下傅明礼一个人站在那里。   另一边,新房中。   夏幼幼实在等得无聊了,便忍不住将头上的盖头给掀了,喜婆慌忙过来给盖,推拒两次后她只好沉下脸:“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下去吧。”   她一板脸喜婆便不敢劝了,只能任她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在婚房走来走去,自己带着一众丫鬟离开了。   房间里一剩下夏幼幼一人,她便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在屋里走了走,虽然还是她一早来过的房间,可添置了一些她要用的东西后怎么看怎么新奇。她新鲜感十足,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越看越觉得喜欢。   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后,床上放置的一个红木小箱引起了她的注意,夏幼幼立刻上手打开,随意捡了两件里面的东西,一只手拿了一个。   等她看清楚手上拿的是什么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一万句卧槽也不能形容她的心情。她在宁朝生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成亲,难道这里成亲流行在房间里放这玩意儿?!   她手上拿着的,分明就是两根大小、角度都不同的玉势!夏幼幼的脸刷的红了,接着便听到房门有了动静,她一脸懵逼的看向门口,傅明礼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傅明礼走近后看到她手中的东西,脸色倏然危险起来,“你拿的是什么?!还不快放下!”   夏幼幼赶紧扔了,提醒自己不要慌要镇定,几个深呼吸后懵懂的看向傅明礼:“不知道呀,在床上看到的,这什么东西呀?”这样演没错了,宁朝的正经女孩子应该在出嫁前没见过这玩意儿……吧。   傅明礼沉着脸将床上的两根连同红木小箱一齐收了起来,回头看到夏幼幼不解的眼神后顿了顿,教育道:“以后不准碰这些乱七八糟的。”   ……咦,占有欲太强的直男。夏幼幼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浮起一抹红,含羞的点了点头。   傅明礼看着她听话的样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走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你今日很好看。”   “……嗯。”夏幼幼难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明礼眼底染上笑意,过去桌子旁取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她,笑道:“喝了交杯酒,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夏幼幼抬头看向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将胳膊交错在一起,一同将杯中酒饮尽。   喝完酒,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看着傅明礼:“我累了。”   “嗯,休息吧。”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傅明礼的眼神黯了黯,,独自一人去沐浴了。   夏幼幼紧张的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她几个深呼吸后开始拆头上的金钗,周书郊给她绑的发髻简单,很快一头乌黑顺柔的头发便散了下来,等傅明礼出来时,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傅明礼看着她浅笑:“睡吧。”   ……重头戏来了,夏幼幼抑制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傅明礼见她躺下了,便要去吹灭烛火,她忙道:“洞房夜要彻夜燃灯的。”   傅明礼的手指一顿,轻轻的应了一声,接着便躺到了夏幼幼身旁,闭上眼睛道:“睡吧。”   嗯……嗯?就这样?不是该把她翻过来覆过去的酱酱酿酿?夏幼幼眨了眨眼,见他安静的躺在自己旁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轻轻的叹了声气,假装不在意的试探道:“原来成亲就是这样啊,我们以后也会这样睡在一起吗?”   傅明礼沉默了许久,低低的“嗯”了一声。   “……”夏幼幼抿了抿嘴,再接再厉,“那我们这样睡了之后,是不是我的肚子里就有小孩子了?”   傅明礼总算微微睁开了眼睛,夏幼幼刚要期待便听到对方说:“你想要孩子?”   “不想要,可躺在一起了不就会有了么。”夏幼幼仍然一派‘天真’。   傅明礼浅浅笑了一声,掩去眼底的情绪:“既然不想要,就不会有,等你想要了才会有。”   “……”麻蛋,还不如说自己想要了,夏幼幼暗骂自己真是失策,随后下了一剂猛药,她惊呼一声“我差点忘了!该在床上铺块白布的,明日就会有落红在上面。”说完还欲盖弥彰的加一句,“这是喜婆告诉我的,尚言,什么是落红呀?”   傅明礼眉头微蹙,侧身看了她许久,最后起身拿了白布铺上,又从枕头下掏了把匕首,划破指尖后在白布上滴了几滴血,轻声道:“这就是落红,睡吧。”   “……”嗯?喵喵喵? 第28章   清晨花露鸟鸣, 夏幼幼睁开眼睛摸向旁边, 只摸到一床温软的凉, 她缓缓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后才起身,一起来便看到椅子上挂着的白布。   “……”上面几滴血真是辣眼睛, 奇辣无比。   夏幼幼嫌弃的想把布收起来, 想了一下后又不管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开门。门外丫鬟婆子站了一堆, 见她出来了赶紧请安。   “尚言呢?”她问。   管家道:“老爷和刘管事进宫了, 他要我告知夫人, 不必等他用早膳。”   夏幼幼点了点头, 接着便看到这群人跪了一地。   “这是做什么?”她皱眉问。   旁边的管家低头道:“夫人以后执掌府中中馈,今日该我们这些下人来给夫人请安。”   “……”都没睡你家老爷算什么夫人啊, 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起来吧,以后不必搞这些虚礼,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还请夫人安排今日事宜。”管家恭敬的起身。   “夫人,这是近三个月的府中账目, 还请夫人过目。”管家身后出来一个文绉绉的男人, 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扎账本。   夏幼幼一看就觉得头疼, 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这些东西你们以往都是交给谁?”   “平日都是由刘管事代管这些事,老奴负责监管。”管家的腰更弯了些。   “这么说刘大哥一直行使的是主母权力了?”夏幼幼有些好笑,又不欲为难管家, 想了想道,“以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吧,还是拜托您跟刘大哥的好,我自由惯了,不想被这些琐事困住。”   “是。”   完成跟下人们的“第一次”见面后,没能在洞房花烛夜酱酱酿酿的夏幼幼一点胃口都没有,在庭院里飘荡了一圈,不管到哪都会有人恭敬请安,虽然没成亲的时候这些人对自己也是客气,但绝对没有现在这种又怕又敬的模样。   ……竟然感觉还不赖?这该死的权势真是熏心啊,夏幼幼一边感慨,一边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走到小院门口时她感慨了一声,想当初她与嫣儿、小翠在这里生活的好不开心,如今竟只剩下她一人了,当真是物是人非。她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伸手便去推门。   嗯?竟然是锁着的。夏幼幼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院子现在已经让周书郊住了,她当即不客气的敲门,很快里面就有人来开门了,夏幼幼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清秀少年郎,愣是变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反应快,怔愣片刻后赶紧把他推进门,自己反手将门给锁了,额角青筋直跳道:“你丫就不怕有人撞见你这德行?”   此刻的周书郊没有做女子打扮,身着单薄的亵衣胸口微微敞开,没有描眉涂粉的脸说不出的清爽,眉眼之间满是青涩的少年气质。英俊得有些中性,但还是能很轻易的看出他是个男的。   “我就知道是你,”周书郊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湿润了些,“放心吧,我这院子没人来,也就你在这哐哐砸门了。”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接受他的理由:“你给我小心点,既然决定扮女装了,就给我好好扮下去,要是因为你的暴露连累了我,我掐死你 !”   “要不是因为出任务,我也不会扮女装,结果你还不让我杀程宴……好吧好吧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对上她的眼神,周书郊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话头一转不再聊这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谁来找你了,我是来看看以前住过的院子。”夏幼幼嗤道,站在庭院中间打量一圈,突然有些失望,墙角的花草都没了,整个院子光秃秃的,厨房也拆了,原地建了一个更大些的房间,显得院子小了不少。   跟她住过的地方好像变成了两个模样,她叹了声气,觉得有些没劲,便转身想要离开了。   周书郊赶紧拦住她:“你走什么啊,用过早膳没?”   “没有,我现在就去吃。”夏幼幼兴致不高道。   周书郊笑笑,透着一股善解人意:“你留下吧,我去吩咐厨房给你把早膳端来,刚好我们说说话。”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想蹭饭吧?”主子和奴才的餐食必然不同,这小子打着算盘想占便宜呢。   被她言中周书郊也不觉得羞愧,大方的朝她抛了个媚眼:“程府家大业大,程夫人不缺这顿饭吧?”   夏幼幼被他恭维的心情不错,哼笑两声道:“去给夫人端饭。”   “得令。”周书郊一跃而起,往门口走了两步后又折回屋里,半天才穿着女装梳着发髻出来,边走边抱怨:“要不再搞出戏让‘娇娇’死了吧,我作为她弟弟‘书书’住在这里。”   “还叔叔,你占谁便宜呢?你就这形象安心待着吧,也算是为你这几天对我们造成的困扰付出代价,”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还有,麻烦你敬业点,穿裙子后给我把声音捏起来,不要用男人音跟我说话。”   裙子加清亮的男声,简直不要太违和。   “知道了,夫人您可真严格。”周书郊朝她飞了个媚眼,扭着腰出门了。   夏幼幼抖了一下,无聊的在院里转了转,突然听到新建的屋子那传来一阵动静,她顿了一下,迟疑的走了过去。   门是关着的,她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后猛地将门推开,只见里面三个白花花的生物朝自己猛地冲了过来,她心里一惊,急急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这些东西是什么,当即一阵无言。   她看这新建的屋子又大又宽敞,还以为要用来做什么,合着是拿来养猪啊。夏幼幼看着自己脚边像狗子一样蹭来蹭去的小猪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夫人,早膳送来了。”周书郊低声道,说完看了身后的那群小厮一眼,“夫人要在外头吃,摆在石桌上便可。”   小厮们摆膳食的功夫,夏幼幼无语的看着周书郊:“你养猪就养猪,怎么还给猪崽穿衣服?”   这三头小猪身上,分明就是他做的简陋衣裳,本来是养来吃的猪,愣是被他给宠物化了。感觉怪怪的。   周书郊看了一眼三只欢快的猪崽子,轻描淡写道:“哦,我那身孝衣刘管事不让穿了,闲着也是闲着,给它们做几件衣裳,光着身子乱跑太奇怪了。”   ……给猪穿衣裳你才奇怪好么?夏幼幼满头黑线,看到石桌上的膳食后噎了一下:“你早上吃这么好不怕肥死啊?”   “又不是天天吃,今日若不是打着你的旗号也吃不上这么好的。”小厮一退下,周书郊立刻坐在石桌旁扯了一个鸡腿,就着刚蒸的花卷吃了起来。   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自从自己发现他不是女的后,他就有些放飞自我了。不过看他吃的还不算粗鲁,她也跟着觉得饿了起来,索性坐下一起吃饭。   一时间各自忙活着填饱自己的肚子,谁都没了言语。饭吃到一半时,周书郊被脚下哼哼唧唧的猪崽们缠得烦了,只好先放下筷子去拌猪食,夏幼幼觉得有趣,也跟着走了过去。   看着他将锅中添了水,有条不紊的把青菜洗净剁碎,再和麦麸一起倒进锅中搅拌,锅中立刻散发出粮食的香味。   “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养猪。”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扫了她一眼:“这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我这么会养猪。”   “是得谢我,要不是我让你留这个院子里养猪,你就得去厨房帮厨了,到时候恐怕就没这么自在了。”夏幼幼大言不惭,一不留神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周书郊嗤笑一声,不想再搭理她,开始专注于搅拌猪食。   夏幼幼看了会儿他手上的动作,慢慢的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突然心念一动,不动声色道:“都说杀手狐狸精最懂男人心思,只要见过她的男人就没有不爱上她的,这些可都是谣传?”   周书郊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当然不是,你想说什么?”   “咳,也没什么,”夏幼幼别过脸去看锅里的东西,佯装镇定道,“随便聊聊而已。”   “哦。”周书郊耸耸肩,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沉默许久,夏幼幼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好友,她也是刚成亲不久,可相公对她不怎么热情,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喜欢她呗。”周书郊舀了一勺猪食闻了闻,随后皱眉又放进去继续搅。   “别胡说了,她相公可喜欢她了,”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继续拐弯抹角,“除去夜里不怎么热情外,其他的对她都很好。”   周书郊顿了一下,促狭的看着她:“发福蝶,你还真是超出我想象的外向,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跟男人讨论这种事的。”   “哦,是吗?可能是因为我没拿你当男人吧。”夏幼幼平静道,严格来说也没拿他当女人,毕竟哪个女人长喉结。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你是认真问我问题的?”   “说了随口问问,你不爱回答就算了。”哪怕自己是求人那个,夏幼幼也坚决理直气壮。   周书郊不屑的哼了一声,还是好心给她解答了:“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不行也可能是害羞,又或者天生对那事儿不热衷,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你该操心的是如何让他热情起来。”   “那该怎么做?”夏幼幼立刻问。   周书郊斜了她一眼:“不是你好友的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一看你就没什么朋友,好友的事自然是要上心的,不然还做什么好友,”夏幼幼敷衍几句,不耐烦道,“快点,等着你告诉我呢。”   “也就是对我这么暴躁了,”周书郊嫌弃道,“还能怎么做,勾他去呗,对着这种人你就得主动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夏幼幼托腮想了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有道理。”忽略了他提出的各种可能,她觉得尚言大概是害羞了。   周书郊轻笑一声,好心的没有揭穿她,而是用勺子舀了点猪食递到她面前:“喏,尝尝,菜和麦麸都仔细淘过,很干净。”   “……再干净也是猪食。”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鼻子中萦绕着粮食味。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这是我精心准备的,猪吃是猪食,人吃不就人食了?”   “那你先吃。”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立刻往嘴里倒了一勺,接着换了个勺子递给她,夏幼幼抿了抿嘴,也从锅中舀了一勺吃了。   她刚吃进嘴里,周书郊立刻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看着她笑得灿烂:“猪食你也吃,是不是有些太好骗了?”   夏幼幼平静的斜了他一眼,也跟着吐了出来。   “……”   “……”   啊,真是相看两厌。 第29章   傅明礼听闻皇上又陷入昏迷的消息后连夜去了宫里, 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府, 一进门便听说夏幼幼起来吃个早膳就回房了, 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他皱起眉头,抬步往寝房去了。   房间内门窗紧闭, 四处可见正红色装饰, 床帏中被子里鼓鼓囊囊一小坨,正平稳的起伏着。傅明礼脸色微缓, 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 将薄被拉开了一点, 正看到夏幼幼平静的睡颜。   一夜的兵荒马乱似乎因此被瞬间治愈了, 傅明礼轻叹一声,褪去外衫在她身旁躺下, 夏幼幼似有所觉一般, 立刻缠抱上来。   他身子一僵,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的将腿放置在离她远些的地方,这才将她揽在怀中,缓缓的闭上眼睛。   外面的日头越发厉害, 将整片大地都照得明明亮亮, 却没办法照进他们昏暗的寝房。   因为没能正常洞房, 夏幼幼昨晚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起床后又跟周书郊那糟心玩意儿聊了那么久废话,早就困的不行了, 回房等了傅明礼一会儿,见他没来便自己先睡了。   这一觉总算是睡得好了,该有的精气神也慢慢的回来了,夏幼幼还未睁开眼睛,嘴角便轻轻扬起。   “很高兴?”她一动傅明礼便醒了,睁开眼便看到她的愉快的脸。   夏幼幼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后才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醒神。半晌,她眉头动了动,这才高兴的看向傅明礼:“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期待,傅明礼眼底透着笑意,轻轻的应了一声。夏幼幼后知后觉的发现此刻她正被揽在他的怀里,顿时脸颊染上一抹薄红,偷看了他一眼后迅速闭上眼睛。   “我要再睡一会儿。”夏幼幼钻进他怀里,自从昨夜两人谁也不挨着谁睡了之后,她便开始对这种身体接触珍惜起来。   傅明礼昨夜几乎彻夜未眠,见她肯闭上眼睛继续躺着,索性继续抱着她睡。夏幼幼很快就听到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顿了一下,放松身体安静的躺着。   她是真的睡不着了,怕打扰他休息也不敢乱动,只能睁着眼睛看他衣领上的花纹发呆,发着发着突然想她要引诱他的事,心里哀怨的想这叫什么事,手上却很诚实,小动作的将自己的衣带解开,露出里面的大红肚兜来。   古人都没什么见识,这样衣领大开对他来说应该就是巨大的诱惑了吧,想到之前自己受伤时他淡定的模样,夏幼幼不是很确定。不过很快就能印证了。   下午时分,傅明礼总算醒来,夏幼幼赶紧闭上眼睛,在他稍微动了动身子时佯装翻身,顺带将脖颈展现在他面前。   傅明礼睁开眼睛时便对上她起伏的胸脯,锁骨附近大片裸露的肌肤刺激着他的眼睛,他眸色一暗,指尖抚了上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锁骨处游荡,却迟迟没有往下走,莫名的颤栗让夏幼幼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既想逃开又想迎上去,最后,他的手往上游走,停在她的鼻尖后轻轻的刮了一下,淡淡道:“还不睁眼?”   夏幼幼见暴露了,只好无奈的睁开眼睛,小声的恶人先告状:“谁让你摸我的,吓得我都不敢睁开眼睛了。”   傅明礼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你是我夫人,我不能摸?”   ……这话让她怎么接?欢迎欢迎?不行太奔放了。夏幼幼一时为难的看着他,傅明礼却别开脸,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便要起身,夏幼幼赶紧拉住他。   “怎么了?”傅明礼问。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请求:“你能亲亲我么?”既然傅明礼害羞,那她就得主动些了,亲吻应该不算什么过分要求吧?还是说宁朝的小姑娘连亲亲都不能懂,那她上次还主动亲他了,他会怎么想自己,会觉得自己……   她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便被微凉的手指挑起了下巴,随即感觉到清朗的气息侵入唇齿,夏幼幼“唔”了一声,双手攀上他的胳膊。   傅明礼本想点到即止的吻一下,结果在他要离开时,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他的呼吸立刻沉重起来,暗着眸色将她按在床上。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终、终于要来了吗?夏幼幼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微微失神,眼角也因为对方的进攻染上几分红色,紧张使她的手指都轻颤起来。一直到傅明礼的手钻进她的亵衣,直接抚上她细腻的背,这种紧张到达了巅峰。   而紧张带给她的,则是——   “咕噜……”   听到她肚子响了,傅明礼立刻停了下来,趴在她肩上密密的喘着气,半晌笑出声来,夏幼幼内心哀嚎一声,知道这是没戏的意思了。   傅明礼等身体的异常恢复了,才起身将她的衣裳整理好,朝她伸出手道:“走吧,去吃饭。”   “……”夏幼幼生无可恋的起床穿衣,牵着他的手朝外面走去。   午膳时间已经过去了,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这顿饭吃得不上不下的,好在厨房早有准备,他们一起床便过来询问是否要传膳。   两个人一起吃着不中不晚的饭,夏幼幼讨好的给傅明礼夹了块肉:“你今天还出去吗?”千万别出去,她要趁今天把两个人该办的事给办了,不然一颗心老是悬着。   傅明礼扫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呀,”夏幼幼扭捏道,“不是成亲第一天么,我想你陪陪我。”   傅明礼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正要答应时刘成急忙上前:“老爷,今日恐怕您要进宫。”皇上病危,督主陪了一夜,虽然他醒了之后给督主一日休息时间,可若是真在家待足一天,恐怕皇上会心生芥蒂,还是趁早进宫的好。   “进宫做什么?”夏幼幼疑惑的看着刘成。   刘成吭哧了一会儿,傅明礼开口道:“去见个人。”   哦,应该是见那个公公去。夏幼幼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只是有些失望的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往常傅明礼出去做事,都是一连几日的不着家,只是不知道这次如何。   “说不准,”傅明礼回答,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后又忍不住道,“不过我尽量今晚回来,只是不能陪你用晚膳了。”   晚上能回来就好,夏幼幼打起精神:“那我等着你。”   “嗯。”傅明礼应了一声,被人等着的感觉好似还不错。   夏幼幼陪着傅明礼走到大门外,看着刘成先跳上马车、伸手去扶傅明礼时忍不住笑:“刘大哥,尚言又不是纸娃娃,至于这么仔细么?”   “……夫人,您已经跟老爷成亲,奴才当不起您一句‘大哥’,以后还是叫奴才的名字吧,”刘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忍了忍还是没有憋住回嘴,“还有,老爷千金万贵,自然要仔细些。”   夏幼幼笑眯眯的看着他:“我喜欢叫您刘大哥不行么,都认识这么久了,干嘛突然生分了。”   “那、那夫人便这么叫吧。”刘成为难的看她一眼。   “你进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傅明礼突然道。他不怎么喜欢她对旁人笑,哪怕只是普通的聊天也不喜欢。   刘成敏锐的察觉到傅明礼的不悦,顿时不敢说话了,朝夏幼幼福了福身便进了马车。   夏幼幼因为一个差点着火的吻放松下来,以为她的尚言终于不害羞了,可接下来几日,二人之间再没有肢体接触,仿佛那个吻只是她臆想的一般。   她又坐不住了。   几日后,夏幼幼又一次朝要去宫里的傅明礼招招手,目送马车离开后才转身回去,刚走了两步路,便对身旁跟着的小厮道:“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去后院看看猪。”   小厮们行了礼,立刻就散开了。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拎着裙角朝周书郊院子走去。   到了之后没人开门,她瞄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后从墙上翻了过去。在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夏幼幼便知道这货溜出去了,反正没事,便坐在外头的石凳上等了起来。   没等多久,周书郊跳进院子,一看到石凳上有个人差点被吓死,看清楚是谁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喂,不知道敲门吗?”   “这是我家,我就不敲,”夏幼幼斜他一眼,看到他一身女子打扮,额上一点花钿,了然道,“你这是出去接活了?”   “是啊,不行吗?”周书郊轻哼一声坐下,“你找我有事?”   “给我出出主意,我今晚一定要跟尚言洞房。”夏幼幼直言道。   周书郊被她充满决心的话吓了一跳,抬头便看到她眼底坚定的光,顿时无语起来:“这种事你有什么可热血沸腾的,再说,你怎么不瞒着了?”之前还说是友人的事,怎么现在就承认了,还真是拿话当饭吃啊。   “我说不是我,你不是不信么,”夏幼幼捧脸趴在石桌上,破罐子破摔道,“那我还瞒个什么劲儿,只会让我看起来越来越可笑。问你话呢,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你的意思是他从成亲就没有碰你?那他以前碰过你吗?”周书郊问,见她点头后又摇头,忍不住嘲笑,“不是说一夜七次一次一个时辰么?”   “你再多笑话我一句,可能就死这儿了。”夏幼幼淡淡道。说话间手又扶上腰间。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果断道:“下药吧,□□,我去给你买。”   “……” 第30章   “说什么废话呢?!老子要你想办法让老子男人睡老子, 不是让你买药毒老子男人!”夏幼幼暴躁的拿起桌上杯子砸他。   被她一串“老子”砸在脸上, 周书郊笑得开心, 一边躲她的攻击一边道:“我开玩笑的,真的!不是怕你男人是身子有毛病才这样说的么,你气什么?”   “放屁, 尚言他好好的, 不会有毛病。”夏幼幼瞪他一眼。   周书郊耸耸肩:“你怎么知道他没毛病,你又没试过。”   “我……”夏幼幼闭上嘴, 想到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吻。她总觉着, 能让人如此神魂颠倒的人, 应该不会不行……吧?   周书郊看她的表情, 好奇的凑了上来:“你什么?”   “算了,不要你帮忙了。”夏幼幼果断放弃了, 她本来找周书郊也是为了求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结果这人嘴里一点能用的都没有,她还是靠自己吧。   “别呀,这事儿你不找狐狸精找谁呀。”周书郊朝她抛了个媚眼,向她勾了勾手指。   夏幼幼面无表情:“你就站那说。”   “……真难伺候,”周书郊嫌弃的看她一眼, 主动靠近了两步, 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夏幼幼怀疑的看着他:“真的有用?”   “当然, 我试过很多次了。”周书郊很有信心。   “……你没事试这个做什么?”夏幼幼无语。   “杀人啊,”周书郊掩住嘴,似乎她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难不成还真勾引男人啊,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化着妆穿着裙子说这话还真是有说服力呢。夏幼幼瞥他一眼:“若是没用怎么办?”   “若是没用,你明日过来找我,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周书郊信心满满。   夏幼幼点了点头,拍手道:“那便这样决定了,你把时效放得长些,他今晚要是不回来,我明日不好去割你头。”   “他又不回来?”周书郊挑眉,“你们新婚第一日,他就一整日不在家,这几日又是早出晚归的,该不是外头有女人要他安抚呢?”   “……你一天不挑拨离间会死?”夏幼幼的太阳穴嚯嚯的跳,“他是有正经事要做好么,若不是宫里召见他,他也不会这么忙。”   “去宫里做什么?”周书郊讶异。   夏幼幼看他一眼,心想他住在这里,恐怕早晚都会知道,索性大方点告诉他:“他在为东厂督主傅明礼做事,自然要常去宫里。”   “不是吧,程家难道不是大皇子阵营的?这个傅明礼可是很早就投诚了二皇子。”周书郊不解的看着她。   傅明礼是跟着二皇子的,那为何尚言说二皇子是他的仇人?夏幼幼的疑惑一闪而过,耸了耸肩道:“朝廷的事我哪懂,你很懂么?”   “不懂啊,只是大约明白了,为何我前几日去程家打探消息时,他们决口不提程宴,”周书郊托腮,“难道是闹掰了?”   夏幼幼眼睛眯了起来:“你问程宴的事做什么?”   “哦,新接的单子,跟程家有点交情,所以试试能不能从他们那套出点关系。”周书郊坦白道,只要不是亲自在密语阁领的单子,杀手就不能抢,所以他们在交流单子时都相当坦诚。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心下说不出的烦躁,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干脆起身离开了。   按照周书郊教的,在月亮爬上夜空之后她便让人往房里送了桶热水,等听到前院傅明礼回来的动静后赶紧褪了衣衫,趁着雾袅袅的烟气入水沐浴。据周书郊所说,这种无形引诱,是个男人都会控制不住,而夏幼幼一点即通。   □□呗。   傅明礼回到寝房后便听到细碎的水声,他略微一怔,接着看到床上随意丢着的贴身衣物,于是反手将门关上,走到床边将她的衣裳整理好放在一边,刻意忽略了指尖染上的殷殷女儿香,如入定的老僧一般静坐。   听到他进门的声响夏幼幼就开始呼啦几下水,见他没有像周书郊说的那般直接来找她便开始皱眉了,暗骂周书郊一句狗屁的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担心今晚再像之前那样,她深吸一口气道:“尚言你回来了吗?”   “嗯,你快些洗,莫要着凉。”傅明礼回道。   夏幼幼咬着嘴唇,咳了一声:“我这便起来,尚言,我衣裳忘拿进来了,你能帮我拿一下么?”   傅明礼一怔,抬头便看到屏风上搭着的干净亵衣,小巧的花纹如里面正在沐浴的人一般,精致干净。   夏幼幼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有些不放心的试探:“尚言?”连衣裳都不能给她递么,两个人怎么成了亲反而生分了?她有些失落。   “给你。”傅明礼拿着她的衣裳进来便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小姑娘兴致不高的趴在桶沿上,水中热气将她的脸蒸得有些发红,往下便是她大片浸水的背脊,再往下的风光被花瓣挡住,无法再窥视一二。   他的眼神发暗,捏着衣裳的手也不住用力起来,夏幼幼一见他肯进来便觉得高兴了,一边害羞的往水里缩了缩,一边期待的看着他。   对我做点什么吧,快点呀快点呀。   “放在椅子上了,你擦干净再过来穿。”傅明礼别过脸,随手将衣裳放好后便要离开。   夏幼幼急了,忙站起来去拉他,却忘了自己还在水里泡着,脚下一滑便掉进桶中,整个人都淹了进去,她一时慌乱开始挣扎起来。   傅明礼听到声音后便猛地转身,几大步迈过来,一手将她从水中捞起,沉着脸道:“可还好?我去叫大夫!”   夏幼幼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最后眼里噙泪道:“我没事,不要去……”若是叫了大夫,估计整个府邸都要知道她洗澡差点淹死的事了。   傅明礼脸色毫不放松,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直接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夏幼幼惊呼一声,赶紧去挡自己的身子。只是还没等她挡住,傅明礼便将她放在了椅子上,转身去拿了被单将她裹起来,捏着她的下巴问:“可还难受?”   “还、还好。”他动作够快,自己只是喝了两口洗澡水,所以不算难受。   傅明礼眼神松快了些,蹙眉看着她:“看来以后你沐浴时也要给你安排两个丫鬟了。”就这样粗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淹死了。   “别别,今天只是意外。”夏幼幼忙道,开玩笑,洗澡时找俩人看着可还行,她又不是小孩子,她话刚说完便心下一动,突然发现此刻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十分适合那什么了。   这么想着,她软软的看着一脸不认同的傅明礼:“以后我沐浴时,你都在这里守着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受伤了。”   傅明礼指尖一动,拇指轻轻的擦过她的红唇,夏幼幼第一反应便是后退,但想到今日的目的,她又是试探又是小心的咬住他的指尖,怯怯的看向他的脸。   “……你可知此刻在做什么?”傅明礼哑声问。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知道,咬你。”   此刻她身上裹着薄薄的一层被单,因为身上的水迹被单变得透明,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她娇娇柔柔的咬着他的指头,还不怕死的舔了一下,看到傅明礼表情的变化后笑得更是开心。   不管了,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今天就是死也得先睡到自己男人再说。夏幼幼松开口,放过他的指头,下一秒扑了过去,傅明礼怕摔到她,立刻揽在怀中,夏幼幼打蛇上棍的抱紧他,两条修长纤细的腿紧紧缠住他的腰。   两坨鼓鼓的柔软贴在身上时,傅明礼几欲燥得发狂,背后立刻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夏幼幼像个天真的无赖一般,揽着他的脖子不肯放:“你将我抱到床上去吧,我不想走路了。”   傅明礼缓缓的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深深的看她一眼后便直接托起她的屁股,像抱孩子一般将她抱在怀里,夏幼幼被这动作闹得有些羞耻,趴在他肩膀上不肯抬头。   傅明礼一路将她抱到床边,她才趴在他脖颈处小声道:“放我下来吧。”   傅明礼沉默片刻,并没有放开她,而是抱着她坐在床边,绷着声音道:“抬起头,看着我。”   夏幼幼脸蛋红红的看向他的眼睛,对上里面漆黑的瞳孔后又飞快的低下头,暗啐自己就这没出息的德行,竟然还敢引诱男人了。   傅明礼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夏幼幼只好再次看着他的双眼。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寝房里一时间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夏幼幼觉着气氛怎么好像尴尬起来了,她犹豫着开口,试图缓和一下。   “我……”   刚出口一个字,剩下的便被傅明礼堵在口中,夏幼幼猛地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便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房间里翻动着暧昧的声响,傅明礼的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不断的点火夏幼幼被他惹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嘤,眼泪似掉似不掉的挂在眼角。傅明礼眼底的火更旺了些,托着她的头和腰将她放倒在床上,双手覆上她喘息的胸口。   “尚言……”夏幼幼的唇终于被放过,她摸了摸傅明礼的脸,感觉到身下有东西抵住自己,并未多想便抬腿蹭了蹭,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身体一僵,随即害羞的不敢动了。   同样一僵的是傅明礼,他猛地放开夏幼幼,沉默许久后将被单重新裹在她身上,自己掩饰着双腿站了起来,垂眸道:“不早了,你擦擦头发快些睡,我去沐浴。”   “……”什么?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屏风后还没有回神。   直到听到里面传出水声,她才沉默的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件新的亵衣换上,再用被单仔细的擦拭头发。   傅明礼沐浴比自己想的要久,她的头发都干了他还没有出来,夏幼幼只好先躺在床上。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悲伤。   奇怪了,尚言喜欢她,她也喜欢尚言,只不过没有像正常夫妻一般过性*生活,她怎么就悲伤起来了?   夏幼幼为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感到难受,又一边不断在心里开解自己,一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等了许久,傅明礼带着一身凉意回到她身边,她摸了摸他发凉的胳膊,心疼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水都凉了吧。”   “嗯。”傅明礼躺在床边闭上眼睛,“睡吧。”   夏幼幼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躺了躺,小声道:“我不挨着你了,你往里面睡点。”   以为她没有发现的傅明礼身体一僵,睁开眼睛便看到夏幼幼已经对着墙壁睡了,他们之间留了巨大的空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往床中间挪了挪,伸手将她揽了回来。   “睡吧。”傅明礼抱着她道。   夏幼幼抿了抿唇,朝他笑了笑:“嗯。”   夜渐渐深了,等夏幼幼睡熟后,傅明礼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看着面前安静的睡颜,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般看了许久,才起身去外面冲了冲凉水澡。   “若你不是西河提督的女儿多好,若你只是一个与朝廷势力无关的普通姑娘多好。”傅明礼身体冰凉,眼底一片沉静。他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她关在府里,与她分享自己身体的秘密。   夏幼幼不知道傅明礼在庭院里独坐多久,只知道一睁开眼睛他就又出门去了,身旁的床褥整整齐齐,仿佛一直都是她一人睡一样。   她想起昨夜的一切,黑着脸起床了,刚出门便看到刘成站在外面,她顿了片刻问:“你那有刀没?”   本来被督主留下陪夏幼幼说话的刘成一愣,不知道她怎么起床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但还是回答:“回夫人,奴才的兵器是袖中剑,不是刀。”   “不行,要刀,最好沉些、锋利些。”剑她自己有,不足以砍断某人的脖子。   刘成立刻道:“守卫那应该有,夫人等我片刻,我去借来。”说完便快步去找刀了,不出片刻便拿了把长刀过来。   夏幼幼立即接了刀,沉着脸朝后院去了。她要找某个说他的办法一定奏效的人算账,把他欠她的脑袋要回来。   周书郊正喂猪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立刻放下手中东西,颠着莲步跑过去,娇滴滴道:“谁呀?”   刚开门,迎面一把大刀袭过来,周书郊被吓了一跳,赶紧出手拍开,同时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夏幼幼拿着刀要砍人,还不忘用脚将门踹上,以免被人看到。   “你发什么疯?!”周书郊怒了。   夏幼幼也不高兴:“老子砍死你算了,你那什么破办法!”   一看便知她昨夜又没得逞,周书郊的脾气神奇的熄了,毕竟他不能对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要求太高不是。他笑嘻嘻的一边抵挡,一边道:“不是吧,你男人怎么这么耐的住,这样都没能让他冲动起来?”   “少特么说风凉话,你这招没用,把欠我的脑袋给我!”夏幼幼瞪眼去砍。   周书郊忙左闪右避,边躲边看笑话:“我那招百试百灵,可要是程宴不喜欢女人,那必然是没用的,除非换个男人去。”   “放屁,他喜欢男人的话娶我做什么?”夏幼幼将长刀立住,微微喘息道,“就是你的招烂,还敢诬赖我男人,信不信我揍死你?”   周书郊撇了撇嘴:“小姑娘你还是见识的少,这世上不少喜欢男人的男人都家里娶个媳妇儿,外面养着男宠,你不信就算了。”   “你少胡说……”夏幼幼底气不足了些。   周书郊斜她一眼:“当初我勾引他他不为所动,可以说他是君子洁身自好,可对自己拜了堂成了亲的妻子还不动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莫要被人当做傻子骗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周书郊捏着嗓子问,“谁啊?”   “是我,刘成,夫人可在里面?”刘成高声答道,他见夏幼幼独自拎着刀走了,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便顺着她来的方向寻来了。   夏幼幼听到他的声音一怔,脑子里突然浮现他与傅明礼平日相处的画面,脸色猛地刷白起来。   她脸色变得实在太快,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便去开门了,看到刘成的脸后掩唇一笑:“刘管事,夫人在我这里,您进来吧。”   此刻夏幼幼正拿着刀背对门口站着,刘成看到她后担忧的问周书郊:“夫人这是怎么了?”   周书郊也是不解,只是打圆场道:“夫人拿了刀过来,说要帮我切草喂猪,若不是刘管事过来,我们正准备做呢。”   “这样便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照顾好夫人,莫让她太劳累。”刘成确定夏幼幼没事且不是来找周书郊麻烦后松了口气,嘱咐两句后便离开了。   周书郊笑眯眯的目送刘成离开,这才关上门转身道:“刘管事真是个好人,自从我们解除误会后就对我很是关心……你这是做什么?”他绕到夏幼幼面前时,被她眼含热泪的悲怆模样吓了一跳。   “我真傻,真的……这么久了,我竟然没有发现……”夏幼幼哽咽道。此刻她的眼中看不到对面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的周书郊,只看到刘成和傅明礼平日相处时的模样。   他对尚言的无微不至,他对尚言的忠心耿耿,还有她初来程家时,刘成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再加上她和尚言成亲后,每回她想多与尚言相处时,刘成都会来以各种名义叫走尚言。   她真傻,真的,这么多细节都摆在眼前,她却从来没有放进眼里过。若她是个普通姑娘也就算了,可她是混迹江湖十几年的老江湖,再加上上辈子活了那么久的社会经验,竟然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她真是傻透了。   夏幼幼丢了手中长刀,失神的坐在石凳上,喃喃道:“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你没发现什么啊?”周书郊忍不住问。   夏幼幼怔怔的看向他,心想一定要冷静,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哭腔:“尚言该不会是个骗婚gay吧?!”   “什么玩意儿?骗婚什么?”周书郊再次被她吓一跳,天知道他最怕女人哭了,也顾不上嘲笑她了,赶紧安抚起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幼幼嚎了那一嗓子之后瞬间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   “尚言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夏幼幼嘴一撇,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刚刚我胡说的啊,你还真信?”他就是喜欢满嘴胡咧咧而已,那个程宴对她有多不同于旁人,恐怕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你不懂,”夏幼幼抹了抹眼睛,认真道,“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唐突了,但我真的一直觉得刘大哥怪怪的,跟普通男人不太一样,你懂那种感觉么?对尚言也照顾过头了,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   “怎么又突然说到刘管事了……好吧,我懂了,你觉得他们有一腿?”周书郊的脸色变得奇怪了些,随后憋不住笑道,“想多了吧,那是他的职责所在,自然要护好你家程宴。”   “不一样,”夏幼幼摇头,“尚言对他也十分信任,还提过要他来照顾我的起居,你见过有人派男人照顾一个女子的起居么?”   “这倒是挺奇怪的。”周书郊托腮。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颤声道:“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尚言知道刘大哥不喜欢女人,所以对他十分放心,一种是尚言根本不喜欢我,他一直在敷衍我,所以对我不上心,觉得丢给一个男人照顾也没事。”   亏她一直觉得是尚言对她重视,所以才将自己的心腹派给她,现在想想真是太年轻太天真。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但莫名其妙被你说服了怎么办,”周书郊无言半天,最后贱兮兮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怎么觉得你又怂又可怜,记住你是杀手好么保持你威严的形象哈哈……”   夏幼幼幽幽的看他一眼,生无可恋道:“如果真的是我想的这样,那我干脆不要活了,不过死之前我要带一个人黄泉路上作伴,你猜我会选谁呢?”   “自然是程宴了,他竟敢骗你,怎么也得让他付出代价才行。”周书郊瞬间收住了笑,满脸正色的提议。没办法,在碾压他的实力面前,他向来都是识时务的俊杰。   “不要,不舍得。”夏幼幼果断道,一双眼睛依旧盯着他。   周书郊讪笑一声:“或许并非你想的这样呢,你看程宴对你那样好,你也是能感觉到的,若非动了真心,一个男人做不到那么细心的。”   “是吗?可是他都不肯跟我圆房。”夏幼幼失神的趴在石桌上,脑子里依旧在回想傅明礼跟刘成相处时的细节。   周书郊打了个响指,召唤回她的神智:“行了啊,越想越多,与其这么乱想,不如我帮你去试试。”   “怎么试?”夏幼幼不解。   周书郊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夏幼幼看着他笃定的表情,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时有些担忧:“不合适吧,万一是我误会了,刘大哥喜欢女人,你再一撩他他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到那种地步就能看出来了,我知道底线在哪。”周书郊伸了伸懒腰,想起猪还没喂,赶紧去拌猪食了。   夏幼幼跟着他走了过去,皱眉道:“可若是刘大哥知道了,那他该多伤心,算了,不要试探了,真要是如我想的那般,我自己也能看出来。”她平日对心上人不设防,不代表决心要查些什么时查不到。   “得了吧,那得观察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最后查到了,你也越陷越深了,”周书郊瞥她一眼,挽起袖子将地上的大桶抱起来,“我去试探,你趁这个机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我可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跟你合作几次呢,别因此失了斗志。”   夏幼幼默不作声,看着他将桶中猪食抱到外面晾着,他的脸因为用力微微发红,收紧的腰线看起来很是纤细,她突然悲从中来:“身边不是同性恋就是女装大佬,我不要活了!”   “???”   在周书郊那里发泄了会儿,夏幼幼觉着心情好多了,只是一回新房便又沉重起来,最后屈屈哒哒的跑去隔壁,躺在原先的床铺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舒坦啊。   在夏幼幼趴在床上抠手指的时候,周书郊梳了梳头发,换了件比较素净的衣裳,吊儿郎当的出门了,走出门口的瞬间,立刻变成了温柔淑雅的“娇娇”。   “刘管事,你在忙吗?”他在院子里寻了一圈,最后在厨房找到了他。   刘成微微摇头:“只是来检查一下今日的膳食,你找我有事?”   周书郊羞羞答答的点了点头:“想请刘管事去帮帮忙,帮我抬一下猪食桶。”   “这种事找其他下人去做就是,何必来寻刘管事。”一旁的厨娘忍不住道,现在的下人都这么嚣张么,抬个东西也要找刘管事帮忙。   周书郊顿了一下,为难的低下头:“那便算了,是我唐突了,还请刘管事莫要见怪。”   “我现在无事,走吧。”在刘成的印象中,这姑娘算是可怜的,没爹没娘就算了,还因为脾气软(?)性子善(?)总被自家夫人欺负,所以能帮一下便是一下。   “是!谢谢刘管事!”周书郊眼中泛起惊喜,似乎特别高兴。   刘成奇怪的看她一眼,便沉默着跟他去了。搬东西对刘成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过看到木桶摆在院子中间时,他忍不住问:“为何放在这里,你之前都是在哪的?”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之前就放在这里呀,我每日做完猪食都要一盆一盆的端过来,晾凉后再给猪崽们吃。”   那为何不直接在盆里晾?刘成觉得他做事步骤有些多余了,不过自己只养过老鼠,偶尔帮督主喂喂阿柔,并没有养过猪这样的东西,便没有多言,轻松的帮他把桶抱到墙边。   周书郊松了口气,感激的朝他笑笑:“多谢刘管事,要不是您,我以后恐怕要多做许多事。”   “无事,下次这种事就交给底下人吧,”刘成想了想,又补充,“你是夫人亲自指派来养猪的,又常来寻你打发时间,便是她抬举你,使唤些下人的权利你还是有的。”   “娇娇不擅与人接触,也就是刘管事,”周书郊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也就是刘管事和夫人,在娇娇最难的时候帮了娇娇,娇娇才敢前来打扰。”   “你这样不行,以后会被人欺负。”刘成不太认同她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是在宫中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可能这辈子也就待在这座府邸了,好似也没必要学得长袖善舞。   “娇娇也没办法,只是娇娇就是这样的性格,以后还请刘管事多帮助娇娇……”周书郊说着,不动声色的靠近刘成,在距离他两步远时前脚绊后脚,惊呼一声倒向地上。   刘成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周书郊暗道一声糟糕,又不敢当着高手的面撑起自己,只好忧伤的摔到地上。   “好疼……”周书郊委屈的侧躺在地上,见刘成没有来扶自己的意思,只好讪讪趴起来,“让刘管事见笑了。”   “以后小心些,要是因此冲撞了老爷和夫人,可是要受罚的。”刘成皱眉道。   “……”周书郊的嘴角抽了抽,抬头便小心的应了一声,“多谢刘管事提醒,娇娇以后会小心的。”   刘成点了点头,见他一人捂住手,以为他受伤了,想了一下道:“要不去大夫那拿两贴膏药贴上。”   周书郊娇柔的笑笑:“不必,娇娇身子卑贱,不用药也会好的。”说完,还做作的皱了皱眉,似乎为手腕上不存在的伤所困。   “那怎么行,若是严重了,影响喂猪怎么办?”刘成一本正经的反驳。   “……”啊,好像没有试探下去的必要了,周书郊讪笑一声,“知道了,娇娇这就去找大夫。”   说完,小碎布迈起来,急匆匆的出门了,走到一半时见刘成没有跟出来,默默翻了个白眼后去了主院,没寻到夏幼幼的人,拉了一个丫鬟问了,这才去了隔壁,敲了敲门便在门口等着。   等夏幼幼一开门,他便气急败坏的用男声道:“不用试了,这丫绝对喜欢男的,你就是遭骗婚了。”   “???”   周书郊将方才的事一一说出来,夏幼幼满脸问号:“你又没做什么,他好像表现的也没什么异常吧?”   “你懂什么,一个男人面对女人摔倒时竟然往后退,这说明什么?”周书郊很生气,虽然他不像营造出的那般脆弱,可也是会疼的好么,这人不扶自己也就算了,还竟然往后退?   夏幼幼想了一下,真心道:“说明你不够漂亮?”   “屁!”周书郊好像来了这个家后就突然没了魅力,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空气他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挑衅,“说明他对女人很排斥,一个排斥女人的男人,不喜欢男人喜欢什么?”   虽然是自己先这么想的,可听到他提出来时夏幼幼却不肯相信:“……那也不能这么笃定吧。”   周书郊猛地沉默了,看了夏幼幼半晌后突然道:“你不信是不是,我证明给你看。”说完便转身就走。   夏幼幼急了,在后面嚷道:“你证明什么玩意儿啊,你可别乱来,我不同意!”然而她再大声也没用了,因为周书郊已经不见了。   当天晚上,刘成收到一张字条:刘管事,二更时分来小院一见,娇娇奉上。   ******   今夜傅明礼没有回来,夏幼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着不大安心,躺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起来,披上衣裳去找周书郊了。她总是担心他做出出格的事,想着过去警告他一番。   刚走到院门外,便听到里面有二人的对话时,她暗道一声糟糕,没想到还是迟了,思来想去找了个隐蔽的墙头跳了上去,猫在角落里看他打算做什么。   此刻院中周书郊薄衣轻透,正坐在石凳上小声啜泣,夏幼幼懒得理他的作戏,在墙头上抠石头,想要把刘成引走。   刘成沉着脸看着坐着的周书郊,没想到他约见自己竟是因为对自己起了别样的心思。   “你莫要胡思乱想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这辈子都不会娶妻。“旁的太监或许都想找对食,他却没什么兴致,就连督主一开始要成亲,他也是不甚赞同的。   这些女人,个个都麻烦又心思重,一点都不适合他。   周书郊抬头看向他:“为何会这样?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想多了,”刘成想到这人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脸色便缓和了些,“我心中只有老爷一人,你莫要再走弯路了。”   认真抠石头的夏幼幼手一抖,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第31章   翌日清晨, 夏幼幼迷迷糊糊中觉着有人在捏自己的脸, 她哼唧着挡了两下, 那人轻笑一声,又抚了上来,她最后不耐烦了, 翻了个身嘟囔道:“师父别闹……”   “你在叫谁?”傅明礼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夏幼幼缓缓睁开眼睛, 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死鬼师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此刻的她已经和人成了亲, 正躺在那人的大床上。   “没什么, 可能是做梦了。”夏幼幼坐了起来, 看了看傅明礼好看的脸, 脑子里蓦然出现刘成昨日那句——   “我心中只有老爷一人。”   夏幼幼一个激灵,见到傅明礼的喜悦感登时都没了。   傅明礼看着她恹恹的神色, 蹙眉道:“我分明听到你叫‘师父’, 你的师父是男是女,何故梦中还会想到他?”   “男的,只是偶尔梦到而已。”夏幼幼伸了个懒腰,要从床上下来。   傅明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默片刻道:“以后不要梦到他。”   “……你还能管到我梦里不成?”夏幼幼看着他的脸, 突然心生一丝不耐烦, 抿唇小声道, “你自己的事都说不清楚,还好意思管我。”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起床了。”夏幼幼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穿了鞋子便去洗漱了,等她整装完毕,见傅明礼还坐在床上,眼神便忍不住飘到他脸上去。   ……不能这么没出息,他们的事自己还没查清楚呢。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傅明礼顿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悦,他自认刚刚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分寸外的,小姑娘不答应不说,竟敢无视自己直接走了。   而让他觉着更过分的是,这小姑娘接下来一个上午都对他爱搭不理的,与她说什么都带着敷衍。最后更是过分,干脆不与他说话了,问她原因还不肯说,只是单方面的不理人。   中午,傅明礼看着姗姗来迟的夏幼幼,冷着脸道:“吃饭。”   夏幼幼看了看一桌的新鲜菜品,抿着嘴坐到饭桌旁,坐下时手不小心打到筷子,其中一根啪嗒掉在地上。   傅明礼微微叹息,将自己手中的递给她,夏幼幼刚接过来,便看到刘成跑出去又拿了一双回来,双手恭敬的给傅明礼奉上——   “我心中只有老爷一人。”   ……奶奶的,完全吃不进去!夏幼幼苦大仇深的看着一桌子吃食,半晌道:“我不饿,你先吃吧。”说完,便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坐下。”傅明礼的声音里带了些火气,“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从早上便不对劲。”   夏幼幼深深的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傅明礼气压猛地低了下来,刘成立刻绷紧了背,以免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府内可是有人惹到她了?”傅明礼沉着脸问。   刘成立刻弯腰:“回督主,没有。”   “那便是她自己要闹脾气。”没人惹她,为何看自己的眼神却那样委屈,好似有人欺负了她一般。傅明礼看着一桌子饭菜,也没了胃口。   看来是太惯着她,让小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傅明礼垂眸,思忖着该如何教育她。   当日下午,他要刘成叫来一个驯兽的师傅,说是要学习如何教训恃宠而骄的兽宠。   刘成刚把人领进书房,自己还没在一旁多站会儿,便被小厮叫走,说是夫人有请。傅明礼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小混蛋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忽略自己,去叫旁人说话,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爷?”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突然吵架了,可一点都不关他事,他根本不想掺和进来好么!   “你去吧,”傅明礼冷声道,“无论她跟你说了什么,都回来如实禀报。”   “……是。”刘成得了准许,立刻从书房退下了,关房门时还隐隐听到驯兽师父说什么‘宠物不听话,打一顿了好了’的言论,他打了个寒颤,一点都不想知道督主想训的宠物是谁。   另一边,夏幼幼在周书郊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焦躁,周书郊在一旁凉凉道:“是你要直接问清楚的,该紧张的不是你吧。”   “谁紧张了,我在组织措辞不行吗?”夏幼幼瞪他一眼。   周书郊嗤了一声:“我问你,若是真如你想的那般,你待如何?”   “能如何,当然是把他们打一顿然后离开。”夏幼幼瞪眼,她是个有原则的姑娘好么,如果发现自己被同妻了,再喜欢傅明礼也是要离开的。   “我还以为你要留下劝程宴‘改邪归正’呢。”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郁闷的坐下:“行了吧,性取向这种东西,有的改才怪。”   说话间刘成便过来了,周书郊赶紧站起来,恭敬的站在夏幼幼身后,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刘成看了他一眼,便对夏幼幼行礼道:“夫人,找奴才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夏幼幼说话时,透着点心虚感。她本该直接去问傅明礼,可是自己犯怂,只能找来相对好说话的刘成来问。   “……夫人请问。”刘成也是心虚,毕竟那驯兽师傅是他找来的,针对的是谁就不用说了,只祈祷夫人千万别问这件事。   夏幼幼眼神飞到周书郊那,对方鼓励的朝她点点头后她才道:“你跟尚言是什么关系?”   周书郊惨不忍睹的将脸别向一边,没有想到她毫不掩饰的直接问了出来。   刘成一怔,莫名其妙道:“主仆啊。”   “只是主仆,没有别的关系?”夏幼幼抿着嘴。   刘成认真的思考一番,确定道:“没有。”   “……你跟尚言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们,只要你别再骗我。”夏幼幼深吸一口气。   刘成一惊,心想难道她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当即谨慎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夫人,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找老爷商量。”他可不担暴露身份的风险。   “夫人,您还是直接问吧,刘管事应该是不想说。”周书郊掩唇道。   夏幼幼平复下来,冷静的看着刘成:“尚言跟我成亲是有预谋的吧?”   “……?!!!”她是如何知道的?刘成的心沉了下来,低头思索该怎么回答。   夏幼幼一看他的样子,汪的一声哭腔就出来了:“你们果然是骗我的,你们怎么这样啊,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被小三被同妻的一天,算我倒霉,认识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夫、夫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懂?”刘成紧张了。   周书郊在一旁好心的接话:“夫人的意思是,刘管事跟老爷也太不地道了,你们苟合也就算了,为何要拉一个小姑娘下水,这不是毁人家一辈子么。”   “我们苟合什么了?”刘成一脸莫名其妙,但也明白了他们说的不是自己和督主身份的事。   夏幼幼哀怨的看他一眼:“看在这些日子你们管我吃住、我也没什么损失的份上,这笔账一笔勾销,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没办法祝你们百年好合,就希望你们以后别再做这种骗小姑娘的事。”   她看了周书郊一眼,知道他因为接单子做生意,不会跟自己一起离开,便独自转身要走。   刘成脑子乱糟糟的,但百年好合四个字还是听得懂的,当即一道天雷击中脑门,震得他声音都尖利起来:“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诬陷我跟老爷的关系吗?!我们老爷喜欢的是女人,你休要胡说!”   周书郊立刻道:“都到这份上了,刘管事还是不要抵赖了,他喜欢女人,那你喜欢什么?”   刘成瞪眼:“我什么都不喜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你怎么还在骗我?”夏幼幼不满的回头,“我都听到了,你说你心中只有尚言一人,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刘成的脸阴了下来,“这话是昨夜与娇娇见面时说的,夫人怎么知道我说过什么?”   周书郊咳了一声,默默走到夏幼幼旁边站住,以防刘成太激动要掐死自己。   虽然不是夏幼幼让周书郊做的,可到底她是偷听的那个,一听刘成的质问立刻心虚了:“我、我先跟你道歉,但是你和尚言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勾销个屁!”刘成忍不住爆了粗口,再也顾不上眼前这位是他家督主的夫人了,“柳茵茵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动不动就用娇娇做□□这一招,诱完老爷诱我,还每回都失败,能不能下次想知道什么时换个招数,或者直接来问我和老爷,也省得白费这么大力气!”   “……”这两次□□好像哪回都是周书郊自作主张吧?啊,这种背黑锅的感觉,真是又委屈又生气。   总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能保自己的人呢,周书郊垂眸,离他们两个远了些。   刘成黑着脸,两步走到夏幼幼面前,尖细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你不是想知道我跟老爷的关系吗?好我告诉你,我是他最忠诚的奴才,这辈子都要为他效忠,所以才说心里只有他一人,而我不喜欢女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总会像你一样胡思乱想胡搅蛮缠,你懂了没?!”   周书郊默默抠了抠耳朵,认真的看着夏幼幼,夏幼幼怔了半天,轻易的抓住了重点,惊喜道:“所以都是我想多了,你跟尚言只是主仆关系?”   “废话!”刘成冷着脸道。   夏幼幼心情顿时明快了,再看刘成时眼底是止不住的愧疚:“抱歉,抱歉刘大哥,都是我多想了,你不知道,我近日都要因为这件事疯了,就怕尚言对我不是真的喜欢。”   “哦,那夫人多想了,老爷喜不喜欢您您心里清楚,奴才要说的是,老爷对奴才必然没有那种感觉,当然,奴才也没存过那种念头。”刘成依然摆脸子。   夏幼幼有些不安,想了许久道:“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夫人,这只是刘管事的一面之词,您还是问了老爷之后再做确认吧。”周书郊忍不住开口了,他是想继续住在这里没错,可看到夏幼幼这么轻易就相信刘成,怎么感觉这么糟心呢?   夏幼幼一顿,犹豫的看向刘成,见他又被气得胸口一鼓一鼓,赶紧道:“不用,我相信刘大哥。”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尚言为何不肯与她圆房,但看刘成气成这样,她就忍不住相信他了。   毕竟这些日子他对自己还算坦诚,照顾颇多也从未存过害她的心思,而她对这样的人,总是忍不住信任。   “可一面之词算不得证据……”作为一个刀尖上生活的人竟然耳根软,周书郊简直怒其不争。   “虽然奴才证明不了自己是清白的,却能证明老爷当初为何喜欢夫人、要娶夫人,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刘成平静下来,决心要将此事说清楚。随意误会他没事,误会督主可不行。   “……不说了吧,我不是很想知道。”夏幼幼一看他平静的脸,反而怯了一下,只觉得他浑身的杀气要溢出来了。   “刘管事还是说吧,否则夫人心里始终不安。”周书郊在一旁无辜搭话,宛如一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盛世白莲。   夏幼幼瞪了他一眼,转脸想对刘成说什么,却听到对方说:“我们老爷第一次见夫人就对夫人特别优待,夫人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夏幼幼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刘成叹息一声:“因为他觉着夫人长得像阿柔。”   “……谁是阿柔。”夏幼幼总觉着前方有一大盆狗血即将泼过来,可她不想走不说,甚至还主动迎了上去。   刘成垂眸,自顾自道:“尤其是夫人这双眼睛,看着人时跟阿柔更像,老爷曾最喜欢阿柔,所以初见夫人时是带着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并非夫人想的那样,奴才跟老爷关系不纯,所以故意骗婚。”   “……”夏幼幼的心缓缓下坠,就连怀疑尚言是断袖时都没有如此难过,想到这些日子他的温存都是因为另一个人,她微微哽咽道,“既然我只是长得像阿柔,他就能娶我,为何不直接娶阿柔呢?”   “谁会去娶阿柔?”刘成奇怪的看她一眼,接着道,“再说了,阿柔十年前已经死了,是被老爷的仇家害死的。”   “……”很好,还是一个已经去世的白月光。这样一切就明了了,难怪他不肯与自己圆房,怕不是觉得对阿柔感到愧疚吧。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朝刘成鞠了个躬,“对不起,刘大哥,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刘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两步,看见夏幼幼红红的眼眶后气顿时消了大半,别扭道:“夫人也不必伤心,老爷对夫人可是真心实意的好,至少在奴才眼中,要比对阿柔还要好些。”   “可是有什么用,一开始我就是她的影子,以后也肯定比不上她在尚言心中的形象,亏我以为自己有魅力,原来是沾了死人的光。”夏幼幼简直不要太伤心,自成亲后好像一颗心都在悬着,如今彻底放下了,怎么更悲伤了呢。   “奴才只是想让夫人知道,我与老爷的关系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夫人没必要这么伤心”刘成皱眉,“再说了,就算是沾了光,夫人也是沾了死狗的光,而非死人的光。”   “……?”   刘成恍然:“奴才没跟夫人说么,阿柔是只狗。”   “……”   “……”当初选择住在这里果然是对的,否则去哪还能看这样的热闹,周书郊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心里夸奖了明智的自己。   ******   书房中,驯兽师傅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看着面前正在说话的二人,恨不得唯一的一点存在感都消失。   刘成跪在地上,将与夏幼幼见面的事一一道来,最后道:“所以奴才觉着,夫人今天之所以会跟老爷闹别扭,可能就是误会导致的。”   傅明礼的手指点着椅子扶手,不发一言。刘成想了想,又请罪道:“未经老爷允许,奴才就将阿柔的事告知夫人,还请老爷恕罪。”   书房中香炉烟气袅袅,模糊了傅明礼的表情,他沉默许久后淡淡道:“你若不解释,她不定又如何怀疑,此事你做的无错,起来吧。”   “还有,奴才说完阿柔的事后,夫人好像很震惊,随后又有些生气。”刘成话未说完不敢起身。   “为何生气?”傅明礼蹙眉。   刘成想了一下,犹豫道:“或许是因为奴才说她有些像阿柔?”   傅明礼垂眸:“阿柔不丑,说她像阿柔有何可气?你先起来。”   见他没有怪罪自己,刘成松了口气,立刻起身站到傅明礼身后,刚站定便听到傅明礼不解道:“是我这些日子疏忽了她,所以才让她生出这样的心思?”   “……奴才以为正是老爷对夫人太好了,才让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以至于胡思乱想的。”刘成回道,坚决不觉得督主有何错可言。   傅明礼沉默片刻,目光淡淡的扫向驯兽师傅,驯兽师傅立刻警醒的走到中间:“老爷有何吩咐。”   “……”督主这是想干啥?刘成立刻眼观鼻,不说话了。   ******   一眼,两眼,三眼……周书郊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夏幼幼面无表情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怕自己憋死么?”   “你还好吗?”一听她许自己说了,周书郊立刻笑了出来。   夏幼幼斜他一眼:“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个男人的替身,后来以为是女人的替身,最后发现是条狗的替身,你猜,我还好吗?”   “咳,那你打算怎么做?和离?”这事儿的走向实在是太奇怪了,饶是阅遍千百话本的周书郊也觉着神奇。   夏幼幼长长的叹了声气,无力的趴在石桌上,生无可恋道:“你觉得可能么?我那么喜欢尚言,他又没有做出负我之事。”既然他没有负她,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的,尚言那么好看,怎么可能和离。   “那你待如何?”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撇嘴:“不知道。”若是尚言真的和刘成有什么,或者他心里有个白月光,那她绝对就走了,可惜现在人家清清白白,就只是把她当狗子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这些话都是刘成说的,我倒不认为哪个男人会真因为女子长得像他的狗而娶人家,莫要钻牛角尖。”周书郊热闹看够了,便好心的劝了两句。   夏幼幼幽幽看他一眼:“可是我却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也难怪不肯跟她圆房她拿人家当相公,人家拿她当狗子。   “你还是去问问程宴的想法吧。”周书郊见她纠结个没完,他又该喂猪了,当即不再跟她浪费时间,推着她往外赶人。   夏幼幼无奈,只好出去了,前脚刚出庭院门,后脚周书郊便把门关上了。她翻了个白眼,觉着这人是不是养猪养上瘾了。   知道了自己和阿柔的关联,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明礼,一个人在偌大的府中走来走去,就是不肯回寝房,直到下边的丫鬟来请,说老爷要她过去,她才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磨磨蹭蹭回到寝房,进门便看到傅明礼板着脸坐在那里,她抿了抿唇,小步走了过去:“尚言。”   “不是不与我说话么?”傅明礼扫她一眼。   夏幼幼默默往他旁边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傅明礼见她还是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亲热,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冷着脸道:“刘成既已跟你解释,为何还要摆脸子?”   夏幼幼顿了一下,知道刚才的闹剧刘成都告诉他了。她深吸一口气,试着与他沟通:“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要向你跟刘大哥道歉,可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不是也该向我道歉?”   “哦?”傅明礼眉头微蹙。   夏幼幼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把我当阿柔这件事,难道不该道歉?”   “为何要道歉?我对你不好?”傅明礼反问。   夏幼幼噎了一下,羞恼道:“根本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是个人,你看清楚了,不是狗!”   “狗不会说话,你当然是人。”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夏幼幼瞬间冷静了:“在你眼中就这一点区别?”   傅明礼看了她许久,最后伸手将她的头发顺好,淡淡道:“不要闹了。”   夏幼幼郁闷的看他一眼,跑到床上将自己埋进被子,拒绝再与他说话。傅明礼看着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当即走了过去,将蒙在她脸上的被子掀了下来,不悦道:“当心出太多汗。”   听听,多贴心,可落入现在的夏幼幼耳中,只觉得这人在说自己养的狗子,她紧紧闭着眼睛,坚决不肯跟他说话,当他来捏自己脸时,甚至还往旁边躲了躲。   傅明礼的眼神沉了下来,知道她这是执意跟自己对着干了,想起驯兽师傅的话,他沉声道:“你既然要生气,便在房里待着吧,饭也不必吃了,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夏幼幼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你要把我关起来?”   一见她立刻肯与自己说话了,傅明礼暗道师傅的方法果然有效,想到师傅说此事不能心软,更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她以后依然会这样无故发脾气。   想到这里,他的脸依然板着:“是你要闹别扭的,自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好啊,”夏幼幼气笑了,“不吃就不吃!”说完,又用被子将自己捂了起来。   傅明礼忍了忍,最后没有忍住,将她身上的被子掀起来抱了出去了。夏幼幼怔怔的躺在床上,半晌才发现他连被子都给自己抢走了。   一直到晚膳摆上桌,夏幼幼都没有出来吃饭,刘成看着风雨欲来的傅明礼,小心的建议:“不如我去请夫人出来?”   傅明礼沉着脸不说话,她中午那顿就没有吃,他以为晚膳时她必然就忍不住了,会来找自己认错和吃饭,根本没想到她会在房间里待这么久。   刘成见他不表态,一时也不敢乱动,直到傅明礼淡淡道:“送些餐食给她,告诉她,什么时候不乱发脾气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刘成点了点头,立刻去厨房端了些餐食去找夏幼幼了。夏幼幼看到是他后有些不自在,低头道:“刘大哥。”想起自己乌龙的误会,她就有些抬不起头。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刘成的火气早就散了,见她一副对不起他的样子,想了想道:“夫人不必纠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请夫人用餐吧。”   夏幼幼看了眼清亮的小菜,默默咽了咽口水:“我不饿。”说完,肚子就咕噜叫了两声。   刘成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何苦呢?”   “刘大哥你拿回去吧,这是我与尚言之间的事。”夏幼幼抿嘴道,说完看了刘成一眼,坚定的关门了。   刘成嘴角抽了抽,只好站在外面将该带的话带到,之后便回去禀告了傅明礼,傅明礼见没有送掉的餐食,难得动气到想把她拎出来教训,但是想到已经做到现在的地步了,干脆进行到底。   “你让那个娇娇给她送。”傅明礼冷声道。   于是第二波送饭的变成了周书郊,夏幼幼见是他来了,默不作声的进去坐着:“尚言让你来的还是刘大哥让你来的,我不吃。”   “跟程宴没把话说明白?”周书郊笑嘻嘻的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夏幼幼叹了声气,无奈道:“说明白了也就不这样了,他好像觉得把我当宠物养没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是他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吃点吗?”周书郊点了点托盘。   夏幼幼艰难的将目光移开:“不能吃,他要把我关紧闭还不准我吃饭的,现在让你们给送饭,说明已经软化了,我要等到他妥协才吃,否则以后这事儿就没玩没了了。”   “你这是何苦,饿的还不是自己。”周书郊嗤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她跟尚言第一次正式吵架,今天的成败不仅代表今天,还决定以后吵架的日子谁会占上风。只有像她这么智慧的人才会如此深思熟虑。   不然早因为肚子饿跑出去抱大腿了好么。   周书郊对她自以为是的深沉很不屑,笑眯眯道:“那你饿吗?”   “废话。”   周书郊立刻伸出手掌:“三两银子一个馒头,你要吗?”   “……谢谢,不用了。”夏幼幼幽幽的看了眼他不怎么挺的胸,觉得自己还没饿到那种地步。   周书郊气笑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夹了红烧肉的大白馒头:“你想什么呢,我要卖的是这个,你要吗?”   “成交。”夏幼幼立刻从头上拔了根钗子给他,接过馒头幸福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时问,“多谢了,第一次觉得你有用。”   “还好吧,你吃得开心就好。”周书郊心满意足的将钗子收起来,想着下次进城时去当铺换银子。刘成端着完整的饭菜出去时他便知道,这人没买刚得罪过的刘成的面子,便谁的面子都不会买账了。   他看夏幼幼吃得很香,等她差不多吃完时好心情道:“多吃些,待会儿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听了之后大概就没什么胃口了。”   “……你现在说的我都要没胃口了。”夏幼幼捏着仅剩的一点馒头,幽幽道,“说吧,又怎么了。”   “刚刚你从我院子离开后,我喂了猪闲着无事出门走走,结果遇见了一个陌生人,攀谈两句后知道那人是程宴请来的,是个驯兽师傅,你猜他是来干嘛的?”程宴笑得十分开心,只觉得这日子有趣极了。   夏幼幼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面无表情的说:“家里除了交给你的那三头猪,应该没有别的动物了吧?”   “你确定?”周书郊唯恐天下不乱,好心补充道,“我请教了那师傅两招,据说对付不好管的宠物,又舍不得打骂的,可以将其关在屋子里,断食断水,这样它很快便能恢复温顺。”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当即就要去找傅明礼发火,走了两步后又很快折了回来,板着脸看着周书郊。   “做什么?”周书郊警惕道。   夏幼幼嗤笑一声,眯着眼睛道:“总觉得不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   ******   傅明礼看着周书郊送回来的膳食,上面连筷子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他眼中的火气登时便要出来。   “夫人她不肯吃。”周书郊小声道。   傅明礼沉默片刻,冷声道:“将这些放到厨房笼屉里,用小火温着,今夜厨房那不准有人去守。”   “是。”周书郊立刻行礼走了。   傅明礼一人独坐许久,犹豫要不要将驯兽师傅再请回来,想了许久后还是决定再看看。   于是入夜他没有回寝房,而是守在厨房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她都没有出现在厨房。   差不多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傅明礼端着餐食黑着脸快步朝寝房走去,恨不得将那个不靠谱的驯兽师傅压回来教训一顿,但在此之前,还是该先让她用些食物。   傅明礼走到门口,努力将表情放缓了些,这才推门进去,将餐食放在桌子上后道:“起床,用膳。”   没有得到回应,他皱着眉头走向床边,见被窝拱起,他眼底的火气去了大半,透出些不明显的温情。   “起床……”等被子里的枕头露出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将枕头下压的信拿出来迅速拆开,便看到上面写着——   “在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我不会回来的。”   “柳!茵!茵!”傅明礼的眼眸里风雨齐发,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绷出来的,“你竟敢离家出走!” 第32章   宁朝都城, 四处都是一片繁华之象, 虽然如今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但还未真正影响到民间生活。   夏幼幼深深的吸入一口自由的空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心情愉悦道:“吵架的时候果然要出来逛逛才对。”   “第一次见有人把离家出走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周书郊在她身旁幽幽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报以假笑。此刻两人都穿着周书郊压箱底的男装, 活脱脱两个少年郎。因为相貌俊俏,熙来攘往的人都忍不住瞄上一眼。   “既然出来了, 就把你欠我的银子给我吧。”周书郊道。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要是能给你我当初就直接给你银票了, 这不是都没随身带着么, 在我中宁乡下的房子里,等我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再给你拿。”   “……你可真够能推的, 算了, 反正你也跑不了,”周书郊果断放弃了,全当把银子存她身上了,“不过你为何不自己离家出走,还得捎上我一个?”   “废话, 我又没打算一直躲着, 当然要带个人了, ”夏幼幼笑眯眯道,“我出来是想让尚言知道他这次错误的严重性,等时机差不多了, 你就回去报信,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当然,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被他找到。”   “……有病。”周书郊无语了半天,总结道。   二人在大街上游荡了会儿,便找了间客栈歇着,吃吃喝喝后一人歪在一张太师椅上。周书郊满足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请继续带上我。”不用喂猪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希望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事,”夏幼幼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要做什么?找家客栈躺着?”   “你自己躺吧,我出去一趟,”周书郊打着哈欠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单子没做,得先去闻花楼探探路。”   夏幼幼顿了一下:“你这个时候去闻花楼?”据她所知那是青楼吧?   “怎么了?”周书郊不解,他要杀的那人每日都会去闻花楼,那里他又没去过,下手之前自然是要去探路的。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青楼都是晚上才开张,那些人白日基本都在房中睡觉,走廊还有一群打手看着,你这个时候去探路,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么?”   周书郊沉默了,夏幼幼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没去过吧?不是吧,那你平日杀的那些人都不去这种地方么?”   “我动手要么是在目标家里,要么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没事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干什么?”周书郊无语,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没去过青楼,这姑娘竟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你倒是挺了解的。”   夏幼幼颇为自得:“还行吧,也不看我专接什么单子,基本每次下手都是在青楼做的,所以对这些还算了解。”她的金主们都喜欢让目标身败名裂,所以她常常会选在名声最臭的地方动手,柳茵茵会指名她来做也是因为如此。   发福蝶接的大部分都是杀负心汉、恶霸、流氓的单子,那些目标似乎都是青楼爱好者,难怪她会对这些这么了解。周书郊心下一动,朝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既然你这么熟悉,不如帮我完成这一单如何?银子五五分账。”   他这些日子急着升排名,接单子时顾不上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要在青楼内完成的单子,刚好夏幼幼擅长此类,也就省得他费心了。   “不要,”夏幼幼闲闲的看着他,“又不是我接的单子,我才不管。”   “你真不管?这个女子可是很可怜了,被自己丈夫送给旁的男人羞辱,现在她将自己全部嫁妆都拿出来找杀手,就是为了杀了那个负心丈夫,”周书郊叹了声气,“我没去过青楼,若是因此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了,恐怕以后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幼幼嫌弃的看着他:“你觉着我会因此产生同情心?”密语阁的价钱不便宜,但凡被逼到去寻求密语阁帮助的人,除了柳茵茵这种外,哪个不是心中有滔天的恨意,哪个的身世不惨。   “你不同情就算了,那我以狐狸精的名义来邀请你如何?”周书郊笑道,“全当是帮同行的忙了,可以吗?”   夏幼幼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我带你踩点,你自己动手。”说是要她帮忙,还不是要她来做主导,不是自己的单子她肯定不答应,不过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是可以的。   “成交!”周书郊立刻道。   “急什么呀,”夏幼幼凉凉道,“银子我七你三。”   “……你别去了,我自己来,”周书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呢?”   夏幼幼耸耸肩:“抢哪有这样容易,你想要升排名,这种单子就不能失败,你可想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成交。”周书郊思考许久咬牙道。   夏幼幼笑了起来:“先跟我说说,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他这次要杀的,是礼部的一个七品官,名唤王才,一月前礼部尚书的儿子相中了他的夫人,他便将自己夫人送到尚书府十几日,夫人回来没多久他就往上升了一级,这几日他天天往闻花楼去,便是跟同僚庆祝升迁。   周书郊前些日子在忙其他单子,接了这一单后就去跟王夫人见过面,得了王才这些天的去向后便放置了,今日刚好有空,便想着把这事给做了。   夏幼幼一向不爱掺和有关朝廷的这些人的事,搁往常一听是官员的事估计就不接了,不过一想反正单子是以狐狸精的名义接的,她去也不过是帮着踩点,就算做也没什么。   更何况听起来,这个王才是个该死的。   二人聊了半天,夏幼幼总算将情况弄清楚了,于是和他一起去了成衣铺,在里面买了几件较为土豪的袍子。二人拿了衣裳,一起朝落脚的客栈走去,刚走了几步,前方便冲出一队人马,若不是他们动作快一些,差点被踏在马蹄下面。   看着这队嚣张的人马走远,周书郊不屑的笑了一声:“这群人可真有本事,敢在闹市纵马。”   “谁知道是干嘛的,不管他们了。”夏幼幼也是不悦,若是真踩到了她,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一旁经过的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好事的走过来,小声道:“他们是出来寻人的,已经来这里跑过两遍了,你们说话小声点,得罪了他们可有你们受的。”   “看来他们寻的人来头挺大,否则也不敢如此嚣张了。”夏幼幼嘲讽一句。   周书郊似想到什么,看夏幼幼的目光奇怪了点,干咳一声道:“还是不要管这些了,回去多做准备,夜里还有事要做。”   回到客栈后夏幼幼用碳将脸涂黑,稍稍做了些修饰。   看着立刻平平无奇起来的夏幼幼,周书郊皱眉:“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好看,你是怕有人认出你的脸?”   “我在都城就认识尚言一个,他若是不来青楼,怎会认出我的脸。”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周书郊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收拾的干净些?”反正是女扮男装,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姑娘。   “你不懂,若是像刚刚那样出去,我们不等找到王才,就被里面的姑娘撕碎了。”夏幼幼沧桑道。想当年她少不经事,顶着一张干净的脸进了青楼寻人,差点没被那些姐姐给亲变形。   周书郊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了。他从未以男装去杀过人,总觉着好像伪装被卸了,可总不能扮成姑娘去青楼,只好忍着这点淡淡的怪异感,等待晚上的到来。   夜晚很快到来,华灯初上,街边卖小食的摊贩慢慢开始收摊,四处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夏幼幼和周书郊乘着马车进了花街,四周猛地亮堂起来,周围到处都是盎然的春意。   “这里不错啊,没我想的污糟。”周书郊好奇的将车帘掀开一角,睁大双眼往外面看。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无聊道:“那些污糟的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亲眼看过这里的姑娘坐在井边哭,身上满是乱七八糟的伤痕,自那以后她就看清了,这里的笑是最假的。   周书郊一听她的话,也觉着无趣了,干脆松开手倚在车壁上。二人沉默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夏幼幼打起精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表情开心点。”把那孙子的头给剁碎。   周书郊的嘴角抽了抽,跟着她下去了。   他们要来的闻花楼是花街最大的青楼,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满是奢华艳糜的装饰。他们二人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尤其是夏幼幼,本来就纤瘦,扮起男人来又瘦又矮,加上那张灰突突的脸,是正常姑娘一看就想绕远的脸。   可她身上穿着的袍子,一针一线都像是银子做的,老鸨一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两位客人赶快进来坐,楼上有雅间!”   说话间那些姑娘们就围了上来,闻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周书郊忍了好久才没打喷嚏,夏幼幼则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被她们众星绕月一般推至楼上,刚一进屋,她便掏出一锭银子,悠悠道:“这些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叫两个唱曲儿的过来。”   姑娘们立刻嘻嘻哈哈的出去了,周书郊赶紧将门关上,瞪着眼睛道:“你要唱曲儿的做什么?!”   “……你看你哪点像狐狸精?真丢人,”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一个都不要你来青楼做什么,就不怕别人疑心?再说了,王才在哪这里的姑娘最清楚,问她们总比自己出去找的好。”   周书郊不自在的走到桌旁坐下,咳了一声道:“幸亏把你给带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扮成女人时擅长对付男人,不代表恢复男身时就能对女人游刃有余了。   套姑娘的话是最简单的,尤其是青楼里这些喜欢八卦的姑娘们的话,两个唱小曲儿的一来,夏幼幼便笑嘻嘻的过去劝了两杯酒,接着打开话匣子攀谈起来。   她平日去过的地方多,知道的事也不少,两个姑娘听她讲外地的风俗故事时听得得直入迷,连小曲也忘记唱了。   夏幼幼讲故事的时候将王才的所在套的一清二楚,周书郊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聊至一半,夏幼幼敲了一下脑门,叹息道:“我有话与这位兄台说,二位姑娘可否先回避片刻?”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舍的退下了。   夏幼幼确认了一下无人偷听,立刻道:“王才待会儿会在地字房休息,再等两个时辰,我去要了他旁边的房间,等他醉得差不多了你就去杀他,记住先把他房里的姑娘打晕,尽量不要发出动静,这样我们好溜走。”   “知道了。”周书郊点头,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难怪她排名比自己靠前,若她肯接这些行刺朝臣的单子,恐怕早就进入前三了。   夜慢慢深了,夏幼幼掐算时间差不多了,便装着醉乎乎的样子出门去了,随意捞了个姑娘在怀中,将地字房旁边的厢房要了,一进门便将姑娘打晕,扶到床上后等着周书郊过来。   她只顾着不让其他人将这间房占了,完全忽略了周书郊第一次来青楼的事。周书郊一人在喝酒的厢房里等了许久,确定她没有回来找自己,只好独自出门去寻她了。   他在偌大的闻花楼里转悠着,走了几圈后果然迷路了,最后想着睡觉的地方必然会安静,于是慢慢朝楼上走去。   越往上走越安静,守卫也越来越多,看到前方有人被拦住后,他从侧边的房梁上沿了过去,走了没多久,便意识到王才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满大街都是朝廷重臣的都城实在不算什么,应该用不上这样的排场。   他不做犹豫转身就走,却突然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书郊的脸色奇妙的一变,他的腿勾着房梁,将下面的窗纸点破了一点。   夏幼幼等得着急,正要出去去寻人时周书郊从外面进来了,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她。夏幼幼顿了一下,警惕道:“怎么了?你怎么来这么晚?”   “没、没,先等单子解决了我再跟你说。”为了单子顺利完成,他决定先憋着。   夏幼幼斜他一眼:“少废话,估计那人都睡了,你快些解决,我等着走呢。”马上就该宵禁了,闻花楼一关门,他们再想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可就不容易了。   周书郊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匕首朝隔壁去了,不到一刻钟,夏幼幼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闷哼,之后便没了动静,而周书郊出来时,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   “走吧。”周书郊沉着脸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二人从楼里出来了。   事情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一接触到外面的自由空气,周书郊的脸色便好了不少,夏幼幼看了他一眼道:“现在要做什么?”   “我得去找王夫人要单子,”周书郊想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吧,把单子的事处理完,我有事跟你说。”   “说什么?”夏幼幼蹙眉,从刚刚开始就觉着他不太对劲。   “一件你会气到爆炸的事,为了我的单子,我还是慢些跟你说吧。”周书郊笑道。   夏幼幼一听有些疑心,加上刚转悠一圈还不困,便跟着他去王才府邸了。在进院之前,二人各自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了之后才跳进去。   王才夫人正在院里坐着,二人对视一眼,夏幼幼留在墙上没动,周书郊一人跳了下去。   “王夫人,明日你便能听到王才的死讯了。”周书郊用女声娇柔道。   王夫人看到他怔了一下,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他已经死了?”   “除非他将头和身子缝在一起还能活,否则就是死了。”周书郊回答。   “死的好,死的好……”王夫人喃喃两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周书郊,“你、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么?能帮我杀了柳连声吗?”   这个柳连声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折辱她的那个人。   “这个需要您去找密语阁再下一个单子,否则我不能帮您的。”周书郊遗憾道。   趴在墙上的夏幼幼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不想帮而已,否则哪里非要用单子说话。   王夫人凄凉一笑,手腕突然动了一下,周书郊眼疾手快的去打她手中匕首,与此同时墙头那边飞来一块石子,也打在王夫人手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周书郊厉声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他一时着急,声音没有掩饰的暴露出来。   好在王夫人心神不宁,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只是笑笑道:“我本就不打算活了,本想着等这两个人都死了之后再死,可现在想想,既然没有银子买柳连声的命了,凭我自己一辈子也杀不了他,干脆就这么死了吧。”   “王夫人,你在威胁我?”周书郊的眼睛眯了起来。   王夫人微微摇头:“没有威胁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现在不死,等你走了之后也是要死的。”说完,便将袖中单子递给周书郊,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双眼无神道,“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心呢,将我送给旁人时,丝毫没有想过我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周书郊愣了一下,看着她手中的单子,手指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夏幼幼一听此话,脸也跟着阴沉起来,恨不得再回闻花楼补上几刀,在她要忍不住冲出来答应王夫人时,周书郊开口道:“要死,便等我杀了柳连声之后再死。”   王夫人一怔,立刻跪了下去,感激道:“程莹儿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她流着眼泪跪了许久,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烧成火,等她平复了心情,再抬头便看不到人了。   周书郊和夏幼幼跳出王家后,散漫的走在大街上,谁都没有先说话。已经是宵禁时分,街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等躲过第三波巡防的兵士,周书郊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愤愤道:“早知道就不接这样的单子,搞得一份钱要做两份工,你以往也是这样的?”   “没有,我遇到的那些女子虽然惨兮兮的,但大多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还从未遇到过像王夫人这样的情况。”夏幼幼淡淡道。将自己的妻子送给旁人,一般的禽兽想来根本做不出这事。   周书郊骂完便有些丧气:“那个柳连声,估计王夫人也就只知道他是尚书之子,其余的还要我自己去打探。”这样一来,短时间内要做的可就多了,其他的单子也不能接了。   “查就查吧,你先将他平日的喜好习惯都查清楚,其余的我能帮就帮。”夏幼幼叹了声气。   周书郊立刻谨慎起来:“先说好,这单可没银子挣。”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知道了。”夏幼幼嗤了一声。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将人的影子照得很清楚,夏幼幼边走边盯着自己黑色的影子看,突然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了。   尚言该气坏了吧,这会儿是不是也睡不着,或者在哪找她呢?一想到傅明礼可能正在某处寻她,夏幼幼心里有些不舒服了,犹豫一下道:“你回府报信吧。”   “?”   夏幼幼脸上微烫,为自己想要退缩的心感到脸红,好在夜色掩盖住了她的表情,让她能将话说出来:“我怕尚言太担心我,毕竟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现在想想不该离家出走的,你回去告诉尚言,让他来接我回家。”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周书郊嘴角抽了抽,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放心吧,他不会担心你的。”   “为什么?”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看他这次又准备如何挑拨离间。   周书郊咳了一声,安抚道:“在我说之前,你先答应我,待会儿不能太冲动。”   “什么意思?”夏幼幼皱眉。   “你先答应我再说。”周书郊相当坚定,想了一下又补充,“还有,不能怪我说的迟了,毕竟我怕你搞砸我的单子,这点你得理解。”   “……快说!”他越如此,夏幼幼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重,此刻更是愈加烦躁起来。   周书郊讪笑一声:“刚刚我去寻你去的迟了,因为我走错了路,一不留神去了天字号房周围,结果听到房内有人说话,我觉着耳熟,便趴在上面偷看了一眼。”   “……里面是谁?”夏幼幼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周书郊扯了扯嘴角,小心道:“你该猜出来了,屋里有两个男人,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就是程宴,其他的都是姑娘,我当时急着离开,没仔细听就走了。”   夏幼幼沉默半晌,道:“你认真的?”   “指天为誓,若是假的,我周书郊这辈子排名都提不上去。”周书郊正色道。   夏幼幼深呼吸几次,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红着眼睛大步往前走去,周书郊忙跟上:“你做什么去?”   “捉奸!”   “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不如我们先……”夏幼幼的眼刀扫了过来,周书郊立刻识趣的不说话了。   夏幼幼寒声道:“我们出来时已经快到宵禁,家里离闻花楼那么远,他肯定没时间赶回去,我现在去找他。”简直肺都要炸了啊,成亲后死活不肯动她,她刚离家出走,这人就去青楼了,若是被她发现是真的,她就杀了这混蛋!   周书郊在后面跟着,总觉着这姑娘是准备大闹一场,犹豫许久后道:“那什么,你先去,我回客栈等你如何?”他刚在那做了单子,可没回现场转转的兴趣。   夏幼幼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跟我去,我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周书郊腹诽你不是向来对青楼这种地方很熟悉么,怎么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了。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毕竟惹恼一个发怒的老虎也没好处不是,这般想着,便顺从的跟着夏幼幼走了。   几个时辰之前。   傅明礼带着人马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夏幼幼的踪迹,眼看天都要黑下来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督主。”刘成从远方纵马跑来。   傅明礼立刻迎了上去:“可是找到了?”   “……没有,督主,方才二皇子的人去了府内,邀您去闻花楼一聚,”刘成看着傅明礼不高兴的脸,小心道,“娇娇跟夫人一起,想必没什么事,不如奴才去寻她们,您先去赴约如何?”   “你去回绝二皇子,就说我今日没空。”傅明礼冷着脸便要掉头走。   刘成赶紧迎上来:“督主不妥啊!之前您已经为了迎娶夫人得罪过淑妃娘娘,若是再因为找夫人而不给二皇子这个面子,恐怕他们以后会对夫人有成见。”   傅明礼垂眸,冷声道:“我的人,不需要他们多喜欢,我自会护着。”   “督主!”刘成简直是苦口婆心了,“怕就怕他们不止是厌烦夫人,若是对她起了杀心怎么办?”   傅明礼的手指一动,沉默的看向刘成。   刘成叹了声气,从马上跳下来跪下:“还请督主大局为重。”   四周一片荒芜的风声,傅明礼屹坐在马上,眼眸中翻滚着无边的风雨,最后沉声道:“你多带些人马去找,我去去就回。”   “……是!”刘成松了口气,再抬头只能看到傅明礼的背影了。   傅明礼快马赶到闻花楼,直接去了楼上的天字房。徐延一看到他来了,立刻高兴的将他拉至桌边:“我等了你许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知二皇子找卑职何事?”   傅明礼脸色不怎么好,徐延脸色变了变,支支吾吾道:“这几日父皇的身子好了些,我得了点空,便想着找你说说话,这两天怎么没在宫中见到你,可是在家?”   “二皇子不妨有话直说。”傅明礼蹙眉,心中的烦躁差点抑制不住。   徐延勉强笑笑:“是真的无事……”   “若二皇子无事的话,卑职还有事要做,可否先行告退?”傅明礼说完便要起身。   徐延怔了一下,忙道:“你还是留下吧,娘娘、娘娘她让我给你带几个人。”他拍了拍手,门外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便走了进来,个个都长相精致诱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劲儿。   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徐延脸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他羞涩道:“母亲说,这些并非闻花楼的姑娘,而是她从宫中精挑细选的,怕落人口舌所以不好直接送去你府上。”这些人一进来,他便将对淑妃的称呼换成了‘母亲’,就是为了避免泄露身份。   “然后呢?”傅明礼面无表情的问。   “她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尽情享受……明礼!”徐延忙上前拦住要走的他,急道,“我知道你必然不开心,可这是母亲的命令,你就随便挑一个,明日我好跟母亲交差。”   傅明礼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气:“你们将我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她这么做不对,可她因为你成亲的事每日烦躁,生怕你一时冲动……如今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徐延低声哀求,“就当是为了她身子着想,不要走好么?”   傅明礼看了他许久,最后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我若不答应呢?”   徐延深深的看着他,半晌道:“明礼,抱歉,我不能让你走。”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出来一群带刀侍卫。   ******   夏幼幼憋着气跳墙回了闻花楼,周书郊在前面给她引路,很快绕过其他人走到天字号房前,她刚要踹门进去,周书郊一把把她拦了下来,抓着她的胳膊躲进旁边的盆景后。一队巡逻的人走过,跟这里的小厮衣裳不同,更像是哪家的家丁。   “我看这些人来历不简单,你别这么冲动。”待那些人走了,周书郊压着嗓子道,“如果程宴没走的话,应该就在里面了。”   一听他说话,夏幼幼又不淡定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天字房的房门,磨牙道:“你匕首呢,给我。”   周书郊果断从怀里掏了出来,上面还沾着些许血迹,他好心的擦了擦道:“你不要砍到骨头了,这刀挺脆的。”   “……”夏幼幼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转身摸进房中。周书郊口中说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满桌子的菜动都没动,只有一旁几个空酒瓶证明这里坐过人。她想了一下便要转身,去别的房间寻人。   只是她还没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她猛地挣脱,要踹时想到可能是尚言,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向地上,立刻发现他不是尚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谁?”她语气不怎么好。   徐延从地上起来,一身酒气的看向她,仔细辨认后笑道:“是你,养面首的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夏幼幼这才看出他是在源广寺搭讪那人,想到周书郊说的有两个男人在房内饮酒,她想了想问:“就你一人?”   “不然呢?”徐延勾起嘴唇轻笑一声,慢慢的靠近她,在只有一步远的位置停下,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你今日可真难看。”   “其他人呢?”夏幼幼不悦的看着他。   徐延不解的看着她:“还有何人?你想找谁,这里只有我一个。”   “我找程宴。”夏幼幼沉着脸道。   “程宴……”徐延认真的思考一番,摇头否认,“可是那个大才子?我没见过他,你找错地方了。”   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至于是去了别的房间,还是回家去了……夏幼幼眯起眼睛,转身就走。   徐延眼疾手快的拦在门前,眯着眼睛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他的酒意稍微下去了些,再看夏幼幼时带了些警惕。   今日他来这里是带了众多守卫的,就算是她找错地方了,也不可能会被放进来。   “你想知道吗?”夏幼幼淡淡的扫他一眼,她常去各种青楼杀人,最是讨厌来这里寻花问柳的男人,哪怕这人一表人才,和平时她见到的猪头不太一样,也让她止不住的厌恶。   徐延皱眉:“说。”   “你过来,我告诉你。”夏幼幼轻笑一声,朝他勾勾手指。   她脸上的碳粉还在,整个人灰突突的,可偏偏一双眼睛极为灵动,让他想起那日初见时她的模样。徐延心下一动,哪怕知道不该顺着她的心意做,可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   ……   周书郊在外面等的有些急了,心想就算是抓到程宴了,动个手也不该这么慢才对,他担心这个时候有人发现王才的死,他们不好脱身。   正当他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夏幼幼从一旁溜了出来,他立刻道:“找到人了?”   “没有。”夏幼幼绷着面皮。   “那他可能回家了,走吧。”周书郊急忙拉着她要走。   夏幼幼不肯动,咬着嘴唇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还在这里。”   “……姑奶奶,马上天就要亮了,王才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可能会有麻烦。”周书郊叫苦,有些后悔将此事告知她了。   夏幼幼揉着刚刚用力过猛的手腕,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周书郊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那我去客栈等你。”说完就要趁外面的守卫不注意离开,刚走一步又折了回来,小声道,“这里统共没几个房间,这些打手好像对最后那间很关注,或许程宴就在那里。”   最后那间房门前,果然有几个人守在那里,像是在保护什么人。夏幼幼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33章   靡丽昏暗的厢房里, 燃着味道极重的熏香, 本该引人沉沦的环境, 此刻却显得压抑极了,一个衣着奢丽的姑娘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傅明礼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坐着, 手指慢慢的敲着扶手, 垂下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与你说的话,你可清楚了?”他轻启薄唇问。   地上的姑娘一抖, 将身子更贴地面了点, 小心道:“听到了, 隔壁那位公子若是问了, 奴家就说已经伺候了您,其他的绝对不敢多说。”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别过脸去,依旧安静的坐着。他本该立刻离开的,只不过——   “若你今日走了,母亲定会迁怒于你夫人,若是她真想对你夫人做些什么, 恐怕你是护不住的。”   因这一句话, 他留了下来, 心里静静思考着对策。   夜渐渐深了,满脑子的思虑都化成那个人的脸,他沉着脸, 想着等把她抓回来,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通,让她知道离家出走是件一等一的错事。   傅明礼觉着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沉声道:“你出去吧,该怎么说想必不用我教你。”   “是。”女子如蒙大赦,立刻扶着旁边的摆设站了起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傅明礼独坐了会儿,脑子里蹦出不知她此刻在何处,有没有吃饭,可还安全等一系列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在扰乱他的心绪,让他更加没办法集中。   他们相识之后,这好像是二人第一次分开,傅明礼此刻才意识到,她对自己似乎比他想的更重要。而在他之前的认知中,她已经算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实在没办法继续想事,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心想等找到了人,自己还需耐心些,以免激得她再逃走。至于惩罚,还是算了罢。   他越想越觉得气闷,便起身去开窗,想着透透气。   走到窗台前,他消瘦的手指将窗栓打开,下一秒从里面将窗子推开,接着便对上了一双黑亮灵活的眼睛。   “……”   “……”   傅明礼怔了一下,随后一股无名火窜起,他咬着牙将正爬窗台的人用拔萝卜的方式拔进屋里,怒道:“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她一个小姑娘竟敢、竟敢在窗台上爬来爬去!这里可有几丈高!   他将人拨进来之后,伸头看了眼窗台外,只看到外墙上有斜出的横杠,平日里都是小厮用来清洁用的,想必她就是攀着这些上来的。   夏幼幼也懵了一下,门口那里一直有人守着,她是从隔壁房间的窗户上直接跳过来的,还没站稳扶好呢,这人就开窗了,差点把她打下去不说,还一副恼怒的模样。   夏幼幼也懵了一下,门口那里一直有人守着,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能爬的地方,正准备进来呢,这人就开窗了,差点把她打下去不说,还一副恼怒的模样。   “你、你还真的在这儿?”夏幼幼很快从懵逼的状态里出来,颤着声质问。在周书郊告诉她这件事之后,其实她一直是不肯相信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坚持要看到他的人再说,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到了。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夏幼幼眼眶里瞬间滚落下两颗大泪珠,将她脸上的碳粉冲出两条沟壑,看起来狼狈又好笑,她却顾不上形象问题,边哭边指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也不例外,我才刚走啊,你就跑这种地方了……”   傅明礼虽然不知道自己跟大猪蹄子有什么关系,但她对自己的误会还是听得出来的,当即不悦道:“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铁证如山,怎么就不是这种人了?”夏幼幼抽抽搭搭的看着他,顿了一下后想到什么,哭的更厉害了,“你之前常常夜不归宿,也是在这里住吧,怪不得你不、不要我……”   亏她还独做小人揣测这么久,合着人家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看不上她这种清粥小菜。   傅明礼过了刚在窗户上看见她时的怒气,此刻看着小姑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许多,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闹,竟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没有不要你。”   “……你还敢嘲笑我?”夏幼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指抹了一把眼泪,手上爬墙时沾的尘土全擦在脸上了,显得更加狼狈,“也是怪我识人不清,竟然觉得你是个好人,现在看来,好个屁!”   “当心将灰尘弄到眼睛里。”看她还想用脏兮兮的手擦眼睛,傅明礼立刻拦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锦帕帮她擦眼泪。   夏幼幼就站在那里任他擦拭,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她又掉了几滴眼泪后,冷静的看着傅明礼,哽咽道:“我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我就写休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哪怕住在青楼,我也不会伤心了。”   傅明礼的手一顿,牵着她往铜盆处走去,他将手帕洗干净,继续帮她擦脸,边擦边问:“你打算休了我?”   “对!”夏幼幼一看就知道,他明显没当一回事,她心气不顺道,“你爱信不信,回去我就写,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狗……”   一想到他娶自己是因为她长得像他死了的狗子,夏幼幼更悲伤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自己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情路就这么坎坷呢?   傅明礼见她眼角红肿一片,当即蹙眉道:“不要哭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你现在是不是在青楼?”夏幼幼瞪他。   “是。”   “那你是不是要了姑娘……对了,姑娘呢?”夏幼幼刚才就觉着好似少了什么必要的构成因素,现在才发现他必要的出轨对象怎么没有?   傅明礼把她的脸擦干净,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自己揪了一天的心总算彻底放松下来,他诚实道:“刚刚走了,就在我开窗之前。”   “……”合着不是他没找,而是已经办完事让人离开了,难怪要开窗呢,是不是太累了想透透气?!刚刚存点希望的夏幼幼心又一次破碎了,她的嘴又要撇起来。   傅明礼立刻制止:“不准哭!我与她什么都没发生。”   “你骗三岁小孩子呢?!”夏幼幼悲愤,“真当我是没脑子的小宠物了?你要是跟她没什么,那你把她叫进屋干什么?”   “是二皇子叫的,今日是我大意了,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傅明礼叹息,“你该知道,我对除了你之外的女人,不会感兴趣。”   只能抓自己想要的重点的夏幼幼往后退了一步,独自沉浸在悲伤里,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你对我可还有一句实话?你以前说过二皇子是你仇人,现在又说他带你来的青楼,你仇人还负责请你嫖?”   “……”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明礼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我与他关系的确不好,但太多事将我们绑在一起,所以对他还算信任,他一叫我就来了,到了这里才发现被骗,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解释的诚挚,夏幼幼忍不住的去相信,不想自己这么没有原则,于是一边听他说一边往后退,退到最后发现已经退到了床边,看到没有睡过痕迹的床,她心里顿了一下,奇异的平静了些。   “我不想相信你了,你只会惹我伤心。”夏幼幼低声控诉。   她若是大哭大闹的指责自己,傅明礼还能理智跟她解释,可她如此委屈的不看自己,他只想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傅明礼向前一步,双手刚要抬起,夏幼幼便哼唧一声,往角落躲去,傅明礼无奈:“我真与她没任何事,你若不信,可叫她进来当面对质。”   “算了,有没有也没关系了。”想到这两日的矛盾,夏幼幼垂头丧气道,“你将我当成狗子替身,还用训狗的办法训我,如今又不吭不响的跑青楼,你根本不尊重我,我不想跟你过了。”   “……”傅明礼的脸猛地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夏幼幼被他周身的气场压得一怵,默默离他又远了些,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跟你过了。”   “我从发现你不见就开始寻你,一整日担惊受怕,你就如此待我?”傅明礼眼中风雨搅动,似有无数电闪雷鸣,说出口的话却依然平静,“阿幼,有些事我可以惯着你,随你去做什么,但有些事就算提都不能提,懂吗?”   她刚刚哭得凄凄惨惨的说休夫,他可以当做小孩子闹脾气,但她现在明显冷静下来了,再这么说,他便不能原谅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并不是很懂,但不妨碍她跟他抬杠:“总之我不要你了,你以后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说完也不去看他便转身就走。   傅明礼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夏幼幼心里一惊,随后感觉天地一翻转,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按着趴在他的腿上,而他坐在床上。   鼻尖立刻充斥着被单上的熏香味,夏幼幼不高兴的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我!”   傅明礼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背,将她的挣扎视而不见,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带。   感觉到腰间一松,下一秒裤子被扒了下来,随后屁股一凉,暴露在空气中。夏幼幼急了挣扎的更用力些:“你到底在做什么?”   “啪!”   屁股上狠狠挨了一下,夏幼幼僵住了,似乎被他的动作震惊了,半晌听到头顶淡漠的声音传来:“这一巴掌,是罚你毫无理由的发脾气。”   夏幼幼的呼吸都颤了,第二巴掌打下来时她才知道生气,当即气得眼泪都飚传来了:“程宴你还是个人吗?!你放开我!”   傅明礼不为所动,继续道:“这是罚你离家出走。”   夏幼幼都要气疯了,毫无章法的拼命挣扎,而傅明礼却丝毫未被影响,继续揍人。   “这一下是罚你半夜爬窗户。”   “这是罚你口出混话。”   ……   一连挨了几下,她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已经肿得像眼睛一样了,夏幼幼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被羞辱过,而羞辱自己的人还是她第一次心动喜欢上的人,更可悲的是他们还成亲了。   她不挣扎了,也不嫌弃被单上浓郁的香味了,只是趴在上面抽搭,伤心的样子好像被全世界给欺负了。   面前微微红肿的肌肤,和她身上其他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傅明礼的怒气消下去不少,眼底浮上一丝心疼。他轻轻的抚摸一下,换来对方紧张的颤栗,傅明礼顿了一下,帮她整理好衣物后躺到她身旁,将她搂在怀中。   “我没有将你当阿柔。”傅明礼突然道。   夏幼幼耳朵一动,便听到他继续道:“阿柔是条狗,而你是人,我从未混淆过,”话音刚落,他沉默了片刻又补充,“……至少成亲后从未混淆过。”   他一开始是将她当宠物养没错,可后来对她的心意,又岂是对宠物那么简单。   夏幼幼不说话,他像拍孩子一般轻轻的拍她的背,叹息道:“你认真想一想,我若是将你当成阿柔,又怎会娶你?”   “变态呗。”夏幼幼小声道。   “什么?”傅明礼没有听清,将她往上抱了些,又继续道,“你于我而言是最特别的,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我也从未将你当成过谁的替代品,懂吗?”   夏幼幼怔了一下,随后将眼睛从被单里偷偷露出来:“你若是没把我当阿柔养,又为何请驯兽师傅?”   “……”   夏幼幼看他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顿时气了起来:“我就知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把我当个人看!”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教你,”傅明礼蹙眉,似是很为难的模样,“我从未细心养过什么,你的脾气我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   “所以你就请个驯兽师傅?”夏幼幼怒道,“不还是在拿对付宠物那一套对付我?!”   “你是我的夫人,是我傅……尚言此生唯一的夫人,若我不将你当人,那我将自己当什么了?”意识到车轱辘话来回转后,傅明礼终于觉出夫妻两个人在床上讨论拿谁当不当人这一话题,有些过于古怪了。   他当即放弃了跟她讲道理,不由分说的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夏幼幼哼哼一声便去推他,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最后只能沉沦在他的吻中。   房间里发出暧昧的声响,夏幼幼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不知所措的跟着他。一吻完毕后,二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夏幼幼眸中带光,执着的不依不饶:“别以为这样就能算了,你还没解释清楚呢。”   “我会这般亲狗吗?”傅明礼直言。   “……”啊,丝毫没有可以反驳的话而且似乎很轻易就被他说服了呢。夏幼幼眨眨眼,有些无言的看着他。   傅明礼摸了摸她的脸,哑声道:“我心悦你,阿幼。”   最后一丝防线也被击破了,这两日的别扭因他一句话彻底告终,夏幼幼心头酸软一片,眼中带着水光道:“你刚刚打我了……”   她离家出走就是想自己的西风压倒他的东风,结果一不小心被揍了,虽然她心里已经瞬间不气了,但这一点似乎还让她有点小介意。   眼看她又委屈上了,傅明礼沉默许久道:“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说完见夏幼幼不说话,便松开她站了起来。   看着他突然开始解衣带脱裤子,夏幼幼立刻紧张了:“你、你要做什么?”   傅明礼不发一言,将全身只脱得剩下一条亵裤,身上轮廓分明又漂亮的肌肉露了出来,夏幼幼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在夏幼幼紧张的考虑要不要抱上去时,他趴在了床上。   “?”   “我也做错了事,不该请驯兽师傅,不该来青楼,”傅明礼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单下传来,与他平静的声音不同,他的耳朵到脖子都变得通红,“所以我也该打,你来吧。”   “……”夏幼幼的眼睛眨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试探的将手放到他背上,只感觉到他的背肌猛地紧张起来。她好笑的看着他,声音却带着几分委屈:“可是你刚刚打我就把我扒干净了。”   “……你、你若是想的话。”傅明礼犹豫着,双手摸向自己的亵裤边。   夏幼幼赶紧按住他的手,声音也跟着结巴起来:“不、不用了,这样也行!”   她这么说了,傅明礼立刻松开了手,趴在床上等着挨打,只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在他要抬头去看的时候,一双小手突然绕过自己的腰,接着温软的身子整个贴上了他的背。   傅明礼身子一僵,随后轻声道“怎么?”   “想你了。”夏幼幼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算是宣告这两日的闹别扭彻底结束。   傅明礼久久未动,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却没有人能看到。这样被她抱了许久,他终于翻身抱住了她。   “你以后不准再来这种地方。”夏幼幼小声道。   傅明礼垂眸:“绝对不了。”若知道她会这么伤心,他刚刚就不该权衡利弊后留在这里。   “那个二皇子呢,他还在隔壁吗?”夏幼幼突然想到被自己用来撒气的那个男人,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大概已经走了。”他一直留在房间里,只知道外面一群人守着他,并不知道徐延走了没有,因此也只是猜测。   想起隔壁那人根本没见过“程宴”,加上傅明礼说二皇子已经走了,夏幼幼松了口气,或许那人就是那间屋子招待的第二批客人。还好还好,被她揍成猪头又晕过去的人不是皇子,不然就麻烦大了。   “怎么了?”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太明显,傅明礼忍不住问。   “无事……”夏幼幼笑道,一时忘了傅明礼上身未穿衣裳,单手抚了上去,正好碰触到他的胸口,便听到傅明礼呼吸一沉,她心下一动,只觉得现在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了。   没办法,他们这次会闹别扭的根本原因就是他迟迟不肯跟自己圆房,虽然夏幼幼自觉不是什么欲求不满的女人,可这事一日不解决,她便总忍不住多想,为了他们以后的和谐,她哪怕主动些,也得趁今日把事情给办了。   “尚言。”她柔柔的叫了一声,攀着他的肩膀往上磨蹭了点,傅明礼的眸子愈发暗了,静静的看着她靠近自己的唇。   四片软肉相触,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离开,夏幼幼眨着眼,小手慢慢沿着他的胸口往下探,在刚触到他的亵裤边时,被傅明礼一把拉住。   他沉着脸道:“谁教你的?”   夏幼幼的眼睛心虚的转了一下,随后道:“我爬窗时看到的。”   傅明礼顿了一下,她小心的挣脱他的钳制,手指在他漂亮的腹肌处绕来绕去:“尚言,他们看起来好开心,我们要不要试试?”   “你看到的是谁?都看到了什么?”傅明礼眼中怒火越来越盛,恨不得去将她看过的人都抓起来凌虐至死。   夏幼幼本就找个理由证明自己还是“单纯”的,一看他态度不对立刻道:“估计已经走了吧,我也没看多清楚,有窗户挡着呢。”   傅明礼深深的看着她,夏幼幼努力瞪大一双眼睛,拼了命假装无辜。想到她看了别的男人的身子,他眼神阴沉道:“仔细想想,你看到的是哪一个屋子?”   “……不记得了,”夏幼幼哼唧一声,扑到他胸口环抱住他的腰,“你能不能不要问了,我看到时他们在脱裤子,其他的都没看到。”   听到这里,傅明礼的脸色才缓和一点,接着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为何会爬墙?”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话题突然就歪了,千万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她咳了一声,认真道,“我在外面看到你了,所以就想进来找你,结果有人拦着我不让进,没办法我就只能这样了。”   这样一来不仅解释了爬墙的原因,还解释了她为何穿着男装将自己打扮成这幅德行,简直不要太聪明。夏幼幼得意。   想到自己今日是骑马来的,虽然来时做了些掩饰,但熟悉他的人自是能一眼认出来的。他便没有怀疑她的话。   傅明礼蹙眉:“这么高,你是怎么上来的?”   他以为夏幼幼是从底下爬上来的,想到自己已经来了这么久,而她却到此刻才见到他,其中定然遇到了许多凶险。   夏幼幼以为他是在要自己解释,结果就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嗯,心疼,她笑笑,捧着脸撒娇:“差点就掉下去了,吓死我了。”   “以后不准做这种事。”傅明礼不悦。   夏幼幼立刻点了点头,偷偷摸摸的手指慢慢往他腰间走,想竭力把气氛拉回来,傅明礼立刻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些不明显的沙哑:“不要乱动。”   “为什么?”夏幼幼反复的在违法边缘试探,手指像走路一样走到他喉结处,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们说会很快乐,你确定不要试试吗?”   傅明礼没有回答,她继续道:“我听到有姑娘说这是做一日的夫妻,我们这样每天都是夫妻的,是不是日日要这么做呀?”说着说着,她的动作又缓慢了些。   “……别闹。”傅明礼竭力压抑着蒸腾的□□,鬓角的发都湿了些。   夏幼幼犹豫一瞬,又接着挑逗,红唇在他的心口吻了一下,接着像种豆子一般一点一点的闻了上去,当碰触到他的唇时,一股大力将二人的位置翻转,紧接着一个铺天盖地的吻袭向她。   她的衣领散开,露出里面浅色的肚兜,下面的沟壑若隐若现,他吻的越深,她的沟壑便起伏越大。傅明礼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管不顾的袭了上去。夏幼幼整个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一双眼睛失神的看着床帏,只有双手还在攀着他的肩膀,防止自己被推翻过去。   在他的手往下探时,夏幼幼无助的轻哼一声,连呼吸都颤了颤。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傅明礼惊醒,他猛地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   上一次似乎也是如此,在二人即将冲破最后一根防线时,他总是这样猛地停下来。夏幼幼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决心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不继续了?”她开口,声音也因燃起的火哑了点。   傅明礼的脸别向一边:“我不能……”他不能做这件事,尤其是对大皇子阵营的西河提督的女儿,尽管他相信她,但不能保证她哪日见了柳家人,把这件事不小心泄露出去。   当初是淑妃将他护下,他此刻又跟徐延绑在一起,这个秘密,在他们的大业未成之前,谁都不能知道。   尤其是他的阿幼。   三番两次都是这样,夏幼幼失望的坐起来:“为什么?”   傅明礼看向她,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他的情绪:“你还小,等到以后……”   “我今年已经十七了,若是旁的女子可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小么?”夏幼幼不接受他这个理由,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尚言,你说你并未将我当宠物养,可你也没将我当夫人不是么?”   若是把她当夫人了,为何连夫妻间最平常的事都不肯做?   傅明礼垂眸,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夏幼幼坐着伤心了会儿,再去看傅明礼时不知为何又开始心疼他了,觉得自己咄咄逼人的样子有些太难看。   “来青楼的男人都是坏人,我的尚言是好人,所以才不肯跟他们做一样的事对吗?”夏幼幼脸上挂起笑,按着他的肩膀躺下,轻声道,“睡吧,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   她的话音一落,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大片的沉默。夏幼幼今天一整日都没有闲着,此刻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闭上眼睛后还是很快有了困意。   “我没办法。”傅明礼突然开口。   夏幼幼的眼皮动了动,等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怔了一下,好在表情没太大变化。她睁开眼睛,重新确认道:“什么?”   “我没办法做其他男人能做的事,”傅明礼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一遍,“至少目前是这样,所以暂时没办法跟你做真正的夫妻,但你不必多想,知道吗?”   夏幼幼静了许久,给他的回答是抱着他,哽咽道:“对不起……”这个答案周书郊也曾告诉她过,可她不相信尚言一个好好的男人会那方面有问题,为此还胡思乱想,揣测他与其他人的关系、做出各种出格的事,现在想想自己在做这些事时,他该有多伤心。   她并不在乎是否一定要做那事,更在乎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知道这一切都事出有因后,她顿时就什么都原谅了。   如此想着,她便更抱歉了,小心的蹭了蹭他的胳膊,小声道:“尚言,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   傅明礼本以为自己说了之后她会追问下去,正在思索该如何搪塞她,她便这么快就放弃问了。他眸色一暖,想到自家小姑娘单纯无瑕,自是不会理解这些意味着什么。   他便不打算跟她解释了,暗忖以后严禁她再往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来,也省得她再来追问一些他没办法解释又不想骗她的问题。   他思考的周全,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夫人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姑娘,而这姑娘已经单方面认为他那什么有毛病了。   一个在怜惜自家夫人的单纯,一个在心疼自家相公的身体,二人相视一眼,握住了彼此的手。虽然两个人想岔了,但结果也算殊途同归,各自心中的石头就此落地,便什么隔阂都没有的抱在一起了。   夏幼幼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身体……二皇子知道么?”   “……知道。”这世上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就这三人知道了。   知道他身体如此,还要带他来这种地方,不是故意羞辱是什么?夏幼幼皱起眉头,护犊子的心态让她对素未谋面的二皇子厌恶极了:“我真是太讨厌他了。”那样恶毒的人,能有人喜欢才怪。   傅明礼虽然不知道她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的,只觉着她什么都放在脸上的样子有趣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这一夜虽然有些乱糟糟的,但当陷入梦乡时,只会感觉到一片黑甜。   翌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细的叫声,夏幼幼猛地睁开眼睛,在看到不远处正坐着饮茶的傅明礼后又放松下来。   傅明礼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夏幼幼,看到她吓了一跳的样子后便不悦的皱起眉,走到门前问还在外面守着的人:“是何人喧哗?”   “回大人,好像是楼下出了命案。”那人立刻行礼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不喜不怒道:“找人去看看,让他们小声些做事。”   “是!”   夏幼幼听到门口隐隐传来他们的谈话声,提到命案时心虚的矮了矮身,随后想到人又不是她杀的,她有什么好心虚的,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只是这理直气壮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便听到隔壁一声踹门声,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怒道:“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竟敢对我动手!”   “……”哟,看来这哥们儿已经醒了啊。夏幼幼舔了一下唇,往被窝里缩了缩。   傅明礼听到徐延的声音,便走出去后将门关上。他的夫人还在里面睡着,若无意外,他并不想让徐延看到夏幼幼的脸。   夏幼幼听到门关了后瞬间松了口气,今早似乎不会太平了。 第34章   傅明礼一出门就对上徐延怒气冲冲的脸, 他蹙眉:“怎么了?”   “明礼……”徐延见他还肯跟自己说话, 火气立刻消了大半, 委屈的捂着后脑勺道,“昨夜有个女子进厢房袭击了我,我要把她找出来。”   傅明礼第一反应便是夏幼幼, 随后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他夫人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将他打伤。他正思忖时, 楼下又传来一阵骚乱, 是一群衙役来了。   “这是怎么了?”刚刚醒来还不知道情况的徐延皱眉问。   傅明礼看了一眼下面, 淡淡道:“据说是楼下死了人。”   “死人了?”徐延立刻严肃了, “怎么回事?”他只今日来这里一次,楼下便发生命案, 难道只是巧合?   他疑惑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却垂眸看着下面的动静,没有与他探讨的意思。徐延一愣,才意识到他对昨夜的事还有隔阂,顿时什么阴谋猜测都顾不上了,略微不知所措的靠近他:“明礼, 我……”   正要说话, 下去打探的护卫上楼来了:“主子, 大人,楼下死的是一个礼部的官员,名叫王才, 被人一刀封喉,现在下面已经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似乎要挨个盘查。”   挨个盘查,早晚会查到这里,徐延来这种地方自然是隐藏了身份,如果被查出来他混迹青楼,恐怕会被皇上教训。   这样看来,倒觉得这个官员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徐延忧心忡忡道:“现在该怎么办?”   傅明礼朝楼下一个小厮招招手,那人顿了一下忙往上来,等那人到了跟前,傅明礼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人便朝徐延行了一礼:“这位老爷,跟我来吧。”   徐延立刻看向傅明礼,傅明礼扫了他一眼:“他会带你出去。”   有他这句话,徐延当即放心了,接着又感到心惊,没想到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闻花楼。   闻花楼,都城最大的青楼,各方势力角逐都没办法吞下的一块肥肉。无数阴私暗事都在这里曝露,可又借着靡丽热闹掩盖下来,正是因为如此,他和淑妃才常将此处定为和傅明礼密谋时的地点。   若明礼能号令这里的奴仆……徐延苦笑,自己竟然在别人的地盘行威胁别人的事,简直没有比这更蠢的了,也就是明礼大度,才没有和自己计较。   徐延心绪复杂的往前走,傅明礼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   傅明礼垂眸:“日后若再说事,换个干净的地方,这里我不会来了。”以往如此也就算了,可如今家里有个小醋包,他做事不能瓜田李下。   徐延怔了一下,抿唇答应了。   待徐延的背影消失,傅明礼立刻转身回了房间,进去后便发现夏幼幼又睡着了,他眼底带笑,过去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夏幼幼本是心虚躲起来了,结果还真就浅眯一会儿,他一碰自己便醒了,张开眼便看到他清秀的脸,忍不住笑道:“真好。”   “好什么?”   夏幼幼把脸埋进被子,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依恋的看着他:“我夫君长得好看,这件事特别好。”更好的是他们之间的误会总算是解除了。   “只是因为好看?”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笑:“不然呢?”   “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怕不是要色衰而爱驰。”傅明礼蹙眉去捏她的鼻子。   夏幼幼撇了撇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争辩道:“现在的尚言是现在的好看,年纪大了的尚言是年纪大了的好看,你色衰的时候我眼光也跟着衰了,自然永远觉着你好看。”   傅明礼盯着她一动一动的唇看了半天,最后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清越的声音总结道:“你哄人的时候嘴很甜,不像你气我的时候那般。”他的心绪很少有大起大落,这一次她又是冷战又是离家出走的,竟差点将他气出个好歹来。   夏幼幼心虚了,讨好的抱着他的胳膊:“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傅明礼刮了刮她的鼻子,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夏幼幼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外头有人死了,现在正在搜查凶手。”傅明礼解释。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干笑:“那我们怎么躲起来啊?”   “为何要躲?”傅明礼心头一动,刚刚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不过这次将受害人从徐延换成了那个王才。   夏幼幼睁大双眼:“当然要躲了,我一个女子竟然爬这么高的楼进来,怎么看也不正常不是,更何况他们搜查凶手,说明凶手还在这里,我们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他要杀我们了怎么办啊?”   听着她天真坦诚的忧虑,傅明礼只觉得好笑,心里怪异的想法彻底消失,再没有露头的痕迹:“那我们这就走,免得他们搜查到我们身上。”   夏幼幼立刻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只是天不遂人愿,她刚下床准备跟傅明礼离开,外面便传来吵闹声。   傅明礼眉头蹙起,下一秒一个小厮进来,急急忙忙道:“老爷,官兵围上来了。”   夏幼幼心里一沉,知道恐怕不好离开了。   傅明礼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便面无表情的对小厮道:“让他们走,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若是平常,他大可以以权压人强制离开,或许有人敢得罪一个不受皇上喜爱的二皇子,但绝对没有人敢正面惹恼他傅明礼。可是夏幼幼现在在这里,一来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二来她一个女子出现在青楼,传出去恐怕名节会受损。   权衡之下,他决定不再出面。   可他不出面,外面的人哪里肯买账,一听说这里的人不让搜查,更是觉得有猫腻了,立刻就要往里面冲,留下的护卫和小厮挡在门前,一时间陷入僵持。   夏幼幼看突然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很是担心会影响到傅明礼,想了一下道:“不如我们让他们查吧,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不必,”傅明礼看她一眼,将她额角的乱发抚平,淡淡问守在房里的小厮,“今日带头的是谁?”   “回老爷,本来是六扇门的人,不过因为死的是礼部官员,礼部尚书柳泉已经来了。”小厮肃容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恐怕现在做主的,是这个柳泉了。   柳泉为人浅薄嚣张,又仗着大皇子撑腰谁都不放眼里,若是他来了,倒是有些麻烦了。傅明礼点了点头,对夏幼幼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便看了小厮一眼,自己出门去了。   夏幼幼不由自主的在后面跟了两步,被小厮拦了下来。   傅明礼出了门,对面的捕快们立刻握紧了手中兵器,他不为所动的往外走,在即将下楼时见到了正往上走的柳泉。柳泉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傅明礼,面色一怔后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傅公公真是好雅兴,还能跑来这种地方潇洒。”   说话间语气不无鄙夷,自前些日子傅明礼在皇上面前表达了对二皇子的期待,他们大皇子一派便跟他撕破了脸。在他看来,外家强势又受皇上喜爱的大皇子,怎么都是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一个,像傅明礼这般明确阵营的人,哪怕现在权势滔天,等皇上一去,便只有一个死字结局,因此他并未将傅明礼放在眼里。   “不比柳大人,春宵一度后还有力气上来看热闹。”傅明礼淡漠道。   柳泉一噎,直接被气笑了:“傅公公想必误会了,本官是来查案的,而非像傅公公一样来饮酒作乐的,也不知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还觉得傅公公对江山社稷劳苦功高了。”   “哦?我倒不知道礼部还有查案的职责。”傅明礼看向他。   柳泉心里怯了一分,但面上仍然强硬:“死的是本官的下属,本管自然要来查,傅公公一直在这里跟本官说话,可是做贼心虚?”   他的话音刚落,门前便传出一阵紧张的对峙声,二人一同看了过去,柳泉心里顿时了然:“傅公公已经出来了,可门前怎么还留着人,可是在护着谁?”   说话间他便兴奋起来,这个太监能这么护着的,除了二皇子还能有谁,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才来查案的,结果还让他抓到一条大鱼。   “既然傅公公不回答,那本官只能亲自去看看了。”柳泉迫不及待道,稍微用点脑子,也知道这事不可能跟二皇子傅明礼有关系,可谁让他抓到了,不管是不是,他们都得将这口锅背起来。   “柳大人自重,那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傅明礼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   他越如此说,柳泉便越确信里面的人是二皇子,冷哼一声甩手往前走,下一秒傅明礼的掌风袭了过来,柳泉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傅明礼!你胆敢袭击朝廷命官!”柳泉大怒。   傅明礼嗤笑一声,眼中带着浓郁的嘲讽:“莫说袭击,就算是杀了你,又有谁敢对我如何。”就连处处被他针对的大皇子,也只敢背后放暗箭,在自己将那些尸体送到寝宫时,不也一言不发的受下了。倒是这个所谓的尚书,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柳泉带来的属下急忙跑过来将他搀扶起来,六扇门的人虽然不认识傅明礼,但也看出他地位不一般,一时也没有过来帮谁,柳泉恼怒的看着傅明礼,“今日我还偏就查定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骚动,接着刘成带着人冲了上来,见到傅明礼后松了口气:“督主,奴才来迟了。”   “柳大人,你可以去搜了,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你,自认倒霉便是。”傅明礼的声音仍是浅淡,却让听的人心里止不住的发寒。   柳泉没有预料到傅明礼会在此处,这次来只是带了几个手下,而刘成则是为了寻夏幼幼,带了相当大的一队人马,形势瞬间逆转,只是柳泉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当着这么多的面骑虎难下,不查也得查了。   正当僵持之时,楼下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一道身影闪过,身上还带着血迹。   “凶手!”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其他人瞬间被吸引过去,六扇门的人不做犹豫,朝着这道身影追了出去。   楼上挤在一起的人瞬间去了大半,柳泉的人更显单薄了。他的面皮抽了抽,半晌冷笑:“就算是有人逃了,也不代表屋里那位是干净的。”   傅明礼看也不看他,直接回了房间。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傅明礼又迟迟不回来,夏幼幼正着急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就在她忍不住冲出去寻他时,他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夏幼幼担忧道。她一介女子出现在此处是奇怪,但来时穿的是男装,好好装扮一番好歹还能混过去,根本不用他出去交涉这么久。   傅明礼捏了捏她白净的脸:“我们走吧。”   夏幼幼蹙眉:“他们肯放我们走?”   “嗯,方才有人身上带血的冲了出去,若无意外应该便是凶手,他们此刻去追了。”傅明礼道。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半晌道:“真的啊,那人长什么样子?”   傅明礼回忆一番,道:“他逃的极快,我并未看清,只是觉着周身带着些土财主的气势。”那一身乱七八糟堆金戴银的衣裳,确实有够糟糕。   “……”得,只是听土财主三个字,就大概知道是周书郊了,毕竟那身衣裳可是自己亲自准备的,只是他不该在客栈等着,怎么又回来了?   “若不是那人突然出现,恐怕我们跟外面的人还有得缠。”傅明礼想起刚才的对峙,若不是那人突然露出马脚,恐怕柳泉那厮还在缠着自己。   夏幼幼心下一动,大概想到周书郊为何回来了,顿时有些惊讶于他的义气。   傅明礼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凶手吓到了,安慰的拍拍她后,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直接罩到她头上道:“如今没事了,我们走吧。”   夏幼幼鼻尖全是傅明礼的味道,眼前只有微弱的光从衣裳上透下来,她一脸懵逼想钻出来,却被傅明礼给按住了。问:“尚言,为什么要把我脑袋盖住?”   “你想被人知道,尚言的夫人来逛青楼了?”傅明礼的声音透着笑意。   “……”她立刻不动了,乖乖的抓住傅明礼的胳膊,小声道,“那你扶着我点,免得我摔跤。”   傅明礼身形比她高出许多,他的外衣罩在自己头上,下摆一直垂到膝盖处,让她一点路都看不到。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悬空了,夏幼幼惊呼一声,已经到了傅明礼的怀中,只听到头顶清越的声音传来:“不会让你摔了。”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还是害羞的把脸埋在他胸口。   傅明礼抱着她出了门,柳泉还在那里和刘成僵持,看到他怀中的人后愣了一下,随后便看到没被他外衣完全遮住的夏幼幼。   ……看这人的靴子和衣襟下摆,应该是个男的吧,可看体型不像是高大的二皇子,更像是没什么骨头的男宠。柳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正要上前找补两句,刘成眼疾手快堵住了他的嘴,双方人马立刻对上了。   敏锐的察觉到外面的杀气,可眼前却看不到什么,只能听到似乎有许多人,夏幼幼的小手捏住傅明礼的衣领,小声道:“尚言?”   “无事,”傅明礼安慰了她一句,在经过柳泉时看着他又怒又怕的眼睛道,“你的事,我会亲自去找大皇子说。”   柳泉心头一跳,都知道他与大皇子已经没有了往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反水了?若真是如此……他的脸刷白起来。   刘成嗤笑一声,跟着傅明礼走了。   直到坐上马车,夏幼幼的眼睛才恢复看东西的权利,她揉揉眼睛立刻问:“刚刚是什么人?”   “大皇子一派的,礼部尚书柳泉,平日与我有些不对付。”傅明礼如实答了,若无必要,他不会瞒着她什么。   夏幼幼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周书郊昨夜额外接下的单子,有些好奇道:“那人人品如何,是个好官吗?”   “他?”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如今朝堂不稳,哪还有真正的好官,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夏幼幼一想自己问这句也是多余,能把儿子教成那副德行的能做什么好官,于是笑笑便不再多言了。至于其他的,她和周书郊会查,自己的这些事她不会去牵连他。   马车慢慢在市井穿过,一直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刘成突然问:“夫人,娇娇不是跟着您的?需要奴才派人将她接回家吗?”   夏幼幼一怔,这才想起还有个周书郊,只是——   她咳了一声,掀起帘子指着旁边的路说:“自然是要接的,我们住在这边的客栈,一起去吧。”   “刚刚凶手就是朝这儿跑的,”傅明礼蹙眉,“让刘成一人去吧,你少靠近这些危险的地方。”   “……一起吧。”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她为了帮周书郊争取时间,还特地选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没想到他也朝这边跑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逃掉没有,二人此刻没有联系,万一她回到客栈时正好撞上他,这事儿可就说不清了。   纠结之下,夏幼幼又指了另外一条道,尽量为他拖延时间。   直到他们在都城内转了三圈,日头也渐渐高了起来,刘成忍无可忍道:“夫人,不如您告诉奴才客栈名字,奴才自己去找吧。”   夏幼幼眨了眨眼,只能将客栈名字报出来,并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嗯,离花街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刘成深吸一口气,选择出去跟车夫坐在一起。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抱歉感,面上仍要装无辜:“刘大哥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啊?”   “……就你认路的能力,以后再敢离家出走,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傅明礼悠悠道。   夏幼幼讪笑一声,扎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这次有了正确的客栈名,马车很快就到了楼下。夏幼幼从马车上跳下来,笑道:“我上去叫他吧,你们留在这里等着就好。”   “夫人,奴才去就行。”刘成忙道。   夏幼幼边摆手边往里进:“不用不用,她到底是个姑娘,哪能让你去喊。”开玩笑,万一周书郊的衣裳还没换,恐怕就被直接押进牢里了。   她平静的往楼上去,一过拐角便撒丫子狂奔,进了房中后发现周书郊不在,一颗心缓缓的沉了下去。   看过他的身手,夏幼幼倒是不担心他会被六扇门那些人抓住,只是傅明礼他们都在楼下等着,她此刻最担心的是会被他们发现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书郊还没有回来。夏幼幼在房间里等了许久,越等心里越着急,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她的急躁被推向了最高处了。   “夫人,老爷要你尽快下去。”刘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夏幼幼几个深呼吸,轻快道:“且再等等,我这就下去。”   刘成本还想再劝,但犹豫一下后又放弃了,转身回去禀告傅明礼了。夏幼幼松了口气,特意将窗户开着,好让周书郊跳窗时能顺利进来。   又过了会儿,傅明礼亲自来了,沉声对里面道:“阿幼,你怎么了?”   “哦……娇娇她在换衣裳,你就不能等一等么。”夏幼幼佯装羞恼,“赶紧下去,守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我数到三,你不开门我就进去了。”傅明礼的手慢慢攥成拳头,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她留在房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已经有些不正常,他怀疑她遇到了危险。他面上严峻,声音仍是缓慢:“三。”   话音未落,门便被他踹开,夏幼幼震惊的看着他的脸,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尴尬了几秒钟,夏幼幼咳了一声,讪笑:“你干嘛踹门。”   “我担心你有事,”傅明礼皱眉打量屋里一圈,“就你一人?”   “呃……娇娇她、她在换衣服,你先出去好吗?”夏幼幼艰难的圆谎,伸手指了指被厚厚的床帘围住的小床,“人家姑娘家家的,你这样有些不好。”   傅明礼顿了一下,垂眸出了门,夏幼幼松了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便听到周书郊捏出的女声问:“老爷,您怎么来了?”   “……”夏幼幼猛地往外走了两步,便看到周书郊一身女子装扮,柔柔的向傅明礼行礼。   呵呵,人生处处皆奇妙啊,她最怕周书郊回来时撞见他们,结果最后还是给撞见了,好的一点是他换了装扮,不好的地方是——   “你不是说她在换衣裳?”傅明礼挑眉。   刘成得了他的指示,立刻进去将床上的帘子撩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谎似乎没法儿圆了,夏幼幼心虚将脸撇向一边,傅明礼掐着她的下巴把她板回来,眯着眼睛问:“为什么撒谎?”   “这个事儿……”夏幼幼的眼睛眨了几次,吭哧道,“你得问娇娇。”   “……”突然飞来一口大锅扣在脑袋上,还不知道这口大锅上写了什么,周书郊简直想掐死夏幼幼。   刘成皱眉看向他:“你不跟着夫人,去哪了?”督主将夫人从青楼抱出来时他就想问了,这人是怎么做奴婢的,竟然让夫人一人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夫人出去时是瞒着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无辜的看向傅明礼,“我自宵禁结束后,便去寻她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回来看看。”   “……”哟,这是把锅又推回来了,眼看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夏幼幼急的汗都要出来了,在思考如何解释时,肚子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一股暖流出现在亵裤上。   夏幼幼一僵,首先排除了自己因太紧张而大小便失禁这一可能,随后面色淡然了。她想了一下,伸手拉着傅明礼的衣领,小心的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傅明礼的耳根微微发红,温柔的斥责她:“为何不早说。”   “害羞啊,不然我也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谎话了。”夏幼幼嗔怪的看他一眼,心里叩谢老天爷让她大姨妈这个时候来。   傅明礼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你可是不舒服?”   “还好,先回家再说吧。”这里一点东西都没有,还好她大姨妈刚来,不至于立刻染一身。   傅明礼不甚赞同的看着她,夏幼幼轻笑一声,推着他往外走。因为夏幼幼身子不爽利,傅明礼本想让刘成和周书郊去另一辆马车,她果断拒绝:“还是让娇娇跟我一起吧,你和刘大哥乘一辆。”   “我要照顾你。”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笑了起来:“你知道怎么照顾吗?”   傅明礼顿了一下,有些为难,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虽然做过无数又脏又累的活计,但他并没有伺候过哪个妃嫔,后来得了皇上的赏识,更不必去看谁脸色,因此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夏幼幼看着他为难的样子觉着有趣,拉了拉他的袖口道:“行了,我跟娇娇去后面,走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顺便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周书郊一眼,周书郊摸摸鼻子,讪讪的跟着去了。   傅明礼直到看着她上了马车,才转身上车。   周书郊在夏幼幼之后上马车,刚进去把帘子拉上,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头也不抬的躲过,不满的看着她:“老子睡都没敢睡,专程跑去闻花楼给你解围,你就这么报答我?”   “老子就怕他们发现你是狐狸精,专程带他们绕了半天路,结果说了谎你都不肯帮我圆一下?”夏幼幼丝毫不让。   周书郊嗤了一声:“若我不去帮你,你也就不会绕路了。”   “是哦,那你很厉害了,我是不是得特意跟你说声谢谢?”夏幼幼瞥了他一眼,不相信他是纯粹的好心。   果然,周书郊朝她挑挑眉:“不用谢,我杀柳连声时你帮我递刀就行。”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听到他提到刀,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刀呢?”初见时他背的那把长刀,好像之后就没见到过,昨夜杀王才时更是用的匕首。   “那么打眼,我活得不耐烦了还带着?”周书郊斜她一眼,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匕首炫耀,“除非是去僻静的地方杀人,我才会带着兰陵刀,其他时候,还是这个用得舒服。”   夏幼幼忍不住拿过来把玩,她昨夜去傅明礼房间之前,把这把匕首还给了他,因为心里气极,并未仔细看。   现在一看,果然是好刃,她掂在手里试试手感,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的鞘呢?”   “要什么鞘,我的匕首没有鞘配得上它。”周书郊很是得意。   夏幼幼瞥他一眼,想起初见时他想要翠儿胸口上那把匕首结果被自己拦住的事,这把匕首要比那把好多了,难怪他没有纠缠。只是匕首是好匕首,若是没有鞘——   “你平时放在哪里?不怕割到自己么?”她真心求问。   周书郊朝她抛了个媚眼,从胸口掏出一个馒头,上面有一个明显的凹槽,显然是之前插过匕首的。   他掏的是左胸,自己上次抓的是右胸,难怪没有发现。夏幼幼默默的将他的匕首还给他,只想立刻回家洗手消毒。   前方的马车里没有他们这么活泼,甚至是可以称得上压抑。   刘成在听到傅明礼要与大皇子见面时,惊讶的眉头都跳了起来:“可若是如此,淑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   “生气?恐慌?感到被威胁?”傅明礼的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却一片冷漠,“我要的就是如此,否则日子久了,她还当我是任她拿捏的孩子。”   刘成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声气:“是,奴才知道了。”这一次淑妃做得确实过分了,竟然违背督主的意志,想要强逼他和其他女人在一块。   淑妃和二皇子本是最无夺储希望的人,硬是靠着督主的地位有了一丝影响力,可淑妃不但不感激,反而总是理所当然的,督主似乎也从未与她计较,这让他最觉奇怪,督主虽然早年似是受过淑妃恩惠,可那点恩惠也不该他报答这么多年吧。不过这一次,督主大概是真生气了吧。   “这段时间,有关淑妃和二皇子的一切事务,都不必管,”傅明礼淡淡道,“若他们召我,挡了便是。”也是时候告诉他们,要听话了。   刘成顿了一下,没想到督主这回会这么坚决,于是马上点头称是。朝堂上那群人可是精的很,若督主对他们冷落了,恐怕二皇子的日子会立刻不好过。   “还有。”   刘成立刻抬头,肃容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淡淡的扫他一眼:“你可知女子葵水该如何伺候?”   “……”   等等……他们是怎么从王储之争聊到女子葵水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刘成懵着脸看着他威严英俊的督主。 第35章   傅明礼被刘成科普了一路女性卫生知识, 脸色越听越差, 直到最后直接黑了脸。刘成也不明白督主为什么越听越气, 可越气偏偏还要越听,只能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硬着头皮讲下去。   直到他们到了府邸门前, 刘成的才堪堪说完, 最后犹豫的看着傅明礼:“可需要奴才给夫人缝些月事带?”   傅明礼淡淡的扫他一眼:“不必。”之前只知道他会这些,但并不知道月事带是用在何处的, 所以才向阿幼提议让他帮忙做, 现在来看她要用在那处的东西, 怎么能让一个男人来做。   刘成一听, 正乐得清闲,顿时答应下来。   二人下了马车, 夏幼幼和周书郊已经等在那里了, 傅明礼看到夏幼幼的脸,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怎、怎么了?”夏幼幼被他突然的爱意击倒,有些不知所措的问。   傅明礼蹙眉:“你刚刚说你不难受,可是骗人的?”若真像刘成说的那般流血, 怎么可能不难受。   “没有啊, 真的不难受。”夏幼幼无辜道, 她自穿越来后,几乎每日都没闲着过,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比她穿之前还要结实,几乎没有痛经的时候。   她陷入回忆的模样让傅明礼的眉头发皱,更加确定她是在忍,便不加犹豫的抱着她往寝房走。   周书郊本想趁机回小院,好看看自己给三头小猪崽留的食儿吃完了没有,接着便听到傅明礼道:“你跟着。”   周书郊没想到会叫自己,愣了一下后只好跟着过去了,反倒是想跟着的刘成,却在傅明礼的目光扫过来时停下了脚步。   三人进了寝房,傅明礼将夏幼幼放到床上后,转身对周书郊道:“这几日夫人来葵水了,你留下伺候她。”   “……”   “……”夏幼幼老脸一红,蹭的坐了起来,“不用!让他去照顾猪吧!”开玩笑,这人扮女人扮的再像,跟真女人也有差别不是,她怎么可能答应让周书郊照顾自己。   周书郊低眉顺眼的,反正这个时候答应下来得罪夏幼幼,不答应就得罪府宅主人,既然说什么都是错,他干脆保持沉默好了。   “猪没有你重要。”傅明礼蹙眉道。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猪当然没她重要了!夏幼幼对他的认真解释感到哭笑不得:“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他来照顾我,娇娇,你出去。”   说完她朝周书郊递了个眼色,周书郊佯装为难的低下头,奥斯卡演技让夏幼幼的眼皮直抽抽。   “听话,这样你会好受些,”她的反应过大,傅明礼归结为因葵水产生的心浮气躁上,于是耐心劝解,“也就这几日,我可以找人替他喂猪。”   “……根本不是猪的事,放过猪好么,总之我就是不愿意,你要是敢让他照顾我,我就不理你了!”说完为表决心,夏幼幼哼唧一声将脸别向一边,全然忘了几个时辰前她还口口声声说不再跟他发脾气。   傅明礼一时陷入为难,细细思索一番后妥协:“若你十分不愿意,那就不要他伺候了。”   夏幼幼和周书郊同时松了一口气,看对方的同时又忍不住给彼此一个嘲讽的眼神。   气氛刚缓和下来,傅明礼便开口了:“你去给夫人缝几个月事带。”   “……”   “……”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后,脸刷的红了起来。他平日装女子装的多了,自是对化妆描眉一类的十分熟悉,但不代表他曾深入了解到月事带这一步好么。   夏幼幼斜了一眼正在走神的周书郊,深吸一口气可怜的看着傅明礼:“一般的胭脂铺都有这些东西,你找个丫鬟去买来不就好了,何必辛苦娇娇去做。”   “外头买来的,到底不如自家做的干净,”傅明礼见她一脸不情愿,顿时不悦起来,“阿幼不要胡闹,你不愿她伺候你就罢了,月事带的事你还要逆着我么?”   “……”不是想逆着你,而是这蠢蛋连女的都不是,怎么可能会缝月事带?!接收到周书郊求救的眼神后,夏幼幼简直不知该如何跟傅明礼解释。   憋了半天,夏幼幼干脆捂着肚子弱弱的道:“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要逼我做不想要的事。”   她若是继续抵抗,他还能再说她两句,现在一看都要哭了,顿时柔软下来。到底是舍不得她难过,只好勉强道:“既然你不愿意便算了。”   “那奴婢先行告退。”周书郊见缝插针道,见他们没有人反对,立刻掂起裙角溜了。   “现下没有人帮你缝了,你待如何?”傅明礼皱眉问。   夏幼幼笑了笑:“我先前的包裹里有几条,能用一段时间,你叫人去给我取了就是。”   傅明礼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去取包裹,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夏幼幼看他求知欲旺盛的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在他要斥责自己时立刻道,“然后我需要洗个澡换件衣裳,你叫人给我烧水就好。”   傅明礼依从她的指示,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夏幼幼立刻进屏风后整理自己,当换上清爽的衣裳后,她才如释重负。   傅明礼在等她的时候的时候,认真的打量着包裹里剩下的几条月事带,最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夏幼幼出来便看到他像个变态一样在摸自己“卫生巾”。   “……?!!!”   傅明礼看见她出来了,坦然的收回手:“收拾好了?”   夏幼幼脸上微红,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傅明礼朝她伸出手,她便走了过去,就听到他又一次确认:“现在可好些了?还难受吗?”   “我不难受,”他似乎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很疼的那种,夏幼幼只好哭笑不得的继续解释,床上那堆东西实在打眼,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刚刚在乱摸什么?”   傅明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犹豫一下后道:“这料子有些粗糙,我在想该不该让你这么凑合。”   夏幼幼没想到他在操心这个问题,顿时又是暖心又是窘迫,半晌吭哧道:“就用这些吧,挺好的。”这是她当初专门请巧妇缝的,用起来很是舒适,还不至于到凑合的地步。   “不成,”傅明礼蹙眉,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你先辛苦忍一下,我给你准备更好的。”   “忍什么?”夏幼幼不解。   傅明礼顿了一下,目光径直扫到她的小腹又很快离开,耳根处立刻泛起红。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坐到他对面,“夫君大人,这些已经够我用了,若我想换新的,直接去找人买就是,不用你太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必须跟他说清楚了,否则看他紧缩的眉心,接下来不一定还会出什么骚主意。   “我是为你好,你该先辛苦些忍住的。”傅明礼一本正经道。   夏幼幼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着牙道:“这东西是憋不住的懂了没!若是能憋住我何苦在客栈时就成这样,以后这个话题不准再聊!”   傅明礼悠悠看她一眼,显然决定这几日对她所有脾气都包容了。夏幼幼被他看得无力又好笑,最后干脆放弃抵抗,哼唧一声倒在床上。   傅明礼也是无奈,只能任她躺下了。   闲闲散散又是一日,转眼日头便要落山了。   一整日傅明礼都表现的如往常一样,夏幼幼以为他已经放过了自己的生理期,直到晚膳时,她看着桌子上摆的黑红黑红的一片,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这都是啥?”她的水煮鱼竹叶饭辣炒鸡呢?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傅明礼淡淡的看着她:“你这几日身子虚,需要这些好好补补。”   “所以这些都是什么?”夏幼幼坚持问。   傅明礼略一思索:“当归、阿胶、红枣之类的做的菜。”   OK,明白了。夏幼幼得到了答案,深吸一口气便坐了下去。傅明礼见她这次没有反抗自己,眼底立刻浮上笑意:“吃吧。”说着,便给她夹了块阿胶糕。   夏幼幼看着自己碗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人生第一次给自己补身体。艰难的咬了一口,唔……味道没有太奇怪,甜甜的,比外表善良多了。   傅明礼见她胃口不错,顿时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也跟着她吃起来。夏幼幼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吃这些东西,不由得道:“为何不让厨房做些你平日吃的。”阿胶这种东西,应该是女性补品吧?   傅明礼悠悠看她一眼:“我怕你不安心补身子。”   ……这倒也是,若是有其他的吃食,她绝对不会碰这些东西。夏幼幼笑笑,讨好的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肉被药材炖得一点膻味都没有了,软软烂烂的,她觉着是这些菜里最好吃的。   傅明礼道了声谢,便将她夹的东西给吃了,顺道再还她一道。二人你来我往,吃完这顿饭都撑了不少,全程在一旁围观的刘成竟产生一种老父亲的心情,以往他们好好的时没发现,原来不吵架的日子这么值得珍惜。   饭后,夏幼幼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提出要出去遛遛弯,傅明礼犹豫一下,没有陪她。   她已经习惯了傅明礼经常没空陪她,并未因此变得心情不好,而是选择一个人去庭院走走,只是走着走着便觉得无聊了,于是又晃晃荡荡的去找周书郊看猪了。   他们离家出走这两日,周书郊把猪食直接做了三天的量倒在凹槽里,没想到这三头猪一点都不知道节制,他回来时凹槽里已经空了,三头猪哼哼唧唧的趴在角落里,差点把自己撑死。   夏幼幼来时周书郊正拎着棍子赶猪,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做什么?”逼猪跑步?   周书郊看她一眼,不高兴道:“这些猪真是猪,竟然把三天的猪食全给吃了,我让它们多动动,免得撑死了。”全然已经进入了养猪小能手的角色。   夏幼幼见他忙得厉害,于是站旁边看了会儿,觉着饱消得差不多了就走了。等她回到主院时,便看到寝房的灯已经亮了,她脸上扬起笑,高兴的跑了回去。   推开门傅明礼果然在里面,夏幼幼一溜小跑,刚到他跟前便看到桌子上的针线布料,而傅明礼正捏着一根针穿线。   “这是在做什么?”夏幼幼问完失笑,总觉着今日好像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   傅明礼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想用旁人做的月事带,我亲自给你做。”想到那些次等布料绑在她身上,他便觉得不高兴。   夏幼幼怔了一下,再看这些已经铰好的料子和细绳,果然是要做拿东西的材料,她的脸蹭的红了:“你就不能放过月事带么!”今天一天就只见他纠结自己的大姨妈了。   “不能,”傅明礼抬头看她,“想到你受伤流血,还要用那次等绷带,我便坐立不安。”   夏幼幼想说大姨妈跟受伤不同,月事带和绷带也不同,不过看他认真的双眼,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干脆叹声气陪着坐下。   做第一个时,他还不甚熟练,做到第二个时便已经上手了,缝出来的针线又细又密,虽然还有些凌乱,但已经不比店铺里卖的那些差了。   夏幼幼的目光从无聊渐渐变得佩服,最后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他的手,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第二个缝好的便递到了她手上。   夏幼幼坐不住了,自她在宁朝第一次大姨妈起,她就一直在各种妇人手中买这种卫生用品,还从未自己研究过该如何做,现在看着他做,突然产生了做手工的兴趣。   她从针线盒里掏出针线,学着傅明礼的样子穿针引线,边学边问:“你怎么会做这个?”   “跟刘成学的。”   ……哦,忘记妇女之友了。夏幼幼笑:“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去求刘大哥,让他为我做这些么,怎么亲自动上手了?”   傅明礼扫她一眼,淡淡道:“你是我夫人。”   “?”夏幼幼不甚明白。   傅明礼垂眸:“这些东西怎么可以让旁的男人来做。”虽然刘成身子残缺,但在自己心中与其他男人没有区别。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对自家大直男的话感到好笑,可心里却涌上一股热气腾腾的感觉。   正走神,夏幼幼“嘶”了一声,皱眉看到自己的指尖,针在上面扎出一个极小的洞,上面流出一个滚圆的血珠。下一秒她的手指出现在傅明礼手中,他的脸板得比自己还严重,低声斥道:“怎么不小心些,下次莫要再这么做了。”   说完,他随手拿起桌上干净的布,帮她把手指上想血擦了,转身便往小柜走,夏幼幼好奇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金疮药。”他快步走了回来,将她的手指仔细包好。   夏幼幼看着变成一根肿棍的手指无言片刻,最后失笑道:“幸亏你帮我包扎的快。”   “怎么?”   “若是慢一点,怕这伤口就要愈合了。”   “……”傅明礼看了她半晌,最后淡淡道,“贫嘴。”   夏幼幼笑笑,手边的针线再是不动。傅明礼拿起新的布料,看到上面夏幼幼指尖的血珠后顿住。   夏幼幼好奇的伸过头:“怎么了?”   “看来这料子不错。”血珠已经完全被布料吸收,看起来平滑一片。   夏幼幼怔了怔,忍不住翻个白眼走了。   一直到她身子彻底爽利了,傅明礼才总算出门做自己的事。当她终于摆脱了姨妈和夫君两位亲戚后,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   天越来越热了,都城变得又干又燥,傅明礼不在家时,夏幼幼秉着勤俭持家的原则不在房内放冰块,所以在屋里躺不住,常跑去找周书郊聊天。   她之所以经常找他,并非是两个人多友好,而是因为知道彼此底细,相处时不必费心维持假象,更何况还有柳连声的事没有解决,她常要去问最新情况。   又是一日悠闲午后,周书郊满怀爱意的看着怀里的大眼睛,半天用宠溺的声音道:“总算是知道你为何费这么大心思也要过普通人家的生活了,这样的日子还真让人沉迷。”   “是么,”夏幼幼幽幽的看他一眼,“可我觉着咱们沉迷的原因不太一样。”   周书郊蹙眉,化了淡妆的他看起来带点柔弱美:“如何不同?”   “我是因为尚言,而你,”夏幼幼嗤了一声,看着他怀里那位,“你是因为这几头猪。”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说说的话,竟让这人找到了新的乐趣,每天抱着自己的猪眉来眼去。   周书郊将怀里的猪崽子放下,目光第一次看向夏幼幼,带着挑衅的嘲弄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   “我敢亲尚言。”   “……”   夏幼幼回以同样的挑衅和嘲弄:“你要亲你那三头猪吗?”   周书郊沉默半晌,随后脸上扬起一个假笑:“你是来问柳连声?柳连声最近的行踪我已经查清楚了,他过几日和友人一起去源广寺上香,我准备那个时候动手,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能回你主院离我远点吗?”   “这么暴躁做什么,怎么又是源广寺?”夏幼幼从袖口里掏出零嘴,杂七杂八的足足一堆,这些是厨娘专门为她做的,生怕她不在饭点的时候饿着了。   周书郊的脸色立刻明媚了,从桌上拿了盐渍话梅吃:“都城这边只有那一个大点的寺庙,他虽然是个人渣,可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渣,不去源广寺,难道去南山那个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寺庙?”   ……呵,果然是男人,记仇的很呢。夏幼幼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当初让他白跑那么多天的事,索性当没听到,继续说柳连声的事:“可惜菩萨收到他供奉的香火,只会觉着恶心。”   “菩萨大概收不到了,”周书郊勾起嘴角,“阎王爷大概能收到,他亲自送去的香火。”   夏幼幼看了看突然正经的他,默默别开了脸,心想真是可惜了,一个长相衣着都这么纯情又魅人的姑娘,下面却偏偏长多了一根东西。   “你在想什么?”周书郊敏锐的眯起眼。   夏幼幼神色正经:“嗯?我在想你会用什么办法杀他,对了,需要我在这里帮你掩护行踪吗?”   “你打算怎么帮我掩护?”周书郊被她带偏了注意。   夏幼幼想了一下:“你走之后我就留在院子里,若有人来找你,我就帮你挡了?”   “那多没劲,再说了,你答应过我要在柳连声的事情上帮我的,消息你没去打探过,杀他的时候你总要在吧?”周书郊皱眉。   夏幼幼怔了一下:“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可我们两个同时溜走,被发现的风险可是很大的。”   “谁跟你说要溜走了,”周书郊笑了起来,“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出去上香,难道不可以?”   夏幼幼一想也是,过几日就是初一,正是源广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到时候柳连声就算死了,估计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这么想着,她便大方同意了,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把计划做得更周详一些。正聊得热闹时,二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们一样。   几秒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夫人可在里面?”   二人对视一眼,周书郊挂上笑容跑去开门:“在的,请问管家找夫人可是有事?”   “夫人,”管家看到夏幼幼后急忙行礼。   夏幼幼疑惑的站了起来:“可是有事?”   “这……”管家为难,督主明令阖府上下不准在夫人面前透露身份,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那位的身份,他卡了一刻后道,“家中有客来了,老爷和刘管事都不在,还请夫人亲自去见一见。”   夏幼幼直接愣住了,她和尚言成亲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的亲戚朋友,怎么今日突然有客人了?她有些紧张道:“我又不认识,要不你去将人先打发走,等尚言回来了再说。”   管家的嘴角抽了抽:“夫人,奴才可不敢随意打发这位,夫人还是去见客吧,免得怠慢了客人,以后老爷会被找麻烦。”   所以来的这位还是比尚言权大官大的?夏幼幼更紧张了,可不去见好像又不合适,为难下扯了周书郊的袖子一下:“娇娇,你跟着我。”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相处这么久,这位在非营业时间有多怂,他已经见识够多了,现在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和陌生人相处是最烦人的事,尤其是自己要装一个丫鬟的情况下,还不如留在小院里跟猪玩,不过看了管家一眼,他还是跟着去了。   管家陪他们走到主厅门口便不再往前,在夏幼幼要进去时他犹豫一下,叫住了她:“夫人,奴才提醒您一句,那位脾气不太好,您、您客气些。”   夏幼幼被他搞得更紧张了,木着脸便进屋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面对正堂站着,夏幼幼进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漂亮的发髻耳环,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威严浑然天成,跟她等混迹江湖的人不太相同。   “请问您是?”夏幼幼迟疑的问。   女子转过身,露出的精致妆容,有些看不出年岁,但周身的气质也说明这人年纪不小了。虽然她看起来有些疲态,可眼中的冷淡并不少上半分。夏幼幼觉着这张脸有些熟悉。   “为何不下跪?”淑妃不悦的问。   夏幼幼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谁啊就让我下跪?”说完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她立刻闭上嘴,讪讪一笑。   淑妃的脸猛地沉下来,随后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只能暂时将怒气压制下来:“尚言呢?让他出来见我!”初来时管家已经提醒她了,不能在夏幼幼面前将傅明礼的身份戳破,她便只唤他的表字。   夏幼幼尴尬道:“他今日不在,请问您是?”   “我?你竟不认识我?”淑妃眉头蹙起。   夏幼幼想了想,试探道:“我该认识吗?”   “……”淑妃不屑的看夏幼幼一眼,她本以为傅明礼不惜跟自己作对还要娶的,是个什么样的玲珑妙人儿,结果现在一看竟是个傻子!不屑之后,便觉得更加愤怒,就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他违背自己?   “您还好吗?”夏幼幼看着她越来越沉的脸问,心想管家说的没错,这果然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只是因为自己不认识她,她便能气成这样。   淑妃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冷淡道:“尚言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夏幼幼想了想,老实答道:“不知。”   “……他何时回来你都不知,你这个夫人是怎么当的?!”   “可我就是不知道啊,他近日好像很忙。”夏幼幼无辜道。   淑妃瞪了她一眼,转身上主座坐着,冷着脸道:“那我就在这儿一直等着,等到他回来为止!”   夏幼幼无语的看她一眼,叹气道:“您要是想等,那就等着吧。”   周书郊站在一旁简直没眼看,忍不住用淑妃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您总要问问客人的身份吧。”   夏幼幼恍然,直直的看向淑妃,淑妃淡淡的扫她一眼,冷着脸道“你不配知道。”   这就过分了吧?若是平常,夏幼幼一把暗器就丢过去了,只是现在还顾虑尚言……她温柔道:“那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去亲自下厨给您备些消暑的甜点。”   说完像是怕淑妃把她留下,急忙带着周书郊出去了。刚一出主厅,两个人便齐齐松了口气,周书郊斜了她一眼,问:“你还真打算给她做甜点?”就那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给她吃还不如喂他的猪。   夏幼幼嗤笑一声,眯起眼睛道:“做啊,怎么不做,叫人把主厅的冰块撤了,通风的暗窗也关了,我们现在好好的、认真的做甜点去!”这么热的天,热不死她!   周书郊恍然,立刻小跑着去安排了。   淑妃在主厅等了许久,越等越觉着心烦气躁,这也就算了,可能是心急的缘故,她只觉得屋里越来越热,短短的一个时辰,便让她出了一身的汗。   天眼看就要黑了,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宫中和皇上一起用膳,傅明礼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她心气高惯了,这下只觉得更加恼怒,甩了甩袖子便出去了。   “娘娘您这是要离开吗?”守在门口的管家连忙跪下。   淑妃看着他,突然心下一动,冷着脸问:“你家夫人呢?”   “回娘娘,夫人在亲自下厨给您做点心。”   嗤,马屁精。虽然这么想着,她的脸色却好看了些:“带路。”   ……   夏幼幼和周书郊正趴在桌旁等着,厨娘将笼掀开时,他们忍不住一阵欢呼。厨娘好笑的看他们一眼,把糖包子夹了两个出来:“里面的糖心很烫,夫人当心些。”   自打夫人来了府内,她比平日多做了一倍的吃食,却甘之如饴,见有人欣赏她的厨艺比什么都开心。   厨娘仔细的帮夏幼幼把包子晾凉,扭头便看到周书郊已经哈着气咬进嘴里了,她好气又好笑道:“你慢些,吃成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娶你。”   “娇娇又不嫁人,娇娇要跟着夫人一辈子。”跟着夏幼幼沾了光,奉承的话便轻易的说出口了。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你诅咒谁呢?”   “诅咒你呀,怎么,怕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很快管家便进来了:“夫人,客人在外面等着您呢。”   “在哪外面?”夏幼幼随口问。   “厨房外面。”   夏幼幼一顿,立刻看向周书郊,周书郊丝毫不马虎,果断将她的包子藏了起来,顺手从案台上拿了一盘上午剩下的点心。   夏幼幼接了点心,款款的往外走去,一见着淑妃立刻福身,顺便抬眼瞄她脸上的细汗:“客人可是急了?我手慢,刚把点心做好。”   “你手确实是慢,”淑妃扫她一眼,眉眼不动道,“既然尚言不在,你就跟我去一趟,替尚言拿些东西回来。”   夏幼幼眨了眨眼:“不如让管家去?”   “必须你去!”说完,淑妃也不解释,转身朝外走了。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扭头回厨房将点心放下,拉着还在啃包子的周书郊往外走去。   “干嘛?”被拉着走的周书郊很懵。   夏幼幼叹气:“那女人要我去拿什么东西,你陪我一起。”   “凭什么?你不会自己去?管家不能去?”周书郊不情愿三连问。   夏幼幼耸肩:“对不起,必须我去。”   “哦,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周书郊淡定的下结论。作为杀手,能最快感受到的便是不善和杀机,尤其是对陌生人,她要带着自己,想必也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些。   夏幼幼没有反驳。若只是要取些东西,那她来时为何不直接带来,若是这东西重要到她能在这里等上近一个时辰,又怎么会轻易的让自己去拿。所以说,取东西是假,想带自己出府是真。   看管家的态度,这女人的身份明显比尚言高出不止一个半点,她若真的只是让取些东西,自己不顺着她,恐怕尚言会有麻烦;可要是这么顺着她,万一她对尚言产生了不利之心,恐怕尚言会有更大的麻烦。   幸好啊,她不是普通女子,若这人真起了什么坏心,那可就找错人了。   淑妃在马车上等了片刻,便等到夏幼幼带着周书郊过来了,她当即皱起眉头:“你带个丫鬟做什么?”   “我怕夫人让取的东西太沉,带个丫鬟也好帮忙。”夏幼幼随口说了个借口,说罢便期待的看着她,等她把自己迎进马车。   淑妃不悦的看她一眼,沉声道:“你不配和我共乘,把你们府内的马车牵出来。”   “……”死老娘们儿,最好是别有什么歪主意! 第36章   富丽堂皇的大厅, 屋脊被挑得极高, 每一处的装饰都彰显了主人的财力。大皇子徐舟此刻正坐在正堂上, 他的眉眼与徐延三分相似,悠悠然喝着茶,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宾位上的人。   有半柱香的时间, 厅内无一人说话, 一旁做陪客的柳泉脑门上不住出汗,他小心的拿帕子擦拭,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若不是柳尚书亲自来找本王说, 本王还不敢相信傅公公要来做客。”徐舟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没想到本王还有得公公青眼的这一日。”   傅明礼眉眼不动:“卑职不过是一个奴才,大皇子若是想见卑职, 随时遣人去叫便是。”   “你是奴才?可本王怎么觉着, 你比我们这些皇子还像主子?“徐舟聊了两句,眼底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厌恶。   他的母亲是当今皇后,外家是兵马大元帅,皇储之争上本不会有任何人能与他较量,可这个傅明礼硬生生将那个徐延从被皇上遗忘的角落带了出来, 成为最威胁他的存在。   傅明礼仿佛没看到他的排斥, 平静道:“大皇子言重了, 卑职可担不起大皇子这句话。卑职今日来您府上,是为了对闻花楼一事道谢。”   “傅公公想谢谢本王没将你去青楼的事透露给皇上?若只是想道谢,派人捎一句便是, 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徐舟道。   傅明礼看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若非主动来道谢,又怎知大皇子如此以礼相待。”   徐舟笑了起来:“公公为东厂督主,自然要以礼相待。”   皇上病重多年,他们这些皇子早过了建府的年纪,却还一直留在宫里,没有得到出宫建府的旨意。但朝堂上的事若整日在宫中商议,恐怕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耳朵,因此都各自在宫外偷偷置下宅子,为的就是平日能方便与人议政。   这些产业每个成年皇子都有,除了心腹能来,其他人都被瞒得死死的,若不是傅明礼此人对朝政有太重的影响,他也不会第一次在宫外见面,就安排在私宅中。   “若人人都像大皇子这般,卑职也就不用如此辛苦了。”傅明礼抿了一口杯中清茶。   徐舟心下一动,腰杆又微微直了些,不动声色的问:“怎么,有人惹傅公公不高兴了?”   “鸟儿养大了,便有些不听话,”傅明礼垂眸,“所以不想养了。”   徐舟挑眉,据他所知,被傅明礼豢养的鸟儿可不多。   “哦?若是这样,那本王与公公能聊的话可就多了,”徐舟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些,“毕竟有些人,也着实是不听话了些。”   傅明礼唇角微勾,慢慢的和徐舟说话,徐舟纵是不喜欢他,但为了面上过得去,也将态度放好了许多。   他们聊得很是融洽,徐舟仿佛没有三番两次派人去刺杀,傅明礼仿佛从未将尸体送进大皇子宫里的住处。   柳泉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可是十分清楚东厂这些人有多睚眦必报,自己上次对傅明礼不敬,若是他这时来了大皇子阵营,难保徐舟不会为了讨他欢心杀了自己。   正在他脸色差到徐舟都皱起眉头时,刘成从外面匆匆进来,向大皇子行完礼后在傅明礼耳边说了几句话。   傅明礼脸色一沉,身上的气压猛地低了下来。徐舟好奇的看着他,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自己还从未见过他有这种外露的情绪。   “大皇子,卑职恐怕得先走了。”傅明礼站起拱手。   徐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是干什么?哪有来做客做到一半就要离开的,可是有什么事?”   傅明礼满面坦然:“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近日得了个小玩意儿煞是喜欢,半个时辰前却被淑妃娘娘擅自带走了,所以想过去讨回来。”   “哦?淑妃娘娘还干夺人所好的事?那本王可要跟去看看了。”徐舟眼底闪过试探。   ******   有些偏的客厅,不甚干净的桌椅,夏幼幼嫌弃的打量一圈后,直接坐在了中堂门口的门槛上,捧着脸对着将黑的天发呆。   一个多时辰之前,那个漂亮女人将自己带到了她的府邸之中,接着便把自己关在这里,说是让她等着尚言来接,话里的意思若是尚言不来,她就别想回去了。   简直就差直接告诉她,她被绑架了。   夏幼幼叹了声气,无聊的晃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绳依然明艳,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发出脆脆的声响。   “喂,你就打算这么坐着?”倚在院中树上的周书郊无聊的问,他打量了这个破院子一圈,埋怨道,“刚刚进来时分明见了许多奢华漂亮的房子,就算是关我们,能不能也找个好点的地方关。”   夏幼幼斜他一眼:“没把咱绑起来就够好了,你还指望她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啊?”   “那是因为她觉着咱两个‘小姑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若她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看她不把咱的手脚先剁了。”周书郊不以为然。   夏幼幼耸耸肩,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对他道:“尚言该回家了,你回府一趟吧,看看刘大哥对此事有什么反应,若他反对尚言过来,我便自己溜回去,若他不反对,就说明此事没什么要紧,我留在这里等他接便是。”   她从很早就发现了,刘成考虑事情向来只是从尚言的利弊出发,若是他反对了,便说明来见那女人对尚言不利,若是没反对,想必那女人与他们的关系是友非敌,她在此等着就是。   道理周书郊都明白,只是——   “你怎么不自己回去看?”他十分不满,要知道这里离城外程府可不算近,来回一趟要费不少力气。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那你留下应付那女人?”   “不了,跑腿这种事,怎么能交给你一个小女子呢。”周书郊义正言辞道,与其留下可能会跟那女人对上,还不如没事走两步。   夏幼幼满意了,微笑着朝他挥挥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外后继续捧着脸看天空。   太阳彻底的落下去了,月亮也慢慢爬了上来,天上的星星格外亮,若不是因为她心浮气躁,可能也能好好的欣赏这些夜景。   周书郊走了一时辰有余,以他的脚力早该一个来回了,可此刻迟迟见不到他,一直留在小院的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不免变得越来越着急。   夏幼幼在小院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一咬牙,从一旁的矮墙上翻了出去。   墙外便是庭园,她仔细的边记路边往前走,以便有什么事时能第一时间回去。周书郊不见踪影,一无所知的她只能先溜出来看看情况。   根据周围的环境,她慢慢走到有流水的别院,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哐当”一声,接着便传来那女人的怒声:“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但是母亲,明礼如今是东厂督主,又是父皇最宠信之人,你这般绑了他的人,只会更加激怒他。”另一个男声听起来不甚真切。   淑妃冷哼:“激怒他又如何?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必须为我所用!”   “你!算了!你这次必定会后悔的!”   正贴墙角听声的夏幼幼赶紧躲到黑暗中,随后房门被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子里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虽然摔的东西不是她的,但夏幼幼还是肉疼的捂住心口,顺便回味这俩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又一次听到“傅明礼”三个字,夏幼幼只觉着他们越来越有缘分了,好似每次出事他的大名就会出现在自己周围。   可以说是自己心中排名第一的扫把星了。   夏幼幼忍下接个傅公公单子杀人的冲动,继续思考他们的话,那男的刚刚说他们绑了傅明礼的人,那个人是谁?是她么?应该是吧,尚言现在为傅明礼做事,她又是尚言的夫人,所以也算傅明礼的人。   屋里除了瓷器的碎裂声,再听不出其他的内容,夏幼幼不再留恋,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的庭园设计奇特,饶是她仔细记路了,也忍不住走得乱七八糟起来,直到前方的最大的别院,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比刚刚的别院设计还要精致,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里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刚进院子便闻到一阵酒味,她顺着味道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男子正坐在台阶上独饮。   嗯,这人长得很是眼熟啊。   夏幼幼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不过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打算过去打招呼,更何况此人出现在这里,想必跟刚刚那女人也是有关系的。   她转身欲走,却不料脚下踩到一截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正在喝酒的徐延一惊。   夏幼幼立刻不动了,接着便听到他冷声道:“你若是不出来,我便叫人将院子包起来,抓到你只是早晚的事。”   夏幼幼倒不觉得他能把自己抓到,不过若他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那女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小院找她,到时候如何解释自己贴身丫鬟失踪的事?   夏幼幼叹了声气,脸上扬起一个大笑脸跳了出去:“是我。”   徐延一怔,看到是她后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夏幼幼理直气壮的重复他的问题。   她浑灵灵的眼睛大睁,仿佛上次拿东西砸他的人不是她一样,徐延挑眉:“我是这家主人的远房亲戚,你呢?”   “我么,也是这家亲戚。”夏幼幼随口道。   徐延冷笑一声,漠然的看着她:“不要再浪费我的耐心,再不说实话,我便喊人了。”   “你信不信在你喊出声之前,我就打晕你。”夏幼幼眯起眼睛。   徐延后脑勺隐隐作痛,他嗤了一声:“你要赌吗?”若非怕自己招人过来,她又怎会这么轻易的出来。   夏幼幼与他对视半晌,最后叹了声气:“你赢了。”若不是察觉到那些角落里有暗卫,她肯定把这人揍个半死。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见她脸上露出吃瘪的表情,徐延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你这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应该不是巧合吧?”   “让您失望了,还真是巧合,”夏幼幼索性坐到他旁边去,“你说说,这几次哪次不是你先来惹我的,我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你好么。”   徐延挑眉:“源广寺初见时,可以说是我主动的,青楼那次和今天分明是你找来的,还能怪我?”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夏幼幼看他一眼,笑了笑,“也是我倒霉,每次行动都要碰上你。”   “你行什么动?你幕后果然有人指使?”徐延的脸黑了下来。   夏幼幼不以为然:“没人指使,自己自甘堕落想当个贼不行么?哪知道偷几次遇见你几次,你下次要去哪、做什么,干脆说清楚,我以后绕着你走。”   “……你是个贼?”跟自己想象中不同,徐延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丝窃喜。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   “咳,你真的只是贼?”徐延正色,“不是什么人派来接近我的?”   “您老人家哪位啊,还专程来接近你,”夏幼幼嗤笑,“想多了啊,若真是这样,这三次见面我能杀你一百遍了。”   徐延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道:“也是,是我多想了。”且不说这三次见面都有些没头没脑,单看这接近方式,也不像朝中那群人的手笔。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见他似乎在走神,夏幼幼趁机扭头就走。   “站住。”他悠悠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回头脸上便挂了笑:“干嘛?”   “你这是准备继续偷还是离开?”徐延问。   看这个庭园的精致程度,这人甭管是什么身份,被好吃好喝的养在这里准没错的,夏幼幼心下动了动,面无表情道:“不偷了,放心吧,我这就走。”   “只是这么走了?上次打伤我那事怎么算?”徐延仰脸看向她。   他的轮廓被月色衬托得十分明朗,夏幼幼这才发觉这人好像勉强算好看,她这一会儿便浪费了不少时间,也不惦记打探消息了,只想尽快去小院看看周书郊回来没有。   只是想摆脱这人的暗卫,恐怕很容易就闹出动静来,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徐延被她吓了一跳:“我又没骂你,你哭什么?”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要不是你突然扰乱我的计划,我也不会打你,大不了你打回来好了。”   “好啊。”   “……”她这么刻意的装可怜,想的便是这人或许会大度些放过她,听到他的话夏幼幼懵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   徐延坦然的看着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让我打回来,我就放过你。”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睛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过来。”徐延笑着看她。   夏幼幼忍下拿暗器射他的冲动,假笑着走到他身旁:“先说好,你打回来之后,就放我走。”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延道。   夏幼幼淡淡的横他一言,咬牙道:“打吧。”她的手已经握成拳,若是徐延下死手,那她定然要在他动手之前先发制人。   徐延看她一脸的苦大仇深,先前因为淑妃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好笑的扬起手。夏幼幼眉头皱起,眼看着他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食指拇指相扣,给她了个脑瓜崩。   “……”虽然不疼,可总觉得比直接挨揍还让人憋屈,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徐延正要说什么,庭院外突然有小厮求见,他的眉头皱起,为了不在夏幼幼面前暴露身份,立刻打断了小厮问安的话,看了一眼夏幼幼道:“先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说完便去了门外:“何事?”   “大皇子和傅公公来了。”   傅明礼会来他是知道的,只是怎么徐舟也来了?徐延心下一沉:“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他说完便要走,突然想到庭院里的某人,犹豫一下又折了回去,只是一进院子,便发现那人已经溜了,想必就是知道那些暗卫没有命令,不会擅自去追捕她。   “人精。”徐延好笑之余又有些惆怅,见面三次,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   夏幼幼往小院跑时,突然看到这里的丫鬟小厮神色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听几个小丫头的嘀咕声,仿佛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   她心下一顿,跑回关押她的小院子看了一眼,确定周书郊还没回来后便扭头去了主厅。   主厅中,淑妃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徐舟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在主厅巡视一圈,遗憾道:“二皇弟的宅子有些过于素净了,不如儿臣过几日派两个工匠来,好好帮二皇弟休整一番。”   “多谢大皇子美意,不过本宫不喜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是不必费心了。”淑妃冷眼看着傅明礼。她本意是想让他来解释一下近日不作为一事,现在看来不必解释了。   徐舟也不在意,挑眉转移了话题:“儿臣记得娘娘今日是与父皇一起用膳的,怎么又出宫来了?”   皇上近日宠爱新进的嫔妃,虽然常要她陪着用膳,却几乎没有在她那里歇息了。淑妃不信徐舟不知道这件事,他此刻提出来,不过是暗示自己失宠了而已。   “大皇子与其担心本宫,还不如得空去陪陪皇后娘娘,毕竟皇上已经半个月没去她宫里,想必她也是无聊的紧了。”淑妃温和的笑。   徐舟的脸猛地沉下来,似笑非笑道:“儿臣的母后自有儿臣和外家操心,就不劳驾娘娘了。”   淑妃轻笑一声:“不知大皇子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儿臣没什么事,只是正与傅公公饮宴时听闻他要来,一时好奇便跟过来了。”徐舟垂眸看自己的扇子,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将方才私聚的事说出来。   淑妃的眼睛眯了一下,克制许久才压住怒气:“不知傅公公有何指教?”   “将我的人还我。”傅明礼淡淡道。   淑妃笑了:“本宫不过是邀她过府一聚,公公何至于如此紧张,也不知此人是何方人物,竟让公公不惜请大皇子一起前来讨人。”   傅明礼娶妻一事瞒的很紧,外人里只有淑妃和徐延知道此事,她此刻有意无意的在徐舟面前透露夏幼幼身份不一般的事,不过是想逼傅明礼让徐舟离开。   徐舟玩味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轻笑一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棵草一朵花,也不是谁都能随意从我府上带走的。”   “放肆!”没想到当着徐舟的面,他竟敢这么跟她说话,淑妃登时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娘娘!”徐延进来打断她,蹙眉朝徐舟拱了拱手,接着看向傅明礼,“你的人应该在青叙阁,我叫管家带你去找。”   “本宫同意了吗?!你敢自作主张?”淑妃冷着脸道。   徐延无奈的看她一眼:“娘娘,天色已晚,还是让他们尽快回去吧。”   “是啊娘娘,莫耽误我与傅公公继续宴饮才是。”徐舟接了一句。   淑妃看了看眼前的三人,一时只觉着胸口都气得发疼了,她面色发白的朝后退了一步,徐延慌忙去扶,被她一巴掌甩开。   “娘娘这是怎么了,傅公公来接他的人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好像显得公公欺负您了一样?”徐舟看热闹似的道,虽然不觉得傅明礼会与徐延一系因为此事生分,但没事火上浇些油也挺有趣的。   “明礼……”徐延在淑妃和傅明礼之间纠结起来,既不想让淑妃继续气下去,又不想让徐舟看了热闹。   淑妃的本意是想通过夏幼幼将傅明礼逼出来,然后让他对这些日子的疏忽道歉并缓和关系,任她如何想也想不到,傅明礼会带着大皇子一起来徐延的私宅,他这一行为仿佛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向被傅明礼忍让的她,此时只觉得又羞又恼。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娘娘,我的人呢。”他并未将徐延放人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冷淡的看着淑妃,似坚持要她对自己妥协。   许多年没有如此狼狈的淑妃怨恨瞪向他,在和他的眼神触碰后突然怔了一瞬,平白生出一些惶恐不安来。这种感觉在他把大皇子带来时还不显,可对上他这个眼神,突然有种自己和徐延要被放弃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淑妃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恐惧,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眼前这个人纵使与她有千重羁绊,也不会对自己无限的忍耐,若自己再这样进犯他的底线,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本宫说了,不过是请她过府一聚,既然你来了,便将她接走吧。”淑妃不屑的轻嗤一声,仿佛内心翻涌的恐惧不存在。   傅明礼看了一眼刘成,刘成立刻跟着府内小厮出去了,淑妃脸上的淡然装不下去了,可又不想在这两人面前示弱,正在僵持之时徐延挡在她面前,勉强笑道:“明礼,你去接人吧。”   傅明礼脚下未动,一直留守在门外的刘成立刻进来了,徐延看他一眼,便让管家将他带去接人了。   淑妃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傅明礼亦愈发冷清,夹在中间的徐延左右为难,只好先打发一旁凑热闹的徐舟:“大皇兄,我与傅公公有话要说,你可否……”   虽然不觉得傅明礼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徐延,但总归是生了嫌隙的,自己也不必急在一时,徐舟一摇折扇,愉快的出门去了。   徐舟一走,淑妃也冷着脸要离开,被徐延给挡了下来。   “做什么?”淑妃厌恶道。   徐延顿了一下,勉强笑道:“母亲,此事是您错了,跟明礼道个歉吧。”   淑妃也知道此时道歉是最能挽回关系的方式,只是她高高在上惯了,一时拉不下面子。   眼见她不说话了,徐延不欲她过多为难,讪笑着看向傅明礼:“明礼,我代娘娘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傅明礼指尖在袖中轻轻的敲着,半晌道:“你以何身份向我道歉?我又以何身份回应?”   徐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傅明礼轻笑一声,平静道:“你是我要捧上皇位的人,若你以后也像这几次一般顺着淑妃,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番,你适不适合做皇帝了。”   “你什么意思?!”淑妃厉声道。   傅明礼冷冷的看向她:“我已非当年的罪臣之子,你若再想如此拿捏我,我会教你知道,什么叫永世不得翻身。”   淑妃的脸白了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对我说下如此重话,你知不知道我是……”   “正是因为知道,您才能平安活到现在,您不妨睁开眼睛看看,皇宫中得罪过傅明礼的人”傅明礼冷然的看她一眼,“除您之外还有几个活着的。”   淑妃的手猛地捂住胸口,徐延立刻紧张的过去搀扶,祈求的看着傅明礼:“明礼,这件事是母亲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怎么报复都没关系,我们改日再说好不好?”   淑妃抓住徐延的手,阻止他再说求饶的话:“扶我回去……”   傅明礼看着他们二人从自己面前离开,血缘和亲情在他们身上围起一个天然的屏障,傅明礼被挡在外面,表情不喜不怒,仿佛对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了。   他独自站了一会儿,便出门去了。   ******   刘成跟着这里的人去了小院,看到破旧的大门后眉头皱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悦的蔑笑。   带他来的人抖了一下,颤声道:“刘公公,那位姑娘就在里面。”   “知道了,你滚吧。”刘成冷声道,那人立刻屁滚尿流的滚了,当周围只剩下刘成一人时,他才叹了声气,上前将门锁一掌震断。   不等他去开门,夏幼幼便从里面将门打开了,一张哭唧唧的脸委屈道:“刘大哥,你来接我了么?”   “老爷就在前院,奴才先带你回马车上。”刘成见她好端端的,面色便放松下来。   夏幼幼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趁他背对自己时默默松了口气。她刚刚从一到主厅外沿的墙上,便看到傅明礼在里面与那些人说话了,只不过碍于前方暗卫似乎更多了,也就没有凑近去听,只是小心的注意傅明礼周围。   之后就看到那女人似乎很激动,然后青楼猥琐男便进去了,几人说了几句话后刘成便跟着人出来了。她直觉这是去寻自己了,便立刻撒丫子狂跑,中间因为着急还走错过一次,幸好在刘成赶来之前回到了小院。   夏幼幼想到还没回来的周书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不要问起周书郊。   他们两人很快到了府外,刘成看到马车前方正在说话的傅明礼和徐舟后,低声对夏幼幼道:“夫人,你上马车时动作轻些,莫要前面的人发现你。”   夏幼幼奇怪的看了前方一眼,没有多说便上马车了。刘成松了口气,走去傅明礼身后行礼:“大皇子,督主。”   “你们督主的心爱之人已经找到了?”徐舟玩笑似的道,“叫出来给本王看看,长成什么样子了才叫傅公公如此喜爱。”   刘成为难了,傅明礼平静道:“卑职执意将她带回去,并非是因为喜爱,而是厌恶旁人随意触碰卑职的东西。”   说完,他淡淡的看向徐舟,又补充一句:“不过大皇子若是真想看,不如卑职将人送给您,您带回家仔细看。”   徐舟脸色一僵,被这等阉人亵玩过的人,又岂能入他的眼,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傅明礼,看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   看来并不如何。如此一来又少了一个可做文章的把柄,徐舟心中淡淡失望,面上仍带着笑意:“还是免了,君子岂可夺人所好,时辰不早了,本王先行离开。”   傅明礼微微弯腰,等他离开后面色猛地一沉,板着脸便往马车上去了。夏幼幼一见他进来,立刻眼睛亮亮的看向他:“尚言,你来接我啦?”   傅明礼看她一眼,不与她说话,夏幼幼敏锐的察觉到他好似在生气,于是试探的看向刘成,刘成立刻干咳一声:“奴才去外面驾车。”   ……驾什么车啊喂,又不是没有车夫!夏幼幼忍下腹诽,讨好的朝傅明礼笑笑:“你生气了?为什么呀?”   傅明礼板着脸,一直到马车在自家府邸前停下,都不曾与夏幼幼说一句话。直到进了院子,他才淡淡道:“家中可有戒尺?”   “回老爷,没有。”刘成答道,家中又没教书先生又没幼童,何来戒尺。   “有的有的,厨娘那就有,”夏幼幼抓到机会急忙接话,得到傅明礼赏赐的眼神后立刻自告奋勇,“你等着,我去给你借过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刘成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他家夫人是在自掘坟墓。   傅明礼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冷声嘱咐:“让夫人拿着戒尺来书房找我。”   “……”看吧,他就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刘成一边同情跑出去的傻蛋,一边朝傅明礼点头。   一刻钟后,夏幼幼得到了傅明礼要她伸手的命令,接着看着他手中相当结实相当粗/壮的戒尺,懵逼了。 第37章   接下来似乎要发生很残忍的事, 刘成一言难尽的看着两位主子, 在接收到夏幼幼求救的目光后果断道:“奴才方才忘了提醒厨房给夫人炖甜品, 若是无事的话奴才就先告退了。”   “……”厨房啥时候归您管了啊大哥?!夏幼幼内心的疑问没有被刘成听到,因此他相当坚决的从书房离开了。   刘成一走,偌大的书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夏幼幼估算了一下彼此的实力, 最后讪笑道:“尚言,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伸手。”傅明礼淡淡道。   这架势分明是要家暴, 她怎么可能伸手!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 继续努力:“你不饿么?那就先不吃了, 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这里好热啊。”她无视周围冰块带来的凉爽,睁眼说瞎话。   “伸手。”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 带着些微的不服气道:“为什么啊, 我又没做错什么!”   傅明礼蹙眉:“你觉得自己没错?”   “我错什么……了?”他问的认真,夏幼幼心里升起一丝不确定。脑子里快速闪过这几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这么一想才发现,好像瞒着他干的那些事都是会惹他生气的。   傅明礼板起脸:“自己想。”   夏幼幼讨好的看着他,企图蒙混过去:“可我想不起来啊。”   “……把手伸出来。”傅明礼发现小姑娘过于皮实了, 一刻钟前刚帮她解决麻烦, 她现在就敢说自己忘记了, 看来只有皮肉苦才能让她长点记性。   夏幼幼见他的脸彻底沉下来了,立刻乖乖的将手伸出来——即使她大风大雨都经历过,自认胆子足够大, 可当尚言真生气时,她还是会被他身上倾泻的低压给压制,她将这种怕怕的感觉归结为太爱他、不忍让他生气。   傅明礼没拿戒尺的手将她的手心抚开,接着抓住她的手指,防止她逃跑。在握住她温软的指尖时,他的心里产生一丝不忍,但看到夏幼幼那张不知悔改的脸后,又强行让心肠硬起来。   “啪!”   竹板打在手上时发出闷闷的响声,夏幼幼觉得自己头发都炸起来了,眼圈瞬间红红的,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还真打啊!手心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夏幼幼呜咽一声,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傅明礼心下一紧,立刻将她的手举高些查看,确定只是微微红肿后松了口气,同时面色难看起来。他从未用这种方式教训过谁,因此打她的时候还放轻了许多力道,没想到还是将人打伤了。   他本想多揍几下让她长长记性,但现在看着她红肿的手心跟委屈的脸,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为了让这一下的效果出来,他绷着脸继续教训:“这一下是教你知道,以后我不在家时,不准让不认识的人进府。”   “可是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在主厅了,这能怪我么?”夏幼幼撇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其实除了有点发麻,一点痛感都没有,她此刻的伤心全是因为傅明礼真对她下手。   这让她想起前些日子在闻花楼被揍一事,真耻辱啊!   整个傅府认识淑妃的人不多,能有权利直接将人迎进来的更少,傅明礼垂眸不语,半晌道:“即使这件事不怪你,那主动跟着她走的,是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主动跟着走的?说不定是她绑的我呢!”夏幼幼梗着脖子问。   他们从把她接回来就没有问过周书郊的事,说明不知道当时周书郊跟她一起走的事,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其他地方直接去接的她,而非回府之后才去的……所以,小撒一点点谎也没关系吧?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太低估府内暗卫了?”   暗卫暗卫,又是暗卫!怎么近日遇见的这些人全都有暗卫,暗卫的就业率如今已经这么高了吗?夏幼幼发散的目光对上傅明礼,立刻说秃噜嘴了:“那什么……那个,好吧,我是主动跟她走的。”   “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说你该不该罚?”   夏幼幼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半晌问:“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我不该生气?”傅明礼反问,今日还好,淑妃胆子再大也断不敢真的欺负她,若是其他阵营的人带她走了,后果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一想到她这么容易轻信他人,傅明礼只觉得自己手中的戒尺蠢蠢欲动了。   夏幼幼看出他的想法,急忙打断道:“可是我是为了你好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这么笨的跟她走呢。”   “为我好?”傅明礼的眼睛眯起来,只当她在为自己开脱。   夏幼幼猛点头:“是啊,她身份尊贵,我若是违背她的心意,她以后找你麻烦怎么办?”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委屈起来,眼角红红的一片,觉得自己的好心完全没被认可。   “……你知道她是谁?”见她又似哭非哭,傅明礼斥责不下去了。   夏幼幼摇头,哽咽道:“不知道。”   “那为何晓得她身份尊贵?”   “管家说的啊。”   他方才只顾着气夏幼幼的无戒备,竟将此事给忘了。自他入住这片宅子,管家便从淑妃那调到了自己这里,在此处做事已经近三年。傅明礼垂眸,三年了,府内也该换个不老眼昏花的管家了。   “尚言?”夏幼幼见他似在想什么事,便想偷偷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结果又被抓住。   傅明礼淡淡的看着她:“即使你如此说,也是该受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低看了我,”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阿幼,我能护住你,若有人欺你,便来告诉我,我会帮你十倍还回去,哪怕是皇子妃嫔,也不能让你妥协。”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在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温柔时,小声问:“那我要是得罪傅公公,他要杀我了呢?”刚问完便发现周遭的暧昧猛地消失了。   好吧,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当个杠精的,只是知道他跟着傅明礼做事所以才能连皇室都不放眼中,所以便忍不住问了这么个问题,相当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的变异版,“我跟傅明礼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她问得认真,傅明礼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他不会杀你。”   嗯,这回答就像是我妈不会掉水里。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的夏幼幼真的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都说他特残暴么,万一哪天看我不顺眼了要杀我,你护不护着我?”   “……我说了,他不会杀你。”在她的话中大概知道了自己在她心里有多凶恶,傅明礼叹了声气。他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会有要杀她的那一天。   夏幼幼瞥他一眼:“你这是在避重就轻?男人果然都只会花言巧语,刚刚说得罪皇子妃嫔也没关系,是因为知道我这辈子都接触不到那些人吧,倒是你顶头上司,我还有见面的那一天,你说,我跟傅明礼你选谁?”   傅明礼无言半天,看她依旧在执着的等答案后便无奈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认真道:“世间所有人,都比不上你贵重。”说完后沉默一瞬,接着道,“包括傅明礼。”   “……我又不是银票,怎么能用贵重形容。”夏幼幼的脸泛起红,虽然有些感动他将自己放在比上司重要的位置,但是一想老婆本来就该比老板重要,因此这感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当然贵重,是世间最贵重之人。”傅明礼轻拭她的眼角。   夏幼幼站着任他捏脸,问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看她和你不像是敌人,可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这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傅明礼不欲多提,“你只需记着,在这世间只相信我一人便可,其他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理。”   夏幼幼眨了眨眼角,抿嘴笑笑:“有时候我觉着你的秘密可真多,简直比我的还要多。”越相处便越是这样觉得,程家对他的事绝口不提,他又跟着和程家立场相反的傅明礼做事,每走一步似乎都能遇到仇家跟对手。   傅明礼垂眸,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夏幼幼因为惯性整个人都摔到他怀中,忙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抬头便看到他满是笑意的眼睛:“我的秘密以后会全部告诉你,现在不如说说你的秘密是什么。”   夏幼幼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对他这张脸还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她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随口道:“那可就多了,比如我常趁你睡着跑出去玩,我武功高强并非弱女子,我还常杀人……”   “胡说八道。”傅明礼点了点她的鼻子。   夏幼幼的话本来就半真半假,听到他这么说笑了笑:“是啊,胡说八道的,你是不是还要打我板子?”   不提这件事他都差点忘了,傅明礼指尖轻轻的扫着她的手心,眼底泛起点点心疼:“可还疼?”   “……”他要不说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夏幼幼纠结一瞬,瞬间委屈兮兮道,“疼啊,你下手太重了。”   傅明礼抿嘴:“下次不用戒尺了。”他本想着戒尺都是用来□□孩童的,打起来必然不会痛到哪去,却没想到她比孩童还要娇贵,碰一下都会伤成这样。   “还有下次?”夏幼幼挑眉。   傅明礼沉思一瞬:“若你乖乖的,便没有。”   “……咱俩成亲才几天,你就家暴我两次了,程宴,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夏幼幼掐腰,决心就家暴一事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傅明礼不悦:“不准叫我程宴。”   “好吧,这不是重点,尚言,”夏幼幼不满的看着他,“我也是要面子的,你以后不准再打我。”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便将脸别向一边不说话了。夏幼幼看他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本该生气的,可看着他毫无瑕疵的脸,竟然忍不住的退让了:“那、那以后有什么事你用说的,别动手了行不行?”   话刚说完便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本还想趁此机会让他知道家暴是不对的,结果就这么轻易的妥协了。   傅明礼又看她一眼:“用说的,你记得住吗?”   “当然!”夏幼幼瞪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记不住。”   傅明礼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好,以后我便只用说的,不过若让我发现你再这样没有防人之心……”   “不会有这种事的,”夏幼幼立刻打断他的威胁,摆摆手道,“我饿了,你去叫人做些饭菜,我先去换件衣裳。”   说完不等傅明礼回答,便从书房窜了出去。这会儿刘成估计已经知道周书郊和她一起离开的事了,她得先去养猪的小院看看周书郊回来没,若是没回来也没去方才关他们的地方,这话就没法圆了。   路上遇见了刘成,见他要跟自己说话,夏幼幼立马将脸扭成一朵苦菊,假装被打到悲伤的逃了。   几步跑进小院,周书郊果然不在,夏幼幼的心沉了下来。   这边刘成见夏幼幼似乎很伤心的跑了,权衡之下还是先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窗紧闭,里面显得有些昏暗,傅明礼脸上一反对着夏幼幼时的温情心软,一张俊俏的脸上遍布冰霜,比用来降温的冰块还要寒凉。   “督主,已经处理妥当。”刘成跪下道。   傅明礼垂眸:“在府外多安排几个暗卫,我不在时任何人都不得进府。”   “是!”刘成抱拳,突然想到一件事,“督主起初想用大皇子威胁淑妃娘娘,如今已经达到效果,相信淑妃今后会收敛许多,那大皇子那边……”   “皇上是不是许久没有去皇后那了?”傅明礼打断他的话。   刘成怔了一瞬:“是。”   “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你今后再伺候皇上翻牌子时,多向皇上提提她,至于淑妃,她这些日子似乎病了,就不必让她去见皇上了。”傅明礼淡淡道。   之前那次他只是暂时冷落淑妃母子,如今却要去扶持大皇子母家了,看来督主没打算将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刘成恭敬道:“是,只是要做到什么程度,还请督主明示。”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沉默许久后开口道:“至少让她明白,无论是谁做皇帝,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分别,我不是非徐延不可。”   “……是!”   刘成得了吩咐便站到了一边,他跟着傅明礼许久,很是明白督主在说这句话时心情何等差,他犹豫一下转移话题道:“督主,夫人刚刚似乎很伤心,可是有事?”   “出去时分明还好好的。”一提起夏幼幼,傅明礼周遭的寒气便褪下了,只是听到她很伤心后又皱起眉头。   刘成想了一下:“刚刚夫人的脸都皱在一起了,奴才本想问问她娇娇在什么地方,看她似乎很难受便没有去问。”   “皱在一起?”傅明礼微微挑眉,“眼圈红了没有?”   “没有。”刘成坚定道,除了脸像苦菊之外,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那她或许是在骗你。”   “骗我?”   傅明礼眼底泛起笑意:“应是她受罚时你走了,她在记仇,不想跟你说话而已。”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也大概知道了自家夫人是什么性子。   “……”啊,心好累,夫人什么时候心眼变这么多了,分明之前在他眼里还是个傻子。刘成见傅明礼一副嘲笑他的样子,突然道,“督主,今晚吃什么?”   “……”   “不、不是,奴才想着夫人该是饿了。”看来这次话题转移的有些生硬了,刘成干笑一声。   没想到傅明礼还真认真思索起来:“太晚了,做些粥吧,以免阿幼积食。”   刘成嘴角抽了抽,据他所知能这么容易积食的好像只有三岁小孩和傻子……嗯,看来夫人还是那个夫人,他释然了:“好的,奴才这就去叫厨房准备。”在没找到新管家之前,他要总揽府中大小事了。   ******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跟着天一起黑的是夏幼幼的脸,她不觉得有谁能制住大名鼎鼎的狐狸精,那就只有一种答案,这人绝壁是没有顾全大局,临时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在小院独坐一会儿,顺便给三头猪喂了些食物,直到丫鬟叫她去吃饭,她才慢吞吞的往主厅去。   还没走到主厅,路上便遇到了刘成,没等她脚下拐弯,他便迎了上来:“夫人,您被淑……被那位客人带走时,娇娇可是随您去的?”   “呃……”夏幼幼心里百转千回,略为艰难的回答,“是……吧。”   “那我们回来时岂不是忘记把她带上了。”刘成哭笑不得,以为夏幼幼是因为被吓到了所以才出了这种纰漏。   夏幼幼讪笑一声:“应该是吧。”   “我叫车夫去接她。”刘成思索片刻道。   “不用不用,”夏幼幼忙拦住他,“那边的人如果发现他了,肯定就送他回来了,即使不送他,他也会自己回来,估计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你还是别让车夫再跑一趟了。”   “可这眼看就要宵禁了,她一个女子独自在外面走,我怕有危险。”刘成皱眉,娇娇毕竟是夫人在府中最亲近的丫鬟,虽然只是个喂猪的,但就这么放任她一人在外面好像有所不妥。   “……也许她看天色已晚就在那边多待一夜呢,那位客人应该不至于为难一个丫鬟,”夏幼幼干笑,“你现在叫人去了也是回不来的,马上就该宵禁了。”   刘成想说督主府的马车是没人敢拦的,转念一想夫人又不知道,犹豫一下便同意了。   夏幼幼松了口气,悄咪咪跑进厅了。   用罢晚膳夜已过半,各自散去休息不提。   翌日,夏幼幼醒来时身旁就已经没人了,早就习惯了自家相公的神秘,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刚闭上眼睛突然想到某个消失的家伙,仅剩的瞌睡虫立刻被赶跑了。   她火速洗漱好便往外跑,刚到小院墙外便听到里面有水声。此时还不到喂猪时间,能在里面搞出动静的绝不是帮忙养猪的丫鬟小厮,夏幼幼磨了磨牙,直接从墙外翻了进去。   正脱了上衣擦身子的周书郊,一听到墙上动静立刻戒备起来,看清楚是谁后才放松。   “周书郊!你个王八蛋昨天跑哪去了?!”夏幼幼本还没那么生气,一看他此时正悠哉悠哉的清洁自己,放在一旁的衣裳还不是昨日穿的那件,她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早知道他这么有闲心,她就不该翻来覆去的思考如何帮他圆过去!   周书郊看她一眼,见她没有避嫌的意思,微微无奈道:“你对着一个男人的身子就这么坦然?”   “我对着一个男人的尸体更坦然,”夏幼幼眯起眼睛,“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看你是想当活的还是当死的。”   周书郊笑笑,将盆中水倒了,又将衣裳穿上后去给猪倒了些菜叶。他在做这些事时夏幼幼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随时准备用暗器戳死他。   最后,周书郊从屋里取出昨夜穿过的衣裙,浅色的衣裳上血迹已经发黑,整件衣裳都像是在血里泡过的。   夏幼幼的额角直跳,声音沉了下来:“这是怎么了?你昨夜遇见仇家了?”他总得杀上十来个人才会有这么多的血量吧。   “若是仇家就好了,”周书郊嘲讽一笑,“这上面全是王夫人的血。”   夏幼幼一怔:“……她自杀了?不对,她说过要等柳连声死了才会死,她不像言而无信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昨夜的场景,周书郊的脸色晦暗不明:“我昨夜回来府中一趟,见程宴不在家后便往城中赶,结果经过王家时见到几个人从后门进去了,当时急着回来告知你程宴的事,便没有多想,快到你那时才突然觉得不对,等我重新折返王家时,王夫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那几个人是?”夏幼幼蹙眉。   周书郊平静的看向她,证实了她的猜测:“王夫人告诉我的,是柳连声带着人去的,因为猜出王才的死与她有关,为了保命便买通王家小厮,进去斩草除根。”   “他是如何猜出的?”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勉强道:“是我自大了,杀王才时留下了一捋狐狸毛。”   他只一句话,夏幼幼便知道了个大概。他们杀手为了避免同行抢单,往往在杀人之后留下自己的标识,周书郊的是狐狸毛,她的是像蝴蝶一样的暗器。不过若是目标的仇人很少时,为了保护金主安全,大家默认不用这些标识。   周书郊这次恐怕就是大意了,才将火引到王夫人身上,这本就是他职业上的失误,夏幼幼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你别太自责,我们将柳连声杀了给王夫人偿命。”想了半天,夏幼幼憋出一句。   周书郊摇了摇头,声音都微微的发颤:“你不知道昨夜有多惨,我做了这么多年杀手,都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王夫人的肚子被剖开了,她未成形的孩子就在她旁边……”   夏幼幼愣住了,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周书郊身上会有那么多血,她的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之后便感觉到一阵爆裂的火气直冲脑门。   “这群、这群王八蛋!”夏幼幼的双眼血红,呼吸都变得不稳了,“不配为人!老子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她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也杀了不少人,可从未见过行事如此残忍的混蛋,简直就是泯灭人性,若真担心王夫人会伤他,那直接将人杀了就是,何必要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用如此残虐的方式对待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女人,这些禽兽就不该在这世上呼吸!   周书郊眼中闪过狠戾:“自然是要千刀万剐,柳连声也总该付出代价才行。”   “你打算怎么做?”夏幼幼看向他。   周书郊垂眸:“按原计划行事,不过我这次不打算在他们从源广寺出来时动手,我要他们死在佛祖面前,让他们生生世世赎罪。”   “好,我与你一同去,杀了柳连声这个王八蛋。”夏幼幼冷声道。   ******   日至中空,傅明礼等皇上入睡,便从宫里出来了,一出宫门便见到程宴之父程慎之,正情绪激动的跟徐舟说些什么,见他一过来便立刻停了下来。   徐舟也注意到他了,眼中带着些不耐却还是笑着打招呼:“傅公公这是又准备出宫?看来府上的小妖精真是特别,引得傅公公连皇上都顾不上了。”   “大皇子言重了,卑职出宫自然是得了皇上的允许的,”傅明礼平静道,接着看向程慎之,“卑职看见程大人刚刚似乎很生气,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大人了?”   程慎之脸色一变,勉强道:“公公说的哪里话,本官不过是在跟大皇子探讨学问之道,一时有些入神罢了。”   傅明礼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嘴唇轻轻勾起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就不打扰二人的探讨了。”说完便径自离开了,直到上了马车,都没有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督主。”刘成见他若有所思,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傅明礼淡淡的扫他一眼:“程府可还有咱们的人?”   “还有四个,不过都没执掌什么重要的职权。”唯一一个当了管家的,还因为擅自刺杀程宴被他在微知楼打死了。   傅明礼点了点头:“你叫人去查查,程家近日可是出了什么事。”以程家对大皇子一派的忠心,程慎之若无大事绝不会如此激动的与徐舟说话。   “是!”刘成立刻答应了,等马车一到宫外,他便从上面下来奔程府去了。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带着消息回到府内。   “督主,昨夜王才遗孀王氏被柳泉之子给杀了。”   傅明礼蹙眉,不等他问,刘成便主动道:“这王才便是闻花楼那日死的小吏,前些日子将自己夫人送与柳泉之子柳连声过,柳连声怀疑是王氏买通杀手刺杀王才,因担心自己性命,便带人去王家将人给杀了。”   “这与程慎之有何关系?”   刘成想到大皇子那堆乌烟瘴气的下属,忍不住不屑的笑了一声:“说来也巧,这个王氏名唤程莹儿,是程慎之兄长与青楼女子所出,不过程家怕辱没家风,便没有承认这女子的身世,让她一直随亲母生活,婚嫁之事全都不理,程慎之兄长前些日子因病去世,死后只留这一女,程家便动了让其认祖归宗的心思,却没想到还未提起便出了这事儿。”   傅明礼沉默片刻,淡淡道:“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世家之女,却在死前受此折辱。   “是啊,所以程家坚持要讨个公道,”刘成眯起眼睛,“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大皇子的处事方式,恐怕只想将此事压下去,两个得力下属不要为此伤了和气。”   “一条人命怎么可能就此略过,本就是一方施害一方受害的事,若大皇子强压着不能伤了和气,只会让受害那方心存芥蒂,”傅明礼看着杯子里轻轻荡开的水晕,“更何况有我们在,此事又岂会就这么算了。”   刘成一怔,突然想到这是分化程家和大皇子的绝佳时机,虽然督主此刻晾着二皇子,可他还是二皇子阵营的人,自然是要为二皇子谋求利益。   “再等两日,等大皇子将程慎之的心寒得差不多了,你去帮我带句话,”傅明礼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就说我傅明礼,愿意帮程大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刘成点了点头,见傅明礼下面没有吩咐了,便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傅明礼看他一眼,“自然是等他找上门,此事他若不想忍下,便只能来寻我了。”   “可是我们一直扣押程宴,他都不肯向我们妥协,又岂会因为一个旁系小辈来找我们?”上次把程宴送回家还是诱他回去退婚的时候,做完这件事他们的人便撕下了伪装,直接将他给关了起来。   程慎之大致也猜到是他们将程宴给抓了,因怕大皇子疑心程家会为嫡子叛变,硬是咬着牙将此事给瞒起来,阖府上下对程宴的去处绝口不提。   傅明礼垂眸:“在他没上门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选,但不管怎么选,这个忙我都会帮。”   刘成怔住,不求甚解的看着他。   “至于大皇子会如何想,那便不关我事了。”   刘成了然,大皇子此次必然会与程慎之生出些嫌隙,这时若柳连声死在督主手上,即使他再信任自己的下属,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傅明礼见他明白了,便不再费口舌解释:“查一查柳连声之后几日的行程。”   “回督主,奴才从程家出来后又去了一趟柳府,得知柳连声后天便去源广寺游玩,只是不知道出了此事,他还会不会去。”刘成道。   “他既能堂而皇之的去杀一个女子,便说明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不去,岂不是会被狐朋狗友嘲笑胆怯,”傅明礼淡淡道,“源广寺,佛门重地,是个早死早超生的好地方。” 第38章   盛夏好像越来越近了, 又是一日炎热天气, 夏幼幼心焦的在傅明礼身旁转来转去, 旁边的冰块都不能将她的汗消下去。   “你很热?”有她在,注意力始终无法放在书上,傅明礼叹息一声, 直直的看向她。   夏幼幼讪笑一声:“没有呀。”其实是很急的,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出门了,这几日却一直留在家中, 被他二十四小时陪着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她今天要去源广寺堵柳连声, 如果他不走, 自己就没办法溜。   “此处就我们二人,你将外衫脱了吧。”傅明礼建议。   夏幼幼犹豫一下, 还是拒绝了:“不用了, 我不热。”待会儿走时还要穿上,麻烦死了。   往日就差穿着亵衣乱跑的姑娘,今日却穿戴整齐的坐在这里,即使热也不肯脱衣裳,傅明礼眉头微挑:“你今日打算出门?”   夏幼幼神色微动, 想了一下道:“嗯, 多日未出去了, 想出去转转。”若他一直不出门,她也只好另找借口了。   “我今日不能陪你,”昨天夜里程慎之还是来了, 他已经答应亲自去将人抓了送到程家,“不如你带着你那个丫鬟,再叫几个暗卫陪着一起吧。”   “……我能跟娇娇单独出去么,带几个男人挺不好意思的。”夏幼幼为难,这时候带暗卫实在不便。   傅明礼蹙眉:“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去人多的地方,就随意走走便回来如何?”夏幼幼提议。   傅明礼还是不同意,任她如何与自己商量,都不动摇半分。眼看再不出发就要来不及,夏幼幼急了:“我连点出门的自由都没了么!”   “若你像刘成那般武功高强,我便允你自由。”傅明礼不为所动。   呵,我们还不一定谁更厉害你信不信?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见他还在盯手中的书,干脆钻进他的怀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傅明礼被她偷袭的身子一僵,随后迅速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屁股抬起来些,挡住自己起了反应的部位。   “撒娇也没用,要么带人出去,要么留在家里,你自己选。”傅明礼坚持。   夏幼幼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哼唧道:“那你陪我去嘛。”按以往出门的经验,他一跟着去,刘成也会去,那些暗卫就不会跟着了,到时候她随便找个借口溜走就是。   傅明礼叹了声气,耐着性子道:“我刚刚已经说了,今日不能陪你。”   “为什么?”周书郊还在小院等着自己,夏幼幼心里愈发急了。   傅明礼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背,淡淡道:“待会儿我要出门做些事,实在抽不开身。”   他的话音刚落,刘成便在门外提醒:“老爷,我们该走了。”   傅明礼看向夏幼幼。   “这样啊,”一听说他要出门,夏幼幼立刻放松了,“那我今日不出去了,等哪天你有空了再出门,你快点出去吧。”以为他不出去了才找借口想出门,既然他要出去,自然是等他走了之后再溜。   傅明礼见她突然这么好说话,心下疑惑了一瞬,还是拍了拍她的手:“明日我陪你,你想去什么地方?”   “源广寺,那儿的枣糕好吃。”夏幼幼从他身上下来,随口道,“你快走吧,刘大哥该等急了。”   傅明礼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你在家老实待着,明日我带你出去。”   “嗯嗯。”夏幼幼慌忙答应,趁他出门前飞快的跳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他额头上。   傅明礼失笑:“我怎么觉着你好像高兴了许多。”   “……因为你答应明天陪我了呀,快点走吧。”见他还想跟自己说话,夏幼幼急忙推着他出门,然后趁他不注意将他关在了书房外。   正在门外等着的刘成一脸懵逼,他们督主这是被赶出来了?   他的表情太明显,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般。”   “奴才什么都没想,老爷,这边请。”刘成立刻一脸严肃的答了。   傅明礼斜他一眼,向前走去。   夏幼幼一直趴门缝里看着,等他们走了之后立刻从书房出来,一溜小跑朝小院去了。   小院中周书郊已经等得快急死了,正准备独自出去时夏幼幼赶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将她的小包袱扔给她,夏幼幼飞快的将手上红绳铃铛解下,小心的放在盒子里,又将暗器软剑都绑在腰里,又拿了简易的帷帽将脸遮住,二人进了屋后便从后面翻墙出去了。   等他们赶到寺庙时,日头已经渐渐上了中空,好在山中清凉,将酷暑都挡在了佛门之外。   今日来烧香的人挺多,一眼看过去满满都是人,他们二人一到,一直在大门前晃来晃去的小沙弥立刻跑了过来,在周书郊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拿了赏银就离开了。   “这是你找的线人?”夏幼幼好奇的看着远去的小沙弥,“你就不怕事发后他将你我给供出来?”自师父死后,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还从未这样找过线人。   周书郊嗤笑一声:“他是密语阁专门培养的线人,你觉得他会将我们供出来?就算是他想供,也得知道我们是谁、要做什么才行。”   夏幼幼一想也是,他们此刻的脸被挡得妈都不认得,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线人,于是也不纠结此事了,跟着周书郊朝佛寺后面走去。   源广寺背靠大山,后面是一片清泉竹海,一入其中便感觉到清风扑面,淡淡的青草味萦绕在鼻尖。   地方是个好地方,可惜被一群王八蛋给玷污了。   夏幼幼虽然还未见过柳连声,可一到后山小亭便立刻认出了他,那群肆意取乐的青年男女中,被众星拱月般围着、一脸的油和痘痘的应该就是他。   夏幼幼低声问了问周书郊,得到的正是她猜测的答案。   此时的柳连声,正在狐朋狗友的起哄下调戏一个姑娘,眼见那女子的衣衫都乱了,又哭又挣扎的好不可怜,周围的人却因为这样更加兴奋,其中一个男子更是抓着姑娘的头发,拖着将其浸入溪水,然后看着溺水挣扎的女子哈哈大笑。   夏幼幼自认不是一个好人,可见到这一幕后还是觉得受到了冲击,人类本能中的良善让她愤怒,她冷笑一声:“这人当真是个蠢的,耍流氓去哪不好,偏要来扰乱佛门清净。”   “这些人,有一大半那日都在王家出现过。”周书郊冷声道。   眼见那姑娘快要坚持不住了,夏幼幼直接跳了出去,冷声对淹人的男子道:“给我放手,否则我杀了你!”   正在玩乐饮酒的一群人俱是一愣,注意到来的人是个女子后又放松下来,抓着人不放的男子笑了起来:“我若是不放,你能奈我何?”   “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公子还是放手吧。”周书郊从后面款款而来,他轻轻拍了拍夏幼幼,夏幼幼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见又来一个“姑娘”,柳连声的注意被吸引了,他朝那男子招了招手,那男子立刻将手松开,被淹的姑娘呕吐着从水里出来,看见夏幼幼他们像看见救星一样哭道:“姑娘救我,我腹中还有孩儿,不能死在这儿啊!”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那男子拿了把刀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她惊恐的不敢说话了。   夏幼幼一愣,王夫人当初被欺负时也是已经有了孩子,这女子也是,难道是巧合?她看向周书郊,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可以看出,显然不是。这人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将帷帽取下来。”柳连声笑嘻嘻道。   夏幼幼努力让语气不发寒:“我将帷帽取下来,你会放过这位夫人么?”她大可以现在就杀了这群人,但这个女子还在那男人手中,恐怕她动手的同时女子性命会有危险。   “你先取下来,我再回答你。”柳连声猥琐的扫了一眼她的身子。   周书郊挡在她面前,娇声道:“我也是有了身子的人,自是知道腹中孩儿对我们女子有多重要,还请公子将这位夫人给放了吧。”   他此话一出,柳连声对他的兴趣明显大了起来:“是吗?你也有身孕了?”   夏幼幼见那妇人一听有孕二字,立刻瞪大了眼睛,似乎想提醒他们什么,不过一直拽着她头发的男人将刀举在她面前,让她不敢说话。   周书郊轻笑:“是呀公子,我也有身孕,不过月份浅,还不显。”   “月份浅好,我就喜欢月份浅的,你且过来,让爷看看。”柳连声搓手道。   周书郊看了夏幼幼一眼,二人一齐往小亭走去,不过一个的方向是柳连声,一个是妇人。   柳连声见夏幼幼走向溪流,立刻将眉头皱了起来,周书郊轻笑一声,将自己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柳连声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周书郊今日的妆容是下了大功夫的,为的就是必要时能用上这张脸,如今果然用到了。夏幼幼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书郊身上,径直走到那男子身旁,那男子立刻警惕的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他说话间刀子动了一下,妇人脸上瞬间多出一道伤口,夏幼幼停下脚步,一派天真的看向周书郊:“姐姐,他欺负人。”   “呀,都流血了呀。”周书郊立即惊呼。   柳连感兴趣的看了一眼那边,伸手去揽周书郊的腰:“不过是玩玩而已。”   周书郊笑着躲开,不满道:“哪有这样玩的,就是仗着身强体壮欺负一个女子,要他是个男人,不如跟我家妹子比划比划,看看谁更厉害。”   “怎么,你妹子比男人还厉害?”柳连声笑着去抓他。   周书郊边灵活的躲开,边得意道:“当然,我妹子十年前可是学过骑射的,要是你朋友没有练过功夫,肯定没有我妹子厉害。”   一听他井底之蛙的言论,柳连声直接笑了出来:“好啊,那让他们比试比试,若是我们输了,我便放了那女人,不过要是你们输了的话……”   周书郊目光流转:“那小女子任君处置。”   柳连声兴奋起来,意有所指的对那男子道:“听到没有!还不跟好妹妹比划比划,今日没外人,你可以随意来。”   男子听懂了他的话外音,猥琐的看着夏幼幼舔了舔刀尖,最后拿着手中匕首,笑着走向夏幼幼。   夏幼幼冷眼看着他靠近自己,一脱离这男人的钳制,妇人立刻惊呼:“他们是杀人凶手,刚刚杀过一个有孕的女子,你们快逃!”   柳连声笑了起来,接着有趣的看向周书郊,还‘好心’的指了指亭子后,炫耀一般道:“你看,我刚杀的。”   周书郊看了过去,那里果然有一个女子,此刻面色灰败的躺在草丛里,肚子上全是血迹,身旁一堆看不出形状的血肉。   周书郊面色不可抑制的差了起来,看到他铁青的脸色,柳连声像是得到了满足一般,桀桀的坏笑。   男人没想到一松开这女人她便吵闹起来,立刻不耐烦的转身想教训她。   他转身的瞬间,突然觉着腰间一疼,低头时便看到腹部有剑刺了进来。妇人被喷了一脸的血,正要尖叫时看到男子身后的夏幼幼朝她笑了笑,她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迫使自己冷静。   男子震惊的回头,一张嘴便流出一股血沫,根本说不出话来,夏幼幼厌恶的看他一眼,掐着他的喉咙一扭,男子登时没了气息。   柳连声见男子与夏幼幼只是站得很近,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不免有些急了:“怎么回事?!还不快点开始!”   “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周书郊悠悠道。   柳连声斜他一眼,继续去看夏幼幼他们,显然在他眼中看男人虐待女人比自己找乐子有趣。   夏幼幼揪着男子的衣领不让他倒下,平静的问妇人:“你是现在走还是等我们将这些人全杀了之后再走?”   妇人犹豫一下,最后道:“我、我能先走么?”   夏幼幼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她之所以多嘴问一句,不过是怕妇人被吓坏了,不敢一个人离开。   “那你先走吧。”夏幼幼道。   妇人挣扎着从水中站起来,朝夏幼幼行了行礼道:“我是曹云曹编修的儿媳,今日上香时一时不慎被这些人掳来,不是遇见二位姑娘可能性命难保,若姑娘以后遇上了什么麻烦,尽管来编修府来寻我。”   “嗯,你慢些走,这些人不会跟过去。”夏幼幼看着她微隆的小腹,温和道。   妇人点了点头,脚下无力的朝远处走去。   柳连声见妇人走了,登时便恼怒的站起来,对夏幼幼手中的男人道:“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把那女人给抓回来!”   夏幼幼给出的回答便是将手松开,那人立刻仰面朝溪中倒去,身上的血瞬间将水染红大片。   小亭中人俱是一愣,回过神来时周书郊已经拿着袖中剑挑断了三人的喉咙,柳连声脸色瞬间惨白,慌张的在血和尸体中往外逃。   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纵然有几个练过的,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柳连声还没逃出一仗远,周书郊便已经将人全部杀了。   夏幼幼挡在柳连声面前,面色阴沉的将剑举起,柳连声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周书郊轻笑一声,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不悦的男声嘲讽道:“你不是很喜欢看人进水么,今日你也试试如何?”   柳连声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区别,只是发着颤道:“两位姑娘,不不两位大侠,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我爹是礼部尚书,他、他有很多银子……”   “你杀孕妇的时候,她们也这般求你了吧。”夏幼幼冷声道。   周书郊不与他废话,直接一脚将他踹到溪边,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将他的头浸到水里,柳连声死命的挣扎,可惜酒色掏空了身子,看起来挺高大的男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在他快要被淹死时,周书郊将他拖了出来,让他喘息几下后又浸了进去,一连重复几次,他才将这人拖出来。   柳连声脸色憋的青紫,湿黏的头发贴在他满是坑洼的脸上,只一眼就能让人觉着恶心。   “杀了吧,尽早回去。”夏幼幼厌恶道。   周书郊沉着脸:“不行,不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刚刚那具女尸和王夫人死死的模样交替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根本没办法就这么放过这人。   “你们、你们别杀我,想要什么我都给……”柳连声边往外吐水边道,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惊恐。   夏幼幼思索片刻,看向周书郊:“你待如何?”   “他对那些女子做过什么,至少也得自己体验一番才是。”周书郊对这一点很坚持。   夏幼幼眯起眼睛,用软剑指向柳连声的鼻尖:“如此,那便将他的肚子剖开,把五脏六腑都取出来。”   柳连声吓得失声尖叫,慌乱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我那还有一个女人,如果你们现在杀了我,我死都不会说她在什么地方!”   周书郊一顿,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夏幼幼。   “你可知道,若你敢撒谎,我便将你一截一截的剁开。”夏幼幼冷声道。   柳连声吓得一缩,求饶道:“真的没有,我房中确实有个女人。”   “她在什么地方?”周书郊问。   柳连声本想说尚书府里的卧房,但还未开口脖子便被夏幼幼的剑刺伤,他登时将实话秃噜出来:“是是是源广寺的厢房,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源广寺几千间厢房,你们自己去找的话她肯定就死了。”   夏幼幼思虑一秒,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周书郊立刻接到手里,从怀中掏出匕首抵住他的腰:“走!”   三人一起从后山中出来,夏幼幼一踏入寺中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刚刚还热闹的源广寺此时却像没有人烟的荒地一般——不,若是荒地,至少还有虫鸣鸟叫,此刻的源广寺却没有一点动静。   她看向周书郊,周书郊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将柳连声的嘴堵住他的嘴,带着他贴墙边往前走。   “带路。”夏幼幼低声威胁道。   柳连声涕泗横流,呜咽着给他们指路,几次转弯后找到了他的厢房,夏幼幼松开压着他的手,推门便要进去。   门一推开里面冲出一个黑衣人,夏幼幼一时不妨差点让他伤到自己,一个折身往后退了两步,周书郊恼怒道:“你竟敢暗算我们!”   柳连声简直冤枉,他要有这么大本事的侍卫,又岂会这样被他们抓在手中。   夏幼幼与黑衣人缠斗,黑衣人看到柳连声后眼睛一亮,立刻拿着刀冲了过去,柳连声被他闪着光的刀尖吓得双眼一翻,登时浑身发软的往地上倒。   周书郊以为这人是冲自己来的,立刻掏出匕首迎了上去,夏幼幼与他二人合力,不费功夫的便将人给打败了。只是这边刚将人压下,门内又冲出来一个,与此同时地上的柳连声突然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眼看柳连声越跑越远,周书郊看了一眼正与黑衣人缠斗的夏幼幼,确定这人不是她对手后独自追了出去。   周书郊消失在转弯处的瞬间,夏幼幼将第二个黑衣人打倒,将两个人摞在一起后用脚踩着,喘着气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何人?!你敢坏咱家的事,信不信咱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最下面的黑衣人厉声道,声音尖细的让人想掏耳朵。   夏幼幼嗤了一声,弯腰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你们也不像跟柳连声一伙的,难道跟我一样,是来杀他的?”   二人俱是一愣,上面那个黑衣人好声道:“既然姑娘也是要杀柳连声的,那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可否放了我们,让我们去抓人?”   “放你们可以,抓人就不必了,我的同伴应该已经将他杀了,”夏幼幼松开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所以这单是我们做的,还望二位不要抢功。”   “放肆!谁让你们杀人的!我们要的是活的!”下面那个一听就气急败坏了,趁夏幼幼不注意往天上扔了个炮仗,像是要叫人。   “要活的啊,那没办法了,他估计已经是个死人了。”夏幼幼笑嘻嘻道,见他还要从怀中掏东西,一块方方正正的令牌就露出了一角,她手脚飞快的上去掏了出来。   上面有宫里的印记,像是公公们表明身份的玩意儿,加上这两人声音又尖又细……   尚言是跟着傅公公混的,尚言今日有事出门了,这俩男的似乎是太监——夏幼幼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准备溜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让你们办些事都办不好,督主还要你们何用!”   嗯,很熟悉了,虽然此刻的他的声音里带了些阴沉,但她还是轻易听出这位是她叫大哥叫了几个月的刘成。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声音显然是柳连声的,那去杀他的周书郊呢?不会是被尚言他们给反杀了吧?不可能,他要是这么容易死还当什么杀手,直接买个坟等死不就行了?!   她脑子里过了无数念头,却不耽误脚下慢慢挪动想要找路溜时,便听到清冷的声音问:“你是何人?”   夏幼幼整个人都不好了,任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会在营业时间被傅明礼和刘成同时撞到。   柳连声厢房门前出现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他的手下此刻鼻青脸肿的在她面前,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若不是她的背影实在像家里的小姑娘,傅明礼不会多问一句,直接让刘成带下去审了。   “说话。”傅明礼的声音发寒。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同时眼睛不死心往其他地方瞄,仔细的找逃跑的路线。傅明礼越看越觉得她的背影熟悉,面色阴沉的往她身旁走,刘成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人马顿时将夏幼幼围了起来。   最后一点逃跑的路线也被堵死,夏幼幼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傅明礼走到她的背后,伸出手指便要将她的帷帽挑掉。 第39章   “就这么掀人家姑娘的帷帽, 不好吧?”   一个清脆的男声自身后笑道, 傅明礼立刻感受到一股杀气, 还未等他出手去挡,一行手下便将他护在身后,夏幼幼趁此机会向前跳了几步, 脱离了傅明礼的身旁。   等跳远了些, 夏幼幼才敢回头看,当她透着面前的白纱看清前面的场景时, 嘴角无语的撇了撇。只见周书郊穿着不太合身的男装, 头上却还戴着女子的帷帽, 看起来好不怪异。   刘成这边人多势众, 纵使前期跟周书郊不相上下,时间一长便有人上前帮手, 且个个武功都不低, 这样一来周书郊处在了下风,她着急的站在那里,只想大声提醒他快点离开,只可惜她没有随时变声的技能,不敢在傅明礼面前露了陷。   眼看周书郊要输, 夏幼幼彻底待不住了, 咬了咬牙冲了上去。在此过程中, 傅明礼始终淡淡的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她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让他无法控制的想到家里的小姑娘。   只是当他看到这女子的右手手腕空空如也时, 傅明礼便将脸别开了,眼神中原有的探究再是不见。   夏幼幼冲进包围圈,登时给周书郊卸了大半的压力,她趁人多嘈乱,咬牙低声问周书郊:“还不走,等什么呢?!”   “杀柳连声,现在不杀,以后更难。”周书郊小声答道,说话过程中还不忘帮夏幼幼拦下背后的偷袭。   “速战速决,杀不了就跑!”二人换了个位置,夏幼幼去挡刘成,给了周书郊很大的余地,周书郊丝毫不迟疑,举起长刀砍向一旁的柳连声。   此刻正是混乱,没有人顾及到柳连声那边,此刻的柳连声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捆在地上,周书郊这一刀必然能让他去见阎王。   只是突然意外横生,从一旁突然飞出一颗玉棋子,周书郊灵活的闪避,只可惜还是被打中了腰,他闷哼一声,捂着流血的伤口继续朝柳连声杀去。   傅明礼皱眉,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执着,于是又从袖中拿出一颗棋子,手腕一转又射了出去。正一边捂着帷帽一边与刘成打斗的夏幼幼,当即掏出暗器甩向周书郊。   只听得空气中一阵清脆的撞击声,接着便是刀入皮肉的钝击声,柳连声哀嚎一声,当即没了气息。   傅明礼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夏幼幼顾不上去看他,忙跑过去扶住周书郊,二人对视一眼,直接朝前方逃了。   “不必再追。”傅明礼淡淡的拦住刘成。   刘成立刻停了下来,跑去检查了柳连声一番,朝傅明礼跪下:“督主,已经死了。”   傅明礼看向地上夏幼幼遗留的暗器,刘成立刻从地上捡起,双手奉给他。他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是一只铁铸的蝴蝶,模样精巧锋利,是杀人的好东西,若不是他的棋子将这东西给打坏了,把边沿磨了给阿幼玩倒是可以。   “发福蝶。”傅明礼平静道。   刘成一怔,惊讶的看向他手中的暗器:“那个女子就是密语阁那个排名第四的杀手?可她的身手似乎没有太好。”   “因为她不想让你看见她的脸,所以与你对打时没有使出全力,”傅明礼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暗器,“能挡下我棋子的人,身手自是不会太差。”   刘成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看来程莹儿生前真的找密语阁了,不过王才死时留下的标识是狐狸精的,怎么今日来的却是发福蝶?”   “发福蝶方才也不是一人,”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是与她一起的那人似乎是个男人,难道程莹儿是分别下了两个单子?”   “有可能,这些排名前十的杀手,几乎没见他们同时出现过,所以程莹儿应是下了两个单子,分别由狐狸精和发福蝶接了,”刘成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柳连声,“这程莹儿倒是有财力,能将密语阁两位大将都请来。”   傅明礼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将人扔马车上,你去给程慎之送去。”   “死的也要送吗?”刘成不解。程慎之再三要求要活人,想必就是为了教训一通消消气,回头再给柳泉送去,也不算伤了和气,他们就这么送去一个死人,不是逼程慎之跟柳泉反目成仇么,到时候恐怕程慎之会将此事怪罪到他们身上,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傅明礼沉吟道:“纵使我送给他个活人,他也不见得会因此投靠我们,既然如此,想必死活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死人有时候,比活人还有用。   “是!奴才这就给程慎之送去!”刘成说完便要转身走,傅明礼叫住了他,他才停了下来,好奇的站在那里看傅明礼,等他给自己安排新的事情。   傅明礼沉默片刻,将手中蝴蝶递给他:“等将柳连声送走后,回宫里找几个手活好的匠人,把这蝴蝶的款式给改了,做一套头面送给夫人。”   “……是。”督主近日真是越来越居家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刘成接了蝴蝶,看着上面浅浅的花纹,心里只希望夫人未来知道了督主的真实身份,也能念在督主对她如此好的份上不要伤督主的心。   傅明礼将蝴蝶交给刘成后,便带着人马从源广寺出来了,等走到山脚下时,他突然想到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事情,便皱着眉头又上山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边。   夏幼幼扶着周书郊下了山,从山下背阴处将自己的马给牵了出来,皱眉看着周书郊流血的伤口:“你还行吗?”   “不行了,好疼啊。”周书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他虽穿了男装,可帷帽下面还是女子的妆容,此刻面色惨白,颇有点西子捧心的味道。   夏幼幼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语的看向他的脸:“我见那暗器从你腰间飞出去了,应该只是皮肉伤,你有什么好撒娇的?”   “老子这叫撒娇吗?!皮肉伤就不疼了吗?!”周书郊暴躁。   夏幼幼撇了撇嘴:“首先你是个男人,其次你是个杀手。”   “男人就不是人了?杀手就不是人了?不如让我剌你一刀,看你疼不疼!”周书郊不想搭理她奇怪的逻辑,抱怨道,“你男人身边怎么这么多高手,刘成身手厉害也就罢了,还有那么多会用暗器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夏幼幼斜他一眼:“废话,他出门散个步都有人要杀他,不多带些高手早就翘辫子了。”   他们当时身处麻烦之中,都只顾着各自应付各自的事,谁也没注意到那暗器是从傅明礼手中发出的,都以为是护在他身旁的人做的。   虽然知道傅明礼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但怕府中的丫鬟小厮发现他们溜走的事,二人上了马,紧赶慢赶的朝府中走去,等二人从小院后面翻进来时,周书郊腰间已经红了一大片。   “我得缓缓,要死了要死了……”周书郊面色苍白的趴在桌子上,再没了一开始喊疼时的精气神。   夏幼幼目露怜悯,主动去寻了伤药绷带给他:“你不是去追柳连声了,怎么让他落到尚言手里了?”   周书郊斜她一眼:“正是因为遇见你男人了,我怕被他发现身份会连累你,就先躲了起来,没想到他也是来抓柳连声的。”   “少来,”夏幼幼嗤笑,“你是怕我被发现么,分明是怕自己被发现。”要知道王才那人可不是她杀的。   周书郊的小心思被发现了,立刻小心眼的将人给赶了出去。自己将伤口包好后,出门便看到夏幼幼端正的坐在那里,他捂着刚包好的伤口,有气无力的朝她走了过去。   “你去把衣服换了,这身衣裳不能要了。”周书郊道。   夏幼幼见他面色好了许多,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点点头便进去换衣服了。一刻钟之后,她拿着自己的帷帽和外衣出来,便看到周书郊正在烧他的衣服,她顿了顿便将手中的衣裳丢到火里。   这件衣裳已经被尚言看到过了,为了以防万一,销毁是最好的办法。   等衣裳烧干净了,夏幼幼伸了伸懒腰,对周书郊道:“我回去了,你多休息。”   周书郊朝她摆摆手,便径直进屋了。   ……真是连敷衍都不肯啊,夏幼幼无语片刻,转身离开了。她今日先是缠着傅明礼要出门,再是一路奔波去源广寺,又是杀人又是差点掉马,此刻早已经身心疲惫,一心想回房间睡觉。   她回了寝房,傅明礼果然不在,夏幼幼将红绳戴回手上,捏着上面的小铃铛睡了。   午后的阳光又毒又辣,好在屋里的冰块足,让她能在一片凉意中睡个好觉。傅明礼回来后,便看到她岁月静好的在床上打着小呼噜。   他轻笑一声,净过手后把她的头托起来,将下面的枕头给抽了出来,夏幼幼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这次没有小呼噜了,整个人都看起来睡得更踏实些。   傅明礼坐在床边看着,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她露出一截的手腕上戴着自己送的绳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却比什么都宝贝。   目光从她的手腕一路游走,傅明礼的眸色逐渐深了,呼吸也有些不稳。   他的手指轻轻的摸向夏幼幼的脸,然后一路向下、向下。睡梦中的夏幼幼渐渐不怎么安稳了,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的胸口上盘着,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哼哼一声,那压力便没有了,她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她的唇齿被撬开,那压力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侵袭她的红唇,彻底堵住了她的呼吸。   夏幼幼就是在憋闷和微微的异觉中醒来的,睁开眼睛便看到正在吻自己的傅明礼。傅明礼似乎也察觉她醒了,第一时间离她远了一些,双手更加用力的箍住她的肩膀。   他离开自己的时候她是感觉的到的,理所当然的将自己代入他的内心,总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当她想到如此完美的人却不能人道时,她的一颗心五味杂陈,只恨不得将所有的爱意和怜悯都给他。   傅明礼见她似乎有些分心,便不悦的捏了捏她的脸,直要她专心才罢休。   夏幼幼闷哼一声,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他,只是在看到他的眼睛后便停了下来,全然信任的抱着他的脖子。   在要失控的边缘,傅明礼还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直直的看了她半天,才低声道:“对不起,不行。”   夏幼幼被他撩拨得眼角如桃花一般,一双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后心疼道:“没关系,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以往她都是认为找对象灵与肉二者缺一不可,可嫁给他后才发现有些东西根本不重要,只要他心里一直有她,生活有一点小缺憾似乎也没什么。   只是她虽然自知道后便尽量不再提起此事,也不敢再撩拨他,他到底还是正值壮年,即使自己不主动他也会动这方面的心思,每次看到他似乎为此很受折磨的样子,她便觉得不好受。   “尚言。”   “嗯?”   “……不如哪天我们找个大夫看看吧。”夏幼幼小心道。   傅明礼沉默片刻,皱眉摸向她的脑门:“生病了?”   “没有没有,就是……平安脉,对,我们去请个平安脉,若是身子有什么毛病,及早就医也好。”夏幼幼斟酌措辞。   她在与他第一次差点成功时,便感觉到他那好像挺正常的,所以估摸着或许是他的心理因素造成的,若是能借大夫的话帮他解开心结,说不定这事儿就解决了。   傅明礼笑笑,呼吸沉沉的坐了起来,捏着她白皙的手腕道:“让大夫看看也好,顺便问问他,我养了这么久的人,怎么看起来一点肉都没长。”   “已经胖了好多了好嘛,”夏幼幼嗔怪的看他一眼,不想让他就此转移话题,“你呢,你也要看大夫吗?”   傅明礼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夏幼幼内心欢呼一声,思忖不能找府内的大夫,她得去城中买通个大夫,先让他检查一下尚言是否是心疾,若是心疾,自己就多鼓励多开导他,若不是心理问题,就再想其他办法。   总之能将他的病消了最好,不能的话也尽量想办法帮他将心结解开。   “想什么呢?”傅明礼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夏幼幼回神,笑道:“没事,只是突然饿了。”   “下边人说你午膳没用,怎么会不饿,”提起这件事他便有些不悦,自己不过出去几个时辰,小姑娘便开始不按时吃饭了,当真是该骂,只是看着面前刚睡醒还泛着红的小脸,傅明礼却说不出斥责的话,“起来,我给你带了东西。”   “什么?”夏幼幼有些好奇,一听给自己带了东西,她便感兴趣的从床上起来,小步跟在傅明礼身后去了外间。   桌子上放了一个纸包,她疑惑的看了傅明礼一眼,得到同意后便跑过去开了,还未完全打开便闻到了浓郁的枣香,她心下一动。   “我今日去了源广寺,记着你早上说想吃这些,就给带了几块回来,”傅明礼看着她手上有些散了的枣糕,蹙眉道,“看起来卖相不好了,你放下吧,明日我带你去吃新鲜的。”   “不要,我想吃这些。”夏幼幼垂眸,眼底泛着淡淡的热,她捏了一块出来,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怎么像吃药一般?”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那点小小的情绪瞬间被击溃,“我这是在感动、感动好嘛?!什么叫吃药?”   “为何感动。”傅明礼不解的看着她手上有些乱七八糟的枣糕。   夏幼幼吭哧了会儿,犹豫道:“大概是你出门还想着我,所以就感动了。”她今日说吃枣糕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里,办要紧事还不耽误给自己带这些。   “……我的夫人岂能因为这点不值钱的东西便感动,”傅明礼耳朵一动,神色淡淡道,“我今日得了个小玩意儿,看起来煞是漂亮,已经让刘成拿去给宫中最好的匠人,让他用最好的珠宝给你做一套头面出来,你到时再感动也不迟。”   夏幼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出吹嘘自己的话,忍不住额角冒出几条黑线,不知为何突然对刘成感同身受起来。随后想到自己今日截了他的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难办。   想及此,夏幼幼便不安起来:“尚言。”   “怎么?”   “你今日的事可还顺利?”   傅明礼看她一眼,淡淡道:“临时出了些问题,不过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夏幼幼松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表现的好像太明显了,只能笑着转移话题:“那、那就好,你得的小玩意儿是什么啊?”   “一只蝴蝶。”   夏幼幼的身子猛地一僵,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面上却还是淡定的样子:“蝴蝶?从哪得的?”   怎么突然在她面前提起蝴蝶?是她遗落在源广寺的暗器吧?为什么这个时候跟她提起这个,难道是发现她是谁了所以来试探的?不可能啊她始终没有露脸,怎么会认出她?她在问这句话时脑子里无数思绪飞过,带着一丝紧张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不知道她心里在经历怎样的狂风骤雨,只是缓缓的回答她的疑问:“今日我去源广寺,遇上了密语阁的杀手发福蝶,那只蝴蝶是她留在寺中的,我见很是好看,便想着你会喜欢。”   “……是吗?可我不喜欢蝴蝶呀。”夏幼幼讪笑,一颗心落下了大半。   傅明礼蹙眉:“不喜欢?”   “嗯呐,”夏幼幼赶紧回答,争取自己和发福蝶这三个字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蝴蝶都是毛毛虫变的,我不喜欢。”   “既然如此,那让匠人换个花式做,你喜欢什么?”傅明礼只当她是真的不喜欢。   夏幼幼点了点头,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但还是继续试探:“密语阁是什么东西?那个发福蝶又是谁?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密语阁是个杀手组织,发福蝶是密语阁的杀手,是个女人,”傅明礼看了眼懵懂的夏幼幼,只觉得今日自己的错觉十分好笑,“她身量与你相似,起初我还差些认错,现在想想,你是单纯的千金小姐,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怎么可能会有相似之处。”   “……”虽然知道他这段话是无心的,同时也证明了他并没有怀疑自己,可夏幼幼还是受伤了。她、她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啊!她不是单纯的千金小姐,再说了单纯和千金小姐两个词不一定非要放一起用好嘛!柳茵茵就一点都不单纯,她还要杀你呢!   夏幼幼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因为心中有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屈的看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一整个枣糕,恶狠狠的样子让傅明礼觉得她像是在咬自己。   她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刚伤春悲秋觉得自己像个感情骗子,后就因为傅明礼带她去散散步就变好了,等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开开心心的小姑娘。   因为夏幼幼中午没吃饭,所以晚膳用得特别早,吃完外面天还是大亮着,傅明礼无事,便叫人在院中摆上围棋,想继续教夏幼幼下棋。   夏幼幼睡了半个下午,正是精神的时候,一听要下棋也来了兴致,开心的坐到傅明礼对面。   “不用不用。”夏幼幼盯着棋盘,随手让身旁打扇的丫鬟退下。   傅明礼对她这个不喜欢让人近身的习惯很是无奈,见她额角有浅浅的汗,只得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片刻之后带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周书郊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夏幼幼惊讶。   周书郊幽幽的看她一眼:“刘管事说夫人对我比较亲近,让我来伺候着。”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程府住着方便了,受着伤还要伺候猪伺候人的,根本不利于他往上爬排名。   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人在旁边站着,却平白让他遭一回罪,夏幼幼自觉理亏,讪笑一声对他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阿幼,听话,不打扇会有蚊子。”傅明礼淡淡道,只是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她的胳膊上便多了几处红印,若是不让人顾着点,还不知会被咬成什么样子。   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想了想道:“刚刚那个丫鬟呢,我用她吧。”   “为何?”傅明礼蹙眉,从前几次他便看出,她既表现的不太喜欢这个娇娇,所以故意买几头猪为难她,又好像对娇娇最为亲近,连一些普通丫鬟要做的事都舍不得她做。   夏幼幼看傅明礼一眼,撒娇道:“我拿她当好姐妹,不想使唤她嘛。”   ……女人之间的姐妹情还真是让人猜不透。一直以为夫人最喜欢欺负娇娇的刘成麻木的想。   傅明礼无奈道:“那你得让人为你打扇。”   “嗯嗯,”夏幼幼立刻答应了,朝周书郊道,“你走吧,回去多休息。”   “谢谢夫人,谢谢老爷。”周书郊娇滴滴的福了福身,随后脸色一僵,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绷带下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动。   ……这男人还真是脆弱,你那死了爹的表情收回去好吗?!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受伤了吗?!夏幼幼假笑一声:“还不快走。”   周书郊果断转身,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刘成的声音:“站住。”   他立刻停了下来翻个白眼,回头后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刘管事。”   “你受伤了?为何有血腥气?”刘成皱眉问。   周书郊一顿,淡定的看向夏幼幼——发挥你撒谎技能的时间到了,你答不上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找个地方住,不过你程家夫人的位置可能就保不住了,快点回答!   “……”他只看了夏幼幼一眼,她便读出了这么多信息,看到周书郊那副无赖样,她恨不得冲过去跟他撕逼!   眼看傅明礼的目光也放到了周书郊身上,夏幼幼干咳一声,羞恼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不准看娇娇!”   “?”   “?”   “?”   在场的三个臭男人脸上同时浮起问号,不过傅明礼到底是东厂之主,虽然不明白夏幼幼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他脸上浮起的问号最小。   夏幼幼见周书郊没给自己打配合,她掂起裙角走了过去,用其他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悄悄话:“你月事带可还够用?若是不够用可去找厨娘借。”   “……”   “……”   “……”   傅明礼不知该做何反应,干脆面无表情的盯着棋盘,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教她。刘成更是尴尬,可又不好直接道歉,只能抬头望天,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虽然经常女装出现、可实实在在有颗直男心的周书郊同学,幽怨的看了夏幼幼一眼,然后哼唧一声捂着脸跑走了。   “……”夏幼幼觉得他戏有些过了,但看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这关算是过了。她默默松了口气。   当她正准备坐到椅子上继续下棋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对傅明礼道:“老爷,程慎之求见。”   傅明礼和刘成同时看向夏幼幼,夏幼幼被他们的目光搞得一愣,无辜道:“他是谁?你们程家人吗?”   刘成微微松了口气,接着绷直了脸不说话,傅明礼轻轻的“嗯”了一声,其余的没有多做解释。   夏幼幼看这阵势,立刻乖乖的站起来:“我去看看娇娇,你们随意吧。”虽然心中好奇,但说完还是很快就离开了。   她走到拐角处时,再回头傅明礼已经走了,夏幼幼耸耸肩,直接去找周书郊了。   周书郊正在给崩开的伤口换药,一看到她来了就没好气道:“来看我死了没?”   “是啊,你死了吗?”夏幼幼认真问。   周书郊斜她一眼:“托您的福,死倒不至于,不过是伤口崩开血流成河而已。”   “……你那伤也有两寸长,夸张也该有个限度吧?”夏幼幼无语。   周书郊冷哼一声:“两寸长怎么了?伤得重不重不是看有多长,而是看有多深,我的伤就很深不行吗?”   “……”如果不是他一本正经的告诉自己伤有多深,夏幼幼还以为他在开黄腔。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之后,她咳了一声道:“行了行了,大不了这几日我让厨房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   “这还差不多,”周书郊果断满意了,这才有兴趣问她,“你不是在下棋么,为何又来找我了?”   “哦,程家好像有人来了,尚言他们去见那人了。”夏幼幼扣着手指道。   周书郊挑眉:“程家来人了,为何你这个女主人不去见见,你好像还从未见过程家的人吧?这是个好机会。”   “好个屁呀,你不是说过程柳两家已经退婚了么,我现在以柳茵茵的身份嫁给尚言,尚言又从未带我去见过程家人,摆明了不被祝福。”夏幼幼理性道。   周书郊想了想:“那若你以自己的身份去见程家人呢?”   “什么意思?”   周书郊笑眯眯的看着她:“程宴娶妻之事我从未在都城里听说过,说明你家男人并没有将娶了‘柳茵茵’之事广而告之,你去找他撒个娇,编个假身份去讨他家人的欢心,这样一来也就程宴和刘成知道你是‘柳茵茵’了,等哪天时机成熟了,你再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他在周围人的影响下就轻易接受了。”   夏幼幼虽然对他的话不是很明白,却可耻的心动了。   周书郊再接再厉:“这假身份与程宴说起时是假,与其他说起时,可就是真的了。”   夏幼幼幽幽的看着他。   周书郊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比如求尚言带她去见家人,就以‘夏幼幼’这个名字去见,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让他不至于哪天猛然发现真相,会接受不了。   周书郊见她走神,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来的那人是谁?”   “程慎之。”   “哦,你爹。”   “……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骂人做什么?”   “谁骂你了,”周书郊一脸莫名其妙,“程宴的爹不就是你爹么?”   “……” 第40章   书房内, 两方人僵持着。   半晌, 程慎之忍着怒气道:“本官请督主帮忙将柳连声押送到程府, 督主送去个死人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息怒,”刘成皮笑肉不笑道,“程大人只说让督主将人绑去, 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了, 更何况这人也不是我们杀的,是您程家小姐生前找的杀手。”   “放肆!你还敢将过失推到莹儿身上, 当我程家没人了不成?!”程慎之怒道。   刘成笑了一声:“程家嫡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程家可不就是没人了。”   “你!”程慎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气得手指都哆嗦了。   “刘成, ”傅明礼垂眸淡淡道,“放肆。”   刘成立刻抱拳行礼:“是奴才失礼了。”   “给程大人道歉。”   刘成朝程慎之弯了弯腰:“程大人, 还请饶恕咱家的冒失。”   “我儿程宴在哪, 恐怕督主是最清楚的人,既然督主肯照顾他,本官自是不用操心,”程慎之被他们两个的一唱一和刺激着,反而更加冷静起来, 见他们主动提起程宴,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二皇子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也会顾全大局。”   自己一日握着大权,二皇子便一日不敢真正与他撕破面皮, 这也是他坚持将程宴被抓一事瞒下来的原因。在确定儿子没有危险的前提下,他不希望出现任何会让大皇子疑心程家的事,毕竟程宴是被抓还是“做客”,全凭二皇子一派的一张嘴。   傅明礼轻笑一声:“二皇子向来顾全大局,就是不知道大皇子会如何了。”   “大皇子会如何,不是早在公公的意料之中了?”程慎之冷笑,“也是本官一时鬼迷心窍,竟觉得公公是能帮我的人。”   他为了程家,连亲生儿子的下落都不敢去查。可如今这些苦心全被毁了,他因为长兄唯一的子嗣惨死、大皇子又一直和稀泥愤怒,一时冲动才来找了傅明礼帮忙,没想到了得了这么个结果。   他的本意是将那柳连声绑了教训一通,再下一下柳家的面子后将人还回去,可没想到这傅明礼竟然直接给他送了个死人。   这下说他不是故意的恐怕都没人相信了,程慎之因为自己多少年也不出现一次的冲动,如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柳泉还不足为惧,只可惜调和此事的是大皇子,这一举动无异于直接打了他的脸,恐怕也会让多疑的他觉得程家不好控制,而程慎之偏偏不能解释这是傅明礼做的。   大皇子外家在朝堂举足轻重,自己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旦大皇子小题大做,恐怕程家会有一段时间不好过。   傅明礼微微摇头:“程大人此言差矣,卑职怎么会让程大人陷入两难。”   “哦?不知傅公公的意思是?”程慎之气笑了。   傅明礼唇角微勾:“柳连声如今在大人府上的事,只有你我知道,大人若不想惹祸上身,接着把他沉到江里便是,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纵使柳泉怀疑也没有证据,大皇子能和一次稀泥,便能和两次,大人觉得如何?”   程慎之静静的听完,沉默半晌道:“若傅公公说出去了呢?”   “大人总该信我才是。”傅明礼平静的看着他。   程慎之被他看得有些动摇了,心想怪不得皇上如此受此人蛊惑,单是被他看着便忍不住信任他。   他咳了一声,别开脸冷淡道:“本官到底与公公不是一路人,此事宣扬出去只怕对公公百利无一害。”   “程大人要是坚持不信,卑职也没有办法了。”傅明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轻轻的放下。   程慎之顿了一下,道:“本官不习惯白受人助,公公可是有什么因为二皇子不好做的事,本官可以代劳一次。”   他说得坦然,仿佛真的不想受人恩惠,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卑职与二皇子关系甚笃,没有什么不便做的事。”   刘成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轻到只有自己知道。这老狐狸信不过督主,所以想用好处封口,名义上是不想欠人情,说白了不过是想寻督主一个把柄,以防日后自己会被拖累。   “程大人可以再回去考虑一日,看是直接对大皇子坦白,还是听卑职的行事。”傅明礼不欲与他再车轱辘话来回转,于是果断送客。   程慎之被他突然的话语一噎,沉着脸道:“公公再好好想想,或许真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呢,本官随时在程府恭迎大驾,告辞了!”   刘成将他送到门外,一回头便看到傅明礼要离开,他跟在后面道:“督主为何答应保守秘密,若是大皇子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对程家不满,到时候再离间就容易多了。”   那老狐狸不相信督主,可他却是知道的,督主如此说了,必然是要帮他保守秘密。   “伤口若是晾出来,便容易养好,可若是一直捂着,溃脓都是有可能的。”傅明礼眉眼不动道。   刘成点了点头,皱眉:“可这程慎之老奸巨猾,若是主动去与大皇子说了,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以他的性格,此事若敢跟大皇子说,也就不会找我帮忙了,”傅明礼轻笑一声,“有时候,太谨慎也不是什么好事。”   刘成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傅明礼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不出片刻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秒一袭浅红衣裳的夏幼幼过来了。   傅明礼看到她一颠一颠的跑过来,眉眼便带上了笑:“怎么来了?”   “客人呢?已经走了吗?”夏幼幼上蹿下跳的往房里看,一双眼睛活灵灵的转。   傅明礼伸出手指点住她的额头,她立刻像被点穴了一样不动了:“干嘛?”   “没事,看看你。”傅明礼嘴角勾起。   夏幼幼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笑得泛起花来:“看我干嘛啊?”   “咳……”刘成犹豫着打断,在收到傅明礼不悦的目光后硬着头皮道,“奴才想起厨房还有事,先告退了。”   “去吧。”傅明礼淡淡道。   刘成果断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庭院中。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刘大哥速度真快。”连轻功都用上了,厨房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急,要不是她觉得自己这个夫人当的非常好(?)简直就以为他在躲自己了。   “回头。”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他地方太久,傅明礼不悦的提醒。   “哦哦,”夏幼幼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将话题引回来,“刚刚来的客人呢,他走了吗?”   “你找他做什么?”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啊’了一声,想了想道:“嗯……就是想见见嘛,他是谁啊?”   傅明礼本想回答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到她狡黠的眼神后停了一瞬,不动声色道:“你觉得他是谁?”   “你爹呀,”夏幼幼立刻道,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快后咳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你父亲名字叫程慎之,刚刚那位客人就是你父亲吧。”   傅明礼静了片刻,表情微微透着些古怪:“算……是吧。”被逼在夫人面前认贼作父,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夏幼幼眼睛亮了一下:“我能见见他吗?”   傅明礼皱眉:“你想见他?”   “……不行吗,我现在可是你夫人呀,父母都不见也可以么?”说这话时夏幼幼有些心虚,总觉得柳茵茵在背后看着自己。   她说话时不敢看自己,仿佛是觉得提出要见父母后他会不高兴,傅明礼沉默一瞬,淡淡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见了又能如何?”   “哦,那不见了吧。”夏幼幼有些失望,她还想着程柳两家退婚了,她正好以‘假’身份夏幼幼和程家人见面,从而使尚言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   可看尚言对自己父亲都不冷不热的样子,想来他真如周书郊猜测的那样,因为和程家政治立场不同,如今已经是陌路了。   师父刚死那两年,她常常因为思念半夜惊醒,醒来后便是一夜不眠,因此很是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虽然尚言与自己情况不一样,可有亲人却形同陌路,岂不是比自己更痛苦。   自己不该为一己之私为难他的。夏幼幼吸了吸鼻子,被自己的脑补给整得愧疚了。   傅明礼就看着她的表情从失望到委屈,看起来好不可怜,他面容沉静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现下不是无事了么,我带你去看猪崽吧。”夏幼幼眼睛明亮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觉得她这个主意出的没头没脑的,但见她不再执着于见程家人,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何以解忧,唯有看猪!想到周书郊把那几头猪养得那么好,尚言见了一定会忘记烦恼,夏幼幼便迫不及待起来。   一听到傅明礼要跟夫人一起去看猪,刘成立刻领了十来个仆役先行冲了过去,一半的人打扫猪圈,一半的人将猪崽们丢在水中洗洗涮涮。   周书郊在一旁悠闲的看着,时不时指挥仆役将他要做的活儿一并做了。刘成等人的速度非常快,傅明礼还没到小院,他们便将这里打扫干净了。   周书郊看看地上三头通体雪白、毛发晶莹的猪崽,再看看周围被打扫的焕然一新的院子,默默的念一声欢迎程宴每天都来。   夏幼幼拉着傅明礼的袖子进来时,被干净整洁的院子给惊呆了,正在发愣时脚下有东西动了动,她低下头便刚好和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对上。   “……”这个全身散发着芳香的家伙是谁?   这些天她虽然也常找周书郊,但一般是来聊正事,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猪了,只觉得眼前这头比起当初,好像变得巨型许久、干净许多。   猪崽显然也已经忘记这人是谁了,不过看她认真的盯着自己,也跟着盯了回去,一人一猪像无声对峙一般,谁也没有扭头。   她与猪崽的“深情相望”,让周围的人奇异的沉默了,周书郊轻咳一声,做作的捂住脸,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在一片安静中,刘成为了不让这幅场景变得更加奇怪,果断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她与傅明礼两个人——以及三头猪。   “他们为什么憋着笑?”别以为她只顾着跟猪对视,就没功夫看周围人在做什么,周书郊那脸都憋成红了的好么。   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大概是他们觉得,很相似?”先前他还觉得来看猪是件奇怪的事,当他看到这一幕时,突然觉得幸好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有这么有趣的事。   夏幼幼怔了片刻,无言的看向地上的猪……嗯,只看眼睛的话,猪真是一种漂亮的生物啊。   傅明礼见她无话可说了,更是觉得有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想要知道她下一步的反应。   她闲闲的抬起头,看到傅明礼脸上不减的笑意,淡淡道:“以前像狗,今天像猪,也不知道以后会像什么。”   傅明礼的嘴角立刻放下了,郑重道:“不如将那些笑话你的人都抓回来,关在猪圈三天三夜如何?”   “算了吧。”一看便知是想拿自己取乐,不过他没有想到女人最喜欢的一招就是翻旧账,见他放端正态度了,夏幼幼念在自己刚伤了他的心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夏幼幼继续蹲着撸猪,最近一段时间这三头猪已经长大了不少,早已经脱离了“崽”的范畴,因为家里的伙食好,个个都长得又肥又壮,一点都没了以前的可爱模样,不过今日经过一番清洗,看起来倒是顺眼不少。   傅明礼站在那里看她用刷子给猪刷毛,日头虽然已经向西,可到底还有淡淡的暑气,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多了层细细的汗,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夏幼幼正玩得认真,突然感觉到一阵清风,她好奇的抬起头,便看到傅明礼不知从哪里捡了块薄薄的木板,正在为自己扇风。   她从地上站起来,站得急了眼前有些发晕,傅明礼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到怀里,蹙眉道:“可是不舒服?”   “没事,”夏幼幼很快就缓了过来,将他手中的木板抢走,反过来给他扇风,“你玩玩猪,很好玩的。”   “……”傅明礼为难的看了眼地上的奇怪生物,果断道,“你玩吧。”   “真的好玩,你试试,虽然毛有些硬,但是身上很凉。”夏幼幼见他抗拒,便握了他的手蹲下。   傅明礼迟疑的将手指伸了出去,挑选了半天选择了猪崽肥硕的腰,然后轻轻的朝着猪腰点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安静不动的猪崽一扭臀,傅明礼的手指就偏了,瞬间就点在了距离猪菊花两厘米的地方,而这头戏精猪不负众望——   “噗——”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周围的一切像静止了一般,连风都不敢往这边吹了。   如果夏幼幼有时光倒流的能力的话,她一定要用一次,即使不回到自己坚持要带尚言来看猪时,也要回到她要尚言摸猪时。如果她知道这头猪会对尚言做出这种事的话,她一定在刘成把它买回来之前就把它做了烤乳猪。   她的尚言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大的折磨! 第41章   看着猪崽摆着翘臀一扭一扭的离开, 夏幼幼讪笑一声:“幸好没有弄到你身上, 快起来吧。”   傅明礼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指, 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没办法猜到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平静的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淡淡道:“走吧。”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 听话的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督主携夫人看猪活动”戛然而止,整场活动只留下地上一大坨猪粪。   夏幼幼以为傅明礼没什么反应,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晚上时她才发现,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入夜, 夏幼幼愧疚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小厮,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往里间递, 她才意识到白天那一通猪粑粑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可以慢慢调整的, 前提是人得健康的活着才有机会啊。在傅明礼第五次要热水时,夏幼幼果断将下人都关在了门外,自己绕过屏风跑进去了。   傅明礼听出她的脚步声,忙将桶边搭着的布巾扯到水中,盖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怎么了?”他问道。   夏幼幼看到他水下朦朦胧胧的好身材, 先是心神一荡老脸一红, 接着想起正经事, 撇着嘴走到他身旁道:“你打算泡多久啊?皮都要泡掉了!”   “这便好了,你先出去吧。”傅明礼平静道。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半晌道:“快一个时辰了吧, 你又没戳到它那什么,那猪也没拉到你身上,不至于一直洗吧?”   听到她提起白天的惨案,傅明礼面上一僵,夏幼幼无奈的叹了声气,干脆拎了凳子趴在他的浴桶沿上,好气又好笑道:“那猪就是拉了一通粑粑而已,又没弄到你身上至于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么。你洁癖这么严重,该不会上次把我从小翠那救回来后,也把自己洗了三天三夜吧?”   她可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搞得狼狈些,没少往土堆里打滚,他一路抱着自己回来,搞得可比摸一下猪脏多了。   “你怎可拿自己跟猪比?”傅明礼不悦道。   “……”得,今天一堆人拿她和猪比都没事,自己比一下就不行了,夏幼幼郁闷的看他一眼,“那你出不出来?”   “……我要再洗一会儿。”   “出来嘛,你都洗这么久了,不要以为天气热就不会着凉,你这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放心,我身强体健,不会生病。”傅明礼坚持。   夏幼幼看他本来光洁结实的肌肉此刻都有些发皱了,当即觉得跟他好言好语也没用,干脆冷笑着挽袖子。   傅明礼一看她要动手,当即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板着脸问:“你要做什么?”   夏幼幼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两只袖子高高挽起的胳膊伸向水面。傅明礼忙去挡,然而她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半个身子都跟着浸入水里,身上的衣裳瞬间湿了。   傅明礼去护腰间的布巾,见夏幼幼还要向前,便边挡边斥责:“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出去?!”   夏幼幼不理他,摸到他后便要把他抓上来,只可惜水下本身阻力就大,他又没穿衣服,身上滑得让她没办法用力。傅明礼被她摸得一股邪火升起,直冲着下半身去了,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异常,只能去抓她的手。   “别闹了,我这就出去。”傅明礼的声音暗哑道。   夏幼幼这才停手,看着他吃瘪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便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只可惜这世界上有个词叫住乐极生悲,她因为笑得太过脚下踩到了飞溅出来的水,手又被傅明礼紧紧握住,一时失去平衡倒栽葱掉进浴桶中。   傅明礼心下一惊,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翻过来,但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夏幼幼因为大笑张开的嘴,只是短短的瞬间她便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等傅明礼把她翻出来时,她猛烈的咳了几声,生无可恋的看着傅明礼:“咱俩这下扯平了,你摸了猪屁股,我喝了你的洗澡水。”   傅明礼帮她拍背,沉声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冒冒失失的。”   夏幼幼看他一眼,丧气道:“我是担心你。”   傅明礼的手一顿,眼神缓和许多:“我知道。”   “带你去看猪也是,我跟你提了让你为难的要求,还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想带你放松一下,没想到害你大半夜还泡在水里。”夏幼幼提起这件事,更是觉得自己不靠谱,简直要抬不起头来。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她泛着水珠的脸,蹙眉问:“为何会觉得我为难?”   “见你家人那事儿呗……”夏幼幼小心的看他一眼,想说自己已经知道程柳两家悔婚的事了,可想想这个消息是周书郊给自己带来的,本质上她是不该知道此事的,于是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傅明礼见她一脸为难,似乎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最后却都化做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出去吧,水有些凉了。”他淡淡道。   见他不想提起此事,夏幼幼还以为他仍在介意,于是忙点了点头,笨拙的从浴桶里出来,刚往外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背对傅明礼道:“我就在这儿等你,你穿好衣裳跟我一起出去。”万一自己走了,他又洗个不停怎么办。   傅明礼知道她的小心思,好笑的看了她许久,见她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自己只好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了亵衣穿了,抬头看到她依然乖乖的站着。   他想开口提醒她已经好了,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夏幼幼支楞着耳朵听着,先是听到他出浴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就是一点点脚步声,她刚要回头去看,身后便贴上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给包了起来。   他的下巴搭在她脑袋上,夏幼幼像被点穴一样不敢动了,任他抱了一会儿后问:“怎么啦?”啊呸!这嗲里嗲气的声音是谁的?!   “你真的想见他们?”傅明礼问。   夏幼幼一怔,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个问题,她想转身去看他的脸,却被傅明礼紧紧的箍在怀里。她只好站着不动,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是特别想见吧,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不喜欢让你因为我为难。”   傅明礼轻笑一声,将她转了过来,摸了摸脑袋道:“怎么会,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不是为难,是自愿。”   “别、别了吧,我们不说这个了,出去吧。”夏幼幼吭哧着转移话题,她本来是因为想用迂回手段、慢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展现在尚言面前,可却忽略了他此时与家中关系不顺的事实。要不是为难,尚言肯定第一时间就答应自己了。   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提起自己身份再是,没必要让他因为自己去跟谁做出妥协。   傅明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不是怕你吃亏么……”夏幼幼小声道。   傅明礼失笑,干脆将她揽在怀里:“夫人,你多虑了。”   夏幼幼被他一句‘夫人’撩到了,从来不知道他这样直接称呼自己时,这两个字听起来感觉会这么不同,她的尚言果然什么都好,就连叫人名字都会让人脸红心跳。   “莫说你想见的是程慎之,就算是想见皇上,我也能带你去。”   “……哇,好厉害。”她的尚言什么都好,就是相处久了,偶尔也会吹吹事业上的牛哔——   他是跟着傅明礼做事没错,也能看得出很受傅明礼重视,否则也不会老是被那么多人暗杀了。可再被重视也不是傅明礼本人不是,恐怕他见皇上一次都要依仗那位傅公公,更何况带自己去见了。   她话里的敷衍太明显,傅明礼挑眉,把她从怀里挪出来:“你又不相信?”   “相信相信,我夫君那么厉害,我当然相信了。”夏幼幼笑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夫君呀,”夏幼幼答完,才看到他脸上促狭的笑,当即脸红起来,梗着脖子道,“就准你叫我夫人,不准我叫你夫君么?”   “准的,再叫一声。”傅明礼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夏幼幼别开脸:“你衣裳都湿了,快去换一件。”   “也不知是谁湿得更厉害,走吧,一起去换。”   “……嗯。”虽然知道他的‘湿’只是表面意义上的‘湿’,但夏幼幼还是为自己脑补的黄腔脸红了,低头时刚好看到他的被浸湿的亵衣,此刻正紧紧裹在他身上,而他的那个部位此刻有些不正常的隆起。   夏幼幼顿了一下,抬头去看傅明礼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什么不耐的痕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看到自己男人能正常举旗,她更加觉得所谓的‘不行’是心理问题,想到上次自己决定的要带他看大夫一事,决定将此事给提上议程了。   傅明礼没有察觉到自家夫人正暗戳戳的想什么,只是刚走到床边时打了个喷嚏,仿佛有人在心里念叨他了一般。   翌日一早,傅明礼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旁边的人,目光在她沉静的睡颜上停留许久,才慢慢起身。身旁的位置一空下来,夏幼幼便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继续睡。   傅明礼洗漱完直接去了书房,不出半刻钟刘成便赶了过来,见他正坐在书桌后面饮茶,便好奇道:“督主可是有事?”   傅明礼沉默许久,问:“程慎之今日可有公事要做?”   刘成显然没想到督主找自己来是问程慎之的事,好在自己这几日因柳泉儿子一事,对程家关注的多些,才能有话可答“回督主,今日休沐,大皇子带人去打猎了,想必程慎之一介文臣,不会跟着去。”   “除去大皇子,他还有什么私事要出门吗?”傅明礼显然不甚满意他的答话。   刘成舔了舔发干的唇,行礼道:“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你亲自去一趟,若他在府中,便将我的话带给他,若他不在府中,就告知他府中人,要他近日为我抽出一段时间。”傅明礼平静道。   刘成称是,接着便等待傅明礼将要带的话告知他。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傅明礼说话,一直低着头的刘成忍不住抬头提醒:“督主?”   傅明礼应了一声,接着又是一片沉默,刘成只好继续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傅明礼说道:“他不是想还人情么,告诉他,有机会了。”   刘成不甚理解,傅明礼想了想,只好补充一句前因后果:“昨日夫人想起程慎之是程宴父亲一事,想要见见他。”   “?”刘成疑惑的看着傅明礼,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督主是想?”   “认爹。”   “……”什么???!!!刘成大惊,“等、等一下,督主三思啊,那程慎之虽为世家,可论权势论资历,都不配做您长辈,怎么可能轻易就认爹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傅明礼蹙眉,“不过是演一场戏而已而已,又不是真的认他。”   “那也不行啊!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被众人笑话!”刘成苦口婆心道。   傅明礼皱眉看向他:“他的把柄在我手中,岂敢将我的事宣扬出去。”他近日是不是有些温和太过了,导致这些人一个赛一个的不信任他。   刘成被他看了一眼,当即不敢激烈反对了,只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督主,不如奴才在城中找片宅子,让我们的人扮成程慎之如何?反正夫人也没见过他。”   “你要我骗夫人?”傅明礼不悦道。   ……他是这么想的,可怎么敢就这么说了,当即解释道:“并非如此,而是程家和柳家的婚约到底已经取消,只有夫人还被瞒着,若是此次去了,被哪个多嘴的给提醒了,恐怕夫人心里会不好受,更何况程柳两家关系甚笃,奴才怕……”   傅明礼不说话了,心里一想到夏幼幼会因为和程宴的婚事取消而难受,整个人的气压便低了不少,饶是知道她心里的程宴就是自己,也止不住的生气。   “督主。”刘成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傅明礼当即收起了身上的低气压,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怔愣。他似乎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阿幼放在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上了,重要到旁人的一句话都能影响他心绪的地步。   “……奴才这就去找程慎之?”刘成试探道。   傅明礼静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刘成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还是立刻着手去办此事了。   刘成离开后,他一个人在书房坐了许久,最终敲定将程柳两家已经退婚的事告知她,以绝了她将来想嫁给程宴的心思。不光如此,还得让她将身份隐瞒了,免得西河提督得知了真相来找他要人。   如何将此事做得合理,看来他要好好想想了。 第42章   马车缓缓朝程家走去, 夏幼幼紧张到无以复加, 连跟傅明礼坐一个马车都做不到, 最后一个人跑去后面跟着的马车里。   周书郊生无可恋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喂,为什么你见长辈我也要跟着?”离家出走是他,被人抓走也是他, 现在就连见长辈都要带着他了, 怎么吃香喝辣的时候不带着他?   “这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你不跟着谁跟着?!”夏幼幼瞪他,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事实上这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就这一个, 又常与她打配合, 所以时间一久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就想跑来找他商量, 这已经成为她这些日子留下的习惯了。   周书郊不满的瞥她一眼:“我还让你别带我,你听了吗?”要不是腰上的伤好个差不多了, 他死也不会跟着的。   “……这不是比较信任你么, ”夏幼幼讪笑着坐到他旁边,讨好道,“你看,你杀柳连声的时候我不是也跟着了,还让你住我家里, 你就帮帮我怎么了?”   周书郊面上不为所动, 心里却飞速考虑起来, 最后悠悠道:“源广寺那时要不是我救你,你可能就被程宴发现了,所以上次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所以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哇,这人简直一点亏都不肯吃,叫自己狐狸精是不是并非因为好看、而是脑子太精明吧。   若是以往,夏幼幼定要挨个跟他算算,但是今天时间紧任务重,她只能先承认了,接着道:“我待会儿去了程府该怎么办啊?”   “程家现在不待见程宴,想必也不会待见你,你只要不出差错就行,”周书郊想了想,又补充道,“记住你今天的重点,就是借此机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出一些给程宴,当然,杀手这件事可千万别说。”   夏幼幼嫌弃的斜他一眼:“你当我傻啊。”她之所以想来,一来想讨好尚言家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他们以后在自己和尚言坦白时能起到作用,二来就是想把自己的一些事以‘编造’的形式告诉尚言。   真话假讲,让他有个接受的过程。   “你既然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周书郊嗤笑一声。   夏幼幼苦恼的托着下巴:“我这不是没有讨好长辈的经验么,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万一再惹了他们烦,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没长辈么?”周书郊奇道。   若是较真,倒有一个长辈,只可惜那位实在是没有个长辈样,所以夏幼幼没办法将与他相处的办法拿来跟尚言父母相处。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要不是因为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怎么会跑去做杀手。”竟是思想封建的朝代,大多数女子都被养在家里,像她这样出来混江湖的姑娘,有个健全家庭的都少。   更何况她一穿越的。若不是被师父收养,恐怕连活下来都很困难。   气氛好似凝结了一点,周书郊干咳一声:“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表现的温柔贤惠些、听话些就好了,长辈应该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哦,那容易,我最听话了。”夏幼幼一听不难,信心立刻就上来了,拉着周书郊探讨一些入府的细节。   周书郊若有所思的跟她聊着天,在憋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冒昧问一句,是谁教的你功夫啊?”她能练出现在的身手,必然是得了高人的指点,而像她这般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是从哪里找的高人呢?   想起了自己那位不着调的师父,夏幼幼眼睛里立刻泛上笑意:“哦,是我师父教的。”当初她刚穿越过来,对宁朝人生地不熟不说,身子还缩小成当初六七岁的模样,差点被人贩子给卖了,还是她师父将她救了,从此带在身边教导。   “你肯定是有师父的啊,我问的是你是怎么找到师父的。”周书郊无奈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隐去穿越的事,将自己当初如何被师父捡到又如何养大的过往讲了一遍,让周书郊听得直入神。   简单讲完后,夏幼幼喝了一杯茶:“你听起来觉得有趣,实际上我们每天恨不得掐死对方八百次,想起跟他相处的日子简直就像恶梦一样。”   “可我倒觉得你师父是个性情中人,也难怪能把你养出这么个脾气,”周书郊对夏幼幼这位神秘的师父很是感兴趣,“若有机会,你帮我引荐一下,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位洒脱的大侠。”   夏幼幼顿了一下,耸耸肩道:“那恐怕没办法,他已经死了。”   “啥?”周书郊懵着脸道。   夏幼幼看他一眼:“死了啊,四年前就死了,他接了刺杀某个宫中人的单子,结果被反杀了,我赶来时就只见到他的尸体。所以我就说啊,没事别跟朝廷牵扯上,我们这种小胳膊再有本事,也拧不过人家的大腿不是,你也小心点吧,别落得跟我师父一个下场了。”   “……你怎么说得这般平静,好像死的人不是你至亲一般。”周书郊无语道。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然呢?他都死了四年了啊。”   “那他刚去世时呢?那段时间你可还好?”   夏幼幼嗤了一声:“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我们做杀手的,既有杀人的准备,也要有被人杀的准备,若是因为师父死了就整日难受,我还做什么杀手?”   “哇,你这个没良心的啊。”周书郊嫌弃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笑笑,也不反驳他的话。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如此爱哭的人,看到师父的尸体后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短短半个月里瘦了近十斤,每天夜里都失眠。那段日子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等她慢慢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师父坟前待了小一年的时间。   那一年几乎是风餐露宿,将自己活得像个野人一般,最后还是一天夜里梦到了师父,他唤自己一声“阿幼”,自己猛然从梦中惊醒,终于意识到这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然后就是抱着师父的墓碑哭到天亮,最后肿着眼睛离开了。   想起那段回忆,夏幼幼忍不住感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到现在我师父那坟方圆十里都没人敢靠近。”多亏了自己整日没精打采的闲晃,住在附近的人家都以为那里有厉鬼作祟。   “你就没想过替他报仇?”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垂眸:“我倒是想,可惜自己当初没那个本事爬到比他高的排名上,时间一久报仇的心思也就淡了,顺其自然吧。”这事儿真要论起来,毕竟是师父刺杀人家在先,自己要报仇也谈不上名正言顺。   周书郊点了点头,密语阁的规矩就是这样,排名高的人有权限查排名低或与自己排名持平的人的单子,但排名低的却不能随便查排名高的,如果没办法查到单子内容,那将杀她师父的人找出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只是她如今排名第四都没办法查她师父的单子,那她师父的排名得多高啊——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甫至。”   “你师父是甫至?!”周书郊声音都惊讶到变形了,“那个排名第一的甫至?!”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道:“是啊,严谨来说,是四年前那个排名第一的甫至,你有问题吗?”   周书郊一脸呆滞的看着她,半晌道:“他是我最敬佩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你师父。”说完又沉默半天,表情古怪道,“他那么洒脱非凡之人,怎么会收个拖油瓶一样的徒弟?”   夏幼幼斜他一眼:“关你屁事。”   “算了,不与你计较。”周书郊心情颇好,他一直遗憾未能见到甫至本人,如今能与他徒弟交了朋友,也算是填补了些许遗憾,“我前些日子想升排名,却从未想过第一的位置,看来从今日起要改变目标了。”   “你待如何?”夏幼幼忍不住问。   周书郊朝她挑挑眉:“我要升到第一的位置,好查出是谁杀了甫至,然后替他报仇。”   看着他一副找到人生目标的样子,夏幼幼只觉得好笑,看来偶像的作用还真是大,竟让他比自己这个亲生徒弟还要积极报仇。   “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问你,若我知道了谁是杀你师父的凶手,你跟不跟我一起报仇?”周书郊认真的看着她。   夏幼幼想了一下,还未等开口,马车便停了下来,于是没有说出口的话干脆也不说了,朝周书郊眨了眨眼睛便跳下马车。周书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不满的跟着下去了。   傅明礼和刘成早已经在前方等着,看到夏幼幼一脸开心的逗周书郊,刘成感慨道:“以前还觉得夫人老是欺负娇娇,现在看来,大概是真心喜欢才会欺负吧。”   “阿幼喜欢的是我。”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皱着眉头向夏幼幼走去。   “……”刘成无言片刻,看到督主和夫人的手牵在一起后再一次感慨,幸亏娇娇不是个男的,否则也不知道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夏幼幼被傅明礼牵住后,便不再跟周书郊闹了,几人一齐走向程府。   本来已经被调节的不紧张的夏幼幼,此刻看到程府大门上悬挂的牌匾,突然又开始紧张起来,傅明礼察觉到她手心的汗意,低声安慰道:“不必担心,有我在。”   夏幼幼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门开了,他们被小厮引着去了前厅,一路上夏幼幼的眼睛忍不住左看右看,打量这里的人。慢慢的,她发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这里只有小厮没有丫鬟?   她心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等进入主厅坐下后,侍奉的人被刘成找借口赶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夏幼幼才笑道:“他们都没有丫鬟的吗?而且这些小厮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因为程慎之怕督主来府上的事被大皇子知道,督主也担心夫人的事会被泄露,所以让程府的小厮丫鬟都休沐一日,这里留着的下人其实都是他们宫里的心腹,简而言之就是全是太监,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刘成眼观鼻鼻观心,脑子里回答一大堆,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傅明礼沉默一瞬,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看这些了,要你隐瞒身份的事你可记住了?”   在来之前他便和她说了程柳两家退婚的事,要她切莫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程慎之,免得程慎之将此事告知柳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夏幼幼正担心他不会将退婚的事告知她,见他对自己如此坦诚,当即说了自己会“编造”一个身份。   “记住了,我现在名叫夏幼幼,是一个……一个跑江湖的?”夏幼幼试探道。   傅明礼看着她无辜的眼睛,好笑道:“为何要将自己的身份定为跑江湖的?”这幅小孩子模样,哪里像那些在江湖上风吹雨打的人。   “不行吗?”夏幼幼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   傅明礼略微想了一下,道:“还是说你是西河小户人家所生之女吧,这样也稳妥些。”她本就是西河人氏,若程慎之问起也至少不会穿帮,说是跑江湖的,他反而会起疑,到时候再多管闲事调查起来就不好了。   “……哦。”夏幼幼有些失望,看来尚言对跑江湖的是真的看不上,否则不会三番两次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很难想象她以后的身份曝光了……算了,不想了,大不了捂好马甲一辈子呗,她的心态又慢慢好了起来。   两个人说话间,程慎之便带着程夫人过来了,他在看到傅明礼后脸上满是别扭,毕竟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傅明礼会请自己帮这样一个忙。   冒充自己儿子身份骗良家女子这件事……还真是怎么想怎么龌龊!可惜他现在有把柄在傅明礼手上,也只能答应下来。   与程慎之的别扭不同,程夫人看到傅明礼等人便流露出厌恶,毕竟在她眼中,这些人是绑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因为顾及程宴的安全,她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些人给杀了,   杀手对杀意总是特别敏感,尤其是对这种不知道如何掩饰的杀意,夏幼幼在感觉到的一瞬间,不动声色的看了周书郊一眼,正好与对方的眼睛对上,二人皆在彼此眼中看出疑惑。   按理说程宴是这俩人的儿子,怎么看起来程夫人好像很恨程宴的样子?   不等他们细想,程慎之便满脸古怪道:“你、你回来了?”   “……嗯。”傅明礼淡淡应道,自动忽略对长辈的称呼。   程慎之一点也不想让一个太监称自己为父,见他没有话后立刻道:“这位是?”   “我夫人,夏幼幼。”傅明礼平静道。   夏幼幼本来一看他父母这阵势,就知道今日她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他们对自己儿子的敌意都如此大,更何况对自己这个儿媳。本来已经做好白来一趟的准备了,可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她顿时便觉得这趟来得值了。   程慎之看了她一眼,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既然来了,便在这里用膳吧。”   ……嗯?没了?难道不该cue她跟他们打招呼?夏幼幼看了程慎之一眼,便确定是真的没了,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在他旁边的程夫人眼中看到了悲悯。   那是悲悯不错吧?所以她在可怜自己?   夏幼幼懵了一瞬,接着便被带去了中厅用膳。刘成和娇娇留在中厅外候着,她与程慎之等四人一起进了厅内。待他们四人入座,程慎之看了旁边的小厮一眼,示意他传膳,可那小厮却一动不动。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程慎之看了傅明礼一眼,不说话了。傅明礼顿了顿,不悦的看向那个小厮:“还不传膳?”   “是!”小厮得了命令,手脚麻利的走了出去,不出片刻便有膳食被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   夏幼幼眨了眨眼,没想到尚言在程家说话比程慎之还有分量。   等所有菜都上桌,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人,夏幼幼揉了揉早上就没怎么吃饭的肚子,看着其他三位谁也不动筷子,忍不住讪笑道:“程老爷,程夫人,用膳吧。”原谅她没有被正式介绍,实在叫不出爹娘两个字。   “食不言寝不语。”程夫人淡淡道。   夏幼幼立刻闭嘴,无言的看着一桌子菜。傅明礼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程慎之立刻在桌下扯了一下程夫人的衣袖,笑道:“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便……”   傅明礼不理他们,直接拿了筷子给夏幼幼夹菜,程慎之的话不上不下的噎在喉咙里,虽然知道傅明礼不是自己家小辈,但还是觉得不爽。长辈还没动筷,这人就开始用膳了,可真是无礼。   “吃吧吃吧。”程慎之嘴角抽了抽,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得了他的允许,夏幼幼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吃饭。程慎之看了程夫人一眼,二人才开始用膳。   夏幼幼一边吃饭一边小心的观察对面的人,这趟程府之行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对面的两个人不仅对尚言一点亲情都没有,反倒像是带着警惕和敌意,也难怪尚言一开始不肯带自己来,这气氛简直了。   她被紧绷的气氛所影响,吃饭都不敢放开了吃,目光由不知该放在何处,最后只好停留在饭桌上。这一看便看出了门道——但凡是尚言用过的菜,程夫人都像避垃圾一般避开,哪怕有些是程慎之给她夹的——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毕竟他们用的是公筷。夏幼幼观察到这些事后,当即什么胃口都没有了,面无表情的将筷子放下。   傅明礼不悦的看着她:“多吃些。”   “不用,已经饱了。”夏幼幼勉强笑道,要不是因为这女人是尚言的亲生母亲,她真是要打爆她的狗头了。   程夫人立刻将筷子放下,尽量客气道:“既然已经用完了,我们这边还有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傅明礼冷淡的看向她:“程大人就是这么教导府内之人的?”   “尚言。”夏幼幼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在她以为程慎之会发火时,程慎之立刻起身道:“是我的错,改日再登门致歉。”   “不用了,”傅明礼将夏幼幼从桌边扶起,不轻不重的看了程夫人一眼,“今日得的冷遇,自然会让程宴受了。”   “你!”程夫人大惊,但在程慎之的瞪视下没了言语。   傅明礼牵起夏幼幼的手,蹙眉道:“走吧。”若知道程慎之的夫人会如此没有分寸,他就该听刘成的,干脆找几个人假冒程慎之就是,也省得让小姑娘受这种气了。   夏幼幼心中更是愧疚,她在没见到这二人之前,一直觉得尚言是程家独子,又是天下第一才子,怎么看都是程家的宝贝,哪怕他看上去已经和程家不再来往,也不该被亲生父母如此厌恶才是。   是她想当然了,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平白让尚言回来受气。   两个人都是从对方的角度考虑,一时间都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板着脸便从中厅出来了,一言不发的朝府外走去。   马车一直行至闹市,二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傅明礼先打破了沉默:“可是不高兴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抿嘴道,“对不起?”   傅明礼一怔,便听到她接着说:“都怪我想当然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们,除非你们和好了。”   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后,傅明礼失笑:“那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   夏幼幼看他一眼,坚定道:“不见就不见,我才不稀罕。”   傅明礼心情不错,没想到她对程家人的好奇心会用这种方式彻底解决,也算是变相达到了他的目标。   夏幼幼见他似乎高兴了些,心情也不自觉的跟着好了,同时更加觉得刚刚在程府的自己像个智障。   心情一好什么都好了,马车外小馄饨的香味也传了过来,她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轻笑一声,不等她多说,便叫马车停了下来,带着她去了街边的馄饨摊坐下。   “小二,来两碗馄饨!”夏幼幼高声道,在得了应答后才好奇的看着这家摊子上摆的名号,“‘将军馄饨’,这名字可真厉害。”   傅明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道:“传言是北元时期顾归将军最喜欢的吃食,所以干脆就起名叫将军馄饨了。”   “二位慢用!”小二将馄饨端了上来。   夏幼幼尝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味道不错,难怪那位将军喜欢吃。”   傅明礼将自己碗中的舀了几个给她,淡淡道:“不仅她喜欢,她的夫君叶柏舟叶丞相也喜欢,传闻夫妇二人若能一起用这馄饨,便能如他们一般长久。”   “哦?还有这传说呢,那你也多吃些。”夏幼幼笑了起来,说着便将自己的勺子递到他唇边。   傅明礼看她一眼,好笑的将勺里的馄饨吃了,夏幼幼小声欢呼:“要长长久久咯。”   二人对视,半晌都笑了出来,夏幼幼起了继续喂他的心思,正舀起一个小馄饨准备举起,人群突然传出一阵骚乱,接着便是嘈杂的马蹄声伴随灰尘而来。   路上的小石子都被马蹄踢到了摊子上,夏幼幼皱眉看着自己的碗,不高兴的将勺子放下去,抬头去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便看到最前面带路的人的马似乎受惊了,直接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傅明礼眼神一冷,拖着夏幼幼的腰向路边躲去,马蹄踩到小桌上,发烫的馄饨汤溅到那人脸上,那人怒嚎一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他身后的人立刻跳下马过来搀扶他。   “这是谁的东西?!”那人被扶起后一脚踹翻摊子,拿着剑指着没及时逃掉的百姓。   馄饨摊小二哆哆嗦嗦的出来,那人二话不说就要朝他砍去,夏幼幼身子一动,还没等她出手,远方便有石子飞了过来,将他的手腕打歪,剑直直的插进地面。   这下所有人都将剑都拔了出来,警惕的看着四周,那人更是恼怒,夺了手下人的兵器,非要将这个小二给杀了。   在他又要动手时,夏幼幼咬住了嘴唇,决心就算被尚言发现也不能让这人随意杀人。傅明礼低头看到她被咬得发白的唇,脸色登时便冷了下来。   “住手。”   “你他妈谁……”在看到傅明礼的脸后,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双膝一软差点要跪下。   “大皇子就是这般教你的?”傅明礼淡漠道。   一听到大皇子的名号,那人立刻站直了些,脸色不怎么好的敷衍:“不用你管,我们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二满头大汉,等那人一走便脚软跪了下去,不住的朝傅明礼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傅明礼嫌他烦,转身朝夏幼幼走去。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认真的打量他一圈:“你没事吧。”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那人看到他像猫看见老鼠一般,他怎么可能还有事。   不过看来尚言的地位真的不算低了,那人如此大的排场,见了尚言还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这边热闹一堆,那边一直守在马车旁的刘成和周书郊仔细的盯着这边,在看到那人离开后,周书郊才松了口气,娇滴滴道:“还是刘管事厉害,这么远都能打到他的手腕。”也幸亏自己存得住气,没有傻到当着刘成的面动手。   刘成看了一眼那人,沉声道:“若不是老爷在那里,估计那小二的小命已经没了,这个武遇也是嚣张太过了。”   “武遇?”周书郊眸光流转。   “怎么,你认识?”   “刘管事说笑了,娇娇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是有趣罢了。”周书郊笑。   的确不认识,不过这人好像跟自己的目标同名了,还真是巧啊。 第43章   好好的小馄饨是吃不成了, 将将只是半饱的夏幼幼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拖着傅明礼的手慢慢的在街市里转悠, 不一会儿手中便多了一堆吃食。   傅明礼看着她认真啃着手中的油饼,只觉得胃口跟着好了起来,于是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唔, 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   看着手中本来就不大的油饼瞬间少了一块, 夏幼幼撇着嘴看向傅明礼,结果目光顺着他的脸颊, 落到了他身后店铺的牌匾上, 这下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傅明礼见她不与自己说话, 不由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生气了?”   夏幼幼抓住他作乱的手,突然一本正经道:“尚言, 我们之前不是说过找大夫请平安脉么, 不如今日就请?”   “好,走吧。”傅明礼应下,便牵着她的手要往马车上去。   夏幼幼赶紧拦住他:“这里就有医馆,我们就在这里诊脉吧。”可不能回府诊治,府内那大夫若是有办法, 恐怕早就帮他医好了。   傅明礼看了一眼前方有些破落的小医馆, 蹙眉道:“此处的大夫或许学艺不精, 不如回府中诊治。”府里那个大夫虽然胆子小又怕事,可恐怕整个宁朝也找不出几个医术能比得过他的。   “不嘛,来都来了, 走吧走吧。”夏幼幼拖着他便往医馆走,傅明礼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医馆内部比外面还要破旧,抓药的台子上沉淀着常年的药垢,本该热闹的大堂此刻冷冷清清的,一个小伙计看到他们来了也只是抬抬眼,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她一进门便有些后悔了,不过想到尚言的病很可能只是心病,她找大夫也不是看准大夫的医术,而是想让大夫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对尚言开导一番,说不定就有用了呢。   “这里连伙计架子都这么大,大夫肯定医术高明。”夏幼幼昧着良心对傅明礼道。没办法,要治疗他的心病,就只能让他先信任大夫,这样大夫的开导才会有用。   傅明礼听到她的结论,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得亏每次她出门自己都让人跟着,否则以她如此单纯的心思,不一定被人骗到什么地方给卖掉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起进了大夫所在的内室,只见蓄了一大把胡子的大夫此刻正仰着脸倚在椅子上睡觉,花白的胡子下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呼噜打得震天响。   一只嗡嗡嗡的苍蝇在他唇边转来转去,他猛地一下吸气,苍蝇就被吸了进去,大夫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将苍蝇打了出来,苍蝇立刻颤着翅膀飞走了,他吧唧一下嘴后继续打呼噜。   “……”   “……”   夏幼幼惨不忍睹的看着这个大夫,坚强道:“……一般这种高人都是这样,完全不在乎世俗眼光,你看他脏成这样医馆都没倒闭,不正是说明了他医术非同一般,所以大家都愿意来找他看病,尚言,我们这次真是赚大了。”   傅明礼:“……”算了,你高兴就好。   夏幼幼尬夸不下去了,眼看又有苍蝇飞过来了,她赶紧将大夫叫醒,对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大夫道:“大夫,我们来把脉。”   “把脉?把什么脉?”大夫迷糊的看着他们。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咬牙道:“把平安脉。”   大夫这才清醒些,认真的看了这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谁要请平安脉?”   “我夫君,”夏幼幼立刻道,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那个,我也要请,主要是我。”   大夫沉吟片刻,又多看了傅明礼几眼,最后道:“先给夫人请吧。”   这提议正和夏幼幼的意,她赶紧坐下,坐下后犹豫的看了傅明礼一眼,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先将他支出去,便听到大夫说:“我把脉时不喜有旁人在场,还请这位公子先出去。”   傅明礼冷淡的看他一眼,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夏幼幼只好在一旁帮声道:“听到没有,这是高人的意思,你快点出去,不要耽误我把脉。”   每听到她强调一次高人,傅明礼就无奈一分,此刻见她坚持,也只好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便叫我一声。”说完警告的看了大夫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大夫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凉了大半,不由得啧啧道:“你夫君气势可真非同一般,可是在朝中做官的?”   “你管得着么,”傅明礼一出去,夏幼幼对大夫的态度顷刻就变了,闲闲的看了大夫一眼,慢悠悠道,“我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请平安脉,而是有旁的事情要你做。”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大夫眼前一亮,看着金锭迟迟不敢下手,只得搓着手道:“夫人是想要我做什么?”   夏幼幼咳了一声,看了眼门口后声音低了下来:“有些话我要你说给我夫君听,尽可能的去安慰他,懂吗?”   大夫一听她这话眼中便闪现出了然,咳了几声后捋着胡子:“夫人的夫君可是有什么隐疾在身,比如说不能人道之类的?”   这下换夏幼幼眼睛一亮了,她本只想随便找个尚言不认识的大夫开解他,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个有两把刷子的。   她当即将金锭扔到大夫手里:“没想到你眼神还挺准,正是如你想的那般,不过我觉得他身子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心里压力过大才会如此,也不要你做什么,待会儿为他诊脉时尽可能的给他信心就是。”   其实这大夫能猜准还真是误打误撞的,毕竟这人因为学艺不精,医馆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病人上门了,又因为此处过于冷清,正好那些有难言之隐的人不愿去热闹的医馆看病,时间一久此处已成为专门治疗那方面的专科了。   不过大夫依旧学艺不精就是,开了这么多年方子也只会开那几样,还全是些滋阴补阳的。   他方才见这一男一女同时进来,再结合夏幼幼刚才话里的意思,便将此事给猜透了,于是故作高深的将此事点破。   大夫搓着手中的金锭,觉得这钱太好挣了点,他又因为医术没什么回头客,若不趁机多宰几下,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如此想着,大夫将手中的金锭放下,沉声道:“恐怕事情不如夫人想的这么简单,我看你夫君面相,并不像只是有心病的人,恐怕身子上还是需要大补。”   ……又不是算卦,关面相什么事?夏幼幼懵逼的看着他,不过想到她才来宁朝生活十一年,此处的医术又与她常见的中医不同,说不定这人就能看得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的态度谦虚了些:“是我妄断了,大夫,你看出他身子有何问题了么?”一直以为他的不行是心理原因,看来她之前的判断有误了,不过幸好发现的还算早,一切都还不迟。   “他可是与你房事不顺,甚至不肯与你有房事?”大夫问。   夏幼幼尴尬一笑,大夫花白的胡子开始翘起来:“这就对了。”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哪用得着她一个女子带自家男人来看病。   “对什么?”夏幼幼还是很懵。   大夫斜她一眼:“找我就对了,我专治此病。”说完便将纸笔准备好,在上面行云流水般写了一通,一副药方便写好了,待干了之后他就交给了夏幼幼。   夏幼幼见他下笔就非同一般,熟悉的样子像将药方背过千万遍一样,忍不住立刻开始夸赞:“大夫果然好医术,连药方都比旁人开的快。”   “这是自然,”一副药方开过几百遍,搁谁谁都熟,大夫认真的看着她,“药方是要另算银子的。”   夏幼幼大方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大夫的眼睛都直了:“把药方给前面的伙计,他会帮你把药抓好,这些药对女子是小补对男人则是大补,若你夫君问及此药,就说是给你补身子的便是,你平日给他喝时就直接熬好浇在饭菜上,不会被发现的。”   夏幼幼对他这种售后服务非常满意,拿了药方便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正看到大夫用袖子擦金锭的样子,财迷程度比外面那只狐狸精还夸张。   她压下心中的古怪感:“可还需要给我夫君再把把脉?”到底只是看了一眼,虽然好像挺准的,但还是稳妥些好。   大夫一绷脸:“我行医数十年,说了不用再看就是不用再看,你不信我?”来他这儿的男人就那一个毛病,好像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看了。   夏幼幼见他一脸坚持,也就不再纠结,转身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她背对大夫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平静道:“若是没什么用的话,你现在逃还来得及。”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大夫被突然威胁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见她走了后才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觉得一个弱女子能将自己如何,拿着金锭美滋滋的出门去了。   傅明礼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正要进去寻她时,她便从里面出来了,手中还拿了一张药方。   “这是什么?”他皱眉问道。   夏幼幼讪笑一声,心虚道:“没什么,大夫给我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我去拿药。”   “……你若想补身子,不如让府里的大夫给你开药。”这种赤脚大夫的药,别把人给吃出个好歹来。   “我觉得挺好的,你得相信大夫。”夏幼幼边说边将药方递给店里小伙计,小伙计这下不迷迷糊糊了,飞快的上手将药给抓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将药包递到了夏幼幼手上。   “走吧。”夏幼幼抱着药包道。   傅明礼见她似乎忘记要给自己请平安脉的事,当即放松下来,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想那脏大夫碰他,不让他跟那人接触正和他意。   他将夏幼幼手中的药接了过来,想着等回到府里就给大夫看一眼,确定没问题了再给她熬。   二人一起走到医馆外,夏幼幼正思忖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傅明礼下药时,刘成板着脸走了过来,在傅明礼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傅明礼点了点头,对夏幼幼道:“我还有事要做,先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嗯,你快去吧。”夏幼幼已经习惯了他随时会忙的状态,只是见他要走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今晚回来吃饭么?”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在家中等自己回去吃饭了,饶是这些日子没少被她询问,傅明礼仍是挡不住心中那一抹悸动,他面色温和道:“回的,你记得等我。”   “那是自然。”夏幼幼笑得灿烂,这样一来今晚就可以给他用药了。   傅明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这幅模样十分乖巧,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骑着马离开。   他一走,周书郊便凑了过来,看着重新回到夏幼幼手中的药包好奇:“为何突然去医馆,你病了还是你男人病了?”   “你才病了,诅咒谁呢?”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嗤笑:“谁诅咒你了,不是你拿了一堆药出来么。”说完便手脚不规矩的想要夺过来看看。   夏幼幼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斜他一眼道:“这是大夫给我抓的补身体的药,越喝皮肤越白越好看,你确定要看吗?”   周书郊立刻收了手,嫌弃道:“算了吧,我已经很好看了。”像他这种天生丽质的人,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养着。   夏幼幼失笑,抱着药上马车了。   ******   高大的朱墙将皇宫圈禁成单独的一方天地,宫里宫外被完全分割成两个世界,宫中的一草一木都被这里肃穆的气氛所浸染。   御书房中,徐舟徐延正静静的候着,他们身后站了一位身穿铠甲的男人,正是馄饨摊上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人。   三人候了许久,门外终于传来皇帝隐隐的咳嗽声,三人俱是打起精神,更加恭顺的站在那里。   “皇上驾到——”   三人行礼,身着圆领窄袖长衫的傅明礼将已然年迈的皇帝扶到座上,皇帝双眼浑浊,木然的看了眼下方的人后,哑声道:“起来吧。”   徐舟带头起身,看了眼皇帝的面色后欣慰道:“几日不见父皇,父皇看上去好多了,真是值得高兴。”   “是啊,这还多亏了母后对父皇的悉心照料。”徐延笑道。他说的母后指的是徐舟的亲母、当今的皇后,至于他的生母,在得罪了傅明礼之后已经近半月没有见过皇帝了。   徐舟对他一口一个母后很是不屑,面上却与他客气着,仿佛兄弟二人之间的嫌隙从未有过。   皇帝半倚在椅子上听他们说话,只几句话的时间便露出了疲态,傅明礼看了他一眼,淡漠的声音仿佛没有生命一般:“两位皇子有什么事还请快些说,皇上的身子不宜久坐。”   尽管傅明礼这些日子对徐延的疏远很得自己的意,但徐舟看到他仿佛御书房主人一般的姿态后脸色还是难看起来,不过念在有要紧事说,便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徐延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早已经被傅明礼斥责习惯的样子。   皇帝咳了一声,傅明礼立刻低下头,半晌才抬起头来:“武大人,汉中的水涝治理得如何了?”   “回皇上,水涝已治理妥当,所有粮种皆已发放到百姓手中,前些日子已经播种完毕,其余事宜交由当地府衙处理。”武遇对此次自己的处理很是满意,话语间满是自得。   他旁边的大皇子也甚是愉快,谁都知道这人是自己的门生,如今做了造福百姓的事,功劳自然要算在自己头上。倒是一旁的徐延,神色不明的与傅明礼对视一眼,又很快别开了目光。   皇帝点了点头,撑着一口气道:“你做的不错,赏。”   “多谢皇上!”武遇立刻下跪谢恩,听到身旁的徐舟咳了一声后立刻道,“微臣能将此事办得妥帖,多亏了大皇子的帮忙,微臣斗胆也请皇上赏赐大皇子。”   “武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做了一点小事,哪里够得上跟父皇请赏。”徐舟皱眉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皇儿心系百姓,是宁朝之福,自然是要赏……”一段话没有说完,嗓子眼儿里便没了声响,喘了几口粗气后干脆不说话了。   “皇上,赏赐的事还是等上朝时再说吧,您该歇息了。”傅明礼低声道。   皇帝看了傅明礼一眼,傅明礼立刻看向下方几人:“二位皇子还有什么事?”   “儿臣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不见父皇,心中甚是想念,刚好武大人进宫面圣,儿臣就厚着脸皮一起来了。”大皇子微笑道。   徐延在心里嗤笑一声,说白了就是多疑猜忌,怕武遇一时激动,将自己给忘了而已。   “二皇子,你呢?”傅明礼问。   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转移到徐延身上,徐延一派纯良道:“回父皇,儿臣和大皇兄的心思一样,多日未见父皇,所以想来看看。”   “两位皇子可真是孝悌忠信,乃我辈的学习典范啊!”武遇立刻拍马。   皇帝面上不为所动,因自己的身子原因,他这几个儿子一向长居宫中,即使要替他处理大半政事,可也绝对不会忙到几日都不来看他的地步,话说得再好听又如何,他活这一大把年纪,早就看透了。   “明礼。”他喘着气道。   傅明礼立刻垂眸:“是。”   “走吧。”   傅明礼立刻扶住他的胳膊,二人缓慢的从御书房离开。等他们二人一走,徐舟便嗤笑一声:“若不是知道这傅明礼是个没把的太监,还真以为他是父皇护在身旁的私生子呢。”   “大皇兄,慎言。”听他如此轻视傅明礼,徐延脸上的笑意猛地没了。   徐舟斜他一眼,鄙夷道:“怎么,他傅明礼如今对你和淑妃如此疏远,你还要帮他说话不成?”   “明礼与我母子二人如何,是我们之间的事,大皇兄有空的话,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徐延淡淡道。   “看你这点出息,也不知谁是谁养的狗了,”母妃出身再低贱,徐延好歹也是皇家子孙,如今对一个太监如此谄媚,让他实在是看不起,“莫说皇兄不提醒你,这般没有子孙根的阉人,可向来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你若是只想靠着他得到储君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哦。”徐延应了一个字。   自己说了一堆,他就答了一个字,徐舟冷笑一声,甩袖子走了。留下的武遇眼神转了几转,最后试探的看向徐延:“二皇子?”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看不到你主子已经走了?”徐延冷淡的看他一眼。   武遇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恼,连连应是的转身去追徐舟了。徐延独自一人在御书房站了许久,最后嘲道:“大皇兄,我又怎么可能只依仗明礼一人。”   这边傅明礼将皇帝扶进寝宫,待他喝完药睡下后才从里面出来,一出来便看到徐舟站在外面。   “大皇子。”傅明礼行礼。   徐舟点了点头,道:“父皇睡下了?”   “是。”   徐舟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直接道:“这些日子父皇常去皇后那里,我听下边人说,这是傅公公的安排,看来傅公公对淑妃娘娘真是积怨不浅呐,就不怕皇弟会因此不满于公公?”   傅明礼轻笑一声,垂眸道:“若大皇子不喜卑职如此行事,卑职改就是了。”   他与徐延生出嫌隙,直接受益人是谁傻子都晓得,听他如此说了,徐舟脸上的笑容不变:“公公不过是随心行事,本王巴不得公公继续如此才好,等公公哪日有空,还请来我私宅一聚。”   不管他和徐延是否为作秀,至少自己是得了好处的,因此哪怕知道傅明礼不会为自己所用,徐舟也乐得和他暂时处好关系。   徐延从远方走来,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后,便转身去了徐舟看不到的拐角处。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徐舟道:“改日卑职定亲自登门拜访。”   徐舟笑笑,又与他说了两句,实在没什么话题后,便借口离开了。等他走远了,徐延才从拐角处出来,径直走到傅明礼面前:“他与你说了什么?”   “谢我这些日子对皇后的照顾。”傅明礼坦然道。   徐延苦笑,这些照顾本该属于他的生母,可惜她这次做得过分,触到了傅明礼的逆鳞。   “这些日子没有你的助力,我在行事上都吃力了不少,明礼,你打算何时消气?”他这次来御书房,就是为了堵傅明礼,现在能单独相处了,自然要直接问出来。   傅明礼扫他一眼,慢慢朝宫外走去:“淑妃娘娘近日如何?”   “她没有被你如此对待过,近日颇受打击,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我打算这几日将她送去城外的行宫,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再回来。”徐延跟着他往外走。   听到淑妃病了,傅明礼脸上出现一瞬怔愣,半晌道:“你怨我?”   徐延苦笑:“明礼,何必说这种话,这世上最没资格怨你的,一是我,一是母亲,你总该知道的,我们……”   “二皇子,慎言。”傅明礼打断他的话。   徐延一顿,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纵使你现在想都收回去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母亲那边,你且不要告诉她,我会慢慢的开导她的。”   “只是因为我冷淡你两日,你便要放弃储位,”傅明礼眼神微冷,“徐延,你可真是有出息。”   徐延愣了一瞬,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就算是为了翻傅家的案,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皇位,更何况母亲一生所求便是我登上大宝,我不会放弃的!”   傅明礼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就好。”   “……”徐延勉强笑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武遇这次的汉中之行,我的人一直跟着,他这次做得有些过了,该发放的粮食克扣了近一半,不知饿死了多少百姓,他给大皇兄的那些信件也被我的人拦下过,他并未在信中提起此事。”   “他伤的是宁朝百姓,动摇的是宁朝根基,大皇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他自是不敢说出来。”傅明礼面色平静,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   徐延点了点头:“没错,可他此次贪的太大,恐怕一人吞不下,告知大皇兄也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大皇兄会如何选择。”   若是正常来说,定然要将他交给皇上,然后把罪名定下。可惜徐舟此人甚是自傲,今日又揽下汉中治涝的功劳,恐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将此事瞒下来。若是如此,可就苦了那些汉中百姓。   “武遇不一定会选择大皇子。“傅明礼沉声道,“大皇子纵然好面子,可有些面子也得看能不能要,更何况武遇能给的也只有从汉中百姓身上克扣的银粮,大皇子不缺这些。”   说完,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徐延。   徐延一怔,论起外家,宫中皇子个顶个的厉害,他作为一个没有外家的皇子,显然就是更缺银钱的那个。想起今日武遇帮徐舟说话时,也同时对自己示好了。他当即冷笑,没想到这人是个头脑活泛的,可惜他动错脑筋了。   “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我自然是拎得清的,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徐延胸口升腾起一股怒气。   “他克扣粮银一事定会被皇上知道,只是从你口中还是从大皇子口中知道,意义可就不同了,”傅明礼沉吟片刻后道,“汉中放粮的账本此刻应该还在武遇手中,且容他放肆几日,我们要在大皇子知道之前拿到。”   徐延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几日留心些,他既想两面讨好,以谋求最大的保障,自然要给我些东西才是。”   傅明礼看他一眼,徐延利诱武遇,自己则是要派人去武府搜查,此次定要徐舟和武遇被牢牢绑在一艘船上,然后由自己亲自将船击沉。   “明礼……”徐延深吸一口气,小心的看着他,“过几日我在私宅设宴,你将夫人带来,我亲自向她致歉如何?”   “不用,”傅明礼想也不想的拒绝,说完看到他眼中露出失望,又补充一句,“她一向被护得很好,想法有些过于单纯,我不欲她与朝堂中人多牵扯,并非针对于你。”   “嗯,知道了。”徐延并未受到多少安慰,儿时的他与明礼亲密无间,自从阿柔死后,他们便生分起来,如今的自己已经只是他‘朝堂中人’了。   空气里沉默蔓延了片刻,傅明礼缓缓开口:“今后的江山终归是你的江山,辅佐你之人必须正直廉洁有气节,若有人因为我对你的冷待而疏远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徐延一怔,再次抬头时面上已经泛起笑意:“嗯!知道了!”   ******   炉火慢吞吞的烧着,上头一只瓦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夏幼幼蹲在一旁仔细的看着,生怕把药给煮糊了。   周书郊就在离她十步远的树枝上坐着,好奇的看着她乱忙活,要不是闻到瓦罐里浓郁的草药味,他还以为这人是在煮什么宝贝呢。   “为何不让厨娘帮你熬?”周书郊又看了会儿,还是觉得不解。   夏幼幼抬头斜他一眼,又很快投入到她的瓦罐中去。这药到底是治尚言身上隐疾的,纵然打着自己调养身体的旗号,却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莫说不想让厨娘知道,就连周书郊她也是不想让知道的,可惜这人厚脸皮一个,不让他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你在这儿待了都快半个时辰了,不用喂猪的么?”夏幼幼不满道。   周书郊挑眉笑了:“多亏夫人对娇娇的偏爱,让府上下人抢着巴结我,现在喂猪的事都不用我操心的。”   “……麻烦不要用男人的声音自称‘娇娇’”夏幼幼抖了一下,幽幽的看向他,“略恶心。”   “哦。”周书郊翻了个白眼。   夏幼幼又看他一眼,哼笑一声:“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他们二人虽然常找彼此说话,但是那种一觉着无聊就迅速撤的主儿,这次让周书郊能留在这里这么久,必然是有事找自己。   周书郊被揭穿了也不恼羞成怒,只是笑笑道:“今日骑马踩踏馄饨摊那人你还记得吧,他应该是我这次单子的目标,听闻他虽然是文官,却有几下子,加上向来多疑,长年带着几十守卫,恐怕不好对付。”   “啰嗦一大堆,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我帮忙?”夏幼幼皱眉。   周书郊摇摇头,道“前两次已经够麻烦你了,这次我一人来就行,只是想借你那暗器看看,我想做些新的样式出来,到时候恐怕要用上。”这人身旁那么多人,偷袭想必是最容易的办法。   “……只是借暗器仿造?我怎么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夏幼幼怀疑的眯起眼睛,这人杀个纨绔都要缠着自己一起去,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不要自己跟去了,“你这次的主顾是什么人,给了你多少银子?”   周书郊眨眨眼:“没要钱。”   “……驴我呢?”这家伙都要掉钱眼里了,竟然说没要钱。   周书郊认真的点了点头:“真没要钱,这人前些日子去汉中治涝,竟然克扣百姓银粮,导致当地民不聊生,这次的单子就是那些想来都城告御状却被拦住人下的单子,他们都是难民,哪有什么银子。”   “没有银子,你会接单?”夏幼幼还是不信。   周书郊咳了一声:“真没银子,不过这是阁主亲自收的单子,许诺此单的积分加倍,你懂的。”   夏幼幼了然,此次单子是密语阁阁主代下的单,虽然没有银子,却有可以助他提升排名的积分,难怪他不带自己,若是当场留下了自己打斗的痕迹,到时候恐怕会和他平分积分。   思及此,她将腰间的蝴蝶扔给他一只,在他迅速接到后道:“记得要做些和我这个不一样的,我既没收你的积分,自然不想平白再担一份风险。”   “这个是自然,你该信我的。”周书郊见她如此爽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想要的已经拿到了,他当即不再犹豫,转身就离开了无聊的厨房。   夏幼幼嗤笑一声,开始专心熬药。日头渐渐西落,她终于赶在傅明礼回来之前把药熬好。   等她把一小碗药端进寝房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发呆时间——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让尚言毫无警惕心的将药给喝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等傅明礼回到家后,她仍然没有想出个辙来,只好先出去和他一起用膳。   吃完饭傅明礼提出带她出门走走,夏幼幼心动一下后果断拒绝了,拉着他的手回了寝房,将她早就备好晾凉的药给端了出来。   “怎么了?”傅明礼问。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这是我今日在医馆拿的草药。”   傅明礼点了点头,她一回府大夫就将草药检查了一遍,确定是给女子补身子的药后就告知他了,因此他也就没将这些药给扔出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夏幼幼忍不住道:“你要尝尝吗?”   “……这些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尝来做什么?”傅明礼无言道。   “是哦……”夏幼幼讪笑,心里转了一千八百个念头,都想不到如何劝说他,只好自己小心的抿了一口。   唔……   真他奶奶的苦啊。夏幼幼的脸迅速扭曲成一朵丑菊,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每当她脸上出现这种又搞怪又有趣的表情,傅明礼都在一旁看得很开心,最后还是在她眼角看到了一点点泪痕,这种开心才立刻淡了不少,转而变成了好奇:“很苦?”   “太苦了。”夏幼幼整个舌头都是麻的,此刻说话都变得有些不清楚了。   傅明礼看了她半晌,从桌上端起药碗尝了一口。   “……?!!!”夏幼幼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达成目标,立刻亮着眼睛看着他。   傅明礼将药碗放下,沉着脸道:“这些药不要喝了,改日让府中大夫重新给你开一副不苦的。”   “哪有什么药是不苦的,”夏幼幼失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不如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们喝完它如何?”   傅明礼挑眉,夏幼幼立刻讨好的笑笑,他无奈了许多,只好陪着她将药喝完。   药碗空下来的瞬间,夏幼幼的脸都绿了,眼睛里全是被苦味刺激出来的泪花花,看起来好不可怜。傅明礼用手揩了一下她的眼角,蹙眉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以为是她想让自己出糗,所以才让自己喝这些东西的,因此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有过多安慰,只是总结性的拍拍她的脑袋,便转身去换衣裳了。   他走之后夏幼幼又灌了几大口水,总算是把苦味压下去了些,心想幸亏自己担心他不能将药喝完,特地熬了两次的剂量,如今他喝了一半,刚好是一次的用量。   一边感慨自己的机智,一边乖乖爬到床上等人,等到傅明礼也躺好后,才抱着他的胳膊入睡。   夜已深,夏幼幼正睡得昏昏沉沉中,隐隐觉得身旁的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她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却被他有力的胳膊一把捞了回来。 第44章   夏幼幼醒了一瞬, 意识到身旁是尚言后又放松下来, 舒服的将腿搭在他身上, 换来他更为躁动的呼吸声。   夏幼幼感觉到他将自己抱到床中央,她因为太困就没有反抗,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直到胸口一凉, 随后身上突然多了许多重量,脖颈那也一直在发痒, 她这才不情不愿的醒来, 睁开眼睛便看到傅明礼微微喘着气在她脸旁蹭来蹭去。   “尚、尚言?”夏幼幼试探道。   傅明礼抬眼看了她一下,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哑声道:“我吵醒你了?”   “你怎么了?”看他明显不对劲,夏幼幼皱眉就要起身去找人。   傅明礼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 一张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没什么大碍,不必去叫大夫。”   “可你身上很烫,发烧了?”他的胳膊滚烫的贴在自己腰上,尽管他说话还有条理, 夏幼幼却并不能放心, 执意要出去找大夫, 可惜傅明礼的胳膊如钢铁一般,将她困在怀中不能动弹。   夏幼幼挣扎了两下,有些惊奇于这个书生的力气。   傅明礼见她不动了, 才缓缓出一口浊气:“或许是今晚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等今晚过去就好了。”   夏幼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碗药,难道是药起作用了?可他这模样怎么不像是被治病,反倒是像青楼里那些用药助兴的人?   她的思维发散一瞬,很快被傅明礼捏着下巴强制给收了回来。当灼热的气息袭上嘴唇事,夏幼幼的手无措了一下,随即揽住了他的脖子。傅明礼被她的主动激得理智尽失,掀起被子隔在二人之间,然后以更加不容拒绝的姿态吻了上去。   床帐中间响起暧昧的声音,窗外一阵惊雷,紧接着哗啦啦的大雨倾泻下来,将地上刚长出的花草嫩芽打得七零八落,软软的倒在泥里,任凭风雨侵袭。   吻到最后,夏幼幼的神智都涣散了,只隐隐知道这次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或许今夜之后尚言和她之间再无任何阻碍。   生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尚言再退缩,夏幼幼尽管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处在未知的状态,但还是尽量的配合着他。这一吻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身上的衣裳已经七零八落,胸口的风景尽现在傅明礼的瞳孔中。   他看着眼前如白玉般此起彼伏的风景,强迫自己从她唇上离开,盯着她的双眼一言不发。   夏幼幼神智慢慢回拢,看着身上的他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会不经意间伤到他。   对视许久,夏幼幼额角出了些细细的汗,她这才突然发现两个人之间好像还隔着一层被子,傅明礼在上头还好,被子下的她此刻却是有些热了的。   “尚言……”她小声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便要将被子挪开。   “别动!”傅明礼握住她的手,连同被子一起扣在床上,窗外又一阵雷声,窗户应声而开,接着便是浸着雨水的风吹了进来,整个房间都潮湿凉爽起来。   他轻笑一声:“你看,连老天都不让你出来。”   夏幼幼喉咙一动,抿嘴直直的看着他,半晌又唤了一声:“尚言……”   傅明礼静了一瞬,淡淡道:“自我十二岁以后,再无人叫我尚言,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这名字不好听吗?”夏幼幼懵懂的看着他。   傅明礼失笑,短暂的笑后体内热浪又一股一股的涌了上来,他看着眼前顺从的小姑娘,既想将她捧在手上,又想将她撕碎埋在心里。   “阿幼……”他压制着体内汹涌的冲动,声音里带着挣扎的暗哑,“闭上眼睛。”   夏幼幼懵了一下,立刻闭上了眼睛,刚要问做什么时,傅明礼的手就给了她答案,她惊慌一瞬,忙缩进被子去抓他作乱的手指。   窗外风雨更大了,雨水被刮进屋子,将一床锦被打湿了一半,处处泛起晶润的水滴,床铺边上女子的小衣裳散落一地,雨声将夏幼幼低低的求饶声彻底掩盖,除去风声雨声,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一场雨来得突然,又走的缓慢,等天空终于放晴,远方的云中也慢慢有金光透出。   几乎一夜未睡的夏幼幼失神的看着床顶,傅明礼抱着她纤细的腰睡得正熟。因为大雨淋湿了大半个床,此刻的他们相拥着躺在最靠墙的一小片干燥的被子上,谁也没有先动。   夏幼幼低头看向他的脸,半晌轻轻的抚了上去,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所以她现在算什么?技术型处女?夏幼幼失笑,随后便是对怀中人的心疼。想到昨天始终夹在他们之间的被子,他一个人闷不出声的解决不存在的需求,她终于确定他的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不过还好,遇见他的人是自己,他此生都不会遭受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苦楚。夏幼幼想了许久,眼皮渐渐的沉了起来,于是伸出手握着傅明礼的小指,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到中午才醒,睁开眼睛便看到傅明礼满眼复杂的看着她,她顿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了?”   傅明礼将她裹在被子里抱住,半晌闷声道:“抱歉。”昨夜本该给她最好的照顾,可最终还是因为各种权力的角逐,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   她是西河提督之女,是大皇子阵营官员的千金,哪怕知道她心中有自己,但他仍不敢只因这一份喜欢将自己彻底坦诚在她面前,万一哪天被人知道了他身体的秘密,恐怕将会连累所有跟着徐延的人。   对徐延和淑妃的责任让他不敢去赌,因此只能像个卑鄙小人一般,用另一种方式将她侵占,哪怕未来她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执意回到柳家,也不会对徐延他们造成威胁。   夏幼幼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是听了他的道歉之后莫名有些心疼,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昨夜……我很喜欢。”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男人,想来想去只能红着脸说出这样一句,更何况……他的确很厉害,咳……   傅明礼怔了一下,失笑的看着她:“胡说八道。”   夏幼幼眨眨眼睛,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回自己怀中,小声道:“就是喜欢嘛……”   “再等等……”   “等什么?”   等天下易主,等他恢复身份,等他以傅家家主的身份上门提亲。傅明礼眼底微沉,他现在已经等不及了,要在武遇一事上将徐延最大的威胁一举除去。   “尚言?”夏幼幼蹙眉。   “嗯?”傅明礼回神,沉吟片刻后道,“你昨夜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夏幼幼疑惑的看向他,随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略为心虚的看向一边:“啊?什么不对劲,我很好啊。”   傅明礼放心了些,看来昨晚只有他身子不对,想到昨日一整天他吃过的东西,能称得上奇怪的也就那碗苦药了。思及此,他心里有了计较,沉声道:“昨日你在医馆拿的药可还有?”   “……有啊,在旁边的院里。”夏幼幼眨眨眼睛,因为成亲前她住在主院旁边,所以有什么私人的东西都放在那边,已经形成了她的习惯。   傅明礼微微点头:“叫人将那些药拿过来。”   夏幼幼讪笑一声:“我去拿就好。”想来他已经猜到是那些药的问题,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积极配合,恐怕会让他更加起疑。   “嗯,我和你一起。”傅明礼道。   她点了点头,裹着被子一蹦一跳的去衣柜拿衣裳,光洁的后背露出了大半,傅明礼眼前一暗,不自在的将脸别向一边,脑子里蓦然出现她昨夜苦苦求饶的画面。   夏幼幼没起床时还好,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胳膊腿儿都是又疲又累的,幸好本身的底子好,换了旁人非起不来不可。   勉强将衣裳换好,就看到傅明礼面色奇怪的坐在那里,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她忍不住提醒:“尚言,走吗?”   “你先出去,稍等我一会儿。”傅明礼面色难看道。   夏幼幼立刻担忧了:“可是还不舒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看来一定要他去看大夫才是了。   “不要过来,”傅明礼抬手制止她,“你先出去,我没事,这就出来。”   ……没事怎么不和她一起,夏幼幼皱眉看他一眼,还是听话的出去等了。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三刻钟,他才从门里出来,出来后面对夏幼幼探究的眼神很是淡然,只是耳根处红了一小片。   他越是如此夏幼幼越是好奇,恨不得将脸贴到他脸上去看,想要看出一点端倪。傅明礼无奈,只好强行将她的肩膀掰过去,让她背对自己往前走。   二人先是去用午膳,用餐时大夫被叫了过来,傅明礼将药扔给他,绷着脸道:“你先前不是说这只是普通女子补身子用的药?”   大夫被他吓得一抖,忙将药拆开,又一次仔细检查过后,小心道:“回老爷,这的确是女子温补之药啊。”   傅明礼嘴角下沉:“若是男子用呢?”   男子用来干嘛?大夫一怔,奇怪的看向夏幼幼,夏幼幼立刻将碗举到眼前,卖力的吃饭。   大夫干咳一声,谨慎道:“这里面有几味药,于女子而言可补身,于男子可就是大热之物了,若是男子喝了,恐怕就成了助兴之药。”   “什么?”夏幼幼的声调挑高。   大夫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错,若是男子用了,恐怕就是普通的助兴药了。”   傅明礼若有所思的看向夏幼幼,却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怔愣,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夏幼幼这才回神,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个傻哔赤脚医生骗了,竟然拿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药给尚言吃了,也幸亏尚言底子好,这才没落下什么毛病。   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抬头看向傅明礼:“尚言,你今日可有事?”   “昨日皇上的病又犯了,我要去宫里一趟。”傅明礼淡淡道,这次恐怕要在宫里多住几日,等皇帝身子恢复些才能回来。   夏幼幼点了点头,勾起嘴角:“那我送你?”顺便自己也溜出去,将那座害人不浅的医馆给拆了。   傅明礼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眼底泛起欣慰的笑意,仔细将她的手整个握住,承诺道:“可能要多去两日,不过我会尽快回来。”   夏幼幼笑笑,二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刘成硬着头皮上来催促,傅明礼才不满的离开。   他的马车一走,家中好似瞬间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夏幼幼失落片刻,赶紧回自己的别院换衣裳,然后从后墙摸去周书郊的小院找人。   得亏她没敢耽误,到小院时刚好看到周书郊正准备出门,看到她来了还愣了一瞬:“你来做什么?”   “你今日不是要出门?一起吧。”夏幼幼道。   “走吧。”周书郊今日是要去铁铺子拿他的暗器,顺便去查一下武遇家宅的环境,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   二人从后墙翻出,直接往城里跑去。   因为医馆和周书郊要去的铁铺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二人一进城门便要分开了,定好了在城门口见面,之后便各办各的事去了。   夏幼幼径直走到医馆前,看到门还开着后冷笑一声,活动活动手腕关节便进去了。   赤脚大夫还在睡觉,被夏幼幼一脚踹醒后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到是她后先是心虚一瞬,注意到她身后并未带人后又放下心来,拈着脏兮兮的胡子道:“昨日不是刚给夫人取了药,怎么这会儿子又过来了?”   “你昨日给的那药,是春/药吧?”夏幼幼面无表情的问。   大夫的手顿了一下,斜睨她道:“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您夫君不能人道,自然要用治这病的药。”   “也就是真的是春/药了?”夏幼幼的脸黑了下来,“亏我拿你当神医,合着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庸医,老王八蛋,这次是我夫君无事,若是被你这药吃出什么毛病,看我不杀了你!”   大夫听她说话这么不客气,当即就恼了:“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昨日给你拿药的时候可是经过你同意的,该不会是现在没用上,所以恼羞成怒想来找我的麻烦吧?!”   “我不找你麻烦,只是你卖给我普通助兴药,却拿了我两个金锭,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夏幼幼眯着眼睛看他,因为并没有什么杀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显得没有一点攻击力。   大夫不屑的看她一眼:“要不是夫人过于饥渴,非要给老夫这么多钱,老夫也不会收了,现如今夫人又反悔了,可惜老夫行医治病从来没有退钱的道理!”   宁朝的风气整体还偏于保守,他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带上了许多轻挑与蔑视,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早已经羞恼不堪哭着离开了,可夏幼幼愣是站在原地不动。   她心不在焉的站了一会儿,接着朝门口走去。大夫以为她这是要离开了,立刻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没松完,就看到她将医馆大门关上,确定锁死后又转身回来。   屋子里猛然暗了许多,大夫瞪眼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夏幼幼面无表情的看向柜台小伙计,“把昨日给我包的药再调几包出来,半个时辰内给我熬好。”   小伙计懒懒的看她一眼,将她的话当耳旁风一般低下头,继续打自己的瞌睡。大夫看了嘿嘿直乐:“夫人这是做什么?再拿药可是得先给钱才行,再说在这儿熬药给谁喝啊?”   夏幼幼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走到小伙计旁边,单手利落的扣住他的左肩,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小伙计惨叫一声,左手无力的挂在肩膀上。   夏幼幼笑眯眯道:“只是脱臼,不用怕,现在你可以用右手帮我熬药了,对吗?”   小伙计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抱着自己的左手痛苦的叫,大夫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拎起板凳朝夏幼幼砸来。夏幼幼看也不看的将板凳按到地上,瞬间把大夫按在了凳子下。   做完这一切,夏幼幼伸个懒腰坐在板凳上,轻描淡写的看着小伙计:“你现在是想我把你左胳膊直接卸了,还是现在立刻去给我熬几幅药?”   小伙计这次不敢再犟,忙从柜台下拿了几包药屁滚尿流的去煎了。夏幼幼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等着。   被困在板凳下的大夫哎呦哎呦的叫了几声,求饶道:“夫人、女侠!我把金锭还给你还不行吗?”   “行啊,我本来就是过来要账的,不过还先等你家伙计把药煎好再说吧。”夏幼幼悠然道。   不到半个时辰,小伙计便将一大碗药给端了过来,哀哀的求饶,夏幼幼这才将他的胳膊给接回去。凳子下的大夫看到他胳膊好了,赶紧朝他使眼色,要他把夏幼幼推开。小伙计哪里还敢,接好胳膊后立刻乖乖的缩到柜台里了。   夏幼幼这才朝大夫伸出手:“金锭呢?”   大夫无奈,只好肉疼的掏出一个,见夏幼幼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好服软道:“夫、夫人,我们小本经营,你昨日拿了那么多药也是要本钱的,老夫又一大把年纪了,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看……”   夏幼幼不客气的拿起柜台上的木板给了他一下,听着他的哀嚎冷笑:“若我没这个本事制住你,恐怕你说的就不是这话了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金锭少一个我就卸你一条腿。”   分明是这庸医自己将病症都一刀切的治,她找上门了还不知悔过,竟然出言不逊的羞辱人,若是换了普通女子来,恐怕早就被羞辱的想要自尽了,这老王八蛋还敢在自己面前求饶?   大夫见她毫无恻隐之心,只好不甘愿的将怀中金锭都掏了出来,夏幼幼立刻接了过来放进荷包,看药凉个差不多了,她直接掰着大夫的嘴给倒了进去,最后在大夫的咳嗽声中从凳子上离开。   “下次再敢这么招摇撞骗,小心我弄死你。”夏幼幼不屑的看他一眼,伸着懒腰便要出门。   “你给我等着!我要报官抓你!”大夫不死心的叫嚣。   夏幼幼顿了一下,又笑眯眯的回头:“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没威胁你这件事呢。”   医馆里又是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求饶声。夏幼幼从医馆出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她思忖时间还早,便转身去了附近的密语阁联络点,确定密语阁已经将程宴的单子撤下后,才身心愉悦的朝城门走去。   城门处周书郊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她过来后忍不住抱怨:“怎么去这么久,我东西都做好了。”   “这么快?”夏幼幼挑眉,从他手中接过新做的暗器。   是玄铁做的,有些妖娆的狐狸模样,边缘和她的蝴蝶一样锋利,虽然不及她的蝴蝶轻盈,但也不失一个上好暗器的样子。   “不错,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样也挺好的。”夏幼幼赞道。   周书郊笑了一声,显然也是颇为满意:“自然,我昨夜送来的,今日就要来取,时间太紧了些,不然能做得更为精巧。”   “铁匠的口封了吗?”   “废话,等我用这暗器将武遇杀了,到时候朝廷必然会用这东西做线索,若是不将铁匠的嘴封紧了,岂不是平白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周书郊得意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是心里有点数,知道跟杀朝廷命官容易遭反噬……算了,我跟你说这干嘛,要是你能想通的话也不会一直挑这种跟朝廷有关的单子了。”   “谁让积分高给钱多的都是跟朝廷有关的,我现在可是要为甫至报仇的男人!”周书郊颇有雄心。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小狐狸扔给面前的大狐狸,径直朝城外走去,周书郊赶紧将东西塞进怀里,跟着她一起朝外走。   还没走几步,便看到城门处的官兵将周围百姓驱逐,下一刻一行人从城门外骑着马回来,其中一个带头的便是武遇,而另一个,夏幼幼看到后“咦”了一声。   “怎么,你认识?”周书郊问。   夏幼幼想了一下:“那时我们被那女人抓走时,他和尚言一起出现在那女人府上了。”   周书郊闻言又多看了这人一眼,丰神俊朗的泛着一股贵气,虽然眉眼间不甚善良,却是个周正的男子。   “这武遇到底官居何位,也太嚣张了吧。”到底是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可也没有哪个跟他一般整日出风头。   周书郊闻言很是不屑:“他为祸汉中的事还没人知晓,此时正以救灾归来的大功臣自居,皇上又没少赏赐,不嚣张就没道理了。”   “可这么大的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吧,到时候等着他的恐怕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觉着这人心里没有一点数,要真是大功臣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个假的,就这样还敢如此行事,真是愚蠢。   “要是被下旨砍头了,这单子的功劳便不能归我了,”周书郊看着武遇离开的背影,挑挑眉道,“我得在他的罪被定下之前下手。”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却没能让今日有多凉快,往年这个时候,六宫各处早早就摆上了冰块,可今年皇上病情加重,无法承受寒气,宫里其他人也跟着不敢摆放了。   沉闷的大殿,不少宫女太监小心的伺候着,因为殿里不通风,大多身上都出了许多汗,汗味又和熏香、药味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奇异又难闻的味道。   龙床上皇帝喘着气半躺着,静静的看着傅明礼将药搅凉递到自己面前,他摆摆手,闭上眼不想喝。   “皇上,为了龙体。”傅明礼沉声道。   皇帝嘲讽一笑:“朕喝了,身子就会好了吗?”   傅明礼默不作声,半晌将药碗递给旁边伺候的人。   皇帝失笑:“世人都说朕偏信阉人,却不知这阉人性子极为诚直,又对朝政有大见识,比朕那几个儿子要强多了。”   “再强,也是个阉人,与众位皇子不敢比。”傅明礼淡淡道。   皇帝也是颇为失望:“是啊,若你是哪个世家的孩子,定然能助我儿□□固本,朕也能安心了,可惜啊可惜咳咳……”   “皇上还是歇着吧,莫要伤了身子。”傅明礼看了一眼门外伺候的刘成,刘成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从门外进来:“皇上,大皇子和武大人今日去城外围猎,猎到了一只鹿想献给皇上。”   皇帝听了眼睛动了动,没有说话,傅明礼看向小太监:“着人送御膳房吧,皇上身子不适,且请大皇子先回去,改日再来探望。”   “嗻。”   待小太监走后,皇上疲惫的看向傅明礼:“大皇儿过于沉不住气了,昨日才刚领了赏,今日便带着一群人去围猎庆贺,像什么样子。”   “若不是大皇子这些日子的费心,武大人也不会将汉中治涝一事处置的如此妥当,难得如今清闲些,出去转转也是好的。”傅明礼垂眸道。   皇帝想了许久,慢慢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傅明礼:“朕以为你更喜欢二皇子。”   “二皇子品性纯良,是大善之人,明礼自是喜欢。”傅明礼没有否认。   皇帝闻言只是笑笑:“是啊,大善之人,向来没什么心计,最适合做个闲散王爷,而留在皇位上的,必须要有宏图之心。”   “皇上说的是。”傅明礼淡淡附和。   皇帝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不一会儿便传出他粗重的呼吸声。傅明礼又等了片刻,便起身出去了。   刚到殿外,便听到刘成道:“督主,武遇今日在围猎时伤了百姓,可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我们能知道的事,其他大臣自然也能知道,此事不用我们去说,”傅明礼看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你且多派些人看着他,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在账本没找到之前,切莫不能让他死了。”   刘成跟上:“奴才知道,昨日已经派了暗卫去他府外监视,武遇本人也是胆小怕死,家中养了众多的侍卫,督主不必太过担心。”   傅明礼点了点头,转头便看到一个宫女端着样式精巧的糕点经过,他想了一下,对刘成道:“你去让御膳房做些新鲜的吃食,待会儿给夫人送回家。”   “是。”刘成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回聊正经事时,都会一不小心扯到夫人身上的事实了,他见傅明礼垂眸似乎在沉思什么,耐心等了一会儿后便要去御膳房。   “等等,”傅明礼叫住他,“到时候莫要说是我让送的,就说……”   月上中空。   夏幼幼刚溜进主院,便听到门外有丫鬟来请,她顾不上多想,赶紧将衣裳换了便出门了,等到了主厅才看到,桌子上摆了精巧美味的糕点。她莫名其妙的听着丫鬟说话,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傅公公给我送的?”夏幼幼怀疑的看着丫鬟。   丫鬟点了点头,低眉道:“是宫里的小公公专程送来的,说是宫中新出的糕点,傅公公请夫人尝尝。”   “……”夏幼幼眨眨眼,再次确认,“是傅明礼,给我的?不是他给尚言的,也不是尚言给我的,就是傅明礼傅公公给我送的?”   丫鬟被她一溜的问题要问晕了,但关键时刻还是明白了她想问什么,因此果断道:“方才小公公来时,奴婢身旁还有其他人,奴婢确定没有听错,若是夫人不信,奴婢可以叫其他人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他还说什么了没有?”夏幼幼莫名其妙的看着一桌子吃食,捧着脸坐在那里思考。   丫鬟认真的想了想,道:“对了,那个小公公还说了,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差人去宫里告诉他一声,若有机会,希望能跟夫人做个书信朋友。”   “行了,你下去吧。”   这人不会是个变态吧……送零食什么的给下属的媳妇儿,还想做什么书信朋友,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过界。   她正在思考人生时,周书郊已经从外人口中听说此事,在听到有御膳房的糕点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正看到她趴在桌子上苦恼,那些糕点一个都没动。   “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吃?”周书郊两步迈过来,捏起一块糕点吃了之后满足的眯起眼睛,“到底是宫里来的,味道就是不错。”   夏幼幼看着他将一块糕点吃完,想了一下给他递了块新的:“是么,你尝尝这个。”   周书郊接过来吃了,对糕点的味道大为赞赏,夏幼幼又给他拿了另一块新的口味,他边吃边道:“听说这是傅明礼给你送的,他闲着没事给你送这些吃食做什么?”   “我比你还想知道呢,我和他又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东西呢?”夏幼幼皱眉道。   周书郊想了一下:“许是因为你是程宴的夫人,而程宴又在他手下做事,他想体恤一下下属?”   “开什么玩笑,他要想体恤下属,直接赏尚言不就得了,干嘛还要给我送这些。”夏幼幼说完,嫌弃的抖了一下。   周书郊将糕点全尝了个遍,听她如此说便有些好奇:“那他为何要给你送这些?”   “体恤下属什么的不太可能,他一个太监给我一私宅妇人送东西,看起来可有些别扭,尚言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高兴,”夏幼幼托腮,“我在想会不会是觉得我耽误尚言为他做事了,所以看我不顺眼了想给我找些不痛快。”   周书郊一顿,口中还叼着半块糕点,口齿不清道:“什么意思?”   夏幼幼扫了他一眼:“我本以为这些糕点里是有毒的,但看你吃了这么久好像也没事,看来他应该是不想杀我。”   “……”周书郊差点被口中的糕点噎死,猛喝几口凉茶后才黑着脸问,“你拿我当银针用了?”   ……还是不要告诉他银针在她这里只是一个形容词吧。夏幼幼咳了一声,正经道:“你这不是又没死,怕什么。”   周书郊一想也是,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忿,但一颗心还是被眼前这些糕点安抚了:“既然小的已经帮夫人试过毒了,夫人可是要尝尝?”   “免了吧,”夏幼幼敬谢不敏,“我对傅明礼这人没什么兴趣,对他送来的东西更是。”   “怎么,你还看不起人家不成?人家可是东厂之主,实权有多大你也知道吧?”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嗤笑一声:“实权再大又关我什么事,要不是尚言现在在他身边做事,我和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这人名声比她还差,她虽理解尚言跟谁做事就要效忠谁的性子,可不代表她本人对这个东厂督主是喜欢的。   “随便你了,要是不吃就帮我打包,待会儿我要出去了。”周书郊吃饱喝足后伸了个懒腰,决心要将剩下的也带走吃。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杀武遇啊,他今日刚打猎回来,定然要跟人饮酒作乐,我趁他喝醉时把他给解决了,不是很安逸。”周书郊挑眉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那你小心行事。”   “等着吧,我今日定要将他杀了,等你明日睡醒时,说不定我的排名就在你之上了。”这次的计划甚为周详,周书郊不觉得自己会有失败的可能。   而这句话在夏幼幼听到后简直像是在立flag,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太不吉利,她识相的选择闭嘴。   两人又聊了会儿,便各回各院休息。夏幼幼等将一切收拾妥当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没有人在外面护着自己,心里顿时失落起来。   这叫什么事,有种被老公上司骚扰的感觉不说,老公本人还不在家。   啊,憋屈。   憋憋屈屈的夏幼幼抱着被子睡着了,梦里没有订单没有太监,只有她的亲亲夫君。   睡至半夜,天空突然炸起一声雷,她猛地惊醒,抬头便看到一个黑影,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刀朝着对方的脸劈了过去!   “吓到了?”   温润的声音响起,夏幼幼一惊,出去的手又强逼着卸了力道,只听到胳膊嘎巴一声,她哼唧着窜进傅明礼怀里。   “不是说好要在外面住几日么?”夏幼幼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担心他看出不对,只得强装方才就是想要抱他。   “……太想你了,回来看看,这就走了。”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是什么? 第45章   夏幼幼认真的看着傅明礼的眼睛, 看了许久后突然回神:“对了, 今日傅公公送糕点来了。”   “哦?”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点了点头, 等他坐在床上后骑坐在他的腿上,揽住他的脖子道:“他让人从宫里送来许多吃食,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是他让刘成做的, 他自然是知道。傅明礼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夫人, 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希望以傅明礼的身份做一些讨她欢心的事,等将来告知自己的身份时, 好让她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夏幼幼却不这么想, 一听到他不知道这件事, 她就不高兴的沉下脸:“你说傅明礼这是什么意思?”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 傅明礼心里微动,也不知为何, 竟有些紧张起来:“怎么, 他送的吃食你不喜欢?”   “不喜欢,讨厌死了,”夏幼幼看了傅明礼一眼,决心就算他会不高兴也要把这事儿给说清楚,“尚言, 你回去告诉他一声, 没有谁会给自己下属的妻子送吃的, 还说什么要做书信朋友的,麻烦他以后自重些,不要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傅明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怔愣之后疑惑,“你不喜欢?”   夏幼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直男,无奈的叹了声气。傅明礼虽然身体残缺,可到底也是个男人,能做出这样让人误会的事,难免她不会多想。   自己的诉求必须说清楚,但看他还是不解,为了避免自己在他心中成为一个想太多的女人,她决定耐心解释:“如果今天这个人不是傅明礼,是旁的男人,指名道姓的给我送一堆吃的,你觉得开心吗?”   “……”单是想到这种可能,他的脸便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只是想到这事到底是自己做的,又忍不住道,“可若他不是别人呢?”   “他不是别人是谁,内人?”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   傅明礼的表情古怪一瞬,夏幼幼笑着把他推倒在床上:“好困啊,你把我的话带给他就行,最好让他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打算跟他产生交集。”   尚言跟着他做事,不代表自己也得奉承他,她这辈子自在惯了,可没打算跟这些人宫心计。   傅明礼一听她的话,一颗心缓缓下沉,正要跌至谷底时,听到她小声道:“我只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其他人我才不想搭理。”   傅明礼顿了片刻,缓缓叹了声气。   来日方长啊。   夏幼幼和他聊了会儿,眼皮又慢慢沉了起来,傅明礼轻轻的拍了她的背,一直到她睡熟才停下来,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门外有人对着窗子打了一下手势,他的脸沉了下来。   从屋里出来,仔细的将门关好,这才看向下方跪着的人:“何事?”   “回督主,属下无能!方才没能及时拦住刺杀武遇的刺客,让武遇受了伤。”下方的人沉声道。   傅明礼蹙眉:“可是知道是哪方人马做的?”   “回督主,奴才当时为了去追刺客,没有注意到是哪的人马做的,只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一直守在一旁的刘成听了,立刻上前将他手中的几样东西接了过来,检查后交给傅明礼:“督主,好像是发福蝶的暗器。”   傅明礼拈着暗器看了一眼,蝴蝶和狐狸样式的暗器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正是杀手花蝴蝶独有的杀人利器,不过这狐狸样式的倒是没有见过,莫非有两个人去了?   看来是有人找了密语阁,想要武遇的命了。傅明礼垂眸,武遇贪污的事大皇子还不知道,他和徐延为了能一击即中,甚至还派人帮他暂时隐瞒,这样一来似乎没有人有必要找杀手去杀他了。   那这次要杀他的是谁?难道是汉中那些百姓?   傅明礼沉吟片刻:“刘成。”   “奴才在!”   “你去查是何人向密语阁下的单子。”   “是!”   “还有,大皇子武遇一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发福蝶,”傅明礼想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可以,就帮他们送她一程,武遇那边再多派些人马,若他发觉了,就说是二皇子的示好。”   在他没将账本找到之前,任何会威胁到武遇的人,都必须死。此事关系到能否一次将大皇子置于死地,任何人都不可以成为意外的变数。   刘成知道此事的重要,立刻不敢耽搁的走了。傅明礼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是骑马连夜回了皇宫。   屋外一片风谲云诡,屋里一片黑甜安逸。   一夜无梦至天亮,夏幼幼睁开眼睛后,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人了,想必已经回都城做事了。   想到他如此辛苦只为夜里回来看一眼自己,夏幼幼叹了声气,跑去外面转了一圈,对着角落里正值守的暗卫道:“你去告诉尚言一声,叫他公事没做完之前不要来回跑了,否则我会担心他身子。”   暗卫一脸懵逼:“……夫人,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他藏的时候已经刻意隐藏气息了,一般人应该找不到他才是。   “……”夏幼幼愣了一瞬,讪笑道,“前几日我在院子里转悠时走过这里,就看到了你的影子,想着你应该是在这里值守。”   暗卫了然的点了点头,暗卫们在轮班值守时常为了省事,都是蹲在一个地方守着,夫人前几日应该是看到了其他人,误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了。   暗卫恍然,夏幼幼催促:“快去吧。”   打发完暗卫,她在原地看了一下日头,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周书郊也该回来了,于是懒洋洋的往小院走,想问问他昨夜是否还算顺利。   刚走到院子外,便看到几个小厮丫鬟站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她一走近这些人急忙安静下来行礼。   夏幼幼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疑惑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相对胆子大些的走向前:“回夫人,奴才们是想帮娇娇姐喂猪,往日这个时候院门早就开了,可不知怎的,今日不管奴才们怎么敲,娇娇姐都不来开门,奴才们是怕出事,所以在想要不要翻墙进去看看。”   夏幼幼心里闪过一丝怪异,此刻已经天光大亮,若无意外,周书郊不该这么晚还没回来。   想到王夫人那次,夏幼幼抿了抿唇:“兴许是睡过头了,你们先退下吧。”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小心的离开了。等脚步声一远,夏幼幼立刻蹬着墙头翻了过去。   “周书郊!娇娇?”夏幼幼叫了两声,见没人应声,皱着眉头走进屋里。   一进屋,便被里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给吓到了,夏幼幼一惊,三两步跑到床边,便看到周书郊面色苍白躺在上面,身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身下的被单上都是黑红一片。   夏幼幼惊了:“你是去杀人还是去送人头了?!”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我就是想知道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想到来寻我。”   他昨夜受伤后本想找个医馆包扎一下,却被身后的追兵缠得不敢停下,没办法只能先出城,回来后又想去找夏幼幼拿些伤药,却刚好看到傅明礼回来,无奈之下只能先回自己小院躺着,谁知这一躺就没什么力气起身了,直接就这么躺到了现在。   要是夏幼幼中午之前不来找自己,他大概就要流血而死了吧。想想为了一个没有赏银的单子死了,真是憋屈的可以了。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半晌道:“你现在能动吗?能动的话我去给你拿药,你先把衣裳换了。”   “……我要是能动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换药?”大概是失血过多,就连听到她这么无脑的问题,周书郊都觉得自己很心平气和。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决心还是不要跟他一个看起来要死的人计较了,遂转身去拿伤药。   等她回来时,总觉着他的伤好像更重了些,当下不敢再耽搁,忙将他的外衣脱了,下面一道狰狞的刀伤赫然出现在眼前。   夏幼幼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是踩点踩的挺好么,怎么被伤成这幅鬼样子?”   “……如果我知道原因,也就不会伤成这幅鬼样子了,”周书郊见她还想再问,于是面色慈祥道,“不如等我死了,化作厉鬼再给你讲故事?否则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讲的也不尽兴。”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拿起纱布浸了酒扔到他伤口上,周书郊脸色扭曲一瞬,登时惨叫着昏死过去。   夏幼幼嗤了一声:“叫你话多。”   她伸了伸懒腰,开始下手帮他擦身上的血,每次纱布路过他的伤口时,她便忍不住皱一下眉头。这刀痕看起来毫不规整,想来不是什么高手所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他在刺杀武遇时被对方大批人马所困,这伤是以少对多时留下的。   处理完伤口,屋子里的血腥气少了一些,但还是很明显。她想了一下,将门窗都打开,然后把他挪到一边,给换上新的被褥,换下来的这些又懒得洗,干脆像之前那样一把火烧了。   等把烧剩下的全埋到花丛里,她才拍拍手歇会儿。   周书郊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一片清爽,四周门窗大开,屋子里的空气都流动不少,他微微动了动,身上的伤处猛地一痛,他立刻不敢动了,眼珠子转了几圈,感慨的叹了一声气。   “醒了?还好没发热,那伤看起来严重,不过没伤到骨头。”夏幼幼进门时刚好看到他睁眼,便搬了凳子走到他身旁坐下。   周书郊嘴唇动了动,夏幼幼看他一眼,将手边晾好的白开水递到他手边,等他喝完后又将杯子拿回来。   周书郊笑了一声:“以往受伤了,都是自己随便找个医馆随便看看,没想到被人照顾的感觉还不赖,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打断他的话:“你下一句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提醒你一句,我已经有夫君了,你非要以身相许的话我会把你卖到山里去。”   “以身相许我就不奢求了,看你喜欢程宴那样的也知道你眼光不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周书郊眨眨眼睛,真诚的看着她,“甫至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娘家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做你的家人么?”   “然后?”夏幼幼眯起眼睛看着他。   周书郊面上的真诚不变:“我刚好也缺个女儿,你要认我当嗷!!!”   夏幼幼收手,看着他浸红的绷带,笑眯眯道:“我就捶了一下你的脸,你的伤口怎么又裂了?”   “看不出来我是开玩笑的吗?!”周书郊挤着一只眼控诉,不用说也知道眼圈该青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身上的伤口疼还是眼睛疼。   夏幼幼冷哼一声:“看出来了,还继续吗?”   周书郊不忿的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万句骂人的话,却在她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之后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下来了。   夏幼幼看他这才消停,好笑的斜他一眼:“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周书郊想起昨晚就觉得郁闷,“也不知那武遇哪来那么大本事,竟然被三方人马保护着,加上他又没怎么醉,我一时大意就被困住了,若不是后来及时逃脱,恐怕现在也没办法躺这儿跟你说话了。”   “三方人马?”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叹气:“除了他的人,还有两方暗卫,不知道从哪来的,看武遇当时的表情,也像是不知道。”   “想不到这个武遇还挺难啃的啊,竟然能招来这么多帮他的人,”夏幼幼失笑,“我劝你还是放弃这单吧,去多接几单轻松点的,也不耽误你爬排名。”   周书郊斜她一眼:“我都被他的人砍成这样了,不杀了他我还混不混江湖了?”   “……行行行,你厉害,那你继续。”夏幼幼懒得劝。   周书郊赶紧抓住她的袖子,讪笑道:“我一个人也没办法继续啊,估计不到天黑我受伤的消息就会传到密语阁了,到时候阁主肯定会派个助手给我,那我这积分不就得分出去一半了。”   “你想怎么样?”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果断道:“不如你去信给阁里,主动担我的助手如何?不过先说好,就算你杀了武遇,那积分也得全给我。”   “……先不说我同不同意吧,你这是鼓捣我打白工呢?”夏幼幼颇为无语。   周书郊挑眉:“程宴这单子上你还欠我银子呢,这次扯平如何?”   “谢谢了,我这就去帐房给你支银子,你甭想拉我下水。”夏幼幼干脆的拒绝。   周书郊急了:“那不行,到我狐狸精手中的单子,从来没有放弃一说,若是因为受伤就不干了,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我。”   “……你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啊。”夏幼幼斜他一眼,对他这种要脸不要命的做法很是无语。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看着事不关己的夏幼幼,思忖着该如何让她答应自己,正想得入神时,就看到夏幼幼将手掌摊在他面前。   “做什么?”周书郊莫名其妙道。   夏幼幼挑眉:“我的暗器呢,之前忘了跟你要了,现在你仿也仿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哦,我进来时将东西都扔床底下了,你自己弯腰找找。”周书郊随意道。   夏幼幼看他一眼,当即去看他床下,下面除了一把长刀,只有一小片薄薄的铁片,她捡起来一看,却是狐狸形状的。   “只有这个,我的呢?”夏幼幼举到他面前。   周书郊顿了一下,随即大惊:“我不会一时手快给打出去了吧?”   “……你故意的?”夏幼幼眯起眼睛,也不意外她会多想,那东西是自己的独有之物,见之如见她,要不是信任他也不会随意借出,这货该不会是早就想好拖自己下水了吧。   “怎么会,”周书郊简直冤枉,“我还没卑鄙到那份儿上好么,真的是无意之举。   “……哇,你这说辞真是很有说服力了。”夏幼幼斜他一眼,凉凉道。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知道再解释也无用,索性顺着道:“既然你已经被我牵扯了,那朝廷的追兵相信也不会只抓我一个,不如我们一起趁早把这事儿了结,杀人灭口如何?”   “……”夏幼幼冷笑一声,“很好,我也正有此意。”   至于杀谁的人灭谁的口,看她手上的动作就看得出了。   周书郊忙道:“这次的单子若是做成了,我能往上升四个排名,以这个速度不出两个月我就能成第一,到时候可以帮你查是谁害死了甫至不好吗?”   夏幼幼手下一顿,周书郊以为有了希望,立刻期待的看着她。   她静了片刻,最后道:“你排名比我低三位,要爬第一还是我更快,所以这次的积分全归我。”   “……”周书郊一怔,想了许久后咬牙道,“可以。”   ……这人还真是甫至的终极迷弟,竟然连自己心心念念的排名都不在乎了,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随后沉默下来。   师父的仇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觉得要报仇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加上她平时接单量太少,爬第一很是困难,所以一直没动过要找弑师仇人的念头,眼下既然有机会了,试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若杀师父的人是个大恶人,那便送他上西天给师父当牛做马,若杀师父的是个好人……那便算了吧,谁让师父倒霉,接了这样一张单子。   “武遇他身边那么多人守着,你今日失手,恐怕下次就没那么容易靠近他了,”夏幼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会给密语阁去信,免得他们再派其他人来,等你伤好之后我们再动手。”   周书郊抿了抿唇:“再过半个月就是镇国公的寿辰,到时候武遇作为他的曾经的门客定然会去,到那时他总不好再带一群护卫,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混进去杀了他。”   “也就半个月,你身上的伤恐怕不会那么快好,不如再找机会。”夏幼幼不甚认同。   周书郊微微摇了摇头:“谁知道他能活几时,还是趁早动手,若是被朝廷捷足先登了,我这一刀不是白挨了。”   “……随你,”夏幼幼无言道,“不过先说好,我不会像你这般为一个单子拼命,若有什么不对,我定然第一时间逃走,你这几日仔细养伤,免得到时候拖累我。”   周书郊笑笑,一双美目流转,含情脉脉的看她一眼:“我身上的伤不能被程府的人发现,所以还要夫人多照顾了。”   “……”   片刻,夏幼幼从周书郊院中出来,看到外面守着的小厮后沉着脸道:“这个娇娇竟敢跟我顶嘴,将院子里的猪崽都抱出来,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座院子,我倒要看看,饿她个十天八天的,她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下边的小厮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一听到命令赶紧进院把猪都赶了出去,带到远远的地方养着,而其他人也自觉离周书郊的房子远了些。   夏幼幼默默松了口气,祈祷尚言回来之前,周书郊至少能下地吃饭。   傅明礼自那天夜里出现一次之后,有两三天都没有进家,这几天每天都是夏幼幼自己一个人吃饭,吃时还要趁大家不注意偷留些饭菜,好给周书郊送去。   不明情况的厨房只知道近日夫人吃得很多,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刘成偶尔回来拿些东西都有人向他讨功。于是夫人现在能一个人吃两人份饭菜的消息又传到宫里。   傅明礼听了不知该作何反应,自己在做事时时常因为担心她没什么胃口,这小姑娘倒好,自己离开后整天可以吃这么多,当真是没心没肺,可这心里不是滋味的同时,又觉得颇为自豪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么听话懂事的姑娘是自己的。   想通了这一点,傅明礼对刘成道:“到底是我养得好,叫她一个人在家时多吃些,免得我在外面担心,她当真就很是听话,一个人在家也会好好吃饭。”   刘成:“……”督主啊,我真觉得夫人她就是纯粹的饿,跟谁嘱咐她没什么关系。   傅明礼不动声色的炫耀完,这才能静下心来看文书。这几日他的人已经打入武家,发现武遇书房里有个暗室,想必账本就在那里。他得尽快找到账本,然后逼武遇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他和大皇子狼狈为奸,尽早除去大皇子这个绊脚石。   等到徐延登基,他便能洗脱太监身份,以傅尚言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跟自己的手下说。   刘成看着认真工作的督主,突然陷入一片感动,自打夫人住进私宅起,他就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努力的他了。   时间过去三日,周书郊身上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痂,而傅明礼也终于有了空闲,回家去看被自己冷落的夫人。   傅明礼本以为,自己这么久没有回来,夫人定然想自己想得紧了,在自己派人告诉她回去之后,她会守在门口等着。   结果等他从马车下来时,门口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不在。   刘成见他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急忙道:“外头天热,许是夫人在厅里等着。”   “我又没问你,你多什么嘴。”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   “……”您是没问,可您全写在脸上了。刘成很发愁,也不知道越来越喜欢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督主是好是坏。   傅明礼不欲与他多说,径直朝厅里走去,当他在厅中也没看到夏幼幼时,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接着便更加不悦的看着刘成。   “……??”刘成看了一眼周围,好像就他一人站在那里,看来督主看的就是他了,他犹豫一下,硬着头皮道,“或许是夫人昨日听说您会回来,一时激动便失眠了,今早没能及时起来?”   傅明礼点了点头:“以后还是莫要太提前告诉她了,免得她夜里休息不好。”   说完,他便朝厅外走去,一只脚刚过厅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于是又停了下来:“刘成。”   “督主?”刘成忙跟上。   傅明礼伸手制止他,想了一下后道:“念在你跟我这么久了,今日便算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莫要再胡乱说话。”   “……”督主您真该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允许我说话了!刘成在风中凌乱,也顾不上去追自己的老板了。   傅明礼一人走到寝房前,一个丫鬟正坐在地上守着门,看到他来了之后便要行礼,傅明礼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当即僵住不敢动了。   “夫人还在睡?”他压低声音问。   “回老爷,还在睡。”丫鬟用比他更低的声音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正要推门进去,突然想到一件事:“近日家中可有什么事?”   “回老爷,除了娇娇被夫人关起来外,还有就是大夫那的草药少了许多,其余的倒没有了。”丫鬟低声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这些事他已经通过暗卫都听过了,看来没有旁的事发生了。他让丫鬟退下,自己轻轻的走进去。   一进里间便看到夏幼幼睡得正沉的脸,小小的呼吸声浸透着淡淡的花香和皂角香,傅明礼绷了几日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他轻手轻脚的将衣裳换了,然后躺到夏幼幼身旁,听着她的呼吸声睡了过去。   因为昨夜睡得足,只是浅眠一会儿便醒来了,睁开眼睛便看到夏幼幼还是在睡,他只得起身找了本书,边看边等他的小姑娘起床。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晌午,夏幼幼才悠悠醒来,晌午的阳光又强又烈,哪怕隔着一层窗纸,也将整个屋子照得明亮。   她半梦半醒的眯着眼,便看到有人坐在她床头看着书,垂眸翻书的样子让她一阵恍惚:“师父?”   “嗯?”   夏幼幼猛地惊醒,朝傅明礼讪讪一笑,都怪周书郊这几日总是跟她讲什么报仇大计,竟让她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你回来了啊。”夏幼幼笑道。   傅明礼的脸因为逆着光,她看不清上面有什么表情,只是听到语气好像很淡:“嗯,回来了。”   夏幼幼见他似乎没有听到自己叫了什么,当即松了一口气,感觉脑子还是有些发沉,于是又闭上眼睛:“我想再睡一会儿,等午膳时你叫我。”   天杀的周书郊,每次都要她去送饭包扎,昨夜又起烧,让她忙活了整整一夜,就连看到心爱的尚言想到的还只是睡觉。   傅明礼以为她是说笑,结果看到她当真又睡了过去,当即脸色发沉,手指无意识的捏紧被单。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只是说了两句话,他还是察觉到她好像对自己冷淡了不少,往常都恨不得扑到自己身上不下来,可今日竟然只想着睡觉。   还有,她方才叫他什么他其实是听到的,只是上次已经被她敷衍过一次,他不想再被敷衍,所以就索性不问,反正他想知道的总会查到。   师父……她两次叫这个人,都是在睡得迷迷糊糊时,也不知是何人给她留下的习惯,让她在床笫间呼唤她。   想到或许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本能间这样叫他,不论这人是男是女,都足以让傅明礼心情差到极致,以至于等夏幼幼再醒来,他也只是淡淡的与她说话。   夏幼幼好不容易歇过来,一时也没发现他在闹小脾气,直到晚上用膳时,他一言不发的吃完便从桌边离开,她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怎么了?”夏幼幼莫名道。   刘成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决定以后都少说一点,免得这两夫妻老是拿他当枪用。   夏幼幼扯了扯嘴角,苦恼的趴在桌子上思考,刘成瞄了她几眼,最后忍不住道:“对了,听说娇娇惹了夫人生气,此时正被夫人关起来?”   夏幼幼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刘成微微皱眉:“如今天儿越发热了,若娇娇一直不吃饭,恐怕夫人以后就少了个伴儿,奴才斗胆向夫人求个情,求夫人饶娇娇一次。”   没想到他会提起周书郊,夏幼幼愣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了。前几日她不让人近那座院子,主要是担心有人发现房里的血腥味,现在周书郊的伤已经结痂,也该自己出来端饭吃了。   “饶他一次也行,不过我只准先恢复他的饮食,以后一日三餐都让人送到院门口,其余的就不能做了,他还是要一个人反思,在我没彻底解气之前,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他。”夏幼幼思索后道。   刘成表情松缓:“多谢夫人。”人只要能吃饭喝水就代表保住小命了,这样就足够了。   夏幼幼看他一眼,正待要去寻傅明礼,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又面色古怪的折回来,对刘成道:“我之前和娇娇聊天时,听说他幼时定过娃娃亲,他此生只会嫁那一人,其余人对他再好也只是过客。”   刘成静静听着,结果夏幼幼下面就没话了,他一脸莫名:“然后呢?”   “……没事啊,就是突然想到了。”然后你可千万别喜欢上这货,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女装大佬,多余的话不能再说,夏幼幼讪笑一声,飞快的溜了,留下持续不解的刘成。   她回到房间后,发现屋子里门窗都紧闭着,照明的灯烛也没有点,整个屋子又黑又闷的,她适应了一下,才慢慢摸到床边,双手环抱住那人笔直的背,讨好道:“在发什么脾气呀。”   她起初没有第一时间跟进来时,傅明礼还有些气闷,心想定要好好教教她如何为人妇,结果她刚一进来抱住自己,他又觉得这姑娘比自己小那么多岁,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不曾生气,你放开我,热。”傅明礼硬邦邦道。他的脾气瞬间去了大半,可不代表一点都没剩,除去她今日的冷淡不说,那个“师父”是谁?   夏幼幼此时放了,就对不起自己吃那么多年的米,一听他说话立刻又抱得紧了一些,黏糊道:“不放不放,我才舍不得放手,你都好久没有回家了,回来就跟我发脾气。”   傅明礼目光柔和下来:“不知是谁,都几日未见了,却只顾着自己睡觉吃饭,连夫君都不肯叫一声。”   “……”夏幼幼这下知道他脾气的来源了,顿时好气又好笑,心初相识时那个不染人间风月的清高才子哪去了,她现在怎么只看到一个比自己还黏糊幼稚的小朋友?   她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自从你昨日叫人送信回来,我便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整夜都盼着你,结果就不小心睡过头,你就生气了?”   这话倒与刘成说的相似,傅明礼眼底柔软一片,再是不计较了,只是她那句师父仍叫他耿耿于怀,现在气氛正好,她缩在自己怀中像只猫儿一般听话,就是不知如果自己开口问了,她可会据实回答。   “阿幼……”   “嗯?怎么了?”黑夜中,夏幼幼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月光透进窗子照在她的眼睛上,为她赋予了蛊惑人心的能力。   “无事,你可还困?”傅明礼思忖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问了,见她还在看自己,便轻轻的岔开话题。   二人一直聊至深夜,傅明礼才将夏幼幼给哄睡着。等她均匀的呼吸声一响起,他便出了门,不出一刻钟刘成就赶了过来。   “督主,可是有事?”刘成问。   傅明礼眼底一片漠然:“你派人去西河柳家查探一番,阿幼可是有过什么教导师父之类的。”   “是!”刘成不问原因,领了命令后便转身走了。   ******   半个月后,镇国公七十整寿寿辰,为表对他的重视,皇帝特令休沐一天,着两位皇子亲自登门道贺。   如此重要的日子,傅明礼定然也要跟着过去,于是前一天晚上,他便跟好似有烦心事的夏幼幼道:“我明日有事要出去一天,不必等我用膳。”   正在苦恼明日如何跟周书郊溜出去的夏幼幼,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在帮她,面上的笑意立刻松快许多:“真的啊,那我就只能一人在家吃饭了,你记得晚上早些回来,给我带城西的豌豆糕。”   城西豌豆糕离他们府邸差不多近半个时辰的路,若是从镇国公府出来后又去买糕点,恐怕就不能在些回来了。傅明礼失笑,并未提醒她这一句:“知道了,你一人在家要乖。”   夏幼幼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因为单子的事好像一直在跟他撒谎,他却总是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这让她越来越愧疚,便忍不住加倍的对他好照顾他。   这在傅明礼眼中,则是她越来越爱自己的证明,也因此更加体贴她,二人你来我往的,虽然各有许多秘密,但感情反倒更加好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夏幼幼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傅明礼正要牵着她去休息,便听到门外刘成求见。夏幼幼困倦的看向他,傅明礼不悦道:“有事明日再说。”   “回老爷,是您前些日子要奴才查的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刘成的声音隔着窗子传来。   傅明礼一顿,想起自己要刘成查阿幼师父的事,他犹豫一下,对夏幼幼道:“阿幼,我有事要做,你可否自己先去休息?”   夏幼幼打了个哈欠,睡意惺忪的朝他摆摆手,自己去里间睡了。等她离开之后,傅明礼这才出去。   他看了刘成一眼,刘成自动跟着去了书房,直到将书房的门关上,傅明礼才问:“查到什么了?”   刘成为难的看他一眼,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傅明礼哪里见过他这幅模样,当即脸色难看起来:“实话实说!”   “……回督主,奴才这次派人过去时,西河提督已经出门去了,柳家人对门中事口风很紧,只知道前些日子西河提督将夫人关起来的事,其他的还一概不知。”   傅明礼的眼风像刀子一般割向他:“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   刘成脸色一变,当即跪了下去:“督主,奴才说之前,斗胆请督主不要动怒,一切都是以前的事,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夫人。”   傅明礼只是听他这几句话,心便要沉到地底了,可他知道若自己不应下来,恐怕这人还得跟自己求半天饶,他只得应下来:“你先将你查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刘成小心的看他一眼,垂眸道:“奴才派去的人查到、查到自夫人启蒙开始有过七八位师父,除去那些已经老的死的,奴才查到有一个名叫柳三的,是西河提督之前收养的孤儿,他与夫人差不多年岁,又曾教导夫人读书,后来被西河提督给赶走了……”   “为何会赶走?”傅明礼的手指无意识的握成拳,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面上却仍是一片漠然,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刘成舔了舔发干的嘴:“据柳府的老嬷嬷说,夫人当时与这个柳三暗、暗通款曲,被西河提督亲自捉到时二人正于房中私会,西河提督大怒,就将那人打断了腿送出府,现在那人好像也在都城……” 第46章   她的眼睛至纯, 仿佛不曾经历世间所有的污糟, 和昨夜刘成口中的那人没有一丝相像之处。可她分明就是柳茵茵, 刘成口中那些事也是柳茵茵所做过的,所以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好辩解的。   “尚言,尚言?”夏幼幼皱眉看着他。   傅明礼回神, 将一直盯着她的视线转向一旁:“何事?”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 ”夏幼幼奇怪的看着他,“对了,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是不是一夜都没回来?”   他昨日听了刘成的话后, 在书房坐了一夜。傅明礼浅笑:“只是临时有事要忙, 就没有回去。”   不用说,一定又是那个傅明礼给安排的活计, 夏幼幼小声嘟囔几句, 看着他眼底的黑青道:“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努力,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说着便抚上他的眼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她的指尖触到自己的脸时,傅明礼心想,等今日回来了, 便和她好好聊聊吧, 他不介意她曾经跟过谁, 但介意她在跟着自己时心里还藏着那个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他现在最为厌烦的词句。   傅明礼握住她的手,在她看向自己时道:“今天不管我回来多晚, 你都要等着我,我有话要问你。”   夏幼幼怔了一下,随后失笑:“行了,知道啦。”虽然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但心里藏着事的她也没有往深了想,只当他是在对自己撒娇。   傅明礼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换上衣衫往外走去。夏幼幼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马车彻底消失后才回去,刚一进主院便跑去墙角找暗卫,对他道:“我今日一点胃口都没有,打算从现在开始在房里睡觉,你帮我在这里看着,任何人都不准靠近我的寝房,听见没有?”   “……”他明明换了一个地方蹲着,怎么又被夫人给找到了?暗卫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   夏幼幼见他答应了,立刻手脚轻快的进屋了,接着从屋后溜去找周书郊。这些暗卫就这点好,虽然一方面限制了自己的些许自由,但另一方面却也相当听话,利用的好了能帮自己挡掉不少麻烦。   她急匆匆跑去找周书郊,一进门便看到他端着一副病弱公子哥的模样在等自己,看到她后就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夏幼幼看他一身装扮,奇道:“你今日怎么想到装男的了?”   “我本来就是个男的,你想什么呢?”周书郊翻了个白眼,“尽管我没出门,但也知道,我的通缉令估计满大街都是了,若再妆扮女子出去,不得被当场拿下啊。”   “我不觉得那些将人画到变形的人像画有何威胁,不过你这样也好,任他们如何想也不会想到,你竟然用男人的样貌出现。”夏幼幼托腮。   周书郊斜她一眼,催促她赶紧出门。因为伤的地方不妨事,这几日恢复的很快,虽然还是有点影响他的动作,不过跟夏幼幼一起出去跳来跳去是问题不大了,他本想让夏幼幼一人去,但是一想此次凶险胜过以往,他还是跟着的好,不然把甫至唯一的弟子给弄死了,他就真成大罪人了。   二人这次乘着马车去的,结果当真在城门处遇到盘查,只是周书郊此刻是男子装扮,夏幼幼虽为女子但身高明显与记录不符,二人很快便通过了盘查。   等到了镇国公府,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从这些客人的穿衣打扮上便能看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   他们对视一眼,缓缓从马车上下来,周书郊边走边捂着嘴咳嗽:“今日能不引人注意便不引人注意,别让我这幅打扮也被人给通缉了。”   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两人到了门口时,镇国公府小厮便笑脸迎了上来:“二位,你们的请柬呢?”   夏幼幼冷眼扫了他一下,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周书郊便从袖中翻出一张镀金的请柬,小厮翻开看了一眼,疑惑的小声嘟囔:“奇怪,府内有请这样的客人吗?”   当然没有,周书郊淡定的看着他,这是他昨夜出来望风时偷来的,上面所填名字也是根据原请柬改的。   小厮看了半天,最后殷勤的笑笑:“二位若是不急的话,可否让我请管家来看一下?”   “我说不急好像也没什么用吧,你快些,我们远道而来,早就乏了。”夏幼幼不耐烦道。   小厮忙点头,接着向旁边的人使了一下眼色,那人赶紧去请管家。夏幼幼嗤笑一声,往边上站了站,周书郊借安抚她的名义跟了过去。   “怎么办?”她小声问。   周书郊耸耸肩:“不怎么办,能进去便进去,不能的话就等开宴了从墙上翻过去。”只是这样势必会惊动镇国公府的人,是下下策。   夏幼幼无奈的看他一眼,只好继续等着。不一会儿管家便絮絮叨叨的过来了,显然对这些小厮轻易把自己请来的事很是不满:“主厅大皇子二皇子都在,傅公公也在里面坐着,我忙着招待他们,哪有空来处理你们的事……”   夏幼幼挑眉,没想到这些人也在,虽然只匆匆见过大皇子一面,可自从跟尚言成亲后,就感觉好像和所有人见过几百回了一样,看来这次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看看二皇子和傅明礼长什么样子了。   管家走到这边,似乎顾忌到客人还在,便朝他们和善的笑笑,看到请柬上的公章后想也不想的敲了旁边的小厮一下:“这不就是我们府上发出的请柬么?!你是眼瞎不会看还是怎么的,再敢随便把我叫出来,当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管家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小厮们对视一眼,忙跟夏幼幼周书郊赔不是,他们二人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过关,只能偷偷乐一下便进去了。   一入公府便有人带着在府内转转,走了几圈后他们大致了解了地形,周书郊看了夏幼幼一眼,夏幼幼立刻笑着对引领的小厮道:“我来了还未去见国公夫人,你可否带我去后院?”   小厮忙道:“后院都是女眷,不如奴才找个丫鬟带您过去。”   夏幼幼点了点头,对周书郊道:“你也去见见国公吧,他前些日子给我的信件中就提到想要见你了,莫让他等得着急。”   周书郊应了一声便要走,小厮既想跟着他,又想去寻个丫鬟,一时左右为难起来,在他要跟上去时,夏幼幼适时拦住他:“他去见国公了,你不必跟着,还是尽快帮我找个引领的人吧。”   小厮见她说起话来好像与主人甚是熟稔,忙应了一声去给她找丫鬟了。夏幼幼看着周书郊的背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以客人的身份进入镇国公府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等了,镇国公的正式寿宴设在晚上,只有那时男客和女客才会一起用膳,午膳则是分开招待。他们决定晚上动手,在此之前周书郊负责找到武遇,她只需在后院安心待着,等时机一到她来解决目标。   夏幼幼拿着小小的团扇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明眸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色,等一入后院,便有妇人爽笑着朝她走来,热情程度把她吓了一大跳。   “这是哪家的姑娘,光是看眼睛老身就知道是个漂亮的。”那妇人身着一件金线纹绣的华服,一头流珠碎玉煞是耀眼,只可惜朱颜已老,这般艳丽的打扮只会衬得她的脸更加黯然。   夏幼幼眨了眨眼,看看周围人待她的态度,确定这位就是镇国公前几年续娶夫人,早就听说是个爽朗又讨巧的人物,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给夫人请安。”夏幼幼低低的福了福身。   镇国公夫人忙扶住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姑娘?”   夏幼幼面上笑意不变:“小女是柳州周书家儿媳,家公是镇国公多年好友,在收到镇国公的请柬后,便着小女和夫君前来道贺。”   镇国公夫人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镇国公还认识什么柳州周家,不过镇国公早年南征北战,好友遍天下,她刚来府内没几年,不认识也正常,“原来是周小夫人,镇国公常与我提起你家公,怎么他没有来么?”   “家公心里是想来的,可惜近日身子不适,没办法亲自前来。”夏幼幼‘惋惜’道。   镇国公夫人笑道:“年纪大了是要照顾得紧当些,你和周小公子来了也是好的,快进去坐吧。”   夏幼幼笑笑,心想这些世族大家简直比市井小民还好骗,单看今日这夫人用力过猛的一身装扮,便知道是个好面子的主儿,最不能容忍在外人面前被看出不了解自家夫君,所以哪怕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柳州周家的,也要假装认识她。   这样挺好,方便。   夏幼幼进了屋,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香粉味给呛到,看到满屋子衣着富贵的夫人小姐,在她进来后都不经意的打量她,她有些后悔自己以女装出现了,这种场面好像就该交给周书郊才是。   另一边的周书郊也是后悔,不同于内宅女眷的好骗,前院的这些男人真是个顶个的精明,他在与人交谈时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不会突然就被人给揭了老底儿。   好在来的这些男人都是在朝堂上浸淫许久的老油子,听说他祖家只是普普通通的柳州小民后,便对他失了兴趣,他这才得以松了口气,一路游走在交谈的人之中。   周书郊转了几圈,寻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着,淡淡的扫着主厅,听之前交谈的人提起,镇国公此时正在主厅招待两位皇子和傅明礼,而武遇如今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想必应该也是在里面。   他只需时刻盯着武遇的行踪,待晚上一举将他拿下便是。   日头渐渐的升高,管家小厮开始请客人去别院用膳,周书郊磨磨蹭蹭的走了几步,看到厅里有人出来后立刻停下。   出来的正是镇国公、大皇子和武遇,看武遇走路的样子便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另外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他再仔细去看,立刻发现这些面孔里有一个是老熟人。   一个小厮又来请他移步,周书郊咳了一声,抬步朝外走去,边走边与引路的小厮闲谈:“方才出来的那些可是镇国公的贵宾?我倒是有幸和大皇子见过一面,只是不知道其他几位都是谁。”   “回周公子,方才与老公爷一起的,还有武大人和傅公公,曹编修及他们各自的下属。”小厮恭敬道。   所以程宴今日是跟着傅明礼来的?看来待会儿要提醒一下夏幼幼了,免得半路再撞上他一次,周书郊点了点头,随口道:“二皇子没在?”   “在的,不过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此刻在客房休息。”   周书郊没什么可问的了,未免被熟人看到自己,他加快脚步朝别院走去,心想看来今天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   这边夏幼幼进了门,便听到有女子“咦”了一声,接着径直朝自己走来。她皱眉看向那女子,只觉得她的脸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她是何人。   女子看到她似乎很惊喜,扶着自己已经相当明显的肚子道:“是你呀,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真是太巧了。”   夏幼幼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才想到这人是那日自己在源广寺所救的孕妇。万万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熟人,夏幼幼暗道一声糟糕,面上却带着几分疑惑:“你认得我?”   女子当即上前握住她的手,热切道:“自然是认得,贵人对我是救命之恩,我岂敢轻易忘了您的恩德。”   “哦?难道曹小夫人和周小夫人还有什么渊源不成?”镇国公夫人好奇道,她一问出口,厅堂里大半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   “自然,那日我去源广寺……”   “原来是源广寺!”夏幼幼笑着打断她,同时手下用力的掐了一下她的手指,“难怪我觉得眼熟,你就是那日在源广寺马车坏了的夫人?”   曹小夫人被她掐得一愣,听她说完话后点了点头,面上依然挂着滴水不漏的笑:“是啊,周小夫人可是想起来了,若不是你将马车借给我,恐怕我那日就不能及时赶回家了。”   镇国公夫人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结果就只是一个借马车的事,这个曹小夫人也真是够夸张的,只是举手之劳都能说成救命之恩,她腹诽了几句,笑道:“那还真是巧啊,该用午膳了,不如我们移步花厅,边用膳边聊。”   她的话一出,一屋子的夫人小姐都开始慢慢往外走,夏幼幼刻意拉着曹小夫人放慢了脚步,落在众人后面一大截。   “曹小夫人,我夫君家规矩众多,我出身乡野,习武一事从未向外言说,连家公家婆都不知晓,希望小夫人帮我保守秘密。”夏幼幼小声道,反正那日这妇人也没看到周书郊的脸,她不觉得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   曹小夫人奇怪的看她一眼,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恩人,我自是会保守好秘密。”   夏幼幼松了口气,对她道了声谢,与她一同去花厅用膳。   她本以为是普通的吃饭,一群人吃吃喝喝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要行酒令作诗唱曲,吃饭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早想个办法离这群女人远些,一来是自己不会诗词歌赋,二来是这里人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再遇上一个熟人。夏幼幼揉了揉发饿的肚子,看看身旁端坐的曹小夫人,顿时来了灵感。   “呕……”   曹小夫人大惊:“周小夫人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将作诗的声音打断,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夏幼幼虚弱的看她一眼,羞涩道:“许是腹中孩儿调皮了。”   “原来小夫人有孕在身,为何不早些告诉老身,老身也好多照顾一下。”镇国公夫人赶紧走过来。   夏幼幼感激的笑笑:“是小女唐突了,可否向夫人斗胆求一间客房先做歇息?”   “这是自然,柳儿,带周小夫人去客房歇息。”   夏幼幼松了口气,用团扇遮着嘴唇出去了。一出门便觉得舒坦许多,叫丫鬟加快脚步,带自己往客房去。   一进厢房,丫鬟道:“小夫人多歇息,奴婢去给您取些餐食,等到您好点了用些饭。”   “知道了,多谢。”夏幼幼笑道。   丫鬟赶紧道:“不敢不敢,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小夫人要仔细身子,当心腹中孩儿。”   丫鬟又说了几句漂亮话,得了夏幼幼的赏之后才离开。门一被关上,夏幼幼便松了口气,伸着懒腰坐到桌旁,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噗……”   “谁?!”夏幼幼猛地站起,朝着床帐处绷直身子,随时准备上去攻击。   床帐被撩开,露出徐延清秀俊朗的脸:“许久不见,你怎么好像……富有不少?”   这姑娘今日身着华服,头上挽了妇人发髻,看起来清纯又温柔,和他之前见的那几次都不太一样。   夏幼幼一看又是这人,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你,当真是阴魂不散。”   徐延很是冤枉:“分明是我先来的,要说也是你阴魂不散才是。”   “你既刚刚已经在这里,又怎么没看到是丫鬟带我来的,我想镇国公府的丫鬟应该没有蠢到带女客来男客的休息处吧?”夏幼幼很是不以为然。   徐延顿了一下,这倒也是,他方才去的的确不是这间客房,不过嫌那里有些嘈杂,就让人给他换了一间,没想到就这么与她撞上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他从床上跳下来,绕着夏幼幼转了几圈,托腮道:“我听闻刚刚丫鬟说你有孕在身,可看着也不像啊,还有你这身衣裳……你不会是装作镇国公府的宾客,来偷东西的吧?”   就算结果没猜对,其他的也猜得差不多了。夏幼幼斜他一眼:“你呢?是镇国公府的客人?”   徐延下巴微挑:“自然,且是他贵客中的贵客。”   夏幼幼心头一动:“哦?你不是上次那家人的远房亲戚么,怎么又成镇国公府的贵客了?”   “你先回答我。”徐延心情不错的坐到桌旁,从清早起就因应酬产生的烦闷一扫而空。   夏幼幼本来就是为了躲开众人才谎称有孕的,自己干等也是等,还不如和这人聊聊天,说不定能套出上次那个女人的身份来,大不了最后去杀武遇时再将这人打晕,反正他此刻身旁也没有暗卫护着。   思及此,她咳了一声道:“你猜的不错,我是来偷东西的。”   “有孕的事呢?”徐延立刻问道。   夏幼幼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傻,既然你猜对了,那我这身孕自然也是装的。”   “哦。”徐延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团扇,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几下,接着便笑了出来。   夏幼幼奇怪的看着他,心想这人真是脑子不大正常,长这么大了没玩过扇子么?   “你呢?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我?”徐延看着团扇上精致的绣纹,随口道,“我寄住的主家一时有事不能来了,便让我代劳过来一趟。”   “……所以你是个跑腿的?”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徐延想了一下,笑道:“是啊,你很失望?”皇上重病没办法出宫,所以派了他和徐舟来,所以也算是跑腿的吧。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夏幼幼翻了个白眼,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二人对视一眼,徐延躲进了里间。   是来送饭食的丫鬟。夏幼幼默默松了口气,等丫鬟走后将门关上,一回头便看到徐延正拿着碗筷要吃。   她两步冲过去将东西夺过来,语气不好道:“要吃回你自己房间吃去。”丫鬟就知道这里只有她一个,自然只送了一份饭。   徐延虽说以前不受重视,可大小也是个皇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抢他的饭吃,不能说心情有多好或者多不好,只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能让她这么嚣张,否则以后管教起来就太麻烦了。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念头。   夏幼幼盛好饭刚要吃,便看到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了一下后果断扒拉一口米饭,然后挑衅的看着他。没办法,武力值不在同一水平上,哪怕自己来得不及他名正言顺,也对他警惕不起来。   徐延看着她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心想算了,下次再管教吧。   “对了,你寄住的那家主人是什么人啊?”夏幼幼佯装不在意的问。   徐延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一瞬,淡淡问道:“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看起来脾气又很差的夫人,啊,她是女主人,也想知道男主人是谁。”   夏幼幼求知欲甚高的看着他,她之前就很好奇了,但尚言没有要说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必要再去人家府里查一查,她便只能把好奇给忍下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问问了,她还是挺想知道的。   徐延笑笑:“是皇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没必要告诉你。”   夏幼幼疑惑的看他一眼,刚要再问什么,就听到他说:“对了,你这次打算偷什么?”   “怎么,你还要来帮我?”   徐延认真的看着她:“你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夏幼幼嗤道。   “再认真考虑一下,听说镇国公喜欢把好东西都藏在暗室里,我大概知道他暗室在哪,你确定不想去看看吗?”徐延诱哄道。   “……然后呢?如果我答应你帮我,你想要什么报答?”夏幼幼不觉得这人会有这么好心,所以干脆直接问出来。   徐延看着她:“你有许多面首?”   “没有。”   “你成亲了?”   “……没有。”这人跟尚言应该也有些关系,她自是要护好自己的小马甲,以免被他查出什么给尚言惹了麻烦。   徐延笑了起来,这一笑眉眼似有星光乍现,亮晶晶的很是吸引人:“那我便不要什么报答,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突然被恍了一下神的夏幼幼忙别开眼,心想真是罪过,家里已经有了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了,竟然还被路边的野花勾了一下。   “可以,你就在这里等我,到时候我来找你。”最好这人直到她离开都不出门口,免得会坏她的事。   徐延猜测她大概晚上会动手,到时候正是镇国公的寿宴,他本就不想参加,如今更是有了借口。他想好后当即递给她一杯清茶,夏幼幼看他一眼,拿着清茶和他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算是约好了。   约定好后,二人再无话可聊,各自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待着,夏幼幼还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夏幼幼再三叮嘱徐延不要乱走后,便出去跟周书郊会合了,刚见到他就被告知了一个坏消息——   “你男人也来了。”   “什么?”夏幼幼怔了一瞬,下一秒便转身要走。   周书郊忙拉住她:“做什么去?”   “回家啊,再找机会杀他吧,免得被尚言撞上了。”夏幼幼道。   周书郊不满:“我都在这儿守了一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武遇这次来镇国公府没带多少侍卫,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以后就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可是我男人……”夏幼幼只说了几个字就扫到了熟悉的身影,当即拿着团扇遮住脸将自己缩小,周书郊也机敏的挡在她面前。   等他离开后,夏幼幼才松了口气,烦躁的对周书郊道:“你确定还要继续么,看现在的情况,待会儿宴会上必然会遇到他们,你就算能躲过尚言的耳目,能躲过刘大哥么?”   “关刘成什么事,我之前并没有看到他啊。”周书郊奇怪的看着她。   夏幼幼用下巴指了指他背后:“你瞎了吗?这么一大活人都看不到?”   周书郊转身,果然看到刘成跟在傅明礼身后,他疑惑的看了一眼,便立刻将头扭了回来:“那也不行,我今日一定要杀武遇。”   “你要是执意这么做的话……”夏幼幼沉着脸看他一眼,“那就在晚宴开始前将他杀了,否则我不会答应的。”只有在宴会开始前将人解决了,才能避免和尚言同席用膳。   周书郊为难一瞬,最后看着夏幼幼坚定的表情,咬着牙答应了。   这样一来就比计划要提前行动近一个时辰,天刚蒙蒙黑,周书郊便趁人不注意,在经过武遇的位置时在他杯中下了泻药,然后和夏幼幼一起挤在人群中静等药效发作。   他把药下完后,暗暗庆幸自己还有点这种东西,否则临时改变计划,还真不知道如何把武遇给引出去。   此刻傅明礼和刘成就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夏幼幼满心焦躁,既想随时盯着他们免得突然碰面,又担心自己的目光被刘成察觉,反而会被发现。   总之就是一心都是自家男人,根本没功夫去看武遇。周书郊看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反正他现在刀伤还没好全,只能做些盯人的活计,等武遇离席了杀人的事还是要交给她去做。   这边傅明礼还不知道他的小姑娘正在十几步之外看着自己,他的注意一直放在刘成身上,这次来镇国公府祝寿,他特意没让刘成跟着,为的就是趁武遇离府,武府防备松懈的时候去找账本。   刘成在武府找了一个下午,终于将原账本给找到了,现在来找傅明礼会合,为的就是抓武遇去面圣。要不是怕搞砸了镇国公的寿宴会让皇上不高兴,他们此时就要将人给抓了。   “等到寿宴结束,他一出镇国公府,你就将他扣下。”傅明礼看了一眼正在桌前小酌的武遇,面无表情的对刘成道。   刘成领了命令,便转身去府外部署一切了,傅明礼蹙眉看了不远处的人群一眼,从方才开始,他便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虽然这目光不至令人讨厌,可总归不怎么舒服。   他看过去时,这目光便消失了,傅明礼眼底泛着点点冷意,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   武遇独自喝了会儿酒,突然觉得一阵腹痛,他急忙叫了一个小厮,跟着他离开了人群。   镇国公府府内的景色很是雅致,为了不煞风景,茅厕都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武遇越走离人群就越远,看着越来越安静的周围,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对劲,只是还未深想脸色就变了一下,只能加快速度往前走。   在他的催促下,小厮很快就将他带到了茅厕,武遇看了小厮一眼,沉声道:“你在这里等着,哪都不许去。”   “是。”   武遇这才进去,不一会儿解决完后,出来看到小厮依然站在那里,他满意的从怀中掏出几颗金豆子,丢到小厮身上道:“赏你的。”   低着头的小厮忙蹲下去捡,被他动作逗得直乐的武遇笑了起来,大笑之余突然觉得这个小厮好像比方才那个肩膀宽了一些,正要开口问肚子上就多出一块铁刃,他不可置信的扭头去看,却看到了一个小巧的姑娘。   夏幼幼将他推倒在地,嫌弃的对还在捡金豆子的周书郊道:“还捡,不嫌臭啊?”他们在武遇进茅厕之后就将小厮给打晕了,然后由周书郊扮成小厮来吸引他注意力,没想到注意力没吸引到,他反而扮上瘾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还欠我钱呢,就不要装豪绅了。”周书郊将豆子捡完丢进怀里,对着地上还在喘气的武遇踹了一脚,“害我受那么重的伤,就这么让你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一刀就能解决的事,你没搞定不说,还弄一身伤回去,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脸在这说话。”夏幼幼嗤笑一声,对他夸大武遇身手一事很是鄙视。   周书郊斜她一眼:“他最厉害的是身边保护他的那群人,你这是运气好,懂吗?”   武遇瞪着眼睛看着上方你来我往的两个人,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腰后拿出信号弹,趁他们不注意直接将绳子拉断,等夏幼幼和周书郊发觉不对时,信号弹已经在天上炸开。   夏幼幼脸色一变,对周书郊道:“快走!”   话不用多说,二人立刻分散开,朝不同的方向逃去。   正在席上与镇国公客套的众人,一看天上炸开的烟花顿时神情一变,徐舟惊道:“不好,武大人有危险!”   傅明礼的脸沉了下来,当即便直往烟花处追去。账本他刚刚拿到,武遇绝不能出事,否则扳倒徐舟的可能性将大为降低。   武遇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谁出事他都不能出事,宴会上的人都知道深浅,一听说他有事了,除了女眷都朝内院去了。   四周突然多出一堆朝这边冲来的侍卫和暗卫,方圆几里连个正常人都没有,更别说自己躲在宾客中间了,夏幼幼这下感受到了周书郊之前的痛苦,暗暗后悔没有在给目标一刀后再来一刀。   她跑了一截便被几个突然出现的侍卫困住,无奈只能边退边打,围困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在对付这些人的时候更加吃力,可又偏偏逃不了。   更惨的是,在抵挡这些人的同时,她眼尖的看到熟悉的衣裳一闪而过,她叫苦一声,忙将自己的脸用团扇遮住,这时一个侍卫的刀趁她心神不宁时砍了过来,她反手挡了一下,手上佩戴的红绳被划破了一分,她太过情急也没有看到。   眼看尚言就要过来了,她捏着嗓子大吼一声:“武遇!”   众人被她吼得一愣,都朝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趁机忙朝外逃去,众人这才知道被耍了,怒嚎着追了上去。   傅明礼来时匆匆看了被包围的人一眼,只是觉着她很是熟悉,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因为他此刻的要紧事是去确认武遇的死活。   可惜等他赶到时,武遇已经咽气了,徐舟阴沉着脸看向他:“傅公公,一定要将凶手捉拿归案。”   “放心大皇子,卑职一定会的。”傅明礼眼中风雨欲来,听到徐舟的命令后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   武遇的死已成事实,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另一个有力的证人将他和徐舟绑在一起,那本次的凶手则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仅要将人抓到,还要动刑要他说出自己要他说的话。   如此想着,傅明礼便朝凶手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幼幼被追了一路,暗暗叫苦不迭,心想全世界的侍卫该不会都来追自己了吧,否则怎么人越来越多不说,从头到尾还没听到其他地方有打斗声?   身后的追兵一直在追赶,她没有办法直接逃出镇国公府,只能带着一步一步的绕圈圈,在她体力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想到某个人,当即脚下发力,将追兵甩下,然后朝那间客房逃去。   徐延正在房里昏昏欲睡,接着便感觉到一阵风朝自己袭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夏幼幼出现在自己面前。   “镇国公府死人了,现在都把我当成凶手了,你能不能救我一次?”夏幼幼急切的看着他。   徐延一顿,随后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他挑眉看着夏幼幼:“想让我帮你,总得给我点什么吧?”   “不是说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夏幼幼瞪眼道,她知道尚言说不定也在搜查她,此刻心里火急火燎的。   徐延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够,我还要别的。”趁火打劫这事,做起来比想象的感觉要好。   门外已经有人拍门了,夏幼幼急了,直接翻身上床,将床帐放了下来:“帮我挡住了,要什么都行。”   得了她这句话,徐延立刻满意了,再看外面那些人就嫌弃他们碍事了,于是上前去开了门。   这里来的暗卫,基本都是徐舟或者傅明礼手下,对二皇子徐延自然不陌生,一看开门的是他,急忙便要下跪。徐延怕床上那位知道了他的身份,忙瞪了这些人一眼,让他们不准声张。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不悦道。   前面带头的人忙道:“回二……回公子,我们要找一个女子。”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出去吧。”   几人为难的对视一眼,他们分明看到那女子逃到这里来了,整个院落都搜过,只有这一间还没搜,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   但他们看徐延坚持,便不敢再说要搜查的事,只能不情愿的退下,徐延见他们一走,便将门给关上了。   “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徐延掀开床帐,对里面警惕的小人儿道。   夏幼幼抬头看他一眼,郑重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与自己这般客气,他倒不习惯了,别扭的坐在床沿上,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也并非不要报酬。”   “公子想要什么?”夏幼幼疑惑。   徐延犹豫的看她一眼,话到嘴边反倒说不出了。   追查的那些人被徐延拒绝,只能往外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傅明礼朝这边来了,忙对着他行了礼。   “这里都查过了?”他蹙眉问道。   “没有……”方才带头的人回看了徐延紧闭的房门一眼,咬咬牙还是将方才的情况都说了。   傅明礼冷声道:“知道了,你们去别处搜,我去二皇子那看看。”   几人得了命令忙离开了,傅明礼若有所思的看了徐延的房门一眼,突然想到他有被劫持的可能,当即沉下脸,走过去将门踹开。   入眼便是徐延趴在床上的背以及落下的床帐,徐延手忙脚乱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他后忙道:“明礼,你先出去,我、我这儿有事要忙……”   傅明礼皱眉看向床里,只看到床上还有另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僵。 第47章   傅明礼不知是不是自己疯了, 仅仅是看到床上一片隆起, 他就觉得那人好像是阿幼, 不过一想怎么可能,他的夫人此刻应该在家等着他回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另一个男人床上。   徐延一看傅明礼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 可是没办法, 他门都不敲的就冲了进来,自己只能慌忙上床给小姑娘打掩护。   “明礼, 你。你能先出去吗?”徐延讪笑。   傅明礼紧皱眉头看他一眼, 接着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离开时还将门关得“砰”的一声。   徐延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以为自己拿不舒服当幌子在跟人厮混,若是平时他定然要冲出去解释, 但是今天好像有些顾不得。   他将床帐掀开, 便看到夏幼幼一脸的惊恐,徐延顿了一下,道:“无事,不会再有人来了。”   夏幼幼重重的松了口气,幸亏方才来的是傅明礼, 而不是尚言, 否则她真是要被吓死了。   “多谢。”夏幼幼道了声谢, 便要离开。   徐延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下:“我的事你还没答应呢。”   “能过几日再说吗?我到时候去找你。”夏幼幼急急的看了外面一眼,尽量耐心的看着眼前之人。   被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徐延心头一动, 随即掩饰一般别过脸去:“虽说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你说,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来找我?”   夏幼幼被他拽着袖子没办法离开,真的是打晕他的心思都有了,不过想到这人刚刚才帮了她,勉强将急躁忍了下来。   正在他们二人协商时,傅明礼摔了门朝外面走去,刚走出不远,就有人上前跪下:“督主,镇国公已经派人盘查过了,的确有一男一女混了进来,不过这二人现在都没了踪迹,奴才怀疑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再找。”傅明礼垂眸看着地上的石板道,正要移开目光时,突然注意到石板路边上的青草中,有点点红色煞是显眼。   “是!”   待下属走了之后,他走到这抹红色面前蹲下,看清楚是什么后手指都颤抖了,他将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正是一根断掉的红绳,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傅明礼将绳子握在手中,手腕上露出绷直的青筋,他突然想到方才去看武遇时遇到的那个刺客,那个女子以团扇遮面,让他没能看清她的容貌。   傅明礼再不做多想,转身朝徐延的房间走去,到门口再次将门踹开,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   徐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颇为无措的站在那里:“明礼,怎么了?”   “那个女人呢?她在哪?”傅明礼忍着怒火拽住徐延的衣领,眼中的火焰要将他自己烧个干净。   徐延结巴一瞬,茫然道:“什么女人?!”   “我问你方才与你在床上那个女人呢?!”傅明礼沉声问。   “她、她已经走了。”   傅明礼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徐延被他搞得迷迷糊糊的,这才想起出门一探究竟。   傅明礼自打捡到那串铃铛,脑子里便一片空白,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刘成见到了一怔,忙跟了上来:“督主,可是有事?”   “你去备马车……不,直接给我找匹马,我要回府一趟。”傅明礼面无表情道。   “是!”   这边夏幼幼和徐延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匆匆溜出去找周书郊了。不得不说周书郊这人这回的运气是不错,那些人果然都去追她了,一点也没留意他,所以他很早就逃到他们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他见夏幼幼平安回来,当即松了一口气,将马绳丢给她一根,二人骑着马朝都城外跑去。   “我还以为你被抓了,这叫一个提心吊胆呐。”周书郊笑道,单子已经完成,他此刻的心态相当轻松。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哪怕她在尚言面前暴露,他也要先完成单子再说,这事可真够气人的。   周书郊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当即表示冤枉:“我之所以那么坚持,一方面是因为今日的确是个好时机,二来是觉得程宴不会发现你好吗?”   “少来,幸亏我动作快,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她这回算是见识那些暗卫集体上阵时有多可怕了。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程宴也没发现你,武遇也解决了,简直完美无缺。”周书郊笑道。   夏幼幼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她惊叫一声“糟糕!”,猛地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   刘成看到傅明礼生人勿近的样子,一时不敢上前询问,只是策马狂追在他身后。他心中有些疑惑,武遇的死或许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麻烦,督主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镇国公府抓凶手么,怎么突然要回私宅去了?   他心中纵然满是不解,但在傅明礼的威压下一句都不敢多问,虽然在他眼中,自打夫人进门后督主身上便多了许多烟火气,但这些烟火气还不足以让他有勇气挑战。   傅明礼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郁闷?愤怒?或者更多其他的情绪。手心里紧紧攥着着那条遗落的红绳,铁质的铃铛将他的手心咯得生疼,他却无心放开。   一路疾驰到家,他从马上下来后便在前院寻了一圈,没看到夏幼幼的人后脸色又沉了三分,径直朝寝房走去。   刚一踏入主院,角落里的草丛就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平静。傅明礼目光锐利的扫向草丛:“出来!”   暗卫慌忙出来跪下:“督……老爷!卑职以为是有人要打扰夫人,所以才想现身,是卑职眼拙……”   “夫人呢?”傅明礼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暗卫抬头又很快低下:“夫人在休息。”   “什么时候开始休息的?”   “自上午您走之后。”   一直跟在后面的刘成意识不对劲,看到傅明礼冷若冰霜的脸后对暗卫斥责道:“老爷上午便走了,如今已是晚上,你确定夫人一直在休息?”   “是……是啊。”暗卫懵懂的看着他们,虽然他也觉得夫人不该睡这么久,但他一直守在这里,并没有见到夫人从寝房出来,可不就是一直在休息么。   “督主?”刘成小心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被他的一句话点醒,当即漠然的朝寝房走去,走到门口一脚把门踹开,然后直直进入里间。   暗卫在外面看得一脸莫名,不由得去问刘成:“督主这是生的什么气,可是今日在外头受气了?”   “当今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敢给督主气受?”刘成白了这个没心没肺的暗卫一眼,“或许是听说夫人自他离开后一整日没有吃饭,所以生气了吧。”   暗卫点了点头,恍然道:“督主对夫人可真是情真意切。”简直颠覆了他对太监和对食关系的认知。   刘成嗤了一声,不怎么担心的离开了。他从头到尾都并未看到那条红绳,自然不知道傅明礼在怀疑什么,只当是督主听说夫人没有用膳,所以生气回来训妻罢了。   这俩人在外头嘀咕的同时,傅明礼已经走到里间,看到床帐将床里的景象围个结实,他冷着脸将这些碍眼的布料一把掀开,瞳孔中立刻出现她睡得正熟的脸。   傅明礼如被火焰炙烤的心好像平静了些,他沉着脸坐下,将她的手腕拉到面前,平日一直戴着红绳铃铛的右手腕上空白一片。傅明礼的指尖颤了一下,将她的左手拉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衣袖捋了上去。   “尚言……”夏幼幼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后又信任的闭上眼,含糊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好饿啊。”   “酉时了,听暗卫说,你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傅明礼看着她左手腕上刺眼的红,淡淡道,“你平日不是都戴在右手上,怎么今日想起戴在左手上了?”   “戴哪里有什么区别,我都是怎么戴方便就怎么戴了,”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彻底清醒了,她坐起来揽住傅明礼的脖子,笑道,“我等你等了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傅明礼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今日在镇国公府发现了一个刺客,长得很像你,这是她遗留在镇国公府的东西。”说着,将手朝上摊开,露出里面断开的红绳。   他紧紧的盯着小姑娘的脸,想从上面发现些许端倪,只见夏幼幼瞪大眼睛,皱着眉头捧起他的手掌:“你手心怎么紫了?怎么搞得?”   她心疼的抚摸几下,对着被咯伤的地方小心的吹了吹,抬头认真的看着傅明礼:“还疼吗?”   傅明礼没有想到她的注意力会在自己的伤口上,纵然心里在警告自己,这或许只是她的计策,可意志率先动摇了。   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不疼。”傅明礼面无表情的收回手。   夏幼幼不认同的看他一眼:“待会儿我去给你涂些药。”说完把他手里的红绳拿了过来,小小的铃铛因为她的动作发出轻轻的响声,她惊奇道,“这个跟我的一模一样呀!”   “是啊,一模一样。”傅明礼定定的看着她。   夏幼幼探究的看着铃铛,研究半天后坚定道:“不过没有我的好看,铃铛声也没我的脆,这是刺客留下的吗?”   “……是。”   夏幼幼笑笑,将自己的手腕在傅明礼面前晃了晃:“你听,是不是没有我的好,这个刺客也太不会挑了,这铃铛明显就不好。”   两个铃铛做对比,声音果然有些许不同,夏幼幼暗暗松了口气,方才掉的这枚被刀背拍过,虽然外表没有变化,但响声已经有了区别。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她,看她一派天真的嫌弃他带回来的铃铛,面上没有一丝被发现的慌乱。他看了许久,终于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叹了声气。若她真是那个刺客,还能像现在这样懵懂好奇的看着自己,就实在太可怕了。   “对了,刺客抓到了吗?”夏幼幼闷声问。   傅明礼微微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怀里的人看不到后应了一声:“还没抓到,不过快了。”   “是吗?对了,那个刺客是做什么的,偷东西了吗?”   傅明礼顿了一下,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刺客杀了朝廷命官,是杀人凶手。”   夏幼幼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惊呼一声掩饰自己的慌乱:“竟然是个杀人犯,那你可要赶紧抓到她,免得她再祸害人。”   “我会的,不仅会抓到她,她的同伙、她幕后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傅明礼垂眸道。   夏幼幼勉强笑笑,赶紧钻进他的怀里,不让他去看自己的表情:“真是奇怪,她为什么要买跟我一样的红绳啊,难道这条红绳很讨人喜欢?”   傅明礼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语气温和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捡到这东西之后,还以为那个刺客是你呢。”   夏幼幼脸色一变,默默深呼吸后抬起头看他,笑眯眯道:“怎么可能,我在房里都睡一天了,哪有那个功夫跑去镇国公府啊,再说了,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杀人才行啊。”   “是啊,我的阿幼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傅明礼表情温柔,语气却有些森然,“幸好那刺客不是你,若真是你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做什么?”夏幼幼心虚的看着他。   傅明礼垂眸,眼底几点冷光:“忍不住专门为你建一间牢房,把你生生世世关在里面,任何人都不准去看你,让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就当是她这些日子欺骗自己的惩罚,这样一来,他便再不会患得患失,也可以放下所有防备。   分明是夏日的夜晚,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夏幼幼却生生打了个寒颤,傅明礼摸摸她的脑袋:“吓到了?”   “你都要把我关起来了,我能不被吓到么,”她抱怨道,“幸好我不是什么刺客,不会被你给抓起来。”   傅明礼抚了抚她长发,静了片刻后问道:“你今日为何一整日没有出门,现在饿不饿?”   “因为我有点不舒服,所以不想吃饭,”夏幼幼抬头朝他笑笑,略有些羞涩道,“而且我有个秘密,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傅明礼挑眉:“哦?什么秘密?”   夏幼幼舔了舔嘴唇,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尚言,我好像有孕了。”   “……”傅明礼怔了半天,接着无语的看向她,“你再说一遍?”   夏幼幼一看就知道他没相信,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自己连圆房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怀孕,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尚言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才特意说的扯淡话。   “我近日总是食欲不振,又常觉得困,跟我见过有孕的女子一模一样,你说这不是怀孕了是什么?”夏幼幼竭力瞪大眼睛,想装出一副无邪的模样。   好样貌给了她加持,傅明礼果然暂时从铃铛的事情中出来了,只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现在不可能有孕,兴许是身子出了问题才这样的,待会儿让大夫给你看看。”   “怎么会,我觉得是有孕了,真的,”夏幼幼道,“我还怕出什么问题,特意卧床了一天。”   傅明礼掐了一下她的脸,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没出门的?”   “自然,”夏幼幼果断道,说完又补充一句,“其实也是因为本来胃口就不好,我就犯懒不想吃了。”   所以根本就是天儿太热没有胃口吧,竟然想到有孕上去了。傅明礼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随后想到刘成昨夜与自己说的柳三一事,他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她若真和人有过肌肤之亲,又岂会这点常识都没有。   一想到前些日子她在对待□□上的懵懂或许是装的,傅明礼便觉得心口都是堵的,再加上莫名出现在镇国公府的红绳,让他没办法不乱想。   “尚言?”此刻的夏幼幼正处在极度敏感的时候,一见他脸色有些变化,便忍不住叫他一声。   傅明礼看向她的脸,沉默许久道:“走吧,先叫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再去用些膳食。”他本想直接问她和柳三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柳三找到再说,反正这人现在也在都城,寻到他不难。   夏幼幼点了点头,见他不再追问刺客与铃铛的事,便知道不管他是否还怀疑,这一关都暂时过了,等他彻底消了疑心,此事便被她混过去了。   大夫给夏幼幼把完脉,确定只是天热引起的食欲不振和乏力,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有孕,夏幼幼表现的并不多失望,听了大夫的话后便跟傅明礼一起用了膳,等用过晚膳,她想和傅明礼一起在外边散散步,傅明礼沉默片刻要她先等着,自己把刘成叫了出去。   “督主,可是有事?”一直走到夏幼幼看不到的地方二人才停下,刘成立刻问道。   傅明礼垂眸:“你去城中找一个……的,问他近日都是有谁买了这个东西。”说着将断掉的红绳递给刘成。   他当初看中这条红绳,就是因为上面独特的编法,而那个小贩也说都城中仅他一家,查到谁买的就能知道今日行刺的人是谁了。   刘成看到一怔:“督主,这绳子……”分明就是夫人的。   “是刺客留下的,夫人的还在手上戴着。”傅明礼面上阴晴不定,虽然他内心十分不愿相信这东西是阿幼留下的,可这绳子是给一两个月的猫狗戴的,正常人不会想到戴在身上,所以哪怕阿幼在他面前表现的毫无破绽,他也止不住自己的怀疑。   刘成听了心里沉了一下,总算知道督主为何回来时如此不高兴了,他分明是怀疑夫人就是刺杀武遇的凶手!他当即不敢犹豫,拿着红绳便出门了。   傅明礼一人独站许久,才转身回到夏幼幼身旁。   “你跟刘大哥说什么悄悄话呢?”夏幼幼眯着眼睛问。   傅明礼牵起她的手:“让他去处理些事情,走吧,我带你去府外走走。”   ******   这边刘成得了命令,便立刻回到了城中,街市上大多小贩已经收摊了,他带人找了几圈没有寻到那个卖宠物用物的,便寻了市监要了那个小贩的住址,直接奔着小贩家中去了。   他赶到时小贩正和家人用饭,看到一群衣着不凡的人闯进来,当即慌乱地迎上来:“众位、众位老爷,可是有事找小的?”   “你看看这个,是你卖出去的吗?”刘成将红绳扔给他。   小贩一时紧张没有接住,急忙跪下捡起来看,观察半晌后道:“回、回老爷,是小人卖的,这种花纹编法是小的祖传的,都城内只小的一家有。”   “哦?这东西近日都有什么人买,你可还记得?”刘成眯起眼睛问。   小贩认真想了一下,道:“回老爷,这种绳子小的定价高,所以卖的相对较少,近日也就三五人买过。”   “其中可有女子?”   小贩点了点头:“有一个女子,半个月之前买的。”   刘成心中一顿,夫人手上的红绳是几个月前督主买的,若是她是今天的刺客,应是在镇国公府丢了之后才跑来再买一根的,可小贩说是半月前卖的,时间显然对不上。   这样一来夫人的嫌疑便去了大半,刘成舒了口气,沉着脸继续问:“那女子长何模样?”   “回老爷,那女子身形魁梧,貌丑无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小贩仔细的回想着,手指不自觉的发颤,“她、她当时还给了小的一些狐狸毛,让小的编织成刀饰给她。”   狐狸毛?刘成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狐狸精,当即沉着脸道:“拿上来,给我瞧瞧。”   小贩忙将那些东西取出来,刘成定睛一看,正是狐狸精常用的白狐毛,他当下有了计较,带着人折身回去复命了。   刘成走了许久,小贩都瘫跪在地上,半晌后身后有人闲闲道:“还不起来,你妻儿可还在看着呢。”   小贩这才动了一下,满脑门子汗的看着面前的小公子,哭丧着脸道:“小公子,我若是知道今日卖给你一条红绳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定然说什么也不要做你这笔生意。”   他本以为就是笔普通生意,谁知道这小公子将红绳拿到手后,突然逼着自己提早回了家,还拿自己妻儿的性命做要挟,让他对方才那群人说谎。   小公子正是周书郊,他眉头一挑,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丢在地上,小贩忙捡起打开,里面的银子让他眼前一亮。   “这是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现在收拾东西,带着你妻儿离开都城,永远不要回来了。”周书郊道。   小贩小心的看他一眼:“我、我们能明日再离开吗?”   “你自便,我可提醒你,若那人发现你撒谎了,可是会将你大卸八块,”周书郊伸了伸懒腰,“到时候你、你妻儿,一个都跑不掉,这些银子你也花不上了。”   就算是程宴消了对夏幼幼的怀疑,也要从他这里查何人买了红绳,怕这小贩万一被用刑了,就什么都说出来了,所以最稳妥的还是让他赶紧离开。   “……”反正都城的生意不好做,他也早有意搬到乡下做些农活了,小贩咬咬牙,对妻子吼道,“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说完他又对周书郊讨好的笑笑:“小公子,先等我们一下,我们这就把东西收拾了离开。”   “放心,我会送你们出城门。”周书郊斜他一眼。   小贩不再多言,忙去收拾细软了。周书郊一人静静的坐在厅中,心想幸亏夏幼幼料到会有人来盘查小贩的事了,只是没想到来查的竟然是刘成,还好他们提前做了打算,否则让这小贩说出他们买红绳是在武遇遇刺之后,恐怕跟直接告诉程宴他们就是凶手没有区别了。   夜渐渐深了,在周书郊的催促下,小贩家人终于在宵禁之前出了城,朝着不知名乡下去了。   周书郊送走他们,跑去野坟挖了几具和小贩家人身形相仿的尸体,丢在小贩家的院子里,连同整个院子一起给烧了。   等所有都化为大火时,周书郊嫌弃的拍拍手,自言自语道:“有了牵绊就是麻烦,若是放在从前,一走了之便是,哪用得着费这么大功夫做这些掩人耳目的事。”   直到大火将一切真相掩盖,他才从都城中离开,朝着城外的程府去了。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夏幼幼,只是在府中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问了小厮才知道她和程宴出去了。   还有闲心一起散步,便说明她在程宴那边暂时蒙混过去了。周书郊当即放下心来,坐在主院外的石墩子上等着。   没等多久夏幼幼便从外面回来了,身后并没有傅明礼跟着。她看到周书郊在等着自己,面色好看了些,抬高声音道:“许久没去看猪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是,夫人。”周书郊忙过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你这边怎么样?”   “倒是不问我什么了,不过我觉得尚言并没有放下心来。”夏幼幼想起方才刘成回来后,尚言就打发自己先回来的事,忍不住叹了声气。   周书郊扫她一眼,认真道:“我劝你还是趁早脱身,我将那小贩的家给烧了,估计不到明早他就会知道,到时候只会更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在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可是和他在一起的,”夏幼幼固执道,“既然有不在场证明,他怀疑的时候我死不承认就是。”   “你确定?他已经怀疑你一次了,一旦你露出些许不对,他便能将你的身份戳破,到时候恐怕就不由你了。”周书郊不认同道,说实话他也没想到破绽会出现在她常戴的那根红绳上,一时间能想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躲了。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他并未在镇国公府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我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纵容我被尚言发现,他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你不用担心,不会连累你的。”   被发现就被发现,不管会发生什么她都认了,但绝对不会在事情还有可挽留的机会时退出。   周书郊无语的看她一眼:“我是在为你考虑,你做什么说这么伤人的话?”   “……抱歉,我太着急了。”夏幼幼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疼。   周书郊叹了声气:“我就知道劝不了你,你爱留下就留下吧,大不了他要杀你的时候,我来帮你逃。”   “他不会的。”无论她做什么,尚言都不会杀她,这一点夏幼幼很是笃定,看到周书郊不信的眼神,她并未解释什么。   有什么可解释的,总不能说尚言打算给她建个牢房关她一辈子吧。   想起尚言方才和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夏幼幼有些发冷,虽然清楚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但她总觉得他是认真的,不仅说得认真,若有机会让他这么做,他更能做得认真。   周书郊见她不听劝,也不再多言,反正小贩已经走了,程宴想再找破绽也不是这么好找的了,   他们二人谁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起走到厨房那新建的猪圈。   ******   这边刘成和傅明礼直接乘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马车内,刘成将方才在小贩那听到的事情都报了出来,傅明礼神色渐缓:“看来是我误会阿幼了。”   “那红绳虽说只他一家卖,但说起来买的人也不算少,兴许那狐狸精也是凑巧。”刘成垂眸道。   傅明礼的手指敲着桌面,脑子里镇国公府以团扇遮面的女人,和源广寺戴帷帽的女人渐渐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人。   他沉吟片刻后道:“即使如此,也要将那人抓回来审问,按他的供词,他应是见过狐狸精本人,或许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也见了发福蝶。”他这两次见到的分明是同一个女人,第一次见时便确定她是发福蝶,而非狐狸精。   刘成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镇国公让府内盘查了请柬,确定多出来的是一个名叫周书的年轻男子,还有他的夫人,武遇死了之后,这二人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有三个要杀武遇的人?”傅明礼垂眸。   第一次来又失败的狐狸精,第二次的发福蝶和那个神秘男人,想来都是密语阁出来的杀手。   刘成想了想,点了点头:“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定然是有三人杀武遇,那小贩至少见过其中两个。”   “你让人将他抓起来了?”   刘成顿了一下,请罪道:“奴才方才急于将此事报给督主,一时疏忽忘记此事了,不过在我们出发前已经派人去了,想必此刻应该已经将人抓到。”   傅明礼点了点头,面容平静的看向外面飞掠的景色,淡淡道:“现在账本在我们手中,为了不误事只能先去皇上面前指认大皇子,可只有账本还不够,这几个杀武遇的杀手将成为我们最重要的人证。”   只有这些人承认是大皇子派去灭口的,徐舟才能无法脱身,徐延的最大对手一旦被除去,储位便没了其他人选,他要做的也就结束了。   刘成知道此次事关重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答应了。   二人到了宫门外,便看到曹云曹编修此刻正守在宫门外等着,一看到他们慌忙迎上来:“傅公公,刘公公。”   二人还礼,傅明礼淡淡道:“曹编修此刻可是有事进宫?”   “是啊,今日武大人在镇国公府遇刺一事,显然让镇国公气得不清,我回府之后突然得了点线索,便不敢耽搁的来宫里了。”曹云捋着花白的胡子叹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与他一同往宫里走去:“不知曹编修得了什么线索?”   “此事也是镇国公夫人告知我的,据她说我儿媳与今日来历不明的客人好似认识,我一听便回去问询了,没想到我儿媳还真与那二人中的女子相识,”曹云皱眉道,“那女子曾在源广寺救过我那儿媳一命,我本不想就此将她供出来,可惜她杀的是治涝有功的武大人,老夫实在是接受不得……”   傅明礼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曹编修此次来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什么证据?”   曹云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旁的。   傅明礼垂眸:“若是没有旁的,我劝曹编修还是不要进去趟浑水了,因为我此刻进宫,是要揭发武遇中饱私囊害了汉中百姓的事,曹编修还是趁早回去吧。”   曹云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愣了半天结巴道:“傅、傅公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傅某没必要骗你。”傅明礼直直的看着他。   武遇已死,傅明礼没必要再陷害他,可若傅明礼说得是真的,便显得他这趟来得里外不是人了,不仅供出了救儿媳孙子的恩人,还因为此等奸贼伤心。曹云的脸涨得通红,黯然道:“如此,老夫便不去丢人现眼了,多谢傅公公的提醒。”   曹云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待他走得远了些,刘成道:“督主,他儿媳既然知道发福蝶长相,不如我派人去曹府一趟,寻来曹家儿媳画一副发福蝶的人像?”   “今日见到她的人何止曹家儿媳一个,若是想画,随意找个女眷便能画了。”傅明礼对曹云很不以为然,曹家儿媳差点遇害一事他有所耳闻,也推测出是柳连声所做,想来是当时去杀柳连声的发福蝶刚好碰上便将人救了。   此等的恩德都能让他为讨好皇上做出出卖一事,他傅明礼虽行事狠绝,却是自认看不上这种人的,更别说去用他了。   刘成见傅明礼不甚喜欢此人,便识相的不说话了,待到成明殿时,傅明礼一人进了殿中,他一人守在门外。   不多会儿,殿内便传来急唤御医的声音,刘成立刻让早就在殿外等待的御医进去了,看到皇帝情绪如此激动,他缓缓的松了口气。   皇帝越激动,便说明对督主说的话越在乎,不说他信了几分,单是武遇贪污一事,就足以让他大查了。想来只要督主这次谨慎些,大皇子可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他在殿外又等了一会儿,傅明礼迟迟不见出来,刘成略一犹豫,正准备进殿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了过来,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成脸色一变,厉声道:“你确定?”   “确定,奴才带人去的时候,那小贩一家三口已经被烧死了,灰烬里还留下了这个。”小太监说着,愁眉苦脸的将手中暗器递了过去。   刘成接过来一看,正是发福蝶的独门暗器,不过却是狐狸的模样。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成将东西紧紧握在手中,在他刚离开时小贩家便发生了大火,这事巧合的太过,他甚至觉得在他之前,这个狐狸精就守在那里准备动手了。   本来已经洗清嫌疑的夫人,好像又因为这突发事件又变得嫌疑重重起来,虽然案发时她和督主在一起,但她若真是发福蝶,身旁定然还有一个搭档,所以并不影响她做什么。他心神不宁的站在那里,连傅明礼出来了都差点没察觉。   “督主,皇上怎么了?”刘成忙问。   一个小太监向傅明礼递了干净的帕子,他擦了擦手后道:“气急攻心,现在晕过去了,你派人去找大皇子,就说皇上有请。”   “是,”刘成顿了一下,“可还要叫二皇子?”   想起徐延床上凭空消失的女子,虽然没有看到她是谁,但傅明礼本能的觉得是发福蝶,此刻听到刘成提起,他的眸色发暗:“还不清楚他与发福蝶有何牵连,先不要寻他过来了。”   “是……”刘成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不知此刻提起那事是否合适。   “怎么了?”傅明礼蹙眉问。   刘成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纠结许久还是说了出来:“督主,就在奴才盘问后,小贩一家被烧死了,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似乎是狐狸精做的。”   傅明礼脸色一变,手指蓦然攥紧。   “或许是这些杀手怕被泄露身份,所以才杀人灭口的。”刘成解释完,自己也觉得苍白,发福蝶他们以真面目去杀人,镇国公府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脸,说明他们根本不介意自己的脸被看到,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冒险杀一个小贩。   说到底,他们是担心小贩会说出关键性的证据。   比如那条红绳。   傅明礼眼底风云变动,片刻后漠然道:“夫人近日一个人有些无聊了,你去请曹编修家儿媳明日来府中和她说说话。”   “……是。”刘成知道,督主如他一般怀疑夫人了,而证明这疑惑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见过发福蝶两次的曹云儿媳亲自来验证。 第48章   成明殿上, 徐舟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傅明礼, 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任他如何想,也没有想到武遇竟敢瞒着他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更没有想到傅明礼此人会比自己早知道, 还借此机会陷害于他。   此刻皇上还在殿后诊疗, 他纵容有千般委屈要与自己父皇说,也得等到皇上身子好一些了才行。   傅明礼静静立在一旁, 并不在意大皇子愤恨的眼神, 实际上他现在脑子里装的, 全是家中那位小姑娘, 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再想到近日查到的那些东西, 柳三也好红绳也好, 仿佛都要将他印象中的她分裂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傅公公可真是好本事,竟然连本王都不知道的事都能查出来。”徐舟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傅明礼淡淡的看了过去:“卑职惶恐,不过是恰好见到了几个汉中来的灾民,才去查武大人的,没想到还真让卑职查到了些东西。”   “是么, 傅公公查到的就是本王和武大人勾结?”徐舟怒极反笑。   傅明礼抬眼扫了他一眼, 垂眸道:“卑职本不想怀疑大皇子, 可这些日子大皇子与武大人的关系似乎太过亲密了些,卑职不得不多想,不过卑职现下只是猜测, 大皇子莫要担心。”   “好一个只是猜测,”徐舟冷眼看着他,“你只是猜测,就敢将此事拿来叨扰皇上,害皇上郁结于心,傅明礼,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你承担的起吗?”   “大皇子谬矣,皇上是在为武大人做的事生气,并未为卑职的猜测动怒,还请大皇子分清这其中的区别,若是让朝臣知道大皇子连这些都分不清,估计是要被笑话了。”傅明礼此刻心情也不好,见他一直烦自己,便不悦的怼了回去。   被他顶了回来,徐舟清醒了些,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反正他知道傅明礼手中唯一的证据便是武遇的账本,这账本不是在自己府中搜到,他和武遇也从未有过银钱上的往来,他自是不怕的。   徐舟对傅明礼的卑鄙行事方式很是不屑,在他眼中皇上定然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降罪于自己,等到皇上为自己洗脱了冤屈,傅明礼,咱们走着瞧。   傅明礼并不知道徐舟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耳边没有苍蝇嗡嗡了,终于清净了不少。   二人一直在成明殿等至后半夜,期间徐延在听说皇上昏迷不醒后也匆匆赶来,三人一起候在外面。   等到天蒙蒙亮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出来,召他们三人入内殿,徐舟冷哼一声,率先进了内殿,一看到斜躺在床上的皇帝,立刻眼睛一红扑过去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帮过武遇不少,不过全是帮他打点开仓放粮一事,此事有书信可以作证,儿臣真的不知道他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徐舟哭诉道。   皇帝的眼皮耷拉下来,费力的看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徐舟急了:“父皇,难道您还不知道儿臣是什么样的吗?儿臣可是您亲自带大的,怎会做出危害您江山的事?!”   “大皇子,皇上有些累了,您有事还是明日再来吧。”傅明礼平静道。   徐舟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狠戾,再回头去看皇帝时又换上了无害的表情,柔声道:“父皇,您要是累了就先歇着,儿臣在这里陪着您,反正儿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惧那些奸佞小人说什么,儿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你先出去。”皇帝歇了许久,终于说了一句话。   徐舟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儿臣?”   徐延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劝道:“大皇兄,或许父皇只是累了,不如你先……”   “你闭嘴!”徐舟厉声打断他,“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徐延脸色难看一分,索性闭上嘴随他去闹了。   徐舟冷静了一下,沉声道:“父皇,傅公公只是单凭儿臣近日与武遇走得近些就妄断我和他勾结,此事是不是有些太自以为是了?要知道和武遇走得近的不止是儿臣,据我所知,二皇弟和武遇关系似乎也不错。”   “大皇兄这是什么意思?还要拖累我下水不成?”徐延挑眉。   徐舟冷道:“若按傅公公的想法看,你自然也说不清楚。”   “大皇子说得是,所以卑职近日,着东厂上下将所有和武大人有过关联的朝廷官员都查了一遍,一共四十一人,其中与他有银钱往来的有十七人,这些人卑职方才已经让人去拿了,若和武遇贪污一事有牵连,定会交由大理寺处置。”傅明礼淡淡道。   皇帝的眼睛微张,冷淡的看着傅明礼,徐延被他的眼神刺得心里一惊,不由得动了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徐舟冷笑:“所以呢?你是想说其中没有我二皇弟?”   “的确是有,武遇曾给二皇子送了价值万钱的玉树盆栽,所以二皇子也有嫌疑,不过没有大皇子的大罢了,”傅明礼漠然的看着他,“卑职在武遇府中搜到了写有大皇子名号的十二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是官银金锭,据武家人说,是武遇要送到大皇子府上的,这些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更早之前也送过十二箱到大皇子私宅中。”   “你胡说!本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徐舟猛地站起来。   傅明礼平静道:“若大皇子问心无愧,不如让卑职去私宅查探一番?”   徐舟在他的激怒下想立刻答应他,但是想到傅明礼此人的手段,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若是自己轻易答应了,恐怕能搜出的就不仅是金银珠宝了。   “本王的私宅,岂是你一个阉人想去就去的。”徐舟咬着牙道。   傅明礼轻笑一声,垂眸道:“去不得也无妨,刺杀武遇的杀手身份卑职已经查出,等擒到那三人,自然会知道他们是何人指派,是杀人泄愤还是灭口独吞。”   “哈,笑话,傅公公这是铁了心要给本王定罪了?”徐舟气得差点失去风度,他母亲是皇后,外家是大族,又自幼最受皇帝宠爱,何时受过此等冤枉气,只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傅明礼。   徐延察觉到他想动手,忙挡在他和傅明礼中间,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都出去咳咳……”皇帝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徐舟急忙过去帮他拍了拍,皇帝看也不看他,他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只好先出去。   他一走,徐延也扯了扯傅明礼的袖子,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出去,却听到皇帝道:“明礼留下。”   徐延一顿,无措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提着一颗心出去了。   等到内殿就只剩下他们,傅明礼坐到床边帮皇帝顺气,皇帝看他一眼,费力道:“你觉得是舟儿做的?”   “卑职只信证据,不敢妄断。”傅明礼平静道。   皇帝嘲讽一笑:“朕的孩儿朕最清楚,舟儿是自大些,却没那个胆子敢贪国库里的东西。”   “金银财宝迷人眼,凡夫俗子哪个能逃脱得了,”傅明礼看了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忙将药端了上来,他一边给皇帝喂药一边道,“不过皇上觉得大皇子不会做出此事,那大皇子定然不会做,卑职会尽快将刺杀武遇的凶手抓到,还大皇子一个清白。”   “杀武遇的是密语阁的杀手?”   傅明礼将药匙递到皇帝唇边,等他喝下去后才道:“是。”   “密语阁的杀手,行踪无定,恐怕没那么容易抓到。”皇帝喝了几口便不想喝了,摆摆手让他拿开。   傅明礼只好将药碗递给旁边的太监,道:“是不好抓,但卑职的职责所在,再不好抓也要把他们抓到。”   “算了,抓他们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皇帝看他一眼,有气无力的倚在枕头上,“他们既只是杀了一个奸佞,也算是为民除害,便不要耗费功夫在他们身上了。”   傅明礼一顿:“皇上的意思是?”   “武遇胆大妄为,纵然死了也是要罚,其他的就算了,你还是尽快去汉中一趟,再给当地百姓送些粮物,尽量减少损失咳咳……”   傅明礼直直的看向龙床上衰老的脸:“皇上的意思是,此事便这样算了?”   “是。”皇帝漠然道。   傅明礼静了片刻,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笑:“卑职知道了,大皇子能有如此慈父,真是他的大福气。”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朕累了,你出去吧。”   “遵旨。”傅明礼说完,脸色猛然暗了下来,抿着唇走了出去。   徐延在外面等待已久,看到他出来了急忙迎上去:“明礼,怎么样了?”   “皇上不愿此事再发酵,让我去汉中代他体察民情,其余事不要再多查。”傅明礼冷声道。   徐延怔了一瞬:“什么意思?现在只是提出怀疑,还没有能给大皇兄定罪的证据,父皇便勒令停止调查?”   “所以说他老糊涂了,大皇子本还有机会翻案,现在他强行镇压,恐怕朝臣不得不会多想,”傅明礼嘲讽道,“纵容这次没能将大皇子拉下来,他也在无形中失了中立的那些臣子心。”   徐延笑了两声,眼中满是悲凉:“父皇他、他就这么护着大皇兄?”虽然他知道这次的事与徐舟无关,一切都只是他与明礼的计划,可听到皇帝对徐舟无底线的偏袒,他还是觉得心凉。   “不过此事不会就此算了,我去汉中这些时日,你记得多笼络朝中中立的大臣,还有,皇上管得了朝堂皇宫,却管不了市井的悠悠众口。”傅明礼冷声道。   徐延一顿:“知道了。”   傅明礼看他一眼,想起他与发福蝶在床上的事,淡淡问道:“你在镇国公府宠幸的那个女子,可是镇国公府的丫鬟?”   徐延脸色一变,吭哧道:“那个……应该是的。”   “她什么时候去的你屋子?”傅明礼追问。   徐延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哦,她在我屋里待了许久了,我忙着胡闹,就没让她出去……”经此一事,他大概也推断出那女子就是杀了武遇的发福蝶了,不过不知为何,她坏了自己的事,自己却没有一点想将她交出去的意思。   哪怕他们已经约定好何时何处见面,他想抓她轻而易举。   傅明礼微微颔首,对徐延的话并没有起疑。在他眼中,徐延即使有时候太过优柔寡断,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件事上为一个第一次见的女子跟自己撒谎。   所以他床上那个不是发福蝶了?想到发福蝶和阿幼之间说不清的联系,傅明礼微微松了口气。   二人一起走出宫门,此时天已经泛起微光,徐延看了一眼天边,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用早膳?”   “改日吧,我今日还有事。”傅明礼拒绝道。   徐延疑惑的看着他:“此时还有什么事?”   傅明礼看他一眼:“家事。”   “……”差点忘了,明礼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徐延失笑,“改日有空,我定要上门拜访嫂子,你可拦不住我。”   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慎言。”   徐延不好意思的笑笑,朝他摆摆手离开了。他一走,傅明礼便疲惫的叹了声气,转身上了回家的马车。   ******   夏幼幼几乎一宿没睡,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尚言的脸,偶尔睡着了又很快被恶梦吓醒,梦里都是尚言拿着剑指着自己的模样。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才有了些许睡意,傅明礼便回来了。   傅明礼进门看到她眼下的黑青,当即皱起眉头:“怎么这般憔悴?”   “……没事,等你等得睡不着。”夏幼幼舔了一下唇,走过去抱住他的腰。   傅明礼一顿,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我也没睡,等我一下,一起再睡会儿。”虽然对她的身份有疑惑,但不代表就能对她狠下心来。   夏幼幼闷闷的应了一声,等他将衣服换了,牵着他的手回到床上,一躺下便如猫儿一般缩进他怀里。   傅明礼垂眸看着似乎全心信赖自己的小姑娘,目光不受控制的柔和下来,心想再等等,等曹云儿媳过来证实了,他便不必再如现在这般总是猜测了。   “想什么呢?”夏幼幼不解的看着他。   傅明礼微微摇头,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睡吧。”其他事就等睡醒之后再说。   夏幼幼心事重重的看他一眼,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闭上眼睛跟着睡了。   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下来,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两个人,在抱到对方后很快便陷入黑甜的睡眠,这一次一点烦扰都没有入梦。   一直到下午,这一觉才算结束。   夏幼幼醒后,舒服的在傅明礼怀里打了个滚,小动作让傅明礼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微笑。   “尚言,你醒了啊。”夏幼幼讨好道。   “嗯。”傅明礼本想过若她是发福蝶,那他便没有了顾虑,可以彻底将她圈禁在自己的牢笼里,一辈子都不放过她,可他现在看着她懵懂的脸,突然又不希望她有那样一层身份了。   她就该是个天真无虑的大小姐,前半生被柳家护在府中不知疾苦,后半生被自己护在怀里保持快乐,此刻的傅明礼,一点都不希望小姑娘是要在江湖摸爬滚打的人。   夏幼幼看不懂他眼中诸事的含义,眨了两下眼睛后便坐起来了:“饿死了,去用点东西吧。”   “嗯,快些起床,待会儿要见一个客人。”傅明礼将她脸颊旁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夏幼幼疑惑:“什么客人啊?”   “马上见了你就知道了,起来吧。”傅明礼轻笑一声。   夏幼幼却没有被他的笑糊弄过去,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家中的客人,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的心慢慢下沉,面上却带着笑意:“嗯,那我收拾一下。”   等她换好衣裳、梳好头发,刘成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老爷、夫人,客人到了。”   “走吧。”傅明礼朝她伸出手。   夏幼幼抿了一下唇,微笑着将手放到他手心里,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她隐约觉得前面是鸿门宴,可尚言还牵着自己,她便只能往前走、往下跳……不过这些想法也太过悲观了,小贩已无迹可寻,尚言便不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和武遇的死有关,即便他会怀疑自己,恐怕也不至于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的夏幼幼,总算在进厅堂前放平了心态,却在看到厅里的人后惊了,第一反应便是转身逃走,只是扭头看到傅明礼的脸,生生将逃命的本能给克制了。   “这位是?”她抢先问道,在对上曹林氏的眼睛时笑了笑,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傅明礼平静的看向她:“这是曹云曹编修的儿媳曹林氏,你不是总是因为身孕的事闹笑话么,我让她来陪你聊聊天,如何?”   夏幼幼笑笑,抬头看向曹林氏:“曹小夫人你好,我是尚言夫人,你叫我阿幼便好。”   曹林氏本来看到她后很是惊讶,只是因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家公让她来做客的人家是哪一家,目的又是什么。她在来时便做了无数心理准备,这才没有在傅明礼面前失色,看到眼前的恩人后,她瞬间就懂得了。   “阿幼,叨扰了。”曹林氏微微福身。   夏幼幼忙还礼,顺便嗔怪的看了傅明礼一眼,似是抱怨他不该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傅明礼笑笑,并未做出解释,看到曹林氏和阿幼似乎从未见过,他悬着的心便落下了大半,只是还未完全落下。   “你们先聊,我去书房处理些事。”   夏幼幼忙拉住他:“不是要用膳么?”   “曹小夫人陪你用吧,我还有事。”傅明礼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待傅明礼走后,曹林氏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夏幼幼,只是还未开口便被她打断:“曹小夫人你这身子有些时日了吧,大夫有没有说孩儿何时会出生啊?”   曹林氏一怔,便看到她举起茶杯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朝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曹林氏勉强笑笑,算是清楚这里有人监视了,便不再多言,而是顺着夏幼幼的话继续道:“大夫说了,还有不到三月了。”   “真的啊,那到时候一定要告知我和尚言,我们去给你道贺。”夏幼幼笑道。   门被从外面推开,丫鬟们将膳食一一端上来,曹林氏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人一般和夏幼幼聊:“说起来,家公只说要我来做客,我却不知道阿幼和方才那位身份是什么?”   “你不知道?”夏幼幼奇怪的看着她,随后想到什么,哭笑不得道,“估计是尚言的失误,他也真是的,不能为了给我讲些怀孕事宜就不由分说的把你请过来吧。”   曹林氏奇道:“怎么,夫人你有孕了?”   “……没有,唉,说起来有些丢人,先用膳。”夏幼幼笑着单手拿起筷子吃饭,左手手指沾了水在掩饰下在桌上写字,写一个便用袖子擦一个,碗里饭用了一半时字也写完了。   曹林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看完后便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笑道:“我本来没有胃口的,没想到阿幼家中的饭菜如此诱人,令我想多用一些。”   其实夏幼幼在桌上只是写了“我非坏,莫要认我”几个字,被救过的曹林氏便本能的觉得她不是坏人,决定按她说的去做。事实上她已经猜出夏幼幼发福蝶的身份,昨日在众人面前被逼承认也是无奈之举,心中早已后悔,此时若能补救,她求之不得。   夏幼幼笑:“那便多用些,对了,我们家里有两棵杏树,待会儿我带你去摘杏子。”   曹林氏奇怪的看她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提起杏树,不过她既然说了,自己便应和着:“自然,我最喜欢吃杏子了。”   二人说说笑笑,像是第一次认识又相谈甚欢的朋友一般,吃完饭便去庭院散步了。   始终在她们身后藏着的暗卫身影一闪,朝书房去了,夏幼幼假装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牵着曹林氏的手朝前走。   书房内,傅明礼听了暗卫的汇报,面色柔和了一些,看来她与曹林氏从未见过,那发福蝶和她是一个人的假设便不攻自破。   “督主,能证明夫人的清白也是好的,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刘成问道,督主娶妻一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在请曹小夫人的时候虽然没有说明身份,但曹云那个老油子却是知道的,到时候曹小夫人一回府被问起,那夫人的身份不就曝露了。   傅明礼垂眸:“曹云无妨,他虽在翰林做事,却一早就向二皇子投诚,我的事他不敢说出去。”   刘成点了点头,舒了口气道:“幸好夫人不是发福蝶,否则奴才真不知该如何做了。”   “她是与不是,都是我的夫人,你又有何不知如何做的?”傅明礼扫了他一眼。   刘成一僵,讪笑道:“督主说的是,不管夫人身份是什么,她都是奴才的主家。”   “不过仅凭今日一事,还不能确定阿幼是否为发福蝶,曹云儿媳曾被发福蝶救过,难免不会包庇于她,想要彻查,还需昨日见过发福蝶的女客一一确认才是。”傅明礼思及此,又蹙起眉头。   刘成疑惑:“可若是如此做,万一夫人是发福蝶,被那些女客给认出了,此事再散波出去,夫人岂不是会有危险。”   傅明礼垂眸,这也是他为何选择曹云儿媳来确认的原因,若阿幼真的是密语阁杀手,他也好将此事瞒下来,可当看到曹云儿媳和她不认识时,他又想到了二人之前的渊源,对曹云儿媳也不甚放心起来。   刘成看傅明礼目空的盯着某处,便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忍不住叹了声气:“督主既然不管夫人是何身份都会将她留在身边,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答案。”   “我总要知道,与我同床共枕的人是谁吧。”傅明礼垂眸。   一旁的刘成无言片刻,正不知要如何回答时,门外便冲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他立刻斥责道:“天塌下来了不成?!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老、老爷,夫人爬杏子树上去了。”小厮慌道。   傅明礼蹭的站了起来,板着脸朝外走去,刘成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再去看他已经不见了。   刘成的嘴角抽了抽,低头看向跪着的小厮:“夫人怎么突然去爬杏子树了?”   “因为她、她想给曹小夫人摘一些杏子,又嫌奴才们笨手笨脚,所以就爬上去了,奴才怕夫人有危险,夫人又不听劝,便只能跑来寻老爷和刘管事了。”   刘成内心闪过一瞬疑惑,都说有孕的人不能吃杏子,会对腹中孩子不好,怎么夫人会带着曹小夫人去摘杏子?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便跑去寻人了。   傅明礼急匆匆走到栽着杏子树的院门口,便看到夏幼幼正踩着细细的树枝去够树顶的杏子,下面是着急的曹林氏和一群小厮丫鬟。   他看得喉咙发紧,既想立刻将她斥下来,又怕吓到她会摔到她,只好慢慢的靠近树下,正当他要走到树下时,曹林氏眼尖的看到他,忙向他行礼。傅明礼想让她闭嘴的时候夏幼幼已经发现他来了,许是怕被自己骂,慌忙就要从树上下来。   “慢些!”傅明礼的话音刚落,就看得他家小姑娘脚下一滑,从树上跌了下来。   他扑上去抱人的时候已经晚了,夏幼幼的胳膊直冲地上的石头去了,她面色一白,疼得喊都喊不出来,额角的汗瞬间流了下来。   “叫大夫!”傅明礼将人抱在怀里,恼怒的朝众人吼。   丫鬟小厮忙去找大夫,他沉着脸将人抱进房中,确定她的胳膊没有断、只是皮外伤后才面色好了些,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将他的耳朵堵住。   “尚言……”夏幼幼被他放到床上,小心的叫他一声,叫了他之后开始冒冷汗,“疼……”   “无事,上些药就好了。”看着她胳膊上被擦掉大块的皮,脆红的肉上还不断朝外出血,傅明礼斥责的话便没办法说出口,忍了几忍后,眼眶微红的看着她,“下次莫要胡闹了……”   “……嗯。”   大夫来了,将傅明礼请到一旁,然后开始了诊治。   傅明礼看着她胳膊上甚惨的痕迹,这一刻再也无心疑虑什么,只恨不得这伤出现在他身上。   这边夏幼幼正包扎的时候,刘成赶来便看到忧心的站在院中的曹林氏,忍不住问道:“曹小夫人,我家夫人为何会爬上树?”   “都是我不好,一时嘴馋想尝尝贵府的杏子,没想到阿幼会如此热忱,竟亲自上树去摘,这下摔了胳膊该如何是好。”曹林氏说着,眼角便泛起泪花。   刘成却生不出安慰她的心思,只是开口问了自己的疑惑:“曹小夫人有孕在身,如何不知杏子伤身,为何会想吃这东西?”   曹林氏一怔,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皱眉道:“不过是有孕之人馋嘴罢了,纵然知道不能吃,可还是想吃一些,让先生见笑了。”   刘成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日夫人来摘杏子一事有些太突然了,不过这些疑惑他放在了心里,见曹林氏露出疲态,便叫人送她回去了。   他在院子里独站一会儿,正要进房去看夏幼幼伤势,外面便急匆匆赶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刘成的眉头皱了起来:“行了,知道了,你把他押到书房,我和督主就这去。”   “是。”   刘成消化了一下小厮的话,无奈的叹了声气便进房去了,进来时正好听到大夫庆幸道:“还好夫人胳膊错开了些,没有撞上石头的沿楞,否则就不止皮外伤了,我去给夫人抓些药。”   “下去吧。”大夫一走,傅明礼立刻坐到床边,小心的握住夏幼幼没有受伤的手,沉声道,“可还疼。”   “嗯……”夏幼幼开口便不自觉带上了哭腔,自昨夜二人见面开始,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隔膜了。   傅明礼眉心凝成一个川字,明明没有伤在他身上,他却觉得自己的胳膊也在发疼,疼到让他没办法呼吸。   “再忍忍,我要大夫在药中放些麻沸散,你就不疼了。”傅明礼指尖微沉得去抚她胳膊上的绷带,却在即将触到时停了下来。   刘成忍不住道:“老爷,麻沸散不可多用,不如我去寻些冰来用丝物包着给夫人镇痛。”   “对,你快去!”傅明礼道。   刘成立刻转身出去了,夏幼幼用没有受伤的手攥住傅明礼的衣袖,轻声道:“我现在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傅明礼说完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忍了忍克制道,“你知道你伤得多重吗?”   夏幼幼勉强笑笑,眷恋的看着他。若他此刻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就不会觉得这伤有多重了吧。   她微微庆幸,自己的身份没有曝露。   刘成很快拿着包了冰块的厚丝绢来,傅明礼轻轻的放到她伤口旁,蹙眉道:“有没有好一些?”   夏幼幼笑笑:“好多了。”   傅明礼眉头暂松:“那便好,你睡会儿,醒来就不疼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忽略了他们刚睡醒的事实,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好让他心里好受些。   刘成见她呼吸渐缓,不由得低声道:“老爷……”   “嘘。”   刘成立刻闭上了嘴,夏幼幼静静听着他们的动静,虽然不困,躺的久了竟也开始睡了起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一个女装周书郊了。   “尚言呢?”她猛地坐起来。   周书郊闲闲的看她一眼:“放心吧,他和刘成临时有事出去了。”   夏幼幼松了口气,咸鱼一般倒回床上,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周书郊嗤道:“疼啊?我还以为你不疼呢,你可真有出息,连苦肉计都想得到。”   “你懂个屁。”夏幼幼白他一眼,她知道曹林氏并不会彻底消了尚言的疑心,为了不以后没完没了的应对他的试探,索性用苦肉计逼他暂时不再疑心自己,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在赌而已,赌尚言对她的喜欢大过对她的怀疑。   现在证明,她赌赢了。 第49章   明明是初伏天, 书房里又没有放冰块, 刘成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许久没有出现的求生欲让他站得离傅明礼远了些。   此时的书房有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的傅明礼,站在他身旁的刘成以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柳三。   刘成也没想到,此次的寻人任务会如此容易, 仅仅搜了一个城西就将人给找出来了。这人也是倒霉, 正好赶上夫人受伤督主心情最不好时被送过来。   刘成一边同情一边仔细的观察下方的书生,生得不如督主, 仅仅算得上清秀, 书呆子的文弱气息倒是明显,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不甚老实的眼睛, 也不知道夫人当初是怎么会看上他的。   柳三的相貌落在傅明礼眼中又成了别的一番景象,他突然想起真正的程宴也是个书生, 他虽只匆匆见过几次, 但也如这人一般书卷味极重。   所以她就喜欢这种弱鸡?傅明礼的心情突然差了起来,比这两日怀疑阿幼是发福蝶时心情还差。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抓我?”柳三忍不住质问。   问话时也不见有何气势,傅明礼心中冷笑一声,不屑与他说话, 只是淡淡的扫了刘成一眼。   刘成只好代劳:“你可认识西河柳家嫡女柳茵茵?”   猛然听到柳茵茵大名, 柳三一怔, 猛然看向他们:“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问阿茵的事?!”   听到他如此亲密的称呼,傅明礼的脸彻底黑了, 刘成忙斥责:“放肆!问你话你便答,要想我用刑就尽管不配合!”   柳三缩了一下,吭哧道:“你们既然已经抓了我,自然是调查的清楚,还问我做什么?”   “那、那你和柳茵茵曾经……”这种事不好问啊,刘成干咳一声,顶着傅明礼的眼刀换了个说法,“你当初可对她有过死缠烂打?”   柳三的脸涨红:“你你你胡说!我与阿茵情投意合是两厢情愿,怎么会是我对她死缠烂打?!”   “你说你与她情投意合?”傅明礼阴□□。   柳三因为脖颈发冷抖了一下,但还是相当有骨气的说:“没错,我和阿茵情投意合,若不是私奔被柳提督发现,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子孙满堂。”   “你放屁!柳提督收养你,你却恩将仇报拐骗人家女儿,还有脸说什么子孙满堂,”刘成小心的瞟了一眼傅明礼的脸,只觉得和桌上那方砚差不多了,“柳茵茵当初年少,定然是你哄骗的,若是放在今日,她必然看不上你。”   “你才胡说!我如今一直未娶,就是为了等她,当年我们已经说好,我先在都城做教书先生,待她十八便来都城找我,我们就成亲,”柳三愤恨道,“还有半年她便满十八了,我就能娶她了。”   听着他的话,傅明礼的手指渐渐攥成拳,他记得和阿幼初遇时,她说是来寻自己的未婚夫的,可若是如此,为何又要以离家出走的形式跑来。   或许她要找的根本不是素未谋面的程宴,而是幼时与她定下约定的柳三?既然是要找柳三,为何见了自己又改变主意了?她那时好像说过因为自己好看,所以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些,她便放弃了多年牵挂的柳三?可她真正放弃了吗,若是放弃了,为何三番两次做梦都会叫“师父”?   也许她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柳三,遇见自己后被皮相所迷才会鬼迷心窍的嫁给自己?可容颜易老,自己又比她虚长几岁,若自己有一日年老色衰,她是不是还要跑去找这个柳三?   想到这种可能,傅明礼就觉得自己要被这混蛋小丫头气昏过去了。   没有注意到自己老板此刻内心正在经历什么崩塌重建,刘成嗤笑:“你是没娶,可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有两房侍妾。”   “妾、妾和妻又不同,她若是不喜欢,我到时会将两房妻妾都遣散。”柳三梗着脖子道,显然觉得自己占理。   “你既心悦她,当初又为何被柳提督赶走后,便不再多做努力,而是跑来都城?”傅明礼冷然道。   柳三看他一眼,闭紧嘴不说话,傅明礼轻笑一声,拈起桌上玉质的棋子,下一秒柳三哀嚎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   “再叫一声就毒哑你。”傅明礼平静道。   柳三立刻闭上嘴,惶恐的看着他呜呜,傅明礼厌恶的看他一眼:“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没办法,柳提督说我若是主动离开阿茵,便能拿到一笔银钱,若是还缠着她,便将我乱棍打死。”柳三哀哀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问我阿茵的事。”   “闭上你的臭嘴,你叫谁阿茵呢,那是我家夫人!”刘成怒道。   柳三面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柳茵茵会嫁人,正要哀悼自己的爱情时又窥见了傅明礼阴沉的脸,当即表示道:“这位老爷,这位老爷,我与阿茵虽说曾经有过一段,但我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还请这位老爷放过我。”   “再说一遍。”傅明礼冷漠的看着他。   柳三一怔,忙道:“我发誓,那时阿茵还年幼,我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定然不敢对她做什么,真的!”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他,在刘成以为他要将此人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时,便听到他道:“你说当初柳提督给了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她远远的,他给了你多少?”   “一、一千两。”柳三怯懦道,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礼微微点了点头:“我也给你一千两,你离开都城。”   “老爷。”刘成不甚赞同,给情敌银子什么的,听起来一点都不符合督主威严的气势,真想让他离夫人远远的,直接扔到边疆就是了,何必要用这种类似低头的方式。   傅明礼扬了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直直的盯着柳三:“如何?”   “我已习惯了都城生活,不想离开这里。”柳三不太情愿,他到底已不是当年的他了,虽说这些年也没落下个功名,可靠着柳提督给的那些银子,他在都城也是置办了些产业的。   傅明礼颔首,接着看向刘成:“你可作证,我已经用银钱好言劝过,往后夫人若是突然问起,此事便不是我的错。”   刘成嘴角抽了抽,半晌应了一声。   柳三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想要做什么?”   “今日起,我不想在都城见到他。”心里还惦记着受伤的阿幼,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后朝外走去。   柳三一抖,再去看刘成的脸时忍不住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跟夫人相处的久了,差点忘记自己不是小绵羊了。”刘成嗤笑,活动活动手腕朝柳三走去。   这边傅明礼快步回到寝房,进门时周书郊正与夏幼幼坐在外间吃糕点,夏幼幼看到他后很是高兴的迎了上去。   傅明礼此刻去看她的脸,脑子里全是柳三说的那些话和他的猜测,一时间眼神比怀疑她时还要复杂。夏幼幼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又露出什么马脚了?   “你先出去。”傅明礼对周书郊道。   周书郊立刻娇滴滴的行了个礼,飞快的走了出去。别人两口子的事,他可不想过多掺和。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怎么起来了,胳膊可还疼?”傅明礼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夏幼幼点了点头:“有一点,不过比刚摔下来时好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不愿去回想她刚摔下来时的心境,傅明礼抚了扶她的头发,试探道:“你以前……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当然没有,我只喜欢你。”他这一句把夏幼幼问得都要懵了,回过神后便笑嘻嘻的哄他。   若是以往傅明礼定然会很高兴,如今却只能勉强笑笑:“是么,为何?”   夏幼幼脱口而出:“因为我的尚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傅明礼心中的猜想印证了大半,一时间只觉得苦涩极了,“若我以后老了呢?”   “老了也没关系啊,相信我,好看的人老了残了也好看。”夏幼幼笑眯眯道。   傅明礼不悦的看着她:“老了残了怎么会好看,若是不好看了,你可还喜欢我?”   “……你怎么生气了?”夏幼幼有些莫名的同时又松了口气,看他好像在烦恼什么少男心事,这是彻底对自己放心了?   傅明礼有苦难言,最后只得闷闷道:“你回答我。”   “……自然是喜欢你的,无论何时,都是最喜欢你的。”夏幼幼笑笑,钻进他怀里软软道,“你这是怎么了嘛,突然问些奇怪的话。”   “无事,只是见了一个人,”傅明礼叹息,将怀里的她抱得紧了些,“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无论何时,都最喜欢我……算了,不管你喜不喜欢,进了我的门,便由不得你了。”   “……甜言蜜语你一定要用随时囚禁我的语气说吗?”夏幼幼颇为无语,自这次差点掉马,总觉得尚言好像变暴力了。   傅明礼失笑:“所以你得乖。”   “我若是乖了,你会好好的陪我几日吗?”夏幼幼问。   傅明礼一顿,无奈道:“还真的做不到,这两日我就要去汉中了。”   “去汉中做什么?”夏幼幼愣了一下,从他怀里钻出来。   傅明礼想说皇帝派他去救济百姓,话到嘴边就成了:“傅明礼心忧汉中百姓,便请命再给汉中送一趟银粮,皇上准了,我这次便是负责护送。”   他的本意是扭转傅明礼这三个字在阿幼心中的形象,想让她逐渐发现“傅明礼”好像也不是纯粹的恶人。   哪知夏幼幼听了,立刻不满起来:“他想忧心百姓就自己去忧心呗,做什么一定要你去,真是苦差事你做了,好人却让他做,真讨厌。”   “……”算了,还是下次再想办法扭转吧。   夏幼幼眨了眨眼:“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傅明礼想也不想的拒绝,且不说一路辛苦,她此刻又受了伤,他绝不会带着她。   夏幼幼就知道如此,所以也没有过于失望,刚好她与那个在镇国公府帮她的人约了见面,趁尚言不在送些谢礼过去,也算是个了断。   如此想着,夏幼幼对他要离开的事便没有太难受了,只是再三叮嘱要多带些银钱傍身,还要多拿些衣衫换洗,要记得想她给她带礼物。   如此念叨了两日,傅明礼终于出门了,因为要从宫里出发,他只让夏幼幼送他到家门口,道完别后就直奔宫里去了。   他到宫里时,大大小小的马匹物资已经备好,徐延正站在他要坐的马车前发呆,时不时还要傻乐一下。   傅明礼皱眉走过去:“注意你的仪表。”   徐延忙挺直腰板,关心道:“明礼你来了啊,行礼可都带齐了?记得多带些银钱,出门在外莫要苦了自己……啊,忘了你是东厂督主了,定然不会苦了自己,我这是在操什么心呐。”   傅明礼看着他自嘲的笑,想起家中那个唯恐自己出门在外受欺负的小姑娘,目光都柔和不少:“放心吧,都带了,你方才似乎心情很好?”   是很好,再过两日便是他和发福蝶约好见面的时间了,只是这事定然不能跟明礼说,因此徐延只是笑笑,并未解释什么。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刚好时辰到了,便不再多言,直接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汤汤往北行去,徐延直到看不到车队的尾巴,才转身离去。   同样扬着脖子往外看的是夏幼幼,此刻她坐在家门口看了许久,终于确定尚言没有拉下东西,不会回来再取什么了。   她叹了声气,愁眉苦脸的折身回去,一直倚在门上的周书郊嫌弃道:“此时分开几日不是更好,你这是又愁什么呢?”   是挺好,至少他暂时顾不上怀疑她了,理智上而言,他们这次分开的可以说很及时了。夏幼幼斜了对面的女装大佬一眼,道:“你懂个屁。”   即使理智告诉她这样更好,可不代表她就不会心情不好。她的尚言出差了啊嘤嘤婴,夏幼幼此刻只想变身嘤嘤怪,以抒发刚分开就犯了相思病的自己。   周书郊又看了一眼犯神经的她,想了想还是不能理解,索性道:“算了,跟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有什么好说的,程宴这几日不在也好,咱俩各养各的伤,暂时谁也别烦谁了。”   “少来,武遇这趟的单子你交到阁里没?积分算谁身上了?”夏幼幼一把抓住想溜的他。   周书郊只好站住,无奈道:“放心吧,算你身上了,你排名上升的事估计这两天就办好了。”   夏幼幼这才满意,托腮问:“你说我这次能升几名?”这次的单子是难民委托阁主的,积分应该相当雄厚,说不定直接就升到第一了,这几天整日被周书郊念叨师父的死,她还挺想查一下师父当年的单子是什么的。   “那谁知道,越往上越难,我前些日子做那么多单子,现在也只是勉强升到第五,你啊,能升一名就不错了。”周书郊打击道。   夏幼幼无所谓的耸耸肩:“能升一名是一名呗。”反正这么多年她都等了,再等等也没什么。   周书郊每次看到她不上心的样子就想揍她,但是想到自己的伤,保险起见他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冷哼一声回自己小院了。   夏幼幼被他哼得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也回自己寝房了。虽然同在一片宅子住着,二人还真就做到了谁也不去见谁,各自在自己的独院中咸鱼。   眨眼就过了两日,到了她和那个帮她的人相约的日子。   天色将晚,夏幼幼便早早用了晚膳,借口累了先回房了,一进门便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轻车熟路的从后边翻了出去,骑着马朝城里飞驰而去。   这边徐延下午时便准备好了,本想立刻出门去等她,但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放低身段,于是只好留在私宅中转来转去,煎熬的等着天黑下来。   终于等到他们约好的时间了,他立刻动身前去定好的客栈,到了厢房门口时已经逾期半刻钟。   估摸着端得差不多了,徐延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厢房里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他皱着眉在里面转了几圈,确定她并没有来,正以为自己被耍了而生气时,突然看到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西坡见,你一人来。”   徐延盯着字条上娟秀的字体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姑娘警惕性也是够高的,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还没得到手,就被旁人给抓了。   他当即不再犹豫,按照字条上地址骑着马飞奔而去,她定的地方不算远,却很是偏僻,附近有一片村子,若是有人居心不良想要抓她,那她只需躲进这片村子,便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徐延到了之后牵着马往前走,边走边打量附近的幻境,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冰雪聪明,实在难得。   “嘿,傻看什么呢?”   一个小石子不轻不重的打在他身上,徐延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小姑娘身着一件红色裙子站在高坡上,头发利落的绑在耳后,露出小小的耳珠和白皙的脖颈。   艳若桃李,灼灼其华。   徐延怔在原地,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夏幼幼原是提醒他一句,看他愣在原地后从高坡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头走到他面前:“怎么,真傻了啊?”   “……没,你来了啊。”徐延笑了起来。   这不是废话吗?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不过想到这人到底救了自己,还是应该客气些:“啊,来了。”   “嗯,我也来了。”   “……”不行了,哪怕这人帮过自己,她也没办法对他有多客气,为了避免谈话继续这样没营养下去,她果断将今日前来的目的说出来,“多谢你那日帮我,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如果你不介意,这个还请你收下。”   说话间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徐延的心狂跳起来,以为她是要送自己亲自绣的荷包,拿到手后突然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他立刻打开去看,只见里面有五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的心当即失望起来,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你还真大方,可我记得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而非是跟你要这些银子。”   “你就收下吧,我这人漂泊惯了,下次再见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算答应帮你做什么也未必能成功,还是这些银子比较实在。”夏幼幼好言劝道。   徐延眉心形成一个紧紧的“川”字,听到她的话后动气的将荷包扔过去,荷包直接掉在了地上:“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岂是你用钱就能打发的?”   “……不要就不要,你扔什么啊。”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蹲下把荷包捡起来,小心的吹了吹上面的灰。不敢从家里账房支钱,她的银子又都藏在乡下,这些钱还是她跟周书郊借的。   徐延看着她那副财迷样,不知为何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没了,好气又好笑道:“哪有你这么做事的,知道我为了包庇你冒了多大的危险吗?”   “你当时是可以不这么做的,我可没有逼你。”夏幼幼耸肩。   徐延轻哼了一声:“你是没逼我,却对我撒了谎,让我以为你真的只是个小贼被冤枉了。”   夏幼幼一顿,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么,镇国公府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这样冤枉我?”   “给你杆子你还真顺着往上爬啊,发、福、蝶!”徐延咬牙道。   “……”再重申一次,她真的恨透了自己的这个名号,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从谁的口中叫出,她都没办法严肃起来。   徐延看着她无言的脸,挑眉道:“怎么,被我拆穿了所以害怕了?”   “……是啊,好怕,你可千万别戳穿我。”夏幼幼假笑一声,心想这傻大个也是够可以的,就不怕自己将他灭口了,一个人来还敢跟自己这那的。   徐延轻笑一声:“你也不必怕,我既然救了你,自然不会再将你供出来。”   “哦,那多谢了,”夏幼幼不走心道,“既然你不要银子,那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太过分的要求我必然会拒绝的。”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想,必然能做到。”徐延笃定道。   夏幼幼抬头看向他的脸,突然发觉他和尚言好像有三分相似,莫非好看的人都是一样的好看?   “傻丫头,发什么呆呢?”徐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想自己男人呢,夏幼幼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最烦与人有肢体接触,你离我远点。”   徐延笑眯眯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哪里碰我,哪里被我拧下来。”夏幼幼淡淡道。   “……”徐延干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我的要求是,你三年之内,不要离开都城,最好一直待在我随时能找到你的地方。”   “为什么?”夏幼幼奇怪道。   因为最多只需要三年,储位之争就会有一个结果,要么他到时身死,要么就能登上大宝。徐延唇角微勾:“因为我想与你做个朋友,无事时与你喝喝酒聊聊天。”   “……若是如此,你让我不要离开都城就是,为何还要加上个三年期限?”夏幼幼蹙眉。   徐延笑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这比给五千两银子划算多了,夏幼幼当即应承下来,答应后突然到补充:“先说好,我可没那么多功夫搭理你,所以你别指望我答应你了就要随叫随到。”她家中可是有夫君的人,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无妨,只要让我知道你在都城就好。”对于这点徐延很是大方,反正三年后他死了,要么他把她召进宫,让她陪自己喝酒聊天一辈子。   也就是说一年见一次也行了?夏幼幼爽快答应,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既然已经定好,那我就先走了,”夏幼幼打了个哈欠,眼角沾染了点点生理泪水“困死了,再见。”   徐延奇道:“你们做杀手的不该是白日休息夜晚行动么,你怎么还会困?”   “……人家书生都是凿壁偷光,你怎么点着灯看书啊,”夏幼幼无言的看他一眼,“不说了,莫要耽误我休息。”   说着便走到自己的马旁边翻身上去,拎着缰绳就要离开,徐延急忙跟过去:“你还没有说好,何时会去寻我。”   夏幼幼居高临下的看他一眼:“你住的地方我知道,等我有空了再说吧,后会有期。”说完便驾马跑了,仿佛一点都不留恋今日的面会。   徐延怔怔的在后面看了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她在天边化作一个小点,然后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垂眸,独站许久后笑了出来——   “好像被她糊弄过去了。”   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他不再多逗留,骑着马朝城中私宅跑去。   刚到府邸门口,早已经候在门口等候的小黄门忙迎了上来:“二皇子,淑妃娘娘有请。”   徐延一怔:“娘娘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   “淑妃娘娘说有事要同你商量。”小黄门恭敬道。   徐延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朝宫中去了。   到了宫里淑雨斋,便看到淑妃正守在门前等他,他急忙迎上去扶住她,她的手已经有些发凉。   “娘娘,为何不在房里等我?”徐延不悦的看了淑妃身旁伺候的宫人一眼,扶着淑妃去了厅里。   淑妃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很是宽心,咳了几声道:“还是皇儿对本宫好,不像那个白眼狼……”   “母亲,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不用想也知道下面就是对明礼的抱怨,徐延打断她的话,“你今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淑妃点了点头,缓声道:“今日程慎之的夫人来宫中看我了。”   徐延愣了一下:“程慎之夫人?她来做什么?”谁都知道程家是徐舟的人,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平日为表忠心,程慎之那个老狐狸从来不与他这边的人来往,怎么今日突然来拜见母亲了?   淑妃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徐舟不肯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想再找一个出路罢了。”   “难道……是上次柳泉之子的事?”徐延挑眉。   淑妃看他一眼,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一口。   徐延了然,上次程慎之求助明礼一事,被明礼有意为之的传到徐舟耳中,徐舟本不会相信的,可惜程慎之多年来谨慎惯了,明明两厢无辜的事,他却一定要捂着藏着,反而令徐舟更加起疑。   亏着一个好出身,徐舟身旁有的是忠心耿耿的人,如此一来程慎之的地位就鸡肋了,程慎之能让夫人这个时候来见淑妃,定然是已经被排挤得忍无可忍了,这才要来寻个出路。   “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他程慎之是不是在配合大皇兄演一场苦肉计,好打进我的阵营?”徐延沉吟。   淑妃赞许的看他一眼:“不错,你近日真是长大不少,也学会去想这些事了。”   “是明礼这些日子教得好,若不是他,我还躲在你们身后呢。”徐延笑道,前些日子明礼的冷淡,着实令他成熟不少。   淑妃不愿提起傅明礼,别开脸将话题又引了回来:“我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暂时不打算将程宴放回程家,可如今他们既已经投诚,就这么关着程宴好像又不太合适。”   “不如我将他安排在我的私宅,暂时以上宾之礼待之如何?”徐延提议。   淑妃微微摇头:“不妥,若是程家不是诚心归顺,反咬你囚禁程家嫡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该如何?”   淑妃指尖点着桌面上的锦缎片刻,别扭道:“你给傅明礼去一封信,问他该如何安置。”   徐延莫名的看着她,听她方才的话能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怎么这会儿又突然要去问明礼了。   注意到她别扭的神色,他才恍然,她这是要寻个借口跟明礼和好了?徐延失笑:“知道了母亲,我这便让人去送信,五日之内应该就能收到他的回信了。”   淑妃看着他打趣的表情,羞恼道:“还不快去!”   此事是正事,徐延领了命令,就赶紧去办了,在信中将情况一一说了,再询问傅明礼一句该如何处置才合适。   信件快马加鞭的送到傅明礼手上,傅明礼接到后沉思许久,对跟在身旁的刘成道:“你现在给二皇子回信,就说让他将人给安排到我城中的私宅中去,那片宅子是皇上御赐,大皇子的人不敢乱闯,纵然知道人在里面也奈何不得,其余事等我回去再说。”   “是。”刘成领命就在一旁的桌子上拟信。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也取出一张宣纸铺在桌子上,想了许久后在纸上画了他来汉中后第一次见的小花,朱砂滴红的花瓣将纸面铺满,入眼一片有层次的红,煞是艳丽壮观。   刘成早早就将信拟好了,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傅明礼,傅明礼画完后,思索许久后在一旁写道“此处花虽好,不及你。”   晾干后小心的折起来,放到新的信封中:“将这封信交给阿幼。”   “是!”刘成接了信,便出去寻了个送信的。   送信的在路上奔波数日,期间还遇上了一场大雨,等信件分别送到夏幼幼和徐延手上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夏幼幼收了信,小心的将里面折叠的宣纸取出来,只看到上面早就被雨水浸湿,字迹隐隐约约不可辨,那些红花也变成了红彤彤一片,一点形都没有了。   她坐在书房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周书郊:“你说,尚言他想表达个啥?”   周书郊沉思许久:“他是想说让你在家老实点,不要给他戴绿帽子,否则就拿刀把你砍得跟这张纸一样红?”   “……” 第50章   “怎么, 我猜测的不对?”周书郊认真问。   夏幼幼平静的看他一眼, 坐到他对面:“我觉得你猜的很对, 所以你说我要不要在尚言回来之前,先把我身旁的男人给砍死?”   “你还真有男人啊?哪呢?”周书郊惊讶道,说完便感兴趣的转了一圈, 发现她一直在看自己后顿了一下, “我没想到你会把我当男人,我现在该感动吗?”   “……随便你。”和他聊天会偏题什么的, 早就习惯了。   这边周书郊和夏幼幼两个人在讨论傅明礼的信件到底想说什么, 另一边的徐延和淑妃也是, 不过比他们好一点的就是, 他们的信件放在下面,被雨水晕染的没有那么严重, 还是能隐约看出上面在写什么的。   母子俩坐在那看了半天后, 淑妃头疼的捏捏鼻梁:“他是要我们将人送到他府上对吧,也是,他那处的高手不少,暗道什么的也多,就算徐舟想去抓人, 也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可这下边还有许多话辨认不出。”徐延皱眉看着信件上黑乎乎的那一坨, “我总觉得下面说的这些才是关键。”   “那便再派人去问, 不过汉中路远,路上又下着雨,恐怕要像这次一样再等些时日才能收到他的回信, 还是先将程宴送到他府上,其他的等他回信了再说。”   徐延不大认同:“这样不好吧,万一明礼并非这个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的?”淑妃不耐烦了,“便这样做吧,相信他下面说的和程宴的事不大有关联,或许只是想要叮嘱你些什么,莫要纠结这些事。”   徐延犹豫许久,盯着上半截信纸上还算清楚的字迹看了半天,咬牙道:“好,我这就去办,只是此事在做之前是否要先知会明礼夫人一声,贸然将人送过去好像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知会的,我没有承认的女人,还算不上明礼的夫人,”淑妃嗤笑一声,“你尽管去做,大不了把程宴安排在离她远些的院子,不影响她生活就是。”   徐延无奈的看她一眼,知道淑妃还是不肯接受明礼的夫人,但她人固执惯了,他若是开口相劝,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思索许久,他决定先去明礼私宅一次,和他夫人将事情说一声。如此想着,他从宫中出来后便直奔傅明礼城外的私宅去了。   此时的夏幼幼还在研究红彤彤的信件,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眉目,反而被勾起了思念,和傅明礼这些日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越想越觉得难过,恨不得现在就骑马去找他。   周书郊进来禀报有客人来访的事时,被她哭唧唧的表情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嘛?”   “没事,”夏幼幼吸了吸鼻子,“怎么了?”   “外面有个年轻男子求见,不过没说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拿了程宴的信件来,说是有事要做,”周书郊想了一下又补充,“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也被雨泡了,上面的字迹像刘成的,应该不是伪造的。”   夏幼幼缓了缓情绪:“他说来干嘛的没?”   “说得等你过去再说。”   夏幼幼点了点头,擦了把脸便往厅堂去了,刚走到门口看到里面正在饮茶的男子,顿时惊得躲到墙边,顾不上多想便朝自己房间冲去,跟在她后面的周书郊简直莫名其妙,只好跟在她后面跑。   “你躲什么啊,不会是你相好吧,做贼心虚了?”周书郊打趣道。   一直跑到安全区,夏幼幼才喘着气停下来,解释道:“那人是在镇国公府帮过我的男的,已经知道我是发福蝶了。”   周书郊的脸猛地沉下来:“怎么回事?”   夏幼幼看他一眼:“不过他还不知道我是尚言夫人,妈呀太险了,差点就暴露了。”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那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去见他了?”   “废话!”夏幼幼瞪他一眼,“你去跟他说我身体不适,问他来干嘛的。”   周书郊无奈,只好当个中间跑腿的,过去问了之后又回来说:“他说要在咱们府内安排一个客人,还将那信件内容给我看了,应该是程宴的安排。”   “那就安排吧,别让我跟他碰面就好。”夏幼幼摆摆手。   周书郊斜她一眼,嘟囔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说完便去给徐延传话了。   徐延这边在厅堂坐了半天,却得来一个明礼夫人身子不适的消息,心里颇为失望,明礼不惜隐瞒身份也要娶的女子,说实话他真的挺想见见的,这次不见不知道何时还会再有机会。   周书郊过来将夏幼幼的话带到,徐延点了点头,谨慎道:“替我多谢你家夫人,还有,我这位客人有些特殊,我会派些人照顾他,贵府的人最好不要轻易靠近。”   周书郊奇怪的看他一眼,在他回视的时候柔柔一笑:“知道了。”   徐延点了点头,绷着脸走了。明礼隐瞒身份,却从未告诉他化用的身份是什么,徐延也怕自己不小心把他的事给戳破了,只能安排好之后尽快离开。   当夜,几辆马车行入府中。   担心徐延在后面跟着,前院即使闹出了轻微的动静,夏幼幼也没敢跑出去凑热闹,只知道那位客人被安排在了离主院最远的院子,跟他一同来的有十几个人,一进院子便没有再出来。   见不能打探更多的消息了,夏幼幼干脆就放弃了,翻个身抱住傅明礼的枕头,然后一觉到天亮。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书郊打探情况,她进小院时周书郊还没换装,看到她后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把院门关上。   “门是用来敲的不是用来踹的,你能不能有点当家夫人的样子?”周书郊无语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耸耸肩:“尚言不在,家里又没人敢说我。”   “是,但麻烦也照顾一下我这个身份特殊的朋友好不?”周书郊无奈道,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他男人模样,他也不用在这家待下去了。   夏幼幼笑了起来,八卦的凑近他:“怎么样,昨天那群是什么人啊?”   “……什么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周书郊白了她一眼。   夏幼幼嗤笑:“少来,我就不信昨夜有那么多人来家里,你会不跑去看看。”   被她拆穿后周书郊也没有不自在,反而挑眉看向她:“你呢?好奇心这么重昨夜为什么不敢出来?”   “……明知故问不是,我那不是怕那男的也在么,对了,他是什么人,你查到了没有?”夏幼幼好奇道,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不对,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告诉过自己,叫什么来着?忘记了,当时他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个登徒子,有什么可值得记的。   周书郊嫌弃道:“我没事查他做什么,目前来看,你知道他是你男人的好友就是了,其他的不用多想。”   “……废话。”夏幼幼白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周书郊见她要走,忙跟上去问:“你不是要问我那些人的事么,怎么又不问了?”   “你这人什么都不知道,我还问你干嘛?”夏幼幼不屑道。   周书郊冷哼一声:“看不起谁呢,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夏幼幼眨眨眼。   周书郊不屑的看她一眼:“昨夜来的那群人里有不少高手,我怕被他们发现,就没敢靠太近,但也看到些事情,隐约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被一群人围着进院的,奇怪的是那群人好像对那男子很是尊敬,却又像是在囚禁他。”   “囚禁?”夏幼幼吓了一跳,“这事儿尚言知道吗?”   周书郊摊手:“我哪知道,问你家男人去,不过应该是知道的,昨日那封信我验过真伪,应该没错,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就去一封信给汉中,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保险起见,我这就去写信。”   说完便跑出去了,周书郊见简直拦不住,就随她去了。   夏幼幼跑到书房,郑重的铺开一张信纸,想了半天后才慢慢开始写,看上去像个刚识字的小学生。   没办法,虽然从穿越过来后就跟着师父学了毛笔用法,可写起来还是觉得很别扭,加上写字的机会很少,她又没那个耐性,直接导致了她的字很特别——特别丑。   不过虽然丑,还是能看得清什么是什么的,夏幼幼写完一封信,脑门上都要出汗了,她想了想,在结尾处郑重的加上“想你”两个字,这才晾干放进信封,找来小厮让送到驿递。   做完这一切,差不多也快到晌午了,家里的管事跑来寻她:“夫人,别院的客人要我们送吃食过去,您看?”   “他们不能自己出来吃吗?”从她来到这个家,好像餐食一直都是送到主厅用的,就连她也很少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管事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弯腰道:“奴才也是这般说的,不过那几个随从跟奴才说,这是老爷的吩咐,他们身上有任务,不便出来用膳。”   一说到是尚言的吩咐,夏幼幼当即就松口了:“既然是尚言说的,自然去按他说的办。”   管事应了一声,便出去吩咐了。   午膳时,周书郊又跑来找夏幼幼蹭饭,一进主厅便坐到她对面,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我发现尚言不在时你总是额外放肆。”   “非也非也,”周书郊严肃道,“严格来说,是他和刘成都不在时,我才敢放肆。”   谁让他上面有人呢,一般的小厮丫鬟也不敢去跟他们告状。   夏幼幼嗤笑一声,端起碗开始用膳,周书郊看了一眼周围:“那位客人不出来用膳吗?”   “哦,说是尚言的吩咐,只管把饭送到他们屋里就是。”夏幼幼头也不抬道。   周书郊想了想,了然道:“也是,一个被囚禁的人,自然不能出来用膳。”   “你别开口囚禁闭口囚禁的,现在尚言还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是被囚禁的还是被他保护的啊。”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嗤了一声:“你觉得有这么保护人的吗?”   没有,所以才不想让你多废话,夏幼幼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周书郊见她开始专心吃饭了,又忍不住道:“你就不好奇他们关的是什么人?”   “不好奇。”   “不好奇你大清早的去问我做什么?”   “……”   周书郊像抓到了什么一样,贼贼的笑了起来:“怎么样,被我发现了吧,不如我们待会儿一起过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麻烦你不要在穿裙子的什么做出这么贱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欠揍了。”夏幼幼一言难尽道。   “少转移话题,你就说去不去看吧。”   “如果他们安心让我们见到那个客人的话,就不会半夜才来了,更不会这个时候也不提让我这个当家夫人看一眼的事,”夏幼幼闲闲道,“所以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我们看,就算我待会儿过去了,除了折面子,没有一点用。”   “这个家里做主的一个是你男人,一个是你,现在他们得了你男人的同意,就不想着讨好你了,他们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能忍?”周书郊不可置信道。   夏幼幼沉默片刻,真诚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所以激将法对我很有用啊?”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把吃惊的表情收了回去,“不看就不看,搞得好像我很稀罕似的。”   这几日为了养伤就什么单子都没接,真是闲到长毛了,所以家里来个生人都想上蹿下跳的看个够。   幼稚。周书郊冷酷的批评自己一句,吃饱喝足又回去躺着了。夏幼幼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跟猫抓一样,很想看看别院里那位是谁了。   啊,真的好想看,如果尚言在的话他一定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不如去试试?夏幼幼心动了,火速往嘴里扒拉几口饭,掂着裙角便往别院去了。   一直走到别院门口,都没有人来拦住她,正当她窃喜着可以直接进去时,两个护卫凭空出现在院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里不能靠近,你不知道吗?”护卫绷着脸道。   夏幼幼咳了一声,端出当家夫人的作态:“旁人不能进去,我也不能?我可是这家的当家人。”   “这……”两个护卫迟疑的对视一眼,他们在来时只会二皇子吩咐,既不能暴露傅公公的身份也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可没有被知会傅公公的夫人是否能进去看那位。   一看他们在犹豫,夏幼幼就知道这事儿有戏,当即表示道:“你们的主子我昨日没空就没见他,不过我的丫鬟是跟他过了话的,这人也是我点头了才被放在我府上的,自然我想见就能见。”   “……夫人,不如我们再去问问主子如何?”其中一个护卫提议道。   夏幼幼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怕我把里面那位怎么样了?我不过是进去看看客人,你们还要千里老远的去问主子,那为何不关你们自己府上?”   护卫面露危难之色,夏幼幼舔了舔嘴唇,绷着脸道:“还不让进不是?那你们现在就带着人离开,我这里庙小,搁不了你们这样的大佛。”   说完,便甩袖离开,走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夫人且慢!”   夏幼幼偷笑一声,忙板了脸折回去:“怎么?”   “夫人,我们方才是怕夫人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迟迟不让您进去,不过想了一下,里面那位不过一介书生,自然是伤不到你的,夫人请。”既然准她进去了,自然要说些好听的,毕竟听说傅公公甚宠这位。   成功!夏幼幼心里雀跃一下,随后又为自己这种开心感到好笑。真是闲得发慌了,所以遇见个陌生生人都觉得高兴。   “放心吧二位,我不过是与里面那位客人见个面,很快就会出来,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夏幼幼笑笑,端庄的拢着袖子进去了。   这座别院因为离主院甚远,所以一直疏于打理,她平日在散步的时候也来过,不过看到这里的衰败之意后便不喜欢来了。许久没有来过,一进院子便惊到了。   院子里规整了不说,墙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竹子,风一吹煞是清新,她好奇的走了过去,看到地面上的泥土还发着湿,想来是昨夜刚刚挪过来的。   院子处处都看得出用心,按他们照顾处理的方式,这位客人显然真的是座上宾,可既然是座上宾,又为何会被限制了自由?夏幼幼对这位客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她款款走到主屋前,在距离门口十步远的台阶上站定,想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像是挺突兀的?夏幼幼好奇心好像歇了不少,有些懊悔于自己的冒失来,再怎么说这位客人也是个男人,自己这么跑过来就要见他,好像挺不合适的。早知道就带着周书郊来了,他脸皮厚,可以帮她叫人。   夏幼幼为难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转身离开,只是刚走了几步,身后的门便传来吱呀一声。   “这位姑娘为何一直久站于小生门前,可是有事?”   夏幼幼心头一动,她背对着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到他的脸,只是单听声音,就觉得这是个顶好看的人。   “姑娘?”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挂起一个微笑转身,抬头便看到台阶上的他,这一眼几乎要她怔住。   这个青衫男子,不管是眉眼还是唇角,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宽仁,仿佛整个人都是由书卷砌成的一般。   温润如玉,这是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同样是气质如玉,她的尚言是一块冷玉,不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肃杀,这人便是一块暖玉,单是用眼睛看着你,便让你心头微热。   ……她是个有老公的人,一直盯着别的男的算怎么回事啊。夏幼幼好笑的收回目光,这人皮相再好,可身上没有自带她给的滤镜,第一眼惊艳之后,再看也就那么回事了。   “咳……我是这家的夫人,听说家中来了客人,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夏幼幼笑道,“公子姓甚名谁,如此一表人才,说不定我也有耳闻呢。”   青衫男子垂眸笑笑,这笑容相比之前冷淡了不少,但声音还是温和的:“姓甚名谁有何重要,一切不过是浮名而已。”他正是程慎之的嫡子,真真正正的程宴,只是身处囚笼,他不想多言。   真是翩翩君子,明明是被扣押在这里的,气度如常不说,在知道她是困着他的这家夫人后也不失仪。夏幼幼赞许的看他一眼:“既然公子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只想问公子一句,在这里可住得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跟管事说。”   “多谢夫人。”程宴拱手,他思索片刻,开口问道,“敢问夫人,今日是初几了?”   “你不知道?”夏幼幼挑眉。   程宴笑笑:“前些日子在另一处住着时,倒还算着日子,只是这两日临时换了住处,一时有些混淆,想问问夫人,好确定一下。”   “七月初一了。”夏幼幼道。   程宴一怔,喃喃道:“这么快了,还有六日……”   “还有六日什么?哦,七夕节,公子可是有事?”夏幼幼好奇的看着他。   程宴愣了片刻,失意道:“无事,纵然有事,小生如今身处此境,好像也做不得了。”   可不是,他还被关着呢。夏幼幼讪笑一声,好像没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的了,想了想就吭哧道:“那什么,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公子自便。”   程宴面色不变,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幼幼朝他点了点头,这人也就表面温和而已,其实也是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过也是,若自己是他,恐怕也没办法笑脸相迎。   理解归理解,只不过除了尚言,任何人的冷脸她都不喜欢贴,哪怕那人再好看,于是她果断转身离开了。走出别院许久,才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声真是没意思,下一次再也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   懒洋洋的走到自己院门口,抬眼便看到院中周书郊正靠着石台打盹,出于凑热闹没带他的心虚感,夏幼幼果断拐了个弯——   “站住!”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叹着气朝院中走去:“说吧,干什么?”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看别院那个人了?”周书郊斜她一眼。   夏幼幼心虚一瞬,一想不对呀,她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小公主,有什么好心虚的,当即瞪起眼睛:“是啊,怎么了?”   “好啊你,说了不去看,结果我一走你就去了,你可真好意思,”周书郊嗤了一声,随后趴到她面前问,“怎么样?是谁啊?”   “他不肯说,不过长得倒是不错。”夏幼幼托腮。   周书郊来了精神:“这么神秘?长得很好吗,跟我比怎么样?”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对另一个大男人这么感兴趣?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取向问题。”夏幼幼一巴掌把他拍回去。   “我若是不感兴趣你就不怀疑了?你编排我的还少?若我因为你娶不到老婆,你且等着我跟你同归于尽吧。”周书郊瞥着她。   “你找不到老婆绝对是因为你女装问题,而不是因为我编排你,”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见他又要反驳,忙道,“你若是实在想去瞅一眼,等哪天我得了机会,带着你去看看便是。”   “……谁稀罕啊?”   夏幼幼笑眯眯道:“真的不稀罕?你确定?那我可不带你了啊。”   “看,今天就要看。”   “那不行,”夏幼幼果断道,“我刚刚去过,再去一回算怎么回事,人家本来被关着就心情不好,咱再没事就去瞅瞅,你想把人给气死啊。”   周书郊一想也是,只是他现在实在是闲得没事干,所以很想立刻进去瞄一眼了。   夏幼幼见他犹豫了,立刻道:“就这么决定,等过两日有了机会,我定带着你去见见他。”说完便跑回了房间,不等周书郊与她扯皮就将门锁上了。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就没打算食言,只是盘算着过几日再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在当天夜里就出现了。   已过丑时,夏幼幼被丫鬟叫醒,迷迷糊糊间听到她说:“夫人,不好了,别院那位客人突然开始发热,已经昏迷了!”   夏幼幼打着哈欠坐起来:“找大夫去啊,找我做什么?”   “大夫也查不出什么,现在外面已经宵禁,加上天色太晚,客人身边的护卫没办法进城去找主子,就只好来找您了。”丫鬟道。   夏幼幼无语的看丫鬟一眼,心想这些护卫也是够精的,明知道找自己没什么用也要找,不过就是想着客人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她在前面顶着,这个傻丫鬟偏偏察觉不到,还跑来叫醒自己。   既然醒了就没办法装不知道了,再者说那位客人……可怜见的,长那么好看一人,真要因为高热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如此想着,夏幼幼只好穿上衣裳,脚步轻快的朝别院走去。这一次没有护卫拦着她了,甚至在看到她后还如看到救星一般。   夏幼幼懒得搭理这群混蛋,直接进了客人的房间,看到大夫后问:“如何了?”   “回夫人,这场热起的蹊跷,老夫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大夫弯腰道。   夏幼幼走到床边看了程宴一眼,他的脸色通红,双眼紧闭还念念有词,好像真的已经烧得迷糊了。   她皱眉上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嗯,可以煮鸡蛋了,靠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苦味,好像某种药材一样。   夏幼幼没有在意,叹了声气将他的衣衫解开,对大夫道:“可有什么办法?”   “这……老夫在没有确定所患病症之前,不敢轻易开药。”这个人是督主的上宾,他早在此人没来之前便被二皇子拎着训话了,因此虽然着急,却不敢乱开药。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见他坚持,只好道:“去寻几坛烈酒来。”实在不行,就只能先物理降温了,总比把人烧成傻子的好。   大夫大致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立刻着人去办,他见夏幼幼一直站着,便去外间搬了把椅子过来,夏幼幼道了声谢便坐下了。   “夫人,酒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夏幼幼太阳穴抽了抽,头疼的看向来人:“真是哪都少不了你。”   “夫人谬赞了,这是娇娇应该的。”周书郊笑嘻嘻道,他昨天就该凑到的热闹一直没看上,所以就很是不甘,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听到动静后便跑过来了。   他将酒放到地上,伸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确定只是个好看的普通男人后,顿时就失望了:“什么啊,不过如此。”   “……所以你的设想是什么,三头六臂还是四只眼睛?”夏幼幼白他一眼。   周书郊耸耸肩,大概是满足了好奇心,他当即就打起了哈欠:“没什么的话我就先走了。”   “站住。”   “做什么?”周书郊懵着脸看着她。   夏幼幼闲闲道:“既然来了,就帮他擦身子吧。”   “……我一个女子,做这些不好吧?”周书郊眨眨眼睛。   夏幼幼嗤道:“难道还要我做?”外头有一群青壮年劳动力,她大可以不用他,但是一想到自己得在这里等到客人退烧,这人却舒舒服服的回去睡觉,她的心理立刻不平衡了。   她这是明整自己,周书郊气得哼了一声,将酒坛上的封揭了,从大夫手中接过毛巾,浸湿之后便糊到他身上。   夏幼幼看得直无语:“你能不能把毛巾拧干了再擦啊?”   “怎么,不满意就自己动手啊。”周书郊不屑道。   夏幼幼头疼的看他一眼:“滚远点,大夫,你来。”   “是。”大夫早就看得着急了,一听她让自己动手,忙从周书郊手里接过毛巾,开始给程宴擦拭起来。   酒精的效果不错,用过后短短半个时辰程宴便有了退烧的迹象,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外头的天已经透出一抹光亮。   “解秋……”他的眼睛看得不甚清楚,只能看得一个姑娘坐在他面前,哪怕理智告诉他不是那人,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唤她,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   “你叫谁?”夏幼幼没有听清,忍不住凑了过来。   程宴缓了缓,总算是看清眼前人了,微微失望后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昨夜突然发了高热,现下已经缓过来了,”夏幼幼打了个哈欠道,“你既然没事了,我便先回去了。”   “多谢夫人。”程宴咳着便要起身。   夏幼幼扫了他一眼,制止道:“行了,你有病在身,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事就吩咐管事。”   “……好。”   夏幼幼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好嘱咐的了,便打着哈欠回自己寝房了,睡觉前特意嘱咐下人,除非是屋顶着火或者谁死了,其他事都不准叫醒她。   守房丫鬟唯唯称是,夏幼幼这才扎进房里,抱着枕头大睡起来。这一觉果然没有人打扰,只不过这日后半夜,那位客人又开始发起热来。   还是宵禁,还是关城门,大夫还是看不出他患了什么病,那群护卫还是不敢担责任,于是又把她这个倒霉鬼给叫了过去。   夏幼幼无奈的走到别院,恼火道:“去拿酒,继续降温!”   “是!”这一招又笨又险,可是在目前没有头绪的时候也只能这样了,大夫一人不敢如此提议,有夫人提出,他便放心多了。   本着天塌下来夫人会顶着的思想,一行人都忍不住将她叫了过来。   这一次又是一夜。   一连如此重复了四日,夏幼幼终于爆发了,撸起袖子决心跟程宴讲个明白,另一边,从都城到汉中的两封信几乎同时到了傅明礼手中。   那日是七月初四,汉中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傅明礼正准备回去的事宜时,便拿到了来自徐延和夏幼幼的两封信。   刘成将信件送到他手中,只看到督主看完信后脸色大变,厉声道:“刘成,备马!”   刘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惊慌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将马匹备好,还没多问什么,便看着傅明礼骑上马绝尘而去。 第51章   你看过宁朝四点钟初升的太阳吗?夏幼幼看过, 还一连看了四天, 在第五天再看时, 她终于忍不住了。   此时的她额头上已经熬出了两颗痘,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她整张脸都要毁在这混蛋手上了。夏幼幼磨牙嚯嚯向病床。   “多谢夫人照料, 夫人先去休息吧。”程宴咳道, 这几日的大病让他精气神差了不少,已经不如夏幼幼第一次见时那般惊艳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害她没办法睡个囫囵觉导致的。夏幼幼阴沉的看着他:“你打算这么折腾到什么时候?”   “夫人这是何意?”程宴不解的看向她。   夏幼幼嗤了一声:“知道吗, 你每日定时定点的生病, 我先前还怀疑你得了肺结核, 可若是肺病, 又严重到高烧不退了,又为何咳时不见异常。”   “或许是其他怪病吧, 不如夫人再帮我寻些名医来如何?”程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捋头发垂在耳边,当真是病也病得比旁人脱尘。   然而和优质睡眠比起来,这人再好看也不能入她的眼了,夏幼幼冷笑一声:“我知识匮乏,不是肺结核, 就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病症像你这样有规律了, 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若是有病,之前就该有征兆才对,为何会突然倒下。”   “之前也是不舒服, 不过小生没有说出来而已。”程宴叹息,目光温润的投向她。   “是吗?”夏幼幼翘起二郎腿,“那你枕头上的药味是怎么回事?”   程宴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什么药味,夫人,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我还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大夫又没给你用药,怎么会有药味呢?”想起这几日没日没夜的陪床,夏幼幼磨牙道,“想来是这位公子自己的药吧,只是不知道这药的作用是什么,公子用来是干嘛的。”   “咳咳夫人,我已经累了,若是无事,可以先请你出去吗?”   “我自然会出去,”夏幼幼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不说就算了,我会让人给你再准备一个房间,会将你吃的用的全给换了,如果你有那个本事,就不要被我搜到。”   座上宾什么的,可去他大爷的吧,她只要保证在尚言回来之前,这人不被他自己折腾死就行。   程宴这下不淡定了,羞恼道:“你没有资格做这些!”   “我有没有资格做这些,你猜是谁说得算?”夏幼幼冷声道。   程宴喘了几口粗气,半晌平复之后才道:“夫人以为收了我的药,我便没有办法了吗?二皇子和傅明礼,不会让我死的。”   一听这俩人的名字,夏幼幼就本能性头疼,从她嫁给尚言之后,眼睁睁看着这俩人欺负她家尚言多少次。   真的是……去他仨的大爷,眼前这个、劳什子的二皇子和那个太监傅明礼,一个都不拉的全在心里骂一遍。   夏幼幼冷笑:“所以呢?他们不让你死,所以你为了报复,就想死给他们看?麻烦你死也不要死在我的府上,自打你来了我就好吃好喝的伺候你,我可没有惹到你吧?”要这人真死她家了,恐怕尚言那边又要受到苛责了。   程宴微微摇头,恳求的看着夏幼幼:“我并不想求死,只是想借病能出去一趟,见一个故人。”   “……你脑子有缺陷?二皇子和傅明礼那什么厉害的人,什么大夫找不到?纵然你病得要死了,他们也只会给你把大夫领到家里来,而非带你出去治病。”夏幼幼忍不住想对他翻白眼,这人可真是天真,还为了这么一个天真的想法折腾她这么久。   程宴苦笑:“是啊,是小生一时情急,做了荒唐事。”   “总之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就恕我无法以礼相待了!”夏幼幼语气不好道,说完便转身就走,这几日熬得她头昏脑涨,只想趴在床上休息。   “夫人留步!”程宴忙去拉她,只是这几日药用得多了,一时手脚无力,没拦住人不说,自己反而朝地上栽了过去。   夏幼幼察觉到不对,当即一个转身跳了过去,一把把他从地上抓回到床上,看着虚弱无力的病美人,她头疼的叹了声气:“你又想干什么?”   “夫人,小生有一事相求,”程宴等气喘匀了,切切的看向她,“可否请夫人放小生出去一日,小生去见个人便回来。”   夏幼幼眉头微挑:“放你出去?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她可是记得自己来瞅瞅客人是谁都纠缠了许久,门口那群人怎么可能答应她放人。   “夫人,此人对我甚为重要,小生保证,若你让小生见过她了,此后小生定然安分守己,再不动半分歪心思。”   夏幼幼心头一动,但嘴上还是十分坚定:“抱歉,我没那个权力放你。”就算有那个权力也不行,她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若是这么贸然的把人给放了,到时候他不回来了怎么办?   “夫人是傅明礼的对食,自然有权力放得。”程宴喘息道。   夏幼幼登时就炸了:“谁跟你说我是傅明礼对食的?!老子嫁的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不是什么太监!”   程宴一怔,在没来之前,二皇子便亲自告诉他这里是傅明礼的私宅,既然此女以当家夫人自称,他便一直觉得是傅明礼在宫外的对食。   难道不是吗?   程宴忙道歉:“是小生失误,小生还以为你是……”   “我跟傅明礼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夏幼幼打断,她虽到现在都没见过傅明礼,但并不妨碍她越来越讨厌他,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此刻听到眼前这人说她是傅明礼对食,她厌恶的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难道这里不是傅明礼的私宅?”程宴眼中流露出淡淡疑惑。   夏幼幼想说不是,但是转念一想,此人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人这么告诉他的,傅明礼的私宅……这孙子可能是嫌麻烦,所以就丢给尚言了!   程宴见她不语,心中便有了计较:“那夫人的夫家是?”   “是傅明礼的手下,你问这个干什么,总之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夏幼幼不耐烦道。   程宴怔了片刻,苦笑道:“看来是小生为难夫人了。”   夏幼幼看他一副低落的样子,自己也没办法对他发什么脾气,叹了口气道:“你且安心在这儿待着吧,真要是想出去,就让外边的侍卫去跟他们主子说一声,我是没有办法的。”   她说完便不去看这人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时想了一下,对门口的护卫道:“待会儿给客人换间屋子,顺便把他的衣裳什么的都给换了,不必要的东西就别带到新屋子了,免得过了病气。”   护卫一愣,回过神就连忙答应了。   自己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谁知道他有没有死心,万事还是防备些的好。夏幼幼扫了屋里一眼,困意连天的走了。   当夜她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鬼精鬼精的人竟然就这么被她说服了。   就是因为不抱期待,所以当中午护卫来说客人不肯吃饭时,她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淡定了。   “不吃就不吃呗,他一个大男人两顿饭不吃还能饿死怎么着?”夏幼幼说着,又往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前来报信的护卫纠结一瞬,小声道:“其实他从前两日病着时就已经不用膳了。”   夏幼幼一顿:“为何此刻才跟我说?”   “回夫人,小的们跟夫人想的一样,饿几顿又死不了……”到底是和普通客人不同,哪怕二皇子交代要以礼相待严加看管,他们也就只做到了后四个字,若不是今日这人虚弱的昏了过去,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多严重。   夏幼幼气笑了:“既然你们都这么想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奶奶的莫名其妙关个人在她家不说,她又是管吃又是管喝还得管着看病的,真是有事了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来找她。   简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护卫自知理亏,犹豫许久道:“夫人觉得该如何?”   “爱怎么着怎么着,我没拿你们主子的薪水,凭什么要替你们做事,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夏幼幼款款起身。   护卫忙道:“夫人,还请夫人再想想办法,小的们甘愿受罚,只是这位客人身份特殊,万万不能有事!”   说罢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听到皮肉与石板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夏幼幼抖了一下,自觉膝盖都是疼的。   “行了行了,我再去看看,不过我与他也不熟,你别指望我好声好气的劝他用膳。”夏幼幼提前道。   护卫忙点头,其实这一点他们也清楚,可不知为何,自程宴病了之后他们一有事便习惯来寻她,且目前为止所有的问题她都能解决,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遇到事尽管告诉夫人就是,反正她能解决。   这傻小子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夏幼幼叹了声气,认命的去别院了。   一进院门口便听到程宴的咳嗽声,她皱着眉头走了进去:“我以为你的‘病’此时是该好了的。”   “是该好了,可惜我前几日担心被看出来,药用得重了些,才会迟迟不好,”程宴轻掩唇齿咳嗽几声,“夫人可是有事?”   “听闻你这几日一直不用膳,我便来看看。”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程宴顿了一下,失笑道:“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胃口,放心吧夫人,小生没那么容易死,不会让令夫不好交差的。”   ……他没说这件事之前她还没想到,夏幼幼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程宴还真不是故意的,他本想利用傅明礼对食的身份从这里出去一日,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只是傅明礼手下的妻子,手里并没有放他出去的权力。当他知道这一点时便已经放弃了,吃不下饭仅仅是他个人的事,而非要威胁谁。   夏幼幼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咬着牙问:“你为何要出去一日,想要见谁?需要多久?”   “小生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夫人,”看着墙角的竹子,程宴失神了片刻,缓过来后垂眸道,“她曾与小生约了七夕在西陇桥相见,眼看七夕将近,小生却不能赴约了。”   夏幼幼眉头一挑,合着这还是个爱情故事。可惜她并不感兴趣,此刻只想将此事彻底解决了:“你也别废话了,不就是七夕么,今日你好好吃饭,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真的?”程宴愣住了。   夏幼幼耸耸肩:“自然是真的,不要再跟我耍手段,否则我随时会反悔。”   “若、若夫人能将小生带出去一日,小生定然什么都答应!”说罢,程宴微微咳了几声,便叫门口的护卫去给他端饭食了。   夏幼幼无言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她直接去找了周书郊,将此事告知他。   周书郊听完沉默半晌,幽幽问:“你想帮他就帮呗,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万一他骗我的怎么办?要是趁这个机会逃了,岂不是会影响尚言?”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那就不帮呗。”   “万一他就这么饿死了呢?不还是会对尚言不利?”看那群人对他的重视程度就知道,这人是要好好护着的,真要是死他们家了,不太合适吧?   早知道当初就直接装傻充愣的不让来了,也省得到如今的场面。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行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既要带他出去一趟,还不能让人丢了死了对吧,所以你想让我一起去看着他?”   “就是这么个意思!”夏幼幼笑了起来,“我已经问过他了,根本不需要一天时间,他跟他媳妇儿约在酉时,我们只需要将他带出去两个时辰就好。”   周书郊闲闲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也不能白帮吧?”   ……嗯,国际惯例,谁帮谁都不能吃亏。夏幼幼果断道:“下次你接的单子,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积分归你银子也归你,如何?”   周书郊想了一下:“银子归我积分归你就成,不过无论是什么单子,你都要来助我。”自武遇的单子报上去,夏幼幼的排名已经上升到第二了,她本该是第三的,结果第二那位近日无心工作,排名自动掉了一位,这就让她给捡了漏子。   现在她已经是第二名,再稍作努力便能去查甫至的死因了。   夏幼幼见他对自己师父如此上心,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感动,当即便答应下来,并允诺:“积分我也不白要你的,你既想升排名,就等我查清了师父的事,之后我接的所有单子都归你。”   “成交!”周书郊才不做什么无私奉献的人,见夏幼幼如此大方,当即便答应下来。   此事便这么定了。   等到七夕那日,夏幼幼请别院中的护卫喝了一通酒,这通酒直接将大家都给放倒了,她和周书郊直接将人带了出去。   坐在朝西陇桥方向走的马车,周书郊仍然不敢相信:“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想出来还不容易,”夏幼幼不屑道,“那群人这几日坚持找我帮忙,我请的酒还敢不喝?再说了,任他们如何想,也不会想到我会给他们下药。”   周书郊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在他们心里,咱跟他们是一伙的。”   “多谢夫人、小姐。”程宴咳道,这两日他强迫自己进补,此刻面色已经好了不少。   周书郊斜他一眼:“可别,我可不是什么小姐,你叫我娇娇就好。”   “我谢谢你了,别浪。”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   程宴轻笑一声:“多谢二位了,二位的恩德我程某人定然会铭记于心。”   “你也姓程?”夏幼幼惊讶道。   程宴心头一动:“怎么?”   “哦,没事,她男人也姓程。”周书郊悠悠道。   程宴顿了一下,笑道:“这也是巧了,或许还是本家,敢问夫人是何地程家?”   “哦,都城里的,”夏幼幼轻描淡写道,说完见程宴还想继续问,立刻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了,你确定你夫人会来吗,你和她大概要相处到什么时候?”   猛然被提起此事,程宴怔愣片刻,垂下的眸子掩住了眼底的不确定:“或许,会来吧。”   “你也不确定?”夏幼幼挑眉,“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程宴犹豫的看着她:“亥时?”   “不行,”夏幼幼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给他们用的是普通迷药,那些护卫个个都身强体健,估计要比一般人奈药,不到亥时估计就醒了。”   “可若是我夫人来得晚了怎么办?”程宴微微急道。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跟自家夫君见面这样重要的事,若她记得,怎么可能会来晚,若是不记得,那估计无论你等多久都等不到。”   程宴的手紧了一瞬,苦笑道:“夫人说的是,那请问夫人可以容我等多久?”   “最多等到戌时,其他的恕我不能答应。”夏幼幼果断道。   程宴似有若无的叹了声气:“如此,便只能这样了。”说完便若有所思的看向外面,不再与他们交流。   周书郊朝夏幼幼眨眨眼,意思是这么好看的男人你也忍心为难?夏幼幼白了他一眼,心情不佳的闭上眼睛。   今日七夕,她也想尚言的好不。   西陇桥的人比想象中要多,男的女的个个脸上都带着喜气,仿佛有人给他们发钱一般。夏幼幼一边嫌弃这些男女,一边跟紧了程宴,生怕他一不留神就给溜了。   程宴另一边的周书郊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们这行拐卖卖拐的什么都干,一般目标失踪都是因为人多加大意。   多年的老套路,他们自然不会分心。如此想着,三人呈三角状在桥上走,因为人多拥挤,几次都要被冲散队形,但都被周书郊和夏幼幼给挡了回来,被撞回去的那些人也是烦躁,但看到这两“女”一男的相貌实在出色,辱骂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三人在桥上走了几个来回,周书郊再次扭住一个来卡油的老色鬼后,不耐烦道:“你夫人到底在哪?”   程宴也寻得着急,听到他质问后难堪道:“她说了会来的。”   “……所以呢,你看到她了?”周书郊无语的看着他,这货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程宴微微摇头,第一次失了文人风度:“你且信我,她会来的。”   “不是我们信不信你的问题,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到时候不管你能不能见到她,我们都必须离开。”夏幼幼叹了声气,坚决道。她让他出来就是为了在尚言回来之前能少点幺蛾子,若是自己带他出来的事被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程宴留恋的回看一眼西陇桥,看到尽头有一摆摊卖字的人后犹豫一下,对夏幼幼道:“可否等我一下?”   “你要做什么?”夏幼幼挑眉。   程宴不再犹豫,向夏幼幼借了几块碎银后直接朝字摊去了,夏幼幼与周书郊对视一眼,急忙跟了过去。   只见他将碎银交给摊主,然后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交到摊主手中:“先生,若是有一位身穿黑衣、脸上有桃花胎记的姑娘过来,麻烦您帮我将此信转交给她。”   身穿黑衣,脸上有桃花胎记,这不是密语阁原先排名第二、目前刚被夏幼幼给挤到第三的花语?   夏幼幼眉头微挑,周书郊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于是走到程宴面前问:“请问公子,可否将信借给小女子一阅?”   程宴知道这是他们放心不下自己,当即大方的将信交了出去,周书郊看他一眼,将信抽出来查看。   内容上没问题,用纸也只是普通纸张,除了这字体看起来苍劲非凡,其余的周书郊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便将信纸重新折好递给程宴:“多谢。”   “应该的,”程宴面色淡淡,事实上从刚刚没等到他想等的人开始,他的脸上便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夏幼幼看他一眼没有开口安慰,只是对摊主道:“仔细点收着,过几日我会来找你。”   程宴朝她感激一笑,摊主忙答应下来,然后吭哧半天才道:“那个……我见公子笔力非同一般,可否请公子赐两个字,让小的充充门面?”   程宴点了点头,重新取了纸笔,写了两个字后交给摊主,摊主看了大为赞赏:“公子的字可真好,饶是有天下第一才子美称的程宴,恐怕也比公子逊色三分。”   夏幼幼正伸着脑袋研究他的字,一听到这话登时就不服气了:“你又没见过程宴的字,如何知道他写的不如这人了?”   “小的几年前还是有兴见过程宴公子的字的,只是跟眼前这位公子比起来,多一分洒脱,少一分肆意少一分厚重,仔细算来还是要比这位公子逊色一分。”摊主恭敬道。   “那是你没有鉴赏能力,真要是他写的好,那为何都说程宴是第一才子,不说他是第一才子?”夏幼幼瞪着眼睛不服气道。   程宴笑笑:“若是摊主几年前见的,自然是比不上现在的小生的。”若是这么久了都没有长进,岂不是白白多活了几年。   “那你肯定看的是赝品!等过几日,我非要拿了程宴的字来,让你看看谁写的好!”夏幼幼气恼道。   程宴奇怪的看她一眼:“夫人府中也留着程宴的字?”   “我家多的是,”夏幼幼不屑道,“我想让他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程宴见她如此维护自己,不免觉得好笑,至于后面那句就当做她随便说说的了:“想不到夫人如此喜欢程宴,若是不嫌弃,小生定要送您一副字。”   “我要你的字做什么?”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本还想再说话,却被周书郊无语的拉了拉衣袖,示意她不要丢人现眼,她只好将一肚子的不服气都憋了回去。   摊主道了谢,从摊子下面取了一盏并蒂莲河灯:“若是送银子恐怕就俗了,小的也没有旁的可以道谢,只有送公子一盏并蒂莲河灯,祝公子和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程宴苦笑一声,从摊主手中接了过来,夏幼幼眼巴巴的看着漂亮河灯,心里有一丢丢的想要,却不好意思开口。   周书郊拒绝自己的搭档再这么丢人现眼下去,当即咳了一声挡住她的视线,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夏幼幼立刻点了点头,三人乘上马车朝府邸走去。   ******   私宅之中,傅明礼看着晕了一地的护卫阴沉着脸,许久都不能言语,一直跟在后面跑了三天三夜的刘成进来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傅明礼薄唇微张,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刘成。”   “奴才在!”   “召集东厂所有人马,追捕柳茵茵和程宴……”他说完胸口一闷,才惊觉自己一时忘了呼吸。   刘成大惊:“督主!”   所以程宴竟然被送到这里来了?难怪督主要没日没夜的跑回来。刘成看着睡了一地的护卫,第一反应便是夫人知道了督主的身份,和程宴一起跑了,再去看督主的脸色,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督主放心,既然是您娶进门的人了,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您旁边,至于那个程宴,”刘成脸上布满阴霾,“奴才会去向二皇子和淑妃娘娘请罪,是奴才办事不利,竟没能从大皇子的刺客手下将人救出来。”   傅明礼沉默许久,淡淡道:“程宴是死是活不论,但阿幼,我要她完好无缺的回来。”   “督主?”刘成惊讶,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督主竟然还想将夫人留下。   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漠然道:“她是我的人,不管她以后如何看我,都只能是我的人。”   “……是!”刘成咬了咬牙,对擅自离开的夫人更是痛恼。   刘成走后,傅明礼不做犹豫,直接带上另一队人马,朝着外面冲去。   这边还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的马车上,夏幼幼依然时不时瞄一眼程宴手中的并蒂莲河灯,一直看着窗外失神的程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双手护着怀里的河灯不放。   最后还是周书郊忍无可忍的看着夏幼幼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干啥了?”夏幼幼非常无辜,她一没有开口要二没有动手抢,只不过多看了两眼而已,怎么就没出息了。   周书郊白她一眼:“想要就去找你男人去,让他给你买。”   “……谁稀罕,我才不喜欢这种东西。”夏幼幼相当的口是心非,事实上她想要的不得了,可是好像跟这人讨来也没什么意思,她真正想要的是尚言买给她的。   实在不行她买给尚言也可以啊,反正她有钱。   马车里再次陷入安静,周书郊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忍不住开口向正在失神的程宴搭讪:“喂,你为何认识那个脸上有桃花胎记的姑娘?”   “嗯?”程宴见此人问到自己的妻子,微微回神道,“那是我妻子,自然认识。”   “你妻子以前可有上过学堂?我曾在某个书院做事时,认识的一个姑娘脸上就有桃花胎记,她名字叫花语,不知道与你妻子可是同一人?”周书郊娇滴滴的说。   程宴怔了一瞬,接着便微微摇头道:“我夫人是农家姑娘,不曾出来读过书,姑娘可能是记错人了。”   喜欢穿黑衣的农家姑娘?周书郊挑眉,那可真是少见。   所以这人也是被骗婚的?不过不同于夏幼□□人的是,他好像被甩了。周书郊控诉的看了夏幼幼一眼,心想现在的女杀手都怎么回事,没事就搞些骗婚之类的害人事,难道是女杀手之间独特的消遣方式?   夏幼幼知道他又在脑补什么,当即就白了一眼过去,接着提起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你的字好像写的很不错,对了,你也说你是程家人,那你跟都城的世族程家有什么关系吗?”   “小生正是都城程家人。”程宴垂眸道。   夏幼幼失笑:“那还真是巧,我夫君也是都城程家人,说不定咱们还真是亲戚呢,你们程家可真养人,出来的公子长得好看不说,还个个都是大才子,不过说真的,你的文采定然要比我夫君差些。”   程宴闻言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他程家是出了名的人丁稀薄,到他这一代嫡出的男丁更是只有他一个,从未听说过有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丁,更何况程家是坚定的大皇子一派,又如何会有人跟着傅明礼和徐延做事?   众多疑点汇集在一起,他忍不住问道:“敢问夫人,令夫是何人?”   “我吗?我夫君可是有名的很,你既然是程家人,自然是很熟悉他。”夏幼幼挑眉道,此刻她好像明白为何要将这人关在她家里了,不就是因为她的尚言和此人是同宗之人?   嗯,让程家人关押程家人,站在傅明礼的角度这个主意的确是挺妙的,可若是站在她和尚言的角度,这傅明礼忒不是人了点!   程宴刚要再问,外头突然一阵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夏幼幼心里一紧,还未掀开车帘便听到傅明礼的声音响起:“还不快出来。”   夏幼幼眼睛一亮,并未听出他情绪的不对,惊喜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飞一般朝着马上的傅明礼跑去,双手高高举着要抱:“尚言尚言尚言!”   “没出息。”周书郊不屑的说了一句。   程宴看着夏幼幼奔向傅明礼,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说自己并非傅明礼对食?”   “她当然不是傅明礼对食,你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找个太监成亲。”周书郊奇怪的看他一眼。   程宴顿了一下,一股古怪的感觉升腾而起:“那外面那位是?”   周书郊笑了起来:“他便是天下第一才子,鼎鼎大名的程宴,你和他既为本家,会没有见过他?” 第52章   程宴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他是谁?”   “程宴啊。”   “谁?”   “程宴啊, 你出去一趟耳朵出问题了?”   “……”程宴若有所思的看向马上的男人, 不明白傅明礼为何要以他的名义娶对食,难道他夫人不知道?   傅明礼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 程宴轻笑一声,沉着脸将帘子拉上。   这边夏幼幼举手要抱举了半天, 跑到他马下了才发现他并未看自己, 多日的思念顿时化作不满, 跳起来就要打傅明礼的膝盖。   “喂, 你怎么不看我!”她蹦跳着挥舞手臂。   傅明礼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看着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对自己毫无芥蒂、单纯热切的看着自己, 仿佛此刻被他抓到逃跑的不是她一般。   夏幼幼感觉到他好像不太高兴, 于是讨好的笑笑。傅明礼的眼神暗了下来,只要一想到她忍着恶心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为了救马车里的那人,他的胸口就有翻江倒海的怒意。   “你做什么去了?”他缓缓开口。   夏幼幼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干的好事, 忙解释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 带咱的客人出去转转, 你看我们这不就回来了。”   说客人去见自己媳妇儿了恐怕他也不会信,还不如把理由都归结到自己的贪玩上,反正尚言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夏幼幼如是想。   傅明礼只觉得一切都荒唐的可笑, 说到底她才认识程宴多久,如今已经不惜替他挡罪了,难道作废的一纸婚约有这么大的效果?   “尚言?”   夏幼幼小心的看着他,傅明礼呼吸一顿,面色淡淡的朝她伸出手,她这才高兴起来,忙将手递了过去。   傅明礼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到自己怀里,一手扶着她一手牵着缰绳往回走,走了两步后对身后的手下道:“杀。”   夏幼幼心里一惊,反应过来后便看到一群侍卫朝马车冲去,要杀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失声道:“不行!”奶奶的周书郊还在里面,万一逼急了他还手了怎么办,自己岂不是跟着受连累?她可是刚洗脱嫌疑啊!   “为何不行?”傅明礼察觉到她想从马上跳下去,立刻死死按住她的手。   夏幼幼急了,听着身后侍卫已经跳到马车上了,拼命的挣扎起来,焦躁的跟傅明礼商量:“尚言,娇娇还在里面!对,你知道里面那个人跟你一样也姓程吗,他是你程家人你不认识吗?!尚言你快让他们住手……”   “夫人!快些救娇娇!”周书郊一边对刺进来的刀刃左躲右闪,一边拉着程宴嗲兮兮的尖叫,在又一把尖刀刺进马车后,他忍无可忍的将人用内力震了下去,顺便扯着程宴的衣领抓到自己面前,小声道,“劳驾公子帮个忙。”   程宴起初还惊慌一刻,随后无语的看着眼前女子,在看到她淡定的把来偷袭的人隔着窗子踹了出去后,瞬间便平静下来。   “帮什么?”   “帮我将这些人打出去。”周书郊眨眨眼,掀起前面的车帘将二人包了起来,脚下一跃飞了出去,借着车帘的伪装将侍卫们连连击退。   “……”虽然那块布挡了许多光景,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所以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憋笑看了三秒钟,车帘中的两个人险险避过一把剑后,夏幼幼便笑不出来了,抿着嘴对傅明礼道:“尚言,你再不让他们住手,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你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十日的人威胁我?”傅明礼淡淡问。   ……啥?夏幼幼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这是误会了,忙道:“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娇娇有事。”她缓了缓语气,祈求道,“尚言,你快让他们住手好不好?”   傅明礼深深的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微微抬手,随伺的人立刻大喊一声:“都停手!”   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刻停了下来,周书郊松了口气,从车帘中挣脱出来,嘤嘤婴的朝夏幼幼跑去:“夫人~”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假装没有看见这个装哔——的。不过好在这些人总算住手了,她从心里松了口气,软软的看着傅明礼道:“我今日不该带客人出去的,不过你看我也把人给完好的带回来了,你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毕竟自己今日这事本就是擅自行动,既然被抓到了自然要躺平道歉。话说她以为尚言还得几日才能回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傅明礼扫了她一眼,漠然的看向有些狼狈的程宴:“我倒不知道,程公子竟有此身手。”   周书郊的手指忙在看不见的角落勾了勾程宴的衣衫,程宴笑得如清风朗月:“不及傅公公。”   从远处赶来的刘成刚骑着马靠近便听到这句话,当即一鞭子甩了过去,在程宴身上留下一道血印,阴沉着脸道:“你还不配跟督主相比。”   夏幼幼和周书郊当即一惊,谁也没想到平日温和老实的刘成会下如此重手,程宴因为这几日用药过多,身子本来就脆弱,此时被他一鞭子抽下来,险些摔到地上。   尽管受了伤,他还是颤抖着挺直脊梁,嘲道:“傅公公擅于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小生自是不敢跟傅公公相比。”话音刚落,便悲悯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总觉得他的眼神中好像有什么信息要告诉自己。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不是有些古怪?此刻与他说话的是尚言,他的言语之间却只提及傅明礼。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一本同宗的本家么?!为什么好像不认识的样子?一时间夏幼幼心里闪过许多念头,许多一直以来都忽视的东西都出现在脑海里。   她好像也不是很了解尚言啊。   又一声鞭声响起,直接甩断了她的思路,夏幼幼猛地回神,便看到程宴脖颈上出现一道狰狞的伤痕,她厉声道:“住手!”   刘成手下一顿,虽然不甘愿还是停下再次要扬起的鞭子。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接收到夏幼幼的眼神后将人给扶了起来,观察一下伤口小声道:“放心吧,好好养不会留疤。”   程宴朝他笑笑,稍微恢复些后便往旁边退了退,周书郊暗叹一声,此人是真君子也,就这么死了好像挺可惜的。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何必要如此羞辱人?”夏幼幼面色不好道,今日的事说到底还是她一手促成的,此刻刘成的鞭子抽在客人身上,却好像抽在了她的脸上。   傅明礼面色一黯:“你在替他求情?”   夏幼幼的嘴动了动,最后叹息一声:“你刚回来,想也是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要知道这人是傅明礼送来的,平白将人给杀了,恐怕他都不好交差。   虽然此刻夏幼幼还在为身后抱着她的人考虑,可刘成那两鞭子到底在她心上留下了痕迹,让她第一次发现,她或许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尚言。   傅明礼看了她许久,缓缓道:“既然夫人如此为我考虑,便先回去。”   夏幼幼松了口气,勉强朝他笑笑。   本以为没有惹出什么大事来,她和客人也都平安回来了,此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她跟着傅明礼回了寝房,自己的手腕被拷到床上时,她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她呆愣的看着手腕上的锁链,只觉得像跟老朋友见面一样。   傅明礼帮她把鞋袜放好,看到她在对着锁链发呆后平静道:“此物名唤千秋锁,凡是被此物锁住的,除非用它独有的钥匙才能解开,其他的任何方法都没用。”   夏幼幼欲哭无泪的看向他,她非常认识这东西,所以就不要用这种科普的方式告诉她了好吗?!不过这东西本为一对,师父说过这是他家传之物,他在家变之后逃亡时丢了一把,难道后来被尚言给捡走了?   傅明礼看她还在发呆,叹了声气抚上她的眼睛:“若你没有跟他走,多好?”   “……我走什么了?你不是以为我跟那位客人是在私奔吧?”夏幼幼这才回神,当即无语的举起手,“快给老娘解开!都跟你说过原因了,你少来编排我!”   傅明礼虽然自己提起了程宴,但一点也不喜欢她嘴里说任何一个关于程宴的字眼:“你闭嘴,不准说他的事。”   “……”你二大爷的是你先提的好吗?!夏幼幼郁闷的扯着手腕上的千秋锁,锁链铁硬,她的肤质又细嫩,不一会儿手腕处就红了一片。   “不准手欠!”傅明礼拍了她的手一下。   夏幼幼立刻停手了,然后就看到他从怀里掏了一条锦帕,仔细的将锁链缠了一圈,缠好之后还不忘抬头看她一眼:“你试试,可还磨得慌?”   “……不了。”你说你图个啥啊?   傅明礼点了点头,冷着脸嘱咐:“不要乱动。”   “……哦。”夏幼幼垂眸,手腕果然不乱动了。   傅明礼见她依然听话,面色终于好看了些,但一想到她现在听话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怕自己杀了程宴,刚变好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夏幼幼无奈的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总觉得他好像脑补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了:“想什么呢?”   “想你。“若他再回来晚上片刻,仅仅是片刻,可能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指甲便深深嵌入手心,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才微微一怔,将手背到身后。   不知傅明礼此刻内心正在经历什么虐心戏码的夏幼幼,听了之后只是觉得有些甜,想到今日是七夕,莫非他是为了陪自己才赶回来的?   思及此,她的心都柔软了,虽然方才因他生出的陌生感还在,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将此事给抛到脑后,整个人贴到他怀里:“我也想你,特别想。”   傅明礼一怔,轻轻的揽住她的腰,只听到她在自己怀里闷闷的絮叨:“前些日子你给我寄的信,虽然我看不懂,但还是日日都拿出来看,每看一遍就多想你一分,尚言,往后不论你去何处,都带着我好么,我不想再被留下了。”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氛围温馨起来,仿佛片刻之前不曾发生令人离心的事。被寒了几日的心因为她这几句话逐渐回暖,傅明礼唇角微微上扬:“算你还有些良心。”   “……什么叫只有一点良心?我的良心简直不要太多好么!前两日我还因为想你想得哭了呢!”夏幼幼不满的从他怀里钻出来。   傅明礼一怔:“真的?”   “当然是真的,娇娇可以作证!”夏幼幼撇了撇嘴,“谁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一见面就要打这个杀那个的,吓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嫁错人了。”   说来说去终于忍不住试探了?傅明礼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直到她脸上出现些许不自在,才嘲弄一笑:“嫁没嫁错人,你心里不是更清楚?”   “……当然没嫁错!”夏幼幼察觉到他情绪又低下去了,忙道,“尚言对我这么好,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么会是嫁错了呢,不过……要是能帮我解开这个什么千秋锁,就更没嫁错了。”   傅明礼眸子冷了三分:“怕不是帮你解开了,你就又跟人私奔吧?”   “……”看吧,老子就知道他误会自己跟人私奔了啊摔!夏幼幼憋屈的看他一眼,咬着牙道,“我再最后仔细的说一次,他是因为跟自己老婆约好了在西陇桥见面,又动不动以死相逼,我怕会连累你才带他去的,懂吗?你要是再敢胡乱编排我,我就揍你了啊!”   傅明礼看她一眼,内心并不相信她的话,信件在都城和汉中之间一个来回,程宴至少已经在家中住了近十日了。十日,已经足够程宴将真相告诉她了。   不愿细想此刻她内心对自己的真实感觉,傅明礼疲惫的看她一眼,抱着她躺到床上,闭着眼睛道:“让我歇会儿。”   “……歇个鬼哦,你现在在怀疑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亏你还抱得进去,”夏幼幼气恼的捏着他的脸,直到他无瑕的脸上出现点点红印才放轻力道,“你起来,我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傅明礼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道:“别闹……”   看得出他已经困极,夏幼幼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把他叫醒,伸出手将他抱到怀里,像拍孩童一般拍着他。   傅明礼的眉头逐渐放松,不出片刻便沉睡了,这一觉到半夜才醒。   他睁开眼睛时,便觉出自己枕着一片柔软,缓了缓神后动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枕的是她的胸口。   “醒了?”夏幼幼见他动了,忍不住眼睛一亮。   临睡前的记忆出现在眼前,想到她举手投足间对自己照顾的细节,傅明礼嘴角轻勾,缓缓的撑起身子,沉默后伸手抚向她的脖颈,只是刚碰到她便猛地一缩,让他的手指直接僵持在半空中。   傅明礼没想到她会如此抗拒自己,仿佛临睡前的温情只是他一厢情愿,他看着面前纤细的姑娘,忍了忍后还是从床上下来了。   “……”卧槽就知道一直躺着不动会麻。他一从身上离开,夏幼幼的脸便僵住了,半边身子都是麻麻的一片,尚言一碰她她的身体就像被电打了一般。   夏幼幼一言难尽的扭着身子,抬头便看到傅明礼已经离开了床,她顿了一下后无辜的看着他:“大半夜的你要出去?”   “既然你不想碰我,就不要做些令人误会的事情,”傅明礼冷着脸道,“这样至少我不会混淆,能按自己原本的计划去做。”   “……啥?”夏幼幼懵逼的看着他,只可惜还没得到解答,他便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夏幼幼怔了片刻后在床上跳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又脑补了啥?!”她要去追他,可惜刚走了几步,便被锁链牵绊住,没有办法再往前了。   她用内力震了几下,却没有撼动锁链半分,气得甩着锁链大吼:“你给我回来!我怎么去厕所啊?!”   她在房间里嚷嚷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最后只得爬回床上睡觉,梦里都是自己跟尚言拿刀互砍的模样。   一直砍到两个人都血淋淋了,别院的客人突然一袭青衣飘飘然出现,对躺在地上喘气的她道:“你知道为何我跟程宴明明是本家,却好像陌生人一般?”   夏幼幼心想老子都要被砍死了,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   客人笑笑,继续问:“你又知道为何我跟他说的话都是关于傅明礼的?就好像我在隔空跟傅明礼说话一般?”   夏幼幼古怪的看他一眼,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好睁着眼看着面前的青衫男子。   客人冷笑一声,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因为他根本不是程家人,我自然跟他不熟!”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便听到他继续道:“你心里也是怀疑的吧?你怀疑他根本不是程宴?”   夏幼幼一惊,眼睛猛然睁开,黑暗中看到面前隐约的人影后倒吸一口冷气,顺手抄起枕头砸了过去。   傅明礼一把抓住,面色难看道:“你就这么厌烦我?”   “……”哦,脑补帝回来了。方才荒诞的梦境仿佛还在眼前,夏幼幼有气无力的躺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一个离奇的梦。   ……不过说真的,客人只跟尚言说了几句话,可那几句话的对象换成傅明礼,好像也没有一点违和感,更何况刘成不是对尚言最是忠心吗,可他在听到客人说傅明礼后反应竟也如此大——   难道尚言和傅明礼是同一个人?夏幼幼抖了抖,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傅明礼是个太监,那里是没有东西的,尚言只是不行,他那里东西可是好好的,自己的腿在新婚夜碰到过的!   她坚决否认这个荒唐的想法,将自己埋到被子里,拒绝再面对这么糟心的猜想。   傅明礼以为她在躲自己,想到今日自己竟做出将她锁起来的举动,脸色不禁变黑了。只可惜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也顺便帮他遮挡了黑色的脸,所以因为一个梦陷入混乱夏幼幼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等她注意到时,他已经扑到自己身上开始动手动脚了。   夏幼幼回神,闲闲的看着解自己衣带的男人,淡定道:“你都怀疑我跟人私奔了,还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傅明礼手下一顿,随后磨着牙抚上她的柔软,听到她的闷哼后才沉声道:“你不准这么说。”   夏幼幼眼角发红的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在自己身上作孽:“程宴,你不把话说清楚,不准碰我!”   见她这个时候突然叫自己程宴,傅明礼怕她说出伤他的话,干脆堵住了她的嘴唇。夏幼幼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当即挣扎起来,可惜她的身子先于理智投降了,最后只能任其摆布。   迷迷糊糊中夏幼幼心想,她的尚言这么会撩,怎么可能是傅明礼那个老太监。   一个吻结束,气氛缓和了许多,夏幼幼看着上方俊美的脸,掐着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惑,他这轻易就不信任她的行为是病,得治。   “……你别以为一个吻就能打发我,你必须跟我道歉。”夏幼幼眨着眼睛迟疑的看着他。   傅明礼安静的与她对视,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夏幼幼以为他还要说气自己的话时,就听到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么容易?简直没有一点难度。   夏幼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将自己手腕上的千秋锁解开,还垂首吻了吻她的手腕,愧疚道:“对不起,阿幼。”   “……”这又是在抽什么疯?往日多翩翩佳公子一样的人,此刻怎么像个精神分裂一样?   傅明礼见她似乎还不接受,忍不住轻轻的去吻她的脸。   两个时辰前。   傅明礼沉着脸从寝房冲了出来,一直留在主院外守夜的刘成看到后立刻跟了过来,低声道:“方才解秋来过,用此物与督主换程宴一条命。”说着便将怀里的信件交给了傅明礼。   傅明礼看了一眼,手指渐渐攥紧:“她倒是有心。”   “奴才觉得,此事要比程宴的命更重要,还请督主慎重。”刘成抱拳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他还真庆幸今日给程宴留了一口气。   傅明礼沉吟许久,冷声道:“带我去见程宴。”   “是!”刘成忙在前头带路。   转眼二人便到了别院,程宴正坐在院中看着夜空发呆,姣好的脸被月色衬得更加温润。   正是阿幼喜欢的模样。傅明礼的眸色深了一分,拂了拂衣袖走了进去:“程公子好雅兴,伤成这样也要在院中赏月。”   “傅公公不也一样,否则小生也不会在此见到你了。”程宴笑笑,仿佛他身上那些伤不是傅明礼默许下产生的。   傅明礼又看了程宴一眼,刘成的手有多狠他很清楚,此人此刻能云淡风轻的与自己说话,可见他的意志。傅明礼轻笑一声,月色下双眸深似海:“程公子也是深藏不露,傅某关了程公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武功。”   “不过是些皮毛而已,若不是为了救与我同车的那位姑娘,也不会在傅公公面前献丑。”程宴别开脸,他真是不擅长撒谎,好在傅明礼此刻心事重重,并未发现他的不对。   “那程公子还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丫鬟,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程宴笑笑:“毕竟是助我出去的人,在我心中,与令夫人一样,都是小生的恩人,还请傅公公饶过她们。”   听他提起夏幼幼,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指尖轻轻的敲着石桌,看着手指的影子在桌子上来回跳动,半晌道:“不管是丫鬟还是我夫人,于公子而言都只是陌路人而已,程公子与其操心她们,还不如多想想解秋。”   一听到解秋的名字,程宴的脸色刷的变了,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淡定:“解秋跟着傅公公做事,小生是放心的,傅公公总不会伤害自己属下吧?”   “若是一直忠于我的人,自然不会,”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可若是敢拿条件与我讨价还价的属下,就不一定了。你知道吗,她要用一桩机密来换你,你说我该答应吗?”   程宴的手指攥紧,死死的盯着傅明礼,半晌道:“傅公公以往对小生并没有如此大的敌意,可今日从见面开始便要置小生于死地,可是因为令夫人?”   傅明礼沉着脸看他一眼,程宴了然,微微一笑道:“小生在都城是有些虚名,也甚得百姓欢心,令夫人可是喜欢小生的字词,傅公公为了得到佳人,就用了小生的名讳?”   傅明礼心头一动,怀疑的看向程宴,却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破绽。难道他们真的彼此不知道身份?   “你难道不知道我夫人,是西河提督女儿柳茵茵?”对程宴和对阿幼不同,傅明礼有怀疑的地方便直接问了出来,反正他在自己手里也翻不出水花,若是惹了自己直接杀了便是。   程宴一愣,他和柳茵茵先前定过亲,难怪傅明礼会如此防备自己,可重点是——   他与柳茵茵虽然没有正式碰面说过话,但在幼时他是曾见过她的,柳茵茵一双眼睛细长、手上有一块不明显的伤疤,而傅明礼的夫人却没有这些特质。虽然他后来就没有见过了,可这人就算再变化,眼睛总不会从细长变成圆的吧?   傅明礼见他如此明显的愣神,心中便有了计较,一颗大石被放下了大半:“你难道不知道?那你也没有告诉她你的身份?”   程宴回神,心里渐渐有了计较,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了。所以这不是单方面的欺骗对吧,傅明礼冒充他娶了假冒柳茵茵的女子,这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他想到那个热心助他的女子,心下稍定:“傅公公放心,小生警惕惯了,从没有见个人就告之身份的事,更没有兴趣去问别人夫人的身世,所以我与令夫人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   “那她为何迷晕那些侍卫,带你离开?”傅明礼板着脸问,虽然表情威严,却紧张得连桌子都不敲了。   身上的伤口又疼了,程宴缓了缓气息:“令夫人想必已经跟公公说了,她不过是助我去西陇桥见解秋,公公若是不信,可以明日去那里的桥上寻一个卖字人,我在他那留了信。”   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立刻转身出去了。等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程宴接着道:“且公公若是留心,便能发现抓到我们时,我们是朝着公公私宅走的,若是逃走,又为何在没被抓之前就回来自投罗网?”   傅明礼不语,直到刘成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这才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院外走去。   “傅公公!”程宴忙叫住他。   傅明礼停下,背对着他问:“做什么?”   “如今误会已经解除,傅公公如何处置小生都可以,还请公公放过解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偶尔会做一些糊涂事,但对公公是忠心的。”程宴勉强撑着石桌站了起来,面色发白的说道。   傅明礼沉默一瞬,垂眸道:“他伤得重,你强行将他带走只会让他伤上加伤,在我没下定决心前不会动他,你若是不放心就留下。”   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程宴怔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的回过头去,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果然就站在身后。   “多谢督主。”黑衣姑娘声音娇俏道。   傅明礼不再多留,直接朝着寝房走去,这才有了夏幼幼从梦中惊醒后看到他的那一幕。   夏幼幼被傅明礼小鸡啄米一般亲着,很快就困了起来,强打精神继续控诉:“你这个人是真的坏,想怀疑就怀疑,想道歉就道歉,真是过分……”   “对不起。”   “不过算了,谁叫我喜欢你……”夏幼幼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喃喃道,“等我以后不喜欢你了,看你上哪哭去。”   “你会不喜欢我吗?”傅明礼皱眉。   “嗯呐,等你丑了,我就……就……”说到最后已经成不了囫囵话了,夏幼幼抱着他结实的胳膊,头一歪又睡死过去。   就怎么样?傅明礼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但还是猜到了她的意思。所以前些日子告诉他就算丑了她也会喜欢的话,都是骗他的?   刚心情好了一瞬傅明礼就又开始郁闷了,决心要寻个机会治治她只看脸的病才是。   翌日一早,傅明礼上朝述职,夏幼幼睁开眼睛就没有看到他了,一边不高兴的嘟囔一边从床上爬了起来,梳洗之后便出门了。   走出主院没多远便看到刘成,此刻正安排小厮们做事。夏幼幼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那两鞭子,进而想到昨夜那个诡异的梦,她脸上不自在了些,转身便要离开。   “夫人。”刘成看到她后打招呼,眼底流出一丝愧色,昨日是他误会了夫人的为人,竟将夫人想成那样的坏人。   夏幼幼停下脚步讪笑:“刘大哥,你忙着呐?”   “夫人要去什么地方,奴才让人给夫人备了早膳,夫人用些吧?”刘成恭敬的走了过来。   夏幼幼此刻不是很想看到他,别扭了一下后道:“那什么,我去找娇娇一起用吧,这几日你和尚言不在府中,我习惯和他一起吃了。”   刘成面色一僵,接着立刻恢复自然道:“夫人还是自己用吧,和奴才一起到底不合规矩。”   夏幼幼敏锐的捕捉到他神情的不对,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若是这么问出来,刘成也不会告诉自己。   “我此刻也不是很饿,反倒又有些困了,”夏幼幼打着哈欠转身离开,“等我小睡一会儿再吃吧。”   “……”刚起来就要睡回笼觉?刘成疑惑了一瞬,很快就回头做自己的事了。   夏幼幼回了房间后,趁暗卫不注意从后墙翻了出去,直接奔着周书郊住的小院去了。 第53章   在门口敲了两声没人应, 夏幼幼直接冲了进去, 刚进里间便看到周书郊抱着被子双眼紧闭, 她皱着眉头过去探了探他的人中,察觉到他没断气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昨夜几乎没睡,此刻正是困得要紧时, 但她一靠近周书郊就立刻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她的骚操作,忍不住幽幽开口:“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夏幼幼讪笑一声, 没有回答。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 抱着被子往床里滚了滚, 有气无力道:“你男人昨天差点弄死我, 让我睡会儿,你自己滚出去玩吧。”   “……”知道他大概是受罚了, 可也不至于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吧?夏幼幼无言片刻, 看他实在是困得紧,便只好先出去了。   夏幼幼一走,周书郊在床上翻来覆去,反而睡不着了,沉默许久只好认命的起来, 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 便看到夏幼幼正坐在石桌旁发呆。   “说吧, 找我什么事?”他像个老头子一样扶着墙走到石桌旁,坐下时用力得脸都红了。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不确定道:“那什么, 你很疼吗?尚言怎么罚你的?”   “对我倒是挺客气,只是罚了跪,但是那个客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亲眼看到刘成鞭子上都是血,想必他没少受罪。”想到二人的差别待遇,周书郊觉得自己的膝盖疼都是小事,人呐果然都喜欢对比,“对了,程宴是怎么罚你的?”   “哦,他用千秋锁把我锁了大半夜。”夏幼幼歉疚的看着他,他们这些在江湖上浪迹惯了的人,向来不喜那些阶级观念,被罚跪时他大可以直接逃了,结果为了不让尚言怀疑她,硬是忍下了这份折辱。   她这份恩情真是欠大发了。   周书郊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面色顿时微妙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啊,锁了大半夜后就将我给放了。”夏幼幼莫名的看着他。   他被罚跪了大半夜,这人竟然只是被锁了起来,人呐果然是不能对比,很容易就心理不平衡了。   “……你在想什么?”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   “在想我真是太可怜了,坏事是你提议的,结果我被罚得比你重这么多。”周书郊苦哈哈的把裤腿捋了上来,露出发肿的膝盖。   一看就是跪久了的样子,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道:“都是我不好,昨日回来后忘了他们会罚你,所以也没替你求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补偿给你如何?”   她脸上的愧疚实在太明显,若是自己不要点什么,她似乎就没办法从愧疚里走出来。周书郊思索之后认真道:“你觉得我给你男人做填房怎么样?这样等以后咱们再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我也不用被罚得太狠了。”   “……不怎么样,你死了这条心吧,尚言不喜欢女装大佬。”夏幼幼面无表情的拒绝,心想这货果然对自己男人有兴趣,看来以后要看紧他了。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了,周书郊笑笑:“不跟你闹了,对了,你昨天有没有觉得程宴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夏幼幼皱眉。   “也没什么,就是昨夜听到刘成他们说话,好像你男人是收到信后连夜赶回来的,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周书郊托腮。   夏幼幼一怔,想起昨夜尚言疲惫的表情,忍不住争辩道:“他是为了回来陪我。”   “你确定?那为何看到你跟那位客人在一起后反应会这么大,”周书郊见她又要反驳,立刻道,“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吃醋,但真的只是吃醋么?你想想他昨日的表现,难道不是觉得那位客人跟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夏幼幼咬了咬嘴唇:“或许是他想保护我。”   “所以这个秘密可能会伤害到你?”周书郊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者说,这个秘密会伤害到柳茵茵?”   是啊,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用柳茵茵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那位客人是知道什么会对柳茵茵造成伤害的事?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有疑点的不止这个。“周书郊泼冷水道。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有什么?”   周书郊微微摇头:“我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那位客人和你男人说话的时候很别扭,他们好像有什么想要瞒着我们一样,那个客人说是程宴本家,可他对上你男人时我却看不到他有丝毫敬重,你男人纵然现在跟程家关系僵化,但也是程家嫡子,他怎么也不该那个态度才是。”   周书郊说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夏幼幼抿了抿嘴,犹豫道:“所以你觉得那位客人撒谎?他并非程家人,而是另有身份?”   周书郊想说你为何不怀疑现在的程宴并非真正的程宴?毕竟和他们相处这些时日的的程宴并不像什么大才子,也从未见过他与那些文人书生打过交道,反而更常掺和朝堂之事,与他打听过的程宴性格完全不同。   但他的话到嘴边,看到夏幼幼眼中的抗拒之后又咽了回去,只是微笑道:“其实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那位客人,总比我们在这里猜测来得准确,想来我们帮了他一次,他定会知无不言。”   夏幼幼满眼复杂的看他一眼,半晌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去问的。”说完再没心情坐在这里,说了句去给周书郊拿药膏便要离开。   “阿幼,”周书郊叫住她,待她回头后缓缓道,“若他的身份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会如何?”   “能如何……在没查出来之前,我拒绝回答这种挑拨离间的问题。”夏幼幼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又很快也隐去。人就是这点不好,常常双标的过分,她隐瞒身份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情势所逼,可等到尚言的身份可能有假时,她却心里不舒服了,有一种一直被骗的感觉。   周书郊斜她一眼:“知道了,滚蛋吧。”   夏幼幼回他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离开了,叫人给周书郊送了药膏,自己回到寝房咸鱼躺了。   一直胡思乱想到夜幕降临,她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去找客人问个清楚,只是刚一出主院,便有小厮跑来告诉她老爷回来了,于是正准备朝客人院子走的脚一拐,往前院去了。   傅明礼正站在院中交代刘成做事,在她靠近时似有察觉的看了过来,方才还冷漠的双眼立刻带上了笑意。夏幼幼看着他眼底的黑青,知道他熬夜赶路造成了,再联想到周书郊的猜测,一时复杂起来。   “过来。”傅明礼朝她伸出手。   “尚言。”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了上去。   傅明礼的手一顿:“你不高兴?”   “……没有啊。”夏幼幼眨了眨眼,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才回来?”   “今日事忙,就晚了些。”不仅要向皇上述职,还要去教训一下徐延,查探解秋传来的消息真伪,等做完这些就已经天黑了。   夏幼幼知道他事忙,近距离看到他眼底的黑色之后更是心疼:“那快点用膳,然后早早歇息吧,你明日可还有事?”   “无事。”   她松了口气:“那就能多睡一会儿了,刘大哥,备膳吧。”   “是,夫人。”刘成忙道。   “等一下,”傅明礼叫住他,接着看向夏幼幼的双眼,“今日出去用膳,走吧。”   “出、出去干什么?”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还未得到答案,便被他牵着手牵走了。   他们去的是微知楼。   在去的路上夏幼幼便认出来了,为难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的木牌没带。”   “无妨,今日微知楼不要木牌。”傅明礼安抚道。自上次他们与大皇子勾结刺杀他后,他便将幕后老板揪了出来,此刻的微知楼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酒楼而已。   不用木牌当然好,毕竟她那块已经退还给柳茵茵了。话说回来她上次去找密语阁退单,后来收到的反馈是单子早就给退了,难道柳茵茵终于想明白了,所以不要尚言死了?   还是尚言其实是某位密语阁杀手的亲人,被亲人看到后就给退了。   “在想什么?”   “嗯?”夏幼幼回神,笑了笑道,“在想你是不是认识密语阁的人。”   “你知道密语阁?”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问:“我听侍卫们说,认识他们的人,就不会有那里的杀手来刺杀你了,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你有那里的朋友就好了。”   傅明礼看了一眼微知楼,只当她是想起初见时的刺杀所以害怕了,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上次的事情发生。”   本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话透露些什么,没想到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夏幼幼心里略失望。傅明礼察觉到她的低落,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微知楼门前,傅明礼下车后将她扶了下来,二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故地重游还是挺感慨的,尤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夏幼幼一走进微知楼,脑海里立刻出现和尚言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嘴角上忍不住挂出一点笑意。   傅明礼见她高兴了,心情也轻松不少,带她去了厢房,点了一桌她偏好的美食。   夏幼幼打量着厢房里的环境,看了半天后道:“为何不去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厢房?”进到这里她大概也猜出尚言要做什么了,合着是专程带自己来约会的。   “怕吓到你。”傅明礼浅酌一口清茶,淡淡道。   为什么?夏幼幼疑惑的看向他,随后想起了原因——那日他们见面后,有黑衣人冲进厢房刺杀他,刘成带着人反抗时杀了不少对方的人。   见他如此为自己考虑,夏幼幼心头一暖,随后又有了一个疑惑:“傅明礼平日到底要你做了什么,为何总是有那么多人要杀你?”   傅明礼深深的看她一眼,正在思索如何回答时,小二们端着盘子上来了。二人没有再说话,直到闲杂人等都退下了,他才缓缓开口:“不过是做一些琐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今日的目的是出来哄小姑娘开心,不想提这些让她烦扰的事。   以前夏幼幼从来不觉得他敷衍自己,自从昨夜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周书郊又一直在自己耳边说怀疑尚言的话后,她便总是忍不住再三揣测尚言话里的意思,仅仅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发现他的几次敷衍了。   真是又累又无语。   脑子里乱糟糟的,夏幼幼不由自主的叹了声气,傅明礼刚好给她夹了一块藕合,听到她叹气后筷子停在了半空:“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夏幼幼忙拿着碗去接,看到尚言担忧的眼神后立刻将那些纠结抛到脑后,笑着道,“谢谢尚言,还想要丸子。”   傅明礼见她点名要吃什么,眼底当即愉悦了几分,拿着筷子给她夹到碗里。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夏幼幼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心想管他呢,或许尚言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等到晚上的时候去问问客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此之前,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坏了二人约会的兴致。   傅明礼眼底带笑的看着她吃,随时帮她补菜,一顿饭下来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夏幼幼不一会儿就被撑得发晕了,又一块红烧肉被送到自己碗里时,她才发现这顿饭傅明礼几乎没怎么吃。   “我已经吃饱了,你别只看着我。”夏幼幼不满的往他碗里夹菜。   傅明礼见她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吃饭,一时间夹菜和吃饭的人掉了个个,但还是沉默又和谐,很快一顿饭就结束了。傅明礼在拭手时,夏幼幼期待的看着他:“我们还要去哪?”   傅明礼一顿:“难道不该回家?为何会觉得还要去什么地方?”   “少来,你今日专程带我出来,不就是想跟我约会,只吃一顿饭算怎么回事?”夏幼幼不信道。   傅明礼轻笑,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数你机灵。”   “说嘛说嘛,去什么地方?”夏幼幼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傅明礼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拉过来牵住,一起朝外面走去。二人没有乘马车,而是沿着路边慢慢的往前走,夏幼幼煞是喜欢这种两夫妻一起散步的感觉,这些日子总是兵荒马乱的,不知有多久没有这般了。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和煦的夏日小风轻轻的拂在脸上,夏幼幼的目光变得悠长。虽然穿越前那段时光于她而言已经很久远了,可偶尔出现在自己脑海时,她还是有些想念的。   不过那时的空调冷饮虽然很好,却没有她已逝的师父和亲爱的夫君,偶尔的想念也只是简单的想念而已,并没有什么回去的念头。   “在想什么?”傅明礼不喜她此刻的表情,仿佛一道屏障将他隔离在外。   夏幼幼微微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事的时候跟你出来转转,我就觉得很好。”   话音刚落,他们就转进了另一条路,夏幼幼慢慢开始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等看到那座好像不久之前来过的桥后,那种“岁月静好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的感觉彻底没了,只剩下了满满的无语。   “……所以你现在是想带我来指认一下犯罪现场?”夏幼幼磨着牙问道。   傅明礼一怔,随后想起这里是昨日她和程宴一起来过的地方,此时自己再带她来,让她误以为要翻旧账。   对于这个误会,傅明礼只是轻笑一声,牵着她加快了脚步。   因为七夕刚过去,今日的西陇桥人很少不说,桥边挂满的灯笼还没来得及拆,清净的桥上映衬着微黄发红的灯笼,暖色的光在桥下的河水里反射出点点星光,看起来煞是美观。   夏幼幼饶是不高兴,在跟着他走到桥中间后也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色倾倒,欣赏了半天后才幽幽开口:“我的人证就在桥那头摆摊,所以你现在要去录口供吗?”   傅明礼点了点头,低声道:“站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   夏幼幼气结,没想到他还真敢去,这什么人啊,哪有成天怀疑自己老婆出轨的?!她气呼呼的站了一会儿,站得累了之后干脆翻到桥沿边上坐下,对着下面幽幽的河水发呆。   要是再不回来,就跳一下以示贞洁好了。夏幼幼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发亮的东西,她愣了一下,这才看出这是个河灯。   比昨日她看到的那个还要大、要漂亮的并蒂莲河灯。夏幼幼双手在空中无措了片刻,最后谨慎的托住河灯的底座,扭头问身后出现的男人:“你给我这个干嘛?”   “听你那丫鬟说,你昨夜好像很想要这个,”傅明礼见她将河灯接了过去,双手立刻穿过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我昨夜要刘成问过了,这个样式的河灯只有卖字的那个人会做,便让他给你做了个更好的。”   夏幼幼的确是喜欢,捧在手里呵护的跟什么似的,嘴上喃喃道:“你让刘大哥问时想必人家先生已经睡了,不会是把人叫起来连夜做的吧?”   “我给足了银钱,他自然会做。”单是自己给他的那些银子,就足够他回到乡下开一座书院了,之所以今日还出来摆摊,不过是来给自己送河灯的。   夏幼幼斜他一眼,叹气道:“何必这么麻烦别人,我又不是非要不可。”若真是迫切想要,她昨日便直接开口讨要了,又怎么会等到今日。   不过这份心意还是很受用就是了,她欢喜的看着燃着蜡烛的河灯,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咱们是不是得去放了啊,这里的河坡看起来有些陡,也不知道哪里平缓一些,可以让我们放灯。”   “你先下来,我们去找一找。”傅明礼低声道。   夏幼幼想了一下答应了,正要扶着桥沿下来时,身子突然腾空了一下,片刻之后双脚便触到地面。   她惊呼一声,小心的护着怀里的灯,瞪眼道:“你小心些,当心给我摔坏了。”   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她谨慎的模样,最后牵着她的手朝桥下走去,边走边道:“传闻西陇桥是月老来凡间的必经之路,但凡是从这上面走过的夫妻,都能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还有这说法呢?”夏幼幼惊讶的看他一眼,接着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你……是给我补七夕的?”   她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散步加约会,可这又是吃饭又是河灯又是过桥的,怎么看怎么像情人节的限定节目。   “七夕已过,过去的有什么可补的?”傅明礼淡淡的看她一眼,很快就别过脸去,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若不是他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夏幼幼还真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心情像夏日吃了大西瓜一样,夏幼幼此刻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走了几步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给我寄的那封信,上面说了什么啊?昨天本来想问你的,结果被气忘了。”   “被雨水泡了对吗?”傅明礼看向她求知欲多的眼神,突然很好奇,“若是那样,应该就是整张信纸都是红色了,你觉得我会写些什么给你?”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我倒是没猜出什么,倒是娇娇,帮我猜了一点。”   “什么?”   “他说这是你给我的警告,若我敢在你不在家时不本分,你就给我放血。”夏幼幼笑嘻嘻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傅明礼头疼的看她一眼,觉得以后还是尽快给她安排个正经丫鬟,免得她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给带坏了。   夏幼幼挠挠他的手心,撒娇道:“那你写的是什么啊?”   “我并未写许多字,只是给你画了一种只有汉中才有的花,想让你看看我看过的景色。”傅明礼仔细的踩着河边的路,确定不会湿滑了才让她在后面缓缓的跟上。   夏幼幼一怔,站在河道旁盯着他的背影看,看着他下到河道旁边后回头,桥上昏黄的灯笼光衬得他面容更加英俊清朗。她被眼前这一幕美得差点忘记呼吸,也亏了他的美色,让她嘴边的话没有冲动的问出来。   “发什么呆?不敢下来?”傅明礼挑眉,眼底带着微微的调笑。   “我哪有那么胆小。”夏幼幼哭笑不得,一手抱灯一手去扶他递过来的手掌,灵活的跳到河道旁。   “慢些。”她一副不怕不怕的样子,傅明礼的眉头反倒蹙了起来。   夏幼幼朝他吐了吐舌头,撩起裙子蹲了下去,傅明礼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好笑,但在她催促时还是跟着蹲下了。   这个动作他几乎没有做过,因此很是别扭了一下,反倒是身旁的千金小姐,蹲得浑然天成,仿佛一个山野姑娘。   “看什么?”夏幼幼斜他一眼。   傅明礼笑笑:“看你,很好看。”连如此粗鄙的动作,都能如此好看。   夏幼幼面上微红,嗔怪的看他一眼,将手里的河灯放到水里,河灯很快就顺着水流缓缓往前游去,她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做什么?”傅明礼疑惑。   “许愿,你也闭上眼睛。”夏幼幼催促。   傅明礼没有照做,只是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越看一颗心越不受控制的发热,他自傅家灭门后,几乎很少感到欢愉,这几个月跟她的相处中,老天仿佛将所有欠他的平安喜乐都还了回来。   所以他别无所求。   夏幼幼许完愿,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他专注的目光,忍不住道:“你看什么?是不是没有许愿?”   “没有,有你在身边,尚言此生足矣。”傅明礼轻笑道。   于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夏幼幼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回来了,她抱怨的看他一眼,只觉得他今日的骚话是不是太多了些,让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你许了什么愿?”傅明礼十分好奇,这些日子他尽力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不知她还想要什么。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我希望自己以后不管犯了什么大错,尚言都能原谅我一次。”比如说冒充人家的大小姐身份什么的。   “一般如此说的,都是已经犯了大错的。”傅明礼眯起眼睛。   夏幼幼干咳一声,果断否认:“才没有!你想多了好不!”   傅明礼笑出声来,月色下他的眼睛里满是暖意,他握住她的手,只听到夏幼幼惊呼一声:“不好!河灯上是不是也得写愿望啊!咱们忘记写了!”   说着,她便要去追已经飘远的河灯,傅明礼忙一把拉住她,防止她掉进水里:“忘了便忘了,你想要让人再做一个便是。”   “但是这个是我许了愿的。”而且还是他送她的第一个,意义跟以后的千个万个都不同的好么。夏幼幼眼巴巴的看着他,只觉得难道这是天意?天都不答应她的愿望吗摔?!   傅明礼无奈的看着她:“与其用河灯许愿,不如找我许愿。”   “……你会答应?”夏幼幼眨了眨眼睛。   傅明礼好笑的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道:“你想要的,我何曾拒绝过一次?”   ……他说得好有道理。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腰,再没有去追河灯的想法了。   说起来她在许多地方游玩过,唯独这都城来的几次都没机会好好转转,若不是这两天来了西陇桥,她还不知道都城也有如此美好的景色,难怪那些小情侣喜欢这里。   夏幼幼十分喜欢河边的风景,坐在那里仿佛自己变成了什么都不想的野孩子,无忧无虑又自由自在的,让她很是舒服。   而傅明礼却对这里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拍死第十四只蚊子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夏幼幼也是无奈:“怎么这些蚊子不咬我,偏偏就逮着你一个人咬?”   “我也想知道。”身上痒得难受,傅明礼心情很是不爽。   借着月光和灯笼看不太清他身上的光景,见他不高兴了,夏幼幼便拉着他上桥了,直到回到家中,看到他脖子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包,就连脸上都有俩,她才发现原来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说?”夏幼幼苦笑不得的看着他的脸。   傅明礼看着铜镜中“破相”的自己,想到自家小姑娘是个多看重容貌的人,登时心情就变得更差了。   “算了,你先去洗洗,我去问问刘大哥有没有药膏。”夏幼幼心疼道。   傅明礼郁闷的看她一眼,转身去了屏风后洗澡,等他洗完出来时,夏幼幼已经拿着药膏等着了。   “去床上。”她嘱咐道。   傅明礼听话的去床上躺着,夏幼幼用指尖蘸了点药膏,仔细的将他脖颈上的包都涂了一遍。药膏是上好的药材研制,一涂上傅明礼便好受了不少,黑眸瞬间柔和下来,如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任她摆布。   夏幼幼看得心痒,刚涂完药膏就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傅明礼立刻抱住她的腰,双手将她拔到自己腰上跨坐,顺便挑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腿。   情yu正浓,气氛正好,夏幼幼失神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两个大蚊子包。   “噗……”   傅明礼的脸瞬间黑了,夏幼幼忙爬起来道歉,毕竟接吻的时候笑场真是件特别该道歉的事。   “抱歉抱歉,我就是……哈哈哈。”糟糕的是她连道歉都笑场,眼见傅明礼脸色越来越差,她忙正色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这两个蚊子包太好笑了哈哈哈……”   这两个蚊子包绝对是她见过最圆润的,而且长得那么对称、又刚好都在眼睛下面的,跟两个鼓起来的红痣一般,她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真的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傅明礼看她笑得跟朵花一样,脑海里瞬间出现昨夜她睡得迷糊时说的话,当即就板着脸看她。他现在还没丑呢,仅仅是两个蚊子包就让她如此笑话自己,等自己以后真老了丑了,岂不是瞬间就嫌弃他了?   “……生气了?”笑疯的夏幼幼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忙绷着脸去看他。   傅明礼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直接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看来真的生气了。夏幼幼第一次见他生闷气的模样,一时讪讪起来,半天才想起要哄的,她忙趴到傅明礼身上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撒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你被咬成这样我很心疼的,刚才只是一时没控制住,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好不好呀?”   “口是心非。”   “什么?”   傅明礼的眼睛从被子里露了出来,里面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我说你口是心非,明明是肤浅的以貌取人,却还总说些好听的话,是将我当傻子么?”   ……以前没有,但是这两天的确有点那意思,夏幼幼不明白就是笑个场,怎么话题突然这么深度了。   气氛突然尴尬了片刻,见她一副无语的样子,傅明礼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现在是连好听的话都不愿说了?”就因为他脸上的蚊子包,现在对他这点耐心都没了?   “……没、没有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都跟你解释很多遍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脸!”其实脸也很喜欢,而且喜欢的不得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傅明礼却是不信:“是你昨日亲口说的。”   “我说什么了?”   “说你只喜欢我这张脸。”   “放屁!”夏幼幼瞪眼,“我阿幼死都不会说出这句话!”   看着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傅明礼第一次觉得,自家的千金小姐比别人家的语言粗鄙不说,脸皮还特别厚。 第54章   “你不信?”夏幼幼挑眉。   “我更相信昨夜亲耳听到的。”傅明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所以她昨夜到底说了什么?夏幼幼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可惜想了许久都没有回想起来, 傅明礼看着她苦恼的样子, 默默又将被子往上盖了些,刚好掩住他脸上的两个蚊子包。   “喂,你不闷得慌啊?”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傅明礼幽幽看她一眼:“总比色衰爱弛的好。”   “……我就是笑话了一下你脸上的包, 你还没完了?”夏幼幼苦笑不得的看着他, 总觉得这几日他好像幼稚的过分了些,难道以前那个如谪仙一般通透的形象是他装出来的?   傅明礼不回答她的话, 夏幼幼这下是真无奈了, 都城的夏夜虽然不算特别闷热, 但也凉快不到哪去, 他若是再这么捂下去,恐怕明日起床脸上就不止这两个包了。   “你掀开, 我帮你涂药。”她一时想起好像他脸上的包还没有用药, 于是拿着药膏道,谁知自己说完他还不肯动,气得她直接将被子给掀了,傅明礼想要遮脸,被她一下子抓住双手, 压在二人的胸口之间, “不准动!”   手上是一片温热细腻的柔软, 傅明礼喉咙发干,双眼淡淡的注视夏幼幼的脸。   夏幼幼被他看得有些羞涩,用了最快的速度帮他把药给涂了, 见他此刻终于肯乖乖了,干脆保持这个动作不变:“我昨夜困得要死,哪还记得跟你说什么了,不过我绝对没你口中那个意思,你信不信我?”   她的眼睛明亮又坚定,虽然傅明礼还是更相信自己昨夜听到的,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还是点了点头。夏幼幼这才满意,从他身上翻到床上,抱着他的胳膊对他笑。   傅明礼看着她脸上的笑,也忍不住跟着轻笑一声,帮她把头发捋到脑后,低声道:“睡吧。”反正脸上的包总会消的,他虽不关注自己的容貌,但也知道未来二十年都不会丑,至于二十年之后,想必她也没那个力气整日看脸了。   他这几日连夜奔走,回来后又一直忙于朝务,此刻已经很是累了,说完话便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努力仰头去看他的脸,却只能看到他的下颌,此时上面光洁一片,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别闹。”傅明礼握住她作怪的手。   夏幼幼奇道:“尚言,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净须,你是不是不长胡子啊?”   傅明礼一顿,无奈的睁开眼睛:“自然是长的,不过是没有让你看到过而已。”自己用未净身的身子在宫中行走,这些事宜自是要小心,所以他习惯了于人后做这些,哪怕回到自己私宅,也未更改作息。   夏幼幼点了点头,见他又闭上眼睛了,又忍不住手欠的去给他脖子上的包划十字。在她这些小动作下,傅明礼根本没办法休息,只好咬牙将她提了起来,二人促膝而坐。   “说,是想睡觉还是想做些别的?”傅明礼面无表情的问。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还能有什么“别的”可做,夏幼幼当即躺下闭上眼睛:“我好困啊,还是睡觉吧。”   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重新将她揽到怀里,这一次夏幼幼再也不动手动脚了,只是乖乖的趴在他怀里发呆。   可惜这份安静没有持续下去,夏幼幼盯着他衣服上的盘扣,看了许久后开口:“尚言。”   “嗯?”   “……没事。”今夜虽然很好,可有些事到底搁置在心上了,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其实她大可以直接问尚言的,只是有些问题说出来会得到解决,有些问题若是说出来,怕不是会变成二人之间的隔膜,她不确定自己想问尚言的,是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所以还是算了,她如果真的想知道,大可以去问别院那位客人,没必要一定要。   傅明礼顿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脑袋,缓声道:“睡吧……”   夏幼幼这回真的不说话了,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安静的玩偶,二人的呼吸轻缓的交互,最后慢慢的成为一体。   窗外的月亮渐渐往中空去了,守夜的人也开始犯困,整个都城都陷入魔咒一般的睡眠。   夏幼幼缓缓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适应许久后才轻轻叫了一句:“尚言?”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应。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去移他的手,等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挪开后,这才松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   “做什么去?”傅明礼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拎着鞋袜正准备逃走的夏幼幼一僵,半晌才小心道:“呃那个……我口渴了,想去喝些水。”   傅明礼从床上坐起,看了她一眼后道:“我去给你倒,夜间地凉,你先到床上坐着。”   “……不用了吧,你早就累了,就算休息,我自己去用。”夏幼幼讪笑道。   傅明礼沉默一瞬,还是穿上了鞋子,夏幼幼见状,只好坐到床上,接过他递来的湿毛巾擦脚,等着过分体贴的夫君给自己端白开水。   这一等等得有些久了,足足一刻钟傅明礼才回来,已经坚持大半夜没睡的夏幼幼哈欠连天,睡眼朦胧中倚到他怀里,被伺候着将水给喝了。   “你怎么才回来?”她眼角泛泪的问。   傅明礼将杯子随手放到一旁,抱着她躺到床上:“外间没有茶水了,我让人去取了凉茶,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府上就他们这两个主子,还睡在同一间房,下人们别提对他们有多上心了,怎么可能外间的茶水没了都不记得添?夏幼幼疑惑了一瞬,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要紧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是很想睡的,可今夜必须去找那位客人问清楚,尚言已表现出对他们接触明显的不喜,想必这两日就会将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她得在此之前去找他谈一次话。   傅明礼看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便将床边的烛火熄了,重新躺下休息,夏幼幼未免再被发现,屋里一暗她便滚到床边,防止他再抱自己。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便规律了,困得要死的夏幼幼咬了一下嘴唇,迫使自己清醒些,接着轻手轻脚的穿上鞋袜,朝着外间飞奔而去。   接着便是外间传来轻微的门响,傅明礼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困意。   刘成走到他寝房外隔着门窗道:“督主,果然如您所料,夫人去找程宴了。”   傅明礼的瞳孔微动,半晌道:“程宴该说什么,他自己知道吧?”   “是,他已经答应奴才按我们说的做,”刘成顿了一下,“督主,以防万一,奴才派人去盯着如何?”   “不必,解秋还在,程宴不会冒险,至于阿幼,”傅明礼的手微微一动,某个东西被他碰出清脆的响声,他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从夏幼幼手上脱落的红绳,“夜间露凉,别让她久留。”   “是。”   ******   夏幼幼一路狂奔到别院,喘着气正准备跳进去时,突然发现别院的门露出一个小缝,她迟疑的走了过去,手指轻轻一点,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这就有些奇怪了,周围那些暗卫明显已经撤了,门又被大开着,难道里面的人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转移了?夏幼幼心里一紧,当即从门口走了进去。   院中还是无人,但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原样,不像是有人离开的样子,夏幼幼绷着脸巡视一圈,最后直奔主屋去了。刚一踏上台阶,耳边就响起“倏地”一阵风声,她本能的翻了个跟头,往院中退了两步。   “谁?!”夏幼幼压低声音厉声问,这绝对不是府中那些暗卫会有的功力,想必是外头的人混进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主屋门被刷的冲开,一个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上来就直取夏幼幼面门。   这简直是不将她看在眼里,夏幼幼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反手挡了回去。二人在院中打了起来,且都不屑于和对方说话,一时间院中只有拳脚相击的声音。   程宴从屋里匆匆出来,看到她们在打架后皱起眉头,但顾虑会引来其他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别打了,解秋停下。”   那人立刻停了下来,夏幼幼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忙收回直击她腰间的手,翻转着跳到她对面站着。   “花语。”夏幼幼眯着眼睛道。   那人轻笑一声,桃花胎记在脸上顿时活了过来:“发福蝶,好像也不过如此。”   “幸好你有自知之明,我才不用帮你收尸。”夏幼幼嗤道。   “要不是我怕吓到夫君,不然以你这常年第四的排名,谁帮谁收尸还不一定呢。”花语吹了一下指尖,不屑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眨眨眼:“你资料该更新了吧,我怎么记得我现在是第二,某人是第三呢?”   二人是密语阁排名前五的高手中唯二的女人,虽然不熟,但向来被人们当做比较的对象,二人从第一次见面就带着一股敌意,因此哪怕在密语阁交接单子时撞见,也几乎不怎么说话。   算起来,这次见面竟然是她们说话最多的一次。   “解秋,你和这位夫人认识?”程宴走到花语身旁牵住她的手,防止二人再打起来。   花语轻描淡写的看了夏幼幼一眼,随口介绍道:“这是我密语阁同僚。”   “你也是杀手?”程宴虽然猜到了些,但还是有些吃惊。   夏幼幼挑眉:“我方才叫她花语时,你好像并不吃惊,所以你之前说你夫人是农家姑娘,只是骗我们的?”昨日他说的话她可没忘呐。   被当面拆穿谎言,程宴微微窘迫:“我并不知晓你们与我夫人认识,我夫人的身份又非一般人,所以我一时担心……”   “他又跟你不熟,撒个谎维护我怎么了?”花语打断程宴的话,双手抱怀看着夏幼幼,“你呢,来做什么?”   “解秋,你先进去,想来这位夫人半夜前来,是有话要与我说。”程宴抿唇道。   花语这才后知后觉的惊讶:“你成亲了?”   “……连你都嫁出去了,我成亲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夏幼幼白她一眼。   花语嗤笑:“什么人这么倒霉,娶了个神经病回家。”   “关你什么事?”夏幼幼撸起袖子就要跟她打,程宴忙拦在她们之间。   “我懒得理你,夫君,我先进屋去等你。”花语朝程宴抛了个媚眼,拎着裙子款款离开了。   夏幼幼无语的看了一眼程宴通红的脸,半晌忍不住道:“你是怎么跟这家伙纠缠到一起的?”完全不搭的两个人好么。   “此事说来话长,”程宴笑笑,似乎不愿多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跟自己的事比起来,花语那点小八卦就不算什么了,夏幼幼欲言又止的看了程宴一眼,最后走到院中心坐下:“我来问你些事。”   程宴走到她对面与她平坐:“何事?”   “你说你是程家人,照理说你和我夫君是亲戚关系,可为何表现的却像陌路人?”夏幼幼直言道。   程宴顿了一下,垂下眼眸掩住里面的愧色:“因为我并非程家人,程夫人,我骗了你。”   夏幼幼愣了一下,这本是她第一次猜想的答案,可此刻听到他说出来,却有些疑惑了:“为何骗我,有何好处?”   “没有好处,只是因为想利用程夫人的慈悲心,将我放出去。”程宴抿唇道。   夏幼幼眉头皱了起来:“可你又为何要在与我夫君见面时,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傅明礼?”   “程夫人在怀疑什么呢?”程宴直直的看了过来。   夏幼幼毫不退缩的看了过去:“你觉得我该怀疑什么?”   “让小生猜猜看,夫人可是因为我这些日子自称程家人,又在与令夫见面时好像陌路,所以怀疑令夫的身份了?”程宴平静道,在夏幼幼没有反驳后笑了一声,“若是如此,那程夫人就想多了,令夫若不是程宴,他还能是谁呢?”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若程宴不是程宴,那他还能是谁,一开始骗自己又有什么意义?这么一想,也觉得这两日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怀疑枕边人,似乎真的有些可笑了。   程宴见她轻易被自己说服,心里更是愧疚,虽然不知道她一个杀手为何要冒充柳茵茵嫁给假程宴,但还是能看得出她对傅明礼的一片真心的。   虽然为了解秋今后的自由撒了谎,可如此欺骗另一个女子,实在是非君子所为,在他忍不住要将真话告知夏幼幼时,主屋传来一声惊呼,他忙站了起来,高声问:“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把杯子摔了。”花语在屋内回答。   “可伤到了?”程宴面皮都紧绷起来。   “没有。”   他这才松了口气,方才的冲动也因为解秋这一声惊呼给压了回去:“小生当时撒谎时没有考虑到程夫人的心情,还请程夫人见谅。”   “那,你为何和尚言说话时,三句话离不开傅明礼?”夏幼幼抿唇。   程宴垂眸:“他为傅明礼做事,我被傅明礼抓了,我与他实际上又无任何关系,不说傅明礼还能说谁?”   夏幼幼点了点头,这几点疑惑总算都得到了解释,可想象中的如释重负感却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更觉得心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被蒙了层纱,朦朦胧胧的叫她看不清楚。   “如此,便无事了……”夏幼幼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   看着她略带迷茫的样子,程宴忍不住道:“其实你与你夫君相处这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清楚才是,毕竟……毕竟……”毕竟太监和正常男人的区别太大,这样的事应该能发现才是。   “我知道,多谢。“还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的夏幼幼笑了笑。   碍于某些事情,程宴再多的话便不能多说了,只是犹豫了一下道:“等我和解秋离开了,若是有机会,让她带你去青楼看看。”   “……?”exo me?这人怎么突然想让自己媳妇儿带人家媳妇儿去青楼转转了?夏幼幼满头问号,实在不明白这人脑回路拐到哪里去了。   程宴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突兀了,讪笑一声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解秋喜欢那处,她也没什么朋友,若你喜欢的话……”   “谢谢,我不喜欢,”夏幼幼果断拒绝,顺便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之前我还奇怪花语那种人怎么会喜欢你,现在大概知道了。”这种恶趣味,简直是一模一样。   见她误会了,程宴面色窘得发红,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总不能告诉她多见见市面就知道自己嫁的是个太监了吧。   夏幼幼看他紧张害羞的样子,一时也觉得好笑,打了个哈欠道:“我跟花语就不是一个磨上的驴,还是别费心牵到一起去了,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程宴的嘴动了动,最后叹息一声,将她送到门外。   夏幼幼刚一出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刘成吓了一跳,差点一拳打上去:“刘。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刘成胳膊上挂了一件外衣,神色恭敬道:“老爷发现夫人不见了,就让奴才出来找找,奴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看到客人院中的灯还亮着,想来夫人来找客人聊天了,就过来等了。”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你什么时候来的?”别是她跟花语那女人打起来的时候就来了吧?!   “奴才刚到。”刘成看了她一眼,垂首道。若不是督主不让自己来听墙角,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过来。   夏幼幼微微松了口气,讪笑道:“我在客人别院的事除了你没人知道了吧?”   “回夫人,没有了。”   夏幼幼点头:“那就好,你千万别跟尚言说,否则就要吃些无妄的飞醋了。”   刘成不接话,而是将手中外衣递给她:“夫人还是先将衣裳穿上吧,老爷怕夫人着凉,特意让奴才拿着的。”   说完就小心的瞟了夏幼幼一眼,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色,他当即满意了:“其实老爷对夫人是一等一的好,还希望夫人以后不要做这些会让他不好受的事情了。”   “……知道了。”夏幼幼是真的挺愧疚,没想到在自己怀疑他的时候,他却在担心自己的身子,这么一对比,她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代名词。   神色郁郁的回到房中,傅明礼看到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怎么出去了?”   “没事,就是睡不着散散步。”夏幼幼讪笑道。   傅明礼没有多问,只是牵着她的手回里间,边走边不悦道:“散步为何不将衣裳穿好,夏日若是得了风寒,会很麻烦。”   “……嗯。”夏幼幼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到二人都躺在了床上,她紧紧抱着傅明礼,低声道,“尚言。”   “嗯?”   “我最喜欢你了。”   “……嗯。”黑暗中,傅明礼的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落了下去。   一夜无梦,翌日天不亮,傅明礼便睁开眼睛,低头看到夏幼幼眷恋的窝在他怀里,第一次有了想要赖床的冲动。   可惜床不是他想赖就赖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刘成就已经来催了两次,直到刘成来请第三次时,他才漠然的起身出门,一出去刘成便将手中厚厚一沓文书递给他。   “这是昨夜夫人回来后我去找解秋要的,此刻她和程宴已经离开都城了,在皇位易主之前,不会再回来了。”刘成眼睛晶亮的盯着手中这一堆东西,为即将发生的事兴奋不已。   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将东西接过来翻开两页,最后低声说一句:“多事。”   “……?”这话是说解秋的?不是吧,解秋这次给了他们足以扳倒大皇子的证据,应该不是说她的吧?保险起见,刘成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可是解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傅明礼顿了一下,冷冷的扫他一眼:“没有。”   刘成更疑惑了,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正好对上他不甚满意的神色。   刘成怔了一下,试探:“那是奴才做了不妥的事?”   “是。”   “督主赎罪!”刘成忙跪下,跪了之后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干啥了,又忍不住嘴欠,“奴才、奴才做了什么惹怒督主的事了?”   “太烦了。”   “?”   “你,太烦了。”他不过是想与阿幼多躺一会儿,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抬脚离开了,留下刘成一人风中凌乱。   ******   宫门开,群臣入,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趁人多事忙将一叠物证交给了一个五品官,五品官在小太监离开后又走到二品大员面前,将袖中的东西塞给了他。   这一切就像是小插曲一般,没有人去在意。   朝堂之上,晨钟响起,百官跪拜。   皇帝自从上次武遇的事后,他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天只坐了几刻钟,便有些乏力了,边咳嗽边闭上眼睛,歪歪斜斜的倚在龙椅上,仿佛一个小丑般滑稽。然而这小丑屁股下却坐着天下独尊的椅子,没有任何人敢去嘲笑他。   傅明礼为他递了一杯参茶,服侍他喝下后淡淡道:“可还有本奏?”   本来还有事要说的几个大臣都不敢站出来了,毕竟他们要报的是小事,若是因此让皇帝身子受损,那罪过可就大了。   堂下沉默片刻,皇帝看了傅明礼一眼,傅明礼正欲宣布退朝时,一个二品大员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傅明礼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示意后道:“李大人请说。”   “臣这几日出城狩猎时,无意中发现一个秘密,兹事体大,臣在再三调查后才敢将证据呈上,还请皇上过目。”二品大员道。   傅明礼看了旁边随伺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立刻将东西呈到龙案上,皇帝疲懒的拿起翻看,在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大变,恼怒的将东西扔出去:“陆金堂!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一口血噗的喷了出来,朝上一片慌乱,一直跟着的太医立刻上前医治,正要请皇帝回宫歇息时,皇上摇了摇头,双眼死死的盯着陆金堂。   陆金堂在他发火时就已经跪下,一把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抖,看起来好不可怜。作为他亲外孙的徐舟忙去捡那些物证,在看到上面的字迹后脸色大变,当即跪下表示:“父皇!培育私兵一事罪大滔天,一定要慎重调查,陆大人一向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这般事!”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地缝里乌黑的泥,故作可怜的陆金堂、装模作样的大皇子、被一口气吊着的皇帝、慌乱的朝臣,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并非无关,至少能看到陆金堂跪在地上磕头,将头都磕出血的样子。傅明礼静静的看着,将一切都纳入眼帘,只因他要替傅家几十口人,好好的看着这个人的下场。   “是啊父皇,陆大人应不至于做出此事,还是请父皇三思。”徐延注意到傅明礼的手指动了动,忙上前替陆金堂说话。   “你闭嘴,你上次就诬陷我与武遇勾结,这次还要陷害我外祖父,你说你是何居心?!”本还算理智的徐舟立即怒了,上次的事虽然被皇帝强硬压下,却让他在中立的朝臣中失去公信,让他这几日都好不狼狈,现在陆金堂囤积兵力的事都被爆了出来,他更是恨毒了徐延。   徐延眉头一挑,自是不肯认下:“武遇一事是傅公公说的,陆大人囤积兵力一事是李大人上奏的,我可没有掺和这些,大皇兄还是慎言的好。”   “这两个哪个不是跟你一派的,哪个不是受你指示的?!”徐舟怒道。   徐延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仍是恭顺:“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查探一番便可,相信这么多兵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移的。”   “你!”徐舟冲向徐延,哪知徐延灵活的躲开了,竟和他在大殿之上玩起躲猫猫来。   众大臣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象征性的劝劝,傅明礼在上面盯着这场闹剧看,直到徐延向他暗示跑不动了,他才示意太监上去拉人,徐舟却不打算罢休,从侍卫手中抽出利剑,朝徐延去了。   旁边的侍卫立刻冲上去拦住,将他二人困在不同的地方。   “都住手!”皇帝如残破的风箱一般喘气,大殿之上立刻安静下来,他双眼浑浊的死死盯着陆金堂,“来人,立刻去南里坡,看看那里是否有李爱卿说的五千私兵。”   陆金堂闻言便知皇帝选择当面对峙,便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当即就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徐舟也是着急,他本想借打伤徐延将此事先拖一下,只要有两个时辰,他的人便能将人给转移了,却没想到这些侍卫不要命一般拦住了他。   他着急的看向陆金堂,却没有得到眼神的回应,只得咬咬牙,假装无事一般站定。   前去抓人的禁军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几个私兵管事,几人一看到陆金堂便慌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帝喘道。   “皇上,臣一时脑子糊涂,怕皇上被那些贪恋皇位之人图谋,所以才养出这些精兵,以备不时之患,”陆金堂面色灰败的看了徐延一眼,似意有所指。   李大人冷笑一声:“五千私兵,打进紫禁城也绰绰有余了,陆大人还真是忧心皇上。”   陆金堂顿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徐舟,苦笑道:“如今百口莫辩,臣唯有以死明志,只求皇上放陆家子孙一条生路!”   说完,直接朝着柱子撞去,徐舟不动声色的往一旁让了让,给他留出一条空路,等徐延他们急忙去拉时已经来不及了。扑通一声闷响之后,陆金堂倒在地上,徐舟悲鸣一声,哭着冲了上去:“外祖!”   皇帝厌恶道:“一个乱臣贼子,有何配我皇儿哭的,来人,将他拉出去。”   “父皇,这一切都只是外祖一人所做,还请父皇饶了陆家子孙。”徐舟眼睛通红道,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孝子贤孙。   皇帝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一大口鲜血却喷了出来,朝堂上立刻乱做一团。   这日傅明礼没有回来,这日之后的七天傅明礼都没有回来。   夏幼幼眼巴巴的等了许多天,这些天听说了世家之最的陆家陨落,听说了大皇子被罚禁足,也听说了皇帝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消息,这些事情不是旁人跟她说的,而是整日忙着接单子上蹿下跳的周书郊说的。   “不过后一条消息只是传闻,前两条都是确定的。”周书郊梳着一头妇人髻道,此刻他正准备出门去做单子,经过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夏幼幼的积分已经直逼第一名了,只要再来两个大单,他们便能查甫至死前接的单子了。   夏幼幼看着他描眉画眼,好奇道:“你还知道什么八卦?”   “别的?皇上自病重后宫里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说只要皇上去都城外的行宫住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能身体康健与天同寿。”这些是他上次做单时听的大臣和家里小妾的墙角。   “与天同寿?”夏幼幼嗤笑,“乌龟都不敢这么说,不过这样一来傅明礼肯定是要跟着去的,那尚言是不是就能放假了?”   “有可能,毕竟傅明礼一个太监,总不能让一个机能完好的男人跟着吧,那把他安排哪啊,大臣里还是太监里?”周书郊想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幼幼白他一眼,不过想到尚言总算是能放假了,就觉得很是开心。   下午时分,刘成找到她道:“夫人,老爷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一个多月,他让我来向夫人说一声。”   “……?” 第55章   从皇宫出发的车队浩浩汤汤朝着城外行宫去了, 前头是禁军打头, 中间是皇上皇子, 除去这些人带在身边伺候的,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在后头的马车里待着。此刻的夏幼幼和周书郊,就坐着后面的马车上。   “我来也就算了, 你来干什么?”夏幼幼不爽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女装大佬, 她费劲扒拉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换来尚言的点头,这人倒好, 只一句‘我去照顾夫人’就跟来了。   周书郊不自在的摸摸头上两个小发髻, 眨眼道:“来照顾你啊。”他平日出来做事喜欢化些美艳的妆, 如今突然弄一个如此正经的, 感觉非常不习惯。   “你?你一个养猪的,还能照顾我?”夏幼幼顶着和他同款的发型嗤笑一声, 眼见他要嘲讽回来, 忙道,“敢说一句不合我意的立刻将你丢出去!”   周书郊立刻闭嘴,朝她假笑一下。   夏幼幼斜他一眼,无聊的看向窗外,外头除了庄稼还是庄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去皇上行宫, 而是去乡下呢。   “尚言怎么还不来啊。”她眼巴巴的瞅着窗外。   周书郊思考片刻, 捏着嗓子学方才带他们过来的小太监:“可能是在前面伺候傅公公吧。”   “……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夏幼幼斜他一眼,接他们过来的那小太监没多大,声音又尖又细, 走起路来比姑娘还妩媚,自打周书郊上了这辆马车,就已经学了他无数次了。   周书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玩嘛,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太监长什么模样,真是托你的福了。”   “哪那么多废话,嘲笑人很好玩吗?你以为他很想当太监吗?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夏幼幼忍不住从桌子上拿了块糕点砸他。   周书郊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随手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他是不是很想当太监我不清楚,我是很不想当宫女了,这身装扮也太丑了些,根本不利于我之后的行动。”   “什么行动?露出马脚了吧,我就说你一个人在府内不知有多爽,怎么会想跟过来的,”夏幼幼眯起眼睛,“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接了什么单子,想要在行宫动手吧?”   周书郊咳了一声:“这几天接的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能随伺行宫的个个身份不低,要真能把这些人当目标,我不早跟你炫耀了。”   夏幼幼一想也是,最近密语阁的单子质量都不怎么好,饶是前几的杀手也拿不到太厉害的单子,周书郊前几天还在干帮人复仇捉奸的活儿,要是他拿到了杀朝廷命官的单子,怎么也会找自己商量。   “那更不对了,你没单子又说后面有行动,你要干嘛啊?”夏幼幼决心不能被他就这么糊弄过去。   周书郊讪笑一声:“这不是密语阁没什么好单子,我想自己找一点么。”   夏幼幼怔了一下,顿时对他的骚操作无语了:“你是想在这些朝廷命官跟皇室里找几个金主?”   “聪明!”周书郊赞许道,这些人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又有几个没有致命的仇家,只要他加以蛊惑,劝说这人在密语阁指定他下单,只要银子给的足,那积分自然不会差。   夏幼幼冷眼看着他:“我劝你还是小心点,我们现在是跟着尚言来的,要是你玩得过了,恐怕会连累他。”   “放心,这种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干了,当然会在看准之后再动手,而且会选在晚上换装之后,不可能会连累他的。”周书郊笃定道,顺便对她这种时刻只为夫君着想的行为表示不屑。   夏幼幼懒得理他,但看在他是想查清师父死因的份上,还是好心提醒道:“若是中间出了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脱身。”   “知道了,对了……”周书郊刚想说什么,察觉到马车前有人后立刻闭上嘴,二人几乎同时闭上眼睛假憩。   下一秒刘成撩开车帘:“夫人?”   “嗯?”夏幼幼‘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他身上的青色圆领窄袖长衫愣了一下。这不是太监衣裳吗?   “……哦,为方便保护督主,所以我换了这件衣裳,以免外人怀疑。”刘成讪笑着坐进马车。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哦,那尚言也穿这件衣裳?”   刘成刚想说是,就被‘悠悠转醒’的周书郊打断:“怎么可能,老爷他是天下第一才子,又是程大人的嫡子,那些朝廷命官肯定都认识他,他要是穿这样的衣裳,岂不是要乱套了?是不是呀刘管事?”   刘成憋屈的看了多事的周书郊一眼,他本想回答说是,这样一来即使夫人不小心撞见了督主,也不会怀疑什么,结果周书郊这么一说,他便只能点头了。   谁让督主在夫人眼里,是天下第一才子的程宴。   夏幼幼松了口气,心里庆幸尚言不用生活所迫来穿这种衣服,虽然她觉得只是衣裳而已,可到底不是真太监,在一群正常人面前扮太监内心得多痛苦啊。   这么想着,她便越来越同情刘成:“刘大哥,真是辛苦你了,没人为难你吧?”   “……暂时还没有。”皇上之下,督主最大,督主之下他最大,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来为难他?   周书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恭维刘成:“刘管事,你还别说,你穿这件衣裳比一般的太监可好看多了,仿佛是天生为你订做的一般。”   “……谁夸人当太监夸啊?!”夏幼幼忍无可忍的朝他砸了一块糕点,在刘成面前不敢暴露身手,周书郊只好磨着牙被她砸到。   刘成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夫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为何夸人不能当太监夸?据我所知,好多太监比一般男人英俊多了。”比如他们督主,比如他。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会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就因为娇娇说我像太监?在夫人眼里像太监就是骂人的?那夫人是看不起太监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太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夫人为何看不起……”   “行行行,我错了行不行?”夏幼幼头疼的求饶,她只是觉得正常男人被说像太监不都当被羞辱了么,谁知道这位刘大哥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或许是因为他一直跟着太监做事吧。   刘成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立刻朝夏幼幼道歉,他也是这几日憋得久了,一想到督主听说程宴进私宅后就没日没夜赶回来的样子,他就心疼得不行。   可是碍于督主的意愿,他偏偏不能将此事详细的告诉夫人,甚至连身份都不能朝她透露半分,此刻看到夫人话里话外嫌弃太监的意思,想到督主这么久以来对她无底线的宠爱,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夏幼幼朝他摆摆手:“理解理解,是我考虑不当,刘大哥莫见怪,对了,你这会儿来是做什么?”   提及正事,刘成这才想起来,忙道:“老爷这段时间要忙正事,让奴才来告诉夫人一声,夫人若是无聊了,就在他为你准备的住处转转,需要什么就找身边伺候的太监说,他尽量每晚都回住处寻你。”   夏幼幼乖巧道:“好的,知道了。”   “还有,夫人,奴才也有话想对夫人说,这次皇上去行宫修养带的都是朝廷重臣,夫人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其他人,到时候会给老爷惹来大麻烦。”刘成劝道,督主有夫人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在二皇子继位之前,还是不能让人抓到督主的软肋,所以最好一直将此事瞒着。   夏幼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这次行宫之行是她死缠烂打换来的,出来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会让尚言为难,但是实在是不想和他分开了才咬牙跟来,现在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自然要小心一些不给尚言惹麻烦。   刘成说完又留了会儿,直到前方有人来催,他才从马车离开。   刘成一走,周书郊立刻八卦的凑到夏幼幼身边:“刘成刚刚怎么这么生气,好像他就是太监一样。”   “能不能别胡说八道?”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失笑:“我没胡说八道,你想想他平时的样子,一激动声音就又尖又细,走路也跟一般男人不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从来没看见过他长胡子。”   “……我还没见过你长胡子呢,人家那叫干净,怎么到你口中就成太监了?不准再讨论这个问题,要是刘大哥再生我气了,你负责替我道歉。”夏幼幼警告道。   “我那是生活所迫,演女人的时候怎么可以一脸胡子,他又不一样。”周书郊小声嘟囔一句。   “你再说?“夏幼幼眼睛眯了起来。   周书郊假笑一声,在嘴上做出一个粘住的动作。   二人再是无话,各自倚着车壁发呆。   去行宫的路程差不多得两日的时间,因为皇帝的身子虚弱不宜长时间赶路,这两日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五六天,这期间傅明礼一次都没有去过夏幼幼的马车,偶尔有好吃好玩的也只是让刘成转交。   在马车快靠近行宫时,夏幼幼已经被这几日慢腾腾的马车快折腾疯了,眼巴巴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叫苦:“早知道跟来也要跟尚言异地恋,那我还跟过来干嘛啊!还不如留家里天天睡懒觉呢!”   周书郊也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随口符合一句:“应该快到了。”   “但愿吧……”夏幼幼不报希望,这已经是他说的第五十几遍了。   好在这一次周书郊没有骗她,当天晚上,他们便到了行宫之中。在前头的马车挨个安排住处时,他们的马车被人趁乱直接带进了宫里,停在了一个清净又奢华的别院。   夏幼幼如满血复活了一般从马车里跳出来,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真的是憋死我了……”这几天她几乎没从马车里出来过,就连这样畅快的懒腰都没能伸过。   引路的小太监笑了一声,谄媚的朝她行礼:“这里的别院是督……程公子特意为夫人准备的,跟那些皇子大臣离得比较远,很是清净,这后边就是竹山,里面有温泉,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夫人若是想去了大可直接去。”   “多谢小公公。”夏幼幼忙道,心想看来有时候真的是她带偏见了,这些小太监她接触的不多,却每个都是温和懂礼貌,跟民间所说的宦官不太一样。   “夫人客气了。”小太监忙行礼,接着在前头引路,带她去了主屋,将夏幼幼安顿好了之后,又去给周书郊安排住处。   等其他人一走,夏幼幼立刻将手里的小包袱一扔,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多日来的疲惫让她这一觉睡得死沉,连刘成来给她送饭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她醒后摸了摸旁边的床,心里失望了一瞬。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她缓了缓神便起来找吃的,幸好刘成怕她半夜醒来饿,所以还放了几碟凉菜糕点在桌上,让她起床后还能吃些东西。   吃完饭跑回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大床内心更空虚了,突然想到小太监今日说的温泉,左右是睡不着,干脆就起身拿衣裳去找温泉了,走之前担心尚言万一回来找不到她的人,于是用被子把枕头盖上,在枕头最显眼的位置放了字条。   她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是在朝周书郊的房间走,忍不住失笑:“真是糊涂了。”她竟然将周书郊当成女的,还想领他一起去泡温泉。   “糊涂什么了?”   夏幼幼一顿,抬眼便看到周书郊‘风情万种’的站在自己面前,看到他错落有致的身材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化的那种妆,无语了片刻道:“你这是半夜准备去勾搭人?”   “是啊,我这扮相如何?”周书郊朝她抛了个媚眼。   夏幼幼抖了抖,恶寒道:“要不是知道你脖子以下肚脐以上的位置是装的馒头,我应该会觉得你很漂亮。”   “今日不是馒头,”周书郊朝她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糖瓜,“馒头太小了。”说完暗示性的看了眼夏幼幼。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想自己真是把他当没性别的人了,否则就他现在这个调戏的态度,自己早就把他打得屎都出来了。   “你今日就开始找猎物?怎么这么勤快?”夏幼幼挑眉,“还是你早有目标?”   “目标么,有那么一个,我现在就是过去探探情况。”周书郊懒洋洋道。   夏幼幼蹙眉:“怎么这么急?”   “下午睡多了,现在失眠。“周书郊干脆道。   “……”嗯,跟自己出来溜达的原因一样,夏幼幼无奈道,“那你多小心,今日不要做多余的事,熟悉完行宫的路线就回来好了。”   “我做事,你放心。”周书郊把瓜塞了回去。   “……就是因为你总这幅德行我才不放心。”夏幼幼白他一眼,不愿与他多说废话,抱着自己的衣裳毛巾就走了。   她离开之后周书郊也很快猫着腰跑了出去,方才还有人说话的院子此刻一个人也没有了。   月黑风高,路上又都是黏糊糊的土,夏幼幼穿着小巧的莲花鞋去走竹山的路,不一会儿脚上就粘满了泥,她郁闷的跺了跺脚,继续往前走。   因为小太监今日只给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她只能一个人摸索着过去,找了许久才闻到温泉硫磺的味道,她心中一喜,抱着东西就往味道来源去了。   小太监果然没有骗她,前方是一片极好的温泉,周围被鹅卵石围着,像是做了简单的修饰,看起来精致又天然。她兴致上来了,仔细的巡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将外衣褪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肚兜挂在身上,用脚尖试了水温后小心的滑坐进去。   舒服……   夏幼幼长长的出了口气,夏天泡温泉什么,竟然比冬天还爽快。她泡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在水里撒起欢来,十分开心的游来游去。   一声轻笑自竹间响起,夏幼幼一惊,猛地贴近鹅卵石墙壁,借此遮挡自己的身子,厉声道:“是谁?!”   怕吓到她,早就在此看了半天的傅明礼忙从竹间出来:“是我,莫怕。”   “尚言!”夏幼幼惊喜的看着他,随后产生一丝疑惑,“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并非粗心大意之人,在水里撒欢的时候也一直有在注意岸上的动静,除非身手比她好,否则不可能瞒过她。   “刚到,这里好玩吗?”傅明礼轻笑。   夏幼幼点了点头,还是奇怪:“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怎么都没发现你?”   “可能是竹山的泥地踩上去没什么声音吧。”傅明礼随口道,他走到温泉旁坐下,朝夏幼幼伸出手:“想我了吗?”   夏幼幼立刻如猫儿一般抱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想你了,你都不来看我。”这都几天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傅明礼安慰的摸摸她的脸:“这几日实在走不开,不过以后就好了,空闲的时间会多些,我会好好陪你的。”   “嗯,你说的啊。”夏幼幼立刻道。   傅明礼眼底带笑:“我说的,放心吧。”   他此刻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外衫,在水面微微光亮的衬托下,如谪仙一般淡薄清朗。夏幼幼怔了一下,羞涩的将脸埋进水里,暗骂要是第一次见被他晃了心神也就算了,这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被他的脸惊到,真是太没出息了。   “你说什么?”傅明礼见她碎碎念,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夏幼幼讪笑一声,讨好的看着他,“你要不要下来泡会儿,真的很舒服。”   傅明礼的指尖一顿,目光顺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紧紧贴着身体的肚兜上。   “好啊。”   “……”为什么浑身一凉,好像被猎人盯上了一样?   ******   这边周书郊沿着宫墙往前走,他本来想去找那个快死的皇帝问问,要是能接到皇帝的单子,那可就成了密语阁的首例了,到时候积分不就哗哗往上涨了?   可他到底没有为了积分什么的失了智,这种好事也只是想想而已,皇上再病的要死也不可能需要一个杀手替他解决什么人,反倒是他的两个皇子……   这便是他一定要跟来行宫的原因,若是只是朝廷重臣的单子,想来也不会涨太多积分,可皇室的单子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一直以来争储位的那两个,自己随便找一个,都有一半的概率找到未来的皇帝。   周书郊一边思索一边去禁军头子那偷了一份行宫布防图,接着直奔两个皇子的住处去了。   皇子的住处还算好找,皇帝行宫旁那两座最好的宫殿就是了,右边住的是二皇子徐延,左边住的是大皇子徐舟。   这个大皇子真是失宠了,若是以前,右边的宫殿怎么也轮不到二皇子住,想来是他外家那事,让皇帝对他也有了戒备。   周书郊坐在人生的岔路口,认真思索该往哪个方向拐。远方突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他立刻隐了气息,躲在了宫墙拐角处。   “你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清早还得去伺候大皇子呢。”两个宫女从远处走来,其中一个小声道。   另一个抹了抹眼泪,委屈道:“姐姐,我不想去伺候他,大皇子实在是太……我先前两个姐妹,都被他杖责至死,我若明日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这是咱们的命,岂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再说大皇子这几日也是心情不好,陆大人出了那事不说,皇上还因此有些怪罪他,平白让二皇子压了他一头,咱们做奴婢的,还是要顺着他,免得让他再心生烦躁……”   交谈声越来越远,脚步声也从有到无,直到她们彻底走远,周书郊才从黑暗中出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   看来大皇子如今的生活很不好过,否则也不至于拿宫女撒气,也是陆金堂一死,陆家虽然没有满门抄斩,但也跟彻底没落差不多,大皇子如同失去了一条腿。   最糟糕的是,陆金堂做的事虽然没有查出与他相关,但陆家若不是因为他想必也不会囤积私兵,皇帝此时必然不会再信任他,没了信任,皇帝纵然再宠爱他,也不敢将储位交给他。   这么一推测,二皇子登基不就是早晚的事了?   周书郊摸摸下巴,最后笑了一声,朝着左边的宫殿去了。   小心的绕过守在外面的禁军,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层侍卫,周书郊心生古怪,方才他经过皇帝住的地方时也不见这么多守卫,这个大皇子为何要安排这么多人?   等到他摸进去时便知道了,殿里灯火还亮着,里面有几个小小的声音在说话,周书郊蹙起眉头,几步跳到了屋前,将窗纸捅开往里面看。   里面只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都是熟人,一个是大皇子,另一个是柳连声之父柳泉,还有另一个陌生面孔他完全没有见过,尖嘴猴腮老鼠眼,还留了一大把胡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人。   这人身上的衣着十分特殊,一看就是道士打扮,可这皇帝的行宫之中怎么会有道士?周书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最近传闻中那个深得皇帝信赖的道士。   周书郊将耳朵贴进窗户,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那些兵甲已经准备好,都在距行宫三里地的村落里隐藏着,只要大皇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行动。”柳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周书郊眼睛一亮,他这是撞上谋反现场了?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不急,我们只有一千人马,身手还不及禁军,若是这么贸然出击,只会兵败。”徐舟皱眉道。   那个老道士立刻弯腰:“大皇子莫急,老夫有办法。”   “先生怎么说?”徐舟眼睛一亮。   老道士咳嗽一声:“老夫这几日要为皇上祈福,可行宫中兵甲太多会有戾气,为保皇上福寿不受冲撞,要将这些禁军赶出去一部分,再收了他们的兵甲。”   “好主意,那就多辛苦先生了。”徐舟立刻扶住他。   老道士笑着抚了抚胡子:“大皇子为天命之人,老夫也只是听天命行事而已。”   “多谢先生,待事成之后,本王定赐先生国师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徐舟感激道。   周书郊心想得,人家都准备造反了,估计也不用他帮着杀谁了,与其再进去跟他谈生意,还不如趁现在将此情报卖给二皇子,还能借此赚点银子。   打定主意的周书郊转身就走,却没有注意到脚下一颗小石子,一时差点滑倒,但即使这样也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刚站稳松了口气,便听到屋里一阵怒喝:“什么人?!”   话音还没落便有身影冲了出来,周书郊心里一惊,忙伸手去挡,结果被反震得朝后退了两步。   老道士收掌,注意到周书郊眉间点的花钿后冷笑:“不知密语阁狐狸精来此有何贵干?”   周书郊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轻笑道:“不过是路过而已,这位夫子何故这么狠心,如此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他现在慌得要死,没想到这人武功这么高,他根本没办法逃走,而且他到现在都没看出这人的身份,却被第一时间揭穿。   “你是密语阁的狐狸精?就是那个杀武遇的女人?”徐舟匆匆追了出来,看到他的脸后心神一晃,想起正事又忙沉下脸,“你听到多少?”   “回大皇子,奴家正是狐狸精。”周书郊娇娇柔柔道,眉目流转间朝徐舟怯怯一笑,“奴家什么也没有听到呀,只是刚走到这里就被这位夫子发现了。”   “你觉得我们会信?”后面守着的柳泉忍不住道。   “奴家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这位夫子武功比我高这么多,我哪有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啊。”周书郊娇滴滴的喊冤。   徐舟被勾得心痒难耐,几人的关注点立刻都转向老道士,老道士不愿在徐舟面前自降本事,想了一点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听到那他就放心了,徐舟忍不住上前一步:“为何会来此处?”   “回大皇子,奴家是……”   “大皇子,她是杀手,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只会有一种可能,就是杀人,现在她出现在您的宫殿里,想必就是冲着您来的。”道士忙拦在徐舟面前。   一听是冲自己来的,徐舟立刻清醒了,沉着脸看向周书郊:“是谁派你来的。”   “我若说是自己愿意来的,大皇子肯信我吗?”周书郊无辜的看着他。   大皇子被他看得唇齿发干,正要说话时老道士冷哼一声:“密语阁的单子都是靠自愿,你自然是自己愿意来的,休想在此蛊惑大皇子,有我在,你不会成功的。”   “……你对密语阁的事情这么清楚,莫非夫子也是那里出来的?”周书郊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徐舟立刻也看向道士,道士顿了一下,眯起眼睛对周书郊道:“老夫自幼在天山修道,怎么会是你们密语阁的杀手,不过是下山后认识几个朋友,他们告诉我的这些事。   懂了,周书郊笑得灿烂:“密语阁杀手不能自相残杀,每一个杀手死后阁里都会派人查死因,若夫子想证明自己不是密语阁的人,不如杀了我呀?”   密语阁至高条例,若是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人就要接受整个密语阁的追杀,任何人都不例外。   道士冷笑一声:“一个杀手会自己求死,你觉得我会信吗?大皇子,她定是有什么阴谋。”   “我真没阴谋。”周书郊无辜道,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他方才也只是赌而已,这人不敢下手,看来是密语阁的没跑了。   “那你为何来此?”徐舟皱眉道。   周书郊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在他们警惕之前停下:“因为我听说大皇子近日过得不甚愉快,所以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没有。”   “你?帮我?”大皇子嗤笑,“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能做的可多了,比如帮你杀个仇人什么的,”周书郊看他们又开始怀疑,立刻道,“你们也别信,既然这位夫子对密语阁十分了解,就该知道近日的单子都不怎么样,所以我就寻思自己找点事做,好让积分快些上升,若是接了皇室的单子,那可就赚大了。”   “哦?那为什么选择我,旁边的二皇子不是更合适?”徐舟眯起眼睛。   周书郊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二皇子此刻正春风得意,有的是人帮他扫除障碍,又怎么会轮得到自己,反倒是大皇子,秋后的蚂蚱,但凡招子亮一点的都不会再跟着他,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   更何况这次陆家一倒,他又经此一事,想必有很多看不顺眼的人吧。   周书郊想得挺好,只是没想到这厮胆子已经大到敢造反了,他现在这么说也没指望真能挣个单子,只是想表示他对徐舟并无恶意,想让他们放自己走而已。   “先生,她说的可对?”徐舟向道士求证。   道士顿了一下,还是如实点了点头,周书郊在心里嘲笑,还说自己不是密语阁的人,给你根杆子你还真往上爬了,最近不景气的事都知道,还在这儿装大尾巴狼。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嗯?”还在脑补的周书郊一时没有回神。   徐舟的目光轻挑的在他‘胸’上巡视:“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帮我杀了徐延和淑妃如何?”   “……”所以说他不仅撞见了皇子造反,现在还要被拉进来一起造反了?周书郊舔了舔唇,觉得这事儿好像大条了。 第56章   “怎么, 不敢?”徐舟玩味的看着他。   周书郊当然不敢, 他本想大皇子近日饱受人间的苦难, 正是恨天恨地恨一切的时候,自己过来提出帮他解决个什么仇人,他定会相当大方的掏银子。哪知道这货竟然是要造反, 还张口就要他去杀自己弟弟。   那可是二皇子, 极有可能的未来皇帝!杀他?周书郊是想要积分,但也想要命好不。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功明显高过他的人。   “当然敢了, 帮大皇子您除去二皇子, 那大皇子以后做了皇帝,可得给奴家个宠妃当当。”周书郊说着, 将胸前那两个大瓜都往前推了推。   徐舟瞳孔微颤了一瞬:“可以啊, 不过在当宠妃之前,本王可是要先验验货的。”   “哼哼~”周书郊娇羞的扭了扭身子,若是夏幼幼在的话定要呕吐给他看,“那好啊皇上,不过想要验货也得等奴家帮皇上把二皇子给杀了才是。”   眼看大计已经十拿九稳, 此刻又有美人献媚, 苦闷了多日的徐舟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当即笑了起来:“那倒不急,至少在行宫里,你不能动手。”   “为何?”周书郊无辜的看他, 心里却有了计较,这人打算在行宫造反,自然不敢让他在这里动手,万一时间先于他们打草惊蛇,那这计划可就只能作罢了。   “没有为何,我是下单子的主家,你敢不同意?”徐舟挑眉。   周书郊似嗔非嗔的看他一眼:“瞧大皇子说的,就算您不是下单的主家,奴家也会听您的呀。”   “好!十日之后,你来宫里找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什么时候杀他。”徐舟道。   周书郊心里嗤笑一声,看来这人打算十日之内动手了,到时候成功就就是皇帝,不成功就是个死人,哪里需要他去杀二皇子,怕不是动了色心,给自己找个理由而已。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周书郊立刻弯腰行礼:“那便这样说定了,这大半夜的,奴家也困了,就先回去歇息,到了时候定会入宫见大皇子。”   徐舟朝他摆摆手,周书郊立刻轻笑着准备离开,一直沉默的老道士却突然不阴不阳的开口:“等等。”   “……”周书郊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抬头笑眯眯的看向他,“怎么了夫子?”   老道士朝徐舟道:“大皇子,不能轻易让她离开,密语阁从来不承认口头上的承诺,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单子才是。”   他刚说话周书郊就暗暗叫苦,没想到这点还是被他提了起来。徐舟若有所思的看向他:“是吗?”   “……密语阁的规矩最近不是改了吗?好像不签单子也可以。”周书郊讪笑。   老道士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改了?”   “你又不是密语阁的人,刚刚改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周书郊不客气的顶回去,这个老贼实在是太讨厌了,要不是打不过他,自己肯定把他按在地上揍。   老道士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你巧舌如簧,我不与你争辩,今日你若是不签下单子,我便这就派人将你杀了。”   这老贼说的是派人杀他,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他的命了,周书郊求助的去看徐舟,徐舟却有些犹豫。   “大皇子,密语阁的杀手在单子没有完成之前,不能做有损主家的事,我们在房中商议的事情不知她到底听到没,为保险起见……”老道士的话点到即止,却正好戳中徐舟的心病。   徐舟眼底的犹豫立即消失:“柳泉,去拿纸笔。”   “是!”柳泉忙跑进屋里去拿东西。   ……得,看来他的魅力远远比不上龙椅,周书郊叹了声气,发现老道士正好堵在他打算逃走的路上。   退无可退,为保小命只能先将单子给签了,签单子前看到上面的金额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这银子好像不好挣,只得心痛的叹了声气,在上面按了指印。   老道士检查了一边纸张,然后收到了怀里:“老夫会让人加急送到最近的密语阁联络点,这桩生意咱们便是做了。”   “如此,大皇子便可放心了?”周书郊根本不想搭理他,只是轻轻擦拭手指上的印泥问徐舟。   徐舟笑了起来:“放心,本王知道杀徐延有多难,所以一旦有机会,不会让美人儿你亲自动手,这些银子不过是送你买胭脂的。”   周书郊一顿,是啊,若徐舟这人真造反成功了,那定然不会留着徐延,到时候哪怕自己不动手,这银子也归他了。   “那就多谢大皇子了。”周书郊看了老道士一眼,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跳上墙逃走了。   一直跑了好远才停下,去摸自己的心脏时发觉跳得如此厉害,他忍不住苦笑一声:“真是贪生怕死。”月亮慢慢的开始在乌云后面透出光来,他借着微弱的月色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和老道士对击的手,上面红肿一片,连青筋都有些发暗了。   确定自己没有中毒后,他随地找了个石墩子坐下,开始盘算下面该做的事。他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现在去跟徐延告密,将谋反的事说出去,可是这样一来徐舟很可能会死,他的单子也就成了死契,单是上面的违约金都能让自己用大半辈子去还。   还有一条路就是顺其自然,徐舟有成功或不成功两种可能,若是不成功了,那就算自己倒霉,继续用自己的大半辈子还钱,或者冒险刺杀准皇帝准太后。可若是成功了,那徐延必死无疑,他既不用动手就能轻易拿到这笔银子。   怎么选似乎很容易了,周书郊没有受到任何良心的谴责,就选择了静观其变,毕竟有一半的概率可以成功。   如此打算好,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从石墩子上站起来,看着天上再次被乌云蒙蔽的月色,喃喃道:“若是发福蝶,也不知道她会怎么选。”   被他念叨的发福蝶,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夏幼幼双眼含水无助的扒着岸边的鹅卵石,防止体内汹涌的浪潮将她淹没。   “尚言,别闹了……”她低低的哀求。   傅明礼呼吸灼热的去吻了吻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来回转动:“闹什么了?是你邀请我一起泡的。”   “我只是让你泡,没让你这么……”夏幼幼羞恼的看他一眼,手指用力的拽着身上唯一的遮挡,“快些上去,你还睡不睡觉了?”   “夫人若是不累,在此泡上一夜也是可以的。”此话自然不能当真,傅明礼此刻所受的煎熬不比她少,还偏偏没有个出口宣泄,又不舍放过小姑娘,便只能生生忍着。   “快点!我要累死了。”夏幼幼哼唧道。   怕真把人给欺负哭了,傅明礼不敢过分,托着她饱满紧俏的臀将她送到岸上,自己要跟着上来时突然身子一僵,心道一声不好。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上来。”行宫地处竹山,夜间煞是阴凉,刚从温泉里出来的夏幼幼忍不住抖了一下。   傅明礼默默坐回水里,半晌道:“你先将衣裳穿上,仔细着凉。”   “那你呢?”夏幼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又回去了。   傅明礼抿了抿唇,艰难道:“你且先去前面等着我,我再泡一会儿就去找你。”   夏幼幼怔愣的眨了眨眼睛,无语道:“你不会是没泡够吧?”   “……嗯。”傅明礼别扭的将脸别向一边。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些日子他越发孩子气了:“那我不走远,就在前面等着你。”   “嗯。”   夏幼幼无奈的往前走了几步,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此刻的她腰酸腿无力,只想快点回去睡觉,可是等来等去都不见傅明礼出来,正准备过去催他时,就听得他闷哼一声,片刻之后扶着石头上岸了。   “你怎么了?”夏幼幼担心道。   傅明礼看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无事,踢到石头了。”   夏幼幼松了口气,想起他方才那声闷哼,忍不住脸都红了起来。这人怎么被石头咯一下脚都这么性感啊。   傅明礼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在上演什么猥琐小剧场,走到她身边道:“走吧。”   “好。”夏幼幼站了起来,下一秒又掉回石头上,无言了片刻,就听到傅明礼一声轻笑,她彻底怒了,“都怪你!”   她,一个著名的密语阁杀手,竟然因为一个书生的两根手指就脚软了,简直让人愤怒!   “无事,我背你就好。”傅明礼眼底带笑的将她扶到背上,背着她慢慢的朝山下走去。   夏幼幼担忧的看着坑洼的路:“我还是下去吧,你扶着我走就好,这里的路太差了,万一摔了怎么办啊?”   “摔了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傅明礼笑道。   夏幼幼一顿,依恋的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背,软软道:“好。”虽然嘴上是这么答应的,但她时刻保持警惕,以保真摔倒时她能护住尚言。   只可惜这份警惕没保持多久,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可能是温泉里耗力太多的缘故,这一觉她睡得特别熟,一直到太阳光刺得眼皮疼了,她才伸着懒腰转醒。   没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旁边的位置,果然不出所料的空着,夏幼幼叹了声气,缓缓睁开眼睛,在睁眼的瞬间一拳向上打去。   周书郊匆忙避开,虽然没有被打到,但袭来的拳风让他有种已经挨揍的感觉:“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确定是谁了再打?这么用力是想谋杀我啊?!”   “我打的就是你。”夏幼幼无语的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个女装大佬,不打他打谁,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顿时松了口气。要不是昨夜尚言帮她换过衣裳了,她定要把这货眼睛挖出来。   周书郊嗤了一声:“这会儿不拿我当姐妹了?”   “我什么时候都没拿你当过姐妹,你在我眼里跟外面那些小太监一样,是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种性别,懂?”夏幼幼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来我房间做什么?”   “你才跟太监一样……”周书郊小声嘟囔一句,看到她瞪自己后忙闭上嘴,生硬的挤出一个笑脸,看到她脸色好看些才松了口气。   不对,他们是搭档又不是真正的主仆,他这么怕她做什么?!   “周书郊。”   “在!”周书郊立刻应声。   夏幼幼皱眉:“我问你话呢,来找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周书郊心虚的将眼睛别向一边。   夏幼幼眯起眼睛:“少来,没什么事你大清早的跟我在这装神弄鬼的,说,是不是在外边惹什么事了?”   “没有……真没有!”周书郊干笑一声,想了想道,“如果有一个单子,目标可能有点大,但如果做成了,能拿到一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银子,还能让你的积分涨到第一名,你会做吗?”   “目标是谁?”夏幼幼蹙眉。   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你先回答我。”   “你不说目标是谁,我怎么确定能不能做,说吧,你昨天找了谁,那人的目标又是谁。”夏幼幼双手抱怀,警惕的看着他。   周书郊无奈:“我就是这么一个设想,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看来你昨天还真接了一个大活儿,”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普通的官员从来没见你这么犹豫过,说吧,你找的金主目标是谁,总不会是皇室的人吧?”   “……”周书郊闭上嘴,拒绝跟她眼神交流。   夏幼幼挑眉:“还真让我猜对了?你要杀谁,宫妃还是皇子?傅明礼或者皇帝?总是他们其中之一吧?”   “……你别猜了,我就问你做不做吧?”周书郊心虚的提高了声音。   夏幼幼果断拒绝:“在我没活够之前,不做。我劝你最好也别做,本来朝廷的事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人就不该掺和,更别说皇室那些人了,小心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师父的事你还没受到教训吗?”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夏幼幼嗤道,“我现在是拿你当朋友才这么劝,要是旁人我才懒得管,不管昨天你找的那金主要杀谁,我劝你单子没下之前趁早拒了。”   周书郊憋屈的看她一眼,想说自己也知道如此,可那单子是他当场画押的,又被那老道士拿在手里,他倒是想拒绝,可已经来不及了。   以夏幼幼现在的态度,想来就算知道他单子已经签下的事后也不会同意,宁肯他付违约金也不要他掺和其中,可周书郊哪是肯把白花花银子往外推的人,更何况这事他有一半的几率可以躺赢。   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几个念头,最后在夏幼幼不耐烦的眼神中坚定下来,周书郊莞尔一笑,捏着夏幼幼的一捋头发轻挑道:“知道了,我这便去拒了。”   夏幼幼一拳打过去,在他眼睛上印出一个浅浅的圆环,最后看着他痛苦嚎叫,面无表情道:“在老子这装你麻痹的纨绔子弟。”   ******   宁朝的夏愈发炎热起来,哪怕是行宫之中,也不如之前凉爽。行宫里的冰早早就用完了,皇帝却坚持要在这里住够四十九日,因此内务府只能从都城往这里运冰,送出来的冰用的没有在路上消耗的多。   又是一日送冰日,夏幼幼和周书郊扒在墙头上往外看,运冰的车子走过,路上化了一地的水,夏幼幼心疼道:“这得多少银子啊,皇帝老头也太奢侈了些。”   “就这还节省了,只有皇帝自己屋里有冰,要是这些住在这里的人都用,指不定要花费多少。”周书郊啧啧两声,有这钱给他多好,何苦这么浪费。   夏幼幼无聊的叹了声气,这几日尚言只有到半夜才会回来,好几次她都睡着了,还是看到他旁边有睡过的痕迹才知道他回来过。白天见不着人,天热又不想出去溜达,她这几日也是快要闷坏了。   “不过你男人还挺有本事的,两个皇子都没冰用,你这儿却没断过,果然还是要抱傅明礼的大腿才行。”周书郊啧啧道,他这两天一到白日就跑去夏幼幼那避暑,已经连续去了几日了。   夏幼幼叹了声气:“我宁愿不要,用这种辛苦送来的冰,总觉得心里不安。”   “有什么好不安的,冰的份例虽然有限,但皇帝一人也用不完,他给你的肯定是傅明礼赏他的,只管用就是。”周书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递给她。   夏幼幼赶紧拒绝了,自从看到他从怀里掏出馒头又掏出大瓜之后,她就对这货身上掏出的吃食敬谢不敏了。   “对了,你那日说的单子退了没?”   “……嗯?啊,退了,”周书郊哈哈笑了两声,加快了磕瓜子的速度,“当然退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看他低头沉默不语,忍不住劝道:“这种大单子做完之后后患无穷,还不如多接几个小单子,我和你一起去做,就不信没办法超过那个第一名。”   “……嗯,我不打算在这群人里接单了,”周书郊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去都城多找几个大户人家拉生意也是一样的,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一听他想通了,夏幼幼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对了,说起排名,那夜我出去一趟,遇到了皇帝身旁的道士,他好像也是密语阁的人,而且武功很高。”周书郊皱眉,要不是这混蛋,他也不会接下这个棘手的单子。   一听此话夏幼幼来了兴趣:“你说最近皇帝面前那个大红人?长什么模样?”   “尖嘴猴腮的,丑兮兮的一个老头子,胡子还挺长,你有印象吗?”周书郊问,像他们这些密语阁排名靠前的杀手,多多少少都互相眼熟,可这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先前是因为心虚没敢问夏幼幼,这会儿提起来了,他便忍不住问了。   夏幼幼托腮思考了片刻,心中有了一分了然:“他可是惯用掌法?”   “对!你认识?”周书郊眼睛一亮。   夏幼幼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亏你还整日嚷嚷着想当密语阁第一,他不就是你要打败的人么。”   “他是黑山?”周书郊惊讶。   夏幼幼点了点头,这人在她师父那一代就开始活跃了,却在师父死了之后才当上第一,不得不说的确是个蠢的,没想到这会儿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他没事在这儿装神弄鬼干什么,难道这里有他的目标?”夏幼幼疑惑。   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默默嗑瓜子。他这次有没有单子自己是不知道,但他要造反这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想这么多干什么,只要不是来杀你男人的,你管他做什么。”周书郊道。   夏幼幼一想也是,管他个老杂毛做什么,只要不在她男人身上动土,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两个又在墙头趴了会儿,直到运冰的马车都过去了,才开始觉得无趣起来,正要翻身下去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列队禁军经过,每个人手里都是一摞铠甲和兵器。   正要下去的两个人又停了下来,趴在墙上嘀嘀咕咕。   不明真相的发福蝶:“这些禁军拿着兵甲要做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要回都城了,皇帝都还没说要回去他们怎么就准备好回去了?”   偷听到了关键词所以还算知道真相的狐狸精:“……”不敢说不敢说。   “呀!”   夏幼幼伸着脑袋去看,正是专注时突然听到脚底下一声尖叫,差点从墙头上跌下去。   她慌忙回头往下看:“怎么了怎么了?”   “夫人诶,你是怎么跑到上面,快些下来,当心摔着,”这些日子照顾夏幼幼起居的小太监紧张道,看到周书郊也在上面后当即竖起眉毛,“你这个丫鬟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夫人,让夫人这么危险,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小心我拿你是问!”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经常太夸张,她刚要开口让他别紧张,就听到耳边抽泣一声,等她瞪大眼睛看过去时,周书郊已经梨花带雨了:“公公,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以命劝阻夫人的!”   活脱脱一副他被夫人逼着爬墙一样。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觉得这货真是栽赃嫁祸习惯了,一有事就在这儿装白莲花,还次次都装得跟真的一样,要不是她就是那个被栽赃嫁祸的人,她说不定也跟着相信了。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扶夫人下来。”小太监听他这么说,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周书郊立刻跳了下去,还做作的假装不怎么熟练,等落地之后立刻朝夏幼幼伸出手,眨着眼睛道:“夫人,我扶你下来?”   “不要,你蹲下,我踩着你下去。”夏幼幼面无表情道。   “……”你认真的?周书郊无语的看向她。   是啊,认真的。夏幼幼继续看他。周书郊瞟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只好蹲到墙下,夏幼幼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踩着他的肩膀下去了。   小太监松了口气,对夏幼幼道:“夫人,程公子已经回来了,他在主厅等您,让我过来知会您一声。”   夏幼幼一听傅明礼回来了,立刻瞪起眼睛:“怎么不早说?!”   “您方才在墙上,我怕伤到您。”小太监讨好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急匆匆的走了。一进主厅就看到傅明礼坐在主位饮茶,一个小太监正在与他说话,她高兴的冲了上去:“尚言!”   小太监慌忙退下,傅明礼放下茶杯,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想我了?”   “你说呢,”夏幼幼瞪他一眼,这几日他回来的都很晚,虽然每日都回来,但二人却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真的想我了?怎么想的?”傅明礼打趣道。   “茶饭不思。”   傅明礼扫她一眼,好笑道:“可我听说有个小姑娘今日中午吃了三个馒头。”   ……难得胃口好一次就被你知道了,夏幼幼干咳一声:“我还整日魂不守舍的,心思全飞到你身上去了。”   “心思飞到我身上了,所以身子就飞到墙上去了?”傅明礼挑眉,他派去寻她的人迟迟没回来后,他第二波派去的人回来告诉他夫人在墙上时,他立刻便要出去寻她了,结果下一秒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夏幼幼:“……我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思念,你哪有那么多话可以反驳的?还有,你是不是对我监视的有些过了啊?”   傅明礼笑笑:“我只是觉得说大话的人要批评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说入住行宫之后会闲上许多的?怎么我看你越来越忙了?”夏幼幼不满的看着他。   “出了点状况,过几日会有很多事要忙,”傅明礼垂眸,半晌抬头与她商量,“我今日之后可能就没空来这里了,我能不能让刘成先送你回都城?”   “为什么?”夏幼幼皱眉,“我又不打扰你,就不能留在这里等你么。”留在这里等着好歹还近些,总比回都城好。   “听话,我让刘成送你回去。”傅明礼对这件事很坚决。   平日夏幼幼虽然在他面前经常任性,可真要到了他发怒或者下了什么决定时,她又很怂的不敢拒绝。夏幼幼坚持抗争了三秒钟,最后不情愿道:“好吧,不过你也说了,过几日才会忙起来,那我等过几日再走好不好?”   傅明礼蹙眉,刚要说她,就看到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自你去汉中开始就没好好陪过我,我这次跟来,你还是没有好好陪我,我知道你忙,也不要求你时刻在我身边,只求你让我在离你近的地方再待两天,这点要求你都不答应我么?”   傅明礼被她说得心软,虽然明知道不该留她,但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夏幼幼欢呼一声,拦着他的脖子卖乖:“那我就再多待两日,两日之后我就走怎么样?”   傅明礼沉吟片刻,道,“可以。”估计这几日徐舟不会动手,让她再留两天也无妨。   “只是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傅明礼叹息,在徐舟动手之前,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夏幼幼点了点头:“我保证不打扰你……对了,我得去跟娇娇说一声,让她这两日收拾好包袱,到时候跟我一起离开。”   早点走也好,虽然周书郊说了自己不打算跟这些大臣皇室做交易了,但谁知道他哪天又改变主意,还是尽快把他带走才是。   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娇娇比对我还上心呢?”   “哪有!”夏幼幼瞪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他比对你好?”   “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为何这么紧张。”傅明礼捏了捏她的鼻子。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心想我能不认真么,万一哪天被你发现了他是个男的,岂不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不过又一想,周书郊掉马的可能性实在太低,毕竟她要不是抓了他的胸,也不会知道他是个男的。   除非尚言也去抓他的胸,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他是个男的。夏幼幼想到这里松了口气,笑眯眯道:“我对你最好,只对你好,娇娇他就是个丫鬟,你吃他醋做什么?”   “只是丫鬟?可我却看到你像对妹妹一般对她,”傅明礼思考一番,道,“你既拿她当朋友,想必也不忍她一辈子做丫鬟,不如这样,回都城后我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嫁个好人家如何?”   一来能让她唯一的朋友找个好归宿,二来他也不用再看她对谁上心了。   夏幼幼只听到第一句拿周书郊当妹妹就一阵恶寒,因此错过了第二句,刚抬头就看到了傅明礼认真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这个时候点头就是了。   傅明礼见她同意,立刻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便这样定了,等回城之后我就去要各个世家公子的资料,让你亲自挑选。”   “挑选什么?”夏幼幼懵懵的看着他。   傅明礼:“自然是帮你那个丫鬟挑夫君,你选个看着顺眼的,今年年底之前就把她嫁出去如何?”   “嗯……嗯?”啥?嫁谁?她丫鬟谁?当意识到尚言在帮周书郊保媒时,夏幼幼竟一时无力反驳。   傅明礼以为她是同意的,于是便拍板这样定下了。   于是两日后,夏幼幼看到周书郊时便忍不住心虚起来。   同样心虚的是周书郊,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傅明礼要把夏幼幼送走,但非常清楚明天的祈福祭祀上,徐舟就要带着自己的私兵造反了,此刻的行宫就是一个活靶子,而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就在靶子中心。   他是想跟夏幼幼说的,但这样一来就代表她男人也会知道,她男人又是跟着傅明礼的,那傅明礼肯定会知道,傅明礼和徐舟向来不是同一阵营,宁朝的三岁孩童都知道,这样一来徐舟造反失败了怎么办?   他可是指望徐舟造反成功,好不用出手也能把徐延杀了的。   万分纠结的周书郊和万分纠结的夏幼幼坐在马车上,谁也没有跟谁说话。过了许久——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俱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这么有默契。周书郊讪笑一声:“你先说?”   “还是你说吧,从方才开始就心事重重的,说,到底惹什么麻烦了?”夏幼幼眯起眼睛。   周书郊不悦的看她一眼:“为何惹麻烦的人都是我?就不能旁人要惹麻烦,我来告诉你么?”   “少来,别人的麻烦你会憋到现在?怕不是早就拉着我去看笑话了,快说,到底怎么了?”夏幼幼蹙眉。   “哦,徐舟要造反了。”   “啥?”   “徐舟,大皇子,要造反了。”   “……” 第57章   夏幼幼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啥?”   周书郊干笑一声, 心虚的看着她:“就……还是我找金主的时候, 那什么无意间碰上黑山和徐舟在议事, 我就去偷听了几句,结果听到黑山说要让皇帝把禁军撤一半,好方便他们造反, 前几天你也看到了, 有很多禁军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我想大概就是最近就要造反了吧……”   “你怎么不早说!”夏幼幼怒气冲冲的拽着他的衣领, 要不是顾虑刘成在外面赶车, 她恨不得就地将他揍一顿。难怪尚言让她最近离开, 难道是查到了这里有危险?   周书郊叫苦:“我根本不敢跟你说, 那黑山逼我签下天价单子,定的目标就是二皇子徐延, 如果徐舟这次造反不成, 徐延还好好活着,那我就要去杀未来皇帝了!”   “所以你就瞒着我了?”夏幼幼咬牙道,“就不说你是对天价单子上的价码心动了,所以连我都不想告诉。”   周书郊委屈的看她一眼:“我是心动了,但也没说不告诉你, 不然你现在又怎么会拽着我的领子责问我。”   夏幼幼气得撒开他, 面色肃然道:“不成, 我得尽快回去,把这事告诉尚言。”   “他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否则也就不会把你送出来了。”周书郊忙道。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他或许听到了点风声, 但不代表什么都知道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把这事详细的讲一遍。”   周书郊怔了一下:“那他要是不信了怎么办,毕竟我在他眼里只是你的丫鬟,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机密要事?”   “那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有我在,我保证他不会拿你怎么样。”夏幼幼暴躁道。   一听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周书郊比她还暴躁:“不行!你休想!”   “少废话,你就说去不去吧?”夏幼幼沉着脸问。   周书郊一顿,试探道:“不去怎么样?”   “我就让密语阁狐狸精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夏幼幼磨牙道。   周书郊眉头一竖:“你敢?!你就不怕整个密语阁的追杀?”   “黑山也在这里,我若是用掌法杀人,谁知道是我做的?”夏幼幼幽幽道,“别动不动就用密语阁威胁人,若是黑山那种老古董可能还会忌惮,像我,真被惹急了密语阁的规矩又算老几?”   “重色轻友……”周书郊小声哔哔一句,看到她还在瞪自己后立刻不耐烦道,“走走走,我会详细说的!”   夏幼幼松了口气,掀开帘布对刘成道:“刘大哥,我刚想起好像有东西忘记带了,能不能带我回去一趟,我去拿点东西?”   “现在?我们已经走出好远了,再折回去恐怕不好找驿站,夫人你忘了什么东西,等回到家后我让人去给你拿可好?”刘成为难道。   夏幼幼抿了抿唇,摇头道:“不行,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们必须回去。”   刘成还想再劝,可看到夏幼幼的表情后怔了一下,半晌道:“好的夫人,你坐稳了,我们这便回去。”   说完便调转方向,又沿路返回了。刘成一边赶路一边心想,夫人和督主相处的越久,身上的气度就越像了,她绷起脸的时候,自己根本不敢反驳她。   夏幼幼见他听话,便放心的坐回马车,心事重重的看着对面周书郊的脸。周书郊也是生气,自己本是好心告知她一声,如今却要暴露身份,怎么想怎么不高兴。   “我方才是一时情急,话说到得重了你别放在心上。”夏幼幼缓了缓语气道。   周书郊冷哼一声:“得了吧,都说要杀了我栽赃黑山了,你敢说你没动过这个念头。”   夏幼幼眉头微挑,心想当然没有,只是一句威胁的话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认真了。   但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他们刚出行宫不久,只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赶回去了,时间太紧,夏幼幼只好挑重点问:“你把那天的发生的事一一都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周书郊不满的看她一眼,还是将那日的事情都给讲了出来,连自己如何用那俩大瓜勾引徐舟的事都给说了,听得夏幼幼眼皮直抽抽。   等他把事情都说完,距离行宫还只剩半个时辰的路程了,夏幼幼若有所思的看着喝水的周书郊,缓缓道:“待会儿我来跟尚言说这些事,就说是我在去泡温泉之前听到的,你也不必暴露身份,我来就好。”   周书郊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点喷了出来,夏幼幼嫌弃的躲到一边,斥责道:“能不能注意点?!”   “咳……我不是故意的,你说啥?”周书郊狼狈的擦了擦嘴角,不可置信道,“你要告诉他你的身份?”   “不然怎么解释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夏幼幼无奈的耸肩。   “可是、可是,你要是说了,那他会怎么想?”周书郊眼巴巴的看着她。   夏幼幼叹气:“先把他从危险里带出来再说,其他的随他怎么想了,不管他怎么对我发脾气,我都无所谓的,只要他别跟我和离就行……”   “那要是跟你和离呢?”周书郊打断她的话。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夏幼幼的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他敢?!”   嗯……应该不敢吧,周书郊舔了舔嘴唇:“那、那不还是影响你们夫妻感觉,要不还是我来说吧。”虽然被逼着暴露身份很不高兴,可她主动承担了,自己这把贱骨头又开始愧疚了。   “行了,哪那么多事,我总不能瞒着他一辈子吧,他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夏幼幼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他知道也好,不然总是担心他会知道。”   周书郊见她主意已定,到底是人家夫妻内部的事,他不好在中间多劝什么,于是也只好闭上嘴了。   在商议好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比刚掉头回来时更沉闷,周书郊受不了这种感觉,绞尽脑汁的想些轻松话题,正要和她说什么时,突然有一股轻微的震动从车底传了过来,二人都怔了一下。   下一秒,刘成沉重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夫人坐好!”说完便猛地鞭击马匹,马车的速度猛地提升起来。   夏幼幼忙撩开车帘,他们的方向果然变了,她着急的走到马车门旁,扶着旁边的把手问:“刘大哥,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夫人,临时出了点状况,奴才先把你送到附近的山上藏身,在奴才和老爷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出来。”刘成皱着眉头。   “你呢?你要做什么去?”夏幼幼立刻问。   刘成顿了一下,绷着脸道:“老爷那遇到了点麻烦,我去找援兵。”   一听到有援兵,夏幼幼火急火燎的心稍微定了一点。方才那种震动,分明是成千的马蹄一起奔走时才会有的动静,想来不是徐舟的叛兵,就是皇帝身边的护卫。而从刘成立刻躲开的表现来看,那些人是谁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谁都没想到徐舟会提前动手,夏幼幼不敢再耽搁,立刻冲出马车,抢过刘成手里的缰绳,一把把马车勒停。   刘成愣了一下,忙道:“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这里危险。”   “别说这么多,”夏幼幼沉着脸把他的袖中剑要了过来,一言不发的将牵马绳砍断,马车猛地倒下,她牵着缰绳递到刘成手里,“快点去找援兵,尽快去保护尚言。”   “不行,奴才必须先保护夫人的安全。”刘成皱眉道。   “别那么多废话!”夏幼幼冷然道,“前面不远就是山林,我自己会藏好。”   刘成还是留在原地不动,她怒声道:“娇娇!出来!”周书郊立刻从倒了的马车里跳出来,抱着小包袱跟在她后面。   刘成见她心意已决,只好狠狠心骑上马,居高临下的对周书郊道:“你照顾好夫人,若夫人有事,你也不必活着。驾!”   见他终于肯走了,夏幼幼松了口气,抱怨道:“这人可真是死心眼,平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我看你才死心眼,你把马给了他,我们怎么办?”周书郊无语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难道走着去救程宴?   夏幼幼斜他一眼:“急什么。”说完便原路返回,周书郊急忙跟了过去,二人跑回原先的大道上,一起藏在路边。   “……你是想抢叛军的马?你疯啦?!”周书郊震惊道,地面颤动这么久那群人都还没来,可想而知他们有多少人。   夏幼幼冷哼一声:“我没疯,你等着看吧。”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现在只看到一个疯子。”周书郊皱眉。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什么?”周书郊忙凑了过去,下一秒脖子一阵剧痛,眼前发黑的躺下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强撑着质问,“……为什么?”   夏幼幼叹了声气:“现在徐舟提前造反,想必就是看准了此刻的行宫不堪一击,想来尚言他处境很危险,我这一趟去也不能保证能不能平安将他带出来,就不让你跟着我冒险了。”   周书郊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而他的眼皮却还在颤动,夏幼幼知道他还有意识,便继续道:“至于这个国家谁当皇帝,你的单子又怎么解决,我真的没办法左右,相信你也是一样,所以你先在这里睡会儿,醒了之后就回城等我。”   说完,她将周围的草胡乱将他盖了盖,若没人专门过来寻他,是不会看出这里有个人的。   随着地面震动的越来越明显,叛军终于出现在面前,他们二人身姿放得更低了些,认真的盯着前方,直到大军从面前经过,她低声道:“我走了。”   在只能看到后面的背影时,夏幼幼猛地窜了过去,跳上马的瞬间用暗器将人的脖子给抹了,随手将这人的铠甲解下披在自己身上,跟着大军一起朝行宫走去。   等快到行宫时她勒紧马绳,朝着竹山奔去,在隐入竹山后,身后爆发出一片喊打喊杀声,想来徐舟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夏幼幼心里一紧,不敢去想尚言一个弱书生此时的无助。山上路陡难走,她干脆弃了马,一路朝着她先前住的地方狂奔。   等她翻进去的时候,徐舟的人已经攻进来些许,她一进院子刚好看到几个兵士正在屠杀宫女太监,她看着那些人不知怎的想起了尚言,脑子一热就冲上去厮杀。   等她把那几个兵士解决后,她才回神去看那几个宫女太监,在里面看到了这些日子照顾她的那个小太监。夏幼幼一顿,勉强朝他笑笑:“不要告诉程宴,好吗?”   此刻的她一身的血,笑起来如地狱盛开的罂粟花,小太监早已经被吓傻了,听到她的话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对了,程宴呢?”夏幼幼问。   “我、我们督主跟皇上都在主殿。”小太监结巴道。   夏幼幼皱眉,想说自己问的是程宴而不是傅明礼,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应该在一起,于是点了点头,从死了的兵士手里捡了把钢刀,拿着钢刀直奔主殿了。   路上又遇到了几次叛军,虽然已经尽量避开他们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打了几次,等她快接近主殿时,双手已经被钢刀震得无力。   好在已经接近主殿。   前方的主殿正陷在打斗中,两方的人马僵持不下,不过却没有叛军进到主殿里。夏幼幼松了口气,将手里已经发钝的刀握紧,沿着墙根想要找一个能进去的地方。   刘成的援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现在很明显徐舟的人处在上风,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尽快将尚言带离这里的好。   如此盘算着往前走,找了个窗口正要跳进去时,一个身影横空挡在她面前。   夏幼幼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看清楚是谁后沉了脸:“我今日没空跟你纠缠,滚远点。”   “我方才就觉得你眼熟,果然是甫至那个小徒弟,没想到几年没见长成大姑娘了,”黑山桀桀笑着,“不知道甫至教出来的徒弟身手如何,不如跟我练练手?”   “给我让开!我说了没空搭理你。”眼看禁军节节后退,再不去接尚言出来,等叛军打进去后就难了。   黑山看她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肯让开,夏幼幼脸色一沉,拿着钝刀朝他杀去……   主殿中。   皇帝大口大口的呕血,太医朝徐延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彻底无力回天了,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沉痛,然而这个父亲在他生命里缺席太久,他们之间亲情已剩不多,他还没来得及痛苦,便要投身到现实中去了。   “明礼,援兵大概还有多久会到?”徐延问道。   傅明礼微微摇头:“以他们最快的速度,恐怕还得三刻钟。”这一次是他大意,以为彻底掌握了徐舟的动静,却没想到他会提前动手,他们在叛军攻进来之前就放了信号,可当初为了不打草惊蛇,援军所在位置甚远,恐怕赶过来大局也已经定了。   徐延也明白这点,顿时无力的坐下,微微庆幸道:“幸亏母亲没有跟来,我们也不至于都丧命在此……”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能想到若是徐舟继位,恐怕淑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哥,不如你走吧,去宫里把母亲带上,从此远离朝堂,”徐延想了许久,忍不住去握住傅明礼的手,抱歉道,“是我无能,没办法帮你傅家翻案,下辈子,下辈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的事,等到下辈子就能做到了?   傅明礼难得对他温和些,轻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宁朝的下一任皇帝只能是你。”   徐延怔了一下,抬头便看到傅明礼坚定的双眼,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不知为何,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他便忍不住去相信。   “皇上!皇上……”屋子里跪倒一片,最前面握着皇帝手痛哭的,是他刚纳的几个宠妃,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   徐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斥道:“哭什么?!有这个力气给我滚出去杀敌!”   屋里的哭声立刻小了许多,徐延头疼的看着傅明礼:“哥,现在该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傅明礼说着就往外走。   徐延立刻拉住他:“不成!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   “并非送死,只是拖延时间,你找个地方藏好,在援军到来之前,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傅明礼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登基后,记得做个好皇帝,还有……帮傅家翻案。”   “不行!”徐延死死拽住他不肯放手,眼睛迅速的红了起来,“你不可以出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娘怎么办?!”   “徐延!慎言!”傅明礼厉声道。   徐延恢复了些许理智,眼底浸泪的看着他,哀求道:“哥你别去好不好,这个皇帝我不做了,翻案的事我们再想办法,你不能出去,你、你就算不想我们,那你夫人呢?她该依仗谁?”   傅明礼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怅然:“若我没办法平安回来,你就将她送回西河柳家,告诉他们,柳茵茵仍是完璧之身,让他们把她许个好人家。”   “……”徐延一愣,第一次知道原来傅明礼娶的夫人是柳家嫡女,也难怪他不肯告诉自己和母亲,若是说了,母亲定然少不得拿柳茵茵威胁柳家。   “阿延,放手。“傅明礼轻笑一声。   徐延怔怔的松开手,直到傅明礼的背影只剩下一点光线,他眼底的泪才滑落下来。   傅明礼拿着佩剑,脑子里闪过夏幼幼与他相处的一幕幕,他深吸一口气,强将这些画面压下去,推门冲了出去。   刚一出门斩杀两个叛军,一个小身板便朝他飞了过来,他本想一脚踢开,却在看到她手腕上的东西后忙将人接住,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姑娘的脸。   “……”   夏幼幼飞出去的时候心想完蛋了,这方向好像是打架的中心,不被乱箭穿死也要被人给踩死了,正是绝望时却撞上一个结实高大的身板,虽然鼻子周遭都是血腥味,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夏幼幼却本能的觉得他是尚言。   “尚言?”她双眼被那老贼的金粉撒到,现在完全没办法看东西,只能伸手去摸,当她摸到太监典型的窄袖时,她心里一惊,只可惜还没说出话来,就虚弱的晕了过去。   傅明礼忙抱住她,手掌接触到温热后怔了一下,举起手就看到上面一片血迹。他的眸色瞬间黯了下来,单手抱着夏幼幼朝黑山杀去。   “傅明礼?”黑山被他的杀气一惊,但注意到他此刻的不便后眯起眼睛,反手去挡他的剑,二人过了几招,皆是无法分出胜负。   黑山的眼睛眯了起来,越发狠毒的朝他杀了过去,傅明礼顾忌怀中昏倒的人,没办法使出全力,渐渐就落了下风,正当二人僵持时,行宫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鼓声,漫天喊杀声将行宫覆盖。   傅明礼眼神一动,没想到援兵会这么快就到,他看了看怀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姑娘,大概知道是谁去找的援兵了。   黑山没想到皇帝的援兵这么快就到,此刻的叛军已经疲累,自然不能跟那些训练有素又精力旺盛的官军比,颓势已经出现,大业注定不能成,他恨毒了这里的一切,却只能先行撤退。   黑山一离开,傅明礼立刻放松了不少,援兵慢慢已经打过来了,刘成带着人看到他后就迎了上来:“督主!”   “留下守着。”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就回了主殿,此时的徐延已经被人护着去后面躲了起来,他在主殿巡视一圈,叫来一个太医:“她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太医忙上前诊治,确定后松了口气:“这位姑娘眼睛上是牛舌草制成的金粉,用牛舌菜籽油清洗便可。”   “快去拿。”傅明礼沉着脸用锦帕帮她擦拭脸上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像吸附在上面了一样,怎么也擦不掉,眼看她被擦过的地方开始发红,他不敢再动手了。   太医吭哧道:“傅公公。这种牛舌菜籽油行宫内没有,行宫往前差不多十里地,那有一个小镇,里面家家户户应该都有。”   傅明礼皱眉,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徐延的命也不会再有危险,他思忖片刻,叫住旁边的禁军:“你去告知二皇子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太医,你先帮她把外伤治了。”   “是!”太医忙拿来药箱,傅明礼看了一眼左右,闲杂人等立刻离开了,他将夏幼幼的衣带解开,衣裳散开的瞬间,肩膀上的伤立刻露了出来,太医过来看了一眼,松了口气道:“没有伤到骨头,卑职这就帮这位姑娘包扎。”   傅明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肩膀上的伤口,不知该做何反应,心疼、疑惑、愤怒交杂在一起,让他必须用万分的理智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太医察觉到傅明礼周遭的低压,在包扎时手指颤抖了一下,忙道:“傅公公赎罪!”   “……滚开。”傅明礼强忍住杀人的冲动,将太医手上的伤药接了过来,在给她上药的时候,才发现不让自己的手抖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好不容易将她肩上的伤包扎了,他斥退太医,将夏幼幼的衣衫尽褪,把她全身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她不止肩上一处伤,腰上、胳膊上也有不少掌印,此刻正由红渐渐转向青紫。   他的眼神彻底暗了,但此时不是去追杀那人的时候,还是要尽早去给阿幼治伤。   他将夏幼幼抱在怀里,朝着最近的小镇一路狂奔,看到小镇上的医馆后立刻翻身下马,抱着夏幼幼进了里面。   “大夫!”他直接踹开后院的门,将夏幼幼抱到里面的床上。   小镇大夫忙跟了过来,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的眼睛被牛舌草制成的金粉伤了,你这里有没有牛舌草菜籽油?”   “有的,有的。”大夫看出这人来头不浅,忙叫小伙计去拿。   小伙计急急忙忙的端了盆油过来,,大夫拿来棉布,刚要动手帮夏幼幼擦洗,就被傅明礼抢了过去。   用菜籽油擦洗果然有用,随便一碰金粉就脱落了,等将她脸上的金粉全擦洗干净,傅明礼的眉头才舒展开。   “你们这里最近的客栈在哪,帮我订一间客房。”傅明礼取下身上的玉佩放到桌子上。   大夫哪里敢要,忙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这位夫人的伤势不宜移动,还是先暂时住在医馆吧,若是有什么事还能随时叫我。”   傅明礼想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夫松了口气:“那……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出去了。”   “嗯。”傅明礼握住夏幼幼的手,静静的守着她。   大夫等人识相的出去了,从始至终傅明礼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夏幼幼。半晌,傅明礼叹息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现在那些紧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不正常才渐渐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她不是跟着刘成离开了吗,为什么刘成去找援兵、而她却出现在行宫里?为什么她会被那个老道士针对,还被伤成这样?   有太多的事情不合理了,傅明礼只觉得眼前有一层薄纱,只要自己轻轻一捅,就能窥见里面的真相。   “嗯……”   “怎么了?”傅明礼立刻前倾,才发现只是她无意识发出的声响。他无奈的看了她半晌,帮她把被子盖上。   夏幼幼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又是梦见倒在路边的周书郊被采花大盗给采了,又是梦见尚言被人给杀了的,等她好不容易从恶梦里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东西。   “是天黑了还是我瞎了?”夏幼幼惊恐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她挣扎着起身,立刻被一个人给按了下去。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傅明礼不悦道。   夏幼幼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握住他的手,眼泪刷了一下就流了下来:“尚言呜呜尚言……怎么办,我好像瞎了,我瞎了啊!”   “……我去问问大夫。”傅明礼转身就走。   夏幼幼怔了一下,半晌喃喃:“我他妈以为是真没开灯,所以想撒个娇而已啊……”   傅明礼很快带了大夫回来,大夫过来诊断一番后宽慰道:“公子放心,不过是牛舌草的毒还未完全过去,再过两日,令夫人就能看见光亮了。”   傅明礼道了声谢,重新握住她的手:“听到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听到了,谢谢大夫。”感谢老天,她没有瞎,否则密语阁要有唯一一个瞎子杀手了。   “天色不早了,二位先休息,若有事再叫老夫。”   “多谢先生。”傅明礼将人送到门外,折回来时看到夏幼幼正摸索着起来,他冷着脸过去将她按回床上,“能不能老实些。”   “我渴了。”夏幼幼委屈,她也不想起来,可喝水总要先坐起来吧?   “等着。”傅明礼过去倒了杯水,晾凉后扶她用完。   夏幼幼喝完水,一直火烧火燎的喉咙总算是好受了些,她双手胡乱的伸出去,在抓到傅明礼的手后才安心:“我们现在在哪里?大皇子造反失败了吗?”   “你的眼睛被牛舌草伤了,我带你来行宫附近的小镇找解药,对了,”傅明礼蹙眉,“你怎么知道大皇子造反的事?”   夏幼幼笑笑:“我们在走的路上遇到了大军,所以我让刘大哥先去找了援兵,我自己又太担心你,所以就偷偷回来找你了。”   “原来如此,”傅明礼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划过明显的心疼,嘴上却恶狠狠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么做,定要家法伺候!”   一点也不想知道家法是什么的夏幼幼哼唧一声,拉着他的手撒娇:“我也是太担心你,对了,大皇子造反成功了吗?”   “他想做皇帝,下辈子或许还有机会。”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一听就知道徐舟这是失败了,一方面她为尚言的没事高兴,一方面又开始担心周书郊,这货接了徐舟的单子,现在那个徐延没事,他难道真要去杀皇子?这皇子可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帝啊!   “在想什么?”看她脸上出现片刻失神,傅明礼忍不住问道。   “在想娇娇……”夏幼幼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一时说秃噜嘴了。   “想她做什么?“傅明礼不悦,她似乎对这个丫鬟过于上心了。   “……没想什么,”夏幼幼讪笑着玩着他的袖子,突然想起她在行宫昏倒前最后一个画面,“我昏过去时是你接住的我?”   “是。”傅明礼答道。   夏幼幼摸着他的窄袖,想了许久问:“但这衣裳不是太监才穿的么?”宁朝这地方,就算是下地干活的庄稼汉都习惯穿宽袖,只因为窄袖是祖制里的太监服。   傅明礼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为了生活。”   “……”顿时对自家老公同情起来了,尚言你辞职啊!我偷自行车养你!   他们一连在这里住了两日,夏幼幼的眼睛好起来时,刘成也赶着马车来接他们了,马车里还坐着煞是狼狈的周书郊。   夏幼幼看到他衣衫凌乱,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慌忙捂着伤口去和他坐一辆马车了,就是为了问他发生了什么。   傅明礼不太高兴她的选择,但还是自动去了前面那辆,临上车时他看了刘成一眼,淡漠道:“你该庆幸夫人没事。”   “奴才知罪!”刘成忙道,“奴才不该只留夫人一人,请督主降罪。”   “你的罪又何止这一点,为何多嘴跟夫人说徐舟谋反的事?”傅明礼冷着脸问,若不是他徒做长舌妇,阿幼也不会冒险跑回来寻他。   刘成一怔:“奴才只是跟夫人说出了点状况,但没说大皇子造反的事啊。”   傅明礼一愣,只觉一阵狂风从脑子里刮过,将积盖了许久的真相刮出一个角来。 第58章   “其实……奴才有一个疑惑, 当时奴才说出了点事之后, 夫人就从奴才手中抢过剑把马绳砍断了, 她用剑的手法并不像一个生手……还有,我走的时候将马骑走了,夫人是怎么去的行宫?”当时情况紧急, 刘成一时间没有多想, 现在被督主突然问起,一系列的疑惑就全出来了。   傅明礼静了片刻, 突然问道:“西河柳家, 会教女子习武吗?”   “不会, ”刘成想也不想道, “奴才先前去查咳、查柳三时,查到夫人一共经历过六个夫子, 无一是习武之人, 西河提督本人又是读书人出身,定然不会教导女儿习武,督主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他在与老道士对招时,知道那老道的身手非凡,如果阿幼没有习过武, 老道想打死她只需一掌的事, 而她身上却出现几处因抵挡产生的伤痕, 只能说明她在那老道手下可以过许多招。   傅明礼眼神一暗,对刘成道:“你再去柳家一趟,查查柳茵茵现在所在何处。”这些日子他被蒙了心, 那么多破绽都能视而不见,如今真相已经送到了他面前,他没有理由再装瞎了。   刘成一惊:“督主的意思是?”   “我要你查清楚,阿幼和柳茵茵,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傅明礼冷然道。   刘成呆愣很久,夫人身上疑点虽多,可他从未怀疑过夫人的身份,如今被督主猛然提醒,他在震惊之余竟觉得理所当然。   是了,能证明夫人是柳茵茵的,只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从怀里掏出来的、写着柳茵茵名字的木牌,至于其他的,他们却一无所知。   刘成深吸一口气,立刻应声离开了。傅明礼独自一人在马车前站了许久,直到夏幼幼的声音传来,他才缓缓回头。   “尚言,走不走啊?”夏幼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气色却好了许多,一双眼睛恢复之后活灵灵的透着无辜。   傅明礼轻笑一声,微微勾起的嘴角看不出任何破绽:“这就走了,你进马车坐着,当心伤口。”   “嗯,我会小心的,放心吧。”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掉马的夏幼幼傻乐着回马车了,一进去就看到周书郊幽怨的脸,正笑得开心的她立刻闭上嘴巴,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不一会儿,马车开始缓缓启动起来,夏幼幼看一眼外头陌生的风景,又迅速将帘子拉上,认真的和衣衫凌乱的周书郊对视。   “你到底怎么了?”夏幼幼叹息,从上马车开始他就不跟自己说话,再加上这身容易让人误会的装扮,她现在的心紧紧的提着。   周书郊他……他该不会被人那个了吧?一联想到这里,夏幼幼就呸呸呸的打断自己的脑补,就算有人真的能在路边发现草堆下的他,见色起义的时候也该发现他是女装大佬了吧,所有的犯罪行动不就该适可而止了?   可、可万一那人是个男女通吃的呢?夏幼幼要被自己的猜测搞疯了。   “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周书郊幽幽开口。   夏幼幼忙打起精神,小心道:“我怎么了?关于打晕你这件事,我向你道歉,但我只是不想你跟着冒险,你明白我意思吧?”   “呵,说得好听,无非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罢了,”周书郊默默整理身上的衣物,“不想让我跟就直说啊,何必要把我打晕,让我受此折辱……”   “谁?!谁折辱你了?”夏幼幼紧张的站了起来,结果头磕到马车顶了不说,肩上的伤还差点裂了,疼痛让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形。   周书郊斜她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说我紧张做什么,你到底被谁折辱了?”夏幼幼龇牙咧嘴的去摸肩上的绷带,见没有出血后松了口气。   “被你呀,”周书郊闲闲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暗算,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噎死过去,你还好意思问我。”   一听他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事,夏幼幼松了口气:“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大不了你打回来好了。”   “道歉就算了,不过我想知道,”周书郊挑眉,“你刚刚想到哪里去了?”   ……合着是这货故意引导自己,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现在歉我也不想道了,你有这个功夫耍我,还不如好好想想大皇子单子的事,现在他应该是造反失败了吧,那徐延就是未来宁朝的皇帝,你要杀皇帝?”   “杀皇帝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我们只要潜入皇宫,然后……”周书郊正兴致勃勃的要讲自己设想的计划,一看到夏幼幼的冷漠脸后立刻改口,“当然,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毕竟杀他不难,之后要面对整个朝廷的追杀,好像就有些不划算了。”   夏幼幼瞥他一眼:“你明白就好,说吧,大皇子的单子违约金多少,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上面写的下单金额是五千两黄金,按照一赔三的赔率,要拿一万五千两黄金出来。”周书郊道。   夏幼幼倒吸一口冷气:“他当时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了吧?向你下单也只是为了约束你吧?为什么在笃定徐延会被他自己杀了的情况下,还给你这么大笔金额的单子?这不是在给你送钱吗?”   “可能、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合他心意吧。”周书郊讪笑,当时为了脱身就用了点美人计,徐舟会出这么大笔金额估计也是在谋美人一笑。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冷淡道,“哦,那你活该。”   “现在的情况是,你让我凑出五千两白银我兴许还能拿出来,你让我拿黄金,干脆让我死了吧。”周书郊无奈道。   夏幼幼蹙眉:“我这里银子也不多,除去已经给你的,估计能拿出来的也就一千两白银。”这和需要赔付的金额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我就没打算这么出银子。”周书郊耸肩道,他们做杀手的,有今天没明天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死、会死在什么地方,所以做人向来大手大脚的,他能攒下这五千两银子,还是因为最近一直住在程宴府上没来得及花。   夏幼幼不解:“那你打算怎么做?当真去杀那个二皇子?”   “……不啊,徐舟现在被押送天牢了,他没死之前这单子就不算死契,我去天牢找他让他解除订单不就好了。”   夏幼幼很是怀疑他计划的可行性:“且不说天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就说徐舟现在,死是早晚的事,他恨毒了二皇子,你确定他会答应解除订单?”   “放心,想必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若说能救他出去,哪怕他不信也只能相信,前提是他必须把单子给我退了。”周书郊煞是笃定。   夏幼幼点了点头:“那如果他不肯呢?”   “那就赔钱呗。”周书郊笑眯眯道,如果徐舟真这么执迷不悟的话,那他只能进宫刺杀了,只用杀两人就能得到大笔金子,虽然后续危险会很多,但好像也不亏就是了。   夏幼幼怀疑的看着他:“你会这么老实的赔钱?”   “当然,你还怀疑我的人品不成?”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内心呵呵一声,没有接话。   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走了一整日,夏幼幼做得又乏又累,肩膀又不敢碰到车壁上,坐到一半时就忍不住跑到前头傅明礼的车上了。   直到趴到傅明礼的腿上,她才缓缓松了口气,肩膀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了:“你扶着我,不要让我掉下去了,我想睡会儿。”   “嗯,睡吧。”傅明礼心不在焉的摸着她的头发,不一会儿手下的小姑娘就睡熟了。他怔了一下,看着夏幼幼毫无戒备的脸,心情变得十分微妙和复杂。   一方面她好像无限依赖和信任自己,一方面她又像是抱着目的来接近他的,傅明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这一段关系。   虽然刘成才刚刚离开,他的那些怀疑还没有得到证实,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怀里这个小姑娘极有可能不是柳茵茵。   那她是谁?傅明礼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就是和他两次交手的发福蝶。他的手指一顿,夏幼幼轻呼一声,他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扯断了她一根头发。   好在夏幼幼因伤没什么精神,只是轻呼一声就又继续睡了起来,傅明礼松了口气,在她断发的位置轻轻的揉了揉。   先前第一次怀疑她是发福蝶时,他是期待的,至少她不是柳茵茵,有些事就不用再隐忍,可如今在断定她极有可能不是柳茵茵后,他反而不希望她是发福蝶了。   哪怕基于同样欺瞒的前提下,他仍希望他们之间的欺骗可以少一些,至少不要让他觉得,前段时间自己的盲目信任是个笑话。   夏幼幼这一觉睡得很实,一直到马车停下都没有醒来,傅明礼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好将她叫了起来。   “到了?”夏幼幼迷迷糊糊的去挽他的胳膊。   傅明礼立刻扶住她的手:“嗯,回家吧。”   夏幼幼被他扶得一愣,不过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伤口,就没有多想什么,跟着他进府了。   好久没有回来了,要不是身上的伤让她没办法利落的跑跳,她早在一进门的时候就撒欢在院子里跑一圈了,夏幼幼牵着傅明礼的手,笑眯眯道:“真好。”   傅明礼看她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夏幼幼扭头去看他,正要和他说些什么,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夏幼幼一看才发现是行宫照顾她的那位。   小太监显然也认出了夏幼幼,惊慌一瞬后才朝他们行礼:“程、程公子,二皇子有请。”   “知道了,我这就去。”傅明礼蹙起眉头,这人脸上是掩不住的慌乱,且这慌乱也并非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手被攥紧了,傅明礼低下头去,便看到夏幼幼正无意识的紧张中,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一圈,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小太监报完信儿便去门外等着了,他一转身离开夏幼幼就忍不住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子还算是讲义气,没把自己的事告诉尚言。   傅明礼扶着她回了寝房,换了件衣裳后便要离开,夏幼幼想送他出去,被他拦了下来:“你多休息,不要送了。”   “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夏幼幼眨眨眼,期待的看着他。   傅明礼顿了一下:“近日国丧,宫中事务繁忙,可能不能经常回来了。”   “……宫中事务跟你有什么关系?”夏幼幼不解。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是真的只把自己当做程宴了,还是早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傅明礼。   他捏了捏夏幼幼的脸,道:“等刘成回来,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他且当做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自家夫君脑子里过了多少念头,夏幼幼只是点了点头,不舍的叮嘱:“那你不要太劳累,小心身体。”   “好,知道了。”   傅明礼说完便转身走了,夏幼幼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失落的躺到床上,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她怎么觉得尚言今日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来不及多想,周书郊就破门而入了,她头疼的看着全副武装的这货:“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早解决早超生,我去宫里找皇后,让她带我去见大皇子。”周书郊干脆道。   夏幼幼挑眉:“这个时候正是乱茬,你确定徐延会让皇后见徐舟?”   “她娘家已经倒了,儿子又关在牢里,如今皇帝刚死,徐延肯定也想谋个好名声,她只是要见一面,这点要求徐延还能不答应?”   夏幼幼一想也是:“但你怎么说服皇后?”   “就说我能救她儿子出来呗,反正我要的只是见徐舟一面,其他的许了诺也做不得数。”周书郊一切都已经计划妥当,夏幼幼连问几个问题他都有了后路。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这货竟然想到利用一个女人的信任,真是道德底线比自己都低。   “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   “你就是留我我也得走了,就是要趁现在宫里乱作一团,我才好混进去,”周书郊将手里的包袱一甩,朝夏幼幼挑眉道,“帮我谢谢你男人,这宫装我还能再用一次。”   说罢拎着包袱就要离开,夏幼幼忙叫住他,他不悦的回头:“干什么?”   “去皇宫的时候小心点,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千万别放松警惕。”夏幼幼淡淡提醒道。   她这辈子就去过皇宫一次,就是去偷师父尸体的时候,因此对那个地方总是怀着戒心,若是可以,她只求这辈子都不要再去。   周书郊怔了一下,随后笑开了花,那张化着羸弱妖媚妆的脸竟看着有几分稚气:“知道了。”   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却看到她懒散的躺到床上开始睡觉,仿佛他只是出门转一圈。周书郊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夏幼幼说的没错,此时的皇宫正处在皇帝驾崩、权力交替的状态,而皇后的身边也一直有徐延派过去的重兵把守。虽然这种情况下不太好进去,但周书郊丝毫不慌,在周围寻摸了一圈,最后从一处屋顶摸了进去。   他进去时皇后众人正处在悲痛低迷之中,看到他从天而降竟也没有太过慌张,皇后的贴身宫女忙护在她身前。   皇后看到这个高大的女子身上穿着宫女的服饰,眉头高高的皱了起来:“你是谁?”   “皇后娘娘莫慌,我是大皇子的人,今日是特地来寻你的。”周书郊朝她鞠了个万福。   皇后心下稍定,眼圈虽然还微微发红,但周身的威严却并不减:“你主子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这个时候不去救他,来寻本宫做什么?”   这个时候去救他,跟去寻死有什么区别,周书郊心里嗤笑,面上却愈发恭敬:“回皇后娘娘,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求皇后娘娘带我去见大皇子一面,我有话与大皇子说。”   “你当真能救他?”皇后眼睛一亮。   周书郊轻笑一声:“还请皇后娘娘带我去见大皇子。”   “好,我就信你一回。”虽然眼前这个女子自己从未见过,但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淡的看了宫人一眼:“为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二皇子。”   “是。”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刚在想这女人怎么换衣裳不避人的,又想到自己此刻是个女人,忙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   皇后换了衣裳后就带着周书郊去了清和殿,殿门口守着的宫人忙拦住他们,皇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放肆,轮得到你来挡着本宫?”   “皇后娘娘,二皇子正在里面议事,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宫人气定神闲道,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皇后以后也只能是个担着虚名的太后了,真正的太后此刻可正在后宫坐镇呢。   皇后气结:“滚开!本宫要去见徐延!”   “皇后娘娘,二皇子此刻不见任何人。”宫人依旧坚持。   皇后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时,周书郊忙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裳,低声道:“娘娘,正事要紧。”   皇后这才忍下怒火,对宫人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要去见见徐舟,他虽为叛军,可到底也是皇上的孩儿,就让我替皇上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宫人为难的看着她:“皇后……”   “怎么,徐延让你连通报的事都不得做了?”皇后冷笑。   宫人无奈,只好进去通报。   徐延在里面正与众臣子商议皇上身后事,宫人进去将此事说了,徐延将傅明礼叫到一旁无人处,为难的看向他:“明礼,你觉得如何?”   “卑职不知,还请二皇子自行定夺。“傅明礼垂眸。   徐延抿了抿唇:“皇后是徐舟的生身母亲,于情,可网开这一面,而大皇子又是我的兄长,他虽犯下大错,可要我治他死罪,我实在不忍……”   “那二皇子打算怎么做?”傅明礼蹙眉。   徐延犹豫一分,半晌道:“我若留皇兄一命,就无法服众,若不留,就难免落下一个手足相残的名声,若皇后娘娘此次去见他能够深明大义,解决本王的麻烦也是好的。”   傅明礼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卑职明白了,二皇子,你长大了。”   徐延苦笑:“不长大也不行了,这天下又不止我一个皇子,如今父皇驾崩,我若是不狠心些,如今被关在天牢里的就是我了。”   “卑职明白,这就差人去办。”傅明礼转身要走,刚动了动,还是停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延一愣,急急的垂下眼眸。   皇后和周书郊在外头等了片刻,便有宫人带着他们去见大皇子了,而在他们前头,有人已经提前往大皇子处去了。周书郊一见这事这么顺利,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有了徐延的命令,两个人很快就进到天牢里,皇后一看到牢中狼狈的徐舟,眼眶立刻一红,徐舟也没想到她回来,急忙跑过来喊母后,看到皇后身旁的人又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奴家是心疼大皇子,所以来找大皇子了呀。”周书郊笑了起来。   徐舟看了他一眼,对皇后道:“母后,你先去旁边等着,我与她有话要说。”   皇后知道正事要紧,强忍着情绪转身走向一边。   待皇后走远后,徐舟的眼睛眯了起来:“说,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周书郊悠悠从怀里掏出契约和印泥,朝他眨眨眼睛道:“大皇子,只要您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我便救您出去如何?”   徐舟将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了,忍不住冷笑道:“你想让我退单?”   “可以吗?”周书郊朝他抛了个媚眼,期待的将印泥也递过去。   徐舟扫了他一眼,冷然道:“我若是此时答应了,你还会救我?”   “……当然会了,奴家可是个讲道义的。”周书郊嗔怪道。   徐舟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纸张给撕了,看着变脸的周书郊嘲讽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呢?你将我救出去,我就退单。”   “……”这货突然精明了,周书郊有点难办,但想到对他的审判还远,自己还有机会再来,他干脆不急了,“我若是先救你出去了,你却不肯退单,还要我去杀宁朝下一任皇帝怎么办?大皇子,我也有我的顾虑呀,托皇后娘娘的福,我还能再来两次,您呐,想清楚了就签。”   周书郊说完,便款款朝着皇后走去,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徐舟就急急的问他:“你有什么办法救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他的计划就是什么计划都没有,只是想骗你签一下退订的单子而已,周书郊回头神秘一笑,食指在唇上轻轻的印了一下,徐舟立刻闭上嘴,紧紧的盯着他。   等到周书郊走近,皇后怀疑的看着他:“你和我皇儿说什么了?为何他如此紧张?”   “大皇子知道了我要救他的办法,一时激动而已。”周书郊垂眸道。   “哦?什么办法?”皇后立刻问。   周书郊看了一眼四周:“皇后娘娘,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皇后看了一眼周围,沉声道:“走吧。”   二人一起走了出去,刚走到皇后宫里,外头就来了报丧的人,上来就开始哀嚎:“皇后!大皇子、大皇子他去了!”   周书郊顿时愣住,皇后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呆呆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扑通一下跪下,俯在地上大哭道:“自皇后您走了之后,大皇子便在牢里自尽了!想来定是皇后您对大皇子的斥责让大皇子无颜再面对您,所以以死告罪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皇后失神的看着他,多年的宫中生活经验让她一听便知自己被利用了,她的眼神虚浮的在空中寻了几圈,最后定在了周书郊身上。   周书郊一听报丧人的话就知道他们这趟被利用了,再看皇后看他的眼神,他突然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果然下一秒,皇后冲过来拽住他的衣领质问:“为什么皇儿一直没事,你去见了他之后就出事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能做什么啊?”周书郊也暗暗叫苦,这都什么事啊,他还指望能多来两次,好击溃徐舟的防线,结果低估了这些王侯将相的狠心,搞得现在处境很不利。   “一定是你,是你伤了本宫皇儿,来人!”皇后恨毒了他,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周书郊一看不好,忙推开旁边的人朝外跑去,皇后更是笃定他心中有鬼,厉声道:“来人!给我抓住他!本宫要将她碎尸万段!”   皇后的权力虽然不如之前,但她到底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她的一声令下,立刻调来大片人马,开始了搜宫行动。   皇后这边的热闹传递到徐延和傅明礼这里,徐延想了一下,问:“她为何这个时候要抓刺客?”   “方才她去见大皇子时带了个陌生宫女,想必是大皇子的手下,见了之后大皇子就死了,皇后应是觉得是那个宫女所为,”傅明礼推测。   徐延点了点头,嘲笑道:“随他们去吧,不过是最后的狗咬狗,也就是个乐子而已。”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二人又坐了片刻,宫人来报刘成来了,傅明礼立刻站了起来,对徐延道:“二皇子,卑职可能要先离开片刻。”   “你直接回去吧,现在局势还算稳定,你可以在私宅休息一夜,明日再来。”徐延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就要立刻,徐延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明礼。”   “什么事?”傅明礼回头。   徐延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如今天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我虽无法让你直接恢复身份,但有些事你已经可以做了,你回去……多陪陪嫂夫人。”   傅明礼一怔,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很久,徐延都红着脸后悔,好像自己说得有些逾矩了。   傅明礼出了宫门之后,刘成立刻跟了过来,二人一起朝宫外走去。   “查到了什么?”傅明礼问。   刘成一脸复杂,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这回去时,正好遇到西河提督带着柳茵茵回府……”   傅明礼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未变:“所以阿幼真的不是柳茵茵,她骗了我。”   “还、还有就是,我在查这件事时遇见一个柳茵茵的丫鬟,知道了一件事。”刘成艰难道。   “什么?”   “……”   “说!”傅明礼眉头蹙起,无意识的发完脾气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他在紧张,还在愤怒,可他也骗了阿幼,所以他虽然愤怒,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有什么资格生气。   “柳茵茵曾用重金请了密语阁的杀手,来杀程宴。”刘成干巴巴道。   傅明礼脚下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   “程宴在吗?”   “你是何人?”   “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柳茵茵。”   ——   是了,当初他们在微知楼相识时,那日如果手下那个蠢蛋没有去暗杀程宴,程宴就会如时出现在微知楼,那她要见的便是程宴本人。   傅明礼自嘲一笑,没想到在他决心算计柳家时,自己竟然先被算计了,且还是被她当做另外一人算计的。   可她为什么当时没有杀自己?哦,是因为这张脸。如果当初她看见的是程宴,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嫁了?   虽然傅明礼不肯承认,但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看见程宴之后,可能还是会放弃。   宴起解秋意,翩翩佳公子。   怎么也比他这样臭不可闻的宦官好吧?   单是脑补,傅明礼的心就开始缓缓下沉,只恨不得立刻抓住夏幼幼问个明白。   “柳茵茵的丫鬟并没有说她请的杀手是谁,或许是个男人也不一定,”刘成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个时候竟然想替那个骗子说话,“夫人或许只是一时贪玩的普通姑娘,捡了柳茵茵木牌后去的微知楼,看到督主一表人才,便忍不住芳心暗许了……”   他越说傅明礼的表情越暗,刘成想了一下,犹豫着补充:“当然,夫、夫人是个习武的普通女子。”虽然夫人极有可能就是要来杀程宴的,可一来她从未对督主动手,二来她的目标是程宴,所以跟督主也没什么关系。   基于她对督主还算可以,刘成看到傅明礼沉下的脸后便忍不住替她开脱。   说完又觉得不对,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夫人是个认识柳茵茵的习武的普通女子……”   说到一半时,他终于闭上了嘴,他到底不是写话本的,夫人这事已经出现了深坑,他一时半会儿也填补不上。   傅明礼沉着脸朝外面走去,有些事是刘成可以查出来的,有些事,他要亲自问了才行。   刘成急急的跟在后头,略有些不放心道:“督主,您先息怒,说不定夫人有什么苦衷不是,您先问清楚了,千万别乱发火,毕竟夫人身份简单的话总比是柳家嫡女强……”话说完才想起来他家夫人的身份好像也不简单,他这回是彻底闭嘴了。   为什么感觉比督主还心累。   傅明礼都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回去的,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私宅大门前。   门口小厮急忙迎了上来,傅明礼看他一眼:“夫人呢?”   “夫人还在休息,一直没有出门。”   傅明礼径直朝寝房走去,走到门口要推门时,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等他进到屋子里,夏幼幼还睡得正熟。   他刚走到床边,夏幼幼便哼哼两声,懒惰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后甜甜的笑了一声:“尚言?”   “醒了?我有事问你。”傅明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突然心生不妙。 第59章   身后的追兵太多, 他又对皇宫人生地不熟的, 几次都险些被那些人给抓到, 周书郊无奈,只好卯着劲的往前逃。   他现在太后悔了,如果知道徐舟会死, 他方才哪怕是把徐舟手指头拽出来一个也要把单子画了, 现在徐舟已死,单子成了死契, 他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花上几年时间筹钱还违约金, 要么去杀了二皇子。   而在做出这些选择之前, 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先逃出去。   皇宫太大了,好像一层套一层的、人一辈子都出不去一样, 周书郊第一次有了种慌乱的感觉, 暗暗后悔没有等夏幼幼伤好些之后再出来,和她并肩作战习惯了,单独出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眼看身后的追兵越咬越紧,还不定时出现一些拦截的人,前方出现一条三岔路, 周书郊脚下一顿, 咬着牙朝一个名叫司礼监的地方冲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进这个地方,身后的追兵就少了许多。周书郊更加警惕的溜进殿中,当他看到殿中些许物件时, 顿时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司礼监,“十二监”之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傅明礼平时住的地方,难怪外面那些人不敢进来,想来是不敢因为皇后的命令得罪了东厂之主。   不过他们进来搜查也只是早晚的事,傅明礼不可能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他这里。周书郊缓了口气,偷偷的进到了主寝中。   一进这里就觉得十分熟悉,好像自己来过一样,周书郊失笑,暗道自己莫非脑子坏了,他此生第一次入宫,怎么会觉得这太监住的地方熟悉呢。   外头又传来一阵骚乱声,周书郊忙跳上房梁躲了起来,待下面的声响都过去了,他才从梁上跳了下来。   一从梁上下来,便忍不住好奇心往书桌旁去了,看到上面批红的奏折,周书郊只觉得更熟悉了。   “奇怪,这些字迹我好像在哪见过一样……”周书郊拿起奏折喃喃道。   尽管知道现在就该离开,可看到这房间的布置、书架的摆设角度,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眼熟到让他明知此地不宜久留,却还是忍不住这看看那看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傅明礼一般。   “督主的房间看了没?”一个尖利的嗓音响起。   “还没。”   “还不快去查!不能让皇后的人留在督主这里。”尖利嗓音怒道。   周书郊一惊,还没来得及逃门就被撞开了,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到书架上。   眼看屋外的人已经走进了外间,再走两步就到自己面前了,周书郊此刻站在书架前,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正当他觉得自己要经历一场恶战时,右手无意识的撞到书架上一本论语,书架立刻无声旋转,周书郊本能的往后一退,书架又立即阖上了。   外头还能听到太监们搜查的声音,周书郊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书架后的暗室,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叫啥?这就叫命不该绝!周书郊得意,此时皇宫里正是忙乱的时候,那傅明礼想必也没功夫回来抓他,他只需在此等这些搜查的人离开,就能出宫去了。   如此想着,周书郊便不着急了,优哉游哉的走到暗室中去观察,走了一圈后发现和外面的布局大致想同,就连东西都是一样的。   “这个傅明礼也太奇怪了,搞了间暗室却不藏点什么特别的东西,那还要暗室做什么?”周书郊不死心,总觉得这里藏着什么金银财宝,于是又认真的翻了一遍。   这一次还真让他翻着了什么东西。   他拿着从墙角石板下找到的箱子,从怀里掏出匕首砍断上面的锁,搓着手兴奋的把箱子打开。   里面的东西一出现在眼前,周书郊立刻就愣住了,盯着里头的东西看了半晌,才从里面拿出来。   是一把软剑一把鞭绳。好像只是普通的兵器,但这两样兵器的柄上都被青芷花染成红色防锈,这种做法的兵器他只在一个人手中见到过,那个人正是和他做了许久搭档的夏幼幼。   周书郊掂了掂手里的兵器,发现这两样东西比夏幼幼的更沉一些,好像用料也更精纯,握在手中更像是男人的兵器。   所以……   联想到甫至的死,周书郊觉得此事定然与傅明礼有关,或许甫至当初接的就是杀傅明礼的单子,结果反被傅明礼给害了。   周书郊推断出结论,立刻无心再观察傅明礼的暗室,轻手轻脚的跳到门口听着,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便去摸书架上那本论语,可不管他如何像之前一般拿起放下,书架都没有再旋转。   周书郊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糟了!”   ******   昏暗的寝房中,傅明礼看着床上刚睡醒的小姑娘:“醒了?我有事问你。”   “……”夏幼幼眨眨眼睛,有些忐忑的去撑床面,想要坐起,只是还没用力,傅明礼便坐到了她身边,面无表情的把她扶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头。   “这样还疼?”傅明礼蹙眉问。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不疼了。”怎么一会儿好像想揍死自己,一会儿又这么担心自己的,搞得她一点都摸不清他想做什么。   二人这么一问一答之后,再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夏幼幼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傅明礼看她一眼,起身去外间给她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喝下后淡淡道:“你许久没有归家,可想你的父亲?不如我们明日去西河看看他如何?”   夏幼幼一愣,心想幸亏他没在自己喝水的时候问,否则她还不得被呛死啊。   她刚要答话,可又突觉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他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会儿才想起问自己这些?   “我现在还伤着,不如等我伤好些了再去如何?”夏幼幼谨慎道。   提起她的伤,便想起那日她突然出现在行宫,傅明礼神色微暖,有些不忍心再去逼问她,但有些事情不说便如鲠在喉,他没办法这样装一辈子的糊涂。   “你可知道刘成今日为何没跟我们一起回都城?”傅明礼轻声问。   夏幼幼小心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傅明礼端起她喝剩下的温水轻饮一口,平静道:“听说人会在受伤的时候额外思念家人,尤其是女子,这方面的心思更是细腻,我便着刘成去柳家,想请西河提督前来相见。”   夏幼幼怔了片刻,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慌,但事实上却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该来的总算是要来了”的感觉。   “然后呢?刘大哥见到西河提督了?”夏幼幼问道。   傅明礼眼底一暗,她没有称呼西河提督为父亲。   “刘成说,西河提督的女儿柳茵茵一直在柳家,这段时日并未离家出走,”傅明礼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谁?”   一听到‘你是谁’三个字,夏幼幼的耳朵里像灌满了风,呼啸的同时心脏产生一瞬尖锐的刺痛,这疼痛来得猛烈又迅速,她还没来得及皱眉头,疼痛便消失不见了。   “我……”耳朵里的风好像还在,她开口之后才发现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于是又紧紧闭上了嘴。   傅明礼觉得这是他最耐心的一次,耐心到可以天长地久的等下去,皇位、翻案,这些他前半生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他要继续等,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你叫什么名字?”半晌,他开口问道。   夏幼幼涩涩的看着他,迟钝道:“夏幼幼。”   “夏幼幼。“傅明礼重复一遍。   自己的全名被他念出来的感觉还挺奇妙,夏幼幼还没来得及耐心感受这份奇妙,便听到他问道:“夏幼幼,你是谁?”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该从何向他解释。傅明礼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头一紧,忍下那份异样坚定的看着她。   又是一阵沉默,时间越是流逝,夏幼幼的胸口就越是堵得慌,在她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刘成急促的敲门声。   “督主!二皇子在宫里遇刺了!”   夏幼幼和傅明礼同时一愣,下一秒傅明礼便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后又回来,看着床上微微震惊的夏幼幼道:“等我回来,便和我说实话。”说完便盯着夏幼幼的双眼,大有她不点头他便不离开的意思。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好。”二皇子遇刺?二皇子怎么会遇刺?周书郊那货不是进宫找皇后了么,为什么二皇子还会遇刺?   “会将全部事都告诉我?”   夏幼幼顿了一下,心绪微微收拢:“会,我会全部都告诉你。”   傅明礼目光微柔,半跪在床上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道:“不要怕,等我。”   夏幼幼没想到他还会亲自己,如果没听到刘成那句话,她这个时候大概就落泪了吧。可惜此刻她满脑子都是那句‘二皇子遇刺了’,并未看到傅明礼眼底的柔情。   傅明礼安抚完她便转身出去了,刘成等到他出来后二人立刻往宫里赶,傅明礼边走边问:“怎么回事?可是受伤了?”   “禁军赶来的及时,并无生命危险,但二皇子身上的刀伤失血过多,此刻太医正为他止血。”刘成绷着脸道。   傅明礼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什么人做的?”   “二皇子昏迷了,那人跑的太快,只知道是个男人,并没有人看清他的长相。”   “一群蠢货!”   “……”   “下令皇宫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全力搜索刺客!”   “是!”   傅明礼刚出门口,夏幼幼就从床上窜下来贴在门板上了,只隐隐约约听到刺客是个男人皇宫戒严之类的,她当即就坐不住了,一边骂周书郊个混蛋不知天高地厚,一边忍着肩上的伤口痛翻出自己那件宫装,抱着便往皇宫跑去。   皇宫果然已经戒严了,宫门紧闭,外头堵着几十禁军,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这还只是最外头的防卫,夏幼幼还没进去,就已经想象到里面严查成什么样了。   从宫门处是不能进了,夏幼幼在外头将衣裳换了,沿着宫墙一路向南,拐了几次弯后走到一个极度偏僻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掀起地上的石板,直接跳了进去。   这里的暗道还是当初师父告诉她的,她在没来皇宫之前一直当做是师父的胡话,但师父出事的那年,她第一次来皇宫,苦于一直进不来时想起师父口中的暗道,她便寻了过来,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找到了。   她当年就是通过这条暗道背出了师父的尸体,这次又要通过暗道去寻周书郊那个不要命的。夏幼幼快速的往前跑,肩膀上的伤口裂了也不知道。   暗道的尽头便是已经废弃的宫殿,往日根本没有人的地方也被重重筛查,夏幼幼耐心等他们搜查完才从下面上来,躲过又一波搜查的人后才发觉这皇宫太大,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找人。   无奈之下,她只有兵行险遭,随便找了个位置比较中心的宫殿,趁防守的人不注意,跑到院子里丢了个信号弹,然后迅速跑到旁边的宫殿躲了起来。   天早已经黑了,如烟花一般的信号弹在黑夜里煞是明显,将天空炸出一秒的白,信号弹引来无数禁军,宫殿火速被包围了,此时的夏幼幼正在包围圈之外,时刻注视着宫殿那里的动静。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夏幼幼胳膊腿儿都等得酸痛了,也没有见到周书郊的身影,就连守着宫殿的禁军也渐渐少了,比信号弹刚放出时少了近一倍。   夏幼幼躺在房梁上打瞌睡,一双圆圆的眼睛下头挂着黑青,看起来憔悴极了,在她又一次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时,她终于看到了周书郊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到他并未往信号弹亮过的地方去,而是选择周边的宫殿挨个搜索,夏幼幼嗤笑一声,心想着这货总算不是太蠢。   眼看要找到她这里了,夏幼幼跳下房梁,躲到门后藏着,等他推门进来时一拳打了过去。周书郊一惊,忙反手去挡,还手之后才发现对方的招式很眼熟,当即一喜:“阿幼!”   “怎么,见到亲人了?”夏幼幼冷笑一声收手。   周书郊看到真是她后先是笑了几声,随后绷起脸抱怨:“你偷袭我做什么,就不怕被外面那群人发现?”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夏幼幼冷漠脸。   周书郊扫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怕,我都快怕死了,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我找不到能出去的地方?”   “你怕?你怕你还敢去刺杀徐延?”夏幼幼磨牙看着他。   周书郊一愣:“谁刺杀徐延了?”   “你!”   “开什么玩笑!”周书郊眉头一竖,气得脸都红了,“老子刚被皇后追杀,是嫌命大么又去刺杀徐延?!”   “除了你还有谁?”夏幼幼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   周书郊愤怒的叉着腰:“我比你还想知道,老子这都要跑出去了,禁军突然就把每个宫门都封锁了,还不准任何人进出,我躲起来之后才听说徐延被刺杀的事。”   “……真不是你?”夏幼幼怀疑。   周书郊气得要拿怀里的馒头砸她:“你爱信不信!”   他这么一说,夏幼幼反而相信了,倒不是觉得他人品有保障,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在家时听到的,刘成说是男子刺杀的,而周书郊此刻一身女装,刘成说的显然不是他。   “……不是你,那还有谁?”夏幼幼蹙眉。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那谁知道,他的仇人肯定海了去了,反正你知道不是我就行。”他倒是想去杀,但也得看准时机不是,哪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就动手。   “要是知道他们抓的不是你,我就不来了。”夏幼幼郁闷的看他一眼,这叫什么事啊,此刻的她应该在家里担心怎么跟尚言解释、而不是跟他在这玩躲猫猫!   “别啊,虽然他们抓的不是我,但我现在也是被通缉的,只不过通缉我的是皇后而已,”周书郊叹息,“要不是你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皇宫看着挺大,能躲的地方真没几个。”   “你怎么得罪皇后了?”夏幼幼挑眉。   “你不知道?”周书郊反问,说完才想起这事刚发生不久,估计消息还没传到外头,“我跟皇后去见了徐舟之后,徐舟就死了,皇后以为是我做的,就让侍卫抓我……对了,我方才在司礼监找到点东西,是关于你师父的,等回去后跟你说。”   “怎么还有我师父的事?”夏幼幼满眼复杂的看他一眼,“算了,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去哪?”周书郊不解。   “回程府。”   “外头全是禁军,你怎么回去?”   夏幼幼叹了声气:“跟着我来就是了,我有办法带你出去。”   说完就先行一步了,周书郊忙在后面跟上,二人一路畅通的走到废弃宫殿,正要进去时,周围突然明起火把,夏幼幼这才惊觉她放信号弹的意图已经被识破,那些禁军之所以会慢慢离开,不过是迷惑他们的假象,实际上这些人已经守在暗中等待时机,一旦他们会合往外跑,就会引来这些人的围攻。   二人当下不敢迟疑,立刻转身朝来时的路冲去,身后的追兵紧咬着不放,他们又不敢分开行动,只得拼命在前头跑,好在二人身上都穿了宫装,混到宫女太监里不算明显,于是他们对视一眼,默契的朝宫人最多的宫殿去了。   直到跳进宫殿,二人还能听到外头搜查的声音,正好前方两个宫女端着盆子走来,夏幼幼跑过去一个手刀砍晕她们,周书郊接住她们手上的东西,二人一人一半的端着朝殿内走去。   一进去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夏幼幼意识到不对,朝周书郊眨了眨眼睛,二人端着东西刚要出去,便听到身后的太监尖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   夏幼幼还未来得及动,外头便有宫人急急的跑过来:“李公公,外头有禁军来报,说刺客好像进了这里,要请示一下二皇子,可否进来搜查?”   “唉,我这就去问,”太监刚要转身,看到夏幼幼两个还没动,立刻不悦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夏幼幼一咬牙,忙转过身去,太监立刻眯起眼睛:“你们是谁?阿红阿绿呢?”   “回李公公,她们方才好像被刺客吓着了,正跌在外面休息,由我们两个替她们送来。”夏幼幼小心道。   “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太监磨牙,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怀疑不减,“我为何没有见过你们?”   外头的禁军已经进来了,眼看就要走到这里,夏幼幼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周书郊忙开口道:“回公公,我们是今年选秀刚进来的。”   太监还想再问,屋里便传来太医不耐烦的声音:“我要的绷带和热水呢?!”   “来了来了!”太监忙应道,扭头瞪向他们,“还不快滚进来,慢手慢脚的要你们有什么用!”   ……不是你先问东问西的么,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心想果然这才符合她对太监的一般印象,前些日子遇见的小太监之类的,还是太柔和了。   咦?话说那个小太监没把她的事告诉尚言吧?夏幼幼心里一紧,随后想到尚言已经查到自己不是柳茵茵了,那再多知道一件自己会武功的事好像也没什么。   一想到回去后要面对尚言的质疑,她这会儿才不合时宜的开始紧张起来。   “把绷带送过来。”太医道。   太监瞪了夏幼幼一眼,夏幼幼忙将思绪收回,低着头恭敬道:“是。”   一进到这里,血腥味就更重了,宽大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男人,身上血糊糊的一片,看起来煞是严重。夏幼幼尽量把头低下去,拿着绷带走到太医旁边。   周书郊看着夏幼幼去给太医递绷带,自己立刻站到一旁,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禁军像是怕打扰了这里面的人休息,只在外间小心的找了一圈之后便离开了。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然而没等这口气松完,便听到太医对床上人说:“二皇子,您忍着些,微臣给您包扎。”   他们这是跑到徐延屋里了?!夏幼幼惊悚的瞄了周书郊一眼,结果就看到对方出现了同样的眼神。   “……好。”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徐延哑着嗓子道。   夏幼幼耳朵一动,只觉得这声音好似很耳熟,便忍不住朝前看了看,结果太医挡着,没办法看清楚是谁。   太医接了绷带,将徐延扶了起来,徐延抬眼正好扫到太医身后的宫女,顿了一下后问旁边的太监:“明礼呢?”   “回二皇子,傅公公带人去抓刺客,还没有回来。”太监忙道。   徐延点了点头,道:“你去告诉明礼,伤我的人是曾随伺先皇的道士。”   “是!”太监急急的出去了。   比太监还急的是夏幼幼,如果说听第一句话时还不知道他是谁,在他说了这么多话后还没听出,那她可就太蠢了。   所以!她的恩人!刚交的酒肉朋友!是二皇子徐延??!!!   夏幼幼暗暗叫苦,只得尽量把头往下低,祈祷他不要注意到自己。一旁的周书郊在听到伤徐延的人是黑山后,内心也立刻炸成一朵烟花。   他太明白这是什么套路了,显然是黑山国师梦做不成了,就打起了他单子的主意,想在他之前杀了徐延,好拿到那五千两的黄金。   虽然能帮他解决徐延这个麻烦很好,但是不代表他乐意有人抢他的生意,这个黑山老王八,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周书郊低着头,远远看去十分贤淑有礼,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   房间里陷入沉默,太医手脚麻利的帮徐延包扎好,垂首恭敬道:“二皇子,已经好了,微臣这就去给您煎药。”   “嗯,出去吧。”徐延无力道。   待太医走后,夏幼幼偷偷抬头看周书郊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开,可惜二人的脚还没动,就听到徐延轻笑一声,道:“你这是知道我受伤了,所以特意看我来了?”   “……”夏幼幼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索性叹了声气,搬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我说是巧合,你相信吗?”   “不信,我刚被刺客伤了,你就出现在此地,我只会怀疑你跟那个刺客是一伙儿的。”徐延淡淡的看着她。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你既然不相信我,刚刚怎么没把我交给禁军、让他们把我抓起来?”搞得现在屋里就他们三个,她随时都能打晕他逃走。   “即使不相信,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徐延眼带笑意的看着她,“谁让你是我朋友,我又拿你没办法呢。”   夏幼幼抖了抖,嫌弃道:“别这么肉麻行不……既然你拿我当朋友看,我就再真诚的告诉你一遍,我和那个刺杀你的人不是一伙的。”   “一伙的我也不会抓你……”   “你听不懂人话么?”夏幼幼十分想发火,但看在他惨兮兮的份上忍住了火气,“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你。”徐延忍不住笑出声来,下一秒又因为牵动伤口皱起眉头。   夏幼幼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再出血后坐回椅子上:“咱们还真是难兄难弟,我刚受伤,你就也被伤成这样。”   “你受伤了?”徐延急着要起来。   夏幼幼忙把他按下去,好笑道:“一点小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说话时看了周书郊一眼,示意他出去看看情况。   周书郊正被这俩人老朋友一样的交谈唬得一愣一愣的,被夏幼幼瞪了之后才想起要紧事,脚下立刻朝外移动,夏幼幼适时从椅子上挪到床边坐下,挡住了徐延的视线。   “不过话说回来,你竟然是二皇子?”夏幼幼挑眉,“没想到二皇子还有戏弄人的兴趣,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徐延失笑:“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告诉你我是谁了,是你自己笨,竟然不知道二皇子的名讳,那就不能怪我后面戏弄你了。”   夏幼幼一顿,这才想起二人在源广寺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自己又不关心朝堂皇室,自然不知道这些个皇子都叫什么。   “好吧,本还想拿这件事为难你一下,看在是我自己蠢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夏幼幼扫了他一眼,咳了一声道,“那你现在的身份猛然高贵了,咱还算朋友不?”   “你想当我朋友吗?”徐延定定的看着她,如今徐舟已死,再无人与他争夺皇位,想来三日之内便能拟诏登基,原先计划的三年之后将她收了,此事似乎可以提前做了。   他的目光有些炙热,夏幼幼只是不舒服的往后退了退,并未发觉里面隐藏的势在必得。   听到徐延这么说,夏幼幼立刻道:“那是自然……”   周书郊已经回来,看到夏幼幼看自己后立刻苦着脸摇摇头,看来黑山那老贼真的犯下大事了,此刻的皇宫灯火通明,五步一岗,根本没办法离开。   “那便先做朋友。”徐延微笑,至于旁的,徐徐图之。   夏幼幼点了点头:“既然是朋友,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大皇子在造反前向密语阁下了杀你的单子,接单的就是我。”   徐延皱起眉头,夏幼幼立刻道:“我又不知道你是徐延,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接的!你先别忙着不高兴!”   徐延本就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这下更是被她紧张的态度给取悦了,抑住愉悦的心情道:“我没不高兴,你接着说。”   “那个杀你的老道士也是密语阁的杀手,是排名第一的黑山,他有查看单子的权限,想来是抢单子,所以就动手了。”夏幼幼轻描淡写的将单子的事化成无意中接的,尽量的将自己从造反一事中摘了出来。   徐延点了点头:“怪不得他会冒险进宫,那你呢?你来是做什么?”   夏幼幼噎了一下,看到他调笑的眼神后放下心来,小心翼翼道:“我方才说了,不知道你就是二皇子。”   “徐舟出手定然大方,我现在重伤在身,你就不心动?”徐延促狭的看着她。   心动,太心动了,那可是五千两的黄金啊,黄金啊!周书郊一颗心都要激动的颤抖了,但在接收到夏幼幼的瞪视之后迅速捶了捶心口,迫使自己不再激动。   “你既是我恩人,又是我朋友,我岂会因为这点钱就对你动杀心,徐延,你太小看我了。”夏幼幼嫌弃道。   徐延笑了起来:“是么,那不如我起身向你道歉?”   “说正事,别闹,”夏幼幼蹙眉,“黑山那家伙密语阁的老资历了,他既然对这单子动了心,那你之后就危险了,现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什么办法?”   夏幼幼舔了舔唇,正经的伸出手:“大皇子下了五千两的黄金,你给我三倍,我去退单,没了单子,黑山也就没有了杀你的理由。”   周书郊在知道徐延和夏幼幼是朋友之后,便知道这单子只有退单一条路了,正当他为未来背债的生活痛苦时,一听到夏幼幼的解决方式眼睛瞬间亮了。   如此一来他不用还钱,徐延不会被黑山威胁,简直不要更两全其美。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徐延思忖片刻,倏然笑了起来,“可是我没钱。”   “……”   “……”这丫都要当皇帝了,竟然说自己没钱?周书郊很想杀了他领赏金了。 第60章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真没钱。”徐延哭笑不得道。   夏幼幼白他一眼:“你唬谁呢?你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 怎么可能没钱, 我告诉你啊徐延,别要钱不要命的。”   “我唬你做什么,我又不像徐舟有个有钱的外家, 平日也没什么产业, 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徐延无奈。   “那、那你先从国库预支呢?”夏幼幼皱眉。   徐延嘴角抽了抽:“我还没登基呢,你这就开始教我贪污了?”   “……那你没钱怎么办?我也没钱。”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徐延沉吟片刻:“就让他来吧, 我就不信了, 这么多禁军还拿他没办法。”   “你在明他在暗, 就算你人多又怎么办,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这回是你运气好, 还能捡回一条命, 下次呢?”   “你关心我?”徐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夏幼幼堆出一脸假笑:“是啊,关心你。”   “那不如你留下保护我如何?”徐延热切的提议。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抱歉,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好么,怎么可能留下保护你。”   徐延也不失望,只是尽力争取:“那你经常来宫里呢, 我给你个牌子, 从今往后自由出入皇宫。”   “我没事来宫里做什么?”夏幼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徐延顿了一下, 犹豫道:“帮我抓黑山?”   “抓什么黑山啊,你抓了这个黑山,就有下一个黑山, 除非你把违约金给了,否则密语阁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来杀你。”夏幼幼蹙眉。   徐延叹了声气:“我现在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他们要杀我就尽管来便是,大不了我小心些就是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夏幼幼话说到一半,迅速站到一边,徐延奇怪的看她一眼,下一秒一个小太监进来了。   “二皇子,淑妃娘娘来了。”   徐延顿了一下,面色平静道:“知道了,你去请她进来。”   “是。”   小太监一出去,夏幼幼便好奇的伸着头去偷看,徐延好气又好笑的拿旁边的枕头轻砸了她一下:“娘娘协助管理六宫,我这里的宫女她更是每个都认识,你还不赶紧藏起来,当心她把你抓起来。”   “哦哦,我这就藏。”夏幼幼一听忙左右转了起来,可这里她并不熟悉,一时也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最后还是徐延给她指了方向,她叫上周书郊跑去屏风后藏了起来。   徐延看到她突然拉着床尾的宫女一起躲,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还带了个搭档。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徐延磨着牙瞪了一眼屏风,在淑妃进来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淑妃走到他的床边,直接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到他身上的伤后迅速红了眼睛:“现在可还好?凶手抓到了没有?”   “还没,明礼正在带人搜查,”徐延笑笑,轻轻帮淑妃拭了一下眼泪,“母亲莫担心,我不疼的。”   “本以为一切总算是守的云开,哪知道你就出了这种事,难道以后也要如此提心吊胆吗?”淑妃这一日经历大喜大悲,面上已经显露疲态,此刻抓着徐延的手,眼中流露出深刻的哀切。   徐延蹙眉安慰:“今日只是意外,以后儿臣会多注意些,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淑妃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徐延认真的听着她口中的琐事,一一耐心的答着,寝房里难得出现一片祥和。   屏风后面,夏幼幼和周书郊都听着这女人的声音耳熟,等听出来后二人俱是一惊。   竟然是那日把他们带走的客人?   “幸亏方才躲起来了,否则被她看到程宴的夫人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周书郊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嘘。”夏幼幼制止他再说话,耳朵轻轻的贴在了屏风上,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却一时闪过许多念头。   徐延和淑妃跟尚言的关系似乎都不一般,难道只是因为他是傅明礼的手下?不,若只是傅明礼手下,徐延贵为二皇子,又何必拉低身份说自己是尚言朋友,淑妃娘娘又何必亲自上门找她的麻烦。   所以尚言除去傅明礼手下的身份,难道和徐延他们还有其他的关系,比如来往于傅明礼和徐延之间的双重间谍?   无间道?   夏幼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看到周书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自己后立刻闭上嘴,严肃的听着外边说话。   徐延担心夏幼幼在屏风后待得不舒服,正要装累让人送淑妃回去时,就听到外头人来报:“淑妃娘娘,二皇子,傅公公来了。”   徐延下意识的看了眼屏风,道:“明礼是习武之人,耳朵向来好用,一点动静他都会听到。”   夏幼幼和周书郊在听到傅明礼来了时俱是眼睛一亮,总算是能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第一奸宦长什么模样了,一听到徐延的警告,这才想起隐藏气息,尽可能的缩小存在感。   “你说这个做什么?还不快让他进来。”可能是因为徐延受伤了,淑妃今日与他说话时都尽量温柔。   徐延笑笑:“只是突然想到的,快去请他进来。”   “是!”宫人忙应声。   夏幼幼整个人就差要趴到屏风上了,可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最佳观赏角度,反倒是周书郊,已经寻了个最好的位置盯着外头了。夏幼幼推了他一下,想让他给自己让个位,被他给无情的拒绝了。   夏幼幼气结,又担心被傅明礼发现,只得气鼓鼓的坐到一旁,等周书郊看完热闹后再去瞄。   周书郊兴戳戳的盯着外头,先是绣金靴,往上是紫色长袍、窄袖、圆领,圆领的上面便是——   周书郊眨眨眼睛,以为自己一夜没睡熬出了幻觉,下一秒,徐延和淑妃的表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屏风外,淑妃看到傅明礼后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拉他的手:“你来了?”   傅明礼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看着床上的徐延问道:“你觉得如何了?”   屏风后的夏幼幼,没有丝毫缓冲的听到熟悉的声音,第一反应和周书郊一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第二反应就是尚言跟着傅明礼来了?可听到他们后面说的话,她再没办法自欺欺人,胸口起伏剧烈的推开周书郊,自己趴到屏风缝里往外看。   这一看让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徐延假装看不到他们之间的动作,笑道:“你与母亲真像,就连进来后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   “谁与他一样。”淑妃微微别扭道,脸上却是高兴的。   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二皇子,你近日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徐延脸上的笑一僵:“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隔墙有耳,以后不可妄言。”傅明礼坚持。   徐延这才想起屏风后面还有两个,只好点了点头,认错道:“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   一旁的淑妃在听到傅明礼的话后脸色便沉了下来,等徐延说完便冷着脸道:“马上就要天亮了,阿延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那母亲路上小心……”徐延想要起身,被淑妃制止了,只好看着她离开。   等她走了之后,徐延才含糊道:“明礼,你不要总是气她。”碍于屏风后那两个姑娘,他不好将话说得太白。   事实上此刻的夏幼幼根本没办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在经历了不可置信自欺欺人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她嫁的那个男人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才子程宴,而是自己骂了许久的奸宦傅明礼?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时间所有和他相处的回忆都浮现在眼前,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也被强硬的摆在面前,她突然一阵反胃,捂着嘴就要吐出来。   周书郊大惊,忙扶着她坐下,无声的问她:你怀孕啦?   问完才惊觉不合适,这糊涂蛋嫁的是个太监,怎么可能会怀孕?!   夏幼幼惨然一笑,浑身发冷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周书郊担忧的看了一眼外边,与她对坐在地上。   屏风外,傅明礼与徐延说了几句话后,目光突然转向屏风,徐延心中一紧:“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你那里好像有人。”傅明礼定定的看着屏风。   徐延心中一紧,讪笑道:“哦,是宫女,我让她们给我备些热水擦擦身子。”   “你刚包扎好,擦什么身子。”傅明礼蹙眉。   徐延知道他这是信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得松了口气:“出汗出得难受,你不让我擦我便不擦了。”说完打了个哈欠。   傅明礼站了起来:“你休息吧,我去守着。”   “你也回去睡会儿吧,想来那贼人也不是好抓的,交给禁军就好了。”徐延忙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我守到天亮,天亮之后若还没抓到,就先回去。”   “嗯,去吧。”徐延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道,直到傅明礼从房里离开,他才猛地睁开眼睛,小声道,“没人了,快出来。”   说完屏风那还是没有动静,他皱起眉头,心想难道已经溜了?正当他要撑着身子去看看时,周书郊和夏幼幼一起从屏风后出来了。   “你怎么了?”徐延心下一沉,怎么脸色比自己还白。   “无事,”夏幼幼笑笑,嘴角在扬起之后又飞速放下,面色平静道,“徐延,你能送我们出宫吗?”   “马上天就要亮了,等天亮之后我再送你出去好吗?”他担心这个时候送她出去,会被明礼拦下,所以想在明礼回去之后再送她出宫。   夏幼幼点了点头:“好。”说完便走到一旁地上席地而坐,双眼定定的看着地上摆放的花瓶,若是仔细的看她,会发现她的双眼并没有焦距。   徐延皱眉看到周书郊,周书郊顿了一下,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寝房暂时陷入一片沉默,三人呈三角状各据一边,直到天亮。   徐延因为受伤,早早的睡了过去,周书郊看着夏幼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夏幼幼独自坐了许久,直到月亮彻底下去,太阳高高升起,她终于将她和傅明礼从相识到现在所有的事都理清楚了,同时心里也下了一个决定。   等徐延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夏幼幼的身影,看到她还在后松了口气:“我以为你逃了呢。”   “你都答应送我出去了,我还逃什么?”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她昨夜发生过什么,但此刻见她已经恢复正常,徐延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她笑道:“好,我这便让人送你出去。”   周书郊一听忙去和夏幼幼站在一起,等徐延叫来人安排好之后,他们便一起出去了,出去前徐延叫住夏幼幼:“我给你个牌子,你有空的话就来找我说说话吧。”   夏幼幼看了眼他手里的牌子,垂眸道:“牌子就不要了,等我哪天想来时,我自己也能进来。”   “……这样不是免得你再偷偷摸摸了么。”徐延无奈道。   “不要。”夏幼幼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周书郊忙朝徐延歉意的笑笑,从他手里接过牌子道:“我去给她。”然后就跟了上去。   徐延莫名的看着她的背影:“朝我发什么脾气,真是的……”   “你这样得罪他,就不怕他把咱们抓起来啊。”周书郊追了上去。   夏幼幼绷着脸道:“抓起来我也不要,我又不打算来了,要那东西做什么。”   周书郊一听立刻把牌子装进怀里,这么好的东西,她不要就算了,他是不会浪费的。   二人靠着太监领路,一路畅通的走到了宫门外,等太监要把他们往马车上领时,夏幼幼拒绝了:“我们自己走,谢谢小公公了。”   “不客气。”小太监忙行了一礼,目送他们离开了。   二人沉默着走了小半天,总算看到了人烟,周书郊憋了一路,最后憋出一句:“你看,太监还都挺有礼貌的。”他说的是方才小太监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事,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周书郊迅速闭上嘴,发现自己比狗子还听话后顿了一下,最后无奈道:“他和你成亲这么久,你就没发现他跟其他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若说普通姑娘不知道其中区别也就算了,她可是发福蝶啊!接的单子大多都是在青楼一类的地方解决目标的,早就该对某些事很熟悉了吧!   夏幼幼一顿,冷着脸道:“我以为他不举。”   “……”周书郊的脸色迅速变换,最后以一个十分诡异的模样定住。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就这她还没说傅明礼随身带个假j/j迷惑自己的事呢,若是说了,这人不得憋笑憋死。   “我没想噗……真的没想噗……”身边的人身上立刻散发出杀气,周书郊舔了舔嘴唇,一脸严肃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聪明的人噗……嗷!”   夏幼幼一胳膊肘打到他胸口上,周书郊立刻惨叫一声,眼泪汪汪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刚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他便忍不住又凑了过去:“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夏幼幼面无表情的问。   周书郊瞄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后道:“傅明礼啊,你别说你坐地上一夜什么都没想。”   “……想了,”夏幼幼复杂的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怪他。”   “啥?”周书郊一脸懵逼。   夏幼幼淡定的往前走:“说起来第一次见面时是我先欺骗他在先,后面他是顺着我的话才假装是程宴的,我们也算是破锅碰上烂盖,谁也别说谁了。”   “……你倒是想得开。”周书郊怀疑的看着她,总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夏幼幼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想不开能怎么办?我是因为见色起义所以跟他走的,他是为了利益才带我回去,我们的目的都不纯粹,现在也都受到了惩罚,想不开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去找他拼个你死我活吧?本来已经就够丢脸了,又何必……又何必闹得太难看。”   “可、可我不觉得他只是为了利益,这些日子他好像对你的好不像是装的……”周书郊话说到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想到那个人可是傅明礼,那样的人,对人的好是真是假,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出来?   “你还不明白吗?”夏幼幼嘲讽一笑,“他既然不是真的程宴,那程宴也没有投奔二皇子一说,程柳两家依然是大皇子阵营,他却在见到我第一面后就把我带回了家,只是因为我告诉他我是柳茵茵,他娶我想必也是为了分化程柳两家吧。”   这些日子这些朝堂上的事她也算知道了点,程柳向来沆瀣一气,两家又定了婚约,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后来又解除了婚约,但傅明礼的想法她大概还是能猜到一些的,无非是娶了柳家唯一的女儿,就能逼着柳家来二皇子阵营了。   只可惜她并不是真正的柳茵茵,他的一切计划便只能落空,也难怪他昨日会来找自己摊牌,想来是发现自己不是柳茵茵后,自己就没了利用价值吧。   “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你既然不怪他,是想还跟他在一起?”周书郊担忧道,夏幼幼有多喜欢这个假程宴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而女人在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不理智,她不会还想继续喜欢他吧?   夏幼幼顿了一下,漠然道:“我早就说过,男人、女人、太监在我眼里是三种性别,你觉得我会在发现自己心上人变成女人后还喜欢他吗?”   “……不会。”   “那同理,”夏幼幼死死的掐住手心,在温热的液体流出后也不肯松开,她缓缓的说话,好像在聊别人的事,“我也不可能去喜欢一个太监。”   周书郊咽了一下口水:“……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回去了?”   “去哪?傅明礼的私宅?”夏幼幼冷下脸,“回去做什么,我再也不要回去了,从今天起,我和他一刀两断。”   夏幼幼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看到客栈后径直走了进去,周书郊一愣,忙跟了过去,进去后只听到夏幼幼说:“给我一间隔音最好的房间。”   “你要做什么?”周书郊凑上去问。   夏幼幼不搭理他,直接丢了锭银子给掌柜的,接着跟着小二上楼了,周书郊有些摸不清头脑,愣了许久才跟上去,走到楼梯上时小二已经下来了,他忙问了在哪间房,知道后便忙跑过去了。   推开门便听到震天的哭声,周书郊嘴角抽了抽,恍惚的关上门。   ……嗯,一定是进错房间了,发福蝶不可能会哭得那么惨。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认命的走了进去,门仔细关好后才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哭得湿漉漉的脸无奈道:“刚刚那个冷静沉着又潇洒的发福蝶去哪了?”   “你管得着么?”夏幼幼哭得都要岔气了,她这股眼泪从昨晚看到傅明礼的脸后就憋着了,方才终于憋不住了,只得就近找个地方先哭一下。   “好好好,我不管,”周书郊头疼的看着她,“那你慢慢哭。”   想想这丫头也是够倒霉的,辛辛苦苦的隐瞒身份嫁人了,结果嫁了个骗子不说,这个骗子还是个太监,连男人都算不上。   夏幼幼连给他一个眼神都嫌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哭流涕,边哭边用袖子擦眼泪,很快袖子上就洇湿一片。   周书郊说了不管,可看她这么个哭法又担心她把眼睛给哭瞎了,犹豫一下还是劝道:“行了,别哭了,就当这段时间是做梦的,以后再找男人的时候擦亮眼睛,别再识人不清了。”   “我、我以后再也不找了,男人都是王八蛋!”夏幼幼特别伤心,而最让她伤心的是,以往不管有多难过,哭一场这难过就结束了,可今天不管她怎么掉眼泪,心脏上的抽疼还是在,丝毫没有减轻。   周书郊咳了一声:“你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我不就挺好的么,你难受了我还在这里安慰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的。”   夏幼幼看他一眼,咬着胳膊呜咽,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周书郊急了:“怎么还越劝哭得越厉害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个男人是太监,一起干活的朋友是女装大佬,我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男人吗……”夏幼幼抽抽搭搭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我其实挺正常的。”周书郊喃喃了一句,见她也没听自己说话,无奈的叹了声气。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周书郊突然眼睛一亮:“有一个正常的啊!徐延,徐延不就挺正常的,我看他对你似乎也不一般,你不如趁这个机会换个男人?”   他可不敢说刘成,刘成的身份虽然还没有确定,但以他对刘成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和怀疑,刘成简直就是太监本监了。   “换个屁!你当徐延就是个好男人了吗?”她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调戏自己的事,夏幼幼越哭声音越小,累得狠了就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补充体力,最后总结道,“总、总之,我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我要好好工作,努力攒钱,包养七个八个小白脸,高兴的时候揍小白脸,不高兴的时候也揍小白脸呜呜……”   “……小白脸犯了什么错?”周书郊嘴角抽了抽,“你再哭你的眼睛就没有了。”   “老娘的眼睛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没有?”夏幼幼恨道。   周书郊无奈:“你不信就去看看。”   夏幼幼看他一眼,走到铜镜旁坐下,看到里面的眼睛后怔了一下,哀嚎一声倒在梳妆台。   “怎么了怎么了?”周书郊吓得直接跳到她面前。   “我现在不仅没了男人,就连美貌都没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夏幼幼失神的趴在桌子上。   周书郊看着她这幅怂样又是好气又是觉得可怜,最后忍不住道:“放心吧,你那点美貌等眼睛消肿就回来了,不会跑的。”   夏幼幼坐了起来,盯着镜子发了许久的呆,最后扬起脸看向他:“对了,你说在司礼监找到了我师父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是怎么从美貌的话题上直接跳到甫至身上的?周书郊一时有些跟不上夏幼幼的思路,但看她总算是不哭了之后,忙跟着她换了话题。   “是软剑和鞭子,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师父的,但是和你的兵器很像,上面也是用了青芷花染了色,你不是跟我说过,用青芷花染色防锈是你想到的办法,整个宁朝只有你知道么。”周书郊小心的看着她。   夏幼幼一愣:“是啊,我师父的兵器也是我来染的,你把兵器拿回来了吗?”   “没有,还在司礼监的暗室里,我当时行动受限,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有拿,”周书郊抿唇看向她,“不过我觉得那就是你师父的兵器,直觉。”   “我、我当初去寻我师父时,他的尸体就是在司礼监摆着,但是没有看到他身上有兵器,所以你看到的应该就是我师父的。”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半晌道,“我们再进宫一趟,我去确认一下。”   说完便要出去,被周书郊一把拉了回来,她皱起眉头:“怎么了?”   “你……”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司礼监是什么地方啊?”   “左右不就是皇宫的宫殿么,还能是什么地方?”夏幼幼莫名道。   ……她果然不知道,也是,一个连皇子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还能指望她知道司礼监是什么地方?周书郊犹豫的看着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告诉她会不会又让她哭起来。   “怎么了?”夏幼幼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当即坐到他对面询问。   周书郊干咳一声,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司礼监……是十二监之首,东厂督主住的地方,也就是说,那里是傅明礼在宫里的住处,你师父是四年前死的,那时候傅明礼已经当上督主两年了。”   夏幼幼怔怔的听完,想要深吸一口气,可刚一呼吸就觉得从喉咙处开始刺痛,她立刻闭上嘴,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不知该去往何处。   师父……傅明礼……程宴……三个名字纠葛在一起,形成一无数无形的刀刃,正悬在她的头顶,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被杀得片甲不留。   “……发福蝶?!阿幼!”   “嗯?”夏幼幼回神。   周书郊松了口气,皱眉道:“怎么叫你也不出声。”   “没事。”夏幼幼恍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能正常呼吸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师父是傅明礼杀的?”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周书郊干脆道,“你也说了,你师父的尸体是在司礼监找到的,那不管是不是傅明礼杀的,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哦。”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一开始傅明礼和程宴是两个人的时候,周书郊自然不用询问她的意见,可现在这两个已经成了一个,该如何是好,得听她的意见。   “先查我师父的单子是谁做的,还有我得再进宫一趟吧,确认你说的兵器是不是我师父的,等这两件事都做了,才能判断是不是傅明礼杀的我师父。”夏幼幼的指尖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当她反应过来这习惯是从哪来的之后,身子猛地一僵。   “怎么查,你不杀徐延,排名就没办法提高,你也没有办法去查你师父最后一张单子。”周书郊苦恼的看着她,丝毫没有发现她片刻的失神。   夏幼幼抿唇:“不做密语阁第一也能查到。”   “你有办法?”   “找黑山,他有权限查我师父的单子。”夏幼幼道。   周书郊皱眉:“他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他都沦落到去抢你的单子做了,想必是真的缺钱了,又怎么会不帮我们,”夏幼幼的手紧攥成拳,她想将手指摊开,却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做到,只得将手藏在袖子里,面上仍是一片冷静,“马上去密语阁联络点给他去信,只要他帮我,我就答应将你的单子转给他,另外再给他两千两白银。”   “他会答应吗?”周书郊疑惑,就给两千两白银,好像小气了些。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他若是不答应,那就算他杀了徐延,也只能得到全部积分和一半的黄金,可若是答应了,便能将所有都拿到,外加两千两白银,查单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觉得他会不答应?”   周书郊恍然,他一时情急,竟然忘了以密语阁的规矩,黑山就算杀了徐延也得分他一半的钱,所以夏幼幼用来谈条件的不是她那两千两白银,而是单子里余下的两千五百两黄金。   “知道了,我这就去联络点,你……”周书郊迟疑的看着她。   夏幼幼垂眸:“今日不能再去宫里了,我留客栈等你。”   周书郊点了点头:“那行,你留这儿吧,我去跑一趟。”说完便不敢耽搁,下楼找了匹马直奔联络点去了。   周书郊一走,偌大的厢房里就只剩下夏幼幼一人,她僵坐了许久,直到肩上的伤口又开始疼时,她才有了反应。   “师父……”她吸了吸鼻子,缓缓的趴在了桌子上,以前像这样受了委屈时,师父虽然嘴上嫌弃,但总会先拍拍她的脑袋,再替她去报仇。如今师父不会嫌弃她、也不会替她报仇了。   而她曾以为在师父之后终于找到了第二个家,现在看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自欺欺人的幻觉而已。   心口阵阵的疼,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去想那个骗了自己、又是杀师父疑凶的男人,但她却不受控制的想要去看看他。   周书郊回来时,夏幼幼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门一响她立刻惊醒了,看到是周书郊后又松了口气。   “办好了,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周书郊走到她面前问。   夏幼幼睁开眼睛许久,才想起自己为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轻轻张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回去。”   “去哪?”   “傅明礼那。”   “……” 第61章   傅明礼带着人搜宫搜了一夜, 等到天亮时已经疲惫不堪, 在将手上人马换给禁军统领后, 便转身往私宅去了。   一路上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头一阵一阵的发疼不说,心里还总觉得不踏实, 好像有什么不受他控制的事正在发生一般, 让他没办法安心。   “督主,怎么了?”刘成看出他的不对劲, 忙给他递了一杯清茶。   傅明礼看了一眼, 蹙眉摇了摇头, 道:“不知为何, 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可是还有什么事没做?”   “该交接的都已经交接了, 宫里的事都已经办妥, 等二皇子再修养两日,便能拟诏登基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刘成刚说完,就想起好像还有家事没解决,于是小心道, “……夫人那边, 您跟她谈过了吗?”   提起夏幼幼, 虽然知道她这些日子骗了自己,但傅明礼的眼神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温情:“她说要与我说实话,会将真相全部告诉我。”   “……那就好, 督主您与夫人好好谈谈,和夫人相处这么久,奴才能看得出来夫人是个好姑娘,对您也没有坏心,您……总之就是好好说说吧。”刘成真到劝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词穷,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最后干脆闭嘴了。   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倒是被她收买的妥当。”   ……那是因为看出来您不会放手好吗?刘成讪笑一声:“主要是夫人品性太好,所以奴才就想替她说说话。”   “放心,只要她肯说实话,”傅明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她是我夫人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现在点点滴滴的细节和琐碎的证据,都将她的身份指向密语阁发福蝶,只欠她的一句承认,他便既往不咎,而自己的身份,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那夫人若是不说实话呢?刘成小心的看向傅明礼,这个问题到底没有问出来。想来督主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会坦诚相见,他便不多这个嘴煞风景了吧。   马车一路行至府邸之中,傅明礼从上面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小厮:“夫人呢?”   “夫人还没有起床。”小厮答道。   傅明礼不悦的看了眼升至中空的太阳,沉声道:“所以她又没用早膳?”   小厮不敢答话,昨夜夫人就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去叫她,所以他们才没催促夫人起床用膳。当然,这个话是不必跟老爷说的。   “罢了,去备些清粥送到房里。”傅明礼知道夏幼幼先前就有这个不按时用膳的毛病,他不在时又没人管得住她,便只能让她任性了。   他一边往寝房走,一边暗暗思忖,等徐延登基之后,将傅家的案子平反了,他便带着她去南方走走,好好的给她改改这个毛病。   心里是想着纠正她的习惯,真到门口去开门时,手上还是放轻了力道,推开门时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傅明礼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道:“阿幼,起床了。”   被子里没有反应,他叹了声气,坐到床边道:“昨夜是不是又熬夜了,当心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起来用点东西再睡……”说着便去掀被子,等看到里面的枕头后猛地一僵。   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他冷着脸快步走到外边,忍着怒气道:“夫人呢?!”   正在院中打扫的小丫鬟忙道:“夫、夫人在房间里休息啊。”   看着一无所知的下人,傅明礼的怒气瞬间升腾,他让她留下等自己回来,她便是这么等着的?   “督主,可是要派人去找?”意识到不对的刘成急忙跟过来。   “不必,”傅明礼眼眸翻腾起黑色的怒浪,“都下去吧。”   “督主……”刘成迟疑的看着他。   傅明礼顿了一下,转身就往寝房去了。   另一边的客栈里,周书郊谨慎的看着夏幼幼,似乎很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但傅明礼是杀你师父的嫌疑人,你还回去做什么?难道你想睁只眼闭只眼的接着跟他过?”周书郊不高兴道。   “……你觉得可能吗?”师父于她而言就像是生父一般,如果傅明礼真的是杀她师父的凶手,她或许永远狠不下心来对他动手,但也绝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那你现在回去做什么?”周书郊皱眉。   夏幼幼垂眸:“留在他身边,才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才能避开他去司礼监调查。”   “那、那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去?你确定你能装得下去吗?”周书郊怀疑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自己单独住在小院还好,大不了少跟这群太监接触就是,可夏幼幼不行,那是要跟傅明礼睡一张床的。   和一个太监睡一张床……周书郊抖了抖,坚决道:“不成,你就留在客栈吧,大不了我多监视他,等什么时候他不在宫里了,我们就进宫去查。”   “走吧,回去。“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周书郊还想再劝,结果看到她眼底泛着的泪花花后还是忍了下来。   “走吧走吧,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如果忍不了了咱们就先从他府里出来,听到没?”周书郊不放心的嘱咐。   直到夏幼幼反复的答应了他,他才去外头找了辆马车,二人坐着马车一路朝城外去了。   临时租的马车又破又旧,轮子还不稳当,吱吱呀呀的赶到家里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夏日的晌午又闷又热,太阳晒到皮上阵阵的发疼,仅仅是从马车上到府内这一段短短的路,夏幼幼露在外头的额头、脖颈就蒙上了一层红色。   进院门口时刚好遇到一队人马出去,看到她后先是一愣,接着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夏幼幼一愣,接着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径直的看向主院,平静的问:“尚言呢?”   “在寝房等着夫人呢。”   夏幼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书郊:“你回去吧,辛苦了。”   周书郊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再三确认她不需要帮忙后,只得叹了声气先走了。等周书郊一离开,夏幼幼便朝着寝房去了。   走到主院门口时,刘成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后愣了一瞬,忙走过去低声道:“夫人,你做什么去了?”   “出去有点事,怎么了?”夏幼幼看向他,注意力总忍不住往他光秃秃的下巴上看去,她只得低下头,免得被刘成看到她异样的神色。   刘成咳了一声,道:“夫人,老爷好像以为你离开了,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你赶紧过去劝劝吧。”   “……我为什么要走?”夏幼幼看向刘成的眼睛,顿了一下才想起,“哦,他已经发现我不是柳茵茵了,以为我身份暴露就逃了是吗?”   “夫人,你眼睛怎么了?”刘成怔怔的看着她。   夏幼幼这才想起自己的眼睛还是红的,她抿了抿唇,面对刘成关怀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是因为老爷昨日跟你说了什么?”刘成疑问,见她没有反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若老爷真说了什么惹你伤心的话,夫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或许只是一时惊慌,要知道奴才在发现夫人不是柳茵茵时也是极为震惊。”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夏幼幼勉强笑笑,抬脚朝寝房走去。   刘成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喃喃道:“奇怪……”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奇怪。   仅仅是院门口到房间的这一小段距离,夏幼幼足足走了有十分钟,等到门口伸手去推门时,手却猛地停在了门上。   他是个太监。   他娶你极大的可能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你“柳茵茵”的身份。   他是杀你师父的嫌疑人。   夏幼幼的手指轻轻颤抖一瞬,这才惊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气,她抿了抿唇,就连住了许久的房子她都没勇气推开,在她想要将推门的手收回来时——   “你在门口不进来是要做什么?”   傅明礼的声音冷冷的传出来,夏幼幼一怔,随后竟笑了出来。她走过来时虽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可发出的声音一般人也是听不出的,所以他这是不打算装下去了么?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终于狠下心去推房门,与此同时房门应声而开,她的手落空惯性向前,最后停留在傅明礼的胸口上。   二人俱是一愣。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先前发现她不见时的怒气只是所有人的错觉,只是他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后便皱眉不悦道:“怎么哭了?”   自昨夜经历一场内心巨变后,这是他在面对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单是听他这一句,夏幼幼呼吸都疼了,若不是自己的指甲拼命嵌进手心,可能就此掉下眼泪来。   “无事,或许是有些过敏了。”夏幼幼垂眸。   傅明礼的脸色冷了一分:“过敏会只是眼睛肿?”   “……嗯。”   傅明礼的手缓缓握成拳,向后侧了一步,给她让出进屋发空隙,夏幼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擦着他的身子走了进去。   傅明礼眼眸发暗,虽然知道她或许是因为身份泄露的事伤心,他也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他喜欢她这样连哭都要瞒着自己的样子。   二人进屋相对而坐,半晌,傅明礼打破沉默:“我以为你走了。”   夏幼幼愣了一下,对视上他的眼睛不到一秒钟就别开了脸:“所以呢,你找我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傅明礼垂眸:“若你是柳茵茵,不管你逃到什么地方去,我都能用柳家一条线将你找出来,可你不是,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能确定,这样的你走了,我能去哪找。”   “所以你就放弃不找了?”夏幼幼盯着脚尖认真的看,仿佛能给看出一朵花来。   傅明礼轻轻勾起嘴角:“对,不找了,还是等着比较方便。”   “……?”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方才你没回来时我便在想,你会多久之后才肯回来。”   “你设想的时间是多久?”夏幼幼手指都在发颤。   傅明礼笑笑:“没有想到,人生不过百余年,能等的时间实在有限。”   “……”他是个太监,他可能杀了你师父,他是个太监,是天下第一奸宦,他是天生带着面具生活的人,不能信他的话。   寝房里又再次陷入沉默,傅明礼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终于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夏幼幼的手如闪电一般缩了回来,只留傅明礼的手指僵在空中。   夏幼幼讪笑一声,低下头假装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等这么久,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会儿,忘记跟家里人说了罢了。”   傅明礼静静看了她许久,最后收回手,没有拆穿她过于明显的假话:“你说过,等我回来,会告诉我真相。”   “……嗯。”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夏幼幼口舌发干,正要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一杯晾好的温水,她再次一怔。   傅明礼给了水后就将手收了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哪来这么多耐心对一个小姑娘:“喝吧,你回来前晾的,应该刚刚好。”   “水都晾得温度刚好,还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夏幼幼忍不住短短的笑了一声,不知为何,能觉察出他的虚伪,好像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傅明礼见她肯笑了,便也跟着笑了笑,并未解释这杯水之前他已经倒掉了多少,只是为了不让她回来后因为渴跑去喝凉水。   他定定的看着她:“在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的,这些日子你应该也已经猜出来了,我并非真正的……”   “还是我先说吧。”夏幼幼笑笑,她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会想到彻底摊牌,不行,她还没准备好,在查出师父的死之前,她还不能离开这里,这段时间她宁愿面对一个假程宴,也不想要一个真太监。   “嗯。”傅明礼答应了,反正在他看来,今日无论谁先开口,这件事总是要彻底解决的。   “我……是柳茵茵的朋友,”夏幼幼抿嘴斟酌措辞,尽量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身份,“不过是无意中与她相识,因为贪玩就拿了她的木牌去微知楼了,然后就看到了你,因为、因为喜欢你所以选择撒谎,没想到隐瞒这么久还是被你发现了。”   傅明礼在听到她第一句时脸色便冷了下来,虽然他一直执着于她亲自告诉他,但不代表自己心里一点计较都没有,她是谁来自哪里,他早就有了答案,却没想到她到这个时候还要撒谎。   她答应他的,等他回来就告诉他真相,可她现在却食言了。   “所以……我并非柳茵茵,抱歉。”夏幼幼低下头,她本想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算了,可是担心他已经知道她和甫至的关系,对她之后的行动造成影响,所以只能在谎言之下用另一个谎言解释。   傅明礼冷冷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只需我派个人去找柳茵茵查证一番就知道真伪了。”   夏幼幼猛地抬头,傅明礼直接被气笑了:“如今的天下是徐延的天下,那些曾效忠徐舟的世家正到处求一条生路,只要我的人去了,你猜他们会不会为了讨好我将事情一一道来?”   夏幼幼没有想到这一点,面色发白的看着他。   傅明礼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他垂下眼眸,不让这一丝不忍被她发觉:“就这样,你还不想说实话吗?”   “……你想听什么实话?”一个夜晚一个白天积累的怨、怒、惊、伤此刻积压在她胸口,哪怕告诉自己要忍住,她还是有些濒临崩溃。   如果没有师父这事,她要么直接走了,要么回来大哭一通再离开,逼着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我想听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不会再派人去查,我要你自己说,”傅明礼站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坦白的心情,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姑娘,忍住给她递手帕的冲动,冷声道,“你自己先想想吧,如果你肯与我说实话,我便当这些欺瞒都没发生过,如果你还是继续撒谎,我便……”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惩罚她的手段,打又舍不得打,骂又不忍心骂,好像真的无法奈何她。   “我便将你关起来,直到你肯说实话为止。”傅明礼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关门声一响起,夏幼幼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软趴趴的倒在桌子上,趴了许久后将杯子里的水全喝了,又伸手去拿茶壶,结果手上一轻,晃晃茶壶,里面一点水都没有了。   “连你都欺负我……”夏幼幼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跑床上去睡觉了。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哪怕现在所有事都堆积在一起,让她备受折磨,可觉还是得睡的,否则人非疯不可。   她将鞋子摆好,躺到床上后将薄被盖到胸口,姿势乖乖的躺下了。可惜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师父和傅明礼的脸不断在梦里交替,最后以傅明礼拿剑刺进师父胸口做结束。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丫鬟拿着灯烛朝她走来,她的身子猛地一绷后又缓缓放松,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夫人,老爷让奴婢请您去用晚膳。”丫鬟怯怯道。   一见是丫鬟来叫,夏幼幼知道这是他冷战开始的讯号,她本不想去的,可自己的肚子在咕噜作响,她缓了口气便坐了起来:“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换了衣裳便过去。”   “是。”   丫鬟转身要走,夏幼幼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叫住她:“等等!”   “夫人,怎么了?”丫鬟疑惑的看着她。   夏幼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半晌道:“无事,你下去吧。”她本想试探一下,看看是不是整个府邸的人都知道傅明礼的真实身份,但怕自己试了之后会被他发觉,为了不冒险还是算了吧。   她火速起床,跑到铜镜前看了一眼,眼睛的肿已经完全消下去了,只有眼角还泛着淡淡的红,看起来像涂了胭脂一般,不过还挺好看就是了。   自己的美貌又回来了,她心里总算是好受了点,走路出去时也不再一直低头了。   等她到主厅时,傅明礼正坐在桌旁等她,可也并不去看她,只是在看到她来了后才让厨娘上菜。夏幼幼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主动说话,等饭菜一上来便开始认真吃饭,并没有和傅明礼交谈的想法。   傅明礼看着坐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夏幼幼,薄唇微抿的拿起筷子。   二人吃了史上最沉默疏离的一顿饭,而夏幼幼一开始以为自己肯定吃不下去去,可等坐到这里了,胃口真的好到连她自己都汗颜,一边吃一边愧疚,这是骗婚太监家的饭,是杀师父嫌疑人家的饭,怎么可能吃得这么真心实意?!   “夫人好吃吗?”厨娘忍不住问一句,自夏幼幼喜欢上她做的饭,她便被准许在一旁伺候了。   “好吃。”夏幼幼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脸红,小心的看了一眼傅明礼,见他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这才低下头用膳,这一次收敛了不少,就连米饭都是按粒扒拉的。   一直盯着她用膳的傅明礼眉头当即皱起,不悦的看了厨娘一眼,厨娘忙给夏幼幼盛了碗鸡汤,端到她面前道:“夫人,喝点汤吧。”   “我其实不是很饿。”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假装不经意的瞟了傅明礼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立刻矜持的放下筷子。   傅明礼面色愈发阴沉,夹菜的手却连一下的停顿都没有,倒是厨娘出了一脑门的汗,低低劝道:“夫人,您就喝一碗吧,这是奴婢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出来的,用了许多好东西,您就尝尝吧。”   “……”盛情难却,夏幼幼只好从她手里接过来,呼了呼之后小口抿着——   真香。   夏幼幼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遵从本心,认真的将一碗汤喝完,接着目光就落到鸡汤里的鸡腿上。   厨娘极有眼色的帮她夹了一只,夏幼幼想了想道:“另一个我也要。”管他呢,她嫁的这人是个虚情假意的太监,她还有什么好装的,等查清杀师父的凶手是谁后,她就永远的离开了,嫁过太监的秘密也会被她咽到肚子里。   到时候他们就是陌生人了,她才不管他会怎么想自己。   傅明礼看到她胃口如此好,先是放松些,可看到她不加节制的吃时,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盘算着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得冷着脸道:“厨娘,让人把东西都撤了。”   夏幼幼一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吃。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哪怕知道这样会惹恼他,可是谁在乎,她回来就是为了盯着他的行踪,好确定下一次进宫的时间而已。   至于其他的,去他的吧!   “可、可夫人还没吃完呢。”厨娘小心道。   “撤了。”   厨娘为难的看了一眼夏幼幼,只好唤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一边盯着下人做事一边暗骂刘成老狐狸,怪不得今日说将伺候用膳的事都交给她,合着是知道今日老爷夫人吵架了。   等桌上只剩下自己的碗筷,夏幼幼看着碗里啃得还剩两根骨头的鸡腿,突然发觉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   ……所以她这是吃撑了?   夏幼幼苦笑一声,觉得还真难为自己了,突然接受这么多秘密之后,还能将自己撑到胃疼。   “还不走,准备在这里过夜?”傅明礼冷声道。   夏幼幼一顿,这才发觉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她直直的和他对视,片刻之后败下阵来,无言的跟在他身后。   平日这个时候用了晚膳,他们会一起在院子里散散步,可显然今天都没有那个心情,一前一后的往寝房走去。   等进了房间之后,夏幼幼才发现她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也就意味着她要继续和这个人同床共枕。   一时间她终于明白周书郊白日的话里隐含的担忧是什么了。   可她竟然不反感。   明明已经知道他是个太监了,可一想到和他同床共枕,她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夏幼幼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了,一瞬间生出些许无措和退缩。   要不现在就走吧,反正不管他是不是杀师父的凶手,她都没办法动手杀了他,那还查他做什么,干脆就这么一拍两散吧,也省得她像这样一点底线都没有,让她自我感觉罪孽更加深重。   可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查清楚师父的死和傅明礼是否有关,她可能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见她依然没有主动与自己说话的意思,冷着脸进屏风后面沐浴了。   夏幼幼定定的看着床,犹豫许久后还是走到外间坐下,心绪复杂的思虑着今晚该怎么度过。   傅明礼洗完澡出来没有看见她,怔了一下后便朝外面冲去,夏幼幼见他脚步慌乱的朝外走,虽然不想搭理他,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做什么去?”   傅明礼一顿,转身看到她还在后缓了口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又回到里间。夏幼幼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走了,所以着急去找她了?   想到他方才只着一件单衣、头发还湿漉漉的狼狈样,夏幼幼心头一颤,刚要再动摇一分,她及时用一杯凉茶将理智唤了回来。   喉间温良的液体划过,淡淡的涩味弥留在口齿之间,她双手紧握,决定尽早进宫一趟,确定了司礼监的兵器是否是师父的之后就先去找个客栈住。   傅明礼这个人,真的太危险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一点抵抗的办法都没有,每次筑起的长城都会被他一句话一个眼神给击溃。   不成,她夏幼幼不能这么狼狈。   “你打算在外面坐到什么时候?”傅明礼淡淡问道。   夏幼幼抿了抿唇,无意识的按住胃部:“你先睡吧,我想再坐会儿。”   “……”傅明礼气结,她自己食言而肥,现在还敢来跟他闹别扭?他不禁反思,难道是他太惯着她了,闹出一身的破脾气出来。   不管了,傅明礼躺到床上,冷着脸闭上眼。   夏幼幼坐在外间,额角渐渐的开始出汗,明明房间里放的有冰,她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胃里也是一阵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   不该吃那么多的……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想。   桌子上的烛火越燃越矮,她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只得慢慢的喝桌上的凉茶,可虽然喝下去时胃疼会缓解一些,喝完之后疼痛却变本加厉,加上肩伤还在隐隐作痛,夏幼幼轻哼一声,撇着嘴闭上眼睛。   傅明礼在床上躺了许久,脑子里一直是在外面坐着的夏幼幼,担心她坐得久了会腰疼、肩膀上的伤会被她粗心碰到,越是担忧便越是睡不着,尽管存心想给她一次教训,告诉她并非她发脾气自己就要让着,可最终还是坐了起来,冷着脸朝外间走去。   “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傅明礼问完才想起这句话他方才已经问过,当即抿紧了薄唇。   夏幼幼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将他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仅不接自己递过去的台阶,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是吧。傅明礼气笑了,沉着脸走了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后脑勺:“起来,回去,睡觉。”   夏幼幼一动不动,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扳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想要她坐起来,结果夏幼幼却软软的顺着他的胳膊倒了下去,若不是他的手快,可能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阿幼!”他急忙抱住她,看到她通红的脸后第一时间去触碰她的额头。   已经明显发烫了,傅明礼绷着脸将她抱起来:“你发烧了。”   夏幼幼隐隐约约恢复了些意志,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傅明礼耳朵倾到她的唇边:“你说什么?”   “你、你头发没擦干,”夏幼幼迷迷糊糊中道,指尖传来他头发的湿意,“会生病……”   她呼出来的热气在耳边回旋,软软无力的声音像一只淋了大雨的猫,傅明礼顿了一下,随后叹了声气,将她放到床上道:“等着,我让人去叫大夫。”她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不明白自己在跟她计较什么。   说完他便要离开,本已经被胃疼和发烧折磨得手脚无力的夏幼幼,察觉到他要走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松手,我去给你找大夫。”傅明礼掰不开她的手,只得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夏幼幼迟钝的眨着眼睛,等意识到自己抓的这个人是谁后,无力的将手垂了下来。   傅明礼见她肯松手了,眼底泛柔道:“不怕,我去找个小厮,一刻钟便回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夏幼幼迷迷糊糊的盯着床帏,突然觉得这个房间很陌生,好像她是第一次来一般。   傅明礼如他所说很快便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握她的手,夏幼幼眉间一动,疲惫的闭上眼睛,下一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累。”她低声道。   她的反应和方才完全不同,傅明礼眼底一沉,没有再去碰她。 第62章   夏幼幼不甚安稳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额头上的锦帕换了一次又一次,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 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得无奈的睡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了, 睁开眼睛便看到周书郊百无聊赖的在打哈欠,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周书郊来了点精神,看了她一眼后无聊的倚着床框:“你男人大清早就派人把我叫起来了, 说是让我来看着夫人。”   “……你昨日跟我一起回来的, 他就不疑心你?”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 说来也是, 周书郊时常跟着自己,傅明礼怎么好像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周书郊朝她挑挑眉:“你知道什么叫做灯下黑吗?”   夏幼幼恍然, 所以傅明礼以为周书郊是她用来打掩护的幌子, 所以才不费心去审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了。   “话说你怎么一夜间搞成这样,那个死太监欺负你了?”看着床上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周书郊皱眉。   一想到昨夜生病的原因,夏幼幼心虚的别开脸不去看他,周书郊误以为自己说对了, 当即竖起眉毛:“好他个傅明礼, 一个死太监装男人不说, 还敢欺负你?!你起来,我们先离开再说!”   说着就去拉夏幼幼,夏幼幼连忙躲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说, 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周书郊撸起袖子叉腰看她,誓要她说个一二三来。   夏幼幼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我、我昨天吃撑了,就胃疼加发烧……”   “你说什么?”周书郊火气还没消下去,听到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幼幼干咳一声:“我吃多了。”   “……”周书郊顿住片刻,最后深深的看她一眼,无语道,“都这样了你还能把自己吃撑,你还是个人吗?”   正常姑娘发现自己男人是个太监、这个太监又是杀师父的凶手之后,不应该食不下咽的吗?!这个倒好,不用人劝也能把自己吃撑,怎么不撑死啊!   夏幼幼佯装不知他眼神里的含义,绷着脸坚强的转移话题:“傅明礼呢,他怎么不在?”   “那谁知道。”周书郊理所当然道。   夏幼幼气结:“要你有什么用,你忘了我们回来的目的了?”   “……我没忘也不知道啊,他的行踪应该交给你来打听吧?我就是一个丫鬟,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去哪了做什么何时回来?”对于她的指责,周书郊甚是不服。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是她现在正跟他冷战,如果想打听这些就得主动找他和好……她就不信了,不和好她就打听不到他下面的行踪,大不了去问刘成就是了。   总之是绝对不低头,毕竟就算抛开师父的事情不说,她冒充柳茵茵是她做的不对,可她至少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啊!但是冒充程宴的傅明礼就不行了,他不仅不是程宴,他还……   一想到这件事,夏幼幼就止不住的郁闷,周书郊又看了她一眼,跑去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喝了吧,这两日你先歇歇,身子恢复些我们就去宫里,想来黑山的回信这几天也会给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坐起来去接他手里的杯子,感动道:“多亏认识了你,否则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些事情。”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很对胃口,特别适合一起吃喝玩乐,所以这就是缘分吧,你觉得呢?”周书郊笑眯眯的坐到床榻边上,看着她端着杯子喝水。   “是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夏幼幼附和道。   周书郊脸上的笑意不减:“那你能看着朋友的份上,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是真的特别想知道,但是一直没好意思问。”   “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夏幼幼直接拿着杯子大口喝起来。   “你以前说过傅明礼脱了裤子比我大,你是亲眼看到的……”   “噗——”   周书郊顶着一脸水,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夏幼幼轻拭小口,矜持道:“抱歉啊朋友,一时呛到了。”说是这么说,可说话的时候从容又淡定,一点被呛到的样子都没有。   “你故意的?”周书郊僵着脸看她。   夏幼幼露出一个假笑:“是啊。”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刚刚还说是朋友,我就是问了一句……”   “噗——”   周书郊抹了一把脸:“你当时是在吹牛吧?太监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噗——”   “你就算喷死我我也要问,这么大个太监你是怎么装瞎到现在才发现的……”周书郊飞快的捂住脸,却半晌没有水喷过来,他小心的将脸露出来,就看到夏幼幼一脸遗憾。   “能再给我倒一杯吗?没了。”夏幼幼啧啧道。   “……我脑子又没泡,为什么要给你倒水?”周书郊无语的看着她。   夏幼幼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将杯子放到矮桌上:“我脑子也没泡,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些问题?”跟这人在一块,煽情两秒钟都嫌太多。   “不说就算了,懒得搭理你。”周书郊胡乱擦了一把脸,脸上的胭脂水粉都糊到一起去了,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夏幼幼冷哼一声,直接将薄被盖到脸上,闷声道:“滚蛋,别耽误我休息。”   “睡睡睡死你!”周书郊气哼哼的起身朝外面走去。   夏幼幼从薄被里露出眼睛瞄着,确定他出去后才闷闷不乐的蒙上脸。   周书郊一边抹着脸一边朝院外走,一时没注意撞到迎面走来的人身上,他不耐烦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刘成的脸。   “呀。”他小小的惊讶一下,意识到声音有些粗后忙咳了一声,捏着嗓子道,“刘管事,你怎么来了?”   刘成正奇怪的打量狼狈的样子,听到他说话后才想起正事:“夫人可醒了?”   “醒了。”   “吃药了没有?”   “……”光顾着逗她,好像忘记安排厨房煎药了,周书郊叹了声气,“还没有,她这会儿特别想老爷,非要见了老爷才肯吃药,我没办法,只得先出来了。”   把老子搞得这么狼狈,小整你一下。   刘成点了点头,皱眉道:“老爷今日去了宫里,恐怕不能赶回来,难道夫人今日就不吃药了?我待会儿派人去给老爷送个口信,让他给夫人传个话回来,劝夫人用药。”   ……傅明礼去了宫里,等于傅明礼去了司礼监,那他们今天就不能进宫了。周书郊撇撇嘴,倒没觉得有多失望,反正他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去。   “那夫人喝药的事就麻烦刘管事了,娇娇先回去,有事了你再叫我。”许久没有过去看他那三头猪了,听说已经长大了好多,他得过去瞅瞅。   刘成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周书郊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一直到他离开,刘成的目光才从他身上移开,啧啧道:“再漂亮的女子都是用那些胭脂水粉堆出来的,还是夫人好,怎么着都漂亮,难怪督主喜欢。”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本来还想过去看看夫人,想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于是下午的时候,傅明礼正是头疼的时候,私宅的暗卫跑过来了,亲口告诉他夫人想他想得茶饭不思不说,就连药都不肯喝了。   茶饭不思傅明礼是不信的,但不喝药的事还是他的小姑娘能做得出来的,虽然告诫自己这只是她不想喝药所以找的借口,但听到夫人想念老爷的字眼时还是心头微动,再也没办法做事。   无奈之下,他略微思索一番,直接去找了徐延。   “你要回去一趟?”徐延讶然,“今日要商议拟诏的事,你走了可如何是好?”   “大局已经定下,其余的事交给礼部那群人就行了,不必要卑职一定留在这里。”傅明礼道。   徐延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可是你夫人找你回家的?”   傅明礼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否认。   徐延失笑:“没想到明礼还有如此冲动的时候,好吧,你回去便回去吧,有事的话我再找你,等我登基之后,我亲自去帮你向柳家提亲如何?”   “……不必,卑职的夫人只是柳家一个远亲,早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傅明礼抿唇道。   “远亲?你不是说她是柳茵茵吗?”徐延讶然。   傅明礼微微摇头:“是我会错了意,柳家就一个嫡女,她在说自己是柳家的女儿时我便将她当做了柳茵茵。”他推测阿幼的真实身份就是接了柳茵茵单子的发福蝶,而这个身份注定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可即使会错意,已经相处这么久了,也该知道了吧?徐延疑惑的看着他,但见傅明礼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不再纠结,只是笑道:“不是他家女儿更好,也省得跟他们扯皮,等我登基了,我给你和嫂夫人办喜事如何?”   “还是先想你自己的亲事吧,”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连个王妃都没有,登基之后还是要请娘娘帮你寻些官家女子充盈后宫才是。”   “明礼你饶了我吧,”徐延苦着脸道,“先皇的这些后宫斗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也要我每日在这样的后宫里生活么?”   “怎么,你还不打算娶妻了?”傅明礼挑眉。   徐延顿了一下,略微羞涩道:“当然,娶妻还是要娶的,不过要娶个我喜欢的。”   “随便你,但是为江山着想,该纳妃还是要纳妃。”傅明礼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已经有钟意的姑娘了,出于担心还是提醒了一句。   徐延笑了起来:“这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放心吧明礼,你赶紧回去,莫要嫂夫人等急了,等哪天有空了,就带她来宫里坐坐,也让我去见见,说起来母亲都已经见过一次了,我却连碰面都没碰过呢。”   “知道了,”傅明礼欲走,想了一下还是停下问一句,“你钟意的是哪个世家的姑娘?”   徐延愣了半天,才失笑道:“哪个世家的也不是,嗯……是个乡下姑娘。”   “乡下姑娘?你如何会认识乡下姑娘?”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不住的按着太阳穴,“你是要做皇帝的人,自是要一直存着戒心,莫要给人给哄骗了。”   “哪啊,没有,”徐延一看便知他将发福蝶当做世家派来诱宠的女人了,慌忙与他解释,“真的是个普通乡下姑娘……倒也不是特别普通,总之就是挺有趣的姑娘,等哪日她来找我了,我带她与你认识一下。”   “你准备把她接进宫了?”傅明礼发觉越聊他越没有办法离开,干脆坐到他对面,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长年被他教训的徐延立刻先怂了三分,但想到那个眼睛有亮光的小姑娘,还是鼓起勇气道:“是啊,再过个几日,我便将她接进宫。”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傅明礼皱眉看向他。   徐延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错,知道了。”前天晚上刚知道的。   看他的样子,傅明礼便知道他的主意已经定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了一下后道:“等过几日,她入宫时告诉我一声,先让我见见再说。”   徐延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但如此说了便代表不会反对了,他当即一喜:“那不如明礼也带着嫂夫人一起过来,我们一起跟母亲请安如何?”   “再说吧。”没把阿幼教育好之前,他不打算带着她出来。   徐延兴致颇高,还想与傅明礼说些什么,傅明礼却站了起来,对他道:“我得先回去了。”   “哦哦,那你快回去吧。”一看他这么急切的想回家,徐延心里微微泛酸,但一想到自己以后也有人陪了,这种拈酸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傅明礼看他一眼,决定他有心上人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淑妃了,免得这几日后宫又开始不宁。   他出了门,直直的奔着城外私宅去了。   等他回到府里时,夏幼幼正在主厅大口吃饭,看到他后差点给噎到。   她本就因为吃撑一事自觉丢脸,醒了之后也没起床吃饭,最后还是饿得不行了,才眼巴巴的去找厨娘要吃的,结果厨娘知道昨夜她生病的事后,当即挽起袖子做了一堆好吃的,满满的给摆了一桌子。   于是她再次盛情难却,一手拿筷子一手端碗的开始吃起来,结果还没吃几口,就被刚回来的傅明礼给逮到了。   ……真惨,她还想今日假装食欲不振,好捡回一点昨晚丢的脸呢。夏幼幼的脸开始发热,这热度从脸上渐渐蔓延到了锁骨。她假装脸红的不是自己,继续淡定的吃饭,只是下筷子的频率慢了许多。   傅明礼一看她不肯与自己说话,便知道冷战又延续了,他抿了抿唇,坐到她对面不悦的盯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再好的胃口也没有了,夏幼幼勉强吃了几口,便将筷子给放下了。傅明礼立刻走过去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外走,夏幼幼不高兴的开始挣扎:“放开!”   傅明礼不理她,冷着脸拉着她的手一直向前,夏幼幼气恼的用上内力去挣,他的手却始终如钢铁一般将她钳住。她被他幼稚的举动给气笑了,所以这真是破罐子破摔了是吧,连身上有武功也不掩饰了是吧?!   傅明礼直接将她拖到了寝房,然后转身将门啪的关上,冷着脸堵在门口。夏幼幼也毫不示弱的回看过去,,二人僵持了片刻,傅明礼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服软的语气一出来,夏幼幼顿时有些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了,她想了想,保持面无表情:“不怎么样,是你先不理我的。”明明只是想陈述事实,可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一丝委屈。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蹙眉道:“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为何不肯说实话?”   “那就是实话……”夏幼幼说完也觉得没有什么底气,咳了一声无理取闹道,“难道不是实话,你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傅明礼觉得不能理解,“我已经说了,无论你是何身份,我对你都不会变,现在之所以逼你,不过是想从你口中听一句实话而已。”   可是说了实话,你如果是杀我师父的凶手,或许会将我灭口以绝后患吧。夏幼幼眯起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信任,却忘记了自己是甫至徒弟的事情只有密语阁几个老人知道,就连周书郊这样的新晋也并没有听说过。   只能说还是周书郊那句话,灯下黑啊。   “你说不说?”傅明礼沉着脸问,他打算在她说了实话后,便将自己和傅家的事全部告诉她,包括他并非真正的太监的事,可她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仿佛随时准备抽身的样子,叫他如何放心。   他大可以直说自己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事情,但是一口气憋在心里,让他一点都不想妥协。   “我就不说。”夏幼幼瞄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道。   傅明礼被她这一眼瞟的火大,朝她走了两步,吓得夏幼幼立刻往后退,她脸上的惊恐让他一愣,顿时停了下来。   “你躲什么?”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好像从昨日开始,她便这般抗拒自己的接触。   夏幼幼眨了眨眼,干巴巴道:“没有啊。”   做杀手的职业病,以前他是个弱书生时,她从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少威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傅明礼,那个武力值不低的傅明礼!虽然没跟他打过,但本能的感觉自己打不过他。再加上这两日积攒的秘密,她一时止不住的抗拒那不是应该的么。   “最好是没有。”傅明礼沉着脸看她。   夏幼幼咳了一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傅明礼盯着她看了许久,问:“吃药了吗?”   “……”怎么净问些她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夏幼幼自觉没趣,主动坐到桌边等着,一刻钟后傅明礼端着药碗回来了,将碗给她放到桌子上,夏幼幼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唔,好苦。”她愁眉苦脸道。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苦就对了,不说实话,以后天天这么苦。”   “……”这人怎么变得跟周书郊一样啊摔!夏幼幼来回深呼吸几次,才抑制住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磨着牙去看他,苦就苦,等病好了总不会再让她喝了。   把人欺负了一顿,傅明礼心情好了一些,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按着额角,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头疼?”   傅明礼顿了一下:“嗯。”   “不将头发擦干就睡觉,活该你头疼。”夏幼幼用‘恶毒’的语气说话,指望能气一下他。   傅明礼看她一眼,沉默的按着太阳穴。   夏幼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朝里间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站到他身后开始帮他按摩,边按心里边想,自己是怕在查清真相之前这人就死了,所以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傅明礼闭上眼睛,任她的一双小手在自己的命穴处按揉,等到舒服些了,便低声道:“好了。”   那双小手立刻毫不犹豫的离开,等他抬头去看时,她已经离开了。   不管如何,气氛总算好了些,虽然这良好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又是一日。   傅明礼要去临城请老王爷来都城,而黑山的信件也来了。   “他答应了,已经去信给密语阁要你师父的单子了,让我们尽快将徐延的单子转移给他。”周书郊拿着信件见到夏幼幼后匆匆道。   夏幼幼当即站了起来:“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进宫。”现在傅明礼走了,估计得一日才能有一个来回,正是他们去查司礼监的好时候。   周书郊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犹豫道:“你……你还真打算把徐延的单子给他啊?”   “给啊,”夏幼幼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不过给的是付完违约金后的单子。”   “……啥?”   “他定然想不到,我们会替徐延付一万五千两黄金的违约金,所以也不会查自己拿到的单子是有效还是无效的。”夏幼幼耸耸肩。   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可是你哪来这么多钱?”   “跟徐延要啊,你真当他一个皇帝没钱啊?”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这次进宫就跟他要,他若是不给,就捡他宫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卖,替他买小命的事咱跑腿也就算了,总不能连银子都帮他付吧?”   周书郊一想也是,皇宫里那么值钱的,怎么也能凑出一万五千两,那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了:“黑山要是发现了,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找就找呗,又不能杀了咱们,还怕他找麻烦?”夏幼幼朝他挑挑眉,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周书郊一听煞是满意,两个人一拍即合的穿上宫装,进宫了。   这一次周书郊本想拿徐延给的腰牌来用,但被夏幼幼制止了,拿腰牌进宫会一直有人跟着,到时候不方便去司礼监,还是走暗道来得方便。   二人跳进暗道往前走时,周书郊感慨道:“怪不得你不要徐延的腰牌,原来有这么好的地方可以走。”   “这还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以前当玩笑听,后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夏幼幼淡淡道。   “甫至还真是无所不能。”周书郊啧啧道。   “无所不能?”夏幼幼想到那个连饭都不会做、导致她吃百家饭长大的师父,嗤道,“算了吧,自从知道自己男人是个太监后,我老是怀疑师父他这么熟悉皇宫的一草一木,该不会也是太监吧。”   “……你能不能盼你师父点好?”周书郊拒绝相信自己男神和太监有什么关系。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说话了,脑子里闪过养自己长大的师父的脸,她的眼底划过一丝眷恋,但这点眷恋很快便消失不见,深深的埋进黑眸中。   二人这一次很顺利的到了司礼监,周书郊轻车熟路的带着她往里间走,夏幼幼脚下慢了一分,打量着傅明礼生活许久的地方。   好像和家里没什么不同,夏幼幼仔细的看着边边角角的设置,每一处都有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一刻,“程宴”和傅明礼终于活生生的合二为一,将过去的生活轨迹强迫式的摆到她眼前。   她垂下眼眸,双手紧握成拳,周书郊将书架开了之后看到她还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等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哦。”夏幼幼回过神,忙跟了上去。   二人进去之后,周书郊径直走到放兵器的地方,翻出来后递到夏幼幼手中:“你看,是甫至的吗?”   仅仅是周书郊拿出来时她扫了一眼,夏幼幼便确定这就是师父兵器了,她颤着手接了过来,上面的每一处伤痕她都知道来由,每一处花纹都是她亲手制成,当握住这两样东西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师父在朝她傻乐。   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模样,满不在乎的告诉她:“丫头,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幼幼轻哼一声,压住眼底的热意,淡淡道:“嗯,是他的东西。”   周书郊瞪大眼睛:“那傅明礼……”   “还没有确定,等黑山把师父的单子拿过来了再说。”夏幼幼打断他的话。   周书郊闭上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她情绪的不对,不由得叹了声气,将东西放到包袱里背着:“既然是你师父的,就不要留在这里了,走吧。”   “嗯,去找徐延。”东西被拿走那一刻,夏幼幼一瞬间恢复了冷静,此时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解决,她顾不上想太多。   周书郊看了她一眼,领着她出去了。   在偌大的皇宫找未来皇帝不是一件容易事,二人也没打算就这么干找,观察一会儿在路上拦住一个掌事宫女,周书郊跳了出去,假装给徐延送东西迷路的小宫女询问徐延的位置。   “纵然是迷路了,也该知道二皇子在哪个宫殿吧?”掌事宫女疑心道。   周书郊没想到小角色突然有了智商,正在想如何作答时就看到夏幼幼一把匕首拦在了宫女脖子上。   “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们。”夏幼幼冷声道,声音里的杀气让周书郊嘴角直抽抽。   “在……在临光殿。”掌事宫女哆嗦道。   “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和、和老老王爷,二皇子和老王爷还、还有傅公公。”   夏幼幼手下的匕首顿了一下,擦着宫女的脖子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线,宫女吓得更是不敢动了。   “老王爷?他现在不该是在临城等着傅明礼去接?”夏幼幼问。   宫女僵硬的去看匕首,却什么都看不到:“老王爷提前来了,傅公公只好临时折了回来。”   知道傅明礼并未骗自己,夏幼幼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师父的兵器,这口气又憋了回去。   这个王八蛋,杀了师父还骗徒弟!   周书郊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惊到:“忍着点,正事要紧。”   夏幼幼憋屈的看他一眼,沉着脸将宫女打晕拖到旁边的花坛里,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朝临光殿走去,周书郊怕她冲出去杀傅明礼,忙寸步不离的跟了过去。   二人走到殿门口时,正听到里面一声瓷器响,夏幼幼和周书郊对视一眼,垂首直接从正门走了进去。   门口的禁军见是两个宫女,以为是进去收拾东西的,便没有管。   二人一进门口便闪到柱子后面,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蹲着,想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去见徐延。   等待的时候,就透过布帘往外头看,除了能看到地上一片碎瓷片,还能看到大殿中心的三个人正在僵持,而傅明礼的额头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他的半个肩膀都湿了,显然这伤口比表现出的要严重。   夏幼幼的脑子瞬间就空了,一双眼睛像被血液刺激的吸血鬼一般变得通红,周书郊忙按住了她的手,她这才恢复一点理智,没有冲出去。   “总之二小子,你若是想做皇帝,就必须杀了这个奸宦,否则本王就反对到底!”老王爷怒气冲冲道。   徐延的怒气显然也不比他少:“这恐怕不是你能说得算的,这个皇帝我做定了,明礼我也不会杀,不仅不杀,还会委以重任,至于你,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你!放肆!你还没做皇帝呢,你这么跟你叔父说话?”老王爷气都喘不匀了。   “是你放肆!”徐延丝毫不退让,“老子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按规矩你也得朝我行礼!谁给你的权力伤我的人的?!”   “你!”   “二皇子,老王爷,可否听卑职一句。”傅明礼平静道,仿佛额上流的血不是他的。   “你没资格说话!”老王爷恨声道,“你这个奸宦,迷惑了先帝,还想迷惑小延不成?!”   “谁让你这么跟明礼说话的?”徐延向前一步。   “好啊,好啊,你这个……”老王爷颤着手点了点徐延的方向,实在骂不出来后气得抽出旁边禁军的剑,朝着傅明礼劈了过去。   周书郊暗叫不好,第一时间去按住夏幼幼,可惜已经晚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锦帕挡着脸冲出去了。   傅明礼正要推开老王爷的袭击时,便看到熟悉的姑娘蒙着面朝自己冲来,鬼使神差的他停了下来,看着小姑娘和老王爷一起冲了过来。   仅一瞬间,老王爷的剑被她用暗器打到一边,而她也落到自己面前。   她的眼神里没有吃惊,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而她并未离开。   傅明礼深深的看着她,心底升腾起一点小小的欣喜。 第63章   和傅明礼对上眼睛的那一刻, 夏幼幼瞬间就知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 殿外就涌进来一大批禁军,她转身看着这些人,将后背留给了傅明礼。   徐延一看有宫女突然跳出来就暗道不好, 看清脸后一颗心更是沉了下来, 她怎么来了?老王爷和明礼还在,他不能叫住她, 否则以后便无法帮她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住她!”老王爷恨恨的看着夏幼幼, 这个女人是谁?若不是她凭空出现, 说不定他此刻已经为宁朝除去了最大祸患。   夏幼幼眯起眼睛, 从腰间抽出软鞭看着面前的人,徐延暗暗发急, 正要制止这些禁军时, 就看到傅明礼握住她的胳膊,将她藏到了背后。   “老王爷不过是气不过卑职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欺负一个宫女做什么?”傅明礼平静道。   徐延见傅明礼肯挺身而出,顿时松了口气,瞪了他身后的夏幼幼一眼后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下去!”   禁军面面相觑, 皆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徐延怒道:“本王说的话也不听了?!”   谁敢不听未来皇帝的话, 徐延此言一出,涌进来的禁军立刻如潮水一般退了。这些人一走,徐延立刻走到傅明礼面前, 咳了一声后将夏幼幼拉了出来,傅明礼看到他的手握在夏幼幼的袖子上,当即不悦起来,只是碍于此刻还在皇宫之中,他只得忍了下来。   “你是哪一宫的宫女,为何还蒙了面,还有,本王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来殿内,你在此做什么?”徐延问。   夏幼幼背对着傅明礼和老王爷朝他眨眨眼,徐延忍住笑意,刻意的提高了声音:“难道你是郑尚宫派来伺候本王喝药的?怎么来这里了?还不快去本王寝殿等着,本王处理完这里的事便去服药。”   说完不动声色的朝夏幼幼点点头,夏幼幼看他一眼,低着头便要出去。   “等等!”老王爷瞪眼道。   夏幼幼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说实话刚才她是动了杀心的,若不是傅明礼握住了她的胳膊,这死老头子也不能在她面前哔哔了。   “本王让你站住!”老王爷简直要气炸,往年就算是先帝也要敬他几分,结果今日被小辈和太监欺负不说,竟然连一个宫女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老王爷气得发抖,徐延担心他直接背过气去,忙叫住夏幼幼,然后对老王爷缓和了语气:“叔父,我身子乏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   “你这是赶我走?好啊,先帝啊,你可在天有灵看着呐,你这竖子竟要赶我走!”   徐延脸色瞬间不好了:“叔父,你又何必如此不顾情面?”   “不顾情面?本王不顾情面的时候还在后头,徐延,你不要太过分,要记住就算徐舟没了,你也不是宁朝唯一的皇子!”老王爷吹胡子看了他一眼,摔下手中的剑便离开了,走到夏幼幼身旁时恶狠狠道,“你给本王等着!”   夏幼幼不屑的看他一眼,等他离开后便抬脚往外走。   “等等。”傅明礼平静道。   徐延立刻紧张了,十分担心他看出夏幼幼的不妥:“明礼,怎么了?”   傅明礼走到夏幼幼身旁,平静道:“二皇子,她是为了救我才挺身而出,现在得罪了老王爷,不如让我送她到门外。”   夏幼幼心里冷哼一声,皇宫之内还怕老王爷做什么不成?不过是出去和她摊牌而已。   “……也好,那麻烦明礼了。”虽然是发福蝶帮了明礼不错,可他知道,即使她不出手,明礼也是能躲过去的,现在看到明礼这么护着发福蝶,徐延隐隐有些奇怪,但又不知这奇怪该从何谈起。   难道他们认识?   他本想等处理好傅明礼的伤之后再带她离开,见傅明礼这么说了,徐延只得点了点头,看着他额角的伤皱眉道:“快些回来,你的伤得尽快处理。”   夏幼幼心间一颤,费了好大的心神才忍住去看他伤口的冲动。   “嗯。”   夏幼幼抿了抿唇,垂眸向前走去,傅明礼无声的跟在后面,二人之间隔着几人宽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徐延心头一松,他还以为他们两个认识,现在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也是,发福蝶无意间坏了他们那么多事,如果明礼真知道她的身份的话,以他的脾气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角落里周书郊等夏幼幼二人一出去,立刻猫着腰从旁边跟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忘八卦的看一眼徐延的脸。   这未来的一国之君,没想到私底下表情还挺多变。   殿外,夏幼幼谨慎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旦傅明礼靠近点,她便提气加快一点速度,始终不肯让他靠近。   傅明礼陪着她走了一会儿,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才发现她最近好像瘦了许多。他没有问她来宫里做什么,无非就是密语阁那些事情,她不想说,他便不逼她了。   她始终不肯回头看自己,好笑之余突然生出些许玩心,停在原地不动了。   夏幼幼一直听着身后人的动静,结果突然间没有对方的声响了,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但对方突然没了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一回头便看到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虽然脑门上还是一堆血迹,却好像受伤不是他一般。   夏幼幼的脑子里瞬间出现师父被她用青芷花染红的兵器,她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傅明礼轻声笑了出来:“早些回家,我会跟你解释。”   他本想两个人坐在一起将这些事一一说开,结果中间却发生了这些不必要的事,不过好在她并未排斥自己,还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中护着自己,有妻如此,他还有何理由再跟她别下去。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傅明礼都决定要将自己和傅家的事都告诉她,从此不论风雨寒霜,他都宠着她、护着她,再不让她如今日一般冲在自己前面。   ……不会回去了,夏幼幼压下眼底的热意,无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绝,脚下轻点离开了他的视线。   傅明礼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感觉到许久昏沉后,才转身回到大殿。徐延还在里面等着,太医已经到了,见到他后忙上前为他包扎。   徐延本来还惦记着去自己寝殿的夏幼幼,一看到大夫将他的血迹擦了,注意力当即转移到傅明礼的伤痕上了。   看着隐约见骨的疤痕,他胸腔里被激起层层怒火:“叔父真是安稳日子过多了,竟敢如此伤你,定要他付出代价才行!”   “二皇子息怒,老王爷的态度,如何不是朝中老旧派的态度,你既要登基了,自然要将每个大臣的想法听进心里。”傅明礼平静道,仿佛方才被老王爷喊打喊杀的人不是他。   “听进心里?他们要我……”徐延羞恼的压低了声音,“他们要我杀了你,你也要我听进心里?”   “说起来,这应该是大多数朝臣的想法,”傅明礼直直的看向他,“二皇子若依然重用卑职,恐怕会让他们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将先皇的江山交给二皇子,”傅明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若二皇子还未登基就开始偏听偏信,恐怕文武百官不会这么容易让二皇子坐上那个位置,毕竟老王爷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您并非宁朝唯一的皇子。”   “若不是本王阻止徐舟造反,他们也不能这么安稳的活着,他们有何资格评判我?”徐延气得发抖。   傅明礼叹了声气:“你错了,即使大皇子造反成了,他们也会安稳的活着,死的只是我们而已。”   徐延一怔。   “毕竟无论这天下落到谁手中,都姓徐,既然姓氏不变,那他们就依然能做自己的官儿,”傅明礼缓缓劝道,“所以,在你手中权力没有牢固之前,切莫和大多数人作对。”   徐延手指颤了颤,逼问道:“那你如何想的?要本王杀了你?”   “二皇子,卑职想要什么,你一直很清楚,”傅明礼垂眸,“只有你能帮我,只要能让你平安登上那个位置,卑职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我杀了你?”徐延冷笑。   “那不行,”傅明礼果断道,“家中还有夫人要养,怎么可以先她而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徐延满腔的怒火顿时被泼灭了,一时间表情古怪的看着傅明礼,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觉得他娶亲之后,好像皮了不少?   “傅公公,已经包扎好了。“,太医向后退了一步。   “你退下吧。“徐延道。   太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半晌,徐延叹息道:“你啊……”   傅明礼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虽不能不要命,除命以外的身外之物倒是不怎么稀罕,若能靠这些压下他们的怒火,倒也是件好事。”   “……嗯,知道了。”徐延也本有此打算,他虽想让傅明礼一直留在身边,可终归不能用太监的身份困住他,但给他一个新身份也并不是容易的事,还得再等个几年才好做打算。   “无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算算时辰,阿幼这个时候也该回家了,他得尽快回去,免得她再着急。   徐延强打精神,想起还在寝宫等自己的姑娘,便也不多做挽留:“那你快些回去休息吧,等过些日子,带嫂夫人来看看母亲。”   “知道了,你也是,”傅明礼看着他苍白的脸道,“身上的伤这么重,在寝宫接见老王爷不好么,非要逞强到临光殿来。”   “若是躺床上见他,恐怕更要被他骂目中无人了,”徐延苦笑,“你回吧,我也得休息了。”   “嗯。”   ******   徐延寝殿中,周书郊半瘫在椅子上啃一串葡萄,时不时的瞟一眼正在愣神的夏幼幼。   他将一盘子葡萄都给吃了,徐延还没有来,等得实在无聊了,便贱兮兮的凑到夏幼幼面前,一脸八卦的看着她。   “闭嘴。”夏幼幼面无表情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管你说什么,我觉得都不会喜欢,所以让你趁早闭嘴。”夏幼幼毫不留情面。   周书郊偏偏要开口说话:“我就是很好奇,你分明已经确认傅明礼房中的兵器是你师父的,刚才却还是要冒着危险去帮他,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介意,我都要介意死了,”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可哪怕知道他武力值不低,在看到那死老头子伤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他当个弱书生保护,那是本能反应,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周书郊想了一下:“那你要是这么说,难道你对他还旧情难忘?”   “难忘个屁,他是个太监!”夏幼幼扬声道,反驳他也是提醒自己。   周书郊斜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说完二人同时沉默下来,不出片刻徐延便赶过来了,看到多出来的周书郊后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夏幼幼身上。   “你今日怎么会出现在临光殿里?”徐延问道。   夏幼幼顿了一下,耸肩道:“就……问了你的宫女,所以就来了呗。”   徐延笑了起来:“所以你今日是特地来找我的?”   “嗯,”夏幼幼没有心情与他寒暄,“来跟你要银子。”   “银子?”徐延挑眉,“我不记得自己欠你钱啊。”   “没功夫跟你开玩笑,如果你不给我银子,那这单子我就交给黑山了啊,到时候你再碰见什么危险就不关我事了。”夏幼幼淡淡道。   徐延沉默一瞬,疑惑的看着她:“怎么脾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没,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夏幼幼皱眉道。   徐延为难道:“那便说正事,被密语阁缠上是挺麻烦的,我若是有银子,定然会给你,可是我是真没钱。”   “那便将你宫里值钱的玩意儿都给找出来,我拿出去变卖,总能凑出一万五千两黄金吧。”夏幼幼蹙眉道。   她这么一说立刻提醒了徐延,他在殿内转了几圈之后拍了一下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一看他似乎有办法筹钱了,夏幼幼稍稍安心,和周书郊对视一眼后各自坐下等着。   过了一会儿,徐延便指挥着宫人搬进来一个箱子,待宫人走后,徐延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珠宝来。   周书郊好奇的凑了过去,看到里面硕大的南海珍珠和珊瑚以及一系列精美物件后,默默的擦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   “这里面是从大皇子府上搜罗出来的,当时我未让人充入国库,本想用来以备不时之需,若不是你提醒我差点给忘了,怎么样,可够?”徐延期待的看着夏幼幼。   别说一万五千两黄金,三万两也能换啊,都富成这样了还敢说自己没钱!周书郊仇视的看向徐延。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夏幼幼看了一眼,点头道:“用不完,只取几样就够了。”   “别啊!”周书郊脱口而出,等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后,他咧着嘴朝徐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阿幼,咱们也得拿点辛苦费不是,哪能白跑这么多趟。”   夏幼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白跑个屁,要不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原来你叫阿幼,”徐延打断她的话,说完又觉得好笑,“我竟然现在才知道,阿幼……人如其名,单纯的像个稚子一般。”   “……”这男人是不是对发福蝶有意思啊?周书郊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   夏幼幼看他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茬:“你将自己喜欢的挑出来几件,其余的我拿去卖了。”   徐延想说不用,她想要尽管拿去便是,但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犹豫一下便走到箱子前,因为身上的伤还在,没办法弯腰去拿,索性坐到地上去看,顺便还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来帮我选选如何?”徐延笑眯眯的看着她,他是想控制一下表情,但不知为何,见到她好像便只剩下笑了。   夏幼幼没心情看这些,正要拒绝时被一股大力推了过去,她在险险稳住没有摔倒后回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着一箱子好东西流口水。   “坐下,仰着头看你怪累的。”徐延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夏幼幼无奈,只好坐了下去。   盯着一箱子的值钱物件,两个人挑的认真,一个选喜欢的,一个选不喜欢的,很快箱子里面渐渐空了,而箱子两边则是摆了一堆东西。   “咦?”徐延从里面取出一个白玉镯子,眼神煞是惊喜。   “怎么,很值钱?”一旁蠢蠢欲动的周书郊忍不住问道。   徐延看了他一眼,虽不喜他恋财的眼神,但看在夏幼幼的面子上还是答了:“是我母亲的镯子,十多年前被皇后要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那还挺巧,赶紧收起来。”夏幼幼道。   徐延看了她一眼,将镯子放到怀里。东西分完了,两个人站了起来,徐延指着他不喜欢的那堆道:“这些应该能凑到一万五千两,待会儿我让宫人用马车给你们带出去。”   “那这些呢?”夏幼幼用下巴指了指她那边的。   徐延笑道:“既是你喜欢的,那便送你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只是帮你挑些顺眼的留下而已。”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   徐延无辜的看向她:“是么?那至少挺顺你的眼,你就收下吧,这些东西等我登基后有的是。”   “谢谢,不用。”夏幼幼果断无视周书郊快要喷火的目光,她与这人虽然有些缘分,可远远不到接受这些值钱物件的地步。   “就拿着吧,大不了当做我给你的聘礼。”徐延笑得清朗。   夏幼幼斜他一眼,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直到他的脸苦巴巴的皱在一起,才幽幽道:“许久没被揍,皮痒痒了是吧?”   “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是有家室的,不喜欢这种玩笑。”夏幼幼打断。   徐延一脸不信:“你上次说自己养了一堆面首,现在又说自己嫁人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夫家是谁?”   夏幼幼张了张嘴,在徐延质疑的眼神和周书郊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没有说出话来,半晌烦躁道:“总之我就是不要。”   徐延见她不要,也没有多做劝导,只是在将东西装上马车后他拦在了马车前。   夏幼幼本来已经进了马车,见状疑惑的探出头来:“怎么,还有事?”   “我如何知道你拿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去退单,万一你拿着跑了,那我岂不是既丢了钱财,又要面对黑山的威胁?”   “……你不信我?”夏幼幼挑眉,转念一想他们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人家不信她也是应该的,遂问他,“那你说,我该如何做你才信我?”   “给我一样对你而言最值钱的东西做信物,待你退了单之后拿着凭证来找我,到时候我再将你的东西还你。”徐延认真道。   夏幼幼皱眉:“我此刻身上并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仅身上没有,就连家中也没有什么可以抵得过马车上这些的东西。   “你有,”徐延挑挑眉,“将你的手伸出来。”   夏幼幼不明所以的将手伸出去,他便要去解她手腕上的红绳,夏幼幼飞速的缩回手,瞪眼道:“你做什么?!”   “要你的红绳。”徐延无辜道。   夏幼幼抿唇看着他,半晌道:“这算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先前几次见你都是戴着这东西,在我心里这就是最值钱的,”徐延好整以暇的抱臂,“你就说给不给吧。”   “不给。”夏幼幼果断道,她手上戴的这条,并非她后来自己买的那条,而是傅明礼在镇国公府捡到后拿回家的那条,所以这一条上的铃铛声音并不清脆。   可却是傅明礼实打实送给自己的。   “又不是要你的,你急什么,”徐延嗤道,“等你将单子退了之后,我便还给你如何?”   夏幼幼仍是满脸抗拒,甚至非常想不管他的死活,丢了这车东西离开,最后还是周书郊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恢复些许理智。   罢了,念在这人救过自己的份上,她便忍这一回。夏幼幼冷着脸将东西解了递出去:“若是东西有什么闪失,哪怕没有单子我也要你好看。”等帮完他这一回,自己便不欠他了,自是断了联系,这辈子都不再与他见面。   还不知道自己惹毛人家姑娘的徐延煞是高兴,趁她递给自己红绳的功夫将准备许久的白玉镯子套到她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夏幼幼压着火气问。   徐延咳了一声:“也不能白要你的,这个你先戴着,等单子退了之后来找我,我们再换回来。”说完看到夏幼幼要摘,忙道,“这白玉可非常脆,你当心些,若是碎了可是换不回你的红绳,我劝你还是戴着吧。”   他这么一说,夏幼幼便不再摘了,冷哼一声对前头赶马的宫人道:“走吧。”   宫人为难的看了眼徐延,徐延朝他点头后才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碾过宫里的青石板路,发出厚重又清晰的声音,在道路两旁的宫墙之间发出浅浅的回声。   马车里,夏幼幼始终臭着脸,周书郊舔了一下嘴唇,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不要去惹她,但还是忍不住道:“所以啊,你都这么帮他了他竟然还信不过你,不如我们将这些东西昧了,让黑山教训教训他如何?”   夏幼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继续臭脸。周书郊无奈:“他又不是不还给你了,你就别担心了。”   “……我没有。”   周书郊嗤了一声:“真该给你个镜子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左手不自觉的去摸右手手腕,一摸到温润的玉质后当即嫌弃的跟什么似的,甩了两下手不管了。   周书郊叹气:“你连一条红绳子都这么重视,还好意思说不喜欢傅明礼了。”   “你管我。”   周书郊耸肩:“我不管你啊,哪怕你现在回去跟傅明礼过日子,我也不管你,只要你不介意你师父那事就行。”   “……怎么可能不介意,”夏幼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不会再跟他有什么了。”   “两位姐姐,咱们已经出宫门了,请问要到什么地方去啊?”驾车的宫人问道。   周书郊立刻看向夏幼幼,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冷淡道:“先找家当铺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再随意找个客栈住下就是。”   周书郊惊讶:“你不打算回傅明礼那了?”   “若不是怕在司礼监跟他撞上,在查出他是杀我师父的嫌疑人后我就不会再回去了。”夏幼幼垂眸。   周书郊心头一动,正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她眼下的阴影和消瘦的两颊后说不出来了。   他这才惊觉,仅仅是几日的功夫,她竟然瘦了这么多。所以她到底不像面上表现的这般平静?想起那日她哭得要断气的样子,周书郊才发现在这件事里,自己就是个事外人,真正经历着折磨和痛苦的人却表现的如往常一般。   他突然有点看不懂她了。   一路无话的去了当铺,将东西换成金子后便立刻去密语阁交了,当他们要去客栈住时,周书郊怕傅明礼追查到他们,便换了男装去开了两间上房,之后才将夏幼幼接进去。   密语阁的退单处理最快也要两日的时间,这两日内账面上看单子依然有效,他们不敢耽搁,当日夜里便带着订单去见了黑山,等签了转让的单子后,黑山将手里甫至的单子交给夏幼幼,奸笑道:“怎么,都这么多年了才想起帮你师父报仇?”   “是啊,你有意见?”夏幼幼接单子的手都在发颤,听到黑山的话后却不动如山的怼了回去。   黑山的脸沉了下来:“老子管你这些做什么。”   “那就拿着你的单子快走。”周书郊嗤道,他真是极讨厌这个人,若不是他,自己说不定早就帮夏幼幼拿到第一的排名了,又何至于做了这么多瞎耽误功夫的事,最后还要依仗他才能拿到甫至的单子。   “若不是老子大业失败了,你们这点单子真当老子看在眼里?”黑山恶狠狠道,“徐舟那个废物,早知道我就选徐延了。”   “你一个杀手,哪来那么大的野心要当国师,江湖打滚不好玩吗?”周书郊挑眉。   黑山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你那日果然听到了,说,徐延的援军提前到了是不是因为你通风报信?!”   ……不是他通风报信,可真要说起来好像也跟他有点关系,周书郊理直气壮道:“你那些破事我才懒得掺和!”   “你最好是没什么掺和,否则让我知道是你坏的我事,我就杀了你!”   周书郊托了托胸前两个馒头,嗤笑道:“你敢吗?!”   “你!你别逼急了我。”   “逼急你又如何?你当密语阁的规则不存在不成?”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谁也不肯让着谁时,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将手里的信封拆开。   看到傅明礼的名字出现在单子上后,她没有一丝惊讶,甚至有了种诡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好,终于确定师父的死跟你有关了。   夏幼幼轻笑一声,单子在她手中渐渐变成一团废纸。   ******   傅明礼离了皇宫之后就直接回了家,结果在府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夏幼幼,想到她突然出现在宫里,定然是有事要做,便没有再寻找。   独自在寝房坐了片刻,想到她今日不管不顾的冲到自己面前时的模样,她眼底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担忧,他的嘴角便忍不住泛起些许笑意,等他反应过来时,嘴角已经上扬的厉害了。   不成,这样一个人在房里傻笑像什么样子。傅明礼咳了一声,起身走到屏风后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花瓶移开,一道暗门随着花瓶的移动渐渐露了出来,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暗门里是长长的一条过道,傅明礼走了许久后走到一间暗室前,推开门便看到一列牌位,他看着正中间摆放的那道上面写着“傅致远”的牌位,上了柱香后低声道:“父亲,您再等等,傅家的冤屈便要被洗刷了,在此之前,儿子想让您见见您的儿媳,等她回来了我便带她来见您。”   香烛燃起的烟将牌位上的字变得有些模糊,傅明礼一个人站了许久,或许是心境稍许不同,背影不像以往那般消薄又孤独。   等香烛燃烧殆尽,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从暗道里出来,走到院中后正碰上刘成经过,便叫住他问:“夫人可回来了?”   “夫人?”刘成愣了一下,“她出去了?”   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傅明礼不悦的看他一眼,转身朝主厅去了。刘成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便离开了。   傅明礼在主厅又等了几个时辰,却依然没有等到人,原先还算雀跃的心情慢慢沉了下去,等弯月缓缓升起又落下,天黑了又亮,他僵坐在主厅的身影便沉浸了怒气和不安。   又是一个白日,她依然没有回来。   傅明礼沉沉的呼了口气,冷着脸将刘成叫到面前。 第64章   城门处突然加了重兵防守, 都城内也多出了许多巡视的锦衣卫, 普通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开门开门!”   门被拍得啪啪作响,里面却迟迟没有人来开,正当锦衣卫要将门踹开时, 才出来一个清俊的男人, 似乎刚睡醒一般迷糊道:“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巡查的人看到是个男子, 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接着去敲下一家的门。周书郊撇了撇嘴, 将房门给关上了。   “这傅明礼对你可真够在意的, 竟然把锦衣卫都放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通缉卖国贼呢。”周书郊嗤笑道。   抱腿坐在软榻上的夏幼幼瞥了他一眼, 一句话都懒得说。   她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已经持续了三日, 周书郊早就习惯了,哪怕她不搭理自己,也主动凑上去说话:“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等我绳子拿回来之后。”   “你那根破绳子就别要了,还留着干嘛啊,你手上这个可比你那绳子值钱多了。”周书郊眼馋的看着她的手腕, 上头的白玉镯子养眼的要发出光来。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 道:“就算是不要绳子了, 你能逃,我怎么逃?没看城门口一堆人吗?个个都是在傅宅做过暗卫的,恐怕我化成灰他们也认得, 他们在城门口守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离开。”   “这傅明礼也忒精了,那些人这么熟悉你,又防的这么严,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周书郊叹气,“难道我们就这么待着?以他现在巡查的力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抓到我们。”   “不会的,”夏幼幼笃定道,“我们今日便去找徐延要红绳,顺便告诉他傅明礼滥用职权一事,相信城楼那很快就没有锦衣卫的人了。”   “这么一来,傅明礼是不是也得受罚?”周书郊看向夏幼幼,见她没什么表示后啧啧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会不会说话?”夏幼幼白了他一眼,拒绝再跟他说话。徐延对傅明礼如何,她前几次也是见过的,此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她相信徐延顶多说他几句,不会怎么罚他的。   二人这么定了,便各自回屋换衣裳,准备天黑就往皇宫去。可真到了天黑时,计划赶不上变化,黑山的信通过密语阁的人寄来了。   “怎么办?”周书郊叹气道。   夏幼幼瞄了一眼长达三页纸的骂人话,无语的摇了摇头:“黑山是个爱记仇又心眼小的,恐怕我们被盯上了。”   “被盯上的后果是什么?”   夏幼幼想了一下,迟疑道:“他能查看所有单子,所以大概就是查了我们的单子之后抢单?”   “……还好还好,宁朝这么大,他哪能次次都抢到,”周书郊放松的将信纸折起来,“不是什么大事,那他的邀约我们还去吗?”   “他还约我们了?”夏幼幼奇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周书郊无语的将信纸散开,翻找了几页后将最后一张递给她。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低头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总算在一堆脏话中间找到他约他们的消息。   “怎么样?要去吗?”周书郊问。   夏幼幼看他一眼:“去看看吧,他那人挺烦的,今天不去见他,说不定以后每天都写信骚扰。”   “那我们不去皇宫了?”   夏幼幼顿了一下,点头道:“明日再去也不迟。”   “明日是宫内祈福的日子,恐怕徐延也没时间见你,不如再晚个两天,反正城门被守着,你也出不去,”周书郊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瞟她一眼,“哎呦真好,又能留在这里几日了。”   夏幼幼抿唇瞪他一眼,拿着信纸便出门了,周书郊笑着跟了过去。二人按照黑山邀约的时辰到了见面的地点,黑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黑山恶狠狠道。   夏幼幼耸耸肩:“黑山前辈,这次是我做得不对,不过你给我看一眼我师父的单子,我给了你两千两白银,你也不算亏吧?你看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个屁!老子要的是杀徐延的五千两黄金,不是你那点塞牙缝的银子!”黑山恼火至极。   周书郊咳了一声,娇滴滴道:“黑山老前辈,你没事杀徐延做什么,他可马上就要登基了,你若是杀了他,岂不是与整个宁朝作对?”   “老子造反都造了,还怕与宁朝作对?!”黑山冷眼看着两个小辈,“还说你们和徐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没有关系,又为何肯花费三倍的价钱替他退单。”   “这个您就别管了,总之现在单子已经退了,再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不如我们再给您两千两白银,咱们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夏幼幼提议。   “呸!你们打发叫花子呢?!”黑山不屑道。   夏幼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压着脾气跟他商量:“那你说该如何?”   “给我准备五千两黄金,一分钱都不能少,否则的话……”   “否则你待如何?”夏幼幼不耐烦道。   黑山阴沉的看她一眼:“否则我便去杀了徐延。”   “……又没银子拿了,你杀他图什么?”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图个高兴,”黑山勾起嘴角,“你发福蝶要保的人,我偏要杀了他,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你厉害你厉害,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夏幼幼头疼道,“退单的钱是徐延自己出的,我并未出一分钱,你就算是要也要不到我头上来。”   “我不管你们谁出的钱,总之该我的,一分钱都不能少。”黑山懒得听她那些借口,“若是不给,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就让他小心点,我随时会去取他狗命!”   夏幼幼皱眉:“你听不懂人话不是?我没那么钱!”   “那便再跟徐延要一次,买他自己的命,他应该是大方的吧?”黑山黑着脸道,见夏幼幼还想再说什么,当即打断道,“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我若见不到金子,就让你见到徐延的尸体!”   说罢不给夏幼幼反驳的机会,直接跳上墙头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夏幼幼和周书郊。   “……我怎么觉得,事情越解决越多啊?”周书郊愣道。   夏幼幼深深的吸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让他眼巴巴的等着咱们,这下好了,又得想办法了。”   “没事,徐延那还有一堆东西,够我们卖的。”周书郊搓手道,这一次他定要趁夏幼幼不注意留下点东西。   夏幼幼瞥了他一眼,懒得拆穿他那点小心思。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抬脚离开的时候本能的朝北走,走了几步后发现不对,才硬生生的折了回去。   往一个地方走得多了,竟然也成了习惯。   ******   临光殿内,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徐延面色发白的坐在椅子上,显然是被这些人气得不轻,而一旁站着的傅明礼则没什么表情,仿佛整个大殿两方的逐力跟他无关一般。   事实上自从夏幼幼一声不吭的消失后,他已经这样持续了几日了,什么都落不到眼里,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角落里的刘成看得暗暗着急,却碍于外面这么多官员不敢上前,只得眼巴巴的瞅着傅明礼,期望他能说点什么。   “……你们这是要造反?!”徐延气得发颤,苍白的脸色上也染上一层带着怒意的薄红。   最前面带头的大臣,正是帮他扳倒陆金堂的李大人,听到他的话后身子更加贴近地面:“二皇子,傅明礼对老王爷不敬,若是不严惩他,恐怕难以服众!”   “他对老王爷不敬?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我看你们是看我还未登基,便结党营私给我找麻烦来了!”徐延厉声道。   李大人忙道:“微臣不敢!此事的确是老王爷告诉臣等,老王爷德高望重,没理由会说谎,只能说傅明礼的确有不敬一事,傅明礼,你说我说的可对?!”   他直直的看向傅明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逼问。傅明礼淡淡的看着他,内心不起一分波澜。   此人先前还尊自己一声傅督主,可自从徐延的威胁没了之后,便开始处处与他作对,显然是打算在徐延登基之前将自己除了。傅明礼嗤笑一声,看来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将真心捧出来,只要他太监的烙印还在身上,他便一辈子都得不到他们的信任。   “当时二皇子也在场,老王爷德高望重,二皇子何尝不是如此,你问我,还不如直接问二皇子。”傅明礼冷漠道。   “是啊,当时本王也在场,”徐延被气糊涂了,这会儿被提醒才突然想起来,当即表示道,“分明是老王爷一言不合就要杀傅明礼在先,傅明礼不过是躲开了他的剑,就成不敬了?”   李大人一愣,显然老王爷没跟他说这些,徐延抓住机会,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如今你们为了老王爷的一句话就能跪在这里逼本王,以后是不是也要为老王爷一句话逼宫造反不成?!”徐延气极,说话时牵扯到伤口,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李大人忙解释:“微臣不敢!是微臣偏听偏信了,可微臣还有一事要询问傅明礼。”   “你还有何事?”徐延不耐烦道。   “微臣要问的是,这些日子动用锦衣卫把守城门,又整日在城中来回巡查抓人一事可是傅明礼做的?”虽说是问句,李大人的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是。”傅明礼平静道。   徐延讶然的看向傅明礼,显然不清楚还有这件事。   傅明礼垂眸:“卑职要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要动用这么多人?”李大人冷笑,“再者说了,谁给你的权力擅自封锁城门,这件事可有经过二皇子的允许?”   徐延迟疑的看向他,正打算先帮他圆过去,就听到他道:“并未。”   “好你个傅明礼,胆子可真够大的,连城门都敢擅自派人把守,可还将二皇子放在眼里?”李大人批判一通后,看着徐延道,“二皇子,此事傅明礼做得极为不妥,二皇子定要秉公处理。”   “该如何处理本王心里清楚,不用你这么提醒本王,”徐延脸色难看了几分,看向傅明礼时仍压抑着点点怒火,“傅明礼,你要寻何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若是情有可原,本王便不再追究,若是毫无道理,本王定要重惩于你。”   “二皇子!”李大人不赞同道。   徐延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皱眉看着傅明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警告和担忧。   傅明礼别过脸去,静了片刻后道:“这是卑职的私事,恕卑职不能说。”   “大胆!你的意思是承认以权谋私了?!”李大人抓住了这点立刻死咬不放。   傅明礼早就在这殿内站得烦躁了,干脆跪下道:“二皇子如何责罚,卑职都无话可说,只是卑职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在此之前请二皇子不要将卑职关起来。”   徐延想帮他将此事先化解过去,结果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逼自己罚他,因此一时也有了火气:“你想被罚?好,那便罚你暂时不得接触朝政,东厂的事我会交给刘成,至于你,这几日便好好反省,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掺和朝堂任何事情!”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些锦衣卫,也给本王带回来,他们是为本王效命的,不是为你傅明礼!”   若是将人撤了,便无法阻止那人出城了,傅明礼唇角微沉:“是。”   “二皇子,”撤傅明礼的权给刘成,这跟没罚有什么区别?李大人对徐延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方式很是不满,“您这样罚他,恐怕不能服众。”   “那你说该如何?”徐延冷声问,他这两日早就被这群大臣逼急了,加上今日一群人上来二话不说便先跪下,他此刻心里厌烦极了。   李大人听出他话里的不悦,虽然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如何罚要听二皇子的,只要能服众便可。”   “哦,那不如杀了他?”   李大人等人顿时不说话了。徐延冷笑:“看来是戳中你们的心思了啊,怎么,不如由李大人亲自掌刀,就在这里杀了他如何?”   李大人被他的话嘲讽得满面通红,眼看就要下不来台,傅明礼这才悠悠开口:“二皇子,卑职愿领十鞭宫罚,不知这般可否让李大人满意。”   “傅明礼!”徐延警告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额头轻触地面:“求二皇子责罚。”   “……如你所愿,来人!”徐延怒道。   李大人冷哼一声,对他这种惺惺作态很是不屑,但看到二皇子肯打傅明礼之后,明白傅明礼在二皇子心里的地位并不是不可撼动。   这样便好,以往为了二皇子的前程,他们要依附他不假,可现在二皇子就要登基了,若还宠信这个太监,恐怕会对徐家的江山造成危害。   所以他们要在二皇子登基之前,想办法将他除了。   傅明礼被人带出去,殿外很快发出鞭子打到皮肉上的声音,每一声都似乎疼到骨子里,傅明礼却连一声痛哼都没有,显然是在极力忍着。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直到鞭声消失,徐延才冷淡的扫了跪着的官员一眼,一句话没说的离开了。   李大人蓦然松了口气,又跪了半晌才勉强站起来,和一众官员经过门口时看到一身血的傅明礼,对上他冷漠的眼神时,李大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傅明礼光着背受刑,动手的都是东厂手下,下手时自然有轻重,虽然打出来的伤口煞是吓人,可并未伤及骨头,十鞭打完,他仍能勉强站起来,只是背上流了许多血,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所有人都走了,行刑的人立刻跪到地上,傅明礼淡淡的看他一眼,道:“无妨。”   刘成在一旁扶着他,忧虑道:“督主,先让人把您抬到司礼监,奴才这就去给您叫太医。”   “不必,回私宅。”   “督主!”   “回去。”傅明礼冷然道。   刘成只得扶着他慢慢往宫外走,自从夫人失踪后,督主便只要有空就留在私宅等着,仿佛仍旧相信夫人会主动回来一般,但就连他一个愚钝的奴才都知道,夫人已经失踪五天了,不管是主动离开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可督主却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一般,仍旧固执的等着。   二人回了私宅,刘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请大夫,傅明礼一言不发的任大夫处理伤口,处理完后便站了起来,对刘成道:“来书房一趟。”   “是。”看着傅明礼的背影,刘成忧心的叹了声气。   一旁收拾东西的大夫忍不住问:“刘公公,这几日怎么没见着夫人啊?”   “……以后少提夫人。”刘成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大夫一个人。   刘成匆匆赶到书房,正看到一个锦衣卫的人进了屋,他识趣的站到一旁,听锦衣卫汇报从城门撤离的事。   傅明礼听完沉默半晌,道:“安排几个人乔装成百姓守在城门,仔细的盯着点。”   “是!”锦衣卫立刻离开了。   傅明礼这才看向刘成:“去找密语阁下单子。”   “?”刘成怔怔的看着他,不太明白这是为何。   傅明礼垂眸:“他们密语阁内部定然有特殊的联系方法,下重金找他们排名第一的杀手过来,我要他告诉我阿幼在哪。”   “……可密语阁有规定不准杀手互相残杀,找他们的杀手有用吗?”刘成怀疑。   “先将第一的杀手找来再说,密语阁那边随便下个单子给他,”傅明礼的手渐渐握拳,“只是找人,并不是让他杀人。”   “……属下明白了!”刘成当即不再迟疑,立刻转身离开了。   只要银子给够,找密语阁的杀手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近日特别缺钱的黑山。当天夜里,刘成便将黑山带到了傅明礼面前。   “是你?你就是密语阁排名第一的杀手?”傅明礼抬眼扫了他一眼。   黑山笑了笑,身子不动声色的警戒起来:“傅厂公,许久未见,怎么脸色差了许多?”   “发福蝶,你可认识?”傅明礼不想跟他废话,干脆的问了出来。   黑山轻笑一声:“是密语阁的杀手,自然认识。”一听是傅明礼的单子,他怕是故意要引自己出来,所以本来是不想接的,无奈傅明礼给出的条件太诱惑,他先前为了造反又搭进去不少,纠结之下还是来了。   却没想到他见了自己之后不说单子的事,反而是询问发福蝶她们。   “很好,我要你一日之内找到她们,把行踪告诉我。”傅明礼淡淡道。   黑山挑眉:“这就是你的单子?”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刘成。”   “是。”刘成当即搬进来一个箱子,当着黑山的面打开。   “虽是通过密语阁找你,但真正的单子并未交给密语阁,你若是帮我找出她,这里只是定金。”傅明礼看着他道。   黑山舔了一下嘴唇,目不转睛的盯着箱子里面的金子:“此事不能让密语阁知道,否则你我都不好过。”   “你有把握找到她?”傅明礼蹙眉。   “自然,你尽管将剩下的金子备好,我明日便带她来见你。”黑山颇为自得,此时威胁发福蝶的那五千两金子已经不被他放在心上了,能将人给抓过来,又岂止是五千两的佣金。   “你带路,”傅明礼的脸沉了下来,“我的人会协助你去抓她。”   “可以,不过要听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黑山对出手阔绰的金主向来宽容。   “你打算怎么做?”傅明礼看向他。   黑山眼底闪过一丝自得:“这就不归傅厂公管了,我将她送到你手上就是,对了,问厂公一句,你的人可有资格在皇宫外头动手?”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猎物的夏幼幼,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后便要进宫去寻徐延,商量如何解决黑山一事。   她回来后又仔细的想了想,这次不能给黑山银子,否则只要徐延在明一天,他以后就会没完没了的勒索下去。   最好的办法是和徐延设个圈套,将黑山给抓起来永绝后患。她和甫至一样,向来没有多将密语阁的规矩放在心上过,反正她会将此事都归结到徐延身上,密语阁总不会对一个阁外之人用追杀令。   正当夏幼幼准备进宫的时候,周书郊又从联络处拿到了一封黑山的信,看了内容后急匆匆的来找她了:“黑山说他又接了一张杀徐延的单子,叫我们今日天黑之前给他拿三万两黄金送去,否则就进宫杀了徐延。”   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显然是筹不到这么多钱,夏幼幼冷哼一声:“这老混蛋还真是贪得无厌。”   “就是,三万两,他怎么不去抢啊?!”周书郊恨恨道,这人真是干了许久自己想干的事,实在是可恶。   夏幼幼斜他一眼,皱眉道:“事不宜迟,去找徐延,让他早做准备,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抓了他。”   周书郊也觉得这黑山老贼实在是个麻烦,听到夏幼幼的话后立刻点了点头,二人当即不再犹豫,收拾好便朝着宫内去了。   进宫之后凑巧赶上徐延得空,夏幼幼见着他后将此事说了,徐延冷哼一声:“真是什么人都想打本王的秋风。”   “我推测他若是拿不到银子,定会来偷袭你一次以示警告,好逼我们拿钱消灾,这样一来他在明我们在暗,恐怕就不好了。”夏幼幼皱眉道。   “那该如何做?”徐延问。   夏幼幼沉思片刻,道:“他既然要我们送银子到他要求的地方,想来他就在那附近,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将银子给他送过去,等他出现的时候立刻将他抓了。”   “好主意,那我这便安排下去。”徐延赞许的看着她。   夏幼幼扫他一眼:“先别急,黑山那个家伙是个老狐狸,万一他也做了计中计,把我们引到那里之后对你动手怎么办?你最好在身边安排几个高手,以防他会突然偷袭。”   徐延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道:“不如你留下保护我?”   “我?我要走了,怎么保护你。”夏幼幼淡淡的扫他一眼,她还没来得及跟徐延说傅明礼的事,城门口的锦衣卫便撤了,她要趁此机会赶紧离开才行。   徐延讶然道:“走?你去哪里?”   “江湖之大,哪里好玩便去哪里。”夏幼幼随意道。   “不成,”徐延沉下脸道,“你当初答应了我,三年之内不会离开都城,休想反悔。”   “放心吧,就算是离开,一年回来两趟陪你喝个酒还是可以的。”夏幼幼只当他是高位孤独没什么朋友,所以才看起来对她格外看重。   徐延坚持:“喝酒是喝酒,三年不离开都城是三年不离开都城,这是两个条件,不是一个。”   “……你还挺犟,”夏幼幼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伸出手将上头的白玉镯子给捋了下来,直接递到他面前,“拿走,把我绳子还我。”   “你戴这个比那根红绳好看,继续戴着吧。”徐延皱眉,想将话题扯回她要离开的事情上。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再好看我也不稀罕,快把我绳子还给我。”若不是怕周书郊把这镯子拿走卖了,她才不会一直戴在手上,笨重生硬不说,还得时时注意别被磕了碰了,一点都不如她的红绳省心。   “……不给,等把黑山给抓了,我再还给你,”徐延直直的盯着她,“否则万一黑山没抓到,你又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夏幼幼瞪眼:“你还赖上我了不成?”   “是啊,赖上你了,不行吗?”徐延被她这句话哄得又开心了,想着等黑山抓了,他便提出让她做自己的女人,虽然一开始可能不能给她皇后之位,但是没关系,早晚有一天,正宫之位都会属于她。   夏幼幼皱眉:“少废话,快点还我。”   “不还,”徐延见她要不高兴了,疑惑道,“那玩意有什么好的,你若是想要首饰,我将整个皇宫的都送到你面前,何必一定要一根破绳子。”   “你才破!给不给?!”   “不给!”   夏幼幼单手抓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拧,徐延立刻惨叫起来,边叫边犟:“死都不给,你休想这么离开!”   一旁始终沉默的周书郊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将他们两个分开,无奈的劝夏幼幼:“你不是说黑山可能今晚会动手么,等今晚抓住了他,你再要你的绳子也不迟。”   “就是,何必急这一时?”徐延立刻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将白玉镯子递给他:“拿走。”   “你先戴上,等晚上的时候拿这个来跟我换。”徐延甩着被扭疼的手道。   夏幼幼不满的将镯子随手塞进怀里,徐延想让她戴上,但是看到她的脸色之后便识相的不说话了。   对于徐延没有立刻归还绳子的事,夏幼幼是相当的介意,介意到徐延把那些珠宝装到马车上后,她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直接坐上马车就要离开。   徐延无辜的看着周书郊:“我方才做得过分了?”   “……”明知道那是女子的心爱之物,还字里行间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简直是大错就错。   周书郊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夏幼幼这个人绝对不适合皇宫里生活,于是笑眯眯道:“没有,二皇子很是有趣,阿幼也是喜欢这样的玩笑,只不过女子矜持,故意装相罢了。”继续保持,以现在的速度继续讨人厌下去,保证发福蝶不会嫁到宫里来。   徐延松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你们先去吧,仔细保护她的安全。”   ……老子又不是你丫鬟,你管得着么。这么一对比,竟然觉得还是傅明礼可爱点,可惜是个太监,还是个杀了发福蝶师父的太监。   周书郊感慨一番,便坐上马车朝宫外去了。马车平稳的朝宫外走去,二人已经熟悉了这条路,也没什么好聊的,便各自坐一边假寐,谁也不与谁说话。   马车到宫门处停了一次,赶马车的宫人过去换了牌子,又很快上路,这一次马车的速度快了些,周书郊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夏幼幼对着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开始用手指三二一的倒数。   数到一的时候,夏幼幼猛地掀开车帘,周书郊一脚踹了过去,将外头驾车的人给踹到马车下面,夏幼幼立刻接过缰绳,照着马屁股狠狠踢了一脚,马车顿时飞快的朝前跑去。   两边潜伏的人立刻跑了出来,周书郊忙碌的去打那些扒着马车的人,夏幼幼则是专心驾马,只可惜甩得了后面跟着的人,却无法越过前头挡着的人。   当看到前方上百人马后,夏幼幼暗道一声不好,便要调转方向,可惜身后的人已经追上来了,根本不可能驾车离开,唯一的办法便是杀开一条路,独身突围出去。   “我们是不是中计了?”夏幼幼看着前方出现的黑山沉着脸道。   周书郊叹息一声:“很显然是。”   “抓我们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夏幼幼皱眉,他所图不过是银钱,抓了他们,谁向徐延讨银子给他?   周书郊用下巴指了指黑山身后的人马:“看见没有,那些长相漂亮又衣着华贵的,名字叫锦衣卫。”   “……”   “你知道他们是哪的势力吗?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归东厂管的。”   “……” 第65章   “东、东厂?他们拦我们做什么?”夏幼幼不解, 一看到周书郊意味深长的笑立刻否认, “不可能!傅明礼只知道我会武功, 其他的并不知道,现在锦衣卫和黑山在一起,显然不是奔着我来的。”   周书郊刚要说话, 前头的黑山便喊话了:“发福蝶, 你惹恼了傅明礼傅公公,还不快束手就擒!”   “……”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 对周书郊道, “看来是前几次碍了他的事, 现在腾出手来要收拾我了。”   周书郊嗤笑一声:“我看你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夏幼幼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 趴到马车顶上对黑山道:“黑山,你可知道密语阁不准互相残杀?你现在犯了规矩, 就不怕密语阁找你的麻烦?”   “怕?我为何要怕?我只是带你去见傅公公, 哪一点坏了密语阁的规矩?”黑山眯起眼睛,他说话的同时,锦衣卫一众不动声色的靠近,不断将包围圈缩小。   无视这些人的小动作,夏幼幼翻了个白眼, 低声对周书郊道:“看来今天不能善了了, 待会儿我们朝不同方向突围, 他们的目标是我,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跑出去后去找徐延, 让他来救我。”   周书郊一听她的计策面色沉了下来:“你让我一个人逃?发福蝶,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少废话,”夏幼幼握住腰间的软鞭,一双圆圆的眼睛透着不符合外表的老辣,“按我说的做。”   “不可能,”周书郊想也不想道,“若傅明礼知道你就是发福蝶还好,但如果真像你说的,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为了解决麻烦,那你觉得你还能落得了好?”   “你怎么这么多话?!”夏幼幼恼得大吼一声,同时将腰间软鞭抽了出来,朝着靠得最近的锦衣卫挥去,趁着所有人愣神时朝着人最少的地方冲去。   周书郊也不敢耽搁,忙朝另一个方向逃去,替夏幼幼吸引了一半的人马。   夏幼幼朝前冲了一段路,就被锦衣卫给层层围了起来,再难往前半分,她在吃力抵抗人墙的同时抽空看了一眼周书郊,发现他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后心都凉了大半。   以一敌多不是件容易事,她三番两次都想玩阴的用暗器,却在发现这些人没有杀意后便下不去手了,只得用鞭子苦苦支撑。   黑山看到这么磨叽后有些心烦,对周书郊那边的人道:“那个是发福蝶!不要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周书郊身上的压力就猛地一松,看到人都往夏幼幼那涌后,他暗骂一声,便要去救她。   “还不快滚!”夏幼幼怒道。   周书郊脚下一顿,当即一边抵抗还拦着他的锦衣卫,一边朝皇宫的方向走,可是纵然拦他的人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在这些人并未对他下死手,否则他现在就不会好好的留在这里了。   夏幼幼那边一样僵持,黑山盘算着方才被他们打晕的驾车宫人会随时醒来,这样徐延可能会随时知道他们抓人的事了,为免徐延会带人杀过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如此想着,黑山怒喝一声:“都闪开!”说完便骑着马朝夏幼幼冲过来。   锦衣卫的人正犹豫要不要让开时,黑山已经冲到了夏幼幼面前,上手从怀里掏出金粉用内力射向夏幼幼,夏幼幼当即遮脸旋转着退后,锦衣卫统领怒道:“黑山!”   “闭嘴!”黑山狠戾的看他一眼,只觉得这群锦衣卫实在是废物。   夏幼幼甩了甩袖子上的金粉,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被你同样的招数骗两次?”上次是她一心去救傅明礼,所以才着了他的道,这一次想伤她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劝你最好乖乖就擒,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你别怪前辈欺负你。”黑山冷道。   “前辈?你也配?”夏幼幼嗤笑一声,不屑的看他一眼,自那年黑山偷了师父单子将师父卖给仇家后,她便极其厌恶这个只认钱的混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卖完师父还想卖徒弟。   黑山的脸沉了下来,夺过锦衣卫的刀朝她劈去,夏幼幼险险躲开,也将软剑抽了出来,毫不留情的朝他刺去。锦衣卫统领站在一旁,板着脸握紧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夏幼幼不济时上前帮忙。   远处的周书郊得了机会正要逃,回头时刚好看到黑山的手姿态不对劲,不过夏幼幼正吃力的挡他的刀,一时没有注意,他当即不再犹豫,大吼一声:“阿幼,小心!”   夏幼幼一惊,险险避过他的暗器,恼怒道:“你还真下死手!”说话间反击的招式更加凌厉。   可即使这样,也渐渐呈现了颓势,周书郊见了,实在没办法就这么离开,干脆咬牙冲了上去,黑山眼尖的看到他,当即掏出十八刃朝着他攻了过去。   周书郊一惊,忙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却被黑山的暗器打到了脚,直接摔到了地上,身后的锦衣卫刚好赶了过来,拿着绳子便困住了他。周书郊叫苦不迭,本想来缓解一下夏幼幼的压力,怎么变成他成了众矢之的?   因造反失败一事,黑山早就对周书郊怀恨于心,尽管周书郊已经被拿下,他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拿着刀直接砍向他的脑袋,周书郊忙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朝着他的眼睛撒了过去,顺便朝一旁滚了滚。   黑山没想到他被抓了还能耍赖招,一时没有防备被迷住了眼睛,他怒得大吼一声,拎着刀仅凭听觉朝周书郊再次砍去。   这次周书郊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刀落下,幸好夏幼幼及时赶到,直接卷了他的鞭子,同时甩出去一把暗器,黑山眼睛看不到,只能凭感觉躲开,可惜躲过了大半,却没躲过最关键的直击面门的蝴蝶。   “啊!”黑山疼的捂住眼睛跪到地上,夏幼幼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会伤到他的眼睛。   “发!福!蝶!”黑山字字泣血,带着无尽的恨意。   夏幼幼冷着脸看他:“是你先带人抓我们在先,又擅自对狐狸精下杀手,怪不得我。”   “啊——”   黑山拿着刀便要过来,锦衣卫统领挡在他面前,对夏幼幼道:“我无意伤你,跟我们走吧。”   夏幼幼看了眼被刀压着的周书郊,叹了声气后将双手呈上。锦衣卫统领心里一松,忙叫人将她绑了,在眼睛上蒙了块黑布。   直到再次坐上马车,耳边都能听到黑山充满怒气的吼叫,周书郊嘴角抽了抽:“刚刚你怎么没趁机杀了他,这下真彻底成仇了。”   “成仇是因为谁?”夏幼幼不悦道,要不是被绑着,她恨不得跳起来揍这个小王八蛋。   周书郊自知没理,讪笑一声道:“我那不是担心你么,万一他杀了你怎么办?”   “他要活口,为什么要杀我?”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夏幼幼就来气,“我怎么告诉你的,让你去找人救我们,偏不听,现在好了,被人家一网打尽了,丢不丢人?!”   “气什么啊,又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周书郊小声道。   夏幼幼挑眉:“你说什么?”   “咳,待会儿傅明礼若是见咱们了,一看到是你,肯定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周书郊讨好道。   夏幼幼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了,当即冷笑一声:“是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呵……”   周书郊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当即不敢说话了。   二人在马车上晃荡了一段时间,便被人拉下马车了,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过道,两旁的回音煞是明显。   夏幼幼抿紧了唇,顺从的跟着走,因为眼睛看不到,只能用其他感官注意,走完过道后,周围便突然阴凉下来,接着便是下楼梯,又走了一段时间,一股恶臭铺面而来,然后眼上的黑布被揭了下来。   她的眼睛反射性一眯,适应了才往周围看,他们此刻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看四面墙上带血的刑具,应该是什么私牢。一行人将他们绑到柱子上后便不再管了,很快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周书郊试着动了动,发现绑着自己的是浸过水的牛筋,根本没办法挣脱,便不再白费力气了。   “他们什么意思啊,也不审也不问的,就把我们丢在这里?”周书郊不解。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审不问还不好?非要他们用刑?”   “……算了,这样也不错,就是臭了点,不过跟用刑比起来还算能接受。”周书郊缩了一下,饶是他见多识广,墙上的刑具也有好多没有见过,但单是看上面的血迹,也能知道有多可怕了。   夏幼幼垂眸,看到地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液发呆。   另一边,锦衣卫统领从牢房出来,立刻去见了刘成,将所有事都告诉他之后,刘成皱眉道:“给黑山多加一倍金子,算是赔偿,让他以后离夫人远点。”   “是!”   等锦衣卫统领走后,刘成立刻转身进了书房,走到傅明礼身边道:“夫人已经被带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娇娇……这个娇娇好像就是密语阁的狐狸精,没想到我们一直忽略了她。”   傅明礼没什么表情,依然盯着手中的文书看,刘成顿了一下,问:“可是要将夫人带过来?”   傅明礼冷漠的拿着笔:“不必。”   “那……”   “她什么时候主动说来见我,再带她过来。”   “……是。”刘成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提醒,见他不再问自己什么,便提出先出去做事,这几日东厂事务都压在他身上,虽说做主的还是督主,可跑腿出面还是得自己去的。   “等一下,”傅明礼道,“她没提要见我之前,水和食物都不必送。”   刘成一愣,确定傅明礼已经决定好了,才应了一声离开。   房门打开阖上,屋子里只剩下傅明礼自己,他安静的坐着,仿佛世间本就他一人,而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寒。   半晌,他将手中文书放下,才发现自己拿倒了。   他们已经五六日没有见面了,没抓到她时,心心念念的要将她抓到面前,质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介意他的身份,为何会冒险出来救他,若是不介意,又为何要一言不发的离开。   可真抓到她了,傅明礼却发现自己并不急着见她。   他找了她这么久,总得她找他一次才行。   然而这一次他等到了天黑,等得脸跟天一样黑了,也没有等到她的服软。   刘成办完事回来,看到他依然保持白天那个动作不变,犹豫一下后上前询问:“不如奴才将夫人带过来?”   “不必,”傅明礼冷着脸道。   刘成为难的看他一眼:“可是到底天儿热,夫人到现在都没用一滴水一口饭,奴才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忘了她是做什么的了?身子没有那么娇贵。”傅明礼尽可能平复自己,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带了些恼意。   刘成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按常理来说,他只需要顺着督主的话应和一下就没事了,可他本能的觉得,如果自己不继续劝,督主很可能会将脾气发到他身上来。   “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傅明礼皱眉道。   ……果然是这样。刘成嘴角抽了抽,假装没发现他的口是心非,好言劝道:“可夫人到底是个女子,但凡是女子,身子骨都不能跟男人比的,督主还是不要与她计较了。”   傅明礼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狐狸精就是跟在阿幼身边的那个丫鬟?”   “是啊。”刘成莫名的看着他,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娇娇身上去了。   傅明礼眼睛微微眯起:“所以这个丫鬟和阿幼一开始便是认识的,难怪有时候觉得她们不像主仆。”   “是啊,是奴才大意,没想到卖身葬父竟然只是一场戏。”提起这个刘成也是气,亏他这么可怜她,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气归气,刘成还是不明白这个时候提她做什么。   傅明礼指尖慢慢的敲着桌面,沉吟道:“你觉得她们感情如何?”   刘成想了一下,老实道:“以往觉得夫人常欺负这个丫鬟,又好像很喜欢和她作伴,所以应该算是朋友一般,可若她们一开始便认识,那她们平日的打闹便只是互相的情趣了……应该算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傅明礼冷哼一声:“吩咐下去,对那个丫鬟用刑。”   “……?”刘成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无语的同时还感慨,督主真是为了让夫人主动找他无所不用其极。   刘成不敢耽搁,立刻奔着牢房去了。   牢房这边,虽然不比外头炎热,可也凉快不了多少,夏幼幼二人被绑住的地方早就湿透了,原先还嫌这里的臭味重,此刻鼻子已经闻不到什么味了,想来自己身上也和这里同化了。   “我真不行了,他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们活活渴死啊。”周书郊无力道,因为出汗,他脸上的妆已经慢慢脱落,露出了青年比较锋利刚毅的轮廓。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少说话,就不会浪费口水了。”   “……我突然觉得傅明礼还挺好的,你不如上去跟他和好吧,顺便再给我带壶水下来。”周书郊殷切的提议,全然忘了是谁整日在夏幼幼耳边提醒甫至的事。   夏幼幼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假寐,直到此刻,她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还在将自己的被抓当做巧合,也因此说什么也不肯去见傅明礼。   如今他是个太监倒没什么了,师父的死是隔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夏幼幼是下不了手杀他,但也不代表她愿意以一个失败者的角色再去见他。   周书郊对这个犟筋头已经绝望了,只是更让他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众着青色窄袖圆领衣裳的太监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个年纪大些的太监,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股阴狠的杀意,饶是见惯大场面的两个杀手,都因为他的出现瑟缩一瞬。   是个狠人。夏幼幼和周书郊不约而同的想。   太监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他们对面的墙壁前,背对着他们认真的挑选刑具。   周书郊可不傻白甜到觉得他是挑给别人用的,当即警惕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太监不搭理他,专注的选自己的东西,最后挑了一样挂满倒刺的鞭子,便掂在手中熟悉边往周书郊面前走去,声音阴柔又和缓:“你们坏了咱们督主这么多事,不会以为只是被关在这里就算了吧?”   “你听我解释,都、都是误会,”周书郊讪笑着,眼看他甩着鞭子玩,鞭子所到之处都出现密集的小坑,他的心都缩成了一团。奶奶的打到地上都这德行,要是打到他身上不得要他命啊!   “误会?”太监问,“真的只是误会?”   夏幼幼发现太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似有若无的往她这里瞟了一眼,不知为何,因为他这一眼,总觉得这人只是吓唬他们。   “是啊是啊,其实我们和傅、傅督主是认识的哈哈,你说是不是啊阿幼。”周书郊求助的看向夏幼幼。   “你们认识督主?”太监也期待的看向夏幼幼。   ……所以傅明礼已经知道她是发福蝶了,还要派个人过来逼她主动去见他?夏幼幼冷哼一声:“不认识。”   “啪!”   “啊——”周书郊惨叫一声,声音发了一半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出现的鞭痕,发现从肩膀到腰有一条细长的血道子,只有垫着馒头的胸没有红。   一条鞭痕断成两截,这种场景可不常见,就连行刑太监都稀罕一下。   周书郊眼含热泪的看着夏幼幼:“还不服软?”   “……”夏幼幼没想到这人会真的打下来,一时间又是气傅明礼又是对周书郊愧疚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监见她犹豫,当即举起手里的鞭子,周书郊应声嚎叫一声,声音粗犷有力,比男人都男人。太监听得嘴角直抽:“我还没打,你叫什么?”   “老子先叫一声不行吗?!”周书郊控诉,扭头去看夏幼幼的脸,“说话啊发什么呆,老子要被打死了!”   “……”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看到鞭伤的血已经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当即叹了声气。   太监瞟了夏幼幼一眼,手里的鞭子犹豫要不要打下去。消息活络一点的,都知道这个女人是督主的对食了,现在督主吩咐打她身边人,也只是在和她闹别扭而已,自己打一下交差就得了,真要是把人打坏了,恐怕督主都不会饶了自己。   可若是不打,又怎么逼这女人去见督主呢?做奴才的可真是难啊,太监心里叹了声气,手指同时攥紧了鞭子。   “住手!”夏幼幼冷着脸看他一眼,“带我去见傅明礼。”   “得嘞。”太监爽快的将手里的鞭子放下,一挥手暗中立刻出来四个下属,将夏幼幼从柱子上放下来,绑住手后往外头带。   夏幼幼走了两步,实在没办法忽略身后周书郊可怜巴巴的目光,只得停下来道:“把我同伴也放了,给他找个大夫。”   “这……”   “我跟你们督主什么关系,相信我不用说你也该知道。”夏幼幼漠然道。   太监讪笑一声,行礼道:“是。”   周书郊松了口气,给了夏幼幼一个“千万别惹恼他我一点也不想回这个鬼地方所以你适当牺牲点也没关系”的眼神,夏幼幼白了他一眼,跟着领路人出去了。   走上台阶,才发现他们竟然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皇宫中,而私牢的位置就在司礼监里面一个角落的地下。   可真够隐蔽的,不知道师父当初有没有在这里受过刑。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夏幼幼心头就抽抽的疼,更加不想见傅明礼了。   但不见是不可能的,她被人送到了寝房前,才有太监过来将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夏幼幼甩了甩僵疼的手,看了周围警戒的侍卫一眼,面无表情的进了寝房。   屋里燃的是她第一次见傅明礼时闻到的那种熏香,夏幼幼皱眉捏了捏鼻子,对这种味道有些反感。   从门口到里间,之间的距离并不怎么长,夏幼幼却走了很久,等绕过了前头的屏风,便看到傅明礼安静的坐在桌旁,正拿着一本文书在看。   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痕,心里不自觉的一紧,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也开始疼了起来。   几日不见,他瘦了许久,面色也有些发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难道他除了额头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她静静的站了许久,傅明礼都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一点她很像师父,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苦自己,骨气?仇恨?在生存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直到她将水喝完,傅明礼也不曾看她一眼,夏幼幼干脆搬了凳子坐到他面前,将他手里的文书给抽了出来:“别看了。”   傅明礼这才抬头看向她。   “你知道我是发福蝶?”夏幼幼问。   “嗯。”   夏幼幼手颤了一下,直直的盯着傅明礼的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知道你不是柳茵茵的时候,恰巧知道了柳茵茵朝密语阁下了单子,接单的便是发福蝶。“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嗤笑一声,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是我蠢了,你都查到我不是柳茵茵了,定然能查到我和她之间的交易。”   傅明礼皱眉看着她,心底的不悦更加明显。   这与他想象中的见面不同。他以为,要么她痛哭流涕的朝自己道歉,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要么恨恼的问自己为何要找她,却独独没想到她会如和陌生人一般与他对话。   以他最不喜欢的方式跟他说话。   二人之间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半晌,夏幼幼平静道:“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还要找我?”   “我找自己的夫人,还要理由?”傅明礼蹙眉看她,耐心一点点被耗尽。   夏幼幼顿了一下,垂眸:“既然来了,那便说清楚吧,我们这段亲事本来就基于欺骗产生的,现在遮羞布没了,也该结束了。”   “结束什么?!”傅明礼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气。   “亲事,傅明礼,虽然是我先骗你在先,但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夏幼幼瞪大眼睛看他,他的怒气越来越明显,搞得她本能的开始虚,但是想到这段时间的痛苦,她沉下心,坚定道,“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相信你也跟我过不下去了,我们和离吧。”   “……你再说一遍。”他身上的怒气在听到和离两个字后猛地一收,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模样。   可就是这个模样,反而比生气时更吓人,仿佛一只潜伏的猎豹,随时准备上来咬住她的脖子。   夏幼幼脖颈处凉凉的,她缩了一下,这才想起她要面对的不是弱书生程宴,而是东厂之主傅明礼。这个时候好像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强硬的指责他,已经是不合时宜的方式了,万一惹恼了他,他不顾往日三分情谊,直接杀了她怎么办?   虽然内心觉得傅明礼不会这么做,可一想到他傅公公的身份,又觉得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如此一来,还没等他发火,夏幼幼率先怂了,试图和他讲道理:“和离,傅公公,我并非柳茵茵,你娶我也没什么用,不如跟我和离,再找一个高官之女,也省得我白占了督主对食的位置。”   “傅公公?对食?”傅明礼气得手指直颤,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原来她在皇宫救自己时之所以不惊讶,是因为发现他是太监之后便打算放弃他了。   “……是啊,我说的有什么不妥的吗?”夏幼幼谨慎的看着他,怎么感觉他好像越来越气了?   傅明礼压下翻涌的怒气,冷淡的看着她:“若我与你和离,你以后做什么?”   本以为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夏幼幼正思索让他放过自己的办法时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愣了一下,愣完神便是无尽的苦涩,看来要傅明礼放弃没她想象的那么难。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既想他放弃,又不想他放弃,既恨他杀了师父,又恨自己没出息下不了报仇的决心。   总之就是好气!可连发脾气的胆子都没有,只能跟他好商好量。   “我、我以后就还做杀手呗,混江湖讨生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夏幼幼讪笑道。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慢慢的抿着:“然后呢,再找个男人嫁了?”   夏幼幼本想提醒他那是她的杯子,但看他已经开始喝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原先集中的注意力因他这个小小的无心之举开始涣散了,没有听清他的话就随意的应了一声。   她还敢承认?傅明礼攥紧桌布,声音发寒道:“要找个什么样的人?还要找好看的?”   “当然……什么好看的?”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他刚刚问了什么?   只要放下防备,她便立刻变回那个有些迷糊的小姑娘,傅明礼面色缓和了些,正要与她说话,门外便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督主!”   傅明礼不悦的皱起眉头:“什么事?”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担心的看了夏幼幼一眼,夏幼幼认出这是之前在行宫时照顾自己那个小公公,不知为何,她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督、督主,敬听房的李公公要我来告诉督主,那个、那个狐狸精,他、他……”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是吧?千万别啊。   “她怎么了?”傅明礼不耐烦道。   “他是个男的啊!”小太监说完几乎要哭出来,显然也是无奈才开口了。他的话音刚落夏幼幼便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默默为周书郊祈祷。   傅明礼蹭的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吓人:“你说什么?!”   “本叫了太医帮他包扎,可他死活不肯脱衣裳,跟前伺候的宫女发现不对,以为他藏了什么暗器,便告知了李公公,李公公带人去了,这才知道他竟然是个男人。”小太监瑟缩道。   傅明礼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夏幼幼:“你知道这事儿?”   “嗯?不知道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夏幼幼果断装糊涂,“他是个姑娘吧,只是胸平了些,可能是李公公看错了。”   傅明礼却不信她的话,眯起眼睛对小太监道:“找几个人去把他裤子脱了,若是男人,就送到掌刀公公那。”   “……??!!!”这是要把周书郊阉了?!!夏幼幼惊悚的看着他,半晌道,“他、他是个女孩子啊,你要是让一群太监脱他裤子,他羞愤自尽了怎么……”   “发!福!蝶!”傅明礼怒道。   夏幼幼立刻闭上了嘴,第一次觉得这么喜感的代号也能叫出杀气腾腾的感觉。   傅明礼一步一步的靠近,咬牙恨声问:“你可真有本事,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若不是今日我无意发现,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一辈子?!”   ……严格说来,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周书郊是女装大佬的事?   “怪不得要与我和离,怕不是早就暗通款曲了!也是我蠢,引狼入室这样的事竟然都做了!”   “……”啊咧?夏幼幼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脑洞已经开得比银河系还宽了。   神特么的暗通款曲!老子没那个功夫给你戴绿帽子! 第66章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 夏幼幼察觉到危险, 干笑一声往后退, 直到碰到柱子退无可退,她才伸出双手制止他再靠近:“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明礼眼中的怒火再压抑不住, 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是、是!”   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把被五花大绑的周书郊带了进来, 夏幼幼看了一眼, 当即惨不忍睹的闭了一下眼睛。   实在是没眼看, 这货脸上的妆花得跟鬼一样,上半身此刻不着片缕, 显然是被特意扒干净的, 上面断开的鞭伤形成一条血印子,在精瘦的肌肉上格外明显。   而平坦又紧实的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夏幼幼无言的盯着周书郊的胸口,恨不得上面立刻鼓起来点什么,也好和傅明礼解释这件事。   傅明礼见她一直盯着周书郊看, 心里更加愤怒, 向旁边移了一步挡住她的目光:“看够了没有?”   夏幼幼立刻收回目光, 这才发现傅明礼好像更靠近自己了,单是他身上的压迫感都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往后错了一步,瞟了一眼周书郊后道:“那什么, 我们做杀手的,谁还没个马甲啊,骗你也是无心之举,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想的?什么关系?”想到这些日子,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整日看着他们待在一处,相处的方式早已经超过普通男女的界限,她现在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难怪她能潇洒离开,合着是自己于她而言,并非什么唯一。   傅明礼笑了一声,拽着她的手拉到周书郊面前,夏幼幼猝不及防的和周书郊眼睛对上。   “……”蠢货!这种时候竟然被扒出身份,真是害死人!   “……”老子想吗?你要是早点出来,老子还用挨这一鞭子、还会被发现吗?!   “来人,把他的脸给我擦干净。”傅明礼漠然道。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身形粗壮的太监拿了沾湿的帕子过来,对着周书郊的脸就是一通呼噜。   “……唔。”   夏幼幼看得都疼了,难为周书郊只是小声哼唧两下。两个太监动手很是麻利,很快便将他的脸擦干净了,虽然脸被擦得有些红了,但并不影响他的相貌。   比一般男子的轮廓柔和些,但看起来并不娘,若是安静些,甚至还带着点书卷气。   书卷气……   傅明礼目光森然,将夏幼幼拽到胸前,扣住她的胳膊问:“这就是你喜欢的脸?如果我划花了,你还会喜欢吗?”   “……”卧槽,什么意思?发福蝶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周书郊震惊一秒后迅速道,“那个,傅公公,我想你误会了,我跟唔……”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旁边的太监捂住了嘴,挣扎了两下后迅速老实了。夏幼幼看着太监捂得那么结实,不由得皱眉道:“你轻点,把人捂死了怎么办?”   “心疼?”傅明礼抓着她的胳膊冷声问。   “心疼个屁!我们只是朋友,其他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少诬陷我。”被他无理取闹的烦了,夏幼幼不悦的看着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关外人的事,你先让人给他包扎一下,我们单独说。”   听到我们两个字,傅明礼的怒气下去了一些,但并没有什么用:“他骗了我,就必须死。”   “那你把我也杀了好了,”夏幼幼的脸冷了下来,“反正我身边的人你都杀了,也不差我一个。”   “什么意思?”   夏幼幼眼眶刷的红了,梗着脖子道:“什么意思你会不清楚?傅明礼,你今天就算把我们都杀了,我也要跟你和离,我死都不要跟你在一起!”   周书郊惊恐的看着她,他可还被捂着呢,这姑娘怎么突然跟傅明礼撕破脸了?他还有那么多银子没用,他不想死啊!   夏幼幼倔强的看着傅明礼,眼角的泪似落非落,似乎在他这里受了无尽的委屈。不知为何,仅凭借她这个表情,傅明礼就突然相信了她。   傅明礼面若冰霜的看着她,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许久之后,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不带任何情绪道:“先带下去。”   “是。”   这是暂时放过他了?夏幼幼和周书郊同时松了口气,周书郊递给夏幼幼一个“保重,老子的命就靠你了”的眼神,夏幼幼照例斜他一眼,傅明礼漠然看着他们的互动,不悦的忍下怒意。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隔着桌子站在两边,谁也不肯先开口。   半晌,傅明礼问:“你和他……”   “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未背叛你。”夏幼幼坚定道,她是不打算跟他过了,但不代表能让他这么误会自己。   傅明礼面色微松“为何一言不发的离开?”   夏幼幼嘲讽一笑:“我如实回答了,你会放我和狐狸精离开吗?”   傅明礼皱眉,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是我先问你。”   “还需要为什么吗?你是个太监,难道要我跟太监过一辈子?”夏幼幼冷淡的看着他。   不是旁的原因,傅明礼心头蓦地一松:“若我不是太监,你便不会离开了?”   你杀了师父,不管你是什么,我们之间都没有可能了,夏幼幼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傅明礼当她默认,于是点了点头,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本想带她去祭拜先人,可祖先牌位都在私宅暗室,这里能让她见的,只有先父的遗物,以及傅家的事。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正打算过去拉她的手时,便听到外头宫人来报:“督主,二皇子来了。”   房里二人俱是一愣,夏幼幼愣完后便是高兴,难道他来救他们了?傅明礼不悦道:“就说我有事,请他先回去。”   宫人为难道:“二皇子说有大事,一定要见到督主,否则就不回去。”   傅明礼沉下脸,对夏幼幼道:“在此等着。”   ……等个屁,你一走我就溜。夏幼幼瞪大眼睛,无辜的点了点头。   傅明礼往外走了两步,最终还是折了回来,抓着夏幼幼的手拖到床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咔嚓一声。   夏幼幼震惊的看着手腕上煞是眼熟的锁,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傅明礼!你不要太过分!”   “我很快回来,到时候会放开你。”傅明礼看着她手腕上的千秋锁淡淡道,说完突然发觉有些不对,立刻皱眉将她的袖子都捋了起来,结果在上面并未看到红绳,“……东西呢?”   夏幼幼心虚一瞬,故作冷淡道:“丢了。”   傅明礼的脸色瞬间就黑了,恶狠狠的看她一眼:“回来再找你算账!”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夏幼幼被他这一眼看得缩了一下,但很快又不放在心上了,反正通过这几天的事她也看出来了,这人不会伤害她,所有的威胁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厅堂内,徐延着急的踱来踱去,恨不得冲进傅明礼寝房去寻他。   三刻钟前,送夏幼幼离开的宫人总算在宫门处醒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面前告知他马车被劫持的事,他当即派人去查,这才知道人是被傅明礼抓了,还被压着送回了宫内。   东厂那些不入流的刑罚太多了,夏幼幼又误了明礼几次大事,徐延担心他已经对她用刑了,此刻的心情说是煎熬也不为过。   傅明礼一进来,便看到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转悠,本就因为被打断和夏幼幼的对话而不悦,此刻更是烦闷:“跟你说过多少次,注意你的仪态。”   “明礼。”徐延惊喜的走了过来,看到他后松了口气。   傅明礼皱眉:“怎么了?”   “那个、那个你今日是不是抓了两个女子?就一个眼睛圆圆的,一个个子略高的。”徐延急切的抓住他的胳膊。   傅明礼拂开他的手,不动声色道:“是啊,怎么了?”   “没,就是、就是……”徐延为难的看着他,思索了半天试探道,“你既然抓了她们,自然知道她们是我宫里的人送出去的吧?”   傅明礼讶然的挑了一下眉,他今日只顾着生气,见夏幼幼没有受伤后便没有再问这些细节。   所以阿幼和徐延认识?   “抓了,怎么?”既然是他的人送出去的,想必徐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傅明礼自然没有必要再撒谎。   徐延一听他承认了,心里更是着急:“她们人呢?明礼,你对她们动刑了吗?”   “没有,”傅明礼答道,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由得问道,“你和他们认识?”   “嗯,”徐延点头,“明礼,你把她们交给我吧。”   傅明礼蹙眉:“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便张口跟我要人。”   “知道,是密语阁的杀手,明礼,我知道他们耽误过咱们不少事,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过她们,我保证,她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给咱们惹事,我会看好他们的。”徐延急道。   傅明礼一听到他知道她们的身份,心底划过一丝疑虑,再看他不同往常的焦虑,突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何时知道她们身份的?”   “……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徐延小心的看他一眼。   傅明礼静静的看着他。   徐延干咳一声:“其实严格说来,我只认识发福蝶一人,就在你和我跟母亲在源广寺见面时,我和她相识的。”   “那时候你便知道她的身份?”看着他面上飞起的薄红,傅明礼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徐延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那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当是谁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姑娘,要说知道她身份,还是……”   “什么时候?”   “镇国公府,武遇被杀之后你去过我休息的厢房,这件事你还记得吗?”徐延提醒道。   那日的画面蓦然出现在傅明礼脑海,掉落的床帐、暧昧的身影、躲闪喘息的徐延,一幕幕刺激得他眼球通红。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便已经认识,原来那个时候徐延便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徐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实在是不忍心她被抓走,所以才会欺瞒你,明礼,我不是故意的……”   “还有事吗?”傅明礼冷着脸问,“若是无事,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明礼,”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徐延愣了一下,可想到还被困着的夏幼幼,只得咬牙道,“你把人交给我,我便离开。”   “不可能,你回去吧。”傅明礼憋着一股气,转身便要离开。   徐延这下急了,忙跑过去拦住他,高声道:“你必须把她还给我!否则我不会走的!”   “还?凭什么?”他表现的越是急切,傅明礼越是不耐烦,若不是顾及他的身份,此刻真恨不得把他轰出去。   “是,”徐延顿了一下,果断道,“就凭她是我要娶的女人,就凭我和她已经定了终身,而、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你说什么?!”傅明礼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他。   徐延咽了一下口水:“我、我跟她已经定了终身,等我登基,我便将她迎进宫里。”   傅明礼眼睛红得要滴血:“后一句。”   “我、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徐延舔了一下嘴唇,赶紧补充道,“所以你可不能对她动刑,说不定她此刻已经有了身孕。”   “……她便是你说的那个农家姑娘?”傅明礼一字一句的问。   “是,”徐延当初本想编造个身份出来,现在看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只好承认,“我是怕你跟母亲反对,所以才说她是农家姑娘的,明礼,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不跟她计较了?”   傅明礼的手越攥越紧,一双眼眸中有巨浪在奔涌,随时要将世间万物吞噬,半晌后,巨浪化作了冰霜,冷得刺人心骨:“你先回去。”   “明礼……”   “回去!”   “我不……”   “来人,请二皇子出去。”傅明礼怒道。   徐延被他突然爆发的火气吓了一跳,门外应声进来两个太监,看到屋里的情况后为难的对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   徐延僵在原地不动,不明白他的火气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擅自和一个杀手定终身的事?可这只是他为了救阿幼临时想的办法,在没询问阿幼本人之前,他们的事还没有定下啊。   僵持了片刻,傅明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徐延怕他会因此对夏幼幼生了杀意,只能干巴巴道:“那我先离开,但你必须保证,不能伤她,也不能饿着她,我明日再来找你。”   傅明礼看也不看他,直接大步回寝房了。   进了寝房后没有听到声音,他冷着脸走到床边,发现夏幼幼已经倚着床框睡着了,恬静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今日一直在愤怒的边缘反复,此刻早已经恨意丛生——   “我跟她已经定了终身,等我登基,我便将她迎进宫里。”   “所以你可不能对她动刑,说不定她此刻已经有了身孕。”   所以她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仅身边有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还和徐延不清不楚,在躺在他的怀里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也像这样一般对另一个男人撒娇温存,在承诺和自己一生一世后,也和另外一个男人定了终身。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傅明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脸,她睡得越熟,他的怒和恨就越多,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她丢到地牢里,让她尝遍最残忍最痛苦的刑罚,让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疼、有多怒、有多怨恨。   夏幼幼本还在熟睡,在傅明礼进来之后便要转醒,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继续闭着眼睛装睡。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实在太刺人,夏幼幼几乎要装不下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醒来”时,身上的目光突然消失了。   她立刻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却只看到傅明礼的背影在离开,她怔了一下,来不及伸着脑袋看看,傅明礼便回来了,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耳朵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拎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般,夏幼幼的耳朵动了动,便听到有水声传来。   她顿时一愣,傅明礼这是准备沐浴睡觉了?那她怎么办?   水倒完后,脚步声很快便退了出去,夏幼幼心里一紧,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还不睁眼,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傅明礼冷淡道。   夏幼幼知道装睡的事被发现了,咽了一下口水后睁开眼睛,看到傅明礼的表情后一怔,警惕的往后缩了一下。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和刚才不一样了?好像更冷了些、更危险了些……话说徐延是来救她的吧,怎么没见到他的人?   傅明礼注意到她缩一下的动作,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冷着脸过去将她手上的锁解开,拽着她的胳膊往屏风后面走去。   夏幼幼被他拽得差点摔倒,气恼的开始挣扎,可她的手劲不及傅明礼,尽管用了最大的力气,还是被他拖到浴池前。   是浴池没错,不同于他们城外家里的浴桶,这里沐浴的地方是泥石砌成的方方正正的池子,此刻里面都是热水,飘着袅袅的白烟。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立刻更加拼命的挣扎:“放开!”她话音还没落,便发现自己整个世界都翻转了,下一秒自己摔进了池子,被洗澡水甩了一个大巴掌。   身上脸上全都湿了,温热的水从脸上一股一股的流下来,若不是浴池里有水做缓冲,以他的力道,恐怕她现在已经断成两截了。   哪怕是二人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夏幼幼都不曾被如此粗暴的对待,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瞪着眼睛看向傅明礼:“你神经病啊!”   “脏了,要洗干净。”傅明礼边说边将腰间的腰带抽了,褪得只剩下里面的亵衣时,抬脚走进了浴池。   夏幼幼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边往后退边道:“你疯了是吧?我脏是因为谁?要不是你把我关在那个鬼地方一关就是几个时辰,我会搞得脏兮兮的吗?”   夏幼幼简直委屈,你不抓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现在倒是来嫌弃她身上脏了,还用这么粗鲁的方式把她扔水里,简直就是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傅明礼一言不发的靠近,如一只饿了许久的猎豹,随时准备杀了猎物,夏幼幼被他身上的杀气震慑,警惕的往后退:“你别过来,我自己洗,你先出去……”   傅明礼猛地将她抓到怀里,反手将她的手扣在身后按在池边,夏幼幼挣扎了两下,被他按得更死。   胳膊背在身后生疼,她肩膀的伤才刚好没几天,不敢跟他硬杠,喘了两下气后好言好语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傅明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去剥她的衣裳,夏幼幼心里咯噔一下,慌乱道:“你要做什么?!”   湿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她又不配合,傅明礼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去脱很是不便,干脆用上内力,将衣裳整个撕烂,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贴在身上,被水浸湿后变得半透明,犹如半裸一般。   傅明礼的眼神猛然暗沉,正欲去抓她最后一件遮挡死,突然有东西扑通一声掉进水中。   夏幼幼一惊,既想护着自己的身子又想去水下摸东西,可她的手都被傅明礼抓着,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下一秒,他开始往她身上淋水,拿了毛巾后开始用力的擦。   “……”这死太监竟然真的在给她洗澡,神经病啊!夏幼幼觉得自己都要疯了,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我东西掉了。”夏幼幼死命抵抗,柔软的身子不住的折腾,傅明礼手下一松,她的双手得到解放。   夏幼幼忙去找东西,还好东西不轻,直接落在了池底,她伸手一摸便找到了,拿出水面一看,白玉镯子依然完好,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幸亏没事,否则徐延那孙子不还自己红绳了怎么办。   “这东西你哪来的?”傅明礼的声音冷得直掉冰碴子。   夏幼幼回头看他一眼,谨慎的戴到手上:“捡的。”这人情绪不对,别一不小心给她碎了,到时候上哪说理去。   “捡的?”傅明礼气得整个人都要发抖了,强硬的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沾着水的白玉镯子晶莹透亮,一看便价值不菲,“我出生起,这镯子便在淑妃的手腕上戴着,这几年才没有再戴,你跟我说是捡的?”   “……”喲,忘记他是宫里的公公了,夏幼幼干咳一声,“我朋友的,暂时在我这里保管,你放开我,手疼……”   朋友,又是朋友。傅明礼眼底微沉,伸手便要从她手上取下来,夏幼幼惊恐的护住:“你做什么?!”   她越是护着,他便越要夺过来,夏幼幼的力气不如他,很快便被他得逞。她抚着自己发红的手,心惊胆战的看着他拿着镯子:“你小心点,这个是我要还给朋友的。”   “还?”傅明礼打量着手里的镯子,嗤笑道,“你是今日第二个跟我说‘还’的人。”   “第一个是谁?”夏幼幼好奇。   傅明礼看向她,冷淡道:“徐延。”   夏幼幼一怔:“他让你还他什么了?”   “想知道?”   ……其实也没那么想,夏幼幼别扭的看他一眼,往水里坐了坐,挡住她纤好的身子:“说说看。”   “你过来。”傅明礼轻笑一声,朝她勾了勾手指。   夏幼幼真没那么想知道,可看到他对自己笑,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情不自禁的往他身旁凑了凑。下一秒,便看到他将玉镯高高举起,她还未来得及尖叫,镯子便摔到了池边的硬地上,四分五裂的溅起碎片。   夏幼幼嘴唇微张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暴怒道:“你是不是疯了?!这让我怎么还给徐延?!”   终于肯承认了?傅明礼漠然的看着她:“这个镯子不是他的,轮不到他来送人。”   “不是他的难道不是他妈的?!”好像骂脏话了……夏幼幼说完沉默一瞬,继续恼怒的看着傅明礼,“你真是够了,我得罪你了?凭什么摔我东西?!”   “你问我为什么?”傅明礼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只是觉得可笑,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问,“我倒要问你,为何徐延会送你这个镯子?”   因为老子的绳子在他那!夏幼幼也彻底怒了,冷着脸看着他:“你管得着吗?我已经说了吧,老子要跟你和离,以后老子做什么,你都管不着……唔。”   傅明礼看着她口中刚被自己塞进去的毛巾,淡淡道:“你的声音打扰我了。”   “……”麻痹的打扰你了就放我走啊你个傻哔——夏幼幼觉得自己的理智彻底没了,眼睛通红的朝他扑了过去,誓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傅明礼见她还敢动手,当即也恼火起来,二人在偌大的水池里就此打了起来,水花喷溅的到处都是,几乎将整个屋子都惹得潮湿起来。   夏幼幼的武力值本比傅明礼要低些,奈何她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动起手来不管不顾的,而傅明礼还在顾忌她肩上的伤,不敢用全力,一来二去的两人竟就此僵持起来。   在水中运动远比夏幼幼想象中要累,仅仅是过了几招,她便开始喘息了,喘气时发觉呼吸不畅,这才想起口中的毛巾没有□□。   她退到角落里将口中的阻碍吐了出来,一想到这玩意儿之前帮她擦了好久的身子,此刻便有种吃了灰一般的膈应感。   呸了两声后,她厌烦的看着傅明礼:“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从见面开始,她便觉得他莫名其妙了,见完徐延后更像个神经病,这么下去她可能真的忍不住要杀了他了。   “你和徐延,什么时候的事?”傅明礼死死的盯着她。   果然跟徐延有关,夏幼幼皱眉:“什么玩意儿?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难不成徐延为了救她,说了什么重话刺激到他了?   “我问你,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私通的?是我们第一次去源广寺时,还是在镇国公府的床上?”傅明礼以为自己这一会儿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可提起这件事时还是想按着这个小混蛋揍个八百遍,“还有,你那日拼死也要回行宫,想要救的人是我,还是徐延?”   夏幼幼怔了半天,等消化完他所有的问题后勃然大怒:“放你奶奶的七彩无敌旋转流星屁!你他妈是绿帽综合症吗整天不是想我跟这个那个的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难道不是?”傅明礼惨然一笑,指着池外的白玉碎片道,“这件东西,是……家传之物,只有淑妃的儿媳能拿到,为什么在你手中?夏幼幼,你还想再骗下去吗?”   “……我骗你什么了?等等,你说这玩意儿是什么?”夏幼幼缓缓瞪大了眼睛,半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传之物,还这么给人摔碎了,你让我拿什么赔?!”   “是家传之物,但不是他的家传之物,你怕什么?”傅明礼缓缓的朝她走过去,“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和他有私的?”   “有私个屁!”夏幼幼皱眉,“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跟狐狸精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能不能别乱给我扣帽子,我再说一遍,我跟你分开只是不想跟一个太监这么过一辈子,跟其他男人没有关系。”   “是吗?你觉得我会信?方才徐延来找我,口口声声说你和他已有夫妻之实,还要我不要对你用刑,因为你可能已经有了身孕,”傅明礼字字含恨,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腕,“你现在还要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夏幼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并不知晓我和你的关系,想来是为了救我出去,所以才向你撒谎,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发疯的?”   “他为了救你,不惜毁你名声,你和他已经熟到了这种地步了?”傅明礼揽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拉到怀里,两副温热的躯体碰撞到一起,呼吸俱是一沉。   明知道他是个太监,不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可被他钳在怀里时还是忍不住心慌,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时整个人都在发颤。   “总、总之,我是清白的,你少诬赖我。”夏幼幼不敢去看他的脸。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扇子一般的睫毛,道:“想证明你的清白,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夏幼幼无辜的看向他的眼睛,下一秒她脚底下悬空了,条件反射的抱住他的脖子,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身子。”   “……?……!!!”夏幼幼慌乱的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嚷嚷,“你疯了不成?放开我!你一个太监你检查什么啊别碰我!”   她挣扎的越厉害,傅明礼便抱得越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抱着踏出池子,大步朝床上走去,夏幼幼更加惊恐,忙伸手去推他,结果下一秒便被他摔到床上。   “……”今天好像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被摔来摔去,但夏幼幼此刻顾不上发火,急匆匆的往后退了退,缩到床脚惊恐道,“你、你别乱来,有话好商量……”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了他腰以下不自然的隆起。   “……”夏幼幼要疯了,这人怎么随时戴着根假东西啊,他不会要用这玩意儿强了自己吧?! 第67章   夏幼幼咽了下口水, 慌张的把薄被捞过来裹在身上, 不打算给傅明礼一点可乘之机。   真要是被他那什么了也就算了, 被一根假J给怎么样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傅明礼看着她无谓的反抗,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抓着她露在外面的脚直接拖了过来, 夏幼幼脸上空白一瞬,回过神时已经仰面朝上了。她连忙要爬起来, 却发现自己作茧自缚, 被一床薄被给捆住了。   傅明礼俯身覆盖上去, 将她的手困在枕头上, 夏幼幼彻底被困在他与床中间,惊恐的看着他, 试图慢慢说服:“你先别急, 有话好好说,证明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用最差的!”   “最差的?”傅明礼眼底发暗,呼吸间已经沉重。   此刻的夏幼幼身子还水淋淋的,乌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肩上浅浅的伤痕从半透明的里衣中透了出来, 让人平白想要凌虐。   “我在你眼中, 是最差的?”   傅明礼的大拇指从她的脸上往下拭,经过唇边时逗留了片刻,直到将她的唇揉出浅浅的红, 才继续往下抚摸,触到锁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傅明礼嫌她身上的衣裳碍事,直接将薄被扔了,动手除去了最后的遮挡。   胸前的起伏猛然曝露在空气中,激得夏幼幼身上起了点点的鸡皮疙瘩,傅明礼以欣赏的目光赏阅着,最后伸手覆了上去。   “放开我唔——”夏幼幼被他大胆的动作刺激得掉下了生理性泪水,喉咙里发出一声娇呼。   傅明礼被她的声音鼓励了,薄唇直接叼住了她圆润的耳珠,在她的脖颈上留下点点红梅。   夏幼幼不住的挣扎,可这点挣扎却像蚂蚁撼树一般无力,反而激得傅明礼更加用力的还击。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理智却不听话的不住沦陷。   渐渐的,她的身子也起了反应,她无措的看向傅明礼,朦胧中正对上他的眼神。   仅仅是一眼,她的理智便回来了。   他的眼神还很清醒,仿佛在做一件不相干的事。他根本没有动情。   意识到这件事后,夏幼幼的耻辱感加倍的回来了,她更加剧烈的防抗起来:“傅明礼你放开我,你这样有意思吗?!”   “安静!”傅明礼惩戒似的咬了她一口,在她的肩膀上留下齐整的印记。   夏幼幼愣了一下,一脚朝他踹了过去,傅明礼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脚,挤进她的双腿之间。   这一刻,傅明礼再不想继续忍耐下去,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空出来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夏幼幼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越是挣扎他便贴的越紧,抵在小腹上的假东西存在感越是明显。   直将她吻得四肢发软,呼吸都没有力气,傅明礼这才将阵地从她的唇转移到她的胸前。   夏幼幼虚无的盯着床帐,在热潮中迷迷糊糊的想,这算个什么事,师父被他杀了不说,现在自己的清白也要不保了,他们师徒两个一定要栽在同一个男人手中么。   关键傅明礼现在特么还不是真心的,她只是被用来泄愤的!   夏幼幼越想越悲愤,情绪也从动情中抽出些许,再去看压在身上的人,憋屈的眼泪直往下掉。   她就默默的哭着,偶尔傅明礼碰到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她也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有声音发出来。   傅明礼就感觉身下的人越来越僵硬,抬头去看时,她已经哭得发抽了。眼泪顺着眼尾哗哗往下掉,枕头上颜色深的一片,不知是她头发上的水还是掉的眼泪染的。   “……”什么情什么欲,都被她这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给逼走了,傅明礼喘了喘气,从她身上起来。   “就这么不愿意?”傅明礼冷着脸坐在一旁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痛意。   夏幼幼瞟了他一眼,继续伤心的落泪,傅明礼也不管她,只是僵坐在那里看着她哭,等到她哭得累了,便去倒了杯温水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夏幼幼看着他手中的杯子,突然想到以往在一起时他对自己的包容和细心,再联想到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和杀了师父事实,积压了许久的压力、不堪、愧疚同时爆发,让她哇的一声捂住脸,缩在枕头旁边大哭起来。   傅明礼的手在空中举了半天,见她没有要喝的意思后便收了回去,随手用薄被挡上她的身子。   他本想就此离开,可她哭得实在是撕心裂肺,让他没办法就此走掉,见她头发还湿着,便去拿了干燥的布巾,将她拖到怀里擦头发。   夏幼幼猝不及防的趴到他怀里,气得直用手捶他的背,傅明礼不搭理她,继续做自己的事,她打得累了,便只能趴在他身上,任凭他给自己擦头发。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帮哭的那个擦头发,竟然也像出现了片刻的和谐。   等夏幼幼的头发擦得半干之后,她哭的也没有力气了,只是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仿佛这样便能撑起自己。   夏幼幼哭得累极,肿着眼睛去看他的脸,却看到自己手的骨节处沾着血丝,仿佛受伤了一般。   她愣了一下,在傅明礼身上擦了擦,却发现血丝很轻易就被擦干净了,而她的手白白净净,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那受伤的就只能是……   “是我的血。”注意到她的愣神,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后忙拿起薄被将自己裹了起来,冷着脸道:“你骗谁呢,我根本没用那么大力气打。”   她想摆出一副冷傲愤怒的表情,可惜因为红肿的眼睛和厚重的鼻音,说起话来只是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傅明礼盯着她看了半晌,背过身将衣裳褪了下来,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鞭伤,伤口上处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夏幼幼一瞬间没了声音,这些伤口还很新鲜,甚至都没来得及结疤,其中的疼痛可想而知。   这人竟然就顶着这一背的伤口,跟自己胡闹这么久。夏幼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盯着他看。   “这些伤,是为了找你擅自拦截城门,所以被大臣们参了一本才挨的。”傅明礼平静的阐述事实。   夏幼幼低下头,别扭道:“是你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休想都算到我的头上。”   傅明礼斜她一眼,趴到床上闷声道:“左边的柜子里有金疮药,拿出来给我上药。”   夏幼幼顿了一下,只觉得可笑,一刻钟前他还妄图用一根假J儿对自己酱酱酿酿,这会儿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她给他上药了?   那她刚才哭那么久算什么,闲着没事的表演吗?!   夏幼幼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可惜傅明礼趴在床上看不到她眼中的怒意,倒是他身上的伤口被夏幼幼看得一清二楚,红通通的伤口和鲜血刺激着她的视网膜,夏幼幼忍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了了,裹着被子下床,一跳一跳的去找柜子。   傅明礼疲惫的趴着,听到她动之后嘴角微微勾起又放下,眼睛缓缓的闭上了。夏幼幼拿了金疮药扔到他旁边的枕头上,不耐烦道:“自己涂。”   说完便去他的衣柜翻了件衣裳裹在身上,拖拖拉拉的走到床边坐下,发现他一动不动之后挑起眉头,对着他的小腿踩了一下:“装什么聋子,快点自己涂药。”   “……你来。”傅明礼低声道。   “凭什么?”夏幼幼挑眉,这人今天一天欺负她八百遍,还动不动诬赖她跟这个跟那个的有非正当关系,她又不是抖M,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一点都不记仇的?   “疼,快点。”   “……”马了个鸡的,真是欠他的,他们师徒都是欠他的!夏幼幼念念有词的走到他身旁,捡起金疮药倒了一手,随手糊了他一身。   “……嗯。”   傅明礼闷哼一声,夏幼幼立刻僵住了,再动作时便放轻了力道,慢慢的往他身上涂药,等将药涂了好,便找了把折扇往他背上扇风,想要让药凝住的快些。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狠狠的拍自己的手一下,骂自己没出息。   傅明礼的精神紧绷了几日,此刻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安宁,她又在自己身边,纵容心中还有许多苦涩,也是抵不过强大的睡意,很快便睡了过去。   夏幼幼正等着他下一步的花招,结果却等来他熟睡的呼吸声,当即心思活络起来。不如趁现在去找周书郊,然后离开?只要离了司礼监,他傅明礼就做不得主了。   这般想着,夏幼幼意动起来,脚下情不自禁的往外走去,傅明礼动了动,她立刻僵在了原地。   “过来。”傅明礼哑着嗓子道。   “……哦。”这人不是睡着了么?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什么事?”   “摸摸我。”   “……”还来?夏幼幼警惕的离他远了些,生怕他再那什么上头,按着自己做少儿不宜的事。   “过来,摸摸我。”傅明礼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又很快闭上。   夏幼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着眉坐到他旁边,迟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一摸顿时惊讶起来:“你发烧了?”   “难怪……”傅明礼疲惫的看着她,“去让门口的人叫太医。”   “……哦。”夏幼幼本抿了抿嘴,磨磨蹭蹭的出去了,走到门口便看到外头站了一堆人,心想幸好自己没逃,否则都不一定能走出这个门。   “这位……有事?”门口的宫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夏幼幼顿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的是傅明礼的衣裳,能看到的地方还斑斑点点一堆东西,很难不让人多想。   “咳……”夏幼幼收紧衣领,故作淡然道,“你们督主生病了,赶紧去叫太医过来。”   “诶,是!”宫人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出去了。   夏幼幼瞄了一眼剩下的人,盘算了一下敌我之间的能力悬殊,果断回房间去看傅明礼了。   到底是先皇和未来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不多会儿太医院便派人来了,诊治一番后确定只是普通的发烧后,夏幼幼和旁边伺候的宫人一起松了口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外露了。   幸亏没人看到她,否则就太没面子了。太医开完药便离开了,夏幼幼想跟过去,被傅明礼抓住了手,只得坐在床边陪着。   不多会儿,药便被熬好端了上来,端药的小太监小心的看了夏幼幼一眼,垂首道:“夫人,药好了。”   “药好了就给他喝啊。”夏幼幼不耐的看他一眼。   小太监为难起来,放下不是端给傅明礼好像也不是,好在傅明礼及时解围:“放下,你出去吧。”   “是!”小太监急忙将药放下,弯着腰退了出去。   药就此放在了桌子上,夏幼幼不想给他端过去,傅明礼也不主动提要喝的话,眼看一碗热汤药就要凉了,夏幼幼皱眉道:“你还想我伺候你?”   “你是我夫人,给我递碗药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傅明礼扫了她一眼。   夏幼幼不悦的斜他一眼,趁他此刻没力气反抗冷嘲道:“我都跟徐延一起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当我是你夫人?”   “……我就知道你和他之间已成事实。”傅明礼的脸沉了下来,若非如此他想不到她如此抗拒自己的原因。   为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很好,可惜他不是那个男人。   夏幼幼懒得搭理他,把药碗粗暴的塞到他手里:“爱喝不喝。”   傅明礼看她一眼,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味道甚苦,他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两个人僵持了片刻,傅明礼才缓缓开口:“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人可真是不死心,夏幼幼翻了个白眼,掩饰住内心的那一点复杂情绪,走到他面前蹲下,和趴着的他平视,“你看我,我是谁?”   “夏幼幼。”   “对,夏幼幼,我混江湖的名字叫什么?”夏幼幼直直盯着他的双眼。   傅明礼蹙眉:“发福蝶,你以为我会介意你的身份?”   “是我介意,我是发福蝶,那我是谁的徒弟,你不会不知道吧?”夏幼幼掐紧手心,才克制住眼泪往下掉的冲动。   傅明礼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认真思忖片刻后如实道:“不知。”   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夏幼幼心情很平静,今天一天他的表现都太过坦然,除去厚颜无耻假装无事这一种可能,剩下的便是他很可能真的不知道。   “我师父,”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是曾经密语阁排名第一的杀手甫至,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张单子,就是杀你傅明礼。”   傅明礼心头一跳,猛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震惊。   夏幼幼嘲讽的看着他:“现在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了吧,你觉得我会跟杀我师父的人在一起?”   “……你师父是甫至?”傅明礼怔怔道。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一切都挺没意思的:“是,所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报仇的打算,所以等天一亮,你就放过我吧,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联系了。”   终于将一直以来的打算说出来了,夏幼幼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更空虚了。   傅明礼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有些微喘。夏幼幼皱眉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傅明礼穿上鞋站了起来:“你跟我过来。”说完便朝屋前走去。   夏幼幼迟疑的看着他,半晌才跟了过去。   他带着她去的是她前不久来过的书房,看着他挪动书架上的书,夏幼幼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要摊牌了么?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暗室,傅明礼按了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走到角落将石板掀了起来,伸手去取地下的箱子,刚一提起箱子,意识到重量不对的他身子猛地一僵。   “你想让我看师父的兵器?我已经拿走了。”夏幼幼冷淡道。   听到是她取走的,傅明礼松了口气,满眼复杂的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在临光殿见你之前,我和狐狸精就来了司礼监。”此事已经过去,夏幼幼不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坦白的。   傅明礼垂眸,半晌轻笑一声:“那时候便认定我是杀你师父的凶手了?”   夏幼幼抿起嘴不说话。   “可即使认定我是杀你师父的凶手了,也会在老王爷来杀我的时候救我,”傅明礼眼睛里透着微光,泛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你得多心悦我,才能做出这样违背心意的事。”   “……”被戳破了心思,夏幼幼只觉得难堪,恨不得立刻从这里逃走。自从知道师父的死因后,她对傅明礼的喜欢便如一把凌迟自己的钝刀,越是喜欢刀就越钝,割在身上的感觉就越疼。   傅明礼咳着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夏幼幼却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像避毒虫猛兽一般避着他。   傅明礼也不介意,低声道:“来,我带你见个人。”   说着,便转身朝暗室里头走去,直到站到墙壁前才停下,从等身高的位置取了一块砖头出来,夏幼幼站在后面怔了一下,她和周书郊也算把这里翻个遍了,没想到还有他们没查到的地方。   傅明礼取出一个画轴,又将砖块填了回去,转身拿着画轴递给她:“你看。”   “这是什么?”夏幼幼警惕的看着他的手,并不想伸手去接。   傅明礼叹了声气,将画轴直接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是一副人像,夏幼幼看到后便愣住了。虽然她向来看不起宁朝的画像,觉得看了跟没看一样,照样无法将真人和画像并在一起,但在看到这幅画像后还是惊住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起。   右下角,写着“傅致远”三个字。傅致远,甫至……   她怔怔的看着画中人,上面那双不羁又温柔的眸子像是隔着时光注视着她,让她恍惚间以为他还活着。   “他……”夏幼幼仅说出口一个字,便彻底没了声音,众多的疑问被眼中的热意逼下,她狼狈的低下头,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我父亲,”傅明礼解答她未出口的疑问,看到她猛地抬头后,眼角挂上了温柔的笑意,“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直到四年前,他跑来宫里刺杀我,我才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那他……”   “是徐舟,”提起傅致远的死,傅明礼的脸渐渐凝住,“那时宫中内乱,他趁机派人暗算我,当时只有我和父亲在,父亲为了护住我……”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在幼年便经历大变,以为傅家人除了他和母亲无一存活,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活着,这份欣喜还未维持几个时辰,便被徐舟的人一举击碎。   幼年最景仰的人在他面前死了两次,这份疼痛和恨意,直到今时今日徐舟死了,都未曾平复下来。   夏幼幼仍是难以接受,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两步:“不可能,我师父他从未跟我说过他有妻儿,若你是我师父的儿子,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   “因为在他眼里,可能我也已经死了。”傅明礼抿唇,“当年傅家被冤枉,皇帝下令满门抄斩时父亲在外面,而我被……被带进了宫,隔日便听说傅家满门尽被屠的事,所以我们对彼此并不知道,他大概也以为我已经死了。”   傅明礼见她还是疑惑,想了一下又去另一个暗格中拿了些书信过来。夏幼幼对这间到处都是暗格的暗室吐槽无能,亏她和周书郊在这里摸了这么久,合着什么关键东西都没找到。   她抿了抿嘴,将信件接了过来,信件已经发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存的很好,连一点虫蛀的痕迹都没有。   信里是傅致远写给儿子傅尚言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能看得出是个有些顽皮有趣的父亲。   “我真名傅尚言,我父亲傅致远是宁朝护国大将军,后来傅家蒙难,我改名傅明礼进了宫。”傅明礼平静道。   “……”夏幼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神转折,师父的悲惨过往突然被揭示在眼前,杀师父的凶手变成了师父的亲生儿子,而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杀。   傅明礼垂眸:“父亲他临死前,让我将他的遗体搁置在最明显的地方,不要派任何人把守,说他自然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我照实做了,隔了几日便没有再见他,想来是你带走了他。”   难怪她那时候进宫背师父回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原来是师父已经想到她会来接,所以提前安排好了。   临死了都这么替她着想,好像生怕她会忘了他一样。夏幼幼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死死的掐着自己才没哭出来。   “阿幼。”傅明礼朝她伸出手。   她舔了舔嘴,仍是迟疑的看着傅明礼。傅明礼在她略微无措的眼神中清醒了些,轻轻的往她面前走了一步。   夏幼幼猛地后退,傅明礼立刻僵住了。她吭吭哧哧的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伤人了,只是:“抱歉,我还没调整好。”   “我理解,不过我却听说过你,”傅明礼眼底带笑,“那日和父亲在宫里相见,我们也聊了许多,他曾多次跟我提起他捡来的小徒弟,说你如何如何顽皮气人,又如何如何聪颖,当时我还有些嫉妒,若是傅家没有蒙冤,被他带在身边照顾教导的人应该是我。”   夏幼幼讪笑一声,师父虽然经常惹她生气,但的确是世上最开明最温柔的长辈,若傅明礼真是师父的亲生儿子,她的确是抢了他全部的父爱没错。   “不过你方才告诉我你是父亲的徒弟时,我突然很庆幸,幸亏父亲捡到了你,你才会长得这般好,才会让我遇到你。”傅明礼唇角轻勾。   夏幼幼眨了眨眼,半晌才开口:“可我误会了你这么久……”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哭腔吓了一跳,因为太丢脸,连忙闭上了嘴。   傅明礼轻笑一声:“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先来问我,不要一个人瞎猜,知道吗?”   “嗯。”夏幼幼乖巧的点了点头。   傅明礼见她又变回那个听话的阿幼,便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失,阴沉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晴了起来。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夏幼幼认真道:“那要这么说来,你其实是我哥?”   “……”   “你是师父的儿子,我是师父的女儿,所以我们是兄妹没错吧,”夏幼幼诚恳的看着他,“如此一来,我便要唤你哥哥……”   “夏幼幼!”傅明礼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夏幼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扶着腰灿烂得像朵向日葵一样,越看傅明礼的脸越觉得好笑,一时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你不是杀我师父的凶手?”   “当然不是。”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那我就不用离开你了对不对?尚言,我好想你,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我都要发疯了,可是我不敢说出来,因为会对不起师父,现在好了,终于不用担心对不起师父了。”   她抽抽搭搭的哭着,褪下了坚硬的壳子,将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不想我才是对不起父亲,”傅明礼将她揽到怀里,轻拍着后脑勺安抚道,“你拿走了我十多年的父爱,所以以后要加倍弥补我,不准再像之前这般,动不动就说要离开。”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夏幼幼闷声道,总算是渐渐止住了眼泪。   “嗯。”   二人不再说话,尽情享受这一个久违的拥抱,直到感觉到暗室里的空气都要稀薄了,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夏幼幼认真的看着傅明礼的双眼,想要把这些日子没看的都给看回来,傅明礼也任由她盯着看,反正她看了多少,他也会一一给看回来。   对视半晌,傅明礼突然开口:“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能不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夏幼幼对他现在自觉亏歉,所以有求必应。   傅明礼思忖片刻,认真问道:“你跟那个狐狸精还有徐延真的……”   “真的没关系!”夏幼幼额冒青筋的打断他,“你再问多少遍我跟他们都没关系,还有,我身子还是没破,你不要老是怀疑我一些莫名其妙的!”   “你知道你身子还没破?”傅明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所以你知道我之前对你做的那些,和正常男人做的事情有区别。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眼神虚无的瞟向一边。   傅明礼似笑非笑:“早就听说密语阁的杀手接单子的喜好有所不同,发福蝶最喜帮痴男怨女杀负心人,而动手的地点常常选在青楼,若不是你今日提醒,我都差点忘记手上还有这些情报。”   “咳,你能指望一个混江湖的女子单纯到哪去,再说了,”夏幼幼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我都没嫌弃你是个太监,难道你还嫌弃我见过太多男人裸*身不成?”   “你还见过太多男人裸*身?”傅明礼眼底发暗。   夏幼幼发现多说多错,立刻闭上了嘴,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不趁人最脆弱的时候下手,还等他兵器傍身打手成群的时候动手吗?”   “……行了,别说了,越说越气。”傅明礼郁闷的看她一眼,他倒不是介意这些东西的事,可听到后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大度。   她连自己的裸*身都没有看过呢,真是有些不公平。   夏幼幼意识到氛围有些沉重,干咳一声道:“这里面好闷,我们先出去吧。”   说完便径直往外走,傅明礼笑着握住她的手,夏幼幼顿了一下,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   二人进暗室时和出来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至少夏幼幼是觉得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床上湿漉漉的床单枕头全部被换过了,干燥柔软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萌生困意,至少夏幼幼在经历一天的大起大落后看到这样一张床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因为背上的伤,傅明礼只能趴着睡,等他趴到床上后看向夏幼幼,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许久没有躺在一起,夏幼幼突然害羞起来,扭捏着不肯靠过去:“我……我怕碰到你伤口,你一个人睡吧。”   “过来。”傅明礼温柔又不容置疑的看着她。   “……”她该怎么说,自他告诉自己他是师父的儿子后,她便越看越觉得他和师父长得像,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在看师父躺在床上一样。   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傅明礼又成了她眼中最好看最心爱的夫君,她咳了一声,慢慢的靠了过去。   等身子陷进柔软的被单,她舒服的叹了声气,轻轻勾起傅明礼的手指,讨好道:“尚言。”   “嗯?”   “我其实一点也不嫌弃你是个太监。”她鼓起勇气告白。   “……”   怕他不相信,夏幼幼立刻道:“真的,你看你之前说自己不举的时候,我不也答应跟你过一辈子了,如果当时在发现你是太监之后、没有怀疑你是杀师父的凶手的话,可能我纠结一下就继续跟你过日子了。”   “……累了吗?”傅明礼问。   夏幼幼摇了摇头,紧接着打了个哈欠,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累了就睡吧,等明日恢复些元气,我便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傅明礼摸摸她的脸,感慨道,“若你早些坦白,说不定我们早就圆房了。”   他也不会因为顾忌柳家,一直盯着眼前的肥肉却不吃进口中。   “……”圆房?夏幼幼先是疑惑一瞬,接着想到他独特的生活习惯,顿时又是怕又是心疼,犹豫好久,她小声提议,“尚言,你能不能……”   “嗯?”   “能不能不要用你那个假玩意儿跟我圆房?”那东西没什么生命,尚言身体又好,她怕自己被玩坏。   “……?” 第68章   “……你说什么东西是假的?”傅明礼有些迟疑的看着她。   夏幼幼纠结片刻, 干脆坐起来:“你知道我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 自是比一般女子知道的多些, 你……总之我不嫌弃你,你就不要一直戴着那东西了,不嫌咯得慌吗?”   “什么咯得慌?”她这么一说, 傅明礼更是费解。   夏幼幼心疼的看他一眼, 伸出食指指着他腰以下不自然的隆起,坚定道:“你碰到我的时候我都嫌咯, 你就别随身戴着了, 从今日就拿掉吧, 看开些, 我又不嫌弃你。”   “……”傅明礼迷迷糊糊的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一时间表情诡异的奇妙起来, 半晌道,“这东西,恐怕拿不掉。”   “为什么?”夏幼幼皱眉,难道是戴习惯了,拿掉会睡不着?   她身上穿着他的衣裳, 白皙无瑕的身子若隐若现的露出来, 幸亏他已经忍习惯了, 才没有化作饿狼扑上去。   傅明礼叹了声气,将她按到床上,拍着她的脑袋低声道:“睡吧, 今日太累,等明日一早,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可是……”夏幼幼还想再说什么,傅明礼直接用掌风吹熄了灯烛,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她嘴角抽了抽,只好闭上嘴睡觉了。   只是心里有疑惑,纵然是认真睡觉也是睡不安稳的,迷迷糊糊中梦到傅明礼举着一根大*马赛克*追自己,一边追一边诡异的笑,把她吓得在梦里跑了一夜,醒来时感觉比睡之前还要累。   窗外的光透过床帐照在眼皮上,夏幼幼哼唧一声,将胳膊挡在眼睛上,慢慢的又陷入睡眠。   这一次总算不做乱七八糟的梦了,可是熟睡中总觉得周围热度惊人,好像着火了一般,将她烫得口干舌燥。   求生欲促使她不情愿的醒来,睁开眼睛便感觉到身子的异样,往下一看就看到自己前襟大开,傅明礼正趴在身上动手动脚。   “……”算了,已经许久没有躺在一块了,可以理解。   夏幼幼无奈的抚上他的脖子,傅明礼顿了一下,抱着她的头吻了上去。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声音,不多会儿夏幼幼的身子便像被点燃了一般,眼角微红的看着他。   傅明礼从她唇上离开,伸出拇指轻拭她唇角的晶莹,然后毫不犹豫的挤进她的双腿之间,低声道:“可以吗?”   “……”又是那该死的熟悉的玩意儿,夏幼幼很想开口拒绝,可看到傅明礼期待的眼神后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半晌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明礼轻笑一声,奖励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夏幼幼只觉得天地混沌被一把斧头劈开,内心除了“卧槽卧槽卧槽”没有任何语言。   她眼角因为疼痛直往下掉眼泪,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拼命去推傅明礼,可惜身上那牲口此刻正陷在动情中无法自拔,她失了力气的挣扎被他误以为是欲拒还迎,因此更加卖力起来。   “……”夏幼幼有一下没一下的挠他,结果每次动手都会换来更加不留情面的冲击,时间一久她也麻木了,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他折腾。   好在疼痛没有持续多久就缓和了,因为傅明礼提前那什么了。   夏幼幼总算可以休息了,看着面色难看的傅明礼,想了一下还是虚情假意的安慰一下:“那什么,男人第一次都这样,别担心。”她现在再不知道这货那玩意儿是真是假,她可就真是个棒槌了!   这个老王八蛋,竟然骗了自己这么久,夏幼幼面上假笑,心里磨刀霍霍向夫郎,想等自己恢复了再跟他算账。   “……你连男人第一次多久都知道?”傅明礼眯起眼睛道。   废话,穿越前她好歹也是受过专业知识教育的,这点基础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夏幼幼含蓄的看他一眼:“进青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傅明礼郁闷的看她一眼,从旁边的桌子上取了杯凉茶给她,夏幼幼立刻喝了润嗓子,方才虽然没叫出声来,但着实累得狠了,好像在KTV浪了三天三夜一样。   夏幼幼喝完,将空杯子还给傅明礼,看着他拿着放桌子上,突然乐了一声:“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短。”话说有三分钟吗?有吗?有吗?没有吧哈哈哈。   “……”傅明礼本来情绪就已经低到谷底,没想到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嘲笑自己,当即脸就彻底黑了。   夏幼幼意识到危险果断往床脚爬,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腕,直接翻了个四脚朝天,接着便压了上去。   夏幼幼彻底惊了,忙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在摸到他之后因为手感实在太好,没忍住又多摸了两边。   傅明礼看着不断作死的小姑娘,身体力行的告诉她惹恼一个男人会有什么代价。   日头渐渐从最东方慢慢爬上中空,督主寝房的门却始终紧闭,外头守着的宫人犹豫着要不要送些吃的进去时,刘成就走了过来,听说督主和夫人还在里面没起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宫人们一看刘成都不敢进去,当即打消了送饭的念头,只是吩咐小厨房待命,随时备着食物等督主出来。   寝房里暧昧的味道和熏香味渐渐合在一起,形成更加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味。夏幼幼原先还喊上两嗓子,后来直接没声响了,如上岸的鱼一般紧紧抓着傅明礼的肩膀,任由其对自己这样那样。   时间慢慢过去,在夏幼幼以为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的时候,傅明礼总算停了下来,倒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腰,闷声道:“好累。”   “……”你他妈还委屈上了?夏幼幼无力吐槽,只有默默翻个白眼以示不屑,此刻的她终于明白‘被压路机碾过’是种什么感觉了,若不是胳膊腿儿还能感知到酸麻,她真以为自己重度瘫痪了。   傅明礼笑笑,摸了摸她的脸问:“饿吗?”   “饿,但是我要先睡会儿。”夏幼幼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听上去跟个破锣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她恨恨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傅明礼假装没看到,只是起身披了件外衣道:“我让他们弄些吃食,你吃完再睡。”   “……你怎么看着好好的?”按理说犁地的是他,怎么反而自己更半身不遂?夏幼幼觉得自己又一次受到打击。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傅明礼却听得很明白,忍着笑回头亲了亲她的脸,沉声道:“都要被你榨干了,还好好的?”   “……”卧槽他这张脸配上纵欲过度的气息,还有身上自己制造的斑斑点点,在说这话的时候简直不要更犯规,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朝他翻白眼,可夏幼幼还是脸红了。   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夏幼幼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感觉他背上的伤好像裂了?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去看自己的手,看到指尖上的淡淡血迹后立刻无语了,这个牲口,自己弄伤他了都不知道说的吗?!   外头的人一直将饭食备着,傅明礼出门吩咐一声便有人立刻去传膳了,他本想回房陪夏幼幼等着,但想了一下还是留在了门口,等传膳的人过来了,他挑了几样菜直接端了进去,将准备伺候的宫人挡在了门外。   夏幼幼本以为会有其他人进来,正缩在床上装死的时候被子被掀开了,傅明礼挑眉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起床,用膳。”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抢过被子裹在身上,跑去衣柜拿了件他的衣裳穿上,回来后就看到他盯着床上一个点不动。   夏幼幼疑惑的看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回来了?用膳吧。”傅明礼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如日光一般明亮。   然而夏幼幼不吃这套,冷眼看着他:“别多想,可能是你背上的血。”说完还伸出自己的手,让他看看上面的血丝。   傅明礼的好心情并不受影响,他走到夏幼幼身边将她一把抱起,直接抱到了桌子旁。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终是在他好看的笑容里沦陷,拿起筷子夹了个丸子塞到他口中,拒绝让他再说话。傅明礼也礼尚往来的喂她一口,两个人就这样你喂我我喂你的吃饭,吃到最后的时候,夏幼幼胳膊又酸又累,干脆放下筷子,接受傅明礼的投喂。   昨夜本来就没有睡好,上午又做了这么累的运动,还没等一顿饭吃完,夏幼幼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可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傅明礼,没问清楚之前又不甘心这么睡过去。   傅明礼看出她的纠结,给她端了茶水漱口之后将她抱到床上,低声道:“等你醒来,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所以现在先睡吧。”   “不行……”夏幼幼困顿的睁着眼睛。   傅明礼叹了声气,无奈道:“乖。”   夏幼幼抿了抿唇,半晌道:“能换套床单再睡吗?”   “……”傅明礼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要求颇高的小姑娘,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抱到一旁,自己亲自上手把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一遍,等换好之后回头去看她,夏幼幼已经倚着墙睡着了。   她睡相极好,看着有种平日很少见的温柔,傅明礼盯着看了片刻,只觉得心里的爱意要泛滥出来,直到她因为睡姿不舒服皱了一下眉头,他才猛地想起要将她抱到床上。   东厂的事务虽说现在是刘成暂代处理,可真正做主的还是他,傅明礼本想趁夏幼幼睡着出去做事,但看到她睡得如此安稳后突然不想去了。这么想着,索性便躺到床上,夏幼幼像有所察觉一般立刻钻进他的怀里。   傅明礼轻笑一声,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的皇宫里,远不如司礼监的岁月静好,徐延焦躁的在书房走来走去,身边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这位未来的皇帝。   徐延昨夜几乎一宿没睡,只要阖上眼睛就会想到夏幼幼被用刑的画面,他很想再去司礼监要人,但怕自己三番两次去会惹恼明礼,对她更加不利。   时间越久他就越焦躁,几乎到了什么事都没办法做的地步,没有办法,在想了许久后他咬咬牙,朝着淑妃的宫殿走去。   淑妃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过来,一听到通报立刻笑颜逐开的过去迎接。她这几日过得颇为畅快,虽然皇后还在位,但未来登基的是她的儿子,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太后,这些日子宫人真正奉承的也是她,虽然宫殿没变,但里面的用度直接换成了和皇后一样的制事。   徐延一进来便看到心情不错的淑妃,他心里顿时松快一分,急忙过去扶住她的手。   “怎么今日突然来了?”淑妃笑着问。   徐延抿了抿唇,看了眼周围的宫人:“你们先下去。”   “是。”   宫人都退了出去,淑妃轻轻蹙眉,好奇道:“可是有什么事?”   “母亲,”徐延咳了一声,小心的看着她,“母亲,我有事要与你说,可是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看来是会让我生气的事,”淑妃嗔怪的看他一眼,拉着他坐到了椅子上,“说吧,到底什么事。”   徐延纠结一瞬,还是直言道:“母亲,我、我看上了一个女子,想纳她进宫。”   淑妃一听立刻欣喜道:“好啊,这算哪门子的坏事,说说,是哪个臣子家的姑娘,母亲去给你说和说和。”   “……不是大臣家的姑娘。”徐延垂眸道。   淑妃眉头皱了一下,想了想问:“是农家姑娘?”   “……”   “看来是了,出身低些也无妨,可以认到世家门下,再由世家接到宫里,也免得她受委屈。”淑妃尽可能的替他着想。   徐延本以为淑妃会反对,没想到她会变得这样好说话,当即感激的点了点头,犹豫道:“多谢母亲,可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她、她被明礼给关了起来,我来是想求母亲,能不能去跟明礼说说,让他把人还给我。”   “关起来了?”淑妃皱眉,“怎么会,明礼他没事关一个女子做什么?”   “也是我不好,我这几日将她带进宫里来了,送她出去时被明礼的人拦下,明礼可能以为她是什么意行不轨的人,所以将她抓了起来。”徐延本想直言夏幼幼的身份,但怕淑妃会反感,所以暂时瞒了下来。   淑妃一听他早就将人接进宫过,当下便有些轻视这个女子,但忍了忍,并没有发作,而是顺着徐延的心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去找明礼说和一下,让他尽快将人给放了。”   “多谢母亲。”徐延高兴的握住她的手。   淑妃慈爱的看着他,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什么,我们母子之间不用说这个,再过几日你就要登基了,不要再为这些小事烦扰。”   “嗯,知道了。”徐延点头,接着便期待的看着她。   淑妃本想此事不急,等日头下山了再去也不迟,结果就被他的眼神无形的催促,只得叹了声气起身:“我这便去。”   “多谢母亲。”徐延笑道,对淑妃如此纵容的态度感到窝心,他自懂事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的疼爱了。   淑妃斜了他一眼:“谢什么,你好好养着身子,等登基之后尽早帮傅家翻案才是。”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徐延升起的欣喜给浇灭了一半,他勉强笑笑,保证道:“自然,不会忘的。”   淑妃赞赏的看他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她的漠然,仅仅是两句话的功夫,先前的失望感已经没了,还是救夏幼幼更重要:“母亲,你快些去吧,把她给我带出来。”   “行了,知道了。”淑妃只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快速换了衣裳,带着宫人朝司礼监去了。   她到司礼监时傅明礼还在睡着,守在司礼监外头的暗卫看到淑妃来了,忙跑去傅明礼寝房敲门。   夏幼幼在急促的敲门声中不情愿的醒来,哼哼唧唧的抓住傅明礼的衣领,将自己埋进他坚实的胸口。   “怎么了?”她闷声问道。   傅明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应是有事,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来。”   “……嗯。”夏幼幼说话间又要睡着,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门一打开,暗卫被傅明礼的黑脸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勇敢道:“督主,淑妃娘娘来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来了?”傅明礼升起了和淑妃听说徐延找她时一样的疑惑,事实上他们三个虽然经常凑在一起,但若是无事,都不会主动去找对方的。   暗卫垂首:“卑职不知,不过娘娘快到了,督主你还是先收拾一下吧。”说完小心的瞄了一眼傅明礼脖子上的梅花点,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心想乖乖来,这些个太监做起那事儿来,竟然比普通男人还激烈。   傅明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正看到胸膛上的红印:“……滚。”   “是!”暗卫果断滚了。   傅明礼黑着脸回房将衣裳换了,为了遮脖子上那些东西,还特地找了个锦帕盖着,结果盖上之后看起来显得略有些娘,他不甚满意的想要拿开,但犹豫一下还是遮上了。   他在房里折腾的这会儿功夫,淑妃已经到了正堂,等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出来。   淑妃看到他脖子上的锦帕,有些疑惑道:“这么热的天儿,怎么穿成这样?”   “昨夜受凉了,为了捂汗,”傅明礼淡淡道,“娘娘来可是有事?”   淑妃担心的看他一眼,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先说正事:“阿延说,你抓了个姑娘是吗?”   傅明礼一听便知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平静的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应该是误会了,那姑娘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而是他的心上人,我来是想替他讨个人情,你把她放了吧。”淑妃缓缓道。   傅明礼看她一眼:“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淑妃皱眉。   傅明礼垂眸:“娘娘先回去吧,晚上我会请二皇子过来,到时候再将人给他。”他本想直说那是他的夫人,但想到淑妃本就不喜阿幼的态度,干脆也不多费口舌了。   淑妃不解:“你直接将人给我多好,何必要劳烦他再走一趟?他这几日要登基了,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   “一定要他来才行。”傅明礼坚定道,徐延不来,如何将此事说清楚。他不喜欢任何人觊觎他的女人,哪怕那人是一起长大的徐延。   淑妃也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别?!傅家的案子还指着他去解决,你非要惹恼他不成?”   “……”见她拿傅家的案子威胁自己,傅明礼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淑妃对他这个态度甚是没有办法,只得恨恨的甩袖离开,这些日子的好心情都彻底没了。   傅明礼也同样不高兴,板着脸回了寝房,一进门便看到夏幼幼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吃糕点。   夏幼幼瞟了他一眼,懒散道:“这是怎么了,谁欠你钱了?”   傅明礼的脸色和缓了些,坐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不继续睡?”   “你不在,睡不着。”夏幼幼伸了个懒腰,拈起一小块灯丝糕送到他口中,“心情好些了没?”   “……嗯。”甜味在口中蔓延,傅明礼眼中总算是有了笑意,吃完后又张开嘴,等着夏幼幼投喂。   夏幼幼又送了一块进去,平静道:“方才醒来之后便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想问你些事情。”   “问吧,知无不言。”傅明礼知道她心里的疑问恐怕从清晨就憋着了,如果再不让她问出来,非把她逼疯不可。   夏幼幼吃完最后一块擦了擦手,先以简单的问题入手:“你之前说傅家被抄家的时候你进宫了,是谁帮你进的宫?”   傅明礼蹙眉看她一眼,夏幼幼立刻坐直了些:“怎么,不方便说么?那便不说了。”   “……倒没有,”他本就打算将一切都告知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若你听完了我的秘密,此生便要彻底和我栓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离我左右,你,确定要听吗?”   “既然后果这么严重,那就不听了吧。”夏幼幼严肃道。   “……”   看他无奈的表情,夏幼幼笑嘻嘻道:“开玩笑的,你是我师父的儿子,就是我亲哥,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会去的。”   ……多好的甜言蜜语,非要加上亲哥两个字,搞得他煞是别扭,傅明礼警告的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得到一声抗议的呼声后心气才顺了些,再说话时便多了几分平静:“是我母亲同父异母的姐妹将我救了,然后把我带进了宫。”   “同父异母的姐妹?”夏幼幼惊讶的挑眉,刚升起原来他还有亲戚在的念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   “淑妃娘娘,是我亲姨母。”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怔了怔,随后意识到不对:“所以你外家的人都还在?可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外家的人在傅家那场冤案中也都没了,”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淑妃是我外祖的私生女,我祖母性子强,他便一直没敢认,这样一来娘娘的地位低了,出嫁也只能嫁个小厮之类的,娘娘要强,便自己入宫做了宫女,后来得到皇帝宠幸有了徐延,傅家出事时外祖便将我送到了她这里。”   “哦……”夏幼幼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那个女人虽然挺刻薄,但到底救了尚言一命,她以后要好好孝顺才是。   房间里暂时沉默下来,傅明礼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的抚摸着,仿佛在把玩一个稀世奇珍,喜欢中透着厚重的珍惜。   半晌,夏幼幼咳了一声,尽量以科学严谨的态度询问:“你看,按理说宫里的规章制度应该也不宽松,你是怎么……是吧,怎么躲过去的,而且这里不应该隔段时间就要验身的么,你怎么逃过的,也是淑妃娘娘帮的?”   “嗯,每逢验身的时候,她便借口将我叫过去做事,前几年便是这么瞒过去的,等到后来,也就没人敢验我的身了。”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松了口气,为他庆幸道:“幸亏躲过去了,不然那地方挨一刀,得多疼啊。”   “我不喜落人把柄,前些年为绝后患,是动过一了百了的念头的,那时候没想到会遇见你,”傅明礼忍着笑,捏着她一捋头发把玩,“也得亏没有那么做,否则如今日一般极致的快乐,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了。”   “……”这人是在耍流氓吧?是吧是吧?!夏幼幼斜他一眼,决定看在他身世十分可怜的份儿上,今天饶他一次。   傅明礼看出她的容忍,便笑得更加开心,夏幼幼瞟他一眼,突然想起个问题:“那刘大哥……”   “他净过身。”傅明礼知道她想问什么,简单的用四个字回答了。   夏幼幼遗憾的看他一眼,忍不住叹了声气。刘成虽说有时候固执了点,但却是个顶顶的好人,若他不是太监,或许会有更好的人生。   “不必惋惜,但凡是被迫入宫的,哪一个的身世不命苦,习惯便好。”傅明礼开口宽慰道。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欣慰道:“幸好你有淑妃罩着,没有吃太大的苦头,不然我非心疼死不可。”   傅明礼笑笑,并未说话。   他在这宫里,又何止是受苦。早年淑妃嫉妒母亲嫁的人家好,傅家出事后她便将所有怨恨都发泄到他身上,他入宫后便动辄打骂,后来他不堪忍受,设计犯错去了辛者库,过了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饶是如此,他也觉得比整日听淑妃对自己父母的侮辱好。   后来等淑妃开始反省时,他已经通过各种门路见了皇帝,并且在皇帝面前有了姓名,淑妃找上门时他并未拒绝,当时便商定他帮徐延登上皇位,徐延帮他傅家解除污名。   早年被救的恩情早就被几百次的毒打消磨干净,除了合作的关系之外,他对淑妃并没有多余的情分,然而或许是时间过的久了,让淑妃渐渐忘记了当年做过的那些事,竟开始珍惜这段亲戚关系。   可傅明礼心里清楚,有些事是无法修复的。   他在宫里经历的污糟太多,渐渐连他也开始污糟起来,就连骨子里都透着凉薄。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跟阿幼说,她既然觉得自己没有受过苦,那便让她这么觉得吧。   傅明礼垂眸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跟我说说你和父亲的故事吧。”   “嗯。”夏幼幼点了点头,为了让他高兴,思索一下后将她从小到大的好玩事都讲了一遍,说到兴奋处甚至开始手舞足蹈的比划,尽心尽力的还原当时的场景。   傅明礼听得眼底带笑,嘴角扬起后就没有垂下来,等将她的故事听完一遍,就好像自己也跟着过了一段快意江湖的人生。   夏幼幼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晾好的温水一饮而尽,喝完擦了一下嘴角,总结道:“你也不必羡慕,等你傅家的事解决后你也不会再留下做太监了吧?我便带着你离开,你功夫这么好一定很适合做杀手,到时候我们做一对雌雄双煞。”   “你要带我走?”傅明礼笑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看他眼底调笑的模样略为不满:“你笑什么,我是说认真的啊,密语阁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若是肯做杀手,排名分分钟就超过黑山……对了,说起黑山,他要杀娇娇时我一个不留神伤了他的眼睛,估计以后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了。”   “你们密语阁不是说不让自相残杀,你伤了他,他会不会告诉密语阁然后追杀你?”傅明礼皱眉道。   夏幼幼想了一下摇头:“应该不会,是他动杀心在先,我若是不伤他,娇娇现在就是个死人了,又不是他一个人会告状,他要是真敢跟阁里说,那我也会去阁里说他坏话的。”   听着她小孩子过家家的语气,傅明礼好笑的同时又略带担心:“还是让刘成多给他一倍的金子,让他以后不要来找你麻烦好了。”   夏幼幼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黑山那个人小心眼又狠毒,若能拿钱消灾最好不过,于是跟傅明礼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那你先帮我给他银子好了,等我以后再接了单子,就把钱还你。”   傅明礼听到她这么执着于当杀手后,忍不住问道:“为何不选择平稳些的生活,一定要做杀手吗?”   “平稳的生活?你是说男耕女织?别傻了孩子,”夏幼幼悲悯的看他一眼,“不犯法的工作多不挣钱啊,你以为我跟师父刀尖舔血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挥霍啊挥霍!”   “……”不得不说,通过她对父亲详细的描述,他脑海中那个伟岸的父亲形象已经开始慢慢崩人设了。   傅明礼叹了声气,无奈的掐着夏幼幼的脸:“你这么说,是不是不知道你夫君有多少银子?”   “?”夏幼幼眼睛一亮,是啊,这人好歹也是第一奸宦,想必送礼的人不会少了,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那你银子很多吗?”   “腰缠万贯。”   夏幼幼嘿嘿一笑:“让我管钱吗?”   “让。”   “那我们就过平稳的生活吧,去个南方好地方,过挥金如土的平稳生活。”夏幼幼含蓄的朝他抛个媚眼。   “……”他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他的夫人如此爱财,这是本性暴露了? 第69章   商定好以后谁管钱的问题, 夏幼幼捶捶腰流露出疲惫的神态, 傅明礼立刻识相的拿来软垫放到她腰后, 夏幼幼这才满意的笑笑。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几乎要被对方眼睛里的情意给溺死。沉默片刻之后,傅明礼突然道:“把你跟父亲生活的趣事再跟我讲讲。”   今天一天用嗓过度的夏幼幼:“……”   “说说吧, 我喜欢听这些。”傅明礼温柔道。   想到他这些年没能得到的父爱, 夏幼幼心疼的叹了声气,将刚刚已经说过的故事给又讲了一遍。   傅明礼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见她口渴时立刻递上杯子, 夏幼幼喝完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只得继续。   好不容易又说完一遍, 傅明礼笑道:“再讲一遍。”   “……”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 直到在他一直含笑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才认命的开始复述。   直到她累得趴在桌子上, 任凭他美貌引诱也无动于衷, 傅明礼才只好作罢,看着她疲惫的样子道:“可还想说话?”   “……三天内都不想多说。”夏幼幼闷声道。   傅明礼满意的点了点头:“待会儿徐延会来,你去跟他解释我们的关系,记得要长话短说。”   “……”夏幼幼这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只可惜这个时候嘴犯懒了不说, 连胳膊都不想抬了。   傅明礼见状便将她抱回床上, 盖好薄被后低声道:“我去做事, 你先睡会儿,徐延若是来了,我会让人来叫你。”   说完他想了想, 又补充道:“到时候我会派人看着你,不准跟他说太多。”   “……滚蛋。”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直接把被子盖到了头顶。   傅明礼笑笑,拍了拍被子离开了。   他刚走,夏幼幼就坐了起来,本想去看看周书郊,可身上穿的是傅明礼的衣裳,就这么出去实在是打眼,说不定还没见到人就被推回来了。   这时她才后悔方才没有开口要一身新衣裳,不过转念一想以傅公公发腹黑程度,说不定是故意不给衣裳穿的,好让她哪也去不了。   等到天色渐晚,几个宫女拿着新衣裳和鞋子过来时,证明了她猜的果然是对的,这个小心眼,还真是为了困住她!   夏幼幼恨恨的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衣裳后随意挽了个发髻,还未彻底收拾好,便听到徐延来了的消息,她顿了一下,转身朝外头走去。   徐延今日事忙,等抽出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心急的到了司礼监,傅明礼却不在这里。好在这里的宫人已经得了吩咐,一见他来了立刻去请夏幼幼。   在没见到夏幼幼之前,他的一颗心一直悬着,可真看到她好模好样的出来了,心里又升起一股诡异的不适。   “你……”换衣裳了,徐延匆匆上前,看到她身上崭新的宫装后皱起眉头。   夏幼幼斜了一眼旁边伺候的人:“你们退下吧。”   “是。”宫人们福身,然后往后退了一小步。   夏幼幼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可真够听话的,傅明礼让盯着她就这么认真的盯着。   不过好在她和傅明礼所有事情已经说开,即使和徐延见面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便不再介意这个电灯泡。夏幼幼朝徐延笑笑:“听说你昨天来找过我?多谢啦,果然够朋友。”   徐延看到她没事松了口气:“没受伤吧?”   “当然。”   徐延点了点头,想去牵她的手,但想了一下还是克制道:“那就好,走吧。”说完便要带着她离开。   夏幼幼忙叫住他:“等一下!”   “怎么了?”徐延疑惑的回头。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什么,我就不跟你走了,我得等明礼回来,和他一起回家呢。”   “明礼?”徐延愣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   夏幼幼点了点头:“抱歉啊,之前因为一些事,没敢把这事儿告诉你,其实我和明礼已经成亲了,他这次抓我也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和他闹别扭,他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没想到让你费心了。”   她的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开,将他所有构想的‘以后’都炸成粉末,徐延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艰难的问:“你说你和明礼……”   “是啊,我是他夫人。”夏幼幼笑道。   这句话犹如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脸上,想到昨天来说那些话时傅明礼的表情、她此刻娇笑的模样,都让他昨日今时做的事、操的心都变成了笑话。   徐延愣了半天,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仍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她开口道:“对了,你的白玉镯子我昨日不小心打破了,真的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去再找一个还你,虽然知道不能和你那个比,但是也是我的歉意……那个,我的红绳你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红绳?”   “嗯,可以吗?”夏幼幼期待的看向他。   徐延和她对视许久,只觉得贴在衣物内的红绳烫得仿佛着火了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灼伤了。半晌,他冷淡一笑:“对不起,因为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弄丢了。”   “你!”夏幼幼的眉头猛地皱起,但想到这人是傅明礼顶头上司、未来皇帝后,生生忍下这口气,憋屈道,“丢了就算了,等过几日,我找到和你那个差不多的白玉镯子了,就还给你。”   “那是傅明礼的家传之物,不过是暂由我母亲保管而已,你砸的是他的东西,不必还给我。”徐延面无表情道。   夏幼幼一听是傅明礼的家传之物,立刻开始肉疼了,原先还不觉得那镯子有什么好的,现在越想越觉得好看,她牙酸道:“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用还了。”   徐延平静的看着她,一双手紧紧握成拳,隐在袖子下的胳膊青筋直露,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觉得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那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夏幼幼讪笑一声,“我看你还挺累的,回去多休息。”   她说完,本着地主之谊,想要送他到门外,结果刚经过他身边,就被他猛地抓住了袖子,一把拉到了他的面前。   夏幼幼毫不犹豫的反身一摔,直接将他过肩摔到了地上,颇为反感的揉着手腕:“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有话不会好好说?”   旁边伺候的宫人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谁也没想到夏幼幼会敢对储君动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等他们上前搀扶,徐延羞恼的从地上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夏幼幼:“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对我大不敬?!”   “抱歉,我只是不喜欢旁人碰我。”夏幼幼皱眉,是她反应过敏了,这人好歹是未来皇帝,她纵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思忖该如何道歉。   徐延气笑了,垂眸刚好看到她微微捋起的袖子下,白皙的胳膊上点点红斑,他虽然还未娶妻,但很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徐延的眼睛瞬间红了,冷着脸看着她:“我不能碰,傅明礼就能碰了?”   “废话,”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善,夏幼幼的脸也冷了下来,“他是我夫君,自然能碰得。”   “好、好,”徐延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眶冷笑,“是我蠢,活该被你们骗,发福蝶,你好样的!”   夏幼幼看他明显不正常,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纵然我暂时瞒了你,可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你至于这么生气?”   “我本来是要封你做皇后的!”徐延怒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找了个太监就嫁了?!”   “……”夏幼幼确定这人是疯了,也确定他好像喜欢自己,同时反思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给了他错觉,仔细回想一下后确定没有,当即扬起头道,“我就算不喜欢太监,也不会喜欢你,你想封我做皇后,问过我的意见吗?”   被她这么一说,徐延心中的怒火更甚:“我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反正你就是要做我的皇后,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若是旁人,可能早被这霸道皇帝爱上我的戏码吓傻了,而夏幼幼只是翻了个白眼:“滚远点。”   “……”宫人每听她说一句话,就心惊胆战一次,默默后悔一开始没有她的出这个门,也省得听到她和徐延抬杠了。   “你!你给我等着!”徐延气得甩袖离开。   夏幼幼并没有等着的觉悟,盘算着等傅明礼回来了,定要他抓紧时间办傅家平冤的事,然后两个人远走高飞。   虽然她江湖习气重,对这些王孙贵族不甚在意,可也知道被皇帝缠上有多麻烦,早知道徐延会对她动那种心思,她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的。   夏幼幼一边叫苦,一边等着傅明礼,好不容易将人等回来了,就赶紧将此事跟他说了。   傅明礼听了之后安静许久,夏幼幼小心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抛开徐延是上司这一点,他和尚言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表兄弟,她有些担心这么做太过不留情面了。   傅明礼看她一眼,夸奖道:“你做的没错,以后也要这么乖。”   “……”她做了什么乖事?招惹徐延还是揍徐延?夏幼幼嘴角抽了抽,颇为担心道,“你也别不当回事,赶紧把傅家的事情了了,我们好抽身。”   “嗯,知道了。”纵使没有徐延这事儿,他也会抓紧时间处理,他在这宫里已经够久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还有……”夏幼幼撇了撇嘴,提起此事有些委屈,“我那红绳和他的镯子本来互为抵押,现在白玉镯子被你摔了,红绳也被他弄丢了,我什么都没了。”   “没了再买就是,”傅明礼说完,突然想到那个卖红绳的小贩已经无迹可寻,顿了一下后道,“我知晓那个纹络是什么,等过些日子画出来,找个老师傅试试能不能编。”   夏幼幼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啊,徐延说那镯子是你的传家之宝,怎么会出现在他那里?”   “是傅家给世代儿媳的,本来在我母亲手上,傅家出事时她给了我,”在他进宫后便被淑妃夺走了,之后便没了消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傅明礼笑笑,“或许是淑妃给的徐延。”   “娘娘这点做的可不大地道,你母亲的东西,怎么能给她儿子,要给也该给你才是,”夏幼幼撇了撇嘴,看了傅明礼一眼叹息,“不过给你你也不见得珍惜,既然是母亲遗物,怎么能说摔就摔了?”   那是因为以为是你和徐延之间的定情信物,傅明礼笑笑:“碎片还在,到时候想办法用金子包好,或许还能戴。”   “能戴我也不戴了。”那镯子已经给了她比三室一厅还大的阴影,意义再与众不同她也不想要。   傅明礼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傅明礼提出在司礼监再过一夜,等天亮再回府,夏幼幼果断拒绝了,不是她自作多情,留在宫里总觉得自己像块小点心一般被觊觎,这感觉太古怪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她这么说了,傅明礼也只好同意,趁着夜色让人备了马车准备离开。夏幼幼看到马车后,立刻惊喜的哇了一声,上前抚摸车辕上的包金:“我见过这辆马车,那时候还在想你也忒奢侈了,竟然坐这种马车招摇过市。”   “前些年遇到暗杀了,受了些伤,又整日处理公文不能安心养伤,先皇怕耽误他的事,便赐了我这辆马车,不知为何后来传言便成了这是我自己的。”提起此事,傅明礼也略有无奈,但他习惯了世人不屑又惧怕的目光,因此也不觉有什么。   宫斗剧看多了,夏幼幼一听他说这话便觉得是老皇帝的阴谋,但想了想皇帝给了他那么多权力,应该不至于做这些小动作。   “天色不早了,走吧。”傅明礼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兄弟没带上,当即讨好的看着傅明礼:“那什么,周书郊呢?”   “周书郊?”傅明礼扬眉,“那个男扮女装的混蛋?”   “……是啊,他呢,也得跟我们回去吧,”夏幼幼讪笑,“到底是我搭档,平日也没少帮我,我不能不管他啊。”   傅明礼淡淡的扫她一眼:“哦,阉了,等伤口好了就让刘成带他回去。”   “……?!!”夏幼幼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傅明礼颇为无语:“你相信了?”   “……如果这话是程宴说的,那我肯定不信,但要是傅明礼傅公公说的,”夏幼幼干笑两声,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会真给阉了吧?虽然他比我虚长两岁,可我都是拿他当弟弟看的,总不能我夫君弟弟都是太监吧。”   傅明礼无奈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放心吧,他还好好的。”   “那就好,”夏幼幼笑眯眯道,“那我们带上他吧。”   “……嗯。”   于是被遗忘了两天的周书郊终于被放出来了,还和督主夫妇一起坐在马车上。马车足够大,加上后来赶过来的刘成,四个人一起坐也不觉得有多挤。   只是氛围有些微妙。   夏幼幼还好,见人都齐齐整整的出现就放心了,倚在软榻上翻话本,周书郊就不那么好过了,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傅明礼和刘成的眼刀子给凌迟了。   好不容易熬到进家门口,周书郊急忙从马车里出来,张口便要回自己的小院。   傅明礼悠悠看他一眼:“你既然是个男子,住夫人原先的屋子恐怕不合适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书郊识相道,接着看向刘成,“还请刘管事帮忙再安排个住处。”   刘成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若说这里被周书郊欺骗的人,傅明礼是最生气的那个,他便是最屈辱的那个,想想这些日子因这人是个女子所给的特殊待遇,他就想揍人。   “……”周书郊无奈的看向夏幼幼,夏幼幼只好用同款无奈脸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只觉得同样的表情,阿幼怎么做怎么好看,这个男扮女装的混蛋却看起来一点都不让人喜欢,果然惹人厌的人做什么都惹人厌。   然而阿幼说了她拿他当弟弟,再惹人厌也不能真的阉了,傅明礼只好看了刘成一眼,让他重新给周书郊找个住处。   周书郊松了口气,笑嘻嘻的看着刘成,想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关系,然而刘成根本不想搭理他,冷着脸说了个请后转身走了。   傅明礼牵着夏幼幼的手回房,折腾了几天,早就伤筋动骨了,一回到熟悉的被窝里,两个人都踏实了不少。   “阿幼,我想……”   “不,你不想,”夏幼幼冷漠拒绝,她身子骨比一般女子结实不假,可到底也是个女孩子,现在那处还在疼,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睡觉!”   “为什么?”傅明礼憋了这么多年,如今刚刚开荤就让继续忍着,他略微有些不满。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因为我疼。”   “哪里?”   “……还能是哪里?”夏幼幼红着脸瞪他一眼,一点也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傅明礼想了一下,难得有些腻歪的蹭到她身旁,低声道:“我今日出去时向太医要了些药,能让你舒服些,要用吗?”   夏幼幼斜他一眼,丝毫不上当:“口服还是外用?”   傅明礼顿了一下:“怎么说?”   “口服的话我就吃两口,要是外用的话就算了。”神特么会让她舒服点,外用会用到什么地方,她不用想也知道。   傅明礼笑了一声,歪到她身上趴下,小声的诱惑道:“让我帮你涂一下吧,宫里有专门伺候宫妃的御医,他们研制出来的药很有用,你此刻应该也不舒服吧,只要涂上一层,就不会疼了。”   “……”不得不说她可耻的心动了,尤其是看到傅明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后,忍不住试探道,“那不如,试试?”   傅明礼立刻坐了起来,从旁边的矮桌上拿了药膏,边掀她的裙子边提议:“如果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   “……”等一下,只是涂药的话为什么会怕?夏幼幼刚好发出灵魂的疑问,他的手指就挤了进来,她惊呼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嘴。   傅明礼笑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夏幼幼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手,忙抓住他的衣领,喘着气咬牙道:“你别乱来……”她后悔了!先不说那药膏冰冰凉凉的简直要命,单是他的手都快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傅明礼安抚的吻着她的眉心,一路吻到唇上停下,缠绵片刻后,夏幼幼再也克制不住,哪怕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仍是忍不住揽住他的脖颈,动情的贴在他的身上。   正当二人要突破底线时,傅明礼喘着气抽身离开,闭着眼睛躺到了一旁,留下还想再进一步的夏幼幼独自懵逼。   “……”这是啥意思?夏幼幼僵着脸看向他,发现他真的要睡后立刻推了推他。   傅明礼的眼睛微睁一条缝,扫了她一眼后压抑道:“你身子疼,不能做。”   那刚才干嘛调戏她!夏幼幼无名火起,但碍于姑娘家要矜持,她咳了一声问,“你就不难受?”   傅明礼平静的闭着眼:“以前和你每日这么躺在一起时都这么难受,习惯了。”   夏幼幼实在无话可说,有这一会儿无语的功夫,她身上的邪火也算下去了,翻了个身对着傅明礼躺着,正好瞥见他不自然的隆起。   “……”这可真是会忍,夏幼幼又心疼又好笑的看着他,半晌一双小手还是抚了上去。   傅明礼猛地一震,颇为吃惊的看向她。   “宫里的朋友,让你见见市面。”什么矜持什么自重此刻都没了,夏幼幼老练的瞟他一眼,然后笨拙的开始动作。   饶是如此,傅明礼也够受用了,抱着她吻了上去。二人硬是守着最后一道线,一直折腾了大半夜,等两个人醒来时,刚好不耽误用午膳。   夏幼幼懒洋洋的抓着傅明礼的袖子进主厅时,立刻注意到周书郊此刻正一脸忧郁的坐在饭桌旁,身上穿是正经的男装,头发被青色布巾一裹,活脱脱一个小书生。   夏幼幼对他的造型没什么看法,倒是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挺奇怪的。他不是向来对尚言敬而远之么,今天怎么舍得来了?   很快刘成解答了她的疑惑:“夫人,昨夜周公子似乎收拾了包袱想要离开,我怕他没跟夫人打招呼,便自作主张的将他拦了下来。”   “……”所以这是打算跑路结果被逮了?夏幼幼怜悯的看周书郊一眼,推着傅明礼坐到桌旁。   傅明礼扫了周书郊一眼,周书郊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自动走到刘成身边站定,刘成嫌弃的看他一眼,离他远了一些。   周书郊很是无语,都这么嫌弃他的话,干嘛还拦下他,让他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不好吗?!   他求助的目光立刻投向夏幼幼,夏幼幼叹了声气,刚要说话,便听到傅明礼淡淡道:“既然阿幼把你当弟弟,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坐下吃饭。”   “……是。”周书郊乖乖坐下,顺便给了夏幼幼一个‘弟弟?我比你大吧,你占谁便宜?’的眼神。   夏幼幼白他一眼,若不是为了保下他,谁才会说这么恶心的话!   傅明礼一看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的,立刻不悦的看向周书郊,这才发现他这身打扮,当即蹙眉道:“是谁给你准备的这些衣裳?”   周书郊顿了一下,无辜的看向刘成,刘成站出来解释道:“回督主,周公子是个男人的事,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自然要他换回男装,再以女子装扮在府内走动,好像不合适了,所以奴才给他备了这身衣裳。”   换回男装是好事,至少阿幼会非常清楚他是个男人,从而不和他过于亲密,只是……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他不适合书生打扮,给他换件衣裳。”   “是,”刘成立刻否定自己的品味,“那请问督主,给周公子换身什么衣裳合适呢?”   傅明礼沉吟片刻:“门房那衣裳不错。”   “……”周书郊讪笑一声,“我觉得这身衣裳也挺好的。”门房那种灰不溜秋的布料制成的衣裳,简直不要更难看,这傅明礼是怎么觉得那种衣裳更适合他的?   一旁往嘴里塞吃食的夏幼幼听了,默默斜了傅明礼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以为她喜欢书生,所以防着她呢。   “门房身上那种料子好像没有了,”刘成略微有些烦恼,“等会儿奴才去问问,再给周公子裁一块做衣裳。”   “行了,这样也挺好,”夏幼幼悠悠道,见傅明礼还想说话便瞪了他一眼,“适可而止。”   傅明礼不悦的看向周书郊,这两天受了八百回气的周书郊:“……”关我屁事啊摔!他怒而拿起筷子,撒气一般夹了块鲜嫩的红烧肉,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唔,好吃。   夏幼幼瞟了他一眼,也跟着来了食欲,可惜红烧肉离她比较远,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夹时,周书郊顺手用公筷给她舀了一块。   “谢谢。”   “没事。”   肉质鲜美多汁,厨娘的手艺依然这么好。夏幼幼眼睛眯起,吃得十分满足,只是旁边阴测测的视线太明显了,她咀嚼的动作慢慢小了下来,求生欲让她给身旁这位夹了一块,与此同时,整个红烧肉盘子都挪到了傅明礼面前。   夏幼幼抬头看,正看到周书郊殷勤的笑脸。   “……”看来不止自己有求生欲啊。   傅明礼并不领情,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冷淡的问:“好吃吗?”   “好吃。”   “好吃的。”   夏幼幼和周书郊同时回答,答完瞪了对方一眼:真是嫌不够乱的!   傅明礼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养出来的猪,当然好吃。”   “?”   “!”   二人震惊的看向傅明礼,看着周书郊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傅明礼心情总算是好了些:“骗你们的,吃饭。”   ……真够无聊的,夏幼幼瞪他一眼,专注的开始扒拉米饭,周书郊趁机无视了旁边刘成仇视的目光,也跟着好好吃饭。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撑了,周书郊打了个嗝,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没事的话,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看了一眼傅明礼的眼色,见他没有反对,就先自行离开了,刘成立刻跟了出去。   周书郊在前头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回头道:“刘管事,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但那也是形势所迫,你不至于这么记仇吧?”他虽然是借着女子的身份占了刘成几次便宜,但好像也没做其他太过分的事吧?   至于曾经勾引过他的事,周书郊自动忽略。   “周公子多虑了,我只是给公子准备些衣裳,想要公子换上。”刘成悠悠道。   周书郊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露出一个假笑:“那就有劳刘管事了。”   “跟过来。”刘成看他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书郊无奈,只得跟了过去,一直到库房前才停下,刘成要他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进了库房,没多久便抱着一堆衣裳出来。   周书郊谨慎的看着他手里那堆味道潮湿的衣服,并不肯过去接。刘成也不在意,将其中一件甩了甩,举到眼前问道:“周公子觉得如何?”   圆领、窄袖淡青色长衫,怎么看怎么眼熟。周书郊谦虚道:“这是宫里的衣裳吧?”   “是啊。”刘成坦然道。   周书郊顿了一下,疑惑的看向他:“你要我穿这个?”   “是啊。”刘成眼角总算流露些许笑意,这个人骗了自己这么久,不整治一番难平心头之愤。   周书郊无语的看他一眼,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最后无奈的叹了声气,宠溺道:“行行行,我穿,只要刘管事高兴,我穿又如何。”   他虽没刻意捏出女声,但嘴角带着的笑、眼角流露的纵容,仿佛还是那个好脾气的漂亮姑娘,让刘成欺负起来瞬间不怎么是滋味了,最后冷着脸甩下一句“早晚阉了你”便匆匆离开了。   周书郊只觉得□□一凉,下意识的夹紧了些,省得再有人觊觎他那二两……不,四两肉。   看样子刘成短时间内不打算找自己的事了,周书郊畅快的吹了声口哨,翻墙出去找乐子了。   另一边,夏幼幼不高兴的跟着傅明礼去了书房,一进屋便开始抱怨:“你和刘大哥对周书郊好一点,好歹人家也是密语阁前五的高手,老是被你们这么戏弄成何体统。”   “怎么,你心疼?”傅明礼依然对他们两个之前那么亲密耿耿于怀。   夏幼幼捏着他的脸,无语道:“谁心疼了?只是让你们别过分。”   “哦。”傅明礼将她抱上书桌坐着,无视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   夏幼幼看他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忍不住挑眉看着他,傅明礼顿了一下,果断去解她的衣带。   “……做什么?”   “做,”傅明礼解衣带时抽空抬头看她一眼,“你有这个功夫担心别的男人,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昨夜他虽然也算得了些满足,可到底如隔靴搔痒,不及他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直到自己的衣带尽开,肚兜缠在身上的细线也被他解开,她才知道他是认真的,当即羞恼道,“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傅明礼瞥她一眼,给她的回答是单手将自己的腰带给抽了。 第70章   夏幼幼见大势已去, 只得从了, 任何他在自己身上作乱。桌子上的文书、笔具被傅明礼扫到了地上, 只有几张宣纸因被夏幼幼坐在身下,才免去被扔到地上的悲剧。   只是这些宣纸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没用多久, 便整个都湿透, 在夏幼幼的喘息求饶声中化作点点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达极限的夏幼幼正想将傅明礼踹下去时, 书房外突然传进来一阵骚乱声, 隐约还透着小小的惨叫声。   “督主, 给黑山送银子的人回来了, 可……”刘成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问, “奴才能否进去说?”   傅明礼眉头一皱, 夏幼幼惊呼一声,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才算是结束。傅明礼将夏幼幼抱到怀里,坐在椅子上静心休息,丝毫不管外头焦急的声音。直到二人的呼吸都均匀了, 傅明礼才慢条斯理的帮夏幼幼穿衣裳。   等二人将自己收拾好, 再去看地上的狼藉, 夏幼幼叹了声气:“你换个地方议事吧。”   “嗯,你回房休息?”傅明礼伸手擦了擦她汗湿的额角,将她扶了起来。   夏幼幼摇摇头:“我听到是黑山的事, 走吧,一起去。”   “也好。”傅明礼看了她一眼后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不由得疑惑的回头。   夏幼幼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一开始挂在他身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真到自己往外走路时,酸爽感就全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哀哀的看了傅明礼一眼:“你来扶着我。”   “……”傅明礼忍笑看她一眼,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强劲有力的胳膊钳住她,让她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夏幼幼顿时轻松了不少。   二人刚一起从书房出来,书房前的人就迅速围了过来,刘成走过来将一封染血的信件递上:“督主,给黑山送银子的人被黑山打伤了,还拿了封信,要他交给夫人。”   夏幼幼看了傅明礼一眼,从刘成手中接过信拆开,只是一些威胁要杀了她的话,倒没有别的什么,她粗略看了一遍后给了傅明礼,叹了声气道:“被打伤的人呢?伤得如何?”   “奴才刚刚让人送去大夫那了,伤得倒是不重,只是……”想到那人受的伤,刘成脸色不太好,“只是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夏幼幼心里一惊,也跟着沉了脸色,倒是傅明礼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问道:“黑山为何突然动手?”   “说来也怪派去这奴才太浮躁,竟将发福蝶是夫人的事情透露给黑山了,黑山恼羞成怒,以为是夫人和督主一起害他,便伤了这奴才的眼睛,要他回来带信。”刘成皱眉道。   一听果然是因为自己,夏幼幼脸色便不太好看了,立刻皱眉看向傅明礼,想听他是否有解决办法。   将他的人打伤不算,还让带了信件过来,明显就是给他下马威了。傅明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些年哪怕再多人背后骂他,可也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头上的,这个黑山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该给些教训了。   “刘成。”   “是!”   “他没报仇之前定然不会离开都城,你多派些人马,暗地里找他,找到后立刻将他抓了,还有,”傅明礼冷声道,“再调些暗卫过来保护夫人,以防他突然偷袭。”   “是。”刘成应下,当即不敢耽搁,转身便去布置了。   傅明礼和夏幼幼本还不错的心情被此事搅得都有些不悦,傅明礼看了略微失落的夏幼幼一眼,宽慰道:“不用担心,会抓到他的。”   夏幼幼勉强笑笑,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连累了旁人,多少有些愧疚。   傅明礼见她心情并未好转,也没有多劝,只是扶着她回了寝房,帮她简单上了药之后道:“在抓到黑山之前,近日你都不要再出门了,免得我担心。”   “嗯,”夏幼幼知道他这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也决心不给他找麻烦,听到他这么说后立刻乖巧的点了点头,“你只管忙你的去,我会小心的。”   “好。”   傅明礼的确有许多事要忙,这几日被罚卸去职务,才能忙里偷闲和夏幼幼温存两日,等临近徐延登基的吉日时,他又重新回到宫里掌管大小事务。   他安排好私宅的守卫之后,一进宫便是几日没有回来,夏幼幼的身子也趁这段时间给养好了,天天窝在家里吃饭睡觉看刘成揍周书郊,日子倒也不算无聊。   傅明礼这边就没那么闲适了,他将刘成留在家中保护夏幼幼,宫里又没有多少可以用得顺手的下属,只得事事都亲自上手,这样一来就比预想中还要忙上一倍。   忙也就算了,真正让傅明礼心烦的是徐延对他一直避而不见的态度,有太多事务需要徐延亲自点头才行,见不到他的人,就只能任那些事拖着,事情越积越多,傅明礼也就越来越烦躁。   宫里都在传傅公公失宠新君、恐怕不久就会被撤的事,而流言的两个当事人却都不知道这些,倒是后宫耳目众多的淑妃先坐不住了,直接去找了徐延。   “你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明礼得罪你了?”淑妃问。   徐延意志消沉的看她一眼,转到书桌后头去看书,淑妃不悦的看他一眼,走到他身旁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做了皇帝,眼里就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徐延垂眸,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淑妃,“是啊,他得罪我了,那母亲你待如何罚他?”   “自然罚他跟你道歉,”淑妃见他肯说了,脸色立刻好看了些,“这个傅明礼也是太不懂事了,明知道你近日劳累,还要惹你烦闷,自然是要罚的,你跟母亲说说,他做了什么?”   “他……”徐延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在他自小接受的教导里,女人可以有千千万,而良臣却难得,说因为女人和傅明礼生气,这话他说不出口。   可不说又实在憋闷,虽然这段时间也差不多想清楚了,的确是自己糊涂在先,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喜欢的都被傅明礼抢先一步,凭什么他一个皇子却事事不如一个太监。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转转,真要他开口说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卑劣。   淑妃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此事不便和自己说,她想了一下宽和道:“若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他一次又如何,你要知道,我们母子欠他良多……”   “没有。”   “什么?”淑妃没有听清。   徐延认真的看着她:“他帮我登上皇位,我就帮傅家平反,所以我们之间是两不相欠的,欠他的人是母亲不是我。”傅明礼进宫时他还小,可不代表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时候打骂羞辱傅明礼的人,不是他。   “你!”淑妃犹如被扇了巴掌,脸猛地涨红了,她十分不喜那段回忆,好像自己是个被嫉妒左右的恶毒女人一般,可今日不知怎的,她的亲生儿子竟亲口提了起来。   徐延看着她受伤的模样顿了一下,心里也升起一股歉意,忙扶着淑妃坐到椅子上,自己垂手站在一旁:“对不起母亲,是我多言了。”   淑妃轻轻的捶着心口,等呼吸顺畅了才冷声道:“是,欠他的人是我,你和他之间只是交易,但也记得,他的事做完了,你也要把自己的事给做好了。”   听淑妃督促自己帮傅家翻案,徐延苦笑一声:“知道了。”   淑妃扫他一眼,半晌没有言语。   徐延静静的站着,突然对皇位产生了厌烦。在自己没有希望成为宁朝皇帝时,母亲最常做的事便是逼明礼帮自己,为此不惜和明礼撕破脸皮,可自打自己要登基了,她的立场便偏到了明礼那边,整日盯着自己,生怕他会出尔反尔。   徐延看了淑妃一眼,心结好像变得更加严重了。在他和明礼的交易里,母亲就像一个绝对公平的判官,随时盯着他们两个,不允许任何人会对交易造成破坏。   这本是一心好意,可惜他是母亲的儿子,而明礼只是侄子,她本就不该站在绝对公平的位置上,一旦站在这个位置上,便是对他的不公平。   淑妃又坐了会儿,母子二人实在是无话可说,她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尽早和明礼和好,这些日子宫里总是传些不像话的流言蜚语,对他实在是不好。”   徐延抿了一下唇:“知道了。”   淑妃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徐延陪着她走到门口就要折身回去,结果再次被淑妃叫住。   “母亲,还有什么事?”徐延问。   淑妃看了一眼身边人,旁边的人立刻退下,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徐延见如此阵势,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登基后,我可是要做太后了?”淑妃问。   徐延顿了一下:“这是自然。”   “那皇后那个女人呢?”淑妃不悦道。   “也是太后,到时你们便是东西宫太后。”徐延不懂她问这个做什么。   淑妃冷笑一声:“谁是东宫,谁是西宫?”   位份在那,东西宫的分配自然一目了然,但淑妃显然不这么想,徐延蹙眉看着她,想听她是作何打算。   淑妃见他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再开口时面上便带了薄怒:“那个女人欺负我们母子这么多年,你难道做了皇帝还要她压我一头?”   “不这样又能如何,她是先皇正儿八经的皇后,是正宫之主,总不能让她做西宫太后吧?”   “那就让我做了?别忘了我才是你亲生母亲!”见他不顺着自己的话说,淑妃更是恼火。   徐延深深的看她一眼,沉默许久后突然问:“您今日是为了这事儿来的,还是为了明礼来的?”   “自然是都有,你问这个做什么?”淑妃扫他一眼。   徐延笑笑:“无事,只是随便问问。”   “别岔开话题,这事儿你定要给我个交代,总之我不能做了太后还要被压一头,若是让我入西宫,那我便去源广寺带发修行……”   “母亲!”徐延沉着脸打断她的话,“慎言。”   他生气的模样带了点傅明礼的影子,淑妃虽对这个儿子的脾气向来不放在眼里,可这会儿竟也怯了一分,当即闭口不言了。   徐延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舒了口气道:“行了,您先回去吧,等我和明礼商量一下,看此事该如何做,等得出结论了再告诉你。”   淑妃并未被安抚到,反而因为发现徐延似乎也脱离了掌控而心情不好,听了他的话后冷淡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徐延忍了又忍,最终叹了声气,唤来一个宫人,要他去请傅明礼过来。   傅明礼在听到徐延找自己的消息后眉头轻挑,他本以为这人还能再跟自己犟一段时间,没想到自己高估他了。   若是以往,他晾自己三天,傅明礼定要晾他九日,可如今眼看登基大典在即,容不得他来耍性子,因此在听到徐延的召见后立刻去了。   可去归去,真见了面,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未缓和多少,足足沉默了有两刻钟,傅明礼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而打破沉默的方式,是将这些天因徐延闹性子积压的公文都拿了出来,一股脑的塞给徐延。   “……”徐延憋屈的看他一眼,冷着脸开始看公文,等把这些事都处理了,天也开始泛黑了。   傅明礼见他给最后一本公文盖了章,便立刻问道:“不知二皇子召卑职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的,他一来就把自己的事都塞给徐延,徐延还未有机会将淑妃的事给说出来。直到他此刻问起,徐延才想起自己叫他来是干嘛来了。   ……感觉更憋屈了。徐延的脸色愈加冷淡,但还是将淑妃的事说了一遍。   傅明礼听完,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徐延看到他烦恼的样子便觉得快意,本想让他来商议如何说服淑妃,但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我都要登基了,娘娘去带发修行像什么样子,此事便交给你去做,定然要帮娘娘顺理成章的入住东宫。”   此事真要是做了,恐怕世人骂的不是他,而是徐延这个容不下嫡母的昏君。徐延明知如此,却还要他着手去办,不过是为了为难他而已。   若是平日他定要拒绝,可想到这小子曾觊觎自家嫂子,还对自己冷淡这么多日,傅明礼冷笑一声,应道:“卑职会尽快将此事了结,只是有些手段会略为下作,提前请二皇子莫要介意。”   徐延心里一动,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要问他想做什么,便听到傅明礼淡淡道:“还有,二皇子,你打算这次与我见面之后,再隔多久才召见我?”   徐延斜他一眼,板着脸背过身去:“直到我气消那日。”   “你气消那日?”傅明礼直接给气笑了,“这段日子你缠着我夫人不放,难道不该是我气消那日?”   “若不是你和她一起瞒着我,我又如何做出……”做出想纳自己嫂子进宫的想法,还因此口出狂言,让颜面更加扫地。   傅明礼盯着他看了半晌,嗤了一声道:“罢了,等你自己想明白再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徐延郁闷道:“你去哪?”   “许久没有回府了,去看看夫人。”傅明礼平静的往他心口上插了一刀。   徐延的脸色也很给面子的一变,气得拿起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傅明礼适时将门关上,接着便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嘴角勾了勾,朝司礼监走去。   自这日起,傅明礼每晚到亥时便准备出宫,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来,徐延自然知道他去哪、见了谁,也因此更加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傅明礼还真就开始对皇后的人动手了,查了几家大臣的账都不干净,朝廷也因此动荡了几日。   而徐延虽然看在眼里,却不打算制止,任由他做下去。只是这些事没有烦到他,傅明礼每日风雨无阻回家这事却让他心烦不已。   终于在某日傅明礼穿了件修补得丑巴巴的衣衫后,他的这种心烦到达了顶峰。   是夜,徐延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内喝闷酒,看着这间先皇最常待着的屋子,想起幼时被徐舟骗过来捉迷藏的事,那时候他躲在帷帐后面,看到了先皇和宫妃在此处寻欢,后来因为岁数小不小心暴露了踪迹,被先皇罚跪在这间屋子里,一连跪了七日才被放出去。   他自那件事后便十分恐惧这间书房,稍微大些后也是能不来就不来,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就想来看看了,可真坐在这里喝酒时,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只是一间屋子而已,能带给他恐惧的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而他,三日之后也要成为这里的主人了。   挺好,只是如果能娶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可能就更好了。徐延苦笑着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叫来宫人又要了一壶。   喝到最后眼睛已经开始花了,眼前的景致渐渐扭曲,许久没喝醉的徐延觉得煞是有趣,突然想起幼时的捉迷藏,于是玩心大起,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朝帷帐后面走去。   路上差点被绊倒,还好外头有宫人进来,刚好看到他要摔倒,忙冲过来垫在他底下,这才没有摔到他,徐延懒洋洋的倚在宫人身上,一点都不想动。   宫人更不敢动,只是小心的问:“二皇子,您没事吧?”   “嗯……”徐延含糊的应了一声,又往嘴里灌了一气酒,这才开口问,“你进来做什么?”   “回、回二皇子,皇后娘娘来了,说是要见您。”   徐延皱眉:“本王不是说了,谁都不见。”   “可她、她……”宫人也为难,皇后像疯了一样,在外面将所有奴才都教训了一遍,他们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延勉强撑着自己从宫人身上起来,摇摇晃晃道:“滚蛋,谁都不见!”   “是!”宫人慌慌张张的出去了。   徐延迟钝的看了眼门口,冷笑一声继续往帷帐走,等他走到帷帐时,门口发出啪的一声,皇后怒气冲冲的进来了,徐延脑子一个激灵,难得灵活的闪进帷帐,将自己藏了起来。   “徐延,你人呢?!”皇后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后勃然大怒,“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傅明礼这段日子做的事可是你指使的?他为祸朝堂也就算了,竟然要挟我放弃东宫太后之位,否则就杀我所有近臣,你给我出来,我倒要问问,此事你可知情?!”   徐延一边喝酒,一边躲在帷帐后头看她抓狂,想起幼时她最喜用针扎自己脚底,他还不能跟先皇告状,那个时候的皇后娘娘在他眼里是最可怕的人,简直比先皇还要可怕,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恶毒妇人而已。   皇后不小心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徐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捂住嘴。可为时已晚,皇后已经听到他对自己的嘲笑,怒气冲冲的朝他走来。   徐延迷茫的看她一眼,本能的往后躲,可身后是墙,根本无路可逃。徐延仿佛回到了无助的幼时,看着皇后一步步逼近,情急之下猛地捶墙,却听到一声木板破碎的声音,同时帷帐被猛地拉开。   徐延忙回头,看到皇后脸上的皱纹后清醒了些,咳了一声冷淡道:“做什么?”   “我刚才那些话你没听到?”皇后冷着脸看他。   徐延嗤笑一声,随意的坐到地上,仰仗头看皇后:“好像听到了些,可是明礼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明礼?”皇后不屑的看他一眼,“你叫得可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   徐延头疼的捏捏鼻梁,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皇后的脸,眼前的一切却打着圈的泛花:“没事的话能不能先出去,本王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   皇后恼怒的哼了一声,正要与他理论,却扫到墙上那道明显的裂缝,她皱着眉头上前,发现那道裂缝旁边有一道不明显的纹络,她当即顺着纹络去动,一块墙砖轻易的被取了下来,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做什么呢?”徐延眯着眼睛含糊问道,隐隐看到她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在手上。   皇后手一抖,将木盒收进袖中,借着宽大的袖子遮住盒子,冷静道:“没什么,我且问你,傅明礼如此威胁我,可是你指使的?”   “是我又如何?”徐延嗤笑一声,不耐烦的闭着眼睛,“你儿子造反害得先皇急怒攻心而死,我不伤你性命,还给你做太后的权力,你不但不感激,还要与我母亲争东宫之位,不觉得可笑吗?”   皇后此刻心里惦记着手里的东西,听到他如此大不敬的话也没多在意,只是冷哼一声道:“我告诉你,我儿虽然现在没了,可我陆家子孙还在,根基还在,你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逼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待如何?扶持比我小上十多岁的那几个小皇子?”徐延轻蔑的扫她一眼,“若你能做得到,早就做了,又怎么会留下我?”   皇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烂泥一般的徐延很是不屑:“你不过是沾了傅明礼的光,他在朝中苦心钻营这么多年的成果,最后全都给了你,若非他站在这里,你以为你能登得上这皇位?”   徐延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傅明礼的名字,闻言冷笑一声:“是啊,我沾了他的光,徐舟就是想沾,可也轮不到他,最后赢了的,还是我。”   皇后丧子不久,最是厌恶旁人提到徐舟,听到他的话后气得转身就走,留徐延一人在书房。   她一出门便上了轿子,等离御书房稍微远一些,就催促抬轿的人快些回去。等火急火燎的回了宫,就叫所有人都出去守着,自己一人待在屋里将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上有繁复的锁,皇后用宫内的钥匙试了几次都没能将锁解开,最后咬了咬牙,直接摔到了地上。   盒子应声而碎,露出里面两张圣旨。皇后的心立刻狂跳起来,她本以为放得这么谨慎的东西会是徐延的秘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两张东西。   这里面写了什么?   皇后颤抖着坐到地上,死死的盯着那两张圣旨,没有一丝母仪天下的样子。半晌,她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的举到眼前,当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这竟是传位徐舟的诏书。   皇后整个人都在颤栗,半晌才死死的捂住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此刻的她十分为自己的儿子不值,若是没有造反,是不是现在该继承大统的人是她的儿子?   她闷声哭了许久,像一匹绝望的母狼,眼泪中带着强烈的恨意,比起徐延,她更恨的人是傅明礼。   徐舟造反当日是傅明礼的人带来了援兵,若没有傅明礼,即使皇帝不传位给她的儿子,徐舟现在也该在那个高位上坐着。   傅明礼,都是傅明礼!不仅害得徐舟命都没了,还让她陆家人不得安稳,甚至想图谋她的东宫太后之位!   皇后恨毒了他,只想剜他的肉喝他的血,要他永世不得超生!然而大势已去,此时的她根本没办法和傅明礼抗衡。   她俯在地上痛哭许久,发泄够了才想起还有一张圣旨,忙伸手去拿,木刺化伤了她的手,她也浑然不觉,当她看到这张圣旨上的字内容后更是震惊。   这竟然也是一张遗诏,而上面的内容是传位徐延,只是和徐舟那张不同的是,这张圣旨的背后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是徐舟继位就赐死陆金堂,若是徐延继位就赐死傅明礼。   皇后的眼泪猛地止住,愣了半天后将两张圣旨摆在一起,盯着看了许久才冷笑一声,又立刻收住了笑容。   “先皇、先皇!你可真会算计啊!”皇后紧紧的将两张圣旨攥在一起,挣扎着从地上起来,稍微将自己整理一下后把心腹叫了进来,把传位徐延那张交给他,“你把这东西连夜送去给老王爷,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皇后看着心腹飞速离开,终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先帝,你总算做了点好事……”   天上一道闪电伴随惊雷呼啸而来,下一秒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将整个都城都覆盖在雨中。   夏幼幼猛地惊醒,摸向身旁时触到紧实温热的胸膛,这才松了口气。   傅明礼早在她醒来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吓到了?”   “嗯……”夏幼幼应了一声,闷闷的钻进他的怀里,又自觉作为密语阁目前排名第二的杀手,这么轻易被吓到实在没面子,便小声找补道,“突然打雷了,我才被吓醒的,平时我很少会怕这些东西。”   “嗯,知道了,”傅明礼含笑将她揽在怀里,也不戳穿她的谎言,“睡吧,明日清早让厨娘给你蒸发糕吃。”   夏幼幼点了点头,缩在他怀中躺了片刻,耳朵支楞着听外头的雨声,半晌道:“再过两日,徐延就要登基了吧?”   “嗯。”傅明礼应道。   夏幼幼颇为新奇的从他怀里钻出来,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道:“真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能跟皇帝做朋友,这大腿可真粗壮。”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和他不是朋友,而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退一步他是君你是臣妻,怎么也算不上朋友。“傅明礼严肃道。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还是不是朋友真没个定论:“也是,他现在估计都要恨死我了,估计也不想跟我做朋友了,都怪我不好。”   傅明礼提醒她本是要她注意和徐延保持距离,可当她真开始埋怨自己时,他又心里不舒服:“怎么会怪你,是他自己拎不清。”   “怎么不怪我,”夏幼幼一本正经道,“要不是我过分美丽,他也不会喜欢上我了,你说这能不怪我吗?”   “……”   说实话这是头一回有男人主动说喜欢她,虽然对他没有丝毫意思,甚至很反感他给自己造成的麻烦,但真心平气和聊起来,她又觉得不解。   夏幼幼认真分析:“你说他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几次跟他见面时都有些狼狈,算不上好看,而且每次差不多都在揍他,你说他是喜欢不好看的还是喜欢揍他的,难道……”   “你还睡吗?”傅明礼忍无可忍的打断她。   “雨声都吵死了,怎么睡吧。”夏幼幼随口道。   她本想继续自己的话题,傅明礼却一把将她翻了个面,掀起她的亵衣便要动手,夏幼幼惊道:“做什么?!”   “让你声音比雨大些,就不会吵了。”傅明礼咬牙道。   “……”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但也遮掩不住房内夏幼幼的求饶声。夏季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声都停了,房内的夏幼幼还在哀哀的喘息,虽然途中傅明礼给她喂了几次水,但效果不怎么好,因为她的嗓子已经哑了。   等□□结束,她懒洋洋的挂在傅明礼身上,白皙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汗,脸蛋白里透红,整个人都散发着熟透了的甜蜜气息。   “牲口。”她嗔怪的看他一眼,哑哑道。   她的模样实在诱人,连一个眼神都能勾起他的意动,但傅明礼知道今夜她已到极限,不能再继续下去,只得抱住她闭上眼睛:“谁让你引诱我的。”   “唉,果然,都怪我过分美丽。”所以才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夏幼幼颇为哀怨。   “……”小姑娘怎么教训都没用怎么办? 第71章   翌日清晨, 夏幼幼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明礼, 摸到他温热的身子后笑笑, 眼睛都懒得睁开,声音带了些沙哑的嗲意:“你今日怎么没进宫啊?”   “想跟你一起用过早膳再去。”傅明礼眼带笑意道。   夏幼幼闻言立刻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赤脚踩在踏子上去拿衣裳, 她已经许久没和他一起用过早膳,一定要好好珍惜机会才是。   傅明礼笑着看她着急忙慌的换衣裳, 心情不错的过去帮了几下, 夏幼幼被他不怀好意的手碰得直颤, 瞪他一眼道:“你若再这么下去, 可能不等傅家平反我就怀孕了。”   傅家没平反前,他就得一直留在宫里, 她要是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仔细真被人拿了把柄。   她本是警告他,这话落到傅明礼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他深深的看她一眼,叹息道:“虽不想你受孕育之苦, 可我孤身这么久了, 倒也十分想要一个家人。”   夏幼幼听得心中一刺, 随即嗔怪的看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家人了?”   “不一样,”傅明礼轻笑一声, “想要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来教他读书写字,你教他武功,就像当初父亲对我们的教导一般,我们也如此将他养大,定然十分有趣。”   “……那这孩子岂不是精神分裂?”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不过他倒是提醒了自己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都是一个人教的,怎么我跟你性格差这么多,难道师父还因人施教?”   “父亲的教导方式没问题,是我天性不亲人,他曾经也很是无奈。”提及此事,傅明礼也煞是遗憾,若知道之后会经此大变,他定要多与父亲亲近。   夏幼幼最看不得他这幅模样,当即打断他的思绪:“行啦,不要再想了,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再说,万一生个跟我一样的皮猴儿,你就是想淡定也淡定不起来。”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朝主厅走去,刚到厅前要进去时,便看到刘成急匆匆从里面出来,而厅口守着几个高大的男人,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夏幼幼和傅明礼同时沉默下来,刘成看到他们后也是一愣,没想到他们会起得这么早。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傅明礼蹙眉问。   刘成赶紧走过来:“回督主,皇后娘娘来了。”   “她?她来做什么?”傅明礼挑眉。   刘成微微摇头:“她只说要见您,奴才本已经拒了,她却仿佛拿了您的什么把柄一般,说您不去见她后果自负,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先将她请进来,再去请您过来。”   夏幼幼担忧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先回房,若我耽搁的时间久了,就让厨娘把早膳给送到房里去。”   “我看这皇后没事不会突然来找你,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竟然还在操心她的早膳问题,真是、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傅明礼轻笑一声:“不必担心,许是这段时日我对她打压太过,上门出气来了。”   “……这还不用担心?”夏幼幼白他一眼。   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傅明礼无奈的看着她,夏幼幼顿了一下,不情愿的答应自己先回去。   只是她还未转身,皇后嘲讽的声音便从厅前响起:“没想到傅公公一个太监竟也艳福不浅,这是从哪寻来的可人儿,长得还真标致,先前大皇子曾和我本宫说过,傅公公为了一个奴宠不惜得罪淑妃,想来就是这个女子了?”   说话间目光落到了傅明礼和夏幼幼相握的手上,表情变得更加不屑。   傅明礼蹙眉看她一眼,他们所在的院门离主厅还有一段距离,她一个女子脚步又轻,他们三个竟然都没有听到。   他本不想让朝堂后宫的人看到夏幼幼,不过被看到了也没什么,毕竟最大的威胁已经没了,世间除了徐延再无人能对他如何。   只是皇后的目光太让人不舒服,傅明礼将夏幼幼拉到身后,表情淡漠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突然来我私宅可是有事?”   说话时勾了勾夏幼幼的手心,夏幼幼表情不善的看了皇后一眼,低声对着傅明礼的肩膀道:“我等你用膳,你快些。”说完便转身便离开了,傅明礼不认同的看她一眼,可惜她已经看不见了。   皇后看到他对夏幼幼的回护之意,嗤了一声转身回主厅,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一到主厅里,皇后并不急着坐下,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都说傅公公穷奢极欲,可看这私宅的模样,倒也并没有多好,莫非傅公公的银子都留着养老?”   “不比皇后娘娘有二皇子这么个好儿子,太监没有后代,可不就是要自己攒钱养老。”傅明礼接下她话里的刀,顺便还给了她。   “放肆!你竟敢和我做比较!”皇后怒道,她本有亲子可以养老,可如今亲子没了,倒是便宜儿子一大堆,傅明礼这般说无非就是羞辱她连徐舟都保不住。   傅明礼嘴角微勾,眼神中却尽是冷漠:“卑职不敢,请问皇后娘娘费尽心机寻到卑职的住处,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卑职?”   皇后看他一眼,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这才平息了怒火,转身款款坐到主位上,看了身旁伺候的宫人一眼,宫人立刻将一个木盒交给傅明礼。   傅明礼看了皇后一眼,接过木盒打开,一抹明黄映入眼帘,他的手指一顿,立刻将里面的东西拆开。   是传位徐舟的圣旨。徐舟因造反自尽,这东西形同废物,不会对徐延的位置造成任何影响,傅明礼面色一缓。   皇后冷眼看着他的反应,指尖将手心掐得生疼,才止住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昨夜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那张圣旨和诏书给了老王爷,天蒙蒙亮时才回过神来,纵然老王爷就能逼徐延杀了傅明礼,她的东宫太后之位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绝不允许自己看不起的女人,后半辈子要一直压自己一头,所以目前最当紧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太后之位,至于傅明礼,等她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再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为此,她一夜未阖眼后来不及休息,便急匆匆去见了老王爷,在老王爷府内待了半个时辰才往傅明礼私宅来。   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傅明礼将圣旨看完,遗憾的恢复原状放在盒中:“若大皇子知道先皇本就打算传位于他,恐怕也就不会造反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大皇子太心急了。”   “是啊,我儿时运不济,怪不得谁。”皇后淡淡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没想到向来高傲不容人的皇后会说出此话,反常即为妖,他蹙眉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果然,皇后悠悠道:“不过又何止是我儿时运不济,傅公公你的运气也不如何,毕竟徐延做了皇帝。”   “皇后娘娘在说笑吗?二皇子继位,是卑职之幸事,卑职又怎么会时运不济呢?”傅明礼淡淡道。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甚是好笑的看着他:“你当真是这样觉得?”   “皇后娘娘还是有话直说吧,卑职夫人还在等卑职用早膳,再这么拖下去会饿到她。”傅明礼没了和她绕弯的兴致,直接冷声道。   皇后冷哼一声:“那木盒里还有两份东西,本宫怕傅公公见了之后会舍不得还给本宫,所以弄了两份摹本,傅公公可以看一看,比传位徐舟的这份诏书可有趣多了。”   傅明礼闻言顿了一下,再打开盒子翻开,才发现盒子底部有夹层,他方才被上面的圣旨吸引了目光,一时间没有看到。   因为是摹本,只是两张薄薄的纸,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傅明礼将两张纸取了出来,先是看了传位徐延的诏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等看到第二张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皇后为何有这些东西?”傅明礼挑眉。   皇后扫了他一眼,冷淡道:“别管本宫是如何得来的,傅公公跟在先皇身边这么多年,想来先皇的字迹还是认得的,这东西是真是假,相信不用本宫多说了。”   傅明礼将两张纸叠好,放回盒子原先的地方,淡淡道:“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意思。”   “徐延继位,虽然没有阻碍了,可到底没有先皇的传位诏书,说起来总欠缺些什么,若本宫将这诏书交给他,条件是让他将你杀了,你猜他会如何选?”皇后淡淡道。   “卑职相信二皇子不会对卑职怎么样。”傅明礼平静道。   皇后嗤笑一声:“可这是先皇要他杀的,先前没有诏书也就罢了,如今白纸黑字的写在那里,你觉得他会冒着背负大不孝的名号保下你?”   傅明礼沉默许久,道:“那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呢?您既然今日先来找我了,自然是想用诏书跟我谈条件,不知皇后娘娘的条件是什么?”   “不准再找本宫的麻烦,还有,本宫要做宁朝唯一的太后。”皇后冷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傅明礼皱眉:“皇后的意思……”   “淑妃那个女人,只能做太妃,本宫不喜欢有人顶着和本宫一样的名号,这个后宫只能本宫做主。”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傅明礼轻笑一声:“皇后娘娘不觉这样太过分了?淑妃娘娘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只让她做一个太妃,岂不是强人所难?”   “若是我皇儿继位,她只能落到一个孤守皇陵的下场,”皇后握紧椅子扶手,“如今让她做个太妃,已经是抬举她了。”   只要徐延在位一天,哪怕淑妃做了宫女,也是后宫实际上的太后,这个蠢女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傅明礼冷眼瞥了她一眼,余光扫到自己手中的木盒,顿了一下后还是点头道:“这件事卑职尽力去做,只是不知道卑职做成这件事后,皇后娘娘可会将真的诏书给卑职?”   “自然,等我登上太后之位时,徐延也已经继位,到时候就算不给你,这张纸也没什么用了。”皇后冷漠道。   傅明礼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如此就好,请皇后娘娘回去等着卑职的好消息。”   皇后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时停了一下,抬眼扫了扫他的脸,嗤道:“算你识相。”说罢昂着头便离开了。   她一离开,傅明礼的脸便沉了下来,半晌将手中的木盒狠狠砸向地面,木盒瞬间四分五裂。   “督主?”刘成听到动静急忙进来。   傅明礼阴着脸朝他摆摆手:“你先出去,我需要好好想想……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还有事,要她先用膳,不必等我。”   “……是。”虽然不知道皇后跟他说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此事绝不简单,刘成忧心的看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傅明礼独自坐了许久,等回过神时时辰不早了,他已经迟了大半日,当即不再想这件事,起身便要往宫里去。   正在他准备出门时,门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到他忙道:“老爷,二皇子来了!”   “……”傅明礼一顿,蹙眉看向门房。   徐延来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后院,刘成一听忙向夏幼幼道:“夫人,奴才得先过去伺候。”   “快去吧。”夏幼幼道,等刘成急匆匆离开后,她皱眉看向身旁正坐着磕瓜子的周书郊道,“皇后来了之后徐延也来,他们都赶在今天是想干嘛?开大会?”   “这事又不是你能操心的,你还是多吃点东西吧。”周书郊说着,将手里的瓜子塞给她一把,塞之前还心虚的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傅明礼的耳目才敢这么做。   这些天他被当贼一样防着,但凡离夏幼幼近一点,就会有人突然窜出来警告他,搞得他现在一惊一乍的草木皆兵。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把瓜子放到石桌上:“你不知道,从皇后来了之后,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样,愁死我了。”   “我看你就是闲的,现在好好的有什么可愁的,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走了啊。”周书郊挑眉道。   “……滚滚滚。”   周书郊果断把一堆吃食都给收拾了,准备带着回自己住的地方,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他。   “干嘛?这点东西你都不舍得?”周书郊警惕道。   夏幼幼额角青筋直冒:“谁特么舍不得了?我是想问你,你打算一直穿这身衣裳啊?”   她指的是周书郊此刻身上穿的,虽然是新裁出来的,花纹颜色也和宫里的不同,可这样式明显就是太监服。   周书郊举起袖子看了看,满意道:“怎么,我穿不好看?”   “好看,那你就当常服穿了?刘大哥他们在宫外都没穿过这些。”夏幼幼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周书郊嗤了一声:“好看不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他本是为了平刘成怒火才去做的这衣裳,可穿上之后发现这种窄袖太方便了,做什么事都特别利落,穿着穿着也喜欢上了,左右就是个衣裳样式,既然舒服其他的还管什么。   更何况他这么做之后,刘成慢慢开始过意不去,对他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还特意让他搬到大点的院子,比之前那个小院还舒服。   “你爱穿就穿吧……接着滚。”夏幼幼斜他一眼,心里阵阵的不舒服,此刻没功夫搭理他。   周书郊抱着一堆吃食心满意足的滚了。   院中只剩下夏幼幼一个后,她犹豫要不要去偷听一下,想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不要去了,反正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是她能解决的了的,还是相信尚言为好。   主厅里,尴尬的气氛缓缓蔓延。   沉默许久后,徐延咳了一声,冷着脸道:“你怎么没回宫?”   “有些事耽搁了。”   “还有什么事比我更重要?”徐延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带了些歧义,好像跟他撒娇一般,本想再加上两句找补的话,但看到傅明礼没什么表情的脸后,立刻将话都给咽了下去。   傅明礼沉默片刻,并未开口。   徐延咳了一声,木着脸道:“不愿说就算了。”   “你专程来一趟,只是为了问我为何没进宫?”傅明礼反问。   徐延斜他一眼,直接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我昨夜喝了一夜酒,脑子疼,没心情处理那些乱糟糟的事,刚好看到你没回宫,便过来找你了。”   “什么事?”傅明礼直问道。   徐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犹豫一下后坐到主位上,傅明礼见他像是打算长谈,便也跟着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说吧。”   “我来,是想说我和阿幼的事。”徐延顿了许久,最后直视傅明礼的眼睛。   傅明礼扫了他一眼,淡淡提醒道:“你应该叫她嫂子,再不济就喊她全名,阿幼这样的名字,不该你叫。”   徐延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好像连发福蝶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而阿幼这个名字,也是她的同伴无意中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感觉更憋屈了。   傅明礼见他又开始沉默,蹙眉道:“说重点。”   “……”徐延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心悦阿幼。”   “哦。”   “……”   “然后呢?”   徐延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搞得有些气馁,一时间积攒出的勇气尽数消散,颇为泄气的看着他道:“可她竟是你的夫人,这让我突然变成了阴沟里的耗子,本来光明正大的心悦变得龌龊,明礼,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女子,落得下场未免太丢脸了些。”   “所以呢?”傅明礼眯起眼睛,打定主意他如果敢说要自己将阿幼让给他的蠢话,就将他打出去。   徐延垂眸:“没有什么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太丢脸了,又觉得自己很没用,所以这些日子才没见你,虽说的确很生你和阿幼的气,可仔细想想更气的是我自己,若我在第一次见她时就将她带到身边,或许……”   “你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和她已经成亲了。”傅明礼冷酷的打断他的话,拒绝他再假设下去。   徐延苦笑一声:“是啊,我处处都晚你一步,还有什么资格说或许。”   因为喝了一夜的酒,加上情绪不大好,他的眼睛通红,眼下一片黑青,像是被人打了一般狼狈。傅明礼鲜少见他这个模样,不自觉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经过昨夜,我想通了,”徐延看向他,眼睛微亮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之前又不晓得,所以我不算出丑,现在知道了,虽然这段时间是不高兴,但总也会好的,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一直纠结这件事。”   “你想明白了就好。”傅明礼眼神微缓,虽然知道阿幼不会喜欢上旁人,但总有男人觊觎自己夫人也不是多愉快的事,徐延能放弃是最好的结局。   徐延讪讪一笑,心里总算舒坦了些,随后想起皇后的事,当即道:“对了,还有一事,昨夜皇后去找我了,我当时大醉,只记得她在为太后之位不高兴,那日我说让你想办法将东宫之位给母亲,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真给了母亲东宫之位,恐怕天下臣民都要戳我的脊梁骨了,既然皇后抱怨了,那此事便算了,你不要再继续了。”   傅明礼顿了一下,平静的看着他。   徐延莫名的看他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拍了一下脑门道:“还有一件事,我今晨看到御书房的墙破了,里面有个暗格,暗格里却什么都没有,可我明明记得,昨夜皇后好像拿了什么东西,或许就是暗格里的东西。”   说完他颇为自责:“都怪我当时醉得厉害,任由她就这么走了,结果今早天未亮,她便去了老王爷府,想来是拿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可兵符玉玺都在我这里,有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呢?”   徐延十分苦恼,可越是回忆脑子越疼,根本没办法想起来。傅明礼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半晌道:“你想知道她拿了什么?”   “自然,”徐延立刻答了,听清他的话后挑眉,“你知道?”   “知道,她方才就拿着这些东西来找我了。”傅明礼淡淡道。   “……”   二人在主厅聊了许久,直到日头升至中空,都没见他们出来。夏幼幼越等越着急,忍不住跑过来瞄一眼,结果被刘成挡在门外。   “刘大哥,你让我进去看看,这么久都没动静,他们该不是打起来了吧?”夏幼幼担忧道。   刘成顿了一下,宽慰道:“放心吧夫人,不会的。”   “什么不会,”夏幼幼看他一眼,“尚言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气起来揍我们未来皇帝一顿怎么办?”   “没事,二皇子不敢反抗的。”   “……”一颗心奇异的被安抚下来,夏幼幼咳了一声,“可他们也总要用膳吧,厨房那边饭菜早就备好了,他们什么时候吃啊,不如你进去看看?”   说完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刘成,看得刘成根本没办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垂首进主厅了,正好碰上里面二人一起出来,他脚下一顿,往旁边退了一步,假装没打算进去。   夏幼幼看得傅明礼眼睛一亮,随后扫到他旁边的徐延,脸上的笑意消了一半,勉强朝他打了声招呼。   徐延看到她后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傅明礼不动声色的挡在他们中间,对徐延道:“该用午膳了,你早些回去,不要耽误吃饭。”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留他在这里吃饭?徐延无语的看他一眼。   傅明礼显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徐延无奈,只好道:“那我先走。”   “慢走。”夏幼幼立刻道。   “……”看出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了,徐延叹了声气,甩袖离开了。   徐延一走,傅明礼立刻看向夏幼幼:“你方才为何跟他说话?”   “……因为我不是哑巴。”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傅明礼仍是不赞同:“他之前对你有非分之想,你不该跟他说话。”   “之前?他现在就没有了?”夏幼幼很会抓重点。   傅明礼挑眉看她一眼:“自然,他方才已经和我说了,对你不再有半分心思,你以后也不必忧愁自己过分美丽了。”   “那就好,”夏幼幼松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尴尬,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他会又爱上我。”   “……吃饭。”傅明礼拒绝再陪她聊下去,抓着她的手往庭院里走去。   用过午膳,傅明礼便匆匆离开了,夏幼幼知道再有两日便要登基大典,便乖乖留在家里,没有去烦他。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登基大典的日子。   徐延换上龙袍,站在傅明礼面前,眼眶微微湿润:“明礼,我们总算熬过去了。”   “过了今日,或许你就得唤我一声尚言了。”傅明礼眼底带笑,帮他将衣裳整理得更加规整。   想到待会儿要面对什么,徐延抿了抿唇,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住你。”   “嗯。”傅明礼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朝外面走去。   群臣朝觐。   徐延一步一步走至殿中,群臣下跪,高呼万岁,皇后、淑妃也身着正装,站在一旁的珠帘后,傅明礼走过珠帘时,皇后不悦的看他一眼,显然对淑妃会出现在这里感到不满,不过傅明礼同她保证过,今日只会有她一个太后,她才没有多做计较。   徐延坐上那个位置,看着下面排列整齐的大臣,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旁边的宣礼官。   大典正式开始,在宣读国运之后便是宣读太后觐位份之事,刚宣布皇后为东宫太后,淑妃的脸就猛地沉了下来。   这和对她说的不一样。   她的脸色一差,皇后心情顿时畅快许久,安静等着看她后面的笑话。   可惜在宣读皇后的东宫太后之位后,正要宣读淑妃的位份时,傅明礼跪了下来,宣礼官立刻闭上嘴,无措的看向徐延,朝堂上立刻出现一阵小小的骚乱。   “傅明礼,你这是做什么?”徐延皱眉。   傅明礼头也不抬的跪在地上:“回皇上,卑职有事上奏。”   “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上奏?”徐延声音里透着不悦。   珠帘之后的皇后、淑妃立刻盯着地上的傅明礼,眼神里皆是透出期待,似乎觉得他要说的正是自己觐位一事。   “若不这个时候说,恐怕以后不管何时说,都不太合适了。”傅明礼沉声道。   徐延沉下脸扫了老王爷一眼,见他并未开口阻扰,心下顿时明了。看来皇后的确将诏书一事告知他了,他此刻不说话,不过是觉得明礼的把柄在他们手上,明礼要说的话也是偏向他们的了。   “既然如此,你便说吧。”   “卑职觉得,皇后娘娘不能做本朝太后……”   “你说什么?”皇后猛地站了起来,瞪着他道。   傅明礼看也不看她,只是低头道:“卑职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罪臣陆金堂在豢养私兵时,皇后娘娘曾经为他提供过银子。”   “你胡说!”皇后怒道。   徐延黑着脸道:“傅明礼,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卑职自然明白。”傅明礼不卑不亢。   徐延冷笑一声:“好,那你便将证据交上来,若你说得有假,朕定要斩了你为太后娘娘出气!”   “是!”傅明礼看了殿旁伺候的刘成一眼,刘成立刻让等在后面的人抬着证据上来,不仅有物证,还有陆金堂时被特赦的陆家幕僚作为人证。   皇后一看脸都白了,忙看向老王爷。   老王爷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他在收到皇后求救的眼神后并未急着挺身而出,而是静静看着傅明礼在搞什么把戏。   而傅明礼既然敢在登基大典上做出此事,自是备了完全之策,从人证到物证没有一点纰漏,堪称天衣无缝。   傅明礼冷淡的看着这些证据摆到人前。他从未相信在陆金堂和徐舟两人的事中,皇后是一无所知的,只是前些日子事太多,懒得去查她罢了,在皇后威胁他之后,他便立刻派人去搜罗证据,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些。   皇后面色惨白的看着老王爷,期待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然而老王爷一看这些证据,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并没有心思帮她,反而为自己和这样一个蛇蝎妇人议事感到耻辱。   皇后见大势已去,当即冲出珠帘,恨恨的看着傅明礼:“傅明礼!你好样的!就不怕我……”   “卑职就算听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就打算放过卑职了?”看到皇后神色一顿,傅明礼嘲讽道,“恐怕老王爷那里,已经备好了卑职的死讯,只等着皇后娘娘变成太后娘娘之后宣布吧?”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老王爷身上,老王爷没想到傅明礼这个时候竟敢点自己的名,当即冷哼一声站了出来:“傅公公倒是知道的挺多,皇上,臣有本奏!”   “讲!”徐延冷声道。   老王爷将先皇遗诏拿了出来,高举过头顶道:“皇上!是臣的失误,竟到现在才将先皇遗诏拿出来,还请皇上恕罪!”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徐延看了宣礼官一眼,宣礼官急忙走过去将遗诏接了过来,当着众大臣的面将内容宣读一遍,等看到第二张的字后愣了一下,徐延瞪他一眼,他急忙将内容读了一遍。   那句“徐延继位,傅明礼死”说完,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死寂。   傅明礼唇角微勾,额头触地:“卑职,接旨。” 第72章   徐延猛地站了起来, 死死的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先皇遗诏, 卑职不敢不从。”傅明礼淡漠道。   老王爷见徐延十分不情愿, 立刻跪下道:“皇上,这是先皇的旨意,纵然皇上不舍, 也请皇上大局为重、秉公处理!”   “大局为重?秉公处理?”徐延冷笑一声, “那太后的事怎么说,难道你要朕刚继位就弑嫡母?”   皇后猛地看向他, 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傅明礼早就料定即使自己做了唯一的太后, 也不会在登基大典之日放过他, 所以选在今日把她资助私兵的事说了出来, 无非就是料定她作为皇上嫡母不会被惩罚,而他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一命。   想到自己无意中又成了傅明礼活命的垫脚石,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老王爷面色也难看起来, 倒不是想为皇后求情,而是徐延刚继位,哪怕皇后是有造反之嫌,也不能立即对她做什么。   可若是不这个时候置傅明礼于死地,以后再想用诏书逼迫徐延杀他, 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在老王爷为难之际, 徐延淡淡道:“朕刚继位, 本就要大赦天下,又有不饶亲人之理?嫡母虽有错,可朕不忍她晚年凄凉, 过去的事便过去吧,只要朕在一日,她便是朕的母亲,依然是大宁朝的东宫太后,只是不能再掌凤印,便将凤印交给西宫太后,众爱卿觉得如何?”   徐延说完,淡淡的扫了皇后一眼。大臣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还赞新皇大度,否则以皇后做下的事,早已经够她问斩了。   这是要将她废了?皇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徐延,只听到徐延继续道:“至于傅明礼,既是先皇遗诏,自然是要杀的,只是老王爷这遗诏拿出来的太晚了些,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总不好开杀戒,便先打入天牢,再做处置。”   “皇上!这是先皇遗诏,不能再拖了!”老王爷急忙跪下。   徐延阴晴不定的看着他:“既然不能再拖,你为何今日才拿出来?!可是存心要朕留下残暴之名?”   “……臣不敢!”老王爷慌道,他此刻心里也是后悔的,不该听皇后的话,将此事压至今日才说,以至于徐延拿登基一事拖延。   “既然不敢,就按朕说的去做,”徐延深深看了傅明礼一眼,“先皇遗诏,朕自然会遵循,不必老王爷操心。”   话已至此,老王爷只得俯首,站在一旁的皇后想继续逼徐延杀傅明礼,可她此刻和傅明礼都是该死又被特赦之人,已经没有资格要对方的命。   她是想鱼死网破,可是不值得,傅明礼会丢命,她也会丢命。权衡之下,皇后冷眼回到珠帘后坐下,看到淑妃一脸焦急之后,心情立刻畅快了不少。   至少她还活着,不管凤印是谁的,她始终是东宫太后,而傅明礼不管死不死,都做不了东厂的督主了。   “来人,将傅明礼押至宗人府。”徐延沉声道。   傅明礼低低叹息一声,便要跟着上前的侍卫走,李大人犹豫的站了出来:“皇上,宗人府是押关皇亲之处,将傅明礼关在那里恐怕不妥,不如押至天牢如何?”   “傅明礼可是犯了什么罪?”徐延平静的问。   李大人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徐延轻笑一声:“先皇宠信傅明礼,驾崩也想他伺奉左右,所以才要他死,这是无上的皇恩,纵然是关进宗人府,也不能当做犯人关押,懂?”   李大人忙跪下,老王爷皱眉,不甚喜欢他的说辞,如此一来傅明礼还成了功臣不成?   他正要上前劝阻,徐延便打断道:“朕猜测父皇就是这样的想法,若有人比朕更了解先皇,便出来说说,父皇这要赐死傅明礼的理由是什么?”   很明显是怕傅明礼左右朝政,不过此话一出便将这些阴谋阳谋都摆到明面上了,再有人看不过眼傅明礼,也不敢这个时候说这些。   老王爷怒其不争的看了眼这群朝臣,直视徐延道:“那皇上能保证,一个月后定然会杀了傅明礼?”   “自然会,先皇的遗诏,朕不照做岂不是大不孝?”徐延淡淡道。   老王爷面色一松,徐延在群臣面前如此说了,便很难再反悔,不过是让傅明礼再多活一个月而已,这点小事他能忍。   朝堂静寂一片,侍卫想押着傅明礼离开,被徐延瞥了一眼,几个侍卫立刻站定了,傅明礼平静的看向他,徐延悠悠道:“朕方才已经说了,要大赦天下,还有一件事朕没说,朕要大理寺彻查陈年旧案,逐件处理确认,以免有漏网之鱼,也省得有人蒙受不白之冤。”   群臣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毕竟清查陈年旧案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查出了什么,显得先皇在位时有疏忽,若查不出什么,又好似白费心力。   老王爷隐隐觉得不舒服,若是以往,他定要大力反对,可想到今日反对的话他已经说得够多了,再说下去,恐怕会惹得新皇厌倦。纠结之下,他还是闭上了嘴。   查案一事轻易的定了下来,徐延这才看向傅明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后,傅明礼嘴角微微扬起,朝他感激的笑了笑。   傅明礼被带走,登基大典继续举行,等一套流程走下来,天也已经黑了。   夏幼幼打着哈欠坐在大门口等着,门房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夫人,回去歇着吧,想必老爷很快就回来了。”   “不必,我等他回来。”夏幼幼笑道,尚言已经几日未回,她想他回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门房见劝不通,只好任她坐着。   月至中空,夏幼幼伸了个懒腰,盘算着他或许今日不回来了,便略有些失落的站了起来,正准备往院中走时,远处便有辆马车拐七拐八的朝私宅冲了过来,一看便知驾车的人逼得太紧,马儿已经要疯了。   眼看马车要撞上大门,而马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目光一凝,冲过去将马勒住,险险在距离大门一尺宽的地方停下。   马车上的‘车夫’从车上滚了下来,惨叫着翻了几圈才停下。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看清是自己救过的小太监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冒失了?”   “夫、夫人!”小太监顾不上疼了,看到是她后立刻跪了下来,“夫人,不好了,督主被皇上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夏幼幼眉头一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徐延和尚言如何,她这段时间可看得清清楚楚,以徐延对尚言的喜欢,怎么可能会抓他。   小太监急急的点头:“奴才说的是真的!今日登基大典时,老王爷突然拿出先皇遗诏,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杀督主,等到一月大赦的期限过了,皇上就要杀督主了!”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为何只有你来告知我?”夏幼幼的脸沉了下来,右手在背后张握成爪,小太监若有一丝异动,她便顷刻要了他的命。   小太监全然不知她的想法,惊慌道:“刘公公也跟着督主一起进了宗人府,奴才就是怕没人告诉夫人,所以才来找夫人的。”   “你们督主被关起来是什么时候?”夏幼幼皱眉。   “午时。”   “为何你现在才来?”夏幼幼挑眉。   小太监顿了一下,羞愧道:“今日宫中繁忙,奴才有不少事情要做,没办法脱身。”   “……”夏幼幼紧紧地盯着小太监的眼睛,他的眼神越是真诚担忧,她的心就越往下沉,半晌,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太监一愣:“就这样?”   “不然呢?”   “您、您不去救督主?”小太监喃喃。   夏幼幼轻笑一声:“我虽会些武功,可到底是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去宗人府救人。”   小太监一想也是,顿了顿道:“那夫人您要不要先出去躲一段时日,朝中有不少恨督主的人,奴才怕他们会对您不利。”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可是要有麻烦的。”夏幼幼道。   小太监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担心夏幼幼,但看到她面色平静后,便一步三回头的乘上马车,朝着城中飞奔而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夏幼幼的脸才彻底沉下来,转身回院中时叫门房将大门紧闭,然后就去了周书郊的住处,破门而入后将周书郊从床上拉了起来。   周书郊惊悚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后松了口气,无语道:“干什么?”   “起来,陪我去趟皇宫。”夏幼幼急促道。   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个时候去宫里做什么?”   “方才那个伺候过我们的小太监过来,告诉我尚言被徐延给抓了,就关在宗人府里。”夏幼幼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小太监说的是对的,就这么贸然去宫里会不会有诈?”周书郊皱眉。   夏幼幼微微摇头:“此事重大,宫里的人定然都知道,我们到了便随意抓几个宫人问,若口径一致,那便是真的。”   “确认之后呢?若是假的我们见了傅明礼之后回来就是,可若是真的呢?”周书郊不放心的看着她,“若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据说徐延是为了老皇帝的遗诏才要杀尚言,若是真的,”夏幼幼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老子便杀了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再去宗人府将尚言带出来。”   “……”先前还劝自己为大局考虑不要杀徐延,这会儿她便要因私愤杀人了,这姑娘的冷静恐怕都喂狗了。周书郊叹了声气,“行吧,你去换件衣裳,我也做一下准备,我们这就去。”   “好。”夏幼幼当下不犹豫,立刻转身去了主院旁边的小院,换上夜行衣后装了满满一袋子暗器,又将鞭子和软剑带上,想了一下后又将拿了几样毒,做了万全的准备后去找周书郊。   周书郊已经准备好了,还是那身狐狸精装扮,额间一点花钿,背上扛着他的长刀,看到夏幼幼来了之后吹了一声口哨:“夜里溜出去那么多次,第一次见你穿夜行衣,不错啊,英姿飒爽。”   夏幼幼看他一眼,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满心都是被关在宗人府的傅明礼,不知道他受伤没有,宗人府里可有人欺负他。   周书郊见她不接自己话茬也不计较,从府里的马厩里牵了两匹烈马,二人直接奔皇宫去了。   依然从暗道里出去,出去后二人定好见面的地点,便朝相反的方向去了。夏幼幼直奔司礼监,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傅明礼人后,她的心便缩成了一团。另一边周书郊一连找了几个宫人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他当即不再犹豫,问了徐延的位置后便去找夏幼幼了。   两个人一见面便将所有信息汇合,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道:“徐延在哪?”   “清和殿。”   “走!”   “……”周书郊咽了一下口水,为徐延默哀片刻,便兴奋的跟了上去。他这辈子杀了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哪一个都比不上徐延,那可是个皇帝啊。   ******   清和殿内,徐延随意的独坐在地上,脚边一堆文书,他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卷宗,仔细的盯着上面每一个字看,就连身旁有人靠近都没发觉。   等他发觉时,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勒住,整个人都朝后摔去,手里的卷宗也随之掉到地上。   “呃……”徐延拼命的挣扎,仅仅片刻脸就被憋得通红,他艰难的回头,正对上夏幼幼充满杀意的眼神,“!”   夏幼幼松开了他,徐延拼命喘息,半晌眼底含泪的看向她:“你……”   一开口嗓子就传来一阵剧痛,想来是被她的鞭子给伤了喉咙,徐延见她朝自己甩了甩鞭子,忙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卷宗上:“你!你是不是知道了明礼的事?”   “你还敢跟我说明礼?”夏幼幼冷笑一声,盯着他的小身板看了片刻,最后将手里的鞭子扔了,握着拳头朝他挥去。   徐延挣扎着想躲,可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想喊人过来救命,嗓子又发不出大的声音,只得护住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   到底是认识的人,还对他们不错,周书郊有些看不下去单方面的殴打,便抓住夏幼幼的胳膊往后拉:“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我看他不像真抓了傅明礼,先听听他怎么说。”   若是真想傅明礼死了,徐延看见夏幼幼后绝对不该是这种坦荡荡的眼神,夏幼幼身在怒火中没有发觉,他可是看得分明。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拦住夏幼幼,自然是周书郊没见过揍皇帝,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现在热闹看够了,为避免夏幼幼真把徐延打死,他便只得将人给拦下了。   “是啊!听我解释!”徐延捂住脖子怒道。   周书郊看着他叹了声气:“小声点,你声音太难听了。”   “……”徐延憋屈的看他一眼,对夏幼幼道,“你是不是知道明礼被我关起来的事了?”   “你倒是个男人,还敢承认这事,”夏幼幼冷笑一声,摸出一片蝴蝶暗器,“如此,我便给你个痛快的。”   “!”徐延忙往周书郊身后躲,周书郊拦在他前面笑道:“阿幼!听皇上解释!”   夏幼幼瞪了他一眼,将徐延从他身后拎出来:“解释,一刻钟的时间,不能说服我你去滚去见你死鬼老爹。”   “……这是明礼的主意。”徐延立刻道。   夏幼幼皱眉:“逗我呢?他说让你把他关起来然后杀了?”   “是真的,”徐延叹息,跑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缓解了喉咙的刺痛后道,“皇后和老王爷手里有先皇遗诏,明礼猜测他们会趁登基大典,逼我杀了他,便要先下手为强,先将皇后的实权拿了,再赦免皇后的罪,有此先例,明礼就不用被立刻斩杀,而是有了一个月的期限。”   “一个月之后呢?你如今已经将他关了起来,难道一个月后会违背先皇遗诏将他放出来?”夏幼幼不悦道,她还是不信这么冒险的会是尚言的主意,他大可以说老王爷手中遗诏为假,又何必用这种招数给自己招来祸患。   徐延看出她的想法,苦笑一声道:“因为他要我趁此机会提出翻案一事,免得以后再做会受群臣阻碍。”   “什么意思?”夏幼幼挑眉。   徐延叹息:“查陈年旧案这样的事,我一个新皇定然会被大臣们反对,因为那是对先帝的不敬,可在此之前群臣已经因为皇后和明礼的事和我意见相悖,而我也做出了妥协,再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哪怕只是给我一个面子,他们也不会继续反对。”   “就好像直言要人一条胳膊,那人肯定不同意,但若你先开口要他的命,再装作妥协要胳膊,那人便同意了?”周书郊忍不住插嘴。   徐延赞许的看他一眼:“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们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正大光明的开始查傅家冤案?”夏幼幼皱眉。   徐延忙将他方才看的卷宗捡起来递给她:“自然,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查完翻案。”   “一个月后呢?尚言怎么办?”夏幼幼问。   徐延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不用一个月,我便用都城不见血光的理由,将他送到城外问斩,到时候直接放了他,你和他一起寻个好地方住下,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就是。”   “……”夏幼幼静静的和他对视,许久,在周书郊以为他们之间要开始什么奸情的时候,她淡淡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带我去见尚言,我要亲自问他。”   “……那你让我说这么久做什么?!”方才心底的眷恋与迤逦顷刻不见,徐延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他嗓子很疼的好吗?!   夏幼幼板着脸:“带我去见他。”   大晚上的,我才把他关起来不到一天,就带人去见他,你觉得合适吗?“徐延余气未消。   夏幼幼平静的走到他面前,不等他戒备的后退,便用软剑抵住了他的心口:“带我去见他。”   “……哦,好的。”徐延讪笑一声,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书郊抿了一下嘴,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徐延斜他一眼:“朕治不了她,难道还治不了你?”   “皇上,奴家在密语阁排名也是前十,杀你可能也就点头之间哦。”周书郊含蓄提醒。   “……”徐延幽幽看他一眼,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出去之前,徐延还是让宫女送来了两套宫装,让他们换上之后才带着去宗人府。   宗人府的一众一听说皇上来了,急急忙忙准备好,等着迎接圣驾。三人很是顺利的进到里面。   边跟着宗人府的奴才往前走,周书郊边小声的问徐延:“这么容易就进去了?这宗人府的人挺好说话啊,你还说群臣反对你不直接杀了傅明礼。”   徐延斜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姑娘空有一副美貌,没见识不说,话还多。   “宗人府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人自然是自己人,如果关在天牢,我们就没这么容易进来了,恐怕刚往那边去就被大臣堵住,根本不给见明礼的机会。”徐延小声解释道,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干嘛也这么小声的说话,这是他的地盘!   周书郊点了点头,赞赏的看向徐延:“没想到皇上脑子还挺够用的。”   ……这算好话坏话?徐延斜他一眼,没在他眼神中看到嘲讽后便不计较了。   三人一路走到关押傅明礼的牢房,夏幼幼和周书郊看到牢门后,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哪是坐牢,这是度假吧?!牢房会有这么豪华的门窗?仅这一眼,夏幼幼便确定徐延说得是真的了。   “去吧,和他聊聊,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徐延不满道。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时犹豫一下,不知是该直接进去还是敲门,想了想后还是敲了敲门。   “谁?”傅明礼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夏幼幼抿了抿唇,平白生出一阵委屈:“是我。”   她的声音刚响起,里面便传出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打开,傅明礼出现在眼前。   傅明礼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问完不等她回答,便不悦的看向她身后的徐延,“不是跟你说了,就说我出巡了,为何还将她带到这里。”   ……因为不带她来她可能就勒死我了,徐延看他一眼,又看到夏幼幼对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谊,越看越觉得憋屈,干脆道:“你们自己说,我去外头等着。”   说完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抓着周书郊的衣领往外走:“杵在这里做什么,没看人家夫妻有话要聊?”   “……”他要不是为了凑热闹,他会大半夜不睡觉跑进宫?周书郊翻了个白眼,在白眼回来和傅明礼对视后,立刻果断的跟着徐延走了。   傅明礼叹了声气:“进来吧。”   夏幼幼板着脸跟他走了进去,注意到这里就是一间豪华厢房后,面色才好看了些,但仍是生着闷气。   “本想会尽快解决,所以就瞒着你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知道,”傅明礼担忧的看着她,“可是吓着了?”   “我没吓着,徐延吓着了。”夏幼幼冷淡道。   傅明礼挑眉:“你把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宁朝差点又国殇而已。”夏幼幼很是淡定。   “……”傅明礼的嘴角动了动,最后化作一股无奈,“多谢你手下留情,放了他一条生路。”   夏幼幼低头不语,房间里静了片刻,傅明礼将她揽到怀里,低声道:“阿幼,傅家的事要解决了,我也要自由了。”   夏幼幼心头一软,揽住他的腰哼唧道:“以后有什么计划就提前告诉我,不要再这样瞒着,让我平白担忧。”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夏幼幼抬头瞄他一眼:“最好不会,否则……”   “怎么样?”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她。   夏幼幼顿了一下,发现还真不能怎么样,因此颇为泄气:“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欺负你,所以你也不要这样欺负我了。”   傅明礼心都化了,再次后悔没将此事告知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想到她在知道此事后煎熬的心情,他又叹了声气,应了下来。   “那……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了?我能……”   “不能。”傅明礼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给拒绝了。   夏幼幼不满的撇了撇嘴:“那你一人在这里多无聊啊,会闷疯的。”   “无聊时我便想你,一个月而已,很快便过去了。”傅明礼笑道。   夏幼幼不高兴的看他一眼:“那我呢,我无聊了怎么办?也想你?”   “自然,不然你还想想谁?”傅明礼笑了起来。   夏幼幼垂眸:“可是这样根本不公平,你被照顾的再好也是住在牢里,而我在外面好好的,你想我的时候不会担心,我想你的时候却特别担心,总怕别人害你。”   “不会的,这里都是我和徐延的人,那些大臣和皇后的人都进不来。”傅明礼安抚。   夏幼幼抿嘴:“纵然知道你是安全的,那我就是不放心怎么办?啊,不如我进宫住?就住在司礼监,这样也好每日都来看你。”   “我不让你来就是怕你卷进来,你还想进宫住?”傅明礼失笑,“别闹了,先不说还有徐延那个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两位太后也够我不放心的了。”   这两位大概都不怎么喜欢她,他怎么可能让她留在宫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之就是要我留在府里等你了?”夏幼幼颇为气馁。   傅明礼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是啊,只要你留在府里,我便安心了。”   ……你倒是安心了,她却不能安心了,还是有种不公平的憋屈感。夏幼幼幽幽看了他一眼,思索许久后嘴角微勾,将身子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了一些。   “可是,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啊?”她嗲嗲道,此时说的想,显然不是他们之前讨论的那个。   傅明礼只觉得喉间一紧,忙松开她,平静道:“别闹,这里不是家里。”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颇为委屈道:“一个月啊,你就不会想吗?”   傅明礼这下不止喉咙发紧了,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他初尝人事不过是十来天,正是沉迷其中的时候,此刻对着自己倾心的女子的挑逗,只是瞬间便觉得热了起来。   夏幼幼执着的去贴他的身子,一边动手解他的衣衫一边道:“不如你今日将我喂得饱一些,也好解我未来几日的相思之苦?”   “别闹……”傅明礼仍是这两个字,只可惜说出口时声音已染上欲色,听起来不怎么有说服力。   “谁闹了?”夏幼幼捏着他的下巴,踮脚吻了上去,双唇相接时,傅明礼的衣衫尽散,夏幼幼将他推到身后的床上,一只脚跨到他身上。   傅明礼再无阻挡之力,明知道这里不合适,还是紧紧抱住了她的腰,用力一翻转,将她压至身下。   夏幼幼娇哼一声,主动的环住他的脖子。傅明礼的眼睛都要红了,猛地从她身上起来,径直往外走去,夏幼幼一顿,心想难道生气了?   还未过多揣测,傅明礼便将门锁了直接回来了,抓着她的衣领便要一把扯开,夏幼幼忙按住他的手:“别,就这一件衣裳,明天还得穿呢。”   “……”傅明礼不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只得慢慢帮她将衣裳脱了,想了一下又将衣裳挂到了衣架上,免得会出现褶皱。   夏幼幼看着他细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晃着脚等着:“你还继续不啊?不继续的话我可要走了。”   “你敢。”傅明礼淡淡道,接着便压了上去。   夏幼幼笑了一声,拉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房间里一片火热,将两个人都燃烧起来,房间外的空气却有些凉,周书郊缩了一下,暗道宫里好像比外头要凉一些,略眼馋的看了眼徐延身上的衣裳,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到底在宗人府,他的地盘,上手抢的话有些不合适。   “她是不是该出来了?”徐延打了个哈欠,疲惫道,他今日累了一天,早就该休息了,“不如你去催催她?”   “皇上,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接她。”周书郊懒洋洋道,他也是困了。   徐延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懒,让你做点事都不肯,算了,朕自己去叫。”   “皇上,”周书郊忙拦在他面前,轻笑一声道,“人家到底是小夫妻,你懂的,既然见面了,自然要多温存一会儿……”   “胡说!”徐延打断他的话,“明礼岂会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嫌害臊?”   ……明礼当然是知道分寸的人,因为明礼是个太监啊!周书郊嗤了一声,对徐延的说话不以为然。   周书郊还不知道傅明礼是个正常男人,可徐延却是知道的,听了周书郊的话后他不再往前了,犹豫一下还是拒绝相信他们此刻在温存:“阿幼定然是有很多事要问明礼,走吧,我们先离开,明日再来接她。”   “好嘞。”周书郊见他答应了,立刻笑眯眯的答应。   徐延一看他笑就觉得不爽:“朕回寝宫,你回你的住宅去。”   “……这么大的皇宫,就找不出一间空房给奴家住?”周书郊无语的看着他。   徐延心情好了些:“没有。”   “那……如果皇上不嫌弃的话,奴家和皇上先挤一间房也是可以的。”周书郊勉为其难道。   “……”他嫌弃死了!这姑娘哪来的,简直是世风日下! 第73章   日光微微透过窗子, 撒在乱糟糟的床上, 傅明礼起身将窗子打开, 屋里暧昧的味道顷刻散了些,等他回头去看时,夏幼幼已经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睡得可好?”傅明礼笑问。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 含糊的“唔”了一声。   傅明礼将昨夜挂在衣架上的衣裳递给她, 轻声道:“趁这会儿都在朝上,赶紧起来吧, 回家后再睡。”   “哦。”夏幼幼不高兴的看他一眼, 还是乖乖起床了。   傅明礼坐到一边, 眼底带笑的看着她穿衣裳, 夏幼幼嗔怪的看他一眼,被他如此直白的目光盯着, 饶是她厚脸皮也忍不住害羞了, 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的将衣衫穿好,这才回头看他。   “我昨夜就说了,我在外面挂记着你,你却不用担心我,这事儿不公平。”夏幼幼昂着头道。   傅明礼蹙眉看着她, 不明白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他没有说话, 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夏幼幼狡黠一笑:“所以我也要你挂记我才是。”   “你想做什么?”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们昨夜闹得这样厉害, 你猜我此刻会不会已经受孕?”   “……”傅明礼心中一动。   夏幼幼笑眯眯的朝后退了一步:“我先前看过一个检测的方法,便是看房事之后葵水有没有至,若是来了便没有受孕,若是未至便是有孕,还有不到十日便是我葵水要来的日子,到时候我便能知道了。”   傅明礼轻笑一声,温柔的看向她的小腹:“若此法有效,到时候你葵水没有来的话,记得要人捎个信给我。”   “你想得美。”夏幼幼果断道。   傅明礼无言的看向她,便见她十分得意道:“我不会告诉你的,谁让你不让我留下的,你也如我记挂你一般想着我吧!”   夏幼幼斜他一眼,转身朝外面去了,傅明礼苦笑着看她的背影,这才明白这小混蛋为何昨夜那么主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得不说她的报复的法子很有用,至少他要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纠结她葵水的事了。   夏幼幼扳回一城,心里总算舒服了点,笑眯眯的从宗人府出来了,一出门便看到徐延黑着脸走过来,他身后周书郊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还知道出来?”徐延不悦道。   夏幼幼讪笑一声,看着他高高立起的衣领道:“你嗓子还好吗?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哑了。”   徐延没想到她会主动关心自己,面色微微好看了些:“太医已经给朕用过药了,今日好多了。”   “哟,朕~”夏幼幼打趣的看着他。   徐延俊脸一红,明知道她只是和朋友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忍不住心动:“行了,有这个时间打趣我,你还是尽快回府吧,大臣们此时正是下朝时,你待会儿从小路离开,免得跟他们撞上,宗人府我已经安排过了,不会有人知道你今日来的事。”   “行,多谢了。”夏幼幼笑道。   徐延一看到她笑便忍不住心烦,朝她摆摆手便离开了,周书郊瞄了徐延的背影一眼,疑惑道:“我怎么觉着他对你余情未了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穿女装的时候用男声说话,很古怪你知道吗?”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   周书郊笑笑:“这又没外人,老是捏着嗓子说话很累啊。”   “那就不要女装。”夏幼幼翻白眼道,说完徐延派来的宫人便过来了,她直接跟着便离开了。   从宫里出来的马车慢慢的在路上往城外走,夏幼幼颇为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倚在车窗旁无聊的盯着外头的风景看。只是离开傅明礼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开始想念他了,之后的一个月可怎么熬啊。   周书郊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好奇心突然又起来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闭嘴。”夏幼幼幽幽道。   周书郊不情愿的闭上嘴,夏幼幼斜他一眼,闭上眼睛开始假寐。不用他开口她也知道,无非是想问傅明礼一个太监,她怎么跟人住了一晚后会这么累。   二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府邸,大门果然如夏幼幼安排的那般紧闭,他们在叫了几声之后门房才将门打开。   “夫人,您回来啦。”门房看到她后松了口气,她昨夜匆匆离开,着实让府里下人心慌不已。   夏幼幼点了点头,笑道:“家中没什么事吧?”   “夜里刘管事回来了一趟,给老爷取了些衣物便离开了,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了。”门房答道。   夏幼幼应了一声:“没事便好,你去忙吧,我先去歇歇。”   “诶,夫人您赶紧回屋休息吧。”门房答道。   夏幼幼看了周书郊一眼,二人在门口便分开了,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夏幼幼以往和傅明礼折腾后,都要睡上一个晌午才醒,今日硬是被叫醒,加上坐了许久的马车,早就昏昏欲睡了,因此刚回房便倒头就睡,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等她醒来时,日头已经西下了。   眼睛还没睁开,肚子便开始叫了起来,咕噜咕噜的煞是响亮,她本还想再赖会儿床,见状便只能起身了。   这个时候厨房应是给她备了饭菜,只等她传膳便送过来,夏幼幼刚起来也想活动一下,便换了衣裳朝厨房去了。   在走到离厨房十几米远的地方,她看到厨房的烟囱里在冒白烟,心里一阵好奇,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做饭?难道是给她炖了什么要花功夫熬的补品?   想到厨娘平日最喜欢给自己做好吃的,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期待的走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的钻进厨房,便看到厨娘正急躁的给炉火扇风,不由得顿了一下。厨娘做饭向来游刃有余,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慌乱的模样。   正想上前去看她做的什么,周书郊便高呼一声从身后跳了进来,厨娘手一抖,直接摔到了地上。   “您慢点!”周书郊忙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厨娘喘息一声,朝他说了句谢谢。   夏幼幼皱眉:“您不舒服吗?脸色很差。”   “啊……哦,回夫人,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好,”厨房含糊道,看到夏幼幼的目光扫向炉子上的瓦罐后,忙将瓦罐掀开,一股鸡肉的香味立刻蔓延出来,“夫人,这是奴婢给您做的瓦罐鸡汤,您尝尝合不合口。”厨娘边说,边手忙脚乱的去拿碗筷。   周书郊搓了搓手,眼馋的盯着瓦罐:“这汤不错,幸好我来厨房溜达了,否则这好东西要被阿幼一人独吞了,厨娘,也给我拿副碗筷。”   “你不行,这是给女子补身子的,你可不能吃,”厨娘舔了舔嘴唇道,“男人吃了可是要上火的,当心会难受。”   周书郊颇为失望:“厨娘你变了,以前这些补身子的也给我吃的。”   “那是因为不知道你是男人,”厨娘笑道,动作也流畅起来,盛了几块鸡肉给夏幼幼端了过来,“夫、夫人,请用吧。”   夏幼幼看了她一眼,笑着接了过来,端着碗闻了闻味道,赞道:“很香,我尝尝。”   “……哎。”厨娘眼巴巴的看着她,在她要送入口中时忙叫住她。   夏幼幼立刻停了下来,和周书郊一起看向她。厨娘讪笑一声:“奴婢担心会烫,夫人要不要晾一下?”   夏幼幼看了眼还在冒白烟的碗,平静道:“差不多了吧,汤要趁热才好喝。”   “应该可、可以了。”厨娘笑笑,脸上的笑很快便消失。   夏幼幼看她一眼,用勺子舀起鸡汤往口中送,刚送到唇边厨娘便扑了过来,一把将她的碗打到地上,夏幼幼在她过来的顺便便开始往后退,碗四分五裂时鸡汤溅得到处都是,却独独没落到她身上半分。   “夫人,夫人!奴婢对不起您!”厨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开始磕头,“这里面奴婢下了毒!”   夏幼幼叹了声气,伸手去扶她,厨娘心中有愧,仍想跪在地上磕头,却被夏幼幼强硬的拉起来,她猛地心惊,才发现夏幼幼的力气比她还大。   “得了,看来这事也并非你本心,说吧,谁指使的?”夏幼幼淡淡的看着她,而一旁的周书郊也没有惊讶,显然二人早已经猜到了碗里有东西。   厨娘的眼泪不住往下掉:“是一个独眼的男人,他抓了我的儿子,要我来下毒。”   “独眼男人?”周书郊顿了一下,和夏幼幼对视一眼后问厨娘:“可是看着上了岁数,一大把胡子长得还干瘦,说起话来阴阴沉沉的?”   “是!就是他!”厨娘猛地点头,之后期待的看向周书郊:“你认识他?能不能让他把儿子还给我?”   “认识,但又有什么用,他都要杀阿幼了,自然是我们的仇人,你觉得他会卖仇人面子?”周书郊挑眉。   厨娘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开始痛哭。到底是给他们做了那么长时间饭的人,周书郊也不好太欺负人,见她这么难受后便开口安慰:“不过你放心,你今日没杀阿幼,他便不敢对你儿子怎么样,他可是说了事成之后去哪接你儿子?到时候我和阿幼一起去将人给你接回来便是。”   “他、他说我若是没能杀了夫人,便要杀我儿子灭口,”厨娘目露痛苦,“如今我已经失败,他怎么会将我儿子还我。”   夏幼幼叹了声气:“他和我们之间不能互相残杀,若你真将我杀了,他恐怕会为了灭口将你和你儿子都杀了,你现在没杀我,他怕留下把柄让我交给我们的老板,便不会杀你儿子了,厨娘,你方才救了你自己和你儿子的命。”   为了不让密语阁发现,她若是死了,黑山定要清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她若是没死,黑山定然要将人都放了,即使她去密语阁告状,他也可以反咬一口,是她和她的仆人想陷害他。   他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厨娘怔怔的看着她,半晌道,“夫人的意思是,我儿子有救了?”   “若是你去找他,黑山定然以为你做成了,会立刻把你们母子杀了,所以得由我们出面去找人才行,”周书郊看了夏幼幼一眼,笑道,“你且等着吧,我们去将人给你带回来。”   厨娘又一次下跪道谢,夏幼幼看她一眼,便从厨房门口出去了。虽然厨娘今日没害她,但她也不会再用此人了,毕竟那碗有毒的鸡汤是她熬出来的,且一看便知熬了许久。   这人有这个功夫做这些,却没有时间去找她求助,显然也是不信任她,对于不信任自己的人,夏幼幼不会留在身边。   夏幼幼回自己院中将墙角的暗卫叫了出来,又找了几个侍卫、带着周书郊一起朝厨娘说的山中小屋去了,到了那里后,只听到屋里小孩子的哭声,几人慢慢的围到小屋周围,夏幼幼一声令下便都挤了进去。   可惜屋里只有一个小孩子被绑在椅子上,身上还贴了一张黑山的留书:来日方长。   夏幼幼看着留书冷笑一声,拿到手里正要窝成纸团,脑子里灵光一闪,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仔细的将信纸折好放进怀里。   “他字也不好看,你还打算珍藏啊。”周书郊看到后吐槽道。   夏幼幼扫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懂个屁。”   周书郊摸了摸鼻子,没有跟她计较:“想来黑山一直在山外盯着,看到我们来了之后就溜了,这可麻烦了,怎么才能将他抓起来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又不敢真刀真枪的来杀我,只能用这些小把戏,暂时还威胁不到我。”夏幼幼无所谓道。   周书郊一想也是,顿时就不再纠结了。   二人让一个侍卫将小孩给厨娘送了回去,剩下的几人一起慢慢往家走。刚下山没多久,夏幼幼的肚子便咕噜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想来厨娘也没那个心情做饭了,夏幼幼想了一下,问身旁的暗卫:“你们饿不,饿了的话我请你们喝酒如何?”   “真的吗?”暗卫眼睛一亮,随后想到什么失落下来,“可是我们有规定,上值期间不能饮酒。”   “喝些果酿应该没问题的,我这会儿很饿,咱找个酒楼吃饭去吧。”夏幼幼道。   都是半大小伙子,一听夏幼幼的提议,都立刻兴致高昂的答应下来,周书郊也对这种一群人吃饭喝酒的活动颇有兴趣,于是大家没怎么纠结便往城里去了。   周书郊和暗卫的意思是在城外小酒肆随便用些便好,夏幼幼一想喝起酒来时辰未定,万一吃完饭城门关了,她便不能进城了,这么想着她便坚持要去城中酒楼,众人一看主家都拍板了,也没什么意见的跟着去了。   进城之后夏幼幼反倒对酒楼没什么挑剔了,随便找了家比较气派的便带着人去了,侍卫们喝酒她吃饭,一群人倒是自得其乐。   吃到最后大小伙子们已经开始拼酒,等酒足饭饱时城门都关了,夏幼幼大手一挥,让小二安排了客房,各回各屋睡觉了。   回房后夏幼幼躺了一会儿,等外头开始宵禁了,街上彻底没人时,便从厢房窗户口跳了出去,奔着皇宫去了。   她进宫之后本想先去找徐延,让他带自己去见傅明礼,但想到自己今日刚走,这便又回来了,会惹得徐延心烦,干脆就一个人往宗人府去了。   宗人府的守卫是徐延亲自指派,溜进去并不容易,夏幼幼只得耐心等着他们换防的时候,才寻了机会跑进去。   按着昨日的路线往里走,很快便找到熟悉的门板。夏幼幼尝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被锁了,她抿了抿唇,从腰间摸出一个暗器,开始小心的别门锁。   轻微的一声响,门被打开了,她嘴角轻扬,推门便走了进去,结果嘴角的笑还没落下,耳边便一阵劲风袭来,她猛地下蹲,这才险险从他掌下逃脱,不等他再来第二下,夏幼幼便认怂了:“是我!是我!”   傅明礼硬生生停下挥出去的拳头,整个胳膊都随之一疼,黑暗中他蹙眉看向夏幼幼不甚明显的轮廓:“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这嫌弃的语气,夏幼幼果断受伤了,闷闷的摸到床边,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整个屋子总算是亮堂了些,至少傅明礼能看清她幽怨的目光了。   他无奈的叹了声气,走到她身旁坐下:“我不是跟你说了,安心在家里等我,你总是这么偷溜进来,万一哪天禁军伤了你怎么办?”   “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因为有事,我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过来。”夏幼幼梗着脖子道。   她眼底的委屈太明显,傅明礼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可是我不在,有人上门耀武扬威了?”他如今也算是垮台了,难道他的政敌上门欺负她了?   “是啊,若不是被欺负了,我又怎么半夜来找你,”夏幼幼不开心的回答他的问题,接着从怀里把黑山留下的字条交给他,“你看。”   傅明礼皱眉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后还不甚理解,夏幼幼立刻道:“这是黑山留的,你不知道,我今日差点就被他毒死了。”   “怎么回事?”   夏幼幼掐头去尾的隐去厨娘那段,把这件事跟他说了,等说完傅明礼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我让刘成加派人手去抓他,定要他赔命给你。”   “这个时候,整个朝廷都在盯着刘成,你当他日子好过啊,”夏幼幼抱怨的看着他,“再说了,我们在明黑山在暗,等你抓到他时,我可能死八百回了。”   “不准胡说!”傅明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顿了一下后看向夏幼幼,“那你是怎么想的。”   “让我进宫住着呗,黑山总不会一直盯着我,趁他松懈时我偷偷进宫住,他以为你此刻跟徐延已经闹翻,定然不信我会在宫里,我再把身份隐瞒了,他肯定找不到我。”夏幼幼快速道。   傅明礼无语的看她一眼:“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仔细想想自家小姑娘虽然很喜欢和他撒娇,但是性子却不是娇气的那种,今日虽然被黑山暗算,但身上并未出现一点伤,如何值得她大半夜的来告状。   恐怕就是为了留在宫里,所以才来特意演一场苦肉计吧。   夏幼幼见他拆穿自己,也不见有一点心虚:“我每日都想你,自然想离你近些,好日日能见到你,可也会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留下我今早不就立刻乖乖回去了么,现在是因为黑山时刻想要我的命,我没办法了才说要留宫里。”   傅明礼一脸不信的表情,夏幼幼顿了顿,撇嘴道:“当然,你要是不许就算了,那我去旁的地方躲着,等你出来时我再来找你。”   “你去哪躲着?”傅明礼好笑的看她。   夏幼幼佯装不在意的看向一旁:“随便找个乡下呗,隐姓埋名的玩上一段时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算长,我若是玩得野了,暂时不想回来了,那就麻烦你多等我一段时日,我总有玩够了回来那一天。”   “你还威胁我?”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笑笑,抱着他的脖子哼唧:“你就让我留下嘛,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傅明礼把她从身上撕下来,权衡一下皇后、淑妃和黑山哪个更让他放心不下后,只得无奈的妥协,“好,那你就留下。”   “太好了!”夏幼幼欢呼一声。   “但是,”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约法三章。”   “你说。”只要让她留下她便很开心了,听到傅明礼要提条件赶紧乖乖坐好。   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她:“第一,你留在刘成身边,不要乱跑,看到两位太后记得绕着走。”   “嗯!”   “第二,想见我了便让刘成想办法,不准再自己偷偷摸摸的进来。”   “哦。”夏幼幼不甚情愿,等着听他第三个条件。   傅明礼的眼神轻晃一瞬,垂眸盯着桌上的杯子:“第三,不准跟徐延有太多往来。”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放弃了么。”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   傅明礼咳了一声:“你这么好,我怕他会死灰复燃。”   夏幼幼一想也是,这个朝代如她一般好的女子不多了,是不能一直在徐延身边晃悠,万一再对她动心了怎么办。   “好,我答应你。”   傅明礼点了点头:“我明日让刘成去接你,你在家里等着。”   “一言为定。”夏幼幼伸出拳头,傅明礼犹豫一下,将她的手整个握住,夏幼幼眉开眼笑的看着他。   傅明礼拿她没办法,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又窝在一起说了些体己的话,夏幼幼便伸了个懒腰,要离开了。   傅明礼一怔:“不等天亮再走?”   “你舍不得我?”夏幼幼笑眯眯的问。   傅明礼扫她一眼,半晌竟真的点了点头。   夏幼幼笑得更是开心:“舍不得也没办法,我得回去养胎呢。”   “养胎?”傅明礼疑惑的看着她。   夏幼幼摸着自己的肚子,眨眨眼睛:“是啊,你昨天刚种的。”   “……”这小混蛋到底是从哪学来这么多流氓话,得了,她这么一提醒,他今晚又别想睡了。   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夏幼幼怕他扑过来,匆忙逃走了。等她离开,傅明礼过去将门锁上,锁好之后突然想到敢来开他门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为了避免她下次还要在门口耽误时间,傅明礼想了一下,将门上的锁给拿了下来。   之后他便回了床上,不同于他自己想会睡不着,反而是见了夏幼幼之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便入睡了。   这边夏幼幼轻车熟路的从皇宫出来,躲过几队巡防的官兵,顺利的回到了客栈。   进屋之后想了一下,从厢房里找了纸笔,写了“熬夜了勿扰”五个字贴到自己门口,接着便回床上睡了。   几乎是沾床的瞬间,整个意识便昏沉起来,一夜无梦至第二日中午,才被楼下热闹的集市声吵醒。   她打着哈欠下楼时,周书郊和其他人已经在楼下用午膳了,见到她来后赶紧把她迎过来,几个人一起吃饭。   周书郊瞟了一眼她眼底的黑青,八卦的凑到她旁边问:“是不是又进宫了?”   夏幼幼淡淡的扫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   周书郊抱怨道:“为什么不叫上我。”   “叫你干什么,你又不敢跟尚言说话。”夏幼幼鄙夷道,她都没想到这货的胆子这么小,自身份被揭穿后便对尚言避之不及,每次见面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你见傅明礼我凑什么热闹,不过那小皇帝挺好玩的,逗他很有趣。”周书郊笑道。   “小皇帝?你们差不多大好吧,”夏幼幼白他一眼,“你少去惹他,人家大小是个皇帝,真惹毛了……”   “真惹毛了我就把这身女装脱了逃走,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个男的。”周书郊颇为自得。   夏幼幼嘁了一声:“你还挺骄傲。”   “可不就是,不过周公子女装真好看,如果不是督主拆穿他,我真以为他是个女的,”暗卫笑嘻嘻道,“夫人你不知道,我们差点就把他介绍给我们老大了,还好没这么干,不然笑话可就闹大了。”   侍卫们轰然大笑,周书郊被开玩笑也不介意,瞄到离他比较远的地方有盘虾仁后,立刻用筷子指了指,挨着虾仁的侍卫小哥殷勤的给他端了过来,他边吃边道:“我身份的事你们平时笑话一下也就算了,可别跟外人说,否则我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他们只知道你女装大佬的事,又不知道别的,你怕什么。”夏幼幼瞥他一眼道。   周书郊一想也是,他是狐狸精的事只有刘成和傅明礼几个人知道,所以哪怕女装的事被广而告之了也没事。   这么一想,他便放心了些,继续吃那一盘子虾,顺便将虾上铺的青菜扒拉到一旁。夏幼幼看着他吃饭看得直皱眉,刚要提醒他别挑食,暗卫便叫来小二,又要了一盘虾仁。   给谁的就不用说了。   虾仁很快端了上来,一个侍卫小哥忙送到周书郊面前,顺便将他面前的青菜端走,又换了一盘肉菜给他。夏幼幼看着他伺候周书郊的模样,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那个……你。”   侍卫小哥无辜的指了指自己,夏幼幼点点头:“对,就是你,你娶亲了没?”   “娶了,孩子都两个了。”侍卫小哥笑道。   ……看来不是对周书郊有所图谋,夏幼幼松了口气。   暗卫闻言噗嗤一声,问夏幼幼:“夫人可是怕他看上周公子?”   “我只是看你们对他很照顾,所以就问问。”夏幼幼有些臊得慌。   暗卫咧嘴:“放心吧夫人,咱们这群兄弟都喜欢女人,对周公子好不过是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小兄弟,所以才想好生照料着。”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难怪她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男人比女人更喜欢女装大佬,哪怕这个男人是钢铁直。   一行人吃完便打道回府了,快到家时老远便看到刘成在门外守着,夏幼幼眼前一亮,忙驱马跑了过去。   “刘大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夏幼幼惊喜道。   刘成笑着看她:“奴才等皇上退朝才来,来的不算早了,夫人快去收拾些衣物,跟奴才一起进宫去吧。”   “诶,好,我这就去。”夏幼幼不敢耽搁,忙朝自己房间冲去。   周书郊疑惑的走到刘成身旁,想了一下问:“刘管事,你这是要接夫人进宫?”   “是啊。”刘成看他一眼道。   ……这样一来这座宅子当家作主的不就剩他一个了?周书郊脸上立刻泛起笑意:“怎么这么突然呢,夫人若是不习惯宫里的生活了怎么办。”赶紧走吧,就她那个打不死的烂泥性格,走到哪生活都是一条好汉。   “督主也是这样担心的,所以决定要你也跟着去。”刘成悠悠道。   正想着他们都走了自己如何作威作福的周书郊,闻言面皮一僵:“我也要去?这就不用了吧,我去能做什么呢?”   “我事务繁忙,督主又在宗人府不能出来,你去了能陪着夫人,还能时时刻刻提醒夫人不要和皇上太亲近,”刘成说完沉默一瞬,眯着眼睛问,“你不愿意?”   ……所以这是想让他去盯着夏幼幼,不让她红杏出墙?周书郊只觉得傅明礼对他真是信任,这样的活计都交给他做,可惜他虽然喜欢逗小皇帝,但不代表他愿意在宫里生活!   “我没什么不愿意的,”周书郊故作为难,“只是刘管事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督主先前说过不准我靠夫人太近,如今要我去陪着夫人,我担心会把握不好这个度,惹督主生气了怎么办?”   “督主说了,让我监督,若是你不安分了,就地阉割。”刘成幽幽的看他一眼。   周书郊只觉□□一凉,虎虎生风。   夏幼幼收拾好包袱出来时,看到刘成已经在马车旁等她了,忙跑过去坐上,催促道:“刘大哥,我们走吧。”   “等一下夫人,周公子还没准备好呢。”刘成笑道。   夏幼幼奇怪的看着他:“周书郊也去?”   “嗯,是督主让去的,怕夫人一个人会孤单。”刘成答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坐在马车里静静等着,不一会儿周书郊便进来了,穿着女装化了妆,板着脸坐到夏幼幼对面。   夏幼幼瞄他一眼:“银子被贼偷了?”不然脸这么臭做什么。   “……”好气,可又打不过她! 第74章   傅明礼被关了起来, 刘成便开始暂管东厂大小事, 虽说徐延没有明确委任他成为东厂之主, 但在所有人眼中,有先皇遗诏在,傅明礼必死无疑, 刘成代替他成为厂公是早晚的事。   正是出于这种认知, 宫里内外对刘成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因此他在带夏幼幼和周书郊进宫时, 并没有人敢搜他的马车, 直接给放行了。   一路顺畅的到了司礼监, 刘成带着夏幼幼进了傅明礼的寝房, 寝房内不染尘埃,仿佛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虽然知道傅明礼在宗人府吃得好住得好, 夏幼幼还是有点难过了。   “夫人不必担心, 督主的东西都在柜子里,奴才们并没有随意处置。”刘成宽慰道。   夏幼幼应了一声,心里好受了些。   “夫人,这段时日您先住在这里,为了避免有人泄露风声, 还要委屈夫人先扮作守房的小太监, 平日嫌闷了就在司礼监附近转转, 不要跑远,若是想见督主了,便跟奴才说, 奴才想办法带您过去。”   刘成说着话,从柜子里拿出两套太监服,一套随手扔给周书郊,另一套双手奉给夏幼幼。   周书郊无语的看他一眼,抱着衣裳问:“那我呢,我住哪里?”   刘成看他一眼:“你住夫人旁边的偏房,走吧,我领你过去。”   夏幼幼点了点头:“行吧,你们走吧,我休息一下。”   刘成点了点头,带着周书郊离开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夏幼幼无聊的在屋里走了一圈,看到床上连个铺盖都没有,她叹了声气,正要出去找人要一床,突然想到刘成说东西都在柜子里的话。   她顿了一下,还是朝柜子走去,一开打,里面果然什么东西都有。夏幼幼抱了床被子出来铺上,没骨头一般倒在床上歪了会儿,随后对傅明礼的柜子产生了好奇心。   尚言的东西都在里面呢。   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一边告诫自己侵犯夫君隐私是不对的,一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坐在柜子旁边瞄里面的东西,好似都是些日常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基于她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真正值钱的东西会藏得很严。   如此想着便开始上手敲柜子,敲到声音明显空洞的地方时,夏幼幼得意一笑,手指仔细的摸着,等找到卡缝后立刻去扣,很快便将木板掀了下来,露出里面小小的暗格。   呵,这个暗室狂魔。夏幼幼眼睛微眯,整个人都趴进柜子里,去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就两样东西,一样是狗项圈,一样是床单。夏幼幼拿出来后,好奇的盯着狗项圈看。   这个,该不会,就是,传说中,阿柔用过的吧?   夏幼幼盯着这个项圈仔细的看,嗯,上面的用料和设计可比他送的那根绳子讲究多了。   若是以前,她定是要吃醋的,可是今日倒没有那个感觉了,只是觉得尚言当初这么喜欢这只狗,狗狗被害死的时候想必他也很难受吧。   夏幼幼叹了声气,仔细的将项圈放了回去,目光转移到床单上。   这个床单虽然皱,但是看起来像是用心叠过的,跟项圈一起放在暗格里,想来是他十分珍惜的东西?   夏幼幼越看越觉得熟悉,鬼使神差的举到鼻间嗅了嗅。没什么味道。   她干脆抓起一角甩了甩,床单立刻倾泻般散开,上面一抹黑红的颜色映入她的眼帘。   夏幼幼的脸轰的一下红了起来,想到自己方才还趴上去闻味道,简直不要更羞耻,气得她直想将这东西扔了。   任由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这竟然是她和傅明礼圆房那日的床单,更没想到傅明礼还留着,还这么宝贝的跟阿柔的项圈放在一起!   思来想去这是傅明礼的‘珍藏’,自己要扔之前也得告诉他一声,在他没出来之前,这账就先留着吧。   这般想着,她便红着脸将床单叠好放回去,柜子的秘密已经晓得了,再留在屋子里略有些无趣,便换上小太监的衣裳出门了,刚好遇到穿着太监服的周书郊走过来。   “嚯,周书郊,进宫做公公吧,这身衣裳很适合你了。”夏幼幼笑眯眯的看着他,太监服饰没有棱角,他将脸上的妆都洗了,露出清俊的模样,虽说比起女子更像个男人了,可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也显得过于白净,说他是女扮男装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周书郊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打趣,斜了她一眼嗤道:“我倒觉得你更适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个男人呢。”   这是在嘲笑她长得糙?夏幼幼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你真该感谢我这会儿得低调,否则你现在就在地上趴着了。”   “……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威胁起来了?”周书郊蹙眉。   夏幼幼笑了起来,懒得再跟他打嘴仗:“你来做什么?”   “哦,刘成让我盯着你别乱跑,等他忙完就带你去见傅明礼。”周书郊传话,顺便抱怨一下自己被连累的痛苦,“如果不是傅明礼不放心,担心你在宫里闯祸,我也不用被逼着来宫里住着了。”   原来他跟过来是这么个原因,夏幼幼无语的看了周书郊一眼:“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让你来盯着我?以你的闯祸能力,我不盯着你就算好的了。”   “总之我现在就要一直跟着你,懂?”周书郊挑眉,“你要安安分分的待在司礼监,不然我就跟傅明礼告状……当然,刘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要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去御膳房找点吃的。”   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夏幼幼白他一眼:“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不去算了,我自己去,”周书郊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了,你可别乱跑,也别跟刘成说我坏话,听到没有。”   “合着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说什么来盯着我,其实就是为了跟我打个招呼,去御膳房偷东西。”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   周书郊回头朝她抛了个媚眼:“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夏幼幼嗤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她本想着等刘成回来便去见傅明礼,可她这一等就等到了掌灯后,刘成没来,倒是先前给她报信的小太监来了:“夫人,皇上突然点了刘公公当值,刘公公今晚不能回来了,让奴才过来跟夫人说一声。”   “……哦。”夏幼幼略为失望,她以为今晚能见尚言呢。   小太监鼓起勇气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时辰不早了,奴才这就去给夫人拿些膳食。”   “嗯,麻烦了。”夏幼幼笑笑。   小太监脸红了红,忙往外跑去,结果正撞上进来的周书郊,得亏周书郊眼疾手快,拿着食盒往后退了一步,食盒这才没被撞倒。   “哟,您没事吧?”小太监没站好便急忙去扶他。   周书郊朝他摆摆手,笑道:“急什么呢?”   “急、急着给夫人拿餐食。”小太监不好意思道,他几次被派来伺候夫人,无非是因为他脑子活泛又手脚麻利,这样的冒失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发生。   “餐食?不用了,”周书郊举举手里的东西,“我已经拿了,你先回去吧。”   “诶。”小太监低着头匆匆出去了,直到走到大门外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在宫里怎么会拿到餐食的?   厅房里,周书郊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好奇的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夏幼幼:“你怎么没去找傅明礼?”   “刘大哥今天被徐延留下当值了,不能陪我去。”夏幼幼颓丧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夏幼幼瞥他一眼:“昨天跟尚言约法三章,不能私自去找他,我才来一日,总不好食言。”   周书郊哦了一声,随后神秘兮兮的坐到她旁边,拍着手里的餐盒道:“你今日不去也好,我去御膳房得了样好东西,本来还打算一个人私吞来着,既然你也在,就分你一口汤好了。”   “什么玩意儿?”夏幼幼皱眉看着他。   周书郊伸着脑袋往外瞅了瞅,确认没人后跑去将门关起来,这才回来把食盒打开。   食盒盖子一被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接着便看到一个精致的砂锅,夏幼幼眼睛一亮,拿起里面的勺子搅了搅。   是一锅熬得浓乎乎的热粥,上面飘着点星油花,勺子一搅能看出里面熬得快要化掉的鱼肉。   “先是吊四个时辰的高汤,再用高汤煮粥,下入如纸一般薄的鱼片,得近五个时辰才煮出这么两三碗,这些皇室的人到底是会享受。”周书郊一边复述他在御膳房偷听到的话,一边手脚麻利的盛了两碗,给夏幼幼推过去一碗。   一口热粥下肚,夏幼幼不能见夫君的丧气一扫而空,赞赏的看了周书郊一眼:“御膳房那么多好吃的,我还以为你会拿些山珍海味,怎么想到拿这盅粥的?”   “哦,我本来是要拿些稀奇玩意儿的,但听到他们说是给东宫太后做的,我就想着东宫太后喝的会差么,便果断拿了。”周书郊一本正经道。   夏幼幼在听到东宫太后四个字后脸就开始发僵,等他说完恨不得把粥泼过去,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舍,只得瞪着他道:“你知道我们跑来宫里的事是要保密的吗?”   “知道啊。”   “那你还偷太后吃的东西?!”夏幼幼无语道。   周书郊瞥她一眼:“怕什么,我又没露出马脚。”   “……他们会查啊大哥!”   “他们又不会跑来司礼监查,就算查,也是查那些太监,查的时候我们躲起来不就好了。”周书郊振振有词。   “……”迅速被说服了呢。夏幼幼往嘴里舀了一勺粥,心情又治愈了。   二人吃完饭各回各屋,夏幼幼怀着明天就能见到夫君的美好愿望、抱着一肚子美味的热粥,愉快的睡着了。   只可惜第二天刘成没有回来,第三天刘成也没有回来,第四天、第五天……第七天,刘成依然没有回来,而每当她问起送饭的小太监,都是一句“皇上要刘公公当值”来打发她。   她深刻的怀疑,要么是徐延看上刘成了,不找后宫的女人非要刘成留下,要么就是尚言的意思,虽然让她住进宫里了,可并不打算让她掺和其中,所以把她困在司礼监这么大点儿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要抑制不住打破约定的冲动了,为了抑制这种冲动,她加入到周书郊的‘没事去御膳房溜达两圈’活动,用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另一边徐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身旁伺候的并非是他一直号称留在身边伺候的刘成,而是另一个太监。   等他将奏折批示完,太监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刘公公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徐延蹙眉。   太监顿了一下,迟疑道:“来了一会儿了,奴才怕打扰到皇上,便没有敢通报。”   徐延冷淡的看他一眼:“宣。”   “是。”他这一眼分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太监却是慌了一下,忙往外走去。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刘成见他宣自己了,步履匆匆的走进书房:“皇上。”   徐延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太监:“你先出去,没有朕的准许,不得进来。”   “……是。”太监不甘愿的看了地上跪着的刘成一眼,小步往后退了出去。   “起来,可是有什么进展了?”等关门声响起,徐延忙站了起来。   刘成点了点头,垂首道:“先前傅家那些旧部已经找得差不多了,里面有个关键人证还不肯松口,不过他撑不了多久了,奴才会让他说实话的。”   “注意分寸,莫让人抓了把柄。”   “是!”刘成掩下眼底的疲惫答应道,他这些日子被徐延派去找傅家冤案的人证,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徐延看出他如今已然是强撑,叹了声气道:“你今日先回去休息一日,此事急不得,慢慢来。”   “……是。”刘成应下,却没有离开,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徐延。   徐延皱眉:“还有事?”   “奴才觉得周海此人心太活,不适合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不如找个老实些的,定然更能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刘成犹豫之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他口中的周海便是方才召他的太监,这人没来皇上身边伺候之前,端的是一副憨厚老实样,自打来了之后,便越来越不像话,如今敢这般怠慢他,无非是觉得自己也能取代督主的位置。   简直是又蠢又可笑。   徐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再派几个人选过来,朕亲自挑选。”   “是!”刘成面色一松,忙答应下来。   徐延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等他离开后,便将周海叫了进来:“你今后不必来朕身旁当值了……”   “奴才可是做了什么错事?”不等徐延说完,周海便大惊着跪下。   徐延不悦的看他一眼,忍下心底的烦躁道:“御膳房这些时日总是丢膳食,扰得整个宫里都不甚安宁,你去将偷东西的毛贼给朕抓了。”   “……是。”周海看他主意已定,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满肚子后悔的离开了。   刘成离了御书房之后,便急匆匆先去司礼监找夏幼幼了,进院时正撞上夏幼幼准备出门,二人皆是一愣。   夏幼幼磨着牙看他:“你还知道回来?”他回来的太是时候,恰好赶在她要溜去见尚言时,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周书郊那厮告的状。   “夫人,我这几日不在,你可闯祸了?”刘成一本正经的担忧。   夏幼幼立刻想到她和周书郊偷吃食的事,气势立刻下去一半:“……没有,你少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奴才这几日被皇上派去查傅家的案子,因为是临时离开,没办法告知夫人,夫人这几日等得辛苦了,”刘成说完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奴才这便带夫人去见督主。”   “……行了行了,”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的黑眼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一刻钟,“你先回去休息,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带我去,我这近十日都等了,又哪里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刘成犹豫一下,看到夏幼幼坚定的眼神后只得点头:“多谢夫人体恤,奴才先去休息片刻,再带夫人去见督主。“他再不休息,恐怕就真撑不住了。   “去吧去吧。“夏幼幼朝他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房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彻底黑了下来,周书郊觅食都回来了,刘成还没醒过来。   周书郊一边往桌上摆盘,一边扫了眼心情不错的夏幼幼:“得什么好处了,笑得这么高兴。”   “刘大哥回来了,待会儿他醒了之后就带我去见尚言。”夏幼幼笑眯眯的往碗里盛米饭。   周书郊奇道:“他不是一直在躲着你么,怎么舍得回来了?”   “谁说他躲我了?刘大哥那是为了查傅家的案子,所以才一直没回来的。”夏幼幼不满的为刘成辩护。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周书郊无语的看她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跟她辩论了,吃饭要紧。   二人飞快的将桌上几个碟子吃干净,各自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周书郊叹了声气:“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皇帝的饭菜就是好,比两个太后的都要精致。”   “今天拿的是徐延的?”夏幼幼扫他一眼。   周书郊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吧,没拿完,再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哪能让他饿肚子。”   “……你也得有那个本事能拿完才行啊。”皇帝的规格要比太后还高些,他就是想全拿了也心有余力不足。   周书郊笑嘻嘻道:“是没那个本事,近日御膳房监管严了许多,若不是我身手了得,恐怕早就被抓了。”   提起这个,夏幼幼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坐直了腰板道:“这件事你可谁都别告诉,刘大哥也不能说,听见没有。”   “我跟他说这个干嘛,放心吧。”周书郊保证。   “跟我说什么?”刘成不甚明白的走了进来。   二人俱是一惊,刘成本就脚步轻快,他们又心思都在吃上,竟没发觉他进来了。   周书郊讪笑一声:“刘管事,你听到什么了?”   “只听到要跟我说什么,”刘成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目光扫向桌子上的几个菜。   周书郊立刻挡住他的视线:“我们是想说夫人见督主的事。”   “……是啊是啊,刘大哥我们快些走吧,”夏幼幼推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担心你休息不够就没敢叫你,其实我早就等得心急了,我们快些,再迟了尚言便要睡觉了。”   “哦、哦。”刘成莫名的看她一眼,总觉得他们方才在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带着夏幼幼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夏幼幼跟在刘成后头活脱脱像个眉目机灵的小太监,刘成身上又带着徐延亲赐的腰牌,二人很容易便进去了,等到了傅明礼门前时,刘成停了下来:“夫人,你告诉督主,就说案子的事一切顺利,要他莫担心。”   “你不进去和他亲自说?”夏幼幼疑惑的看着他。   刘成笑了起来:“夫人代为转告一句便是,奴才还是给二位多腾出些时间相处吧。”说完便自觉往前头的角落里去了。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看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去敲了傅明礼的门。   “谁?”傅明礼淡淡的声音响起。   虽然听着不甚高兴,但夏幼幼还是挺想念的,立刻小声道:“我。”   屋子里顿了一下,傅明礼便匆匆去开了门,看到夏幼幼的脸后先是一喜,随后沉下脸:“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夏幼幼说话间便溜进房间,傅明礼抿了抿唇,还是将门给关上了。   傅明礼刚一转身,怀里便钻进来一个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撒娇:“尚言,我好久没有跟你分开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傅明礼顿了片刻,默默将她的手撒开,转身去椅子上坐下。   夏幼幼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搞得一愣,莫名的跟过去坐到他对面:“你今日不高兴?啊对了,刘大哥让我转告你,傅家案子一切顺利,要你不要担心。”   “嗯。”傅明礼听完也不见特别喜悦。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傅明礼看她一眼,垂首倒了杯茶,夏幼幼刚要伸手道谢,便见他往自己嘴边送了,只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收回手。   “可我看你好像不高兴,真的没什么事?”夏幼幼又问。   傅明礼静静的盯着她:“没有。”   气氛突然就沉默下来,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仔细的想了一下,好像他还从未因为旁的事像今日这样冷落自己,所以他这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更觉得冤枉,自己都这么久没跟他见面了,能得罪他的机会只有方才这么一小会儿,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夏幼幼试探的伸手去牵他的袖子,傅明礼冷淡的躲开了。她表情有些讪讪,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后悔今日来了。   这感情呐,还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夏幼幼幽幽看他一眼,故作轻松道:“时间也不早了,刘大哥还在外面等着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便站了起来,小碎步飞快的往外走,手指刚接触到门锁,便听到傅明礼不悦道:“不准走。”   夏幼幼无奈的叹了声气,心底也被激起点点怒火,她这么久才见到他,这人不甜言蜜语伺候着不说,还对自己冷淡上瘾了是吧?   她越想越气,一张小脸也拉了下来,僵站在门口不动。   傅明礼扫了一眼她的背影:“早知道你不想见我,就不该答应让你留在宫里,应该让你去外头随意逛上一个月的。”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见你了?”夏幼幼皱眉,心底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蹬蹬蹬几步走到他面前,誓要跟他掰扯清楚。   傅明礼直直的盯着她:“若是想见我,为何这么久都不来?”   “还不是因为你要我必须跟着刘大哥才能来找你,刘大哥又出去查傅家案子了,我才一直没能来的。”夏幼幼瞪着眼睛控诉,要不是这样,她早就溜过来了好吗?!   傅明礼却不认同她的说法:“那是因为你还是不想见我,若你真想见我了,又岂会这么认真的守着约定,早就毁约来了。”他早在夏幼幼住进宫里后便开始等,结果等到一个月都要过去了,他还没将人给等过来。   若不是他出不去,定要亲自抓了她质问,也不必被动的等到今日才说这些。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无理赖三分。   傅明礼瞥她一眼:“理亏了?”   “理亏个鬼!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横竖都是我不对?”夏幼幼恼怒道。   傅明礼冷哼一声,别扭的不肯看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是真的遵守约定,为何会去御膳房偷东西?你就是不想来看我罢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没办法反驳了,夏幼幼的火气神奇的降了下来,只是,“什么御膳房?我怎么不知道?”   “御膳房这些日子东西经常丢,还总是丢些专供皇上太后的膳食,你觉得除了你和周书郊之外,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吗?”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   “……那、那也只有你能猜到,其他人又不会知道是我做的,所以不算违约。”夏幼幼嘴硬道。   傅明礼幽幽的看着她:“我被关在这里,整日担心你、想你,你却在外头逍遥快活,难道我就不该生气?”   “……”这么幽怨的模样还真是少见,简直让人一见心生怜意再见原则底线什么都没了,尽管不觉得自己哪错了,夏幼幼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愧疚道,“是我不好,那我以后能一个人来吗?刘大哥好像很忙,我总不好这样次次麻烦他,我保证不会被外头的侍卫发现。”   傅明礼沉吟片刻:“不要来太多次,记得拿着刘成的腰牌,若真被发现了,便叫刘成来接你。”   “好的。”夏幼幼快速答应,心中却对他前半句不以为然,若是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少来几次,恐怕又要像今天这样给自己甩脸子了。   傅明礼面色这才好看些,伸手一拉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温和问道:“御膳房的饭菜可好吃?”   “好吃,比厨娘做的都好,我太喜欢了。”夏幼幼兴致高昂的回答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明礼一眼,她本想瞒着他的,以免他再来念叨自己,没想到他在这里得了消息后便猜出是自己做的。   傅明礼笑了笑:“等日后我们选好了住宅,便向皇上讨几个厨子安置在家中可好?”   “真的吗?”夏幼幼眼睛一亮,“我要给东宫太后煲汤那个,我太喜欢了,这几日没有一日是重复的,每一道都好喝。”   “……你还每天都去拿?”傅明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很容易想到太后气到抓狂的模样。   夏幼幼嘿嘿一笑:“也不是次次都我进去端的,周书郊也会去,他对御膳房可比我熟悉多了,我通常只是个放哨的。”   “又是周书郊。”傅明礼叹了声气,觉得自己当初让周书郊看着阿幼的行为,简直是疯魔了。   那人分明是个比阿幼还不拘小节的粗人,自己能指望得上他才怪。   夏幼幼怕他又讨厌周书郊,忙抱着他的脖子晃道:“你从我来开始便跟我生气,我解释完这个又解释那个的,真的太累了,你都不哄哄我吗?”   “哄啊,你想怎么哄。”傅明礼的视线在她光洁的脖颈处打了个转儿,慢慢的转移到她的衣领上去,似要透过厚厚的衣裳看到里面的风光。   她穿这小太监服还真合适,仿佛一个灵活狡猾的小公子,底子里却是娇软的姑娘,这种反差将他往欲念的深水中一步步引,他毫无抵抗之力。   “做什么?刘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他都累了一天了,我得快些走,好让他回去休息。”夏幼幼谨慎的握紧衣领。   傅明礼低哑的嗓音慢慢引诱:“让他先离开,你和我住在这里如何?明日晚上他再来接你。”   “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夏幼幼有些心动。   傅明礼轻笑一声:“那你就躲在床上,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样也是个办法,不用刘成来接,她待会儿先假装出去了,再偷偷溜进来,反正房里也没人看守,她只要一直在这里不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夏幼幼简直不要更心动,正在她思考如何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时,傅明礼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突然问道:“你葵水来了吗?”   夏幼幼一怔,傅明礼的眼睛立刻亮了:“没有?”   “……你不说我都忘了,自然是来了的,”夏幼幼笑了起来,边笑边拍着胸口道,“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我还是不要住这里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好麻烦的。”   傅明礼听到她葵水来了,便知道这次并未受孕,忍不住略微失落了些。夏幼幼挑眉:“怎么,你就这么不高兴?”   “倒也不是,”傅明礼怕她多想,忙捋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只是你先前说可能有身孕,我多少有些期望,现下期望落空,难免有些失落。”   他这么一说,夏幼幼便后悔自己当初跟他说那样的话了,也不知他在脑子里想了多久、期待了多久。她有些愧疚的看着傅明礼,心想幸亏此刻没有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吊着他,不然他又要胡思乱想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她。   不过心疼归心疼,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那我若是不能生,你还不要我了?”夏幼幼眯起眼睛看他。   傅明礼好笑的看她一眼:“我是想要个子嗣教养不错,可只想要你腹中出来的子嗣,若你真的不能生,那也无所谓,我带你一个也是高兴的,我只会为了你不要子嗣,又岂能为了子嗣不要你。”   “……这还差不多。”夏幼幼斜他一眼,脸蛋慢慢开始发红。   傅明礼摸摸她的脸:“可是我太迫切,让你有压力了?”   “那倒还好,这种事随缘,我并非钻牛角尖的人,放心吧。”夏幼幼没骨头一般歪在他怀里,懒洋洋的答道。   傅明礼这才放松下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夏幼幼都快被他拍睡了,挣扎着起来道:“不行,真得回去了。”   傅明礼知道她此刻身子应是些微不适,也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便没有再挽留,而是将她送到了门口。   要开门时,夏幼幼回头牵着傅明礼的手,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唇,依依不舍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傅明礼温柔道。   夏幼幼撇着嘴去开门,刚将门闪开一条缝,便听到外头有人高呼“参见皇上”,夏幼幼一愣,无辜的看向傅明礼。   “先躲起来。”傅明礼蹙眉道,徐延并不知道阿幼在宫里的事,他也不想让徐延知道。   虽然知道两个人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但他仍旧本能的想隔开夏幼幼和所有喜欢过她的人。   夏幼幼听话的跑到床边,这才想起夏日都是薄被,若是躲在床上,很容易被看出来,可找了一圈也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她最后只好跑到柜子里坐下,傅明礼立刻过去将柜门锁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徐延轻声问道:“明礼,睡了吗?”   傅明礼过去将门开了,双手拦在两扇门上,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怎么,有事?”   “刘成为何会在外头候着,可是他犯了什么错?”徐延极没有眼色的推开他的手,径直走到桌旁坐下。   傅明礼皱眉看向他:“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没事,怕你一个人无聊,便过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徐延说完想起时辰不早了,便有些害羞道,“我就坐一会儿。”   说完便不带停顿的,直接倒起苦水来,这个将军不服管了,那个大臣没事找事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傅明礼这倒。   傅明礼的思绪一直停在柜子里,想到柜子里这么闷,她躲在里面定然不好受,便果断打断徐延的话:“没事皇上先回去吧,就算是犯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正在求安慰的徐延:“……” 第75章   “明礼, 你今日怎么这般冷漠?”徐延不满道。   傅明礼此刻正惦记柜子里的夏幼幼, 听了此话眉头一挑:“我何时不冷漠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总觉得今天特别如此,徐延苦巴巴的看着他,“我近日为忙傅家的事, 都是过了亥时才睡, 今日好不容易来找你说说话,你却这样对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似乎也不能再赶了, 傅明礼叹了声气, 隔着桌子坐到他对面:“继续说吧, 看我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嗯!”徐延这才高兴起来,兴致颇高的和他说话。   看起来好像说了很多, 其实翻来覆去都那么几句, 柜子里的夏幼幼都听困了,小心的将傅明礼的衣裳挪到一边,想要歪在柜子上休息一下。   外头徐延还在絮絮叨叨说话,夏幼幼打了个哈欠,抹黑整理傅明礼的衣裳, 边整理边暗暗吐槽, 这人顶多在这里一个月, 拿几件换洗就是了,竟然还准备这么多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在这里长住呢。   收着收着, 便摸到了一块毛皮,夏幼幼心里一奇,这怎么连冬天的衣裳都拿进来了?正这么想时,突然意识到手里这块毛皮有温度。   ……   徐延终于说够了,起身和傅明礼道了声别,刚要离开时便听到一声尖叫,猛地回头便看到柜子里冲出一个‘小太监’,还没看清这小太监便冲到了傅明礼身上。   “有、有老鼠啊啊啊!”夏幼幼眼角挂着泪花花惊恐道。   傅明礼蹙眉将她护在怀里:“这里本就是牢房改成的,有老鼠正常,只是没想到那群奴才做事不仔细,竟将老鼠放到我屋里来了,可是吓到你了?”   “嗯!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了。”夏幼幼回想方才的手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傅明礼立刻给她倒了杯茶:“喝点顺一下。”   夏幼幼接过来便要喝,突然想到一件事,到嘴边的杯子又还了回去:“我想喝温开水,什么都不要放的那种。”   傅明礼点了点头,对外头道:“刘成!”   “奴才在!”刘成听到屋里的声响后便在门口候着,一听到傅明礼叫便立刻冲了进来。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去给夫人打倒壶温水来。”   “是!”   刘成应了一声,正要出门时便听到某人幽幽的声音响起:“站住。”   刘成立刻站住了,无辜的看向徐延:“皇上,怎么了?”   徐延目光扫了眼前这仨人一圈,冷笑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私自让她进来,还躲在柜子里,若不是那只老鼠……”   “呕——”一听到老鼠两个字,夏幼幼立刻干呕一声,意识到自己打断徐延的话后,忙朝他摆摆手,“抱歉,我就是太难受了。”   “……刘成,去给她拿水。”徐延额角青筋直露。   “是。”刘成赶紧出去了,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徐延沉默了会儿,挑眉道:“不解释?”   “她来看我,怕你事忙,便没告知你。”傅明礼平静道。   徐延瞥了他一眼:“怕我事忙到连一句通知都不说、就跑进我家了?”这个理由骗鬼呐?!他可是大宁朝的皇帝,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   傅明礼抿唇,懒得与他解释,这幅模样落到夏幼幼眼中便成了‘楚楚可怜’,她立刻拦在傅明礼前头,倒打一耙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跑来宫里了。”   徐延嗤了一声:“为了我?”这俩人说的理由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烂,一个比一个藐视他的脑子!   “当然,你还记得黑山吗?”夏幼幼问。   徐延蹙眉:“记得,他怎么了?”   “我把你的单子退了之后,他觉得是我挡了他的财路,所以便开始记恨我,这段时间一直想借刀杀人,我们府上的下人被他买通了在我饭食里下毒,若不是我识破了,可能这会儿已经变尸体了。”夏幼幼三言两语解释了。   “阿幼。”傅明礼不悦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撇了撇嘴,不敢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徐延眯起眼睛:“你当初怎么不说?”   “我当初也不知道黑山会这么惦记啊,这不是被下毒了才知道,所以跑来宫里避难了。”夏幼幼瞪他一眼。   徐延心里信了大半,仅存一点怀疑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顿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总比直说自己小心眼好。   傅明礼一点头,徐延便全信了,又自觉方才反应过大,略为不好意思的看着夏幼幼:“那你是打算在宫里住上几日?”   “我已经住了好几日了,就在司礼监,只不过没告诉你而已。”夏幼幼坦然道。   “……哦,”徐延对这二位的先斩后奏已经没了脾气,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御膳房丢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装傻道,“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徐延瞟了她一眼:“少装,我思来想去这宫里会做这事的,也就你一个了。”   “谁说的,周、娇娇也干了。”夏幼幼立刻卖队友。   徐延惊讶:“那个女人也来了?”难怪了,宫里来了两个泼皮撒欢,怎么可能会安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夏幼幼皱眉,亏她还想掩饰一下,结果尚言立刻猜到是她不说,就连徐延也猜到了,难道她就长了一张贼脸?   徐延看出她的想法,恰巧刘成端着水壶进来,徐延咳了一声,对刘成道:“你这几日没在宫里,可能还不知道御膳房丢东西的事吧?”   “丢什么了?”刘成忙问。   徐延平静道:“我和两位太后的膳食,那贼还专挑好的拿。”   “……”刘成怔了一下,无语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确认自己的确长了张贼脸,这些人一碰上什么坏事就都找自己来了。   刘成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打完忙弯腰道歉,他为了带夫人来见督主,根本没有休息好。   “算了算了,我也困了,刘大哥我们走吧。”夏幼幼将帽子扣头上催促道。   刘成立刻看向徐延,徐延也累了,干脆一起走了,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傅明礼一人。   夏幼幼离开后,傅明礼躺到床上盯着床帏看了会儿,便闭上眼睛休息了。   窗外月光如漫,似乎要溢出这个世界去,整个宫廷都笼罩在夜色中,有人安眠,有人整夜孤寂。   翌日,窗框被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烦躁。夏幼幼被迫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起身去抓恶作剧的人。   门猛地被推开,她跨出门槛,果不其然看到周书郊在院子里待着。   “最好给我个理由,否则我就弄死你。”夏幼幼不悦道。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脾气大了不少?”   “少废话,你被吵醒你还挂着笑?”夏幼幼白他一眼。   周书郊嗤了一声,做作的伸出双头,以夸张的样子击掌三下,接着门口便进来一溜小太监,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食盒,打头的那个过来问他:“请问公公在哪里用膳?”   “就在这儿就行。”周书郊指了指庭园中的凉亭,一溜小太监立刻排着队往凉亭去了,把吃食给摆了一桌子后拿着空食盒离开,模样别提有多乖了。   夏幼幼看得目瞪口呆,周书郊招呼了她才想起到凉亭里坐下,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半晌道:“你就为了这么点吃的,真把自己给阉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出息?”再说阉了就能有这些好吃的了?他又不是傅明礼!周书郊无语的瞥她一眼,“这是徐延让人送来的,我方才跟刘成说了会儿话,你昨天被徐延发现了?”   “嗯,刘大哥呢?”夏幼幼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上去就夹了块红烧肉,也不嫌大清早吃这个齁得慌。   周书郊也坐下用膳,边吃边道:“他好像有事出去了,走之前还嘱咐我不让你乱跑,安心在这儿待着,也别去御膳房偷东西了……对了,他昨夜对你刑讯逼供了?怎么会知道我们偷东西的事?”   “……人家直接就猜出来了,哪还用得着逼供。”夏幼幼无奈的耸耸肩。   周书郊却不相信:“我平时表现的那么娇弱,他怎么可能会直接猜出来,肯定是你说漏嘴了。”   夏幼幼懒得戳破他的自我良好感,给自己盛了碗鸡汤开始喝。周书郊热情的指了指那盘蛤蜊:“这个不错,你尝尝,就是女子不能多用,有些寒凉。”   “寒凉?那就不吃了,我要吃温补的。”夏幼幼果断拒绝。   周书郊眉头一挑:“你何时这么在意自己身子了?”   “昨天晚上开始,”夏幼幼说完顿了一下,傻乐一声随后收敛表情,“当然,或许是我多想了,这东西真那么好吃?”   “是啊,你要尝尝?”周书郊问。   夏幼幼微微摇头:“再等个几日吧,等我确定了之后,若是我多想了,便尝尝这道菜。”   “确定什么?”周书郊八卦的凑近。   夏幼幼瞟了他一眼,突然神秘的看了一眼周围,朝他勾了勾手指,周书郊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开心的往她旁边蹲了蹲,夏幼幼在他耳边小声道:“秘密。”   “……”周书郊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气得差点翻白眼。   二人打打闹闹的吃完饭,又接着打打闹闹,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大半,等到下午放值时,刘成没回来,徐延倒是来了。   徐延来时,二人正趴在庭园的石桌上研究皇宫地形,徐延好奇他们在做什么,便没让人传声,悄摸摸的靠近。   可也不想这二人是做什么的,徐延一个普通人的脚步声,他们隔得老远都听到了,立刻停下了讨论,扭头便看到了徐延。   周书郊:“……?!!”他如今可是男子装扮啊!   夏幼幼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看到徐延后的第一秒她就挡在了周书郊面前,可她个子又没周书郊高,尽管尽心尽力的遮挡了,徐延还是立刻看到了周书郊的脸。   “你……”徐延怔怔的看着他。   周书郊一脸惨不忍睹:“……”完辽,这次完辽,他最后的一层马甲也被扒了,这下以后就不能随意调戏徐延了,否则人家通缉时用两张画像,他可就不好逃了。   这下傻子才看不出周书郊是个男人了,夏幼幼叹了声气,默默站到一边,静等徐延发火。   徐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肆无忌惮的指着周书郊的脸:“我说你这女人为何每次都化一脸浓妆,原来是因为长得像个男人哈哈哈……”   “……”这还真是个傻子,夏幼幼无语的看向周书郊,刚好看到对方松了口气,想到就这么个傻子都能猜到她是偷御膳房的贼,夏幼幼默默叹了声气。   “不过也是清秀的,比后宫那些女人好看些,”徐延想了一下自己似乎笑得太猖狂了,为了避免伤人家姑娘的心,还是好心安抚道,“至少那些女人可没你像个太监。”   “……谢谢皇上夸奖。”周书郊咳了一声,娇滴滴道。   徐延朝他摆摆手,看向夏幼幼道:“我以为你会去找我玩,怎么一直没去?”   “找你有什么玩的,你这么忙。”夏幼幼抽了抽嘴角,尚言不让她和傻子玩,她才不去找他。   徐延不满的看着她:“你就不无聊?”   “不啊。”夏幼幼果断道。   徐延被她噎了一下,羞恼的看向旁边看热闹的周书郊:“你也不无聊?”   “……不啊。”周书郊无辜道。   徐延冷哼一声,周书郊立刻识相的改口:“无聊死了,皇上,你闲着时我能去找你吗?”   徐延被他问得一顿,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闲着的时候了,而且就目前的趋势来看,等他有闲工夫恐怕得等到他退位那天。   徐延到底年轻,又没有多少朋友,如今做了皇帝宫里人人都怕他,也早就寂寞难言了,否则也不会大半夜跑去找傅明礼说话。   此刻好不容易有两个朋友般的人在宫里,他不想放过和他们吃茶谈天的机会,可夏幼幼又不肯去找他……徐延心中一转,对周书郊道:“你既然无聊,刚好我这里又缺个伺候的人,不如你来如何?”   “……皇上你确定?我什么都不会啊。”周书郊惊恐的看着他。   这样一来夏幼幼一个人无聊,定然也会常去找他了,徐延笑了一声,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好:“又不让你做什么,就是在我无聊时陪我说说话而已,做事的有其他人呢。”   周书郊还想说什么,徐延果断道:“就这么定了,你马上就跟我走,每日晚上回司礼监休息。”   “可是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奴家怕啊!”周书郊泫然欲泣。   夏幼幼本还想帮他说话,可看到他这德行立刻闭上了嘴。穿了男装还这么恶心的撒娇,就不怕她把早上那顿山珍海味吐出来么?   “讨朕的欢心了,朕便将先前藩王进宫的那几颗夜明珠赐给你。”徐延挑眉,他可记得当初自己把装满宝物的箱子拿出来时,这女人的眼睛有多亮。   他的话音刚落,周书郊便福了福身,温柔道:“那就多谢皇上了,奴家定然好生伺候着。”   两副面孔之间无隙切换,夏幼幼第一万次觉得这人做杀手可惜了,演技这么好滚去现代当影帝啊!还做什么杀手!   “……你现在是个太监,说话时注意些,莫让人看出你是个女人了。”徐延吃不消道。   周书郊咳了一声,用自己的真声道:“那皇上觉得我这样如何?”   “咦?”徐延稀奇的看着他,半晌道,“你还有这本事,可真厉害。”   “……皇上,你们能出去聊吗?我这会儿困了。”夏幼幼无言道,总觉得自己的智商跟着被羞辱了。   “得嘞,那皇上,我们走?”周书郊狗腿道。   徐延满意的看他一眼,忘记了自己来是找夏幼幼玩的,带着周书郊便离开了。   夏幼幼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不是吧? 第76章   天儿一日比一日热了, 就算整日坐在放满冰的房间里, 还是会不住的流汗, 好在除去太热这一点,夏幼幼自觉宫里的生活还算不错。   她这段日子白天就跑去看傅明礼,而晚上却从未在那里留宿过, 傅明礼的一月刑期即将到头, 算起来竟一次都没和她同房过。   提起这个,傅明礼的心情就和夏日的温度一般躁动, 不明白原先经不住他撩拨两下的小姑娘, 这次怎么这么把得住劲儿, 几次他开口询问, 却在和夏幼幼无辜的眼神后接触到后说不出话来。   又一次夜幕降临,夏幼幼打着哈欠从傅明礼床上起来, 眯着眼睛道:“时间不早了, 我先回去,你休息吧。”   “……你来了之后便一直睡,回去可还睡得着?”傅明礼抿唇问。   夏幼幼揉了揉眼睛,无辜道:“睡得着啊,不过这会儿是不想睡了, 我去找周书郊玩。”   “是吗?可你先前还说, 周书郊这几日白天一直在皇上那, 晚上回去早早就睡了,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无聊的很。”傅明礼将她先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夏幼幼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她好像还真这么抱怨过,于是笑笑:“也是,那我还是留在房间里吧,感觉徐延没少折腾他,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说完便抱抱傅明礼,随后毫不犹豫的往门外走去,傅明礼不悦的拉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怎么?”夏幼幼不解的看着他。   傅明礼顿了一下,别扭道:“你今日并未亲我。”   没想到他在想这个,夏幼幼失笑,抱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乐呵道:“那我走了啊。”   傅明礼简直没有见过比这个还敷衍的吻,当即不满的把她重新拉回来,直接抓着腰提到了桌子上,朝着她的唇狠狠的吻了过去。   夏幼幼一惊,一时大意被他侵入唇舌,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意志已经昏昏了,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她这几日也忍得久了,根本经不起他这般进攻,几个喘息之间她悬空而起,下一秒被放到了床上,等傅明礼放过她的唇时,她的前襟已经大开,白皙的皮肤大片的裸露在外。   傅明礼眼底暗沉,如毛头小子一般急不可耐的将手覆了上去,直将她的身子由瓷白变成淡粉。   夏幼幼眼角泛泪,可怜盈盈的看着身上作威作福的男人,强忍住娇呼道:“尚、尚言,不行……”   傅明礼只当她是欲拒还迎,一只手探入她的衣裙,夏幼幼惊呼一声忙去挡他的手,然而还是被他得逞了,她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傅明礼眼中的欲色越来越深,趁她迷糊时解开衣带便要进犯,这下夏幼幼不敢再沉迷下去了,忙朝后退了去,抱着枕头挡在二人之间。   傅明礼怔了片刻,不解的看向她。   夏幼幼一阵心虚,咽了下口水道:“那什么,你冷静一点,我不想做这事儿。”   “不想?”傅明礼将手从她衣裙中抽了出来,看了眼手指上的晶莹挑眉道。   夏幼幼的小脸一红,不敢去看他的手,看起来好不可怜,可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就是不想,我不要做。”   傅明礼看出她是认真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不悦道:“你这是怎么了?”   夏幼幼张了张口,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可想想这事也不一定,为了不让他失望,还是确认之后再说的好,更何况就算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他仍旧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反而让他更急躁担忧,反正离他出去不剩几日了,不如到时候再说。   各种权衡之下,她决定闭嘴。   傅明礼见她闭口不言,眉头深深皱起:“你可是不舒服?”   “……嗯,”夏幼幼顺着他的话应道,“我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不想这样的。”   “我让刘成给你找个御医。”傅明礼担忧的看她一眼,便要穿好衣裳去叫刘成。   夏幼幼忙拉住他:“不、不用了!我就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说完为了表达自己的话可以信任,还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朝他发出诚恳的光。   傅明礼静静的和她对视,半晌:“你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对我厌倦了,所以才不想和我做的?”   “……?!!”夏幼幼惊了,他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想?   傅明礼不等她回答,脸便板了起来:“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等等!你知道什么了?”夏幼幼无语道。   傅明礼淡淡扫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帮她穿衣裳,夏幼幼紧张的看着他,不住的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傅明礼却始终不肯说话,等帮她整理好之后直接把人送到门口,刘成看门开了,急忙走了过来。   “你先回去吧,我今日累了。“傅明礼面无表情道。   ……你累个屁啊!要不是她拒绝恐怕这会儿都把她生吃了!夏幼幼眼巴巴的盯着他:“你听我跟你解释。”   “刘成,你进来一下,”傅明礼看了眼刘成,视线又落回夏幼幼脸上,“我和刘成还有些事要商量,你先自己回去。”   “……”夏幼幼纠结的看他一眼,最后小心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刘成莫名其妙了半天,跟傅明礼进屋之后忍不住问道:“督主,夫人可是又惹你生气了?”   这个又字用得很是熟练,显然在他心里,夫人哪天不惹督主都不正常了。   傅明礼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   “可……”刘成其实也不想管人家家务事,可前几次的血泪史告诉他,如果督主因为夫人心情不好,那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一个都别想好好活着,于是还是顶着压力问了出来,好寻求办法解决。   傅明礼平静道:“我只是觉得她似乎有事瞒着我,为了逼她说出来,做做样子而已。”   “……”督主好可怕,幸亏他不是女的,也没嫁给督主,刘成垂眸,敬佩道,“督主不愧是督主,解决事情的方式是奴才等人要好好学着的。”   “我训妻的方式,你学什么,”傅明礼无语的看他一眼,随后皱起眉头,“我上次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一提起正事,刘成也不敢开玩笑了,立刻正色道:“找到了,不过那人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孤孙在世上,庆幸的是那人心中有愧,当年和陆金堂往来的信件还留着,他的孙子已经将这些交给奴才。”   傅明礼点了点头,漠然道:“心中有愧又如何,我傅家满门还是都被残害,我本想此事过去之后将他的后代全部杀了,看在他还算配合的份上,只将他的尸骨挖出来鞭尸便可。”   “是!”刘成立刻道,说完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有了这些信件,傅家便能翻案了,督主之后要作何打算?”   他问的是先皇遗诏和徐延登基一月后的执行。   傅明礼垂眸:“等傅家的事过了,皇上会以我在宗人府胡作非为为由,提前对我行刑,按宁朝的礼制,新皇登基一月内都城不得有血光,到时会将我送到都城外行刑,我便趁此机会离开。”   “……既然督主和皇上已经有了计划,那奴才就放心了。”这一刻刘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比傅明礼大上几岁,可许多年前便开始听从傅明礼命令,如今带着他往前走的人要离开了,他既是庆幸又煞是茫然。   傅明礼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小小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突然,这个声音停了下来,刘成茫然的看向他。   “你可想坐我这个位置?”傅明礼问。   刘成一怔,是啊,督主走了,他便是下一个东厂之主了吧,可他做奴才做惯了,并不想去那个位置。   “奴才不想。”刘成笑了一声,笑容短暂出现后又很快消失。   “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我不能留下,你又不想,那你觉得谁更合适?“傅明礼问。   刘成想了一下,垂首道:“奴才觉得李林那孩子还算踏实,虽然年岁小些,但也是个有心之人,假以时日多教导一下,或许能帮皇上分担不少事。”   他口中的李林,便是夏幼幼曾经救的小太监,这人在自己出事后立刻跑去他私宅告知阿幼的事,傅明礼也有所耳闻,倒是个有情义的人。   傅明礼轻笑:“如此,你便可以继续跟着我了,等以后阿幼有了孩子,少不得要人帮忙照顾,外头的那些下人我不放心,还是要交给你。”   刘成只听到傅明礼那句‘继续跟着我’眼睛便亮了一瞬,当即跪下道:“多谢督主多谢督主,奴才定当尽忠职守恪守本分,不让督主和夫人为难半分!”   “行了,起来吧,回去看看阿幼回司礼监没,莫让她乱跑。”许多年傅明礼从未如此刻一般,面对刘成时竟有些难为情。   刘成忙站起来应了一声,欣喜的跑出去追夏幼幼了。只是刚出宗人府没多久,他才突然想到督主是个太监,为何会操心夫人以后有孩子的事?   “定是督主这几日没休息好,才想茬了。“刘成喃喃一声,继续赶自己的路。   傅明礼休息好没休息好夏幼幼不知道,只是她倒是休息的挺好,虽然白日在傅明礼那里睡了许久,可回来后便觉得身子乏得狠,沾枕头便睡着了,这一觉就到了天亮。   醒来后发了会儿呆,她本想去找傅明礼的,但一想到他昨夜对自己好像生气了,一时又有些犯怂,纠结自己是去还是不去,是跟他说实话还是继续瞒着。   纠结过后寒号鸟夏幼幼决定还是暂时别去了,横竖也就几日了,等这几日过了她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样想着便不打算去找傅明礼了,可不去找他又觉得无聊,跑去周书郊屋里瞅了一眼,他果然不在。夏幼幼一击掌,直接问了伺候的小太监,知道徐延在御书房后便奔御书房去了。   她到了之后对门口的侍卫说是徐延找自己来的,侍卫便进去通报,不出片刻便有人让她进去。   夏幼幼立刻跑进去,一进门迎面飞来一本书,她下意识的给抓住了,扔到一边才发现是周书郊扔的。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呢。”周书郊打个哈欠道,整个人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你这是什么德行,我以为你这些时日很累。”   “确实很累啊。”周书郊慢悠悠道。   夏幼幼却不相信,刚好嘲讽他两句,那边看奏折的徐延头也不抬道:“二位若是想打嘴仗就出去打,莫要打扰我。”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觉得工作状态的徐延好像有些不同,看起来还真有个皇帝的样子。   她凑到周书郊旁边坐下,低声道:“你在这里都做什么?”   周书郊指了指桌子上的四书五经和笔墨纸砚,同样小声的回答:“我来了之后他就嫌我吵,回去他自己一个人又觉得无聊,就让我坐旁边抄书,我今天还差三本,你帮我抄两本。”   “……你平时就在这儿干这个?”   “是啊。”   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这么不人道的事你也答应?”   “抄一本给珍珠一斛。”周书郊挑眉。   夏幼幼嗤笑一声:“这就把你收买了?”   “紫珍珠。”   “……”夏幼幼当即不再犹豫,挽起袖子道,“剩下三本我包了,有这能发财的好事竟然不叫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书郊早就习惯了对方提到钱就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立刻给她让出位置,趴在桌子上看她抄写。   等徐延把全部奏折都搞定后,抬头就看到夏幼幼正在抄写,而周书郊却在一旁看热闹。   徐延皱眉:“让人代抄可没用,我不会给你珍珠的。”   夏幼幼啪的一声把毛笔摔到桌子上,瞪着眼睛道:“你敢?!”   “……”徐延嘴角抽了抽,他这才看出来,这人也是来打自己秋风的,“行行行,你抄吧,抄完结算。”   没办法,且不说自己对她心动过,单她是明礼夫人这一点,自己也只能让着了。   夏幼幼这才满意,继续认真抄写,等她把三本都抄完后,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拿着册子找徐延要珍珠。   徐延无奈,只好让人拿了过来,边看她数珍珠边问:“你今日为何没去明礼那里?”   “……不想去,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他?”夏幼幼蹙眉。   徐延抿了抿唇,道:“也就这几日,等不到一个月结束,等傅家案子解决了,我便送你们离开。”   他说这话时颇为怅然,傅明礼一走,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亲人就走了,而朋友也会随之离开,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若是能将他们永远留下就好了。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徐延就被吓了一跳,忙将这诡异的念头压下去。   “那就好,”夏幼幼并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松了口气笑眯眯道,“看来我得多抄些书,好赚点钱养夫君才是。”   “……人人都说傅明礼是宁朝第一奸宦,他还用得着你养?”周书郊无语道。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尚言是有钱,可也没那么多银子,若不想办法赚钱,早晚有坐吃山空那天。”而她以后是要给尚言生孩子的,恐怕就没那么多时间回密语阁接单子了,自然要趁这个时候多屯些。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用操心这个呢。”周书郊嘴角抽了抽。   徐延笑眯眯的看着二人抬杠,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只是这样的时光不长,刚坐着聊会儿天外头的小太监便进来了,说是东宫太后来了。   徐延看了周书郊和夏幼幼一眼,让他们赶紧站到旁边候着,周书郊虽然心虚,但想到自己当初和皇后只有一面之缘,且当时化了浓妆,想必认不出了,如此想着便大方的站到桌子后头去了。   倒是夏幼幼心慌了,她在家里和皇后见面时,可就这张脸这么个样子,皇后除非傻了才看不出是她。   越想越心慌,夏幼幼忙拿着帽子四处逃窜,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御书房能躲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她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徐延看到她的样子虽然不解,但还是好心提醒她去桌子底下,可惜夏幼幼还没冲过去,原先的皇后、如今的东宫太后便进来了。   夏幼幼只得就地站定。 第77章   徐延看她的模样便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因为来不及问了, 便在皇后进来的瞬间挡在了她前头。   “多日不见, 皇儿气色似乎好了不少。”皇后一改往常跋扈作态,温柔的看着徐延道。   事实上自她失去凤印之后,她便改了之前对徐延的态度, 想要尽量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事到如今她已经看清了, 徐延称帝已是事实,她想要以后的日子好过, 还是要和他相处好些才是。   事实上只要傅明礼一死, 她没了后顾之忧, 便会对徐延更好。   人家递了个热脸, 徐延也不屑给个冷屁股,只用同样温和的语气道:“这些日子用了不少补品, 后宫又有两位母后操持, 气色自然好了些。”   “本宫没怎么管过后宫的事,这功劳可算不到本宫头上,”一提到后宫,皇后就控制不住怒火,忍了忍后笑着转移话题, “不过本宫也并非什么事都不操心, 今日来便是想问问皇儿, 近日可是有了什么喜欢的人?”   “母后为何如此问?”徐延挑眉。   皇后轻笑一声,嗔怪的看着他:“怎么,连母后都想骗?母后听说你近日可一直带着个小太监, 不管用膳还是办公都和他形影不离,奇怪的是,这小太监似乎谁都不认识,宫里的几个老人都觉得眼生,似乎从未见过,你说说,你是不是将哪家的姑娘藏在身边了、不好意思跟母后说?”   徐延讪笑一声,刚要否定她的说法,可想到了什么,还是顺着她的话道:“既然母后都知道了,那皇儿也就不瞒着了,只是不知母后是听谁说的啊?”   “套母后的话不是,”皇后轻笑,漫不经心的在屋里走动,边打量每一个人边道,“你且知道有人这么跟母后说就是了,这些奴才也是好心,想让母后多关心皇儿的终身大事,你就卖母后一个面子,不要怪罪他们了。”   她似乎笃定这屋里有徐延藏着的女人,每一个太监都看得十分仔细,快临到周书郊时,他紧张的舔了舔嘴唇,默默祈祷千万别认出他来。   皇后虽然看得仔细,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停留过,周书郊只得默默期待她来自己面前了也会这样。   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皇后走到他面前时停了下来,若不是情势逼人,周书郊很想翻个白眼装晕了。   皇后停下盯着周书郊的脸忍不住蹙眉,她笃定这个太监自己见过,可又觉得这张脸不该长在一个太监身上。   那该长在什么人身上呢?   不等她仔细回忆,徐延便咳了一声:“母后盯着这些奴才做什么?”若不是看周书郊快昏过去了,他才不会开口相救。   “母后想知道哪个是你喜欢的姑娘呀。”皇后坦然的回答,说完笑了一声,“这是好事,无论是什么人家出身,本宫也要给你促成这桩婚事才行,你就放心的跟母后说吧。”   最好是身份越低越好,这样一来淑妃就会反对,而她顺着徐延的心意帮他促成,定会让他们母子生出嫌隙,就算淑妃接受了,这事的功劳也归她,再往宫里安排她的人也就方便多了。   皇后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徐延并没有这样一个姑娘可以拉给她,徐延本想用周书郊先凑个数,结果在目光看向他后,就收到一个激烈的摇头。   朕就这么差?徐延不悦的看他一眼,随后对皇后道:“母后不必看了,她今日不在,等以后再来宫里时,皇儿再带去给您看。”   他的话皇后并不相信,只是自己也没找到那个女人,正忍不住脸上流露出不高兴时,突然发现自己从进门开始,徐延站在那里就没有动过。   “你身后这个是谁?”皇后好奇的走了过去。   一直装死的夏幼幼心都提了上去,屏住呼吸将头低得更深了些。   徐延忙去拦皇后,可惜还没拦住,她便绕过他走到了夏幼幼面前。   “抬起头来。”皇后淡淡的命令。   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低着头不肯动。   “没听到本宫的话?”皇后蹙眉,看来这小太监就是那个女子了,可怎么这般木讷,连太后的话都敢不照做。   徐延咳了一声:“母后,她胆子小,还是等再过几日再见吧。”   “母后就是好奇了,今日不让我看了,本宫可就不走了。”皇后玩笑道,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并非玩笑。她本来只是想示好,所以才特意赶来看看这女子长什么模样的,可现在看来,这女子定然有什么猫腻。   她还非看不可了。   徐延的脸色当即有些不悦,御书房的气压猛地低了下来,夏幼幼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变成斗鸡眼,刻意用下牙包住上牙抬起头来:“参见太后娘娘。”   周书郊看到她的表情后立刻抿住嘴,以防自己笑出声来,徐延也一脸一言难尽。   倒是皇后淡定得多,看到她的脸后惊讶一瞬,温和道:“起来吧,难怪你不肯抬头,原来是因为……”   夏幼幼瞬间低下头,以防她再看自己。   皇后轻笑一声,继续道:“不过你有福气,得了皇儿的垂青,这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就等着你了。”   “母后,若是无事,您便先回去歇着吧。”徐延皱眉道,假意她强迫夏幼幼抬头后自己不高兴了。   皇后的目的达到了,立刻好说话的点了点头:“本宫刚好也乏了,那便先回去了,皇儿也要注意身子。”   “是。”徐延退了一步,给皇后让出道来。   皇后昂着头便离开了,她人刚走,周书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夏幼幼,你可真有本事,敢跟太后做鬼脸。”   夏幼幼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她先前在咱家见过我,我怕她认出来而已。”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会这么紧张。”徐延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件事。   周书郊点了点头:“那你脑子转得挺快,至少她现在没发现你是谁。”   “……是吗?可我心里怎么总是觉得怪怪的?”夏幼幼蹙眉,那种不踏实的感觉久违的又出现了。   周书郊走到书桌旁坐下,心不在焉的玩珍珠,突然眉头一皱:“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怪怪的了。”   “为什么?”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义愤填膺的看向徐延:“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奸诈,说好的紫珍珠,怎么最下面一层全是白色的?!”   “……你们爱要不要!”徐延梗着脖子道,他就算是皇上,也是一个穷皇帝好么!先前那些紫珍珠这几天快要被周书郊骗光了,他总要留点家底才行,再说这白珍珠色泽好颗粒又大,哪一点不好了?   被他们一打岔,夏幼幼心里的不安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和周书郊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开始跟徐延讨要珍珠。   时间又过去几日,徐延终于拿到了足够的证据,站在金銮殿上为傅明礼翻案,为了这一日,他和傅明礼共同努力了这么多年,在当日上朝前,他特意去将傅明礼偷梁换柱带了出来,让他等在殿后听着。   傅明礼从宗人府出来时,只觉得天气果然如夏幼幼说的那般热了,热得他手心出汗不说,眼眶也跟着要出汗了。   徐延深吸一口气,绷着脸看着傅明礼:“明礼,今日,我会为你傅家翻案,那些伤过你、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多谢。”傅明礼怔了许久,才说出这两个字,和平日孤傲的他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夏幼幼默默上前握住他的手,傅明礼顿了一下,下一秒便握紧了她的手指,一颗心像是终于有了落脚处,让他整个人都踏实起来。   徐延看了眼他们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一瞬后转身便走,夏幼幼和傅明礼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等到了大殿,徐延去前方上朝,傅明礼和夏幼幼留在后面安静的听着,听着徐延将诬陷傅家的人一一点名,听着他要禁军将这些人都押了下去,夏幼幼担忧的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朝她笑笑,垂首道:“放心,我没事。”只是有种憋了许多年的气突然松了的感觉,此刻他很庆幸夏幼幼在身边,否则以他以前孤家寡人走到今日的决绝,或许下半辈子也是在孤寂中度过了吧。   “多谢。”傅明礼低声道。   忙着听前头处置人的夏幼幼侧了侧耳朵:“嗯?”   “没事,”傅明礼嘴角轻扬,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刻一般轻松过,“皇上会将这些人压去都城之外的地方处刑,到时候我会和他们一起去,路上会逃脱,你在齐亭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嗯。”夏幼幼笑着应了一声,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期待,她以前很想和傅明礼做一对黑白双煞,叱咤密语阁,可她此刻却突然不这么想了。   她想尝试一下普通的有钱人生活,只花钱不赚钱,反正周书郊也说了,尚言有钱,所以她花夫君银子也没什么……吧?   夏幼幼的嘴角像是被牵引一般,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当夜。   几个杯子碰撞到一起,酒水撒出来了大半,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笑着的,且脸上的笑有越来越明显的趋势。   刘成还有些拘谨,徐延此刻酒意上头,一把拦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今日没外人,敞开了喝,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刘成一边回答,一边将他的手捏起来扔到一旁,努力不让嫌弃表现在脸上。   “皇上,你就别为难刘管事了,我陪你喝。”周书郊豪放的坐到徐延旁边,拿着酒壶和他的杯子碰。   徐延不愿意了:“我怎么能被你一个女人比下去?!”徐延说着,也拿了一壶完整的酒,咕嘟咕嘟就往下倒。   周书郊看得嘴角直抽抽,很想告诉他自己是个男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得罪这小皇帝了,还是不要说了。   徐延灌完酒也差不多醉了,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周书郊,喃喃道:“其实我觉得你好像也不差……”   “那是自然,我谁啊,人见人爱狐狸精,不是我跟你吹,单是拜倒在我这石榴裙下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才夸了你,你就开始吹了,再说这是多光荣的事么,还在这炫耀。”徐延不悦的看他一眼。   周书郊乐呵呵的给他递了壶酒,堵住了他的唠叨。   刘成觉得这边气氛有些奇怪,默默往傅明礼那边坐了坐。   夏幼幼倚着傅明礼默默盯着徐延二人看,看完之后扭头问傅明礼:“你有没有觉得,徐延好像对周书郊挺好?”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没什么朋友,遇到一个混不吝的,自然觉得有趣,”傅明礼平静道,说完看着夏幼幼手中的温水,“你为何不喝酒?”   “……胃口不好,我用些白开水就好。”夏幼幼不自觉的摸向平坦的腹部,心想等几日便找太医问问吧,也省得自己猜来猜去的。   傅明礼蹙眉:“听周书郊说,你这些日子很乖的用膳,为何还会不舒服。”说起来她依然没让自己碰,莫非真是生病了?   “没事的,到时候我便告诉你。”夏幼幼笑笑,用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傅明礼的酒杯,傅明礼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成觉得自己在这边好像也有点多余,便默默移到另一侧,等离这四人远些后,他才觉得舒服起来。   他们此刻在宗人府傅明礼的房中,庆贺傅家总算沉冤得雪,刚开始几个人是真的开心,等酒过三巡后,兴致降低,各自便渐渐沉默下来。   周书郊跌跌撞撞的走到夏幼幼面前,傅明礼看他冒冒失失的,蹙眉看了他一眼。虽然周书郊此刻已经醉了,但是本能还在,被傅明礼一看立刻停了下来,醉意朦胧的看着他们夫妇二人:“你们该走了吧?”   夏幼幼作为现场唯一没喝过酒的人点了点头,周书郊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道:“去哪?”   “未定。”傅明礼答道。   周书郊冷哼一声:“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找过去?我就知道,杀手和太监,没一个好东西。”   夏幼幼轻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跟过去?”   “不行?”周书郊梗着脖子质问,“我问过刘成了,他说他会跟你们离开,他能,我就不能?”   “他是跟着尚言跟了一辈子的人,你是?”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顿了一下,气势弱了三分:“我是你朋友啊。”   “可也没谁走到哪朋友就跟到哪的道理啊。”夏幼幼眨眨眼睛。   周书郊眼眶一红,沉着脸道:“不让跟就算了,老子稀罕?”   “不管去哪定居,傅家都有你一间房,”傅明礼平静道,“你可稀罕?”   周书郊怔了一下,半晌才恼羞成怒:“你们逗我?!”说完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几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浪荡惯了,未来或许也未必会收心,因为这破性子早就跟家里掰了,此刻有人愿意给他留一间屋子,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去住、会住多久,这感觉都不差。   这边正陷入一片感动,那边的徐延趴在桌上安静听着,听到傅明礼给周书郊准备一间房后,眼泪立刻默默往下掉了起来。   等大家发现时,他的脸上已经糊满眼泪。   周书郊无语的从怀里掏出锦帕给他:“皇上,怎么哭了?”   徐延别过脸去,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却天不从人愿,扭脸的瞬间鼻子吹起一个大鼻涕泡。   “……”周书郊提醒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嘲笑了当朝皇帝,很可能会被杀人灭口,这才没有敢笑出声来。   然而徐延已经崩溃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死活不肯抬头,动静大到所有人都没办法忽视,只好都围到他身旁。   “你哭什么?”夏幼幼不解,随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顿了一下温和的看着他,“怎么啦?”   徐延头也不抬,夏幼幼耸耸肩,求助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漠然的坐到徐延对面:“抬头,闭嘴。”   哭声立刻没了,徐延红着眼睛抬起头来。   “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哪里有一国之君的仪表。”傅明礼蹙眉。   徐延拿着锦帕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道:“反正在你这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傅明礼停顿片刻,冷声问:“到底怎么了?”   “明礼,你是不是要走了?”徐延问出了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问题,然后眼泪又掉了下来。   傅明礼默默点了点头。   徐延突然闹起别扭来,沉着脸道:“那你走吧,永远别回来了,反正这皇宫于你而言,就是个囚禁你的牢笼。”   “是不打算回来了。”傅明礼淡淡道。   徐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旁边周书郊的鼻子道:“我知道你讨厌我,自从阿柔死后你就讨厌我,可再怎么讨厌跟我的感情也得比跟她的深吧?凭什么她能在你家住,我却得跟你做陌生人?!”   “……你也想住?忙得过来?”   傅明礼只八个字,便将徐延的心打击得七零八落,好在他自小被打击惯了,伤心一下后很快道:“那也得有我的!”   “你若想住,不多你一个。”傅明礼无奈道。   徐延吸了吸鼻子,这才心情好受了些,渐渐觉出了不好意思,便红着脸站了起来:“我明日还要早朝先回去了。”   “奴才送皇上!”刘成忙站了起来。   徐延朝他摆摆手,按着太阳穴道:“方才一哭酒醒了不少,你留下再陪明礼喝会儿,我自己走。”   说罢,便不管在场的人,脚下虚浮的朝外走去,门外一直等候的人是周海,正是之前刘成去查案时、伺候徐延的那个太监,徐延随意打发了他,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   徐延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多想,朝他勾了勾手,周海忙上前扶住他,小心的朝外走去。   徐延被扶得舒坦,对此人的观感便不如之前那般厌恶了,心想难怪历代帝王最喜那些会伺候的奴才,这种能用得趁手的,若他意志力低一点,恐怕也舍不得随意换了。   他被周海扶回寝宫后,周海尽心尽力的伺候他入寝,确定徐延睡了之后,周海便唤来几个小太监暂时伺候着,自己连夜奔东宫去了。   翌日,徐延被迫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刘成在小心的唤自己,他又重新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后头疼道:“刘成,你就不难受么?”   “奴才昨夜没敢喝太多,所以感觉还好,皇上,奴才伺候您更衣吧,马上就该早朝了。”刘成缓声道。   徐延闷哼了一声,又趴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才在刘成的声声催促中起身,撑开双手等刘成为他更衣。   刘成动作柔和,他几乎感觉不到,是以站着站着又差点睡着,等他再次惊醒之后,他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裳,徐延打了个哈欠道:“你若是以后不伺候朕了,朕上哪再找个这么尽心服侍的奴才去?”   一直在角落当值的周海眼睛一亮,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动静哪里瞒得过刘成的耳朵,刘成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对徐延道:“奴才有个人选,这些日子也在教导他该如何伺候皇上,等早朝过后奴才便将他叫过来,让皇上亲自看看。”   “你选的朕放心,”徐延随口答道,看样子是想直接将东厂之主的位置直接交到这个没见过的小太监手中。   周海心中嫉恨,怨徐延有眼无珠,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上前争宠,只得安分待在角落了。   跟着徐延出寝房时,刘成淡淡的扫了周海一眼,看他今日还算安分,便放过了他。   等二人离开后,周海吐了一声,转身朝东宫去了。   皇后正用早膳,便听到昨夜来过的太监又来了,当即冷笑一声:“本宫刚要去找他,他便主动找上门来了,让他进来。”   “是。”   周海进屋后,看到皇后立刻跪下行礼,额头触地不敢起来。   皇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今日又来是为了何事?”   “回太后娘娘,奴才方才在皇上寝宫里伺候,发觉皇上真是被刘成那狗奴才迷了心窍,竟要用一个小太监做厂公,还请太后娘娘多加劝阻,这样宁朝可就完了啊!”周海声嘶力竭道。   皇后嗤了一声,不觉得一个小太监能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这世上不是谁都能成为傅明礼的。   “太后娘娘?”周海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心里咯噔了一下,权衡之下还是小心的唤了一声。   皇后淡淡的扫他一眼:“那你想如何?”   “……”周海咬咬牙,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连磕三个响头之后道,“奴才不才,可在宫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太后娘娘肯抬举,奴才这辈子定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   “哦?这话说得倒是漂亮。”   “奴才句句属实!”   皇后扫了旁边的侍卫一眼,平静道:“你说的这个条件,本宫倒是很心动,若东厂之主是本宫的人,想来能省了本宫许多麻烦,可惜……”   周海眼睛一亮,期待的直起腰来,结果下一秒,自己的胸前便多了一把利剑,剑锋一转在他心口转了个圈,他的眼睛甚至来不及瞪大,便彻底倒了下去。   皇后瞪了侍卫一眼,恼怒道:“不会出去做吗?搅了本宫用膳的兴致。”   “太后娘娘饶命!”侍卫忙跪下认错。   “算了,下不为例,”皇后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周海的尸体前,将方才未说完的话平静的说出口,“可惜本宫昨夜仔细想了一下,在城外设个埋伏杀他固然容易,但始终像欠缺了点什么。”   皇后轻笑一声,嘴角勾成一个锋利的角度:“可是啊,本宫更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呢,傅明礼,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杀了,想必比被本宫这个仇人杀了,更加痛苦百倍吧。”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免周海的血溅到自己身上:“把他的尸体抬着,随本宫去见皇上。”   “是!”   ******   徐延下朝后脑子还在阵阵的疼,想到方才在朝堂上不自觉的发懵,心想幸亏自己现在是皇上,旁人看不到他发呆的模样,就算看到了也不敢多言,若是做皇子时敢这样,恐怕不被先皇骂,也被无数大臣弹劾了。   他今日什么都不做也得先补觉才行,这般想着,徐延混混沌沌的往寝宫去,还没走到一半,便有宫人跑过来告诉他东宫太后来了。   看来觉暂时是睡不成了,徐延叹了声气,无奈的问刘成:“她怎么比我亲娘都关心我,这才几日,就跑来这么多次了。”   这个问题刘成没法回答,所以只是同样无奈的笑笑。徐延郁闷的看他一眼,心想若是那个女人可能就……算了,她又不是太监,自己老拿她和太监比什么。   徐延沉着脸朝寝殿走去,皇后已经在书房中等着了,看到他后立刻笑了笑:“上朝可累了?母后让人给你炖了补品,用些吧。”   “这是?”徐延看了眼桌上的补品,并未伸手去拿,而是看向还在流血的大型包袱,显然里面是个人。   皇后看了眼被裹尸布包着的周海,淡淡道:“哦,是周海,他竟敢对你不敬,我便将他杀了。”   “太后娘娘,动用私刑恐怕不大好吧?”徐延蹙眉。   皇后平静的看他一眼,抿唇笑道:“你若是知道我杀他是为了你好之后,你便不会这样说了。”   “为朕好?”徐延没忍住嘲讽一笑,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做事越来越偏激了。   皇后扫了眼他身后的刘成,刘成立刻识相的后退:“皇上、太后,这补品凉了,奴才拿出去热一下。”   徐延微微点了点头,刘成这才端着补品出去,走时还将书房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等刘成带人离开后,徐延的脸色冷了下来:“母后现在可以说说,为何是为了朕好了吧?”   “这奴才昨夜跑到母后宫里去,说你并不打算杀了傅明礼,而是想借将诬陷傅家的凶手送出都城斩杀的事,将傅明礼放了,他说得可是真的?”皇后平静的看着徐延。   徐延心里一惊,他们昨夜在喝酒前的确会聊过这些,只是当时觉得在宗人府,守在那里的都是自己人,没想到周海这厮竟从头听到尾,还跑去太后宫里告密。   徐延的头微微疼痛,此刻后悔不已,他鲜少喝酒,今年也就喝了两次醉的,一次被这女人拿走了诏书,一次如这般被这女人知道了秘密。可真让人苦恼。   “有此事如何?没有此事又如何?”徐延直直的盯着她。   皇后和他对视片刻,不自觉的移开目光:“若是,那本宫便劝你,若不是,这造谣的奴才本宫已经杀了,相信也能平息皇儿怒火了。”   “那母后打算怎么劝我?”徐延面上笑了起来,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这女人的势力虽说没落了不少,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真要有心杀明礼,恐怕他躲也是很难的。   皇后轻笑一声,慈祥的看向他:“那日的姑娘,据我所知是傅明礼的奴宠吧?”   徐延一僵,心想原来当时她认出来了,亏他们拿这女人当傻子看,合着他们才是那群傻子。纯的。   他的反应落到皇后眼中,便成了另一番景象,皇后怜惜的看着他:“本宫当时没有说破,是怕你心中难堪,对这门亲事本宫本来是反对的,可回去仔细想了想,你这辈子也受了不少苦,若能得一个心悦的人,不管她是什么出身,不过是在宫里寻一处住处而已,本宫哪怕是为了你,也要帮你将人接进来。”   “我和她不是这种关系。”徐延蹙眉,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应下来是对的,可他本就曾心中有鬼,又怎么能听得下去这些编排。   皇后像是看穿了他一般:“你敢发誓,你就对她没有半分喜爱?”   徐延想说没有,可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皇后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抚他的脸,徐延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皇后也不介意:“就算本宫想接她来陪你,也得她先前的主家放手才行,傅明礼活着一日,那女子的身份便有一分曝光的危险,若她来日有了你的子嗣,你忍心龙裔名声跟着受损?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傅明礼,母后说得可对?”   徐延平静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皇后叹了声气:“本宫知道你舍不得,可你想想帝王本孤,你还年轻,以后有漫漫长路要走,这么多年孤寂的日子,若是不能得一心仪之人陪着终老,该有多寂寞啊。”   徐延只觉得自己心口被戳了一下,这女人不管有没有安好心,都说中了他做了皇帝之后最担心的事。   皇后走到他的身侧,如引人入地狱的魔鬼一般低语:“有什么关系呢,这种事你也并非第一次做了,想想那条狗,虽然死了,可到底埋在了你的院子里,所以它还是属于你的。”   徐延一惊,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皇后笑得开心:“你看你这孩子,傅明礼不过是个太监,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闭嘴!”徐延沉着脸道。   皇后嗤了一声,也懒得装贤母了:“你和傅明礼,身份天壤之别,本宫不知你为何这么喜欢他,但本宫提醒你一句,先前你在朝中的那些势力,有大多还是属于傅明礼的,他若是不死,你便永远不能收服这群人,你难道要做个被架空的皇帝?”   “明礼不会这么做的!”徐延恼怒道,他自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关于傅明礼有野心的说法,可事实上他却一次都没见过,此刻被这女人再次提起,徐延只觉得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怒火要呼啸而出。   皇后扫了他一眼,像是对他的天真极为不屑:“权势在前,亲兄弟尚且反目,更何况一主一仆,皇儿,你莫要天真了。”   “不可能!你少废话,以后也不准再提起阿柔!”徐延的胸膛起伏厉害,久久不能平静。   皇后坐到椅子上,气定神闲道:“不可能?若真是不可能,为何要走了,还要将刘成带走,还给你留了个小太监,想让你留做未来东厂之主?”   徐延一怔。   皇后抿嘴笑笑:“怕不是觉得刘成翅膀硬,单独留下有朝一日会背弃他,所以要带走,留下一个小太监给你,一来好控制,二来随时能监控朝堂形式,这个傅明礼,不愧被百姓称作第一奸宦,到底是有些脑子的。”   “他是有脑子,所以即使有什么坏心,也不会被你如此轻易的查出来。”徐延冷淡道。   皇后看着自己指甲上精致的蔻丹,本来先皇刚丧,她不该做如此艳丽的颜色,可这宫里又没人能管得了她,她凭什么不做些自己喜欢的。只要傅明礼一死,她这样的舒心日子还能再过个几十年。   “旁观者清啊皇儿,”皇后悠悠站了起来,走过他身旁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仔细想想,仅仅是一条狗死了,他都能半月不理你,你们之间的情谊真有那么重?皇儿,莫让母后失望,这是你整改朝堂的最好时机。”   说罢,留下满心复杂的徐延,皇后款款地出了书房,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旁跟着她的侍卫好奇问道:“太后,我们便这样走了?”   “你还想做什么?”皇后挑眉。   侍卫犹豫一下,还是答道:“奴才觉得,皇上或许不会听您的,毕竟他和傅明礼那般好。”   “谁知道呢,复杂不过人心呐,”皇后慢慢往前走着,到了自己宫里后开口道,“仔细盯着宗人府,若皇上还打算给傅明礼留一条生路,就在路上做埋伏,不能让傅明礼继续活着。”   说话间,皇后的眼中闪过不破不立的杀意,舟儿的死、她被架空权力这些事,哪一样都和傅明礼脱不了干系,傅明礼必须死,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宫墙之上,有乌鸦哑着嗓子叫唤,传说乌鸦叫、腐尸到,乌鸦叫了,想必会有什么不吉祥的事情发生吧。   夏幼幼担忧的听着乌鸦的叫声,周书郊窜出来把她吓得一个激灵,气得直用椅子砸他。   周书郊忙将椅子接住,莫名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不知道,就是烦。”夏幼幼拍了拍沉闷的胸口,甚至有点想吐。 第78章   眨眼就要到罪犯被送往城外的日子, 临出发前一晚, 夏幼幼没有去宗人府寻傅明礼, 而是选择在司礼监收拾东西,将傅明礼宝贝的所有都收整好放进包袱里,等着明日离开。   她在收拾到那条床单时, 本想着不拿走了, 但是一想丢在这里被谁发现了,好像更是丢人, 纠结几番后还是将床单叠好, 和阿柔的项圈一起放进包袱。   一同放着的还有师父的兵器和画像。将这些宝贝一一规整好, 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揉着发酸的腰坐下,安静的畅想以后的生活。   这个夜晚有人期待, 有人迷茫, 亦有人内心挣扎。   徐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李林看到他突然醒了,忙过来跪下:“皇上,可是做恶梦了?”   徐延一言不发的看了眼这个小太监, 他已经来自己身边几日了, 做事还算得上面面俱到, 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一想到这人的脸还算陌生,徐延便不想与他说话。   徐延沉默的坐了许久, 李林的膝盖都跪疼了,才听到他沉声道:“替朕更衣。”   李林顾不上腿疼,忙磕头应下,接着便麻利的帮他换衣裳。   等收拾好了,徐延便径直朝着司礼监走去。   他来时不当值的奴才都已经睡了,整个司礼监就只剩下几个守夜的,看到他来了之后急忙跪下,刚要开口便被他瞪了一眼,当即什么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徐延一路畅通的进到院内,周书郊正坐在院中磕瓜子,看到他后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大半夜的磕什么瓜子?”徐延皱眉,这女人的爱好真是太奇怪了。   周书郊白了他一眼:“怎么,我还得挑个良辰吉日磕?”   “明日你们就该离开了,你为何还不收拾东西?”徐延又问。   周书郊伸了个懒腰:“我又不跟他们离开,还有几个单子没做,等结束了我再去找他们。”   “他们走之后便行踪不定,当心你会找不到。”徐延听到他的打算,不知为何心中憋闷。   周书郊嗤笑一声:“蠢不蠢,我们密语阁的人向来散落天涯,可想找内部什么人却轻而易举,还不是因为我们有专门的寄信方式,放心吧,我不会找不到他们的。”   “……懒得理你,阿幼呢。”徐延不悦的看着他。   周书郊挑眉:“人家是个女子,还是你下属的夫人,这大半夜的来找她,恐怕不大合适吧?”   “我找她聊几句,有什么不合适的?”徐延气结,这女人说话他真是越来越不爱听了,“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能不能用回你原先的声音?”   这么听着怪别扭的,仿佛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一般。   周书郊默默翻了个白眼:“抱歉,她已经睡了。”   徐延额间出现一道深纹,正要质问他时,便听到夏幼幼无奈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小声些?被人看到一皇上跟一太监斗嘴成何体统。”   “阿幼!”徐延惊喜的叫了一声,立刻朝她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蔑视道,“你不是说她已经睡了?”   周书郊假笑一声:“或许是又醒了吧。”   徐延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转身不再看他,而是对夏幼幼道:“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夏幼幼奇怪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徐延坚持。   夏幼幼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周书郊本想跟过来,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周书郊的脚立刻停下,继续磕他的瓜子。   夏幼幼将徐延领进傅明礼独有的小院中,二人就着月色在院子里坐下,夏幼幼担忧的看着他:“可是明日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原计划是她先去定好的地方等着,傅明礼和刘成随那些犯人一起离开,走到城外时假装有劫匪来了,将那些人都给杀了,傅明礼和刘成趁机离开,再用已经准备好的尸体替代傅明礼,造成他死了的假象。   明日如果顺利,那这世上便不再有傅明礼,只会有傅尚言和她在一起。   虽说这计划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可她仍旧不怎么放心,本想跟着傅明礼一起混在犯人中,但傅明礼坚决要她先去等着,夏幼幼无奈,只好听了他的话。   此刻她最怕出什么事,偏偏徐延这个时候来找她,还要和她单独聊聊,她不得不担心。   徐延轻笑一声:“放心,一切顺利,明日天不亮你便要离开,想来我也不能给你送行,所以这会儿想和你说说话。”   “……吓我一跳,顺利就好,”夏幼幼松了口气,随后看向他的脸,“你想聊什么?”   徐延抿了抿嘴,静静的看着她。月光给她的脸镀了一层浅淡的光,让她的整张脸都显得格外好看,他突然很庆幸,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是她,也很担心,以后再也不能找到比她还好的姑娘。   “说话。”夏幼幼蹙眉。   徐延笑了笑:“说什么都行,喂,我们好歹是朋友,你就不能对朋友多点耐心吗?”   “谁让你先前喜欢过我的,避嫌两个字懂吗?”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若是以前,她定然不会觉得二人大半夜独处有何不可,可如今情况不同,他又这么盯着自己,她很难不暴躁。   徐延嗤了一声:“能不能别提这件事,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事。”   “你知道就好,”夏幼幼斜了他一眼,顿了一下之后语气还是好了些,“看在今晚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后一次见面的份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的拳头却在徐延面前握了起来,似乎在警告他,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当心拳头伺候。   徐延嘴角抽了抽,闭上嘴巴不肯说话了。   院子里突然陷入没头没脑的沉默。夏幼幼打了个哈欠,便听到徐延道:“因我母亲和外家的关系,其实我和明礼在他进宫之前并未见过面。”   夏幼幼哈欠顿了一下,总算看出他这是跑自己面前回忆过往来了,她想了一下配合的询问:“尚言刚入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当时还小,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不过比他小个几岁,自然是记得的。”徐延轻轻一笑,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不过我与他第一次见面,并不如何愉快,不,严格说起来,我们刚开始的那两年,都不如何愉快。”   “为何?”夏幼幼这下是真好奇了,她以为以徐延现在对尚言的依赖,定然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母亲自小孤苦可怜,从未得到过谁的宠爱,即使是我父皇……若不是因为有了我,恐怕她此生也只能做个宫女了,”徐延提起便忍不住苦笑,“母亲此生没被爱过,自然也不懂爱人,我自小便极少得到她的关心,自明礼入宫之后,就连这极少的关心,也被他分去了大半,你说我如何与他好好相处。”   “……哦,原来是这样。”夏幼幼不知该说什么好,若她是徐延,恐怕会跟尚言闹得更加厉害,可她不是徐延,所以一想到尚言刚来宫里时被人针对,她只会心疼得不行。   徐延叹了声气:“以往我不被母亲关心,还能说母亲天性如此,可他进宫之后,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对他越来越好,便不能再欺骗自己,可我又生性懦弱,不敢对明礼怎么样,只能夜夜期盼他早些死了,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将母亲所有的目光都抢回来。”   夏幼幼不自在的笑笑,强行将话题快进:“那你们后来是如何变好的呢?”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好,只能说我放弃诅咒他了,因为……因为他差点死了。”提起这件事,徐延的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仿佛又陷入了当年的恶梦。   夏幼幼眼睛猛地瞪大:“什么意思?尚言遇到过危险?”   徐延有些难以启齿,可看着夏幼幼惊讶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应该将明礼的过去和她说明白——   “那日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便昏倒在地,母亲看到后疯了一般把我推倒,叫来太医给他医治,我自觉心中有愧,便扳着门缝偷开,这才发现他身上遍布几百鞭伤,还有许多珠钗扎出来的血洞,甚至有的地方深可见骨,单是太医帮他将皮肉里的衣裳碎屑夹出来,就费了好大会儿功夫。”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也跟着疼了起来,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是谁做的?”   “我母亲,当初的淑妃娘娘、如今的西宫太后。”徐延平静的看向她。   夏幼幼一怔。   徐延轻笑一声:“那日我愣在门外,恰巧听到母亲和太医的对话,才明白这不是明礼第一次昏过去,那些伤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才知道母亲将他时时带在身边,只是为了折磨……好像也不是单纯为了折磨,她好似对明礼的母亲既是嫉妒又是向往,这种感情转移到了明礼身上,便成了两种极端,要么就伤他毁他,要么便对他宠爱入骨。”   “将人打成那副样子也叫宠爱?她为何不宠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夏幼幼冷笑一声,这才明白当初尚言跟她坦白时,提到淑妃的那一抹讽刺。   真可惜她是他血缘上的姨母,否则就算以师父的名义,夏幼幼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徐延耸肩,继续他的话:“那日之后,我便明白明礼也不好过,所以就开始对他好一些,之后他用计离了母亲身边,我们之间也不再有那么大的敌意,真正让我们关系变好的,是他得了先皇的赏识,去了先皇身边伺候,那时我们做了协议,便互相扶持到今日。”   “说什么互相扶持倒是好听,你们找到尚言时,他已经是先皇身边人,而你和淑妃依然是后宫不被重视的皇子宫妃,明面上你们的身份高,可实际上尚言不知要比你们厉害多少。”夏幼幼嗤笑一声,语气颇重道。   徐延无语的看她一眼:“又不是我伤的他,你做什么对我发火。”   “因为我已经给尚言面子,饶你妈一死了,你和那女人这么对我男人,还想我和颜悦色?”夏幼幼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虽然告诫自己要克制,可脸色就是忍不住的发臭,“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走吧,我不想搭理你。”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段了,”徐延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能不能耐心点,我想将明礼的过去都告诉你,让你以后对他好些,也算是补偿他不圆满的前半辈子。”   夏幼幼冷笑:“不用你操心,就算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会对他极好。”话是这么说的,却还是乖乖的坐着,等着徐延继续。   徐延扫了她一眼,看向地上亮晶晶的水洼。奴才们为了给地降温,会在日落后在院子里洒水,这明显就是撒多了的才形成的小小水洼,在月色的照耀下煞是明亮,看起来很是好看,可他知道,待明日一早太阳升起,这点小水洼就会消失。   而太阳落下后,月光依旧照耀大地。   “是啊,我是靠明礼才走到今日的,虽说我帮他翻了傅家的案,可明眼人都清楚,还是他帮我更多些,”徐延垂眸,“若他当初没有经此大变,想来可以在傅家平安长大,第一才子的称号也不知能不能轮到程宴身上,而我,大概在徐舟继位时,悄无声息的死在后宫。”   夏幼幼抿了一下唇,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的那点火气倒是降下去了。   徐延沉默的盯着水洼,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打起精神笑道:“后来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夏幼幼想了一下,认真道:“阿柔是怎么回事?”   徐延一怔,半晌苦笑道:“你怎么这么会挑着问?”   “快说说,阿柔是怎么死的?”夏幼幼托腮看向他。   徐延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这点愧疚很快便如阳光下的小水洼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捡的狗,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一直带在身旁,可惜他去先皇身边没多久,那只狗就被人害了,埋在了我的院子里,明礼虽然不说,但我明白他很伤心,等你们以后安定了,就再养只狗吧。”   “哦……”   徐延看向夏幼幼,突然道:“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可惜就像当初的阿柔一般,在我发现你之前,你已经属于明礼了。”   “……哦,滚。”夏幼幼白了他一眼,彻底没了跟他说话的欲望。   徐延果断的滚了,滚到院门口后想起什么,又立刻滚回来,对夏幼幼道:“我若是做了点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介意了,说,你干了啥?”夏幼幼瞪眼道。   徐延张了张嘴,笑嘻嘻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先走了啊。”   说罢不等夏幼幼反应过来,便急匆匆逃了,夏幼幼在后面叫都没把人叫回来。   看着冒冒失失消失的背影,夏幼幼嗤了一声,打着哈欠回房了。明日就是和尚言彻底远离都城的一日,她担忧自己睡不着,又怕睡过了头,结果人沾上枕头后,迅速的就睡了过去,等到了第二天寅时,她及时醒来,趁着残尽的夜色背着包袱出宫去了。   她这边刚离开,一潜伏在宫门处的侍卫立刻往东宫去了,一宿未睡的皇后冷笑一声:“徐延,我对你太失望了。”   “太后娘娘,奴才该怎么做?”侍卫问。   皇后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左侍郎家中这几日养了五十精兵,你去将人领了,沿路跟着傅明礼他们,若路上徐延并不打算动手,那我们的人便动手,记住,我要傅明礼死!”   “是!”   天慢慢的亮了起来,宫里的脚步声也开始忙乱,在徐延去上朝时,宗人府的人将傅明礼带了出来,交到了禁军统领手中。   “公公是先皇想要召唤的人,身份不同那些犯人,末将给公公备了马车,请。”禁军统领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朝着略为简陋的马车走去,路过旁边的刘成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刘成忙行了一礼。待他乘上马车之后,禁军统领便带着人马一路朝城外走去。   因为犯人是徒步走的,所以速度算不上快,单是走到城外便花了小半日,好在他们要去的城镇离都城不远,以这样的速度走下去,天黑之前便能到驿口,乘上船之后便快了。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着,后面皇后的侍卫也带着五十精兵跟着,因为怕被禁军发现,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小心的跟在后面,准备到驿口之后,若禁军还没有杀傅明礼的意思,他们便趁这些人人疲马乏,一举给灭了口。   日头从东往西慢慢下滑,逐渐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就在快要到达驿口时,禁军统领手一摆,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侍卫急忙叫自己人也停了,以免过去时会被发现。   侍卫趴在高处仔细的盯着马车,随后禁军的动作让他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这些禁军开始动手杀人,犯人仓促逃脱,可个个都被杀了,而傅明礼从马车里冲了出来往外逃,禁军立刻拦住了他,刚要杀他时刘成开始护着他,让场面一时胶着起来。   接下来的禁军死伤不少,而傅明礼和刘成也开始力不从心,禁军统领拿起长刀,对着傅明礼的肚子捅了过去。   随着傅明礼倒地,侍卫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借着草丛掩饰盯着他们。   禁军统领将刘成也杀了,随意的将人都摞在一起,一把火给烧了起来。侍卫等大火烧尽、禁军将自家兄弟和刘成的尸体扛进马车,便原路折回了,这一次他们没有徒步的犯人拖后腿,跑起来煞是快速。   侍卫怕被发现,忙又往后退了退,直到禁军离开,他才带着精兵朝人堆走去。   尸体已经被烧得看不出谁是谁了,但没被烧尽的衣裳碎片可以判断,其中一个就是傅明礼的尸体。   侍卫仍是小心,让人将尸体抬了出来,用剑挑开他腰间破布,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后松了口气。   这边夏幼幼早早便出宫了,想到一时半会儿的傅明礼他们应该不会到约定的地点,便干脆慢悠悠的在集市上用了些早膳,期间又碰上那个讹她糖葫芦的小胖墩,于是又给他买了几串糖葫芦,可惜还没吃到嘴里,他母亲便怒气冲冲的过来了,拎着他的耳朵便往家走,想来糖葫芦是吃不成了。   夏幼幼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想要问问小贩能不能给退了,小贩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飞快的扛起插满糖葫芦的棍子换了个地方。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只得跟卖油饼的小贩要了几张纸,把糖葫芦包起来之后放到了包袱了。   用完早膳她又在都城走了走,买了几身衣裳,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慢往医馆走去。   这一次她长了个心眼,特意找这边住着的人家打听了一下,确定哪家医馆的名气比较大之后才上门去。   医馆里的生意果然比她那次遇到的要好,直接去寻了大夫,安静的开始排队,等轮到她时,她立刻坐到大夫对面,将手腕露了出来:“大夫,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孕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聚,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大夫倒是淡定,只是将指尖搭在她手上后问:“夫人怎么一个人来,你的丈夫呢?”   “我夫君今日有事,便叫我自己来了。”夏幼幼随口道,虽然她知道自己背着包袱的样子和她的话并不吻合。   大夫不再多言,只是仔细的帮她把脉,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一颗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虽然常和尚言开玩笑,可她心中并未想过自己这个时候会生孩子,若不是上次尚言问她葵水的事,她都没有注意到葵水竟然没来,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自打葵水出问题后,她便总觉得自己怀孕了,偶尔还会觉得肚子里像有胎动一般,还经常恶心。   这些症状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了,可是尚言那时在宗人府,以他对孩子的渴望,若是一场空,便会叫他失望,若不是一场空,他不能随时跟在自己身边,恐怕也会急得发疯吧。   各种原因之下,她几次犹豫都没将话说出口,也从未在宫里找御医看,因为一旦请了御医,便没有秘密可言了。   大夫捏着胡须仔细的把完脉,问道:“夫人近日可是身子不适,常会觉得恶心、用不下饭?”   夏幼幼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心想这大夫就是和那些庸医不一样,只是把一分钟脉便能知道她什么症状。   大夫轻笑一声:“夫人这是因暑气引起的不适,待老夫给你开一副清热的药,调节两日便好。”   “……你的意思是,我中暑了?”多日的期盼突然落空,纵然她对孩子这种生物并没什么所谓,可还是忍不住失望起来,一边失望又忍不住一边庆幸,心想幸亏没找御医诊治,否则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夫人有两条脉,另一条不甚明显,想来时日尚浅,老夫只有十之七八的把握诊为有孕,若夫人不放心,可过个半月再来,介时老夫再为夫人把脉。”   “哦。”夏幼幼颇为失落的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大夫忙道:“夫人药还没开。”   “算了,不吃。”她还得跟着男人亡命天涯呢,哪有时间整日给自己熬药喝。   夏幼幼走到门外后突然怔了一下,又急匆匆的跑回去:“大夫,你刚刚说什么?我有身孕了?”   她的声音过大,又引来一阵目光。   大夫笑笑,他原本看到她身上的包袱,还以为这女子是因为品性问题被赶出来的,现在看到她眼中的期待后便放下心来,没有哪个有问题的女子会这么期待一个子嗣,想来真如她说的那般,丈夫今日没空陪着来吧。   “夫人小心将养着,等过个几日,记得来找老夫确诊。”大夫含笑道。   夏幼幼忙点了点头,紧张道:“那、那可还需要什么东西?”   “夫人去药台拿药吧,老夫给夫人拿的都是些果物,夫人即使有孕也可放心用。”   夏幼幼应了一声,急匆匆往药台去了,伙计手脚麻利的给她把药包好,她立刻丢了块金子给伙计。   伙计直接给吓到了,忙将金子递回去,夏幼幼此刻正处在极度开心的状态,见他这么识相,立刻又摸了几个紫珍珠给他,等把医馆的人打赏一遍后,她才乐呵呵的离开。   这下再没去旁的地方逛逛的心思了,也不敢再骑马,租了,辆马车朝城外走去,直奔傅明礼要她去的地方。   走在路上时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她,可透过车窗往外找了几次都没发现后,想到以自己的武功能追踪自己的恐怕也不多,还是自己疑心多想的可能性大。   这么想着,便没有再管,这种感觉果然就消失了。   她到达的时候天还没黑,算了下时间尚言还得再等一下才来,她便寻了个凉亭坐下,安安静静的等着,边等边仔细想着该如何将这个惊喜告诉他。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天彻底黑透,因为知道了腹中有孩儿的事,她脑子里不断出现以后教养孩子的情景,一时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等到她逐渐开始乏了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快等一夜了。   而这个时候尚言早就该到了。   渐渐的,夏幼幼心急起来,想留又怕尚言出事自己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想走又怕尚言来了和自己岔开,一时间孩儿的事也被她抛到脑后,开始心焦的在两个选项之间犹豫。   天从黑慢慢到亮,极远的地方开始出现鱼肚白,一夜未睡的夏幼幼咬了咬牙,便要朝傅明礼的方向赶。   只是还没动身,大地便轻颤起来,她惊喜一瞬,忙从亭子里跑了出去,出去便看到徐延骑着马,带着大批禁军来了。   “阿幼。”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幼幼。   夏幼幼在人堆里搜寻一圈没有找到傅明礼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尚言呢?”   “计划有变,”徐延叹了声气,“你先跟我回宫。”   “尚言在哪里?”夏幼幼直直的盯着他。   徐延顿了一下,苦笑道:“你不跟我走,我便不能告诉你。”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看了眼这些人身后的马车,想也不想的坐了上去。   是辆空的,想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夏幼幼抿了抿唇,平静的将手搭在肚子上,形成一个简单的保护。   入宫之后徐延便让她进自己的寝宫等他,说他处理完事情后便会回来,夏幼幼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却只换来一声叹息,接着便匆匆离开了。   夏幼幼困极,尽管心里一直惦记傅明礼,但还是控制不住睡意,坐在脚踏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后,徐延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看书,夏幼幼默默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缓缓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直到面前站了人,徐延才惊觉她来了,心里顿时有些怯了。她武功这么好,又格外擅长暗杀,尽管他在屋里安排了十几暗卫,她若真想杀他,恐怕他也逃不掉。   “尚言,他怎么了?”夏幼幼眼底还残留几分困意,说起话来尽管依旧发寒,却少了三分冷意。   徐延舔了下嘴唇,讪笑道:“没事,他那边临时出了些状况,所以可能会来得晚一些。”   他已经让人去请东宫太后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是他将话告诉夏幼幼的最佳时机,可为了小命着想,他决定还是等东宫太后快到这里时再说。   ******   李林跪在地上恭敬道:“皇上在殿中等着您,还请太后娘娘移步清羽宫。”   “你是说,皇上不想让西宫知晓那女子是傅明礼的奴宠,所以要请我过去商议一下,看能否将名字挂在陆家名下?”皇后轻笑一声问道。   傅明礼已死,她现在唯一的目标便是和徐延之间解除隔阂,好为陆家残存的小辈谋些前程,这徐延当真是趁她困便递上了枕头,把他心爱的女人记到陆家名下,这女人可就别想轻易跟陆家分开了。   “是啊,还请太后娘娘移步。”李林的头垂得更低了些,遮掩住了他通红的眼睛,他没想到督主刚走,夫人便被皇上要进寝宫,这些帝王家的人,当真是没有心肺。   皇后扫他一眼:“行了,你先回去吧,本宫更衣后便去。”   “是。”李林磕了个头便要离开。   皇后突然想起什么,忙叫住了他,李林立刻站住,恭敬的垂着脑袋。皇后看了大宫女一眼,大宫女立刻去房里取了些金锭用手帕包着递给了李林:“喏,太后娘娘赏你的。”   李林接下又是一跪:“多谢太后娘娘。”   “谁对你好,你知道便好,快回去吧。”皇后不甚高兴,她往年哪需要巴结这些奴才,可李林是徐延身边人,且目前来看会有很大可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她只能多给些好处,以便将来有用得到他的时候,让他尽心尽力的给自己卖命。   李林一走,皇后面色便好看了些,对大宫女道:“伺候本宫更衣。”   “是。”大宫女福了福身,便去隔壁的柜子里取衣裳了。   皇后静坐在铜镜前等着,等了许久都没有见人过来,不禁一阵邪火上头:“这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怪本宫诸事不顺!来人!来人!”   可并未有人应她的叫,皇后心中咯噔一声,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跑,一个干瘦的身影却轻飘飘的落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谁?!”皇后厉声问道,看到对方瞎了一只的眼睛后手指颤了一下,这才看出此人,“道长?”   “皇后娘娘,许久未见,您美貌依旧,”黑山桀桀笑道,“不,现在该叫太后娘娘了。”   皇后抿了抿唇,警惕的看着他:“你为何成这幅模样了?”   以前的黑山虽说也不怎么样,但至少还算整洁,可如今的黑山却如一个乞丐一般,眼睛瞎了不说,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好不邋遢。   “我这幅怎么了?难道污了太后娘娘的眼?”黑山好奇的问。   皇后蹙眉:“你今日闯我宫殿,想来也不是刷嘴皮子的,说吧,到底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请太后娘娘帮我杀四个人,傅明礼、发福蝶和狐狸精,还有,”黑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当今皇上徐延。”   他要这些害过他的人都死,尤其是发福蝶,定要她碎尸万段才能消他夺眼之恨。   “傅明礼昨日已经死了,本宫的人亲自去看过,那个什么蝶什么精的本宫不认识,从哪帮你找,至于徐延,”皇后冷笑一声,“他是宁朝皇帝,是本宫今后的依仗,你觉得本宫会去杀他?”   “我就知道太后舍不得徐延,那这样如何,既然傅明礼已经死了,你就帮我杀了那两个人,至于徐延,我来帮太后娘娘杀了,”黑山一字一句说完,看皇后还要反驳,便悠悠道,“宁朝还有许多小皇子,若徐延死了,下一个皇帝年岁太小,少不得要太后您垂帘听政,到时候岂不是比现在这样做个空架子太后好?”   皇后心头一动,漠然道:“本宫喜欢做空架子不可以?”   “太后说笑了,”黑山对她的装相嗤之以鼻,“若您只是想做个空架子,又为何对徐延百般讨好,可太后您别忘了,徐延年岁不小,您再上赶着巴结,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还不如重新扶植一个,好让权力更加稳妥。”   “……本宫不想听你一派胡言,快些走,再不走本宫便叫禁军了。”皇后怒道。   黑山平静的看她一眼,往后退了两步道:“可惜了大皇子,若他九泉之下知道自己母亲连给自己报仇都不敢,想必会死不瞑目吧。”   “放肆!你又如何知道本宫没为皇儿报仇,傅明礼已经死了,是因为本宫劝诫徐延他才死的!”皇后如被触到逆鳞一般喘着气道。   黑山挑眉:“你只知道害死大皇子的主谋是傅明礼,可又想过没有,谁是帮着傅明礼害死他的人?”   皇后一怔。   黑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刻薄阴狠的模样被隐藏在胡子后面:“我要太后杀的狐狸精,正是偷听到我和大皇子密谋的人,而她的搭档发福蝶,则是带来禁军的人,若不是他们,恐怕皇位上此刻坐着的,便不是徐延了。”   皇后怔愣的看着他,半晌道:“这两个人在哪?”   “就在宫里,”黑山笑了起来,“我今日在都城见到了其中一个,跟着她走了一路后,看到她被徐延带了回来,另一个和她向来形影不离,相信此刻就在一起。” 第79章   “她?”皇后略为惊讶的看向黑山。   黑山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太后认识?”   今日那个女人出宫的事她知道, 徐延出宫的事她也知道, 猜测便是他将人放出去之后又后悔了, 杀了傅明礼后便将人给抓了回来。   皇后淡淡的扫了黑山一眼:“本宫知道你说的这个女人,可是傅明礼的奴宠?”   “奴宠?”黑山失笑,“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夫人。”当初傅明礼的走狗将银子搬到他面前时, 威胁他再接近发福蝶便对他不客气,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福蝶和傅明礼玩弄于股掌之上。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既然我儿是因她而死, 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只要太后娘娘将发福蝶杀了, 我便为太后娘娘解决所有后顾之忧。”黑山立刻道。   皇后顿了一下, 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杀她不比杀徐延容易,你为何要绕这个大个圈子?”   “因为我和她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否则会被密语阁追杀, 所以便只能麻烦太后娘娘了,而且,”黑山笑笑,仅剩的一只眼睛直直的盯着皇后的脸,“相信太后娘娘在扶持新皇时, 定然需要不少人手, 若太后娘娘愿意, 奴才愿此生追随太后娘娘。”   皇后嗤了一声:“你胃口倒是大,行了,你且在此等着, 本宫先去见见徐延。那女人会留在宫里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我会将她杀了,到时候,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自然。”黑山轻笑。   皇后斜了他一眼,抬起脚便往徐延那去了。   另一边,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徐延只觉得喉咙发干,便频频端起杯子喝水,直到他的动作被夏幼幼注意到,他才不敢太放肆。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坐着,眼底一丝情绪也无,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徐延觉得不该这么沉默下去,便干咳一声找话题道:“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狐狸精那女人便离开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你可知道她去哪了吗?”   “或许有事吧。”夏幼幼简单道,看了徐延欲言又止的脸一眼,问,“是不是我继续问你尚言去哪了,你还是不会回答?”   “……”徐延勉强笑笑,随后意识到情绪不对,立刻收敛了笑,“为何一直问他,我在你面前你没有看到?”   “你神经病犯了?”夏幼幼斜了他一眼,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在长亭被徐延接到时,那个紧张到手指发抖的姑娘不是她。   这不是徐延想要的结果,他冷笑一声,漠然道:“昨天跟你聊天,有许多话没和你说,今日无事,便想和你聊聊。”   “什么?”夏幼幼冷淡问道。   徐延垂眸:“你可知道阿柔是怎么死的?”   “被坏人害死的。”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轻笑一声:“我昨晚似乎没有告诉你,这个坏人是谁。”   夏幼幼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看向他。   徐延勉强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都会被他抢先一步,阿柔是,你也是……”   “这些话你昨天已经放过了,赶紧进入正题,废话怎么这么多。”夏幼幼面无表情道。   “……”徐延失笑,“你还真是暴躁。”   夏幼幼嗤了一声,双手拢在腹前。   “所以昨夜我一宿没睡,就是在想这件事,以前阿柔不是我的,可死了就埋进了我的院子,我是不是能用同样的办法,把你也给留下来?”徐延垂眸道,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里,他放了多少真心进去。   夏幼幼漠然的看着他:“所以你想杀了我?”   “人和狗怎么能相同,”徐延笑道,“狗死了再找一只长得相似的养着就是,可人就不同,人死了,或许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跟你一样的了,所以为了留下你,我便只能……”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一来没有胆子,二来怕说得过早,等太后到时她脑子已经转回来了。   话说太后怎么还没有来,看来要派人去催催了。   徐延正一颗心都放在没来的太后身上了,没有注意到夏幼幼眼底闪过的恼怒。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李林走进来道,说话间担心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注意到他红肿的眼睛后怔了一下,随后心中的怒火更盛。   徐延一听到通报,脸立刻板了起来:“阿幼,随朕去见太后,记住不要乱说话。”   说罢便抬脚离开了,夏幼幼看了眼他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走到李林身旁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   李林一怔,刚要说什么,她便离开了。   夏幼幼进了主厅,徐延的心才松了下来,她方才迟迟没过来,他还以为她不来了。   这可不行,他这出戏,夏幼幼不来搭着可就唱不下去了。   夏幼幼进来后便面无表情的站到一旁,走过皇后身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后不悦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此刻她再看夏幼幼,已经不再有拉拢之心,看到夏幼幼如此无礼,脸上的冷色便控制不住的要溢出来。   “阿幼,还不快向母后道歉。”徐延板着脸道。   夏幼幼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思忖一下后冷淡道:“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快些说,我跑了一日早就累了。”   “你!”皇后抑制住怒气,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松道,“傅明礼死了,本宫知道你没了夫君,此时正是悲痛,便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夏幼幼一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违和感,她蹙眉看向徐延:“明礼他……”   “你还不知道?”皇后略微吃惊的看了徐延一眼,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后立刻懂了,颇为快意的看向夏幼幼,“他死了,你不知道?押送犯人的禁军在路上遇了埋伏,禁军伤亡惨重,那些犯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包括傅明礼……”   “够了!”徐延恼怒的打断她的话,急切的看向夏幼幼,“阿幼,你听我解释,路上会遇埋伏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朕若是知道,定然会多派人手,也不会、不会……”   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肚子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那点小小的疼痛便不见了。   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夏幼幼抿嘴盯着徐延许久,盯到他面色开始变得古怪,这才开口说话:“所以是你的疏忽,才害得明礼死了,是吗?”   徐延垂眸不敢看她,皇后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一声,冷眼看着这两人,下一秒意外突生,夏幼幼抽出软剑朝徐延刺了过去。   在剑刺破他的衣裳时,殿内的暗卫冲了出来,和夏幼幼缠斗在一起。被惊到的皇后往后退了两步,看到徐延胸口的血迹后惊呼一声,忙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皇儿!皇儿你没事吧?!”   徐延只觉得胸口很疼,伸手去摸时摸到了一滩血,当即跌坐到地上,皇后恨不得他就此死了才好,便不提叫太医的话,而是陪他一同坐到地上,眼里含泪道:“你从何处找的这夜叉,竟敢对你动手,本宫定要她碎尸万段!”   “我、我没想到她会待我如此,”徐延捂着胸口苦笑一声,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将他的整个手都染红了,“母后,她这段时日和朕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见傅明礼,朕以为傅明礼死了,她便会对朕倾心,可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皇后意识到这是个好消息,当即冷下脸道:“不管皇儿打算如何,本宫杀这个女人是杀定了,若你不愿意,本宫便去找西宫太后,本宫就不信了,你生母还能容得下她。”   “莫说母后容不下,朕也是容不下的,”徐延喘着气看向打斗的那边,因为是以多敌少,夏幼幼此刻已经处于下风,他高呼道,“抓住了就带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心头一动,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是!”暗卫怒喝一声,手下的招式更加狠厉起来。   夏幼幼怕伤及腹中孩儿,便没有过多挣扎,打了几个来回后便露出一招破绽,让人将她擒住。   暗卫抓住人之后便要带出去,徐延立刻道:“站住!”   几人立刻不敢动了。   太医已经到了,正要给徐延包扎,徐延摆了摆手,沉着脸让人将他搀扶到夏幼幼面前:“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此生安心伴随在朕身边,朕便既往不咎。”   “皇儿!”皇后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要原谅这女人,不禁有些急了,但是一想到他为了这女人都能将傅明礼杀了,这样大度似乎也不奇怪。   倒是他方才直言要乱棍打死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母后,你让朕再问一句,再问一句,朕便死心了。”徐延眼眶微红,一动不动的盯着夏幼幼看。   夏幼幼沉默许久,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吧,黄泉路冷,让我去陪他。”   徐延心中一刺,内心苦笑自己自讨苦吃,按原先的计划演下去便是,又何苦再问这些。   “皇儿,此女嚣张又不知悔改,留不得!”皇后怒道。   徐延沉默许久,声音中似乎带了冰碴子:“朕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愿意……”   “别太多废话,我累了,杀了我吧。”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唇对暗卫道:“不要让她受苦。”   “是!”   暗卫押着夏幼幼出去,皇后忙走到徐延身旁:“快让太医给你包扎。”   “……嗯。”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却依然强撑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太医不敢耽搁,忙过来开始包扎,伤口还没包完,暗卫便抬着一块门板过来了,上面躺着的人还在流血,眼睛紧闭嘴唇惨白,仿佛没了生气。   皇后看了之后冷笑一声,只觉得连老天都愿意帮她,否则这几日的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   徐延似乎不忍心看,按着鼻梁朝暗卫摆摆手:“找个地方埋了。”   “是。”   暗卫抬着人离开了,皇后可惜的对徐延道:“你本来找母后过来,就是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   徐延并未接话,皇后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露出微笑对徐延道:“莫伤心,母后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嗯……”皇后还想说什么,徐延蹙眉看向她,“母后,我累了,您可否先回去。”   纵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可这样被接二连三的顶回来,皇后原先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殆尽,语气也跟着冷淡了些:“既然如此,那你休息,本宫先回去。”   徐延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起身送她,皇后冷哼一声,转身独自离开了。   等她人一走,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太医下跪庆幸道:“幸亏没有伤到要害,流血虽多可伤口较小,卑职为皇上开些补血的方子,皇上将养个几日,伤口便好了。”   “……行了,走吧,都走!”徐延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李林一人在身边伺候。等人全都撤了之后他哀嚎一声,捂着心口痛苦道:“真是太疼了,这女人竟下手如此狠心!”   方才还看着皇上装深沉的李林:“……”   “她人呢?”徐延捂着心口问。   李林这才回神,忙道:“夫人在内殿等着。”他方才以为夫人真的要死了,谁知那些暗卫将夫人带出去后,便拿出些白粉胭脂之类的,让夫人稍作修饰后泼了她一身血,接着便抬了进来。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林都吓傻了,半晌才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可又不十分确定。   “夫人?哦,忘记你是跟过明礼的人了。”徐延耸耸肩。   李林紧张的低下头去,并未多做解释,他如今能到这个位置,一来是夫人救了他的命,二来是督主提拔他,现在皇上若是想翻旧账,他也只能听着了。   徐延看了他一眼,眼底颇具赞赏,明礼给他找的奴才,果然是个好的,既不会和明礼他们撇开关系,又从未忤逆自己。   这般两边不讨好,却是大义。   徐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叹息道:“你和阿幼关系不错?”   “……您说的是夫人?”李林小心的看了眼徐延,又很快垂下头,“夫人于奴才有恩,所以奴才对她感激不尽。”   “哦?那你就跟着朕去找她,记住,若她敢刺杀朕,你就挡在朕面前。”徐延叮嘱道。   “……是。”   有了李林在身边,徐延整个人都放心多了,立刻带着人去寻夏幼幼了,临进门时还有些不放心,又叫了几个侍卫跟着,这才推开门进去。   哪知一进门,便被飞来的棋子打中了腿,徐延扑通一声跪下,这才发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暗算了,当即恼怒的看着夏幼幼:“发福蝶!你放肆!”   “怎么,还要将我乱棍打死?”夏幼幼冷着脸看他一眼,只觉得现在这一切蠢到她恨不得、将所有掺和在这件事的人都抓起来揍一顿。   也包括傅明礼。   徐延心虚一瞬,李林忙将他搀了起来,他借着这个台阶板着脸对身旁的人道:“都出去!”   “是!”   李林忧心的看了眼夏幼幼,想提醒她千万别跟皇上对着干,夏幼幼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安下心来,转身跟着侍卫们离开了,顺便帮他们将门给关上。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幼幼向前一步,徐延惊慌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门后才停下来:“明礼没死,今日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计策!”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她在宫外看见徐延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进宫后这蠢蛋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她尚言根本没事。   徐延捂着胸口的伤口到椅子上坐下,叹了声气道:“我们在宗人府饮酒那日,说的那些话被周海偷听了去,太后便知道我们的计划,我怕她会借此机会派人上路暗算明礼,索性在她找来时装作对……对你旧情不忘,应了杀明礼的话。”   “然后?”夏幼幼挑眉。   徐延此刻在她面前简直提不起任何威严,只能像个小媳妇一般憋屈:“然后就这样了。”   “这计划你们什么时候做好的?”夏幼幼问。   “太后找了我之后,我便去找明礼了,是他想到的当着太后的面假死,也省得以后面对无尽的麻烦。”徐延答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我呢?为什么在她面前还要把我杀了?”   “你是不是傻……咳,没事,”徐延乖得像被夫子问功课的小孩子,“在太后眼中,我杀明礼是为了彻底得到你,若明礼死了,你却凭空不见了,你觉得能骗过她?”   夏幼幼明白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我也杀了,我和明礼死了,太后从此便不会再惦记着,更不会怀疑了,对吗?”   “是啊!可又怕你会露出破绽,所以计划便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今日果然做得极好,太后丝毫没有怀疑,等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出宫去找明礼,你们从此天高海阔、逍遥快活去吧!”徐延笑道,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夏幼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道:“你以为你那蠢演技能骗过谁?若我真信了你的鬼话,相信大宁朝就出一个最短命的皇帝了。”   “……”   夏幼幼冷笑一声:“怎么,不信?你胸口上的伤在肋上三分,避过了所有要害,虽然流血看起来很多,可实际上伤口却不大,对吗?”   徐延心惊的捂住衣裳,第一反应便是她瞄到了自己的上身,可转念一想伤口都被太医包扎了,怎么可能会被她看到,一时间有些讪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徐延好奇。   夏幼幼漠然的看他一眼:“在你把我晾了一天、又跑来给我讲故事之后。”   “……”   “徐延,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你懂吗?”夏幼幼幽幽道。   徐延一个激灵,讪笑道:“本是担心你露出破绽,所以才没有告知你的,谁知道你做什么都这么厉害,愣是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夏幼幼直直的盯着他,徐延假笑两声后笑不下去了,苦着脸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这么盯着我看,瘆的慌。”   “这蠢主意是谁出的?”夏幼幼冷然问。   徐延刚想说是他自己,可看到夏幼幼的表情后,又怂怂的含糊:“就商量呗……”   其实本来的计划里,明礼怕阿幼担心,便让他将计划都告诉她,前几日他太忙,将此事给忘了,直到昨晚才想起来。可他见了夏幼幼之后,突然对她的能力有了一丝怀疑,担心单纯如她会在太后面前露出破绽,于是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还是没能将计划告诉她。   他本以为这样最不会有意外,可如今才发现自己真是干了蠢事,若阿幼相信了,恐怕他真会惨死在她剑下,还提什么后续的计划。   “商量啊。”夏幼幼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也就是说傅明礼也参与其中了?他可真是好样的。   徐延被她看得一个激灵,默默将椅子往后挪了几步:“那什么,我们也是好心,你看,我都不敢耽搁,准备刺激完你就立刻将太后叫来,演完戏就对你坦白,所以你只会难受一天而已……”   说着说着,在夏幼幼的冷笑下他也说不下去了,只得憋屈的闭上嘴,半晌还是不死心的争取坦白从宽:“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别生我的、我们的气了。”   空气里尴尬的一静,徐延不敢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夏幼幼看。   “阿柔是怎么死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徐延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问题,失神片刻后苦笑道:“那时我甚是喜欢阿柔,便整日央求明礼带来让我玩一下,结果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皇后耳中,她竟趁明礼不在,将阿柔杀了之后给我送来,还说是怕狗不通人性,会伤到我,所以才这样做的。”   “可阿柔不是死在井里吗?”夏幼幼挑眉。   徐延舔了一下嘴唇,阴郁道:“这也是之后明礼不再与我亲近的原因,皇后是因为我才杀阿柔,我怕明礼怪罪,便没有告诉他,而是偷偷扔到了井里。”   “可他还是知道了。”夏幼幼笃定道。   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愧色:“是啊,如你所说,我是个不会演戏的蠢蛋,还未找到阿柔时,他便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活该,谁让你隐瞒不报,”爱宠惨死和兄弟无能背叛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夏幼幼不用想也知道尚言当时有多难过,“所以尚言一直都知道是谁杀了阿柔?”   徐延叹了声气:“大概吧,我当时告诉他不是我杀的,而是皇后,却不知道他有没有信。”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相信?”徐延看了她一眼,垂头丧气道,“难怪明礼介意这么久,你都不信,他自是更不信。”   “他若是不信,就不会扶你登基了。”夏幼幼冷淡道。   徐延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夏幼幼厌烦的看着自己衣裳上的血迹,冷声道:“我住哪?”   “……嗯?哦哦,偏殿,那里有备好的衣裳,让李林带你过去。”徐延忙道。   夏幼幼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出去了,徐延被她看得一缩,祈祷她明日在见到明礼之前能消气,否则他自作主张的事就要被明礼发现了。   夏幼幼出去时李林已经在门外等待了,看到她后急忙上前带路,走到寝房门口时他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夏幼幼。   “有话要说?”夏幼幼放缓了声音问,经历了几次事,她已经能够确定,这孩子是个好的。   李林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犹豫一下道:“奴才说这话夫人可别不高兴,督主他、他已经不幸去了,咱们这些活着的,自当活得好些,否则让泉下的人也会不安心,若皇上真心待您,您便……”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夏幼幼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当即笑笑道:“放心,我和他已经说好了,他明日会放我离开。”至于傅明礼没死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什么?”李林一怔,随后忙恭喜她,笑着笑着眼中又带了点不舍的泪,“那奴才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夫人了?”   夏幼幼轻笑一声:“见面的机会大概会少许多吧。”   李林笑了笑,将她领进门道:“那奴才先行告退,夫人,您换身衣裳休息吧。”   “嗯,知道了。”夏幼幼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才将门关上,倚着门框疲惫的叹了声气。   “孩子,累了吧?”今日虽然一直觉得尚言没事,可这颗心始终不曾放下过,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也算好受了些。   手下的小腹平坦如故,夏幼幼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放心吧,娘亲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累,会给你报仇的。”   傅明礼,竟敢这么骗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夏幼幼的眼睛眯了起来。   ******   皇后从徐延寝殿出来便回宫了,看到黑山还在后松了口气。   “本宫以为你走了。”不同于她的内心,皇后面上很是冷淡。   黑山笑笑:“奴才以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太后娘娘没说要奴才走,奴才怎么会离开?”   “一口一个奴才的,你倒是习惯。”皇后嘲讽道。   黑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你之前说,只要本宫帮你杀了那个女人,你就将徐延杀了的事,可是当真?”皇后冷淡的问。   黑山立刻道:“这是自然,只要太后娘娘肯帮奴才,奴才拼了老命也要杀徐延!”   “这可是你说的,那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今日被徐延带走的女人,方才已经被本宫杀了。”皇后倨傲道。   黑山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不信任:“那女人好歹也是密语阁第二的杀手,岂是太后娘娘两句话就能杀的?”   “你不信算了,那女人的尸体应该还在宫里,待明日本宫让人查一下,带着你去看她的尸体就是。”皇后笃定道。   黑山见她如此确定,心中也有了点犹豫:“那就麻烦太后娘娘了。”   “小人之心。”皇后嗤笑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黑山叫住她。   皇后蹙眉回头:“怎么?”   “即使那两个女人还活着,太后娘娘还没来得及杀她们也没事,奴才依然要帮您杀了徐延。”黑山笑道。   皇后挑眉:“看来荣华富贵还真能让人拼上命。”   “只要太后娘娘肯在新皇登基之后许奴才国师之位,那两个人奴才自己也能去杀。”黑山垂眸,只要他做了这宁朝国师,便从密语阁将自己的牌子拿回来,到时候他就算亲自报仇也没什么不可以。   皇后冷笑:“你好大的口气!”   黑山怅然:“这是大皇子当年答应奴才的,现在大皇子没了,奴才只想在这个位置上,护着太后娘娘。”   “……你这样的人,不配提我皇儿。”皇后眼眸微动,漠然的将话题拉了回来,“杀徐延,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今日已经来了,就今日吧,奴才潜入他宫里杀他,”黑山平静道,“恰好傅明礼死了,到时候还请太后娘娘多帮些忙,将此事怪罪到傅明礼旧部身上。”   皇后眼睛一亮,她竟将这件事给忘了,是啊,傅明礼刚死,那些忠心于他的人恐怕正是混乱的时候,这时徐延一死,自己再嫁祸于他们,将这些人一并给除了。   眼看此事可行,皇后的心狂跳,可看向黑山时还是理智回拢:“若你失败了呢?”   “若奴才失败了,那今夜太后娘娘没有见过奴才,一切由奴才一力承担。”黑山知道她想听什么,便顺着她的话去说。   皇后顿了顿,施舍道:“若你出事了,那本宫会将你剩下的那个仇家给杀了,好让你黄泉路上不孤单。”   她说完并没有问黑山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黑山也并不相信自己随口提过一句狐狸精,她便能记住。所以这话里面有多少水分,二人都心知肚明。   “多谢。”那又如何,他要的也并非这些。   皇后没什么话可说了,只留下一句‘等你的消息’便离开了,黑山在原地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盯着徐延寝宫的方向看了半晌,踮起脚尖跳上宫墙,奔着徐延寝宫去了。   夏幼幼躺在床上,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瞬间就入睡了,而是翻来覆去的,总是觉得不太踏实。   可想到今日这些事都已经解决了,还能有什么让她心神不宁的呢?夏幼幼睁着眼睛盯着床帏。   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出事前她就有这种感觉,而且事后想想好像都是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或什么行为,事实证明后来也果然出事了,所以这次她不大算放过自己的直觉,开始从清晨她离开时捋回忆,竭尽全力的思考哪里不对劲。   想着想着,便想到她在马车上往城外走时,那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当时只觉得没什么人能这般对她,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万一那人的武功高过她呢?那这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释了。这人是谁,夏幼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黑山,但是想想他没道理会发现自己,便将此事暂时搁置,继续回想不对劲的地方。   回忆在脑子里一幕幕开始过,逐渐到了她和徐延太后在主厅时的情景——   “傅明礼死了,本宫知道你没了夫君,此时正是悲痛,便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夏幼幼猛地坐起,总算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太后如何知道自己是傅明礼的夫人的?她难道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奴宠吗?!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徐延在与她说话时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她了,第二种便是她见了什么人,从那人口中知道的自己身份。   若是第一种还好,若是第二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多,加上白日她被追踪的感觉,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夏幼幼抿唇,再也没了想睡觉的意思,干脆起身穿上外衣,跑去找徐延确认了。   夜已深,门口的守卫点着头在打瞌睡,她不想再打扰这些人,干脆从窗子跳了出去,独自一人偷摸朝徐延的寝殿走去。   到了门口后她本想敲门进去,但看到门口睡死的守卫后犹豫一下,一边想这里的守卫竟然比她那偏殿还松懈,一边从窗户里跳进去了。   “徐延,你睡了吗?”夏幼幼小声问道,没听到回答后又稍微大声了些,“徐延?”   依旧没有人回答,夏幼幼蹙眉,便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猛地停了下来。   她单是想着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像去找周书郊一般跳到徐延的窗子里,却忘了这位的身份是一国之君,即使再是该睡了,房里也该有人在伺候吧,这些伺候的人定然是要整夜不休息的,可她这样叫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   怎么想怎么奇怪。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摸腰间的暗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带来,不由得在黑暗中四处寻找,想找样趁手的兵器试探。   “发福蝶,别来无恙啊。“黑山淡淡道。   夏幼幼眼睛一眯:“是你?”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黑山轻笑一声,带着些许恨意道,“这样也好,不能亲自送你归西,总觉得可惜了些。”   “杀我?你敢吗?你就不怕密语阁一众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夏幼幼冷嘲道。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黑山笑了起来,胡子跟着身子一颤一颤的抖动,夏幼幼皱起眉头,冷静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说我要杀你,明明是你想自尽,关我什么事?”笑够了,黑山嘲讽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你在痴人说梦?”   “你真这么觉得?”黑山冷哼一声,“说话。”   夏幼幼怔了片刻,猛然意识到最后两个字不是跟她说的。果然,黑山并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不悦的用拳头砸向某个地方,徐延咬着被角不想出声,却还是闷哼了一声。   夏幼幼的心沉了下来,声音冷然道:“黑山,你可知道你手中是什么人,敢动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幼别管我……”徐延话说到一半,黑山的匕首便刺破了他的脖颈,他当即没了声音。   他睡觉睡到一半,突然觉得周围不对劲,等他醒来时黑山的匕首就在身上了,若不是夏幼幼及时赶到,可能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什么人?他死了,就只能是个死人。”黑山说完顿了一下,隔着黑暗不怀好意的看向夏幼幼,却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轮廓,“不过若你肯替他死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捡回一条命。”   “阿幼不要唔……”徐延痛哼一声,显然是又被揍了。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哪怕知道那傻子看不到,还是用眼睛瞪了他一下,随后道:“……你当我是傻子,我若是自尽了,你还会留他?”   “那我便杀了他……”   “不就是觉得我欠了你一只眼睛么,我还给你就是。”夏幼幼冷声打断他,“借你匕首一用。”   黑山笑了,随后一把匕首从龙床飞出,直接插进了夏幼幼面前的地面上。 第80章   夏幼幼默默将匕首拿了起来, 在手里掂了掂道:“我刺瞎眼睛后, 你会把他放了吗?”   “你有旁的选择吗?”黑山嗤笑。   “阿幼, 快走……”徐延忍着疼道,一句话没说完,又被黑山一掌劈了下来, 闷哼一声后没了声响。   夏幼幼无语片刻, 前方一片漆黑,她没办法辨别徐延的位置, 只能冷静道:“徐延呢?他还活着吗?”   “放心, 在你没挖眼之前, 我不会杀他。”黑山不耐烦道。   夏幼幼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我又看不到, 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叫他和我说话。”   “他晕过去了, 怎么和你说话, 发福蝶,你不要再耍花招。”黑山冷声道。   夏幼幼嗤了一声:“耍花招的是谁?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死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山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后响起徐延惊慌的惨叫:“我的胳膊!”   “你胳膊怎么了?断了骨折了还是脱臼了?!”夏幼幼惊道,她让徐延说话, 不过是为了确认他们两个人的具体位置, 若是因为这事儿让徐延残废了, 可就大事不好了。   毕竟宁朝没有哪个皇帝是残废。   徐延抽着冷子回答:“不知道,但是胳膊还在我身上。”说完之后痛哼一声,便再次没了声响。   夏幼幼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怒气冲冲的质问黑山:“黑山!你若还想报仇,就别对徐延动手。”   “你动作再慢些,我就卸了他的胳……”黑山的话说到一半被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打断,他怒喝一声弄出了些动静,似乎朝后面退了几步,夏幼幼立刻扑了上来,抓着徐延的衣领便往后退。   可她在后退时却发觉手中的重量不对,徐延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怎么这么轻?   夏幼幼心里一惊,伸出手便朝手中人劈去,可惜已经晚了,黑山一个翻身将她的胳膊扣住,一掌劈了下来,她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次栽得有点丢脸了。   将夏幼幼打晕后,黑山看了眼身后早就晕过去的徐延,目光重新回到夏幼幼身上,冷笑道:“蠢货,真当老子能被你接二连三的骗吗?”   说罢走到徐延身边,举起匕首朝他的咽喉刺去,在刀尖和徐延的脖子只差分毫时,他猛地停了下来,思索一番后将二人一边肩膀扛了一个,直奔皇后的寝殿去了。   皇后看到黑山带了两个人回来后先是一惊,看到夏幼幼和徐延的脸后彻底慌了:“这个女人的尸体你挖来做什么?还有,你不是去杀徐延了,为何把他带到本宫的寝宫来?!”   她简直要气疯了,若是被什么有心人看到,那她就解释不清了!   “太后娘娘莫急,奴才来时没人看到。”黑山笑着道。   然而太后却不管这女人现在到底是死是活:“说,你安的什么心?为何要将人带到本宫这里来?!”   “奴才方才本想直接将这二人杀了,营造出情杀的假象,可后来仔细一想,万事皆有破绽,若奴才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证据,到时候太后娘娘弃了奴才这颗棋子怎么办。”   黑山在说这些话时,仔细的盯着太后的表情,看到她眼底闪过的惊惶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脸上仍是挂着笑。   “你倒是打算精巧,所以便将徐延送到本宫这儿来了?”皇后冷笑,“怎么,你还打算在本宫寝殿将人杀了?”   “奴才自是不敢脏了太后娘娘的地儿,只是现在也不会杀了徐延,奴才想向太后娘娘讨一辆马车,奴才带人从宫里离开,待到新皇登基、奴才做了国师之后,定会为太后娘娘解决徐延这个后顾之忧。”黑山咧开嘴,露出里面发黄的牙。   他的言语间是打算把徐延当做人质了,皇后气得手指都哆嗦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个什么瘟神,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退步,一旦退了,或许就能被他威胁一辈子。   “这里都是本宫的人,你竟敢在此威胁本宫,信不信本宫一声令下,你连命都不保?!”皇后厉声道。   黑山轻笑一声:“太后娘娘小瞧奴才了,奴才好歹也是密语阁排名第一的杀手,若太后娘娘真打算这么做,就算奴才没什么本事,可跟太后娘娘的手下过几招还是行的,这动静之间,恐怕会引来不少人,到时候只得麻烦太后娘娘跟大家解释一下,皇上怎么在您这吧。”   “你!”   黑山怡然等着她的答案,半刻钟后,皇后终究妥协下来:“你等着!”说罢甩袖而去。   黑山伸了个懒腰,走到椅子上坐下,平静的盯着夏幼幼看。   正如他说的那般,他方才本可以直接杀了她,可他到底没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痛快。   他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定能让她尝尝什么叫绝望。   皇后的马车很快便准备好了,因为怕被人发现徐延在车里,她特意挑了辆有暗格的马车,黑山当即不客气的将两个人扛进暗格里,皇后安排的几个宫人立刻坐了上去,而黑山则是单独跳了出去。   马车上的宫人见黑山没有坐进马车,出了宫门后便想驾马离开,可没逃出多久,黑山便拦住了去路。   “看在你们是听命行事的份上,这次饶你们一命,”黑山阴沉着脸道,“滚下来!”   “不、不行啊,这辆马车在宫门那已经记录,若是不带回去,定然会让太后娘娘受人怀疑。”宫人惊慌道。   黑山厌弃的看他一眼:“麻烦,走。”   宫人不敢拒绝,立刻载着他往前走去,待到了热闹的集市,黑山直接买了辆马车,将夏幼幼二人换了个地方,这才对宫人道:“滚回去,告诉太后娘娘,我等新皇登基的好消息。”   “是。”宫人匆忙应下,赶着马车便急急回去了。   黑山阴郁的看了马车消失的方向,驾着新买的马车朝城外冲去。这一跑便是一整日,徐延和夏幼幼在颠簸的路程中醒来,看了彼此一眼后都有些无语。   “阿幼……”徐延还未出声,胳膊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立刻抿上嘴,惊慌的看向夏幼幼。   “嘘。”比他醒得早许多的夏幼幼朝他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一下外面,用唇语对徐延道,“不管发生什么,装晕就是。”   徐延舔了舔干得发裂的嘴唇,朝夏幼幼点了点头。黑山仿佛对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他身上连根绳子都没有。徐延忍着疼痛想要起来帮夏幼幼解开绳子,只可惜还没动,马车便停了下来,他只得立刻闭上眼睛。   黑山掀开车帘,夏幼幼睁着眼睛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想要躲避的样子:“黑山,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不是你们,是你,”黑山驾了一日马车,早就有些累了,拿出干粮边吃边跟夏幼幼说话,“我这趟是专门送你去个地方,至于徐延,还要跟着我回都城。”   “……为何不先把徐延关个地方再送我,你就不怕他路上死过去?”夏幼幼颇为无语,同时一颗心也跟着提了上来,这人费这么大心力要送自己去的地方,应该不是什么好地儿。   他想干什么?夏幼幼不能深想,反正可以确定是比死更痛苦就是了。夏幼幼抿唇,目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   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孩子便是。   黑山冷淡的看她一眼:“托你的福,我发现还是信自己更可靠,这路程来回就是两日,徐延跑了怎么办,与其让他逃走,我宁愿让他死在路上。”   一直趴在地上装死的徐延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是和他多大仇。夏幼幼注意到他脸动了,立刻开口和黑山搭话,将黑山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顺便用脚尖踩了徐延的手指一下,警告他不要乱动。   徐延果然不敢动了,面容平静的仿佛真的晕过去了一样。   “你要送我去哪?”夏幼幼疑惑。   黑山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一个让你开心的地方。”   “……我天生缺心眼,你这么说不会让我心里更受折磨,还是尽早告知我吧,也好让我真的痛苦些。”夏幼幼无奈道。   黑山冷哼一声,重新朝马挥舞鞭子,让马继续往前走,他大声道:“你不必着急,待会儿便能看到了!”   马车中徐延忧心的睁开眼睛,夏幼幼耸耸肩,并未开口。   正如黑山所说,夏幼幼很快便知道他要带她去的是什么地方了。   当马车在树林前停下后,黑山掀开帘子,将夏幼幼推了下来,顺便看了眼徐延,发现他还在晕后嗤笑一声:“废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夏幼幼一下马车便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一颗心就渐渐沉了下来。   “你跟着甫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难道会不知道这里?”黑山嘲道。   夏幼幼当然知道,饮鸩林么,像个天然的迷宫一般,只要进去就别想出来,里面的植物和水都带着毒,且还是毒剂不大的那种,当人在里面迷路后,又渴又饥时只能选择吃里面的东西,可惜那些东西只会让人更痛苦,求生欲望便会在痛苦中慢慢丧失,直到最后自尽。   正如饮鸩止渴一般。   “不知道?你进去试试便晓得了。”黑山笑道。   夏幼幼的脸沉了下来,冷然看向他道:“你就为了折磨我,特意浪费一日时间带我来这里?”这人果然是个变态,她只恨一开始有机会杀他时自己没这么干。   “怎么会浪费?”黑山笑了笑后脸猛地绷紧,眼底的恨意如脓血一般流了出来,“只要你比我更痛苦,又怎么会浪费呢?”   “说得好听,不过是既想亲自杀了我,又怕留下把柄,若我在这林子里死了,相信密语阁连我尸体都找不到吧?”夏幼幼不屑的将事实点出。   黑山不为所动:“是又如何?不是如何?死了之后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夏幼幼嗤了一声:“所以呢?你现在要送我进去吗?”   “你想得美!”黑山看了眼这个时候还在用激将法的她,恶狠狠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没能把他也骗进去,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想我自己进去?”   黑山阴沉的看她一眼,转身将徐延从马车里拖出来,随意的扔到了地上。徐延着地的是他受伤的胳膊,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的背上就迅速出了一层虚汗,可他硬是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来。   夏幼幼看到他被扔时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可看到他装死装得很成功后又松了口气,顺便怀疑他真的晕过去了。   “上马车。”黑山冷淡道。   夏幼幼挑眉:“我用了马车,你们怎么办?”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黑山不耐烦道,见她还想废话,立刻摸向靴子中的匕首。   “等等!我自己去,”夏幼幼忙制止他,乖乖坐上马车后想了一下道,“若我不吃不喝,能在里面坚持几日?”   “你可以试试。”黑山嘲道。   夏幼幼笑笑:“如果能喝水的话,大概会坚持个三五天,你就不怕会有人将我救出去?”   “可惜你没有干净的水,所以你活不了三五日。”黑山平静道,或许是知道未来夏幼幼会非常痛苦,他这会儿的恨意仿佛少了不少。   夏幼幼将自己被捆住的胳膊给他看:“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给我解开吧,我保证乖乖进去。”   黑山知道她武力不及自己,所以并不担心她能逃跑,为了让她在林子里如畜生一般吃草啃树,他果断将她手上的绳子砍断了。   绳子散开的瞬间,夏幼幼快如闪电的从他腰间抢过水壶和干粮,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驾着马车朝饮鸩林冲了进去。   黑山在砍绳子时防着她逃走了,却没想到她会抢了他的干粮和水壶,当即恼怒的看向林子,大喝道:“多活几日又如何,只会让你更生不如死!”   他的话刚说完,地上一直装死的徐延突然窜了起来,如一只兔子般朝林子冲去。   “……”黑山真是有些傻眼,只觉得这些人仿佛疯了一般,让他没办法理解。等他意识到徐延逃走时,他更是羞恼,大骂徐延蠢货,逃跑也只往死路逃。   他骂归骂,却没有跑去找人的意思,毕竟徐延跑得快,若是只在林子周边还好,一旦他进了里面,自己跟进去也不过多搭一条命而已。   可徐延没了,他拿什么威胁宫里那女人?   黑山彻底崩了,如泼妇一般骂骂咧咧半天,虽然报复成功却没有一丝高兴,阴沉着脸转身离开了,边走边思索糊弄皇后的办法。   另一边,傅明礼和刘成乔装成书生和管家,对面部稍做修饰后在驿馆住了下来,静静等着徐延将夏幼幼给他们送过来。   可是等了一个白日,都没有见夏幼幼的影子,一整个下午傅明礼沉着脸在驿馆门口站着,等待跑去打探消息的刘成回来。   待到临夜时,刘成匆匆跑了回来,一看到傅明礼便跪了下来,急道:“督主,今日皇上没有上朝,奴才不放心便进宫找了李林,这才知道皇上和夫人都不见了,怕消息传出会引得朝堂震荡,东宫太后让人封锁了消息,此刻城门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正在全力搜索。”   “什么?!”傅明礼猛地上前一步。   刘成急道:“督主,我们赶紧回去吧,马上城门便彻底封了,恐怕近日不会让人进出。”   “你说封锁消息是东宫太后要做的?”傅明礼冷声问。   刘成点了点头,小心的看了眼傅明礼的脸色后问:“督主,相信夫人和皇上就在都城,仔细找定能找到。”   “李林有没有说他们何时失踪的?”   刘成怔了一下,忙道:“他被打晕了,醒来已经是寅时,所以皇上和夫人在那之前就已经被劫持了。”   “此刻城门还未封锁?”傅明礼问。   刘成点了点头。   傅明礼的杀意被淡漠掩盖:“知道了,此事和东宫有关,我们直接去找太后。” 第81章   黄昏初临, 残阳如血。   偌大的宫殿如死了一般安静。皇后静静的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淑妃发疯般的吼叫, 等里面的声音小了些,她看看身边的侍卫面无表情道:“用些药,让她好好休息, 莫要惊扰了其他人。”   “是!”侍卫立刻带着太医进屋了, 不多会儿,里面便彻底没了声响。   皇后舒心的叹了声气, 转身便看到六皇子被嬷嬷牵着走过来, 她笑着过去捏了捏六皇子的脸:“皇儿来了?几年未见, 竟然长这么大了。”   六皇子是宫女所生, 生下来母亲便死了,自幼跟着嬷嬷长大, 从未见过皇后, 此刻被这样一个长相威严的女人摸脸,当即怕得大哭起来。   皇后不悦的将手抽了回来,嬷嬷吓得赶紧拉着六皇子跪下,忙道:“太后饶命,都是奴婢的错, 请太后娘娘饶了六皇子!”   皇后嗤笑一声, 看着六皇子恐惧的脸煞是满意:“本宫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你何错之有?”先帝这些个孩子里,就六皇子地位最低,生得也最为懦弱, 她正是看中了他这个性子,所以才选了他。   “那……”嬷嬷小心的抬眼,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感激的朝皇后磕头。   皇后看得厌烦扫了眼旁边伺候的太监,太监便将人领了下去。六皇子一走,侍卫便从淑妃房中出来了,看到皇后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众大臣此刻正在御书房等着,西宫太后受惊过度病了,此时还需太后娘娘前去主持大局。”侍卫垂首道。   皇后看了他一眼笑笑:“这是自然,本来凤印就该归东宫管,让西宫拿着本就于礼不合,此时西宫病了,本宫自然要顶上。”   “太后娘娘说得是。”侍卫恭敬道。   “可找着皇上了?”皇后平静问道。   侍卫微微摇头,接着顿了一下道:“等天色黑下来,或许就能找到了,只是抓走皇上的那个女人是密语阁杀手,卑职担心皇上会……”   “胡说,”身旁有人经过,皇后不悦的看他一眼,抿唇笑着往前走,等四下无人时才轻声道,“记得做得干净些,莫要留下把柄。”   “是!”   侍卫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皇后往御书房走了,临进门时,脸色猛地一变,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当天日落,在护城河打捞起一具尸体,被连夜送进了宫里,不出半个时辰,整个皇宫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大臣们被连夜召进宫中。   护城河的尸体头颅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具身子,可这幅身子怎么看都和徐延相似,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徐延的寝衣。   “太后娘娘,这具男尸虽和皇上有三分相似,但不代表他便是皇上吧?”李大人不悦道。   皇后冷冷的看他一眼:“召李林。”她此刻真是恨毒了黑山,若他能直接将人在宫里杀了,她又何必做这些麻烦事,现在不仅要面对黑山的威胁,还是说服这些朝臣。   李林匆匆上前,看到尸体后吭哧一句,立刻扑到尸体前跪下:“皇上!”   连徐延身边伺候的人都这般认为了,李大人当即脸色一变,和其他大臣面面相觑。   李林边嚎啕大哭便偷偷掀开尸体衣裳一角,看到这具尸体身上没有他熟悉的痣后松了口气,继续哭起来。今日太后后将他叫到跟前时,他便猜测皇上可能还没死,可为了西宫太后不会遭遇危险,他此时只能先顺着她。   皇后冷眼看着李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即使这般,也不能轻易确定皇上殁了,更不能轻易发国丧。”李大人坚持。旁边一众朝臣也跟着回应。   皇后脸色难看起来,她本以为这些人对徐延平日诸多挑剔,徐延死了他们说不得比自己还高兴,谁知道竟三三两两的出来反对。   她此刻手里拿着凤印,能把整个皇宫封起来,也能把西宫那女人捏在手心里,不给她机会向外求助,可她管不了前朝的事。陆家权势已尽,此时那些党羽也元气大伤,根本没办法帮她直接立新君,她想立六皇子,只能靠说服这些大臣。   可这些大臣要的是徐延确定的死讯。   人现在在黑山手中,她根本没办法交给他们一具真正的尸体。   “太后娘娘,不如继续封锁消息,加派人手去寻找皇上,微臣相信,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李大人小心提议。   “本宫倒是看你们想造反!这具尸体分明就是皇上,你们还有什么可不承认的,”皇后冷声道,“本宫先前便让西宫太后确认过了,李林如今也认定这便是皇上,难道皇上的生母和贴身奴才,还不如你了解的多?”   李大人连忙跪下,身后的人立刻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只说太后息怒,却不说要立新君的话。   皇后还要再逼,门口却传来老王爷进宫的消息,她顿了一下,不悦的坐到主位上,知道今日恐怕是不能将事情定下来了。   果然,老王爷来了之后和李大人的说辞一致,他坚决不肯相信这是徐延的尸体,只让皇后下旨全城搜捕。   皇后冷眼看着他:“本宫搜捕倒是不是不可以,可若这人就是皇上呢?若我们做的都是徒劳呢?难道一直不立新君?”   老王爷为难一瞬,沉声道:“立新君的事,太后娘娘和众大臣可以在几个皇子里先挑人选,半月之内若找不到……”   他未尽的意思很明显,一时间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皇后一方和李大人一方都不是甚喜欢他的解决方式,可又提不出更好的方案来,最后只得这样定了。   众人又就选哪个皇子做准备吵了许久,直到深夜,众朝臣才离开皇宫。李大人嚷嚷的嗓子都疼了,疲惫的坐上马车朝府里走去,马车轮子有节奏的晃悠,他很快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等他睡了一阵后,突然感觉到四周似乎安静得太过,警觉性让他挣扎着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傅明礼和刘成坐在对面,而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   他惊了一瞬,猛地朝后退了两步,傅明礼淡然的看着他:“李大人,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你、你没死?!”李大人厉声道,说完才想起车夫,忙撩开帘子,车夫已经软软的躺在车辕旁了。   刘成笑笑:“李大人放心,车夫只是晕了过去。”   李大人微微松了口气,绷着脸看向傅明礼:“你没死,想必是皇上的意思,既然皇上把你放走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为救皇上回来的。”傅明礼平静道。   李大人又是一惊:“你知道此事?!”   “我虽然走了,可这宫里宫外,想找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还是找得到的。”傅明礼盯着李大人的脸,他又岂止是知道,方才这些人在御书房内商议的那些事,他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听得清楚,所以才半路更改了主意,没有去找太后麻烦,而是直接跟着他出来了。   李大人冷笑:“此事可与你有关?”   “皇上对我如何李大人心里清楚,你觉得我会自损靠山?”傅明礼反问。   李大人顿时沉默下来,半晌道:“你是不是找了什么线索,所以要我帮忙?”   “李大人聪明。“傅明礼轻笑一声,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笑话!本官是朝廷命官,又岂会跟你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李大人恼怒的看着他,“再说了,你又如何知道胁迫太后,便能找到皇上?”   “若皇上出了事,对谁最有利,还用得着我告诉李大人么,”傅明礼说完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立刻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李大人,等李大人看完后,傅明礼才接着道,“这是太后的马车这两日出入宫门的记录。”   李大人冷着脸看他:“那又如何?”   “根据皇上贴身奴才的话,皇上大概寅时前后消失,可巧得很,这辆马车也在那时出去过,且只在外头逗留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刘成答道。   傅明礼淡淡的扫了李大人一眼:“李大人可还要别的证据?可惜已经没了,你若是不想帮便算了,等着给皇上收尸便是。”   说罢,傅明礼便从马车上下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大人忙叫住他,纠结半晌后狠狠心道:“我答应你,傅明礼,你若是敢戏弄我,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傅明礼嘴角勾起一抹笑:“自然。”   车夫适时醒来,迷糊半天后载着李大人离开,马车一走,傅明礼的脸色便猛地阴沉下来。   “督主莫要太过担忧,皇上和夫人吉人天相,太后既然沦落到用假尸代替皇上,想来已经失去他们的消息,他们暂时应该没事。”刘成宽慰道。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站了片刻后便往陆家去了,他记得先皇当初对陆家还算网开一面,所以有不少陆家小辈都活了下来,他此刻没有功夫分心,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阿幼的处境。   另一边,被刘成说成‘暂时没事’的夏幼幼和徐延,也的确没什么事,只是夏幼幼有些火大,很想把跟在自己身边的蠢货给揍一顿。   她先前坐着马车冲进来时便觉得身后好像有动静,回头一看这货像个野人一样跟着自己撒丫子狂奔,没有一点残疾人士的自觉,她只得将马车停下,让他也跟了过来。   本来她还能安慰自己,至少这马车上还绑着一匹马,等到他们实在没食物的时候,就把马给宰了,谁知道这货竟然没事给马喂草,顺便还自己摘了个果子吃。   此刻的夏幼幼坐在散架的马车上,冷眼看着徐延躺在地上打滚,至于马——在吃了徐延喂的草后直接疯了,挣脱车子朝林子深处跑去,现在这里只剩下她和徐延,还有一堆没用的木板车轮。   徐延疼完一阵,捂着肚子虚弱的起来,可怜巴巴的盯着夏幼幼:“我刚刚是不是吃了什么毒果?”   “……黑山在马车外跟我废了那么大段话,你没听明白吗?”夏幼幼无语道。   徐延也甚是委屈:“你们像打哑谜一样,我以为是说这林里有猛兽!”   “……行了,走吧,这里的东西不要再吃了。”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看在他还是不放心自己才跟过来的份上,和他不再计较。   徐延站了起来,一只胳膊奇异的扭着,他却不怎么在意:“去哪?”   “出去。”夏幼幼蹙眉走了过来,捏了捏他的胳膊关节后松了口气,趁徐延没留心便猛地帮他接上。   “啊!”徐延惨叫一声,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夏幼幼嗤笑一声,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徐延甩了一下胳膊,发现竟然能动了,虽然比之前还要疼,可一颗心总算放进肚里,忙跟了过去。   “阿幼,我们能出去吗?听黑山的意思,这里好像很可怕。”徐延疑惑。   夏幼幼斜他一眼:“当然可怕,你就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   徐延立刻机警的看了眼周围,随即道:“没什么啊,挺安静的。”   “是安静,安静得连个虫叫都没有。”夏幼幼平静道。   徐延这才发现这座林子寂静过头了,像是一座由树木花草制成的死城,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徐延默默走到夏幼幼身边,伸手勾住她的衣角,夏幼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我、我有点害怕。”徐延欲哭无泪,他倒宁愿遇到些猛兽什么的,也省得有种恶鬼随时出来的恐惧。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你跟着我进来是干嘛的?”   “保护你呀。”徐延脱口而出。   夏幼幼笑眯眯道:“呀,原来是保护我呀。”   “……”徐延默默松开了她的衣角,往后退了一步道,“放心吧,我会替明礼护着你的。”   夏幼幼轻笑一声,想了想还是好心道:“这里没生物只是因为所有从地下长出来的东西都有毒,那些动物都死了,所以你也别乱吃知道吗?”   有迹可循,徐延便松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   夏幼幼不再管他,专心朝来时的方向走,她进来时特意让马车在地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且进来后不久便将马车停了下来,所以严格说来他们还在饮鸩林的边缘地带,想出去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这般想着,她便沿着痕迹继续往前走,直到整个树林由黑到亮,她走走停停后终于累得停下了。   身后跟着的徐延也快要废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幼,你不觉得我们走了许久了吗?我怎么感觉比来时路长多了。”   “再往前看看,快到了吧。”夏幼幼此刻也不确定,肚子早就开始咕噜叫了,可她不敢就这么把干粮吃了,只能忍一会儿算一会儿。   徐延点了点头,二人休息一会儿又开始赶路,直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破烂马车架子,才彻底沉默下来。 第82章   “咱们, 是不是又回来了?”徐延咽了一下口水, 艰难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 平静的走到马车处坐下:“渴吗?”   徐延点了点头。   “饿吗?”   徐延继续点头。   夏幼幼叹了声气,把腰上的水壶解了下来,随手扔给他, 又给他撕了一小块干粮:“少喝点, 我们接下来就要靠这个活了。”   徐延看着手中水壶和干粮,分明肚子疯了一般的饿, 可他却食不下咽了:“阿幼, 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夏幼幼知道他在想什么, 顿了一下后还是安慰他:“如今已经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相信尚言已经知道我们失踪的事了, 你再忍忍, 我们会得救的。”   “我问你的又不是这个,算了,”徐延苦笑一声,“这问题也没什么意义,我必然是要拖累于你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 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吃你的吧。”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干粮, 吃完后用水抿了抿唇,,将剩下的小袋干粮和水珍惜的放到一旁。   徐延叹了声气, 也知道自己的矫情不合时宜,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盯着干粮看了半晌,想要将干粮扔进口中,可还没丢进嘴里,干粮就掉到了地上,他慌忙心疼的把干粮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土就往嘴里塞。   夏幼幼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徐延已经将干粮全咽下,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都沾上土了,再跟我要一点就是,何必要吃脏的,这种时候要是再因为不卫生拉肚子,会脱水的。”   更何况这货好歹还是一国之君,就这么捡地上的东西吃,可真够不讲究的。   徐延却不在意这点,虽然只有一丁点食物,但到肚里后身子立刻好了许多,精神奕奕的站了起来:“阿幼,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出路,就算明礼不来,我也会把你带出去。”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保存体力在这里等着吗,又不是没试过,这么走只会让我们消耗更厉害、死得更快而已。”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徐延摇摇头,义正言辞道:“哪有就这么等死的,阿幼,你这般想实在是不对,我去找路吧,你留在这里等我。”   “我劝你最好别。”夏幼幼蹙眉。   徐延登时便怒了:“阿幼!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总之你不要再劝我了,我这就走。”   “干粮和水都在我这儿,你会死哦。”夏幼幼捡起块石头掂掂道。   徐延轻哼一声,眼神里带着无限憧憬:“等着吧,我如果找到了出去的路,一定回来接你!”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后脑勺就挨了一石头,当即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夏幼幼甩了甩手腕,感慨道:“饮鸩林名不虚传,连土都是有毒的,这算啥,兴奋剂?”   她轻叹一声,走到被自己砸晕的徐延面前拍了拍他的脸,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后松了口气,转身回到车架子旁边。   这堆木板虽然已经成了废物,但还是很好用的,比如车壁可以拼成床,车帘可以做铺盖,虽然还是咯得慌,但总比躺在地上好。   夏幼幼心满意足的躺到上面,闭上眼睛假寐,半个时辰后,听到徐延的哀嚎声才睁开眼睛。   “阿幼,我怎么昏过去了?”徐延不解的爬了起来,捂着后脑勺痛苦的看向她。   夏幼幼平静道:“哦,你吃了沾了土的干粮,那土上应该也有毒,所以晕了。”   “……可后脑勺为什么会痛?”徐延依然不解。   “嗯?”夏幼幼眨了眨眼,“可能是你摔下去时磕到了吧。”   可他醒来时是脸朝下的啊,徐延怀疑的看她一眼,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而是坐到一旁琢磨去了。   夏幼幼方才眯了会儿,此刻已经完全不困,仰面盯着从树叶之间撒落的天空,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她不能确定明礼是否已经找到黑山,所以还不是这么做的时候,等到他们坚持不住了,再这么干也不迟。   另一边李大人听了傅明礼的话,连夜挑了十几精兵,让刘成带着往各大世家去了,而另一边傅明礼去找了锦衣卫统领,说明来意后从他那调了三十几锦衣卫,兵分两路去了已经分散的陆家。   仅仅是一个白天加傍晚,他们便抓了将近三十人,皆是十几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还有几个是待嫁姑娘。   当夜,傅明礼便将所有人、从夏幼幼告诉过他的暗道中运到了皇宫内,此时的皇后正忙着在御书房教导六皇子,俨然已经将六皇子当成了未来储君。   这样正如了傅明礼的意,他带着所有锦衣卫和精兵潜入皇后寝宫,一举将宫内所有人都制服。之后便安心在寝殿内等着皇后归来。   这一等便等了近一个时辰,皇后享受完教训未来皇帝的愉悦,这才带着人缓缓回宫。   刚走到寝宫内,她便蹙起眉头,又走了一段后不悦道:“这些奴才都死到哪去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太后娘娘息怒,这些奴才都太不像话了,奴婢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大宫女立刻道。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只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最后在寝房门口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猛地朝外走去,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她的面前落下两个锦衣卫,拦在了她面前。   一看是锦衣卫打扮,皇后松了口气,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锦衣卫面面相觑,最后胆子比较大那个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里边请。”   “做什么?”皇后眯起眼睛。   那人咳了一声:“您进去便知道了。”这活儿可真是个苦差事,虽说被大统领交代,这太后娘娘或许是绑了皇上的人,可在没什么证据的前提下来这般逼迫她,着实让人有压力。   “本宫若是不进去呢?”他既然如此说了,皇后自然更是不肯进去。   两个锦衣卫为难的对视一眼,既不敢就这么把人拖进去,又不肯放她走,场面竟一时胶着起来。   皇后自知走不了,轻轻的瞥了大宫女一眼,大宫女立刻低下头,默默朝一旁退了一步,皇后猛地朝她的反方向走去,两个锦衣卫忙着拦皇后,一时间没注意到宫女往旁边逃去。   “太后,还是快些进来吧,您若是再不进来,恐怕这些人会承受不住。”屋里传来刘成的声音,下一秒便出现了孩子的哭声。   ……这孩子是她娘家侄子的儿子。皇后脸色一变,匆匆往屋里走去。   一进门,她便怔了一下,地上被绑着的大大小小三十余人,每一个她竟都如此熟悉,要么是陆家幸存的子嗣,要么便是她家臣的孩子,再去看主位上坐的,分明就是傅明礼。   “傅明礼!你竟没有死!”皇后的声音仿佛要泣血,眼底的恨意如脓血一般流出。   傅明礼平静的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道:“我便直说了,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已经死了,你会不知道?”皇后冷笑一声道。   傅明礼垂眸,刘成掏出匕首刺向最边上跪着的男子的脖子,手起刀落下那人的血喷了一地,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歪倒在地上。   “放肆!放肆!”皇后猛地看向刘成,厉声制止他。   可惜没什么用,傅明礼漠然问:“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死了!死了!”皇后扑上来要抓傅明礼的衣领,却被眼疾手快的锦衣卫挡开。   刘成立刻抓住另一个男子,对着脖子便是一刀。   皇后几欲发狂,再没了母仪天下的端庄,嘶吼着想和傅明礼同归于尽。   “皇上和我夫人在哪?”傅明礼问了第三遍。   皇后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他,却不敢说一句话。   傅明礼安静的等着,半刻钟后看了刘成一眼,刘成立刻杀了第三个人,皇后哀嚎一声,跌坐在地上。   “就为了自己以后的无上权力,便要将陆家所有小辈牺牲?”傅明礼弯腰看向皇后,认真问道,“值得吗?他们死了,天下再无人会替你说话,你依然是被架空的太后。”   “傅明礼,混蛋,你不得好死,”皇后喃喃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傅明礼直起腰,冷淡的盯着她:“太慢了,这一次杀三个,太后好好想想,皇上和我夫人在哪?”   皇后失神的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却没人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地上的血液流到她手边,她像被刺痛了一般收了回来。   半刻钟过去,傅明礼淡淡道:“动手。”   皇后头也不抬,似乎要与他抗争到底,刘成的匕首在刺向下一个人的咽喉时,傅明礼蹙眉道:“住手。”   刘成忙停了下来,他手下那人立刻瘫软的跌在地上,裤子上湿湿哒哒的往下滴不明液体。   皇后微微抬头,冷笑道:“失算了吧,纵然他们是我的小辈,是陆家的根,可那又如何?陆家是大世家,旁系便有几百子孙,想要后代直接在里面挑选便是,而我,是陆家所出的唯一太后,可保陆家百年昌盛!”   “太后提醒我了,那不杀这些小辈了,杀你如何?”傅明礼说完顿了一下,冷声道,“还是莫要杀了,直接将东厂那些刑具给太后试一遍,挖眼折手之后,我倒要看看,宁朝是否会要这样的废人做太后。”   一听到傅明礼要对自己下手,皇后猛地开始反抗:“你放肆!傅明礼!你敢动本宫,本宫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你看不到了。”傅明礼淡然道。   刘成拿着沾血的匕首朝皇后走来,皇后厉声道:“你敢!本宫的奴才已经去叫人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着出去!”   “您说的是这位么?”周书郊懒洋洋的走进来,顺手将大宫女拎过来,大宫女忙去了皇后身边。   周书郊斜了傅明礼一眼:“我说这两日怎么没了你跟阿幼的消息,本想着来找小皇帝喝喝酒,结果就撞上这个女人,还把我当成了救兵,可真够蠢的。”   傅明礼此刻顾不上与他说话,淡淡的盯着皇后道:“三个数后,你的脸会花,十个数后,你的胳膊会断,三,二,一……”   刘成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皇后的脸,皇后猛地闭上眼睛:“是黑山!黑山带走了他们!”   傅明礼再无法装作淡定,脸色猛地黑了下来,大步向前扯着皇后的手腕问:“他有说带他们去哪吗?”   “……黑山为了威胁我,所以把徐延带走了,可那个女人,当时便已经被徐延杀了。”皇后微微喘息道。   傅明礼心下一松:“黑山在哪?”   “本宫、本宫真的不知道,不过本宫倒可以将他叫进宫里,你再亲自问他。”皇后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意识到大势已去,只得低声道。   傅明礼猛地松开她,面色又强制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那今晚便把他叫过来吧。”   “就算是送信,他也未必能及时看到,今晚恐怕不行。”皇后低下头。   傅明礼盯着她散开的头发冷笑一声:“丑时之前,黑山没来,你和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皇后神色惨然的抬头,半晌后绝望道:“我可以把人叫来,但你不能伤我。”能拖一时是一时吧,熬到明日早膳时,总会有人发现不对劲。   “好。”   得了傅明礼的承诺,皇后立刻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了封信交给傅明礼:“你让人送到福如客栈,交给掌柜便行。”这是黑山在离开前告诉她的联系办法。   傅明礼交给刘成,刘成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让人去送。一旁憋了半天的周书郊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所以徐延和阿幼都被黑山给抓了?”   周书郊简直太懵了,他不过是出去几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起这几天的城门戒严,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这边信件送到客栈之后,黑山立刻朝宫里来了,徐延现在已经进了饮鸩林,他手上的牌成了假的,只得尽量稳住皇后。   轻车熟路的进了皇宫,直接进了皇后寝宫,便看到皇后正襟危坐在书房中,面色没有一丝异常。   “太后娘娘,深夜叫奴才来可有什么事?”黑山笑道。   皇后看了他一眼,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此刻她坐在桌子旁,隔着桌布抵着她膝盖的是一把匕首,只要她稍许不对,那匕首便能将她的膝盖骨割掉。   “徐延呢?”皇后淡漠的看着他。   黑山一顿:“太后找他们做什么?”   “那些大臣反对新皇立刻登基,非要等到半月之后,除非给他们见了徐延的尸体。”皇后直直的盯着他。   黑山轻笑一声:“那便等上半月就是,太后莫着急,反正这半个月,您也是皇宫里唯一的主子。”   皇后嗤了一声:“好,不说徐延,那个女人呢?她好像没有死吧?”   “太后当时看出来了?”黑山奇道。   皇后斜他一眼:“想来那女人对你十分重要,不如你将她交给本宫,本宫替你看着,好歹也算公平。”   “这个恐怕不行,”黑山答道,看到她脸色变了之后,立刻笑着说,“那女人被我送进了饮鸩林,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屏风后的傅明礼手指一紧,强忍住想出去的冲动,想要皇后再多套些话来,而一旁的周书郊却不淡定了,一听黑山的话,当即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黑山,我要你偿命!” 第83章   傅明礼想拦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黑山一惊, 急急往后退去, 看着皇后平静的脸怒道:“你暗算我?!”   话音刚落,刘成便从桌子下出来了,直接将皇后打晕朝黑山冲了过去。黑山以一敌二也不见吃力半分, 加上刘成存心要留他活口, 而黑山则招招致死,一番打斗之后他甚至还占了上风。   周书郊招式急躁, 一时间被追到墙角露出破绽, 黑山看准时机将暗器射了过去, 周书郊无法转身, 只得眼睁睁看着暗器飞向自己的脸。   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时,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 只听得当啷一声, 暗器射进了地板,而暗器的旁边是一枚破损的棋子。   傅明礼从屏风后出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太急躁了。”   黑山冷笑一声:“你没死啊,刚好,今日让我将你们一并送进地狱!”   说罢朝傅明礼冲去, 刘成顿时急了, 也想跟过去, 可惜还未动,傅明礼便用眼神制止了他,他顿了一下, 只得停了下来,转身朝皇后走去。   已经挣扎着醒来的皇后本想趁机逃走,看到刘成来了后只得继续闭着眼睛,刘成看出她的把戏,冷哼一声将她捆了起来。   这边黑山和傅明礼对峙,过了几招后心便沉了下来,他单是知道傅明礼会些功夫,可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厉害,仅仅几招便让他败下阵来。   傅明礼目光一凝,趁他分神时将棋子射出,一连几个打在他的筋络处,黑山闷哼一声摔到地上,想要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虚软,没有任何力气了。   傅明礼走到他面前:“你说阿幼在饮鸩林?”   黑山疼得整个身子都才抽,听到他的话后冷笑一声:“是啊,两日前便已经被我送进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她,我就是死,也要把她拖进地狱。”   “皇上呢?”傅明礼问。   黑山刚要说话,突然心头一动:“他被我关起来了,只有我能找到他在哪,快放了我!”   “这么说,他还活着。”傅明礼平静的阐述这一事实。   黑山恶狠狠道:“活着又如何,若你不放了我,他只会死。”只要他咬死不说徐延在何处,这些人就不敢对他如何。   “你不说也无妨,我会下重金悬赏,不怕你那些同伙不动心。”傅明礼淡漠道。   黑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同伙,只有我一人知道徐延在……”   一声闷响,黑山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腹部,看到上面的窟窿后抬头看向傅明礼:“你怎么敢……”   “就算留你一命,你就会带我们去找皇上了?”傅明礼冷然道,“你心里清楚,皇上一回来,你便死定了,所以我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既然没什么同伙,只要你死了,便不用担心皇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黑山死死的瞪着他的脸,刚一开口嘴里便流出血来,他低声道:“发、发福蝶……”   傅明礼一听他提起夏幼幼,猛地往前一步,刚要质问便有光亮一闪而过,等他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匕首还是在他左脸上划了一道。   “督主!”刘成瞬间不淡定了,冲过去一脚踢飞黑山,黑山整个人都撞到柱子上,摔下来后头一歪,便彻底没了声响。   刘成转身看向傅明礼的脸,看到伤口并没有多深后松了口气,而傅明礼脸色却十分阴沉,摸了一下伤口后寒声道:“他伤了我的脸。”   “……是。”看督主的表情,刘成以为是黑山的刀上有毒,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周书郊急匆匆跑了过来,看一眼他脸上的伤后松了口气:“放心,没毒。”   傅明礼却没什么放松的意思,阴沉道:“若阿幼以后不喜欢这张脸了,就把这人挖出来鞭尸。”   “……”   “……”好吧,明白在不高兴什么了,刘成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傅明礼,最终选择了闭嘴。   周书郊艰难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们还是先去饮鸩林找阿幼吧,那里什么都有毒,她已经被关了这么久,我怕她有危险。”   “是啊督主,你的脸先简单包扎一下,等把夫人带回来,奴才定给您找最好的大夫。”刘成安慰道。   三人同时默认了一件事,便是夏幼幼虽然此刻身陷危险,但她本身应是没有大事。   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你去找李大人,让他看紧后宫,黑山这人这般多疑,定然不会让皇上离他太远,所以皇上应该在城内,你带人在城内搜索皇上,我和周书郊带人去找阿幼。”   “是!”   傅明礼看了周书郊一眼,周书郊赶紧跟了过去,傅明礼又去找了锦衣卫统领,要他给自己两百精兵,然后带着这群人马朝城外去了。   因为是骑马去的,又加上不要命的赶路,硬是半日的时间便到了饮鸩林前,想到几日没有吃喝的夏幼幼,傅明礼下了马便要往里头进,周书郊忙拦在他面前。   “饮鸩林就是个阵法,你这么进去,肯定会在里面迷路,还是先不要进去为好。”周书郊解释道。   傅明礼看向他:“你可有什么办法?”   周书郊顿了一下,迟疑道:“不如……我们把林子给烧了?”   “不成,万一火势不受控制,会伤到阿幼。”傅明礼果断拒绝。   周书郊有些汗颜,也自觉自己出了什么馊主意,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免有些丧气:“若是知道阿幼的具体方位便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完全可以手拉手成人墙,直指她在的地方,然后把她接出来,可若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进去,必然是大家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话音刚落,傅明礼便顿了一下,看清林子上空后转身后退,唇角微勾道:“知道她在哪了。”   周书郊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林子的某一块上空飘着浓烟,仿佛着火了一般。   “也许是山火呢。”周书郊不确定道。   傅明礼看到烟后便放松许多:“这饮鸩林存在二十几年,可有过一次山火?”   周书郊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惊喜道:“所以真的是阿幼?!那我们去找她!”   傅明礼看向身后两百精兵,沉声道:“听我指挥!”   ……   林子里徐延被烟呛得直咳嗽,嘴唇干裂的已经出血了。前日他们马车上那匹马又疯着跑回来了,回来时还把干粮和水都踩到了地上,干完这些坏事后马匹又疯疯癫癫的跑了。   要不是这马最后没有过来踹他,徐延都怀疑它是特意回来报他喂草之仇的了。他和夏幼幼在没水没粮的状态下熬了差不多二十个时辰,早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本想去喝林中的水,但被夏幼幼揍了一顿后只得放弃,倒是夏幼幼将木板泡了一块到水里,顺便嘱咐他钻木取火。   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单是烧火就花了徐延许多时间,不过好在还是成功了。   夏幼幼用干燥的木板将火烧旺,接着便将沾了水变得潮湿的木板搭在上面。   徐延还怕他辛辛苦苦烧的火被夏幼幼搞灭了,忙上前阻止,被她瞪了一眼后迅速缩回手。   看着火上开始冒浓烟,徐延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躲到一旁问:“这是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这会儿尚言来找咱们没有,不过也不管了,先这么放着吧,万一有人在外面看到了,说不定就来救咱了。”夏幼幼舔了舔唇。   她本想再坚持几日,说不定尚言那时已经在外头找了他们许久了,看到烟后会迅速来救,可谁知道那匹疯马把干粮和水都弄地上了,他们没办法再坚持下去,只好把计划提前。   浓烟冒了许久,木板虽然尽量省着用了,但还是很快便用完了,看着火势越来越小的火堆,徐延眨眨眼:“没有人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死。”夏幼幼淡淡的扫他一眼,手在抚上小腹时心里刺痛一下。也不知肚子这位会不会营养不良啊。   看出她心情不好,徐延本不敢再说话,可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不如你别管我了,你、你爬树吧,从上面往外看,用轻功飞出去。”   “……这里的树长得虽然不高,但上面都有毒刺,很多饮鸩林自杀的人都是靠这些毒刺,我可不想一个意外就死了。”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   徐延这下没话了,心里还有些沮丧,这好歹是他想了几日才想出来的,没想到被否认的这般彻底。   “你别多想,我们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夏幼幼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他一句。   徐延抬眼看向她,刚要说话眼睛便亮了起来,蹭的跳起来指着她背后:“有人!有人!”   夏幼幼怀疑他又吃这里的土了,但为了照顾他情绪,还是配合的回头了,结果还真看到了手牵着手的锦衣卫人墙。   “……”师父,她现在好想哭怎么办!   ……   得救比他们想象的容易,等出去后夏幼幼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饮鸩林,不过是落单者的坟墓,在面对很多很多人不讲规则的行动时,其实它还挺无奈的。   二人被牵着退到了饮鸩林外,夏幼幼还没来得及搜寻傅明礼的身影,便被一个人猛地塞进怀里。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夏幼幼热泪盈眶的哽咽:“我真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   “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傅明礼低声劝慰。   这边两个人抱在一起你侬我侬,一旁的徐延颇为尴尬,看了眼周书郊道:“要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我和阿幼或许就饿死了。”   周书郊也没想到本来是为了救夏幼幼,却买一送一的把徐延也找到了,看着对方脸上感激的神色,他觉得没有必要打破这人的幻想:“是啊,我们就是为了救你和阿幼,才这么着急的赶过来的,你没事就好。”   说罢,为了拉拢一下关系,周书郊还特意用自己肩膀撞了撞他的。徐延的脸蹭的红了,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别这样……朕好歹是一国之君。”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不愿意搭理他了,跑到抱在一起的两人面前:“抱够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夏幼幼红着脸从傅明礼怀里退出来,这才看到他脸上的纱布,当即震惊道:“你脸怎么了?!”   傅明礼以为她在痛心自己的脸,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道:“没事,很快就好了,大夫说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那就是说不是很重的伤了,夏幼幼松了口气,傅明礼看着她的样子,带着些醋意道:“放心吧,我会护好这张脸的,免得你会不喜欢。”   活了大半辈子,却要和自己的脸争宠,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夏幼幼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懒得搭理他。   傅明礼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等到众人骑上马之后,他将夏幼幼抱在胸前坐下,猛地挥舞马鞭,直接甩后面的人一大截。   众人立刻想跟上去,可想到徐延还在,便犹豫起来。徐延无语道:“不追他们,我们慢慢走。”   “是!”   跑离大部队很远傅明礼才让马慢了下来,边走边道:“说,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张脸?”   已经回答过无数类似问题的夏幼幼,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反而被他逼问几句后,想起了被黑山抓之前那些不甚美好的回忆。   “你诈死然后让徐延接我回宫的计划,是你和徐延共同设计的?”夏幼幼淡淡问。   傅明礼蹙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说。”   傅明礼只好应了声:“是。”这计划是他想的,不过徐延是统筹全局的人,所以严格来说,也算他们共同设计。   见他如此大方的承认了,夏幼幼冷笑一声:“很好。”   “该你回答我了。”傅明礼道。   夏幼幼斜斜的看他一眼:“自然是喜欢你的脸,若你敢就这么留下疤痕,我便不要你了。”   “……?!!”前几次这么说之后都会收获甜言蜜语的傅明礼,这次真的受伤了。 第84章 完结   傅明礼日渐脆弱的心脏受伤后, 便决定给夏幼幼一点教训, 比如说在远行之前, 他不要和她说话,让她明白她轻易出口的一句话,已经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这样的想法出来之后, 他便立刻开始执行, 可惜夏幼幼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当徐延把皇后送到皇陵时,他们在冷战, 当徐延肃清朝堂时, 他们在冷战, 当徐延把他们送上远行的马车时, 他们还在冷战。   临行之际,徐延头疼的看着还互不搭理的二位, 无奈道:“就你们这样的还搭伙过日子, 图什么啊?”   他是真的不理解,人家夫妻蒙难之后,感情都会变得特别好,怎么这二位就不一样呢,除了出饮鸩林时还算亲昵, 其余时间都在冷战, 他都把朝中事忙过一遍了, 这二位还是这德行。   傅明礼淡漠的瞥了眼夏幼幼,意有所指道:“此事又非我错,自是谁伤了人心谁道歉才是。”   夏幼幼懒得搭理他, 出计划都敢瞒着她的家伙,还敢在这倒打一耙。她冷哼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傅明礼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冷淡的盯着徐延:“你满意了?”   “……”等一下,关我什么事?徐延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正要询问时,可惜傅明礼已经上了马车,刘成坐在车前开始赶路了。   徐延颇为惆怅的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失落的低喃:“可惜以后见面的机会便少了。”   “为什么少?我看你也没多忙啊。”周书郊的声音猛地响起。   徐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笑意盈盈的回头道:“你来了?”   “是啊,本来想做完单子来送送他们,谁知道还是来晚了。”周书郊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看了徐延一眼。   此刻的他并未穿女装,一身淡青色长袍,一方浅绿方巾,衬得他如一个稚子一般清透,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而徐延却注意到他的袖口,有一丝不易发觉的血迹,当即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周书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袖子上的血迹后笑道:“这是我目标的血,我能有什么事。”要是自己受伤了,管他今天要走的人是谁,他肯定回住处养着自己了,哪会跑过来眼巴巴的送人离开。   徐延松了口气,可脸色却不见轻松半分:“你这行当这么危险,又何必这么做下去,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他话到嘴边才惊了一下,随后紧紧闭上嘴。   “还不如什么?”周书郊以为这人是想给自己的一官半职,虽然他对做官没兴趣,但还是好奇的凑了过去。   看着他靠近的脸,徐延舔了一下发干的唇:“没什么。”   “嘁,小气鬼。”周书郊挺直腰斜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徐延再也控制不住,方才憋回心里的那句话立刻脱口而出:“还不如入宫!我给你个贵人之类的当当。”   “……”周书郊脚下顿住,无语的回过头。   徐延见他脸上没有欣喜之情,不免有些紧张:“当、当然了,你若是会讨朕欢心,以后贵妃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说不定皇后也给你当,你、你觉得如何?”   “……”周书郊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说的是认真的,看了眼他身后的禁军和锦衣卫,周书郊朝他勾了勾手指。   “做什么?”徐延绷着脸问。   周书郊讪笑一声:“皇上且跟我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说罢便转身朝前头没人的地方去了。   “?”徐延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直到跟着他在一个小土坡后面停下,他才冷声问,“叫我过来做什么?”   “皇上,我是真心觉得你是特别好玩……特别好的人,所以无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请皇上别生气。”徐延郑重道。   徐延迟疑了:“你不答应?就算不答应也没什么,朕本就只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庇护而已,让你免于奔波辛苦,你若是不答应那便算了。”   “不是这件事。”周书郊叹了声气。   “……那是什么,给朕个痛快!”徐延不耐烦了。   周书郊幽幽的看他一眼,余光确定自己的马匹还在、而禁军和他们的距离足够远后,他直接将裤子给脱了下来。   徐延忙捂住眼睛,周书郊忍住期待:“皇上快看,没事的。”虽然这么说有些贱,但他还挺想看徐延一脸吃屎的表情的。   徐延正要斥责他,可顿了一下后突然觉得好像不那么简单,于是犹豫的将手放下。   周书郊倒没有变态到将所有衣物都脱了,而是只脱了一件外裤,透过里面的亵衣,徐延看到了他的谜之凸起。   “……”纵然徐延不愿意相信,但眼前那玩意他实在没办法安慰自己,那是衣服不小心扎腰里才鼓起来的,尤其是周书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书郊!你一直在耍我?!”徐延怒气冲天道。   周书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便笑边躲开徐延胡乱的攻击,翻身上马转身就逃,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徐延气疯了,叫了禁军去追,可惜周书郊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于是三天后,夏幼幼听说了整个宁朝都在通缉狐狸精的事。   “……”夏幼幼一言难尽的看着刘成,“所以周书郊是怎么在我们走后就把徐延惹成这样的呢?”   “我们皇上多稳重的一个人,现在要动用刑部来找周公子了,肯定是周公子惹怒了皇上。”刘成一本正经道。   夏幼幼懒得搭理这个偏心眼的人,可除了他自己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八卦的人——因为她和傅明礼,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不说话了,只要他不跟自己道歉,她也不想跟他说话。   而傅明礼可就做不到这么淡定了,尤其是这几日,每日醒来看到空了一半的床铺时,都会产生一种荒凉的感觉。他越来越清楚的认知到,夏幼幼对傅明礼的容忍度可远远比不过对“程宴”的,这让他既难过又焦灼。   这种复杂悲伤的情绪延续了许久,在他第二次看到夏幼幼扶着墙吐时,再也坚持不住了,冷脸冲过去扶着她:“你打算任性到什么时候?”   夏幼幼吐完一波正是心情不爽的时候,听到他的话后淡淡道:“你知道错了吗?”   “……”   “看来还不知道,”夏幼幼从他手中离开,看了眼他脸上浅浅的疤痕后顿了一下,和他保持一定距离,“那等你知道了再说吧。”   说完便款款离开了,留下了一言难尽的傅明礼。   夏幼幼走了之后松了口气,去到客栈楼下用了些点心,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每次都耗费她不少精神,不过好傅明礼在现在住的地方买了座宅子,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几日,他们便要在这里定居了。   终于不用再四处挑地儿住了,她满心愉悦的坐到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嬉笑着走过。   不得不说这里实在太趁她意了,环境空气好不说,连人都这么标致,她当初没嫁人之前怎么没来这里逛逛呢,说不定身边早就美男成群了。   一个挺拔的身子拦在她面前,将她的视线完完全全的遮挡住了,夏幼幼抬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声气。她若是早点来这里逛逛,也就不会遇到这个熊孩子了。   “你在看什么?”傅明礼不悦的问。   “美男子。”夏幼幼如实回答。   傅明礼板着脸看了眼外头经过的人,冷哼一声道:“纵然我半边脸都毁了,也比他们好看。”   “……你跟人家十几岁的孩子比什么。”夏幼幼无语。   傅明礼不悦:“你也十几岁。”   “……”哦,她都快忘了,自己现在也就十八左右。   傅明礼见她不说话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牵着她的手便往楼上去,夏幼幼此刻吃饱喝足,便任他牵着上去了,等到厢房后,傅明礼立刻将门给关上。   “我想好了。”他突然开口道。   “?”   “我是你夫君,自是不能与你太计较,所以你那日说不喜欢我的话,我便原谅你了。”傅明礼将自己方才纠结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哦。”夏幼幼神色淡淡。   傅明礼蹙眉:“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还打算这个态度?”   “那你知道错了没?”既然夫君都这么‘大度’了,她自然也不能太差,因此主动提起他瞒着她的那事。   “……”傅明礼这下真的无语了,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夏幼幼会倒打一耙。   夏幼幼见他不想说,轻哼一声便要走,傅明礼忙拉住她,半晌憋屈道:“知道错了。”   “错哪了?”见他终于肯沟通,夏幼幼挑眉。   傅明礼抿了抿唇,故作冷然:“错在不该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觉得脸上有个疤便会遭到你嫌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幼幼古怪的看他一眼。   傅明礼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她想听的,当即委屈大爆发,带了点怒气折身进了里间:“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理取闹!我都已经违背良心这般说了,你还如此冷待我!”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跟上去理论:“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在问你你和徐延密谋的事,为何当初要瞒着我,你就不怕我听说你死了的消息,会一时冲动跟着你去了?”   “什么?”傅明礼顿了一下,蹙眉道,“我何时要瞒着你了,你性子冲动,若是瞒着你,我还怕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当然没有!”   “难道徐延没有将计划告知你?”   二人同时出声,又俱是一愣,接着便是短暂的沉默。   “徐延……”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恼火。   夏幼幼头疼的看他一眼:“所以这事儿是徐延干的?”   “自然!”傅明礼冷着脸道,“你便是因为这件事就不理我的?为何不早些来问我?”   “你还不是因为脸上那点疤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了,咱们俩谁也别说谁,扯平了。”夏幼幼幽幽道。   “……”   于是吵架这事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等到刘成从外头回来时,他们又变成了相亲相爱的夫妻俩。   对于中间发生了什么,刘成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告诉他们两个,宅子里已经准备妥当,这两日便能住进去了。   刘成事情办得很快,说这两日搬,他们还真就这两日便住进了宅子,当天晚上便坐在一起用了第一顿饭。   夏幼幼喜欢吃辣,那日难得有辛辣的食物,她一上桌便开始流口水,心情颇好的开始用膳。   可惜只吃了几口,傅明礼便叫人给撤下去了,夏幼幼当时就急了:“做什么?”   “你这几日火气大,不要多用这些了,”傅明礼说完看她还气鼓鼓的,便笑了一声道,“更何况如今家已经有了,我们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你得把身子调好才是。”刘成在一旁默默扒饭,拒绝听督主作为一个太监还想要孩子的话,甚至很想起身给他找个大夫。   夏幼幼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因为吵架,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有孩子的事,于是试探道:“那如果我有孕了,平时要吃些什么啊?”   “辛辣和点心是不能多用了,卤味也要少用些,碳烤的更是不行,唔……最好再多吃些青菜,对你身子好,等你有孕了,便让厨子开始做炖菜吧。”傅明礼想了一下道。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傅明礼说完才后知后觉的问:“为何突然这么问,莫非你……”   “什么都没有,”夏幼幼立刻道,“我只是好奇。”让她天天水煮菜,这是想让她和孩子营养不良的节奏,还是晚些时候再告诉他吧。   傅明礼奇怪的看她一眼,最后并未多说什么。   饭后二人一起出门散步,突然看到天边挂着一条彩虹,夏幼幼虽然见过不少彩虹,可这般七中颜色都齐全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看,多美啊。”夏幼幼喃喃道,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肚子。   傅明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轻笑道:“是啊,很美。” 第85章 番外1   为了自己能再过几日自由吃喝的日子, 夏幼幼决心能瞒几日是几日, 反正她这段时间经常自己出门逛吃逛喝, 傅明礼也并未在意,是以她经常有时间去让大夫诊脉。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夏幼幼的小腹开始微微鼓起, 但是因为身上的衣裳慢慢厚了, 腰身也是不显。   这段日子她的孕吐已经不多了,胃口好到不行, 每次吃撑后便难受得很, 又怕跟傅明礼说了会被他限制饮食, 便每日傍晚偷偷去找附近医馆的大夫, 让他给开点开胃又消食的点心。   是的,这家医馆不仅行医, 他们大夫还擅长厨艺, 常用一些简单的吃食替代药物开给病人,夏幼幼便是爱极了这里。   她这段时日胖且快乐着,倒是傅明礼沉默了许多。   又是一日,刘成刚要出门去买些东西,便被傅明礼叫到书房, 二人绷着脸对视许久之后, 刘成便顶不住压力了:“督主, 可是有事?”   “你……”傅明礼指尖微动,盯着刘成的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我知道此事你也没有经验,但现下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便也只能叫你来了。”   刘成一听便知道督主又遇到了极难的事,忙上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傅明礼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阿幼近日似乎很抗拒与我行房。”   “……”嗯……   话开了个小口,便容易倾泻了,傅明礼平静的看向他,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扰:“仔细说来,似乎自我在宗人府时,她便不喜我靠近了,可她往日分明不是这样,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道题于他而言实在是超标了,但好在以前在宫里时没少伺候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对于女人的心思刘成多少也算了解,想了一下问道,“夫人可是还在跟您生气?”   “生什么气?”傅明礼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应该没有,我们之间又岂会闹这么久的别扭。”   “那她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刘成问完才想起来,他们三个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对夏幼幼的行踪也很是了解,所以这问题有些多余。   嗯,夫人近日好像很喜欢往医馆跑。   果然,傅明礼答道:“她近日总喜欢往医馆跑。”   没有生气,也不让人碰,还总是往一个固定的地方跑,刘成近日过惯了闲散生活,警惕性和求生欲大大降低,等他回过神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夫人不会是外边有人了吧?”   刚说完傅明礼脸上便阴云密布,刘成呸了一声,忙道:“奴才胡言乱语,老爷别放在心上,夫人之所以不肯跟老爷同……肯定是有原因的,奴才这就去查,先从医馆查起!”   刘成说完便冲了出去,不给傅明礼一丝发火的机会。   傅明礼独自坐在书桌前惆怅,他并不觉得夏幼幼是外面有人了,但知道她一定有秘密瞒着自己,一想到她能瞒自己这么久,他便止不住的担心,总是怕她会出什么事。   思及此,他眉头蹙起,还是决心要和她好好的谈一次。   又是黄昏,夏幼幼这次没有去医馆,而是在自家院子里走了走,接着便看到傅明礼出现在面前。   或许是自己偷偷揣个崽子的事没说,她这几天每次看到傅明礼便心虚得不行:“哈……怎么了?”   “我们聊聊。”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跟着他去了凉亭,刚一坐下,便听到他低声道:“我这些日子很是难受,今日更是如此,所以想问你些问题。”   夏幼幼一听便紧张了,忙到他身边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发现不烧后皱眉:“好像不烧,你哪里难受?”   傅明礼牵起她的手,慢慢的搁到心口上,低落道:“这里。”   夏幼幼一怔,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也想有自己的秘密,我本不该干涉你,”傅明礼眼眶微红,“可阿幼,你知道吗,我只有你了,只想将你的全部都据为己有,所以你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告诉我好吗?”   夏幼幼愣愣的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她本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可听他的意思,他或许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她在瞒着什么而已。   也是,她都许久不肯和他同房了,这人怎么可能会一点都没察觉。   一想到他这段日子为此颇受煎熬,当初发誓要给他一辈子平安喜乐的夏幼幼愧疚了,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如此难受,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所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傅明礼问。   夏幼幼抿了抿嘴,一要说这件事,她竟有了一分害羞一分期待,剩下八分全是害怕:“那什么,你先保证不会生我气。”   “看来是会惹我生气的事了,”傅明礼眼睛微眯,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后立刻鼓励道,“放心,不会生你气的。”   “咳……其实具体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夏幼幼瞟了他一眼,犯错了似的低下头,“我有身孕了。”   傅明礼笑了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你肯说了便好,我不会生什么!你说什么?!”   “我、我我有身孕了。”夏幼幼被他难得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到了,忙往后退了两步,眼看他眉头要蹙起,连忙道,“你说了不生我气的,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还有哦,我现在怀着孕呢你可别吓我吓坏了怎么办!”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傅明礼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再联想到这些日子她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猜出她定然是早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跟他说而已。   他强忍着怒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大概是你还在宗人府时,我当时觉得有点不对,但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夏幼幼舔了下嘴唇,巴巴道。   傅明礼黑着脸继续问:“那后来呢,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跟我说,为什么没见你说过?”   “我……我们那不是在吵架么,我要是跑到你面前说我有身孕了,那还怎么吵。”夏幼幼小声道。   傅明礼看着她振振有词的样子,心里更是气得要死:“后来呢,我们和好多久了?为什么不说!”   夏幼幼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谁让你之前吓唬我的,不让吃那个不让吃这个的,这里好吃的那么多,我总要都尝一遍再戒口啊。”   “……你就为了个吃的,连孩子的存在都不告诉我了?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生下来再通知我?”傅明礼冷声问。   夏幼幼默默看他一眼,她倒是想这么做,但肯定瞒不了这么久,毕竟肚子会越来越大,她可藏不起来。   二人沉默对视,最后还是夏幼幼忍不住小声抗议:“你方才还说不会生气的。”还一副她有了秘密就一点安全感都没了的样子,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哦,我骗你的,”傅明礼坦然道,“若是不做个样子出来,你会跟我说实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傅明礼紧紧的盯着她,怒气慢慢被另一种情绪给替代,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们好像有孩子了。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他盼了许久的礼物,突然呈现在自己面前,虽然这个方式让他有些生气,可到底是好事一件,让他既不能真正的生气,又无法立刻表现出内心的狂喜。   总之就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而这种别扭,全是因为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混蛋。   眼看他目光又要变,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讨好的去握他的手:“你要不要摸摸他?”   傅明礼心头一动,站在原地并未动。   夏幼幼笑笑,拿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肚子上,那一片小小的隆起刚好和他的手掌契合在一起。   傅明礼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想到这么明显个小东西被她给藏了这么久,自己到现在都没发现,说起来是自己的失误才是。   也得亏他们母子二人现在好好的,其他的又能计较什么呢,傅明礼叹了声气:“先回房歇着,叫小厮找个大夫过来,帮你好好看看。”   “嗯。”夏幼幼笑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事儿算是蒙混过去了。   ******   刘成从医馆里出来,只觉得像天塌了一样,让他没办法回家去面对督主。   想到方才在他的威逼下,医馆的几个大夫都说夫人怀孕了,看他不相信时,还拿出夫人这段时间来开的方子,上面明确有夫人签的字,纵使他不愿意相信,也没有办法再骗自己。   所以夫人是真的给督主戴了绿帽子!所以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都是一群白眼狼!   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往家走去,回去后便看到傅明礼和夏幼幼牵着手正准备回房,刘成脸色一沉拦住了他们。   “老爷,夫人。”刘成道。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有事待会儿再说。”   “老爷,奴才有话和夫人说。”刘成垂首道。   “我?”夏幼幼奇怪的看了傅明礼一眼,虽然这会儿有些累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尚言你先回房。”   “嗯,仔细身子,不要耽搁太久。”傅明礼本不愿她继续在外面,但看刘成的面色实在不对,便答应了下来。   夏幼幼点了点头,等傅明礼离开后对刘成道:“找我有事吗?”   “夫人,我今日去了你常去的医馆,所以知道了些事,想问夫人那些事可是真的?”刘成硬邦邦道。   夏幼幼眨了眨眼,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是,所以夫人最好还是说实话。”刘成冷声道。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不高兴,或许是因为她之前瞒着这件事?思及此她笑笑:“我不打算撒谎了,正是你知道的那样,我有身孕了。”   “夫人打算怎么办?”刘成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承认,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能怎么办?当然是生下来啊。”夏幼幼无辜道,同时猜测他不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小孩?那有什么,家里那么大,想不见面能一辈子都不见的。   不过想到孩子以后少了一个疼他的大伯,好像也挺遗憾的。   不同于夏幼幼此刻的感性,刘成一听她的话便恼了,怒气冲冲道:“难道你给老爷戴绿帽子还不够,还要把奸夫的孩子生下来让他痛苦吗?!”   “啥?”夏幼幼一呆。   “这个孩子不能留,你也不能让老爷知道你背叛他的事,只要你以后别再这么欺负老爷,我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否则,”刘成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否则我这便去找了那个奸夫,将他碎尸万段。”   剧情发展突然魔幻起来,夏幼幼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当即哭笑不得道:“你说什么呢?这孩子是尚言的,我没有奸夫!”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老爷是太监!如何能有孩子?!”刘成看她还想狡辩,心中的怒气更盛。   夏幼幼这才意识到她和尚言好像有一个非常大的疏忽,那便是他们好像还没跟刘成说过,尚言不是个太监的事!   夏幼幼这下头大了,试着和他解释:“刘大哥你听我说,这孩子真是尚言的,因为他……”说着说着又突然觉得这事儿她来解释好像有些奇怪,虽然刘成是个太监,可也是个男人,她解释的话好像有些太那什么了。   她无奈的叹了声气:“此事你去问问尚言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老爷知道你肚子里有孩子的事?”刘成的眼睛缓缓瞪大。   “自然知道,”说完又强调一句,“毕竟这孩子是他的。”   刘成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夏幼幼看了半晌,迟疑的问:“所以这个孩子是老爷同意的?”   这是个什么鬼问题?不过也算他同意的吧,不同意自己也怀不上不是。这么想着,夏幼幼点了点头。   刘成呆愣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悲愤道:“你胡说!老爷如此喜欢你,又怎么会让你受此折辱?!”   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闪过一丝不确定,毕竟督主先前提过几次要孩子的事,看样子还要夫人生的。   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大概知道他此刻在脑补什么剧情了,不得不暴躁解释:“这孩子也不是尚言让我和其他男人生的!你能不能去问问尚言,问了他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要自己在那边脑补个不停!”   一直逮着她问个不停,是不是欺软怕硬啊!   “……”刘成犹豫一下,还是转身去找傅明礼了。   半个时辰后,他总算理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不免热泪盈眶的找到夏幼幼,见面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夫人,咱家有后了是吗?”   “……”很好,看来傅明礼跟他解释的很到位。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成实在是高兴,忍不住询问了傅明礼的意见后,写了封报喜信给宫里送去了。   徐延收到时,周书郊正坐在他御书房的地板上擦长刀,经过这几个月周书郊孜孜不倦的来找他和好,通缉令总算是被撤下了。   “谁啊,给你写的啥?”见徐延神色欣喜,周书郊忍不住问。   徐延看了他一眼立刻心气不顺起来:“你既然不是女人,怎么老是穿女装来见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气自己呢。   周书郊瞟了他一眼,敷衍道:“每次都是做完单子来的,懒得换了,反正你知道我不是女人了。”   其实最主要的是宫里来了个特别好玩的锦衣卫,一撩就脸红,比徐延还有趣,他便经常穿着这身衣裳来了。   “那你以后也不准这幅德行出现!”徐延羞恼道,喜欢过一个男人,比喜欢过自己嫂子都让他觉得丢脸。当然,喜欢过嫂子也很丢脸!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道:“信上到底写的什么啊?”   “没事,阿幼有了身孕,所以来信告诉我一声。”徐延随口道。   周书郊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奇异的变了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得过去一趟。”   “……这么着急做什么。”徐延奇怪的看他的背影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周书郊心急火燎的骑着马,连夜去了夏幼幼新安下的家里。   他到的时候是一个黑夜,趁着傅府的人都睡了,他直接跳进了他们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在相对空旷的地方放了把火,高呼一声“着火了”之后便躲去了主屋后面。   院子里很快便热闹起来,主屋的烛光也亮了起来,很快傅明礼便从屋里出去了,他趁机赶紧溜了进去。   夏幼幼迷糊的坐在床上,听到傅明礼离开后又有脚步声回来,她疑惑的睁开眼睛:“你怎么……”   “嘘,”周书郊跑到她身边,急道,“快些走。”   “……去、去哪?”夏幼幼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周书郊恨铁不成钢道:“怎么,你现在给傅明礼戴了绿帽子,还在跟他过下去?你怎么想的,没事给徐延写什么信,他现在知道你有身孕了,你觉得傅明礼会不知道吗?!”   “……”夏幼幼淡定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道,“傅明礼和你一样。”   “?”   “是个带把儿的。”夏幼幼真诚道。   “……”周书郊抓狂的看着她,“你就这一个男人吧?你知道什么叫带把儿的?!你听他胡说!”   “我谢谢你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带把儿的,他就是,他是假太监,懂?”夏幼幼无语道。   周书郊斜她一眼:“这些话是傅明礼跟你说的?你也信?”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真想掏出来给她看看把儿是什么东西。   等一下!   周书郊脑子里劈过一道闪电,照出了隐隐约约的真相:夏幼幼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傅明礼的,还坚决认为傅明礼是真男人,可傅明礼又是个太监,莫非……   他呆愣的看向她的肚子,当即悲愤起来。   夏幼幼警惕的看着他:“干什么?你别乱来啊!”   她话音刚落,傅明礼便回来了,周书郊见夏幼幼执意不跟他走,干脆咬牙坐到一旁。   傅明礼一进来便看到了周书郊在他寝房坐着,脸色当即不好了:“外头的火是你放的?”   “……”周书郊冷哼一声,正面迎上傅明礼。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无语的看了眼周书郊:“你可真有出息,第一次来就把我们家院子给烧了。”   “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周书郊羞恼的盯着傅明礼。   傅明礼蹙眉:“为何?”   “你做的好事!”周书郊蹭的站了起来,瞪着他道,“我问你,为何你是个太监,阿幼却有身孕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周书郊没问完,夏幼幼便翻了个白眼道:“打住。”   “到底怎么了?”刚回来的傅明礼还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他现在有了和刘大哥一样的困惑,怎么办,你要脱裤子给他看一眼吗?”   傅明礼瞬间明白了,冷着脸将周书郊给提了出去,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从屋里朝外道:“滚去问刘成。”   周书郊此刻也意识到好像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了,摸了摸鼻子便转身去找刘成了。   半个时辰后,周书郊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成:“所以他还真是个正常男人,而我还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把你们院子给烧了?”难怪徐延之前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了。   刘成的眼神瞬间危险:“是你烧了我们家院子?”   “……” 第86章 番外2   被刘成逼着清理了三天的院子之后, 周书郊干脆住了下来, 整日跟夏幼幼一起逛吃逛喝, 没事再招个猫逗个狗。他住下后夏幼幼便有了一起干坏事的搭档,于是整日偷溜挑战傅明礼底线。   终于有一日,傅明礼忍不了了, 责令周书郊离夏幼幼三丈远, 没他的允许两个人不能说话。   于是这对‘好’搭档的乐子瞬间少了一半,夏幼幼没有办法, 只能老实的待在傅明礼身边, 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发发好心, 别管自己管得那么严格了。   倒是周书郊只过三日这样的生活便觉得无聊了, 颠颠的跑去辞行。   彼时夏幼幼正被傅明礼逼着吃炖菜,一听到他要走立刻瞪眼道:“不行, 我没生呢, 你走什么走?”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货就是忍受不了家里只炖不炒的清淡菜味了,所以找机会想要溜走。   “……孩子的爹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等你生了才走?”周书郊无语的问,随后收到来自傅明礼的死亡凝视, 只得又讪讪一笑。   夏幼幼嗤了一声:“那你也不能走。”尚言和刘成根本体会不到她吃这些东西的痛苦, 她现在每天上桌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周书郊愁眉对苦眼, 他若是走了,受折磨的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既然贫僧要死,那道友也麻烦一起吧。   “我要走, 你还能拦下我不成?”周书郊挑眉,他辞行本就是来通知一声,可不觉得这人能拦得住自己。   夏幼幼苦着脸看向傅明礼:“尚言,我们不让他走好不好,你和刘大哥忙的时候,他还能陪陪我。”   最近傅明礼在忙开书院的事,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夏幼幼了,可还有一部分时间要匀给书院。   这个书院本在未知道她有孕时便开始筹备了,这个时候自是不能停下,傅明礼只能两边跑,正是觉得对她疏忽愧疚时,夏幼幼这么一说,他立刻淡淡的看向周书郊:“你留下。”   ……周书郊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强留客人的主家,这次可真是开了眼,可对上傅明礼时不比跟夏幼幼说话时硬气,于是小声道:“去哪是我的自由,你们没权力管吧?”   “你若是执意走,”傅明礼叹了声气,迎着周书郊期待的眼神道,“那我便让刘成绑了你,反正家里有的是小厮,你想做什么都能代劳。”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抹把脸真诚的看向强盗夫妻,“我这次回去是真的有事,若是无事我肯定要留下的。”   “什么事啊?刚才怎么不说?”他的话夏幼幼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闻言斜睨了他一眼。   周书郊咳了一声,各种借口在脑子里飞速略过,最后突然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立刻道:“其实我这次回去,是去找心上人去,若是顺利,说不定阿幼生孩子时我便成亲了。”   “真的?之前你怎么没说?”夏幼幼讶然。   自然是假的,那小哥是好看,可是个纯爷们,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周书郊笑眯眯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在这方面可曾有骗过你?”   “唔……那的确是个大事,那你快些出发吧,争取早日迎娶佳人过门。”夏幼幼不敢再耽搁他的事,忙催促他离开。   周书郊看她这么热情,心里反倒是有些愧疚了,但想到这夫妻俩翻脸无情的常态,立刻收起那点可怜的愧疚心,毫不犹豫的骑上马逃了。   他一离开傅府立刻清净了不少,书院眼看就要开始收生,傅明礼和刘成也越来越忙,夏幼幼平时只能一个人四处走走看看。   等到肚子有八个多月的时候,她终于走走看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成日躺在床上,最多的运动就是下地走两步。   看着自己的肚子大得遮挡住视线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反倒因为肚皮上若隐若现的青筋惆怅了。   而傅明礼一直两头奔波,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姑娘在惆怅什么。   又是一月,傅明礼半月前便撂挑子不干了,专心陪在夏幼幼身边照顾,还因为怕夜里不小心伤到她,便在大床中间放了一排枕头,将两个人隔开了。   夏幼幼对这几个枕头严正抗议过,可惜傅明礼说了一堆担忧,她委屈哒哒的妥协了。   她的情绪爆发是一日清晨,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肚子,看到上面出现一条发红的纹路后,她终于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傅明礼几乎是跳了起来,如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一般大声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尚、尚言……”夏幼幼哭得要背过气去,傅明礼转身便要去找大夫,被她给一把拉住了,“没、没有不舒服,我就是……”   “到底怎么了?”傅明礼眉头深深皱起,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紧握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   被这般小心的对待,夏幼幼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但心里的委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挥发的,她只能抽抽搭搭的说给他听:“我肚子真的太难看了,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难看的时候,睡觉也睡不好,也不能蹦蹦跳跳,你还不给我吃喜欢的食物……”   她说了这么多,好像只有最后一句才叫她最伤心,说完后便又开始呜咽起来,哭得伤心了还扑到傅明礼怀里继续,一个大肚子像个球一般隔在两个人中间。   她更伤心了:“我连抱抱你都没办法……”   傅明礼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没说出话来,等夏幼幼去看他的时候,只看到他眼眶都微微发红了。   夏幼幼一怔,不知该作何表情看着他。   傅明礼稍稍别过脸去,等平复了心情后才看向她:“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如此难受,若是我知道,定然不会要你受这个痛苦。”   “……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的。”夏幼幼抽了抽鼻子,前些日子他这么忙加上要照顾自己,眼看着瘦了不少,她又怎么忍心再跟他说这些事。   傅明礼沉默片刻,帮她擦了擦眼泪,眼底泛着心疼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再让你受这份苦。”   “……啥?”夏幼幼懵逼的看着他,心想他还能有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办法?   傅明礼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这便去找大夫。”   “等、等一下!”夏幼幼再次拉住他,“你找大夫做什么?”   “不要了,这孩子现在就让你如此受苦,想来也不是个孝顺的,我们不要了,”傅明礼坚定的看向她,“以后也不要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连哭都给忘记了,“这还能说不要就不要?”   “不要了,大夫肯定有办法,你且等着,都交给我便好。”傅明礼说罢便要走,夏幼幼忙冲上去拦着,傅明礼以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事。”   “放心个屁!这又不是什么玄幻故事,不想生就能说不生,这么大的月份儿了,我怕你要了我的狗命!”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   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挫败:“那我该如何帮你,阿幼,我现在只恨自己让你受这些苦,若是知道如此,我宁愿此生都不碰你,也不要你怀上这个孽障。”   “……”得,这就成孽障了,也不知前些日子拿着书给孩子取名字的是谁。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人家父子俩感情给搞破裂了,夏幼幼此刻有些心虚。   她干咳一声道:“其实也没有太难受,可能是我没怀过,所以一时间看到肚子变丑了,有些难受而已,你把我照顾的很好的,孩子也乖,基本没闹过我。”   “他敢。”傅明礼冷声道,俨然一副和宝宝势不两立的样子。   夏幼幼开始后悔自己吐黑泥了,不由得去唤醒他沉重的‘父爱’:“你不是说过,想要个孩子的么,他现在也快出生了,你这么说他,他可会难受的。”   “我现在不想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傅明礼垂眸。   夏幼幼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羞涩的同时思考该如何让他放下对宝宝的成见,一时间也忘记自己刚才在委屈个什么劲儿了。   刚好肚子里一阵动静,夏幼幼立刻看向傅明礼:“你看你看,他动了,肯定是听到你的话伤心了,所以抗议呢。”怀孕到后期已经不怎么胎动了,里面那位只会时不时的动一下,像今天这样动的这么厉害,还是头一次。   傅明礼蹙眉,夏幼幼见他不怎么有兴趣,忍着宝宝翻滚的疼痛将他的手放到肚子上:“你摸摸,他知道自己让我难受了,正动着道歉呢。”   傅明礼才不信她的说辞,可手掌和孩子隔着一层接触到时,眼底还是泛起暖意,可还是嘴硬道:“就算他是我的骨肉,可让你不舒服了,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行了啊,我生的,你敢不喜欢?”夏幼幼孕妇脾气又上来了,冷眼一扫没了哄他的耐心。   傅明礼抿了抿唇,将手抽了回来,扶着她往里间走:“回去歇着,再睡会儿。”   夏幼幼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声气跟他往回走,只是这肚子好像越来越疼了,一阵一阵的仿佛宝宝在里面打拳一样。   夏幼幼方才还在安慰傅明礼,这会儿便想把这熊孩子拎出来揍一顿了,咬牙坚持才躺到了床上。   傅明礼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紧张道:“怎么出了满头的汗?”   夏幼幼虚弱的看了他一眼,汗津津道:“这熊孩子……可能真听到咱的话了,现在忙着要出来了。”   傅明礼一愣,这才明白她说了什么,立刻往外跑去,跑了两步后又飞快的折回来:“你、你先等一下,我去叫人。”   “……快去!”夏幼幼的话音未落,傅明礼便冲了出去,她看着他像毛头一样咋呼,短暂的笑了一声后皱起眉头,专心应付肚子传来的阵痛。   彻底被疼痛逼疯前,她隐隐约约想到自己早饭还没吃呢。   于是在没吃饭的怨念中,她把第一个孩子给生了出来,这个过程中傅明礼一直跪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自己的手上早就被掐得青青紫紫,他也丝毫不在意,听到孩子的啼哭后立刻问夏幼幼:“过去了,还好吗?”   “我……我还行,就是……”夏幼幼满头大汗,整个人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湿漉漉的,听了傅明礼的询问后面色变了一瞬。   傅明礼的心都提了起来:“怎么?”   “……饿了。”夏幼幼无辜道。   傅明礼松了口气,差使旁边的丫鬟去吩咐厨房。夏幼幼看着丫鬟离开,这才摸摸傅明礼的手,心疼道:“疼吗?”   “不及心疼。”傅明礼叹了气,握住她汗湿的手。   旁边的稳婆抱着孩子犹豫着不敢上前,生怕破坏了人家夫妻的温存,可这孩子也总得给产妇看一眼才是啊。   没等她过多犹豫,夏幼幼的眉头一皱,惨叫一声道:“怎么又开始疼了?!”   稳婆被吓了一跳,忙将手里的孩子递到丫鬟手中,跑到夏幼幼床尾去看,一看了被子下的情景,哎呦一声:“夫人这是个双生子啊!”   “你是怎么接生的!”傅明礼厉声道,这稳婆连是单是双都不知道,若是在宫里,恐怕就被他拖出去给斩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了第二个婴儿的哭声。   傅明礼:“……”   “……”夏幼幼松了口气,心想人家都说二胎生起来容易,果然没有骗她,简直跟拉屎一样简单。   稳婆忙抱着孩子检查,发现除了脸有些微微发紫外没有旁的事,不免心下一松,连连道:“这孩子是个命大的,是个命大的……恭喜老爷夫人,喜得龙凤双胎。”   “龙凤胎?”傅明礼的注意力这才分给孩子一些,“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   “小的这个是女儿,大的是儿子。”稳婆见他总算对自己孩子感兴趣了,忙叫着丫鬟一起将孩子抱了过去。   夏幼幼好奇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煞是可爱,完全没有猴子的感觉,稳婆抱的闺女五官都很像她,倒是儿子像傅明礼的多一些。   人家都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到他们这里却是反过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她眼睛生得实在是软,长在儿子脸上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闺女给我抱抱。”傅明礼突然道。   稳婆忙将女儿递给傅明礼,傅明礼认真的学着她的样子抱好,便盯着怀里的孩子看,又叫丫鬟将儿子摆到面前的床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这货该不会又突然说不要了什么之类的话吧,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夏幼幼眯起眼睛,决心他若是敢说什么,便一巴掌拍上去。   “我想要的便是这样的孩子,”傅明礼一本正经的指着闺女,“很乖,像你,很好。”   “那这个呢?”夏幼幼无语的指了指儿子。   傅明礼蹙眉:“他方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暂时不想喜欢他。”   “……那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生起来当然不容易。”夏幼幼失笑,“才生出来你就开始偏心,这样可不行,他会伤心的。”   像是配合夏幼幼的话一般,儿子的哭声更大了。   傅明礼嫌弃:“哭都这么大声,还如何做兄长,不如就让女儿做老大吧,今后便是他的姐姐。”   “……这还能随便换?”夏幼幼无言以对。   傅明礼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儿子的脸,儿子立刻不哭了,他笑了起来:“就这样定了,你看他也是喜欢的。”   夏幼幼不甚认同:“哪能这般随便。”   “这有什么,都是咱的孩子,谁做老大都是一样的。”傅明礼将闺女放下,把儿子轻轻抱了起来,略微惆怅道,“他长得很像父亲。”   夏幼幼一顿,怔怔的看向他。   “再过些日子,等你身子好些,我们便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父亲吧。”傅明礼轻笑。   夏幼幼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从宫里出来后就去看了师父一次,之后便开始找地方定居,接着便是被他发现自己有孕,说起来也该再去一次了。   “所以啊,你看儿子跟师傅那么像,又比闺女早出生,怎么可以当弟弟啊,还是让闺女当小的,以后被哥哥宠。”夏幼幼借机提议。   傅明礼不甚同意:“可我想让女儿做姐姐。”他幼时见过远房亲戚家的姐弟,当时便觉着人家相处甚好,倒是那些兄妹,好像不怎么亲密。   夏幼幼见他坚持,想到反正双胞胎也没什么要紧的,干脆便答应下来。她一点头,傅明礼明显高兴起来,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摆在夏幼幼面前,仿佛在展示一样。   夏幼幼看得好笑,心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人期盼孩子期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突然就不喜欢了。   她低头看了会儿孩子,很快一阵困意袭上眼皮,心心念念的早膳没吃便睡了过去,傅明礼不忍心打扰她,只好让人先把粥温着,再叫屋里的人将孩子给抱走,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陪着。   夏幼幼累极,这一觉直到天黑才醒,睁开眼睛便看到傅明礼半坐在足踏上打盹,眼下的黑青仿佛许久没有休息了一般。   她顿了一下,想起这些时日他对自己的悉心照料,加上书院里的事,其实不比自己怀着孩子轻松多少,这般想着,眼底便带上了怜意,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眉眼。   傅明礼本就睡得轻,她一动就立刻醒了过来,看到她睁开眼睛后,立刻叫人送饭进来。   夏幼幼轻笑一声,看着他的脸低声道:“累了吧,去书房睡会儿。”这里血腥气还很重,她不大想让他留下。   “没事,我守在这里便好。”傅明礼从盆里拧了手帕帮她擦汗。   夏幼幼眨了眨眼,轻松道:“真好,我们总算熬过去了。”那种整日清蒸水煮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她要吃最野的辣椒喝最纯的酒!   傅明礼看清夏幼幼眼底的雄心壮志,默默将丫鬟送进来的鸡汤参粥拿了过来,柔声道:“想什么呢,你得把月子坐完才能饮酒吃辣。”   “也就一个月而已,很容易就过去了。”夏幼幼期待道。   傅明礼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忍住开口道:“我问过稳婆,月子越久越仔细越好,所以我打算让你坐满三个月。”   “……”夏幼幼不满,“这什么封建糟粕,我又不是剖腹产……不对,就算是剖腹产也不至于坐三个月的月子吧?”   “总之便这样定了。”傅明礼坚定道。   夏幼幼深吸一口气:“那不成,我们有孩子了总要宴请宾客吧,那我不得陪客人喝酒啊?”   “……哪家宴请宾客要当家夫人陪酒的?”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嗤了一声:“咱们这现在没爹没娘没师傅的,也就徐延和周书郊了,他们都是我朋友,你总不能不让我和他们喝酒吧?”   傅明礼思忖片刻,蹙眉道:“也是。”   夏幼幼松了口气,刚要说话,便听到他道:“那便三个月后再请吧,也省得百天酒他们再来一次。”   “……”夏幼幼眯起眼睛,久久不能说话。   傅明礼朝她一笑,把粥递到了她面前。   夏幼幼郁闷的开始用膳,边吃边想对策,吃着吃着便想到,他们从她有孕开始便没有行过房,那时她大肚子,他死活不肯碰她,现在她已经生完了,他若是熬不住这三个月,可不能怪她了。   如此想着,夏幼幼朝傅明礼灿烂一笑。   傅明礼警惕的看她一眼,只觉得周遭都凉了一下。 第87章 番外三   当夏幼幼怀着孩子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怀孕更让人痛苦的了, 当她开始坐月子的时候, 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傅明礼固执起来有多要命。   先是给孩子取名字的事,闺女叫傅谨儿子叫傅谦, 说是这样孩子以后会更踏实。这就罢了, 夏幼幼也觉得这两个名字好听,便这样应下来了。   可谁知那日有一游方道士来家中讨水喝, 听说了他们俩孩子的名字后, 非说这俩婴儿贵气天成, 不应取此谨慎之名, 会误了以后的锦绣前程。   夏幼幼在房里听了丫鬟的转述,当即便嗤之以鼻, 心想若真是贵气天成, 又岂会被一个名字给耽误了,更何况她也从不指望闺女小子有多大出息,毕竟她和尚言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坐到了老大的位置,想来这俩孩子超越起来也是挺困难的。   如此想着,她便没将道士的话放在心上, 可谁知傅明礼却放在了心上, 孩子名字已上族谱, 再改也不好改了,只得给两个孩子取个小名,来弥补被大名耽误的命格。   傅明礼来找她商议时, 夏幼幼正在喝猪骨汤,听到他要给孩子取小名的话也没怎么在意,反正他读的书多,怎么取都不会难听就是了。   正是出于这种盲目的信任,她在看到写着“大富大贵”四个字的宣纸时,内心出离的复杂了。   “……你有没有想过,闺女叫大富儿子叫大贵,以后去学堂时会被嘲笑啊?”夏幼幼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傅明礼蹙眉:“那位道长说,小名越直白越好,我思索许久,才想出这四个字,还不够直白么?”   “是太直白了,”夏幼幼无语的扶额,“你有没有想过,儿子叫个大贵也就算了,女儿叫大富,你就不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那便不嫁了,我养她一辈子就是,何苦要去别人家受苦。”傅明礼没想到取个小名还有这样的好处,当即愉悦的表示道。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什么,于是坚定道:“总之不行,我死都不会让谨儿谦儿叫这鬼名字。”   傅明礼略为失落的坐到她旁边,垂眸不愿意说话。夏幼幼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直到她发现傅明礼开始绝食抗议,整日拿着写着大富大贵的纸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在傅明礼第二顿饭也没吃后,夏幼幼只得妥协了。   “行行行……就大富大贵吧,挺好的。”夏幼幼头疼的看着他,不打算再跟他争了,毕竟这人自打自己坐月子开始,为了让她听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也通常如他所愿。   傅明礼压抑住上扬的嘴角,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接着心满意足的伺候她用膳了,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同情的看了眼旁边摇篮里的龙凤胎。   于是傅谨和傅谦两个小朋友从此多了大富大贵的小名,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叫这个,直到他们十来岁那年为这个名字集体离家出走,这才让傅明礼妥协开始叫他们的大名。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夏幼幼的月子里,傅明礼的固执不止表现在执意给孩子取小名一事上,还有很多让她提起来就头疼的,比如喂奶的事。   因为小婴儿总是不自觉的去咬,夏幼幼每次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喂了两天后家里来了两个乳母,傅明礼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亲自喂了。   这一点夏幼幼很不高兴,总是担心孩子给别人喂了,以后会和她不亲了,为此她和傅明礼犟了许久,但最终还是逃不过他的套路,只得答应他不再喂了。   她一点头,傅明礼立刻找大夫开了回奶的方子,整日熬药给她喝,于是夏幼幼不仅见孩子的机会少了许多,每天还被苦不拉几的药给伺候着。   这!也就算了!这!一切她都能忍!   唯一不能忍的就是,傅明礼当真如他自己所说,要她坐够三个月的月子!   她本就年轻,生孩子时又顺利,身上没出现什么伤,不到一个月便已经完全养好了,夏幼幼本以为自己都如此健康了,总算该刑满释放了吧,可傅明礼偏不,一定要她在屋里躺三个月,因为怕她会偷跑,还将书院的事都交给刘成,自己整日的守着她。   在坐了一个半月的月子后,夏幼幼已经要被逼疯了,强烈抗议了几日后总算换来了随便洗澡洗头的权力,可她不满足于此,决心要彻底打破他的计划。   这样一来就想到了当初生孩子时的计划,夏幼幼瞟了眼旁边盯着的傅明礼,决心等到晚上便这样做。   刚好傍晚时刘成将傅明礼叫出去一趟,夏幼幼急急忙忙趁这个时间早早吃完饭,然后洗了个香喷喷的澡,从压箱底的衣裳中挑了件轻透的纱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小肚兜,大片大片的雪肌在纱衣中透出来。   她满意的照了照镜子,听到傅明礼回来的消息后立刻窜回床上,紧紧的把自己给捂在被子里。   傅明礼听说她早早用完膳的事后,直接回了寝房找她,看到被子下一片鼓起后,他先是脸色一变,走近了看到被子因她的呼吸而起伏,他这才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趁他不在溜走了。   “怎么盖得这样严实,不热吗?”傅明礼去掀被子。   夏幼幼死死抓住被角,低声道:“你快躺上来,我困了。”   “……不舒服?”傅明礼担忧的看着她。   夏幼幼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没有啊,快点嘛。”   她的声音因为娇嗔变得软软的,直接让他整个人都硬了一下,傅明礼的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忙应了一声匆匆去洗了。   夏幼幼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动情了,心里偷笑这人看起来正经,没想到也太好撩了。   等傅明礼洗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夏幼幼在被窝里等得困极,已经有些迷糊了。   傅明礼一身凉意的靠近,掀起她的被子低声道:“阿幼,往里面躺一点。”   “唔。”夏幼幼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便主动往里面滚了滚,傅明礼这时就着昏暗的烛光,看到她身上雪白的肌肤,眼神当即暗了下来。   饶是夏幼幼再困,也察觉到了这带温度的目光,想起自己的计划后猛地惊醒,半睁着眼睛看向傅明礼:“你怎么不躺下啊?”   “……我还不困,先去书房,免得打扰你休息。”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顿了一下,撑起身子揽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蹙眉道:“不要,我要你陪我睡。”   说话时她的唇离他的脸很近,傅明礼几乎能感觉到微微的风流淌到脸上,让他的脸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烛光、纱衣、她此刻的行为,傅明礼若是再不知道她是存着心勾引自己,那和她这一年多也是白相处了。   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坦诚的勾引,哪怕他先前已经在沐浴时解决过一次了,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听话的身子。   可是不行。傅明礼的表情渐渐严肃:“你还有四十四日的月子,为你身子着想,等这段时间结束了,我们再行房。”   “……”去你的月子,夏幼幼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头大,为了避免自己的头继续大下去,她干脆的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傅明礼一怔,忙去推她,可惜不知是他没了力气还是夏幼幼的决心太大,他并未反抗成功,只得揽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自打夏幼幼怀孕后虽然也有过不少亲吻,可向来都是浅尝辄止,从未如今日一般深入,一时间屋子里发出暧昧的声音,温度也随之攀高。   等他的唇舌反客为主的侵入后,夏幼幼感觉到这么久没联系,两个人已经生疏了不少,好在以往的记忆还在,傅明礼很快调整了状态,将她吻得意乱情迷起来。   夏幼幼本是打着勾引人的主意,以便将月子给强行终止,可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原先的念头了,只能拼命的拉着理智,防止自己不要输得那么难看,可惜傅明礼却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只是将她抓在怀里狠狠的亲着。   夏幼幼的嘴都木了,翻了个白眼推开他:“你打算亲到什么时候。”   傅明礼忍得额角都开始出汗了,双手紧握却仍是不肯动她:“你月子还没过,我不能欺负你。”   “……谁家月子能坐一个多月,你少给我找借口,是不是嫌弃我生过孩子不好看了,所以才这样的?”夏幼幼不高兴的看着他。   傅明礼蹙眉:“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夏幼幼冷哼一声,决心下道猛料:“你还继续不?不继续我找别人了啊。”   “你说什么?!”傅明礼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夏幼幼本想用用激将法,可一看到他真生气了立刻就怂了,她咽了下口水道:“没事,你听错了。”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想法。”傅明礼眼睛眯了起来,神色危险的盯着她。   夏幼幼被看得压力很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着他的领子将他按到了床上,咬牙道:“懒得劝你,今儿个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话音没落,傅明礼身上的一层单薄亵衣便被她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精壮的身子,夏幼幼舔了下嘴唇,对着他的脖子啃了上去。   仿佛被霸王硬上弓的傅明礼:“……”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欺负’,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表情好,刚哭笑不得的要拉开她,便感觉到背上多了一只小手来回捣乱,傅明礼整个人都僵了,哑着嗓子道:“阿幼,别闹。”   夏幼幼抬起眼睛看向他,动情的红了眼角,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熟透了的香甜,就连声音都开始勾人:“你让大夫开的方子好像没多大用,我这会儿正是难受,听说味道是甜的,你要尝尝吗?”   ‘轰——’的一声,傅明礼理智的弦彻底崩了,像一头饿了很多年的狼一般将夏幼幼拉了下来,接着便反客为主的覆了上去,轻轻的咬在了她的敏感处。   夏幼幼惊呼一声,压抑住想推开他的冲动,爱抚的抱住他的头,接着便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撑开了,她闷哼一声,半晌才回神。   夏幼幼如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喘着气,眼角不自觉的开始往下掉生理性泪水,傅明礼将她翻来覆去的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月上中天,夏幼幼哀哀的求了半天,才被他彻底放过。   二人都已疲惫,傅明礼懒懒的将夏幼幼抱在怀里,低低的叹了声气,二人温情的牵着手,手心里的汗相互交融,早已不知是谁的。   夏幼幼觉得这是个教育他的好时候,刚要开口,便听到他满意的说:“看来你身子真是没事了,那这月子便不坐了,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   傅明礼没听到她的欢呼,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就看到她放空的盯着房顶看,当即蹙眉道:“你不高兴?”   “啊……没有。”夏幼幼幽幽的叹了声气,内心的小火龙恨不得冲出来抽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一顿啪就能解决的事,她干嘛要拖这么久啊啊啊!   不管夏幼幼如何懊悔,过去的时光也回不来了,好在她终于能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在风景如画的南方小镇里呼吸自由空气。   与此同时,她和傅明礼商议了一下,龙凤胎的满月酒没办,导致他们只能收百天宴一次礼金,不能狠宰徐延和周书郊两次,她表示十分遗憾。   “那有何难,满月酒没有,我们可以办两月酒。”傅明礼不忍心他的小姑娘‘吃亏’,想了一下后开口道。   夏幼幼心头一动,却仍是为难的看向傅明礼:“那……我们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吃相难看啊?”   “什么吃相?”傅明礼蹙眉,“谁敢说我们一个不字?”   夏幼幼一想也是,那俩货见了尚言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怎么敢反抗,当即愉快的给两人写信去了。   这封信两人几乎是同时收到的,周书郊当即就坐不住了,冲进宫里找到徐延,扬着手里的信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想去看看我侄子侄女他们都不让去,现在突然要办两月酒,我只听说过满月酒,这个两月酒是什么东西?”   徐延斜了他一眼:“你看看最后一句不就知道了。”   周书郊这才仔细去看信,看到夏幼幼最后叮嘱千万别忘给孩子带礼物的话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所以这俩人就是为了收礼?”   “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徐延继续看自己的奏折。   周书郊不满的走到他面前:“喂,对我这么冷淡做什么?”   “呵。”徐延白了他一眼。   自打他知道这混蛋拐走自己的锦衣卫后,他便开始对周书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周书郊自知理亏,讪笑一声道:“行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过几日我再让她来上值就是。”   “这是重点吗?!”徐延一摔奏折,深吸一口气道,“赵宝是个女人的事,你当初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还先斩后奏的将人给……你可知道,单是保住她的命,就费了我多大功夫?!”   “知道知道,多谢徐兄给我这个面子,为表谢意,你那份礼我也给出了如何?”周书郊讪笑,他怎么知道一直调戏的锦衣卫竟然是个女子,又怎么知道后来自己会对她动情,直接没管住自己将人给办了,更没想到她会被小人揭穿身份。   要不是徐延帮忙,估计他媳妇这会儿正在天牢里关着呢。   徐延嗤笑一声:“朕还出不起礼钱?”   “那就你自己出好了,”周书郊迅速道,随后觉得话有些快了,笑嘻嘻的找补,“大不了等我和赵宝成亲时,你那份礼钱我给你免了。”   “……滚。”徐延终是没忍住笑骂一声,拿着奏折朝他扔了过去。   周书郊也不躲,任由奏折砸到身上,乐呵呵的和徐延继续说话,心里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   两月酒前几日,徐延终究是没空亲自去一趟,便让周书郊带着给孩子的见面礼南下了。   夏幼幼早就开始盼着了,也不知是盼人还是盼礼物。傅明礼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家中富裕,何以这么守财?”   “你的书院又不收费,本就需要银钱维持,加上咱现在还没置办旁的产业,银子只出不进,又不想省着,自然要抓着肥羊多薅点羊毛了。”夏幼幼振振有词。   傅明礼失笑:“看来是我不对,过几日定要帮你多办些产业,免得你整日担心这些。”   “那也得请几个管家,不能让刘大哥一人忙着。”夏幼幼立刻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二人又商议了些关于置办产业的话,门外便有小厮来报:“老爷夫人,周公子来了。”   夏幼幼眼睛一亮,忙跑了出去迎接,看到周书郊身后的四大马车的箱子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讨债鬼,我侄子侄女呢,给我抱来看看。”周书郊看到她眼巴巴的样子嗤了一声。   夏幼幼笑得脸上开花,忙对丫鬟道:“去把大富大贵抱过来。”   “抱什么?”周书郊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夏幼幼咳了一声,发现尽管叫了这么久的小名,可在旁人问时还是很难叫出第二遍。   “大富大贵,女儿叫大富,儿子叫大贵,小名,有什么问题吗?”傅明礼从屋中走出平静道。   周书郊刚要嘲笑夏幼幼狗屁不通的取名方式,杀手的求生本能直接拦住了他,让他谨慎问道:“这小名十分有趣,不知是谁给取的?”   “我。”傅明礼径直盯着他。   周书郊一滴冷汗滑下,讪笑道:“好名字!简单易懂,寓意吉祥,不愧是傅督主给取的名字。”   傅明礼这才满意道:“进来歇歇吧。”   ……说这么久才想起让他歇歇,看来是他说对话了,若是答错了,恐怕两月酒没喝就被赶出去了。   三人说着话进了主厅,不一会儿丫鬟便将两个孩子给抱了上来,周书郊感兴趣的看了一眼,惊呼道:“这两个孩子跟你们长得很像。”说着便让丫鬟指导他抱孩子。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把大贵抱在怀里,自己把大富抱了过来,傅明礼怕她累着,很快便将大富抱了过去。   周书郊看着怀里的大贵,心中很是新奇:“这孩子跟傅明礼简直一模一样,都说儿子肖母,怎么会如此像他?”   “那谁知道,我们也是觉得好玩。”夏幼幼探着头去摸了摸大贵的脸。   周书郊虚心求问:“大……大贵就没有跟你像的地方?”   “有啊。”夏幼幼答道。   “什么?”周书郊刚问完,便闻到了一股异味,接着手上便窜满了稀,他哀嚎一声,抱着大贵僵住了,丫鬟忙将孩子抱了回去。   大贵哇哇大哭,倒是傅明礼怀里的大富很是淡定,丫鬟们干脆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了。   夏幼幼乐了半天,看着周书郊冲出去洗手,便好心情的跟了过去:“我们家大贵性格像我,倒是大富的脾气随爹。”   “……那行了,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大贵是个不好对付的了,”周书郊说完又补充一句,“大富若是像傅明礼那样精明沉稳,以后长大再随了你这张脸,估计也是个小祸害。”   “有你这么说侄子侄女的?”夏幼幼不满。   周书郊抖了一下,无言道:“我看你们这样子,觉得还是不要孩子为好。”虽然看着好看,可又拉又撒还会哭的,真是太麻烦了。   “说起来,你和你那位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白她一眼:“不带,滚。”   “……”   当天晚上,刘成匆匆从外头赶回来,刚一进大门脸上便迎来一阵劲风,他面色一沉,招式凌厉的反击回去,只听到周书郊哀嚎一声:“跟你闹着玩!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刘成这才收手,顺便送他一个白眼。   周书郊笑嘻嘻道:“走吧,都等你了。”   刘成跟着他进了后花园,夏幼幼和傅明礼已经在凉亭中等候了。   近日天气转寒,在庭院中对坐已经有些凉了,但温热的酒味一入喉,什么秋凉冬冷的,就尽数都没了。   四人对坐饮酒,三壶上好的花雕酒下肚,四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回忆回忆以往私宅时的生活,再说说披着马甲时对方不知道的事,话到兴头就连平日淡漠的傅明礼,脸上都跟着多了许多笑意。   夜渐渐深了,酒壶散了满地,刘成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他这些日子太忙,于是成了第一个撑不住的。   周书郊在一旁念念有词,夏幼幼好奇的凑近听,只听到他嘟囔着:“等我们成亲了,也来跟他们做邻居吧……”   夏幼幼失笑,还没来得及取笑他,便被傅明礼拎着领子站了起来,她迟钝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轻笑一声:“天凉,回房吧。”   “他们呢?”   “我让小厮照顾。”   夏幼幼想了想,点了点头答应了,听话的任傅明礼牵着往寝房走。   从后花园到寝房,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道,道路两旁栽种着不同季的花,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景可以欣赏。   二人一前一后安静的走着,唯有紧紧相握的手将他们相连。快走到路的尽头时,傅明礼突然停了下来,夏幼幼一时不防撞到了他背上,干脆就用头撑着他的背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夏幼幼迷糊道。   傅明礼轻笑一声:“太喜欢这样了,怕走得快了,就没了。”   夏幼幼蹭了蹭他的背,闭着眼睛乐道:“还有一辈子呢,你若喜欢,我天天陪你散步。”   “……好。”   是啊,还有一辈子呢,她会一直在身边。他这一生受尽折磨困苦,老天终于对他慷慨一回,赐予他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第88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1   是夜, 周书郊鬼鬼祟祟的从暗道里出来, 摸着黑往徐延寝宫跑去, 这条道儿他跑的久了,十分清楚哪有守卫哪里没有。   一路顺风的跑到门口,踮着脚溜达进屋, 小声道:“皇上, 睡了吗?”   躺在床上正郁闷的徐延闻言一顿,冷冷的哼了一声。   周书郊便知道他没睡, 笑嘻嘻的往里间走, 边走边说:“许久未见, 你这几日可还好?反正我是不好, 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把我那通缉令给撤了吧, 对我行走江湖实在是太不利了。”   徐延翻了个白眼, 这货男扮女装羞辱自己,他还有脸来让自己撤通缉令?要自己说,就该现在把他抓了,直接给砍了脑袋。   见徐延不接话,周书郊叹了声气:“你也别怪我, 我就是靠这身装扮吃饭的, 真不是故意骗你, 你若是还生气,就现在把我打一顿好了,只希望你打完可以消气, 我们继续做朋友。”   徐延心中一动,不由得被他的话勾起前些日子的回忆,说起来他当时也不过是对这混蛋有一点好感,真要是说多喜欢,好像也不见得。现下自己通缉了他这么久,也算是给他了教训了,以后还要做一起吃肉喝酒的朋友,好像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周书郊不知道徐延内心已经动摇,仍旧情绪饱满的朗诵:“我这辈子,因为身份不能轻易示人,所以就没有交过朋友,你是我唯一真心想结交的人,如果你因为这点事恨我,那我会愧疚一辈子……”   “行了行了,你话可真多,”徐延不耐烦道,说完想说原谅他的话,可又不好意思直言,只得硬邦邦的转移话题,“屋里太暗,你把蜡烛给点上。”   “好嘞!”周书郊一听有戏,忙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蜡烛点上了。   屋里顿时明亮起来,一直守着门口的李林忙对着门板道:“皇上,可是有事?”   “无事。”徐延沉声道。   周书郊跑到徐延面前坐下,乐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小气。”   “……你怎么还是一身女装?”徐延厌恶道,以往以为他是个女人时,他穿什么自己都不会觉得别扭,可现在再看周书郊这张脸,就觉得穿女装时特别诡异。   周书郊耸耸肩:“你的通缉令上是我男装扮相,我哪敢那样出来。”   “哼,知道怕了?”徐延得意的挑挑眉。   周书郊笑了笑,打量了眼周围疑惑道:“方才我进来时便察觉到屋子里除了你没别人,怎么,你这当皇上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   “就算他们都留在屋里,我不照样被黑山劫走,干脆也别留屋里烦我了。”徐延无所谓道,他先前二十几年都没人在屋里伺候,当皇帝之后本想遵从祖制,结果发现没什么用,干脆恢复以前的习惯了。   周书郊点了点头,回归正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通缉令给取笑了?浪费国库银子就为了抓我,好像不值得吧。”   “明日吧。”徐延斜了他一眼。   周书郊怕他反悔,干脆留了下来,想等到他改了旨意再走,可两个大男人相对干坐到底无聊了些,干脆叫李林送了酒菜,二人大半夜的喝起酒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都有了醉意,徐延惺忪中看到周书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便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出的糗,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不痛不痒的,周书郊半躺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半阖着眼睛问:“做什么?”   “看见你就生气,赶紧去把这身衣裳给换了去!”徐延不耐烦道。   周书郊酒意也有些上头,闻言笑嘻嘻的凑近徐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所以就喜欢上我了?”   “……”   周书郊得意的看着他:“别不好意思,喜欢我的男人多了,你又不是唯一的,不过可惜了,我喜欢女人哈哈哈。”   “……所以,你嘲笑过我?”徐延的脸黑了下来。   周书郊浑然不知:“谁嘲笑?我吗?对啊哈哈哈特别好笑,你竟然会喜欢我,蠢不蠢啊,都跟你说了我是个男人了,你还不信,还说什么要我进宫的话哈哈哈……”   徐延沉着脸看他,周书郊伸了个懒腰,自顾自说道:“不过也并非真心嘲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包括你通缉我,我也没有生气,朋友么,不就是这样你整我一下我整你一下的。”   徐延的面色这才好看些,压下了叫锦衣卫抓他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还没完全压下去,便听到周书郊作死道:“不过你也是够惨的,先是喜欢嫂子,再是喜欢男人,没一次喜欢的是正常女人……话说你该不会有什么、什么心理疾病吧?这个词儿是发福蝶教我的,说是人长期压抑,就容易变态,难道你现在变态了?”   “……”   周书郊没注意到徐延又开始黑化了,喋喋不休的设想徐延是不是有病,最后在他说那句“你这样或许并非心理疾病,也许是……脑子有病?”时,徐延爆发了——   “来人!给我把刺客抓起来!”徐延怒道。   周书郊懵了一下:“哪有刺客?”   徐延直直的盯着他,周书郊脑子这才开始清醒:“……你认真的?”   徐延冷笑一声,代替他回答的是从门外涌进来的禁军,周书郊咽了下口水,来不及说话便从窗户跳出去了,跑老远还能听到徐延怒吼:“抓住了别伤他,给我关到天牢里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周书郊听得冷汗直流,天牢怎么样他可是见识过,怎么也不可能被抓到那里去,思及此便加快脚步,拼命逃走。   只是他纵然对皇宫已经熟门熟路,可终究比不上这些禁军熟,还越跑身后的队伍有越大的趋势,周书郊无奈,只好钻进旁边小路,七拐八拐的挑隐蔽地方逃,直到进了一个偏僻院落,眼看身后人要追上来,只得躲进一间屋子里。   “谁?!”一清越的声音响起。   周书郊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还这么容易便发现了自己的脚步声,当即心里暗暗叫苦,丧着脸走到那人面前,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你是?”那声音警惕道。   周书郊头也不抬的啜泣:“公子救我,皇上要强占民女,让禁军来抓民女,还请公子救我啊!”   一边演戏一边心中祈祷,这人可千万别是个不开眼的,把自己抓去建功。那人听了眉头一皱:“抬起头来。”   周书郊眼泪巴巴的抬起头,二人目光对视上的一瞬,各自都愣神了。   好漂亮……   这小子相貌真是了得,是个扮女装的好苗子。   那人咳了一声,正欲说什么,外头便有人猛烈砸门,周书郊慌忙躲到床下,外头的人一脚将门踹开了。   “为何不开门?!”为首的禁军怒声问。   那人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正想说的也闭上了嘴。   禁军在房里搜了一遍,将屋里搞得乱七八糟,正欲再找其他地方时,那人冷声道:“当我锦衣卫没人了?由得你如此欺辱?!”   禁军一顿,当即不敢再翻,但仍是强硬道:“我们分明看到那人躲了进来。”   “若真有人进来,我为何不知道,你难道觉得我的身手不足以发现?”那人冷笑,这些人要找人,他偏不让他们找到。   禁军气势去了大半,但仍僵持着不动,眼看气氛越来越糟,禁军身后立刻有人出来圆场:“赵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此处没有,那我们便去别处找。”   床底下的周书郊松了口气,便听到那人道:“等一下,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   “刺客。”   “刺客?”那人挑眉。   “怎么,赵大人见过?”   那人既是已经否定过,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只是道:“没见过,不过等我见了,定要亲自将她抓到皇上面前。”   “那就麻烦大人了,不过大人要记着,这个刺客和皇上好像关系匪浅,莫要伤了她才是。”打圆场的禁军小声提醒道。   那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对周书郊方才说的话信了大半:“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禁军们离开后,那人立刻将门给关上了,周书郊从床底下钻出来,也不急着站起来,直接抱着那人的大腿嚎:“恩公刚才也听到了,若民女是什么坏人,皇上又怎会不让人伤我性命,还请恩公帮帮我,将我送出宫去!”   “……你先撒手,站起来!”那人蹙眉道。   周书郊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人的脸脱口而出:“好矮。”   “……”   “我什么都没说!”周书郊这辈子吃过不少嘴上的亏,可就是不长记性,这会儿一起身便看到小锦衣卫比自己矮了半截脑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说完便有些后悔,男人嘛,最是在意个子高矮,他怎么可以直接戳人心肺,伤人自尊是小,恼羞成怒把他交给徐延是大。   “你在这儿待着吧。”那人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怎么计较。   周书郊心中好感大增,立刻道:“恩公叫什么名字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人蹙眉。   周书郊歪歪头,笑道:“只是想知道而已,恩公不想说吗?”其实是想等到以后跟徐延和好了,让他给这小孩升升官儿,也省得有人像今天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   那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出手直击他面门,周书郊一惊,忙往后仰,那人厉声道:“你果然不简单,还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周书郊无辜道。   那人冷哼一声,转身便往门口去,周书郊忙拦住他:“你要去哪?”   “我去问问那群禁军,想必他们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人。”那人冷淡道。   “站住!”周书郊皱眉,这人怎么反复无常的,亏他先前还觉得这人不错。   那人却不听他的,周书郊只得冲上去拦他,二人又开始打了起来,屋子里的摆设因为这二人遭了殃,顿时碎的碎倒的倒,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的。   周书郊和他过了几下手后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人不是他的对手,当即变得有余起来,那人一看他如此轻视自己,立刻恼了,手下的招式更是凌乱。   结果还没打到周书郊,脚下便踩到了碎瓷片,直接往后滑去,而他身后则是更大一堆碎片,且全是尖锐朝上,倒上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周书郊忙拉着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来,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偷袭,自己一时不防,直接抱着人旋转一圈后倒在旁边平坦干净的地上,而自己的右手因为要挡他的袭击,不偏不倚的按了在他的胸上。   还捏了捏。   有点软啊……   “你做什么?!”那人的脸猛然红了,羞恼的看着身上压着的人,他想一脚把人踹开。   周书郊却察觉了他的举动,直接手脚并用的将他扣死,而这个过程中,他的右手始终按在那人的胸上。   周书郊本是一惊,心想难道这人是女扮男装?忍不住又捏了捏,接着在对方的怒吼声中放下心来:软是软些,可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小,这孩子估计是红薯吃多了。   放心之后看着身下的小锦衣卫,周书郊玩心大起,眯起眼睛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捏一下怎么了?”   “……谁准你捏了?放手!滚开!”纵然知道对方是个女人,羞愤感也不能减少半分。   周书郊嗤笑一声:“我偏不。”   “……”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死都不会说。”那人梗着脖子道。   还挺嘴硬,周书郊右手离开他的胸,没等他松一口气,便伸出手指在他胸口暧昧的画圈圈:“说不说,不说我可就捏了。”   那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怒骂一声:“□□!”   而周书郊给他的回应是笑嘻嘻的弹了他的胸一下。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今日不过是觉得这小锦衣卫的反应实在是好玩,便忍不住逗逗他。   “……”   “叫什么名字?”   “赵宝。”   “什么?”周书郊又问。   “赵宝!你不是已经听到了!”赵宝怒道。   周书郊这才笑了起来,得意的朝他挑挑眉,然后松开了他。赵宝像身上安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刚要往外走,便听到周书郊幽幽道:“你打不过我,也跑不过我,再敢逃小心我还捏你。”   “……”赵宝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身看向他,“我就不该救你。”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生气了?”   赵宝冷哼一声,将地上东倒西歪的椅子扶好,接着坐了上去,却不肯说话。   周书郊最喜欢别人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了他的样子了,如今这个赵宝怎么看怎么合心意,他便越看越有趣。   “不如这样吧,你摸回来如何?”周书郊提议洁。   “……”   周书郊见他没反对,立刻捧着自己胸前俩大馒头走到他面前,赵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先前的淡定如同喂了狗一般:“滚啊□□!”   周书郊满意的滚了两步远,反正他也没打算真让人摸,只是想看看这小孩的炸毛样子而已。   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半个时辰后,赵宝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还不逃洁?”   “我现在逃了,你不就该叫人追我了?”周书郊斜了他一眼,更何况徐延想必还在气头上,外头巡逻的人定然不少,他还是留在这里安全些,等明日徐延去上朝时再走也不迟。   赵宝嗤了一声,冷着脸道:“纵使你留在这里,只要有机会,我也会叫人来抓你。”   周书郊点了点头:“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四下瞅了瞅,从床帏上取下绑帷帐的绳子,不由分说的将赵宝的手拉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二人绑在一起。   赵宝皱眉:“做什么?”   “这样你便不能出去叫人了,”周书郊满意了,说完了眼两个人手的对比,惊奇道,“你一个大男人,个子这么矮不说,怎么手也生得这么小?”   “……个子矮再长一双大手,不会奇怪吗?”赵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周书郊一想也是,笑眯眯道:“走吧赵公子,陪民女睡个觉去。”   “……□□。”赵宝斜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反抗的跟着他到了床边。   周书郊稀奇了:“你怎么不害羞了?”   “跟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赵宝嗤道洁。   周书郊心里翻了个白眼,趁他不注意直接袭了把胸,看到他的脸变得通红后满意的躺了下去。   “你!”赵宝恼怒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颇为挫败的跟着躺下。若知道这□□是这么个难缠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跟禁军赌一时之气。   周书郊好心的往里面退了退,给他让出一大片空位,赵宝冷哼一声,躺了在最边缘的地方。   周书郊虽然喜欢逗他,可却不代表喜欢和一个男人凑那么近,见他如此识相,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洁。   怀抱着对赵宝的好感闭上眼睛,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安眠。是了,这样一个沉静的夜里,和一个陌生人躺在一起,怎么都感觉有些奇怪。   “赵宝。”   “干什么?”赵宝不耐烦道。   周书郊侧身看向他,认真道:“我不行,我没有安全感。”   “……什么是安全感?”赵宝蹙眉,这个女人为什么说话都这么奇怪。   周书郊想了一下,认真解释:“这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意思是心里不踏实。”   “所以呢?”   周书郊一笑,手起刀落砍了他的脖子一下,赵宝登时就晕了过去,周书郊笑眯眯的闭上眼睛:“现在安全多了洁。”   ……   翌日赵宝在脖子落枕般的疼痛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旁边的枕头上放了张字条:多谢赵公子帮忙,民女先走一步有缘改日再见。   赵宝冷哼一声,发现背面也有字:另外,你胸虽然软,但还是正常男子的范围,不要自卑,娇娇留。   “娇娇!我要杀了你!”赵宝羞恼的将字条扔到地上,看到上面‘正常男子的范围’五个字后,拿起地上的剑将字条削了个稀巴烂,冷声道,“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89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2   赵宝虽是将周书郊记到了自己的黑名单上, 却并不知周书郊叫什么名字, 心里也清楚这人若不是蠢货的话,定然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她却没有想过,周书郊虽然不是蠢货,却有一颗执着犯蠢的心, 所以七日之后再见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时是在御书房内,徐延正低着头批奏折, 她奉命和锦衣卫兄弟交接班, 一进门便看到周书郊正趴在书桌上和徐延说话,若不是看皇上好像习惯了,她定要抓了他。   她克制住拿剑刺过去的冲动,冷着脸走到了徐延身后。   有人来的事周书郊也听到了,只是这会儿他正趁徐延没功夫赶自己出去、忙着给自己说好话呢, 也就没有在意赵宝的到来。   “皇上上, 你就别生我气了,你也知道那日我是喝多了,口无遮拦而已,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周书郊舔着脸道。   赵宝:呵, □□,这么谄媚还好意思说是皇上逼你入宫服侍,怕不是上赶着来的吧。   徐延扫了周书郊一眼,冷哼一声继续看奏折。周书郊叹了声气, 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道:“这是如意坊做的银丝糕,想必你长年在宫里也没吃过,我亲自去排队买的,你尝尝如何?”   徐延不搭理他,专注的盯着奏折看,周书郊无奈,只得自行搬把椅子坐到徐延对面,这一坐正好和赵宝对视上。   “……”   “……”   周书郊咧嘴一笑,露出里面整齐洁白的牙齿,赵宝面无表情的转移视线,因为再看下去她只会想亲自将他的牙齿一颗一颗给敲下来。   周书郊没打算在徐延面前跟赵宝说话,他这会儿的要紧事把徐延这个小气包给哄好。   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好话,说得喉咙都干了,拿起杯子喝水时徐延才停下手里的公务,将纸袋拿过来拆开,看到里面平平无奇的糕点后嫌弃道:“就这种东西也想拿来贿赂朕?是不是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周书郊一听他开始软化了,忙道:“哪里平平无奇了?这家店只有一个老师傅做糕点,老师傅年纪又大了,一日做不了多少,常常刚开门半个时辰便卖光了,我为了买到这些,卯时便起来去排队了。”   “是么。”徐延不以为然,面色却好了许久,捏起一块糕点尝了口,软糯的面皮带着丝丝甜意,吃起来倒是爽口。   一块糕点吃完,徐延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样朕便原谅你了。”   “……”周书郊无奈的看着他,说起来自己朋友不多,可每个都被自己惹恼过,之前他觉得最难哄的是刘成,现在看看,刘成跟这位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看什么?”徐延不悦道。   周书郊叹了声气:“没什么,皇上,您就别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你也知道我那日所说的嘲笑并非真的笑话你。”   “朕若是不知道这些,恐怕你现在也不会平安待在这里跟朕耍混了。”徐延白了他一眼。   周书郊笑嘻嘻道:“就知道皇上不是那小心眼的人,那我的通缉令……”   “你若是长点心,就该知道我三日前便给撤了。”徐延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周书郊舒了口气,殷勤的给徐延倒了杯水。   旁边一直沉默的赵宝心中一惊,前几日皇上撤的通缉令只有一张,上面分明是一个男子啊。赵宝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周书郊的脸,心中恍然。   想必是这女人扮成男人的样子戏耍皇上了,难怪当初下通缉令时皇上那么生气,可却只给了张画像,并未在上面写这女人的名字,想来也是因为对她有感情,所以留了一线。   呵。   赵宝面无表情的守在徐延身后,直到周书郊离开,他面上的表情才好看点。   等他下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腿脚都站得发酸,回值守房后打了盆热水,将脚放进去后舒服的松了口气,一日的紧张总算是尽数卸下。   “你倒是会享受。”周书郊笑眯眯的从门后出来,打量了一眼赵宝后搬了把椅子坐下。   赵宝面色不善:“你来做什么?”   “来谢谢你啊,那日若不是你帮我,可能我这会儿还在天牢里待着呢。”周书郊笑道。   赵宝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皇上对你如此特别,又岂会舍得你被关在天牢里,姑娘多虑了。”这女人好手好脚,却偏偏要做媚上的勾当,当真让人瞧不起。   周书郊脸色奇异一瞬,这才发现他竟将自己当做徐延的新宠了,不免觉得好笑起来,好笑的同时又生了逗弄的心思。   “是呀,我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女人,所以你要对我客气点,知道吗?”周书郊笑道。   赵宝嗤了一声,不悦道:“无耻。”   “玩笑归玩笑,你若是没救我,我定然是要被关个几日的,所以恩人呐,别谦虚,”以徐延的小家子气程度,说不定关到现在都没把他给放出来,所以周书郊这个情还是领的,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这一份是给你的,你刚下值,想必还没用膳,饿了吧?”   赵宝看到熟悉的纸袋心头一动,但很快压下心底的异样,冷淡道:“不饿。”刚说完,肚子便不给面子的咕噜一声,他的脸上立刻染了薄红,故作无事的泡脚。   周书郊笑眯眯的没有拆穿他,而是捏了块糕点递到他唇边,道:“你此刻不方便,我喂你好吧。”   “……放下,你是皇上的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赵宝蹙眉,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个男人,这女人怎么总是这么没有分寸?   周书郊无辜的看着他:“我只是好心。”他想着赵宝刚用手脱鞋,这会儿还没洗手,所以他好心喂这人一块而已。   啊,忘记自己是女装了。周书郊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袋。   赵宝飞快洗完脚,又去净手之后才回来,捏起一块糕点不客气的开始吃,一块下肚后胃里好受不少,连带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这东西倒是精品,你当真天不亮就去排队了?”赵宝好奇问。   周书郊挑挑眉:“我这夜猫子本就睡得晚,怎么可能起个大早去买这些劳什子的糕点,不过是给客栈小二些银钱,让他去帮我排队,你该不会信了我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了吧?”   “……”他还真信了,主要是他觉得这些女人讨好皇上的方式太多了,这种起个大早的不过是其中最平凡常见的一种。然而就连这种平凡常见的,这人都敢这么糊弄。   “皇上都敢骗,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赵宝冷声道。   周书郊不以为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说,皇上去哪知道?”   “我会告诉皇上。”赵宝坚定道。   周书郊笑了一声,恶意的看着他:“你去说啊,顺便告诉他,我前些日子在你身旁睡了一宿、今天半夜又跑来与你私会的事。”   “……恶毒!”赵宝简直不可置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竟然宁肯自己声誉,也要将他人拉下水。   周书郊笑了起来:“所以你看,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就别动害我的心思了。”   赵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混蛋,气愤的同时又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别过脸去不搭理他。   周书郊只觉得这小孩比徐延还会生气,简直就像个姑娘家家的——除了夏幼幼之外的那种姑娘。   “赵宝。”   “……”   “赵宝?”   “……”   “宝宝?”   “……滚。”   周书郊见他肯搭理自己了,当即就笑了,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小的药包塞到他手里。   赵宝满头黑线:“这又是什么?”   “你泡水喝就是,对你身子好的。”周书郊含糊道。   赵宝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喝?”   “不喝你肯定会后悔。”周书郊笃定。   赵宝疑惑的拿起来闻了闻,一点味道都没有,根本无从辨别,他蹙眉道:“到底是什么?”   周书郊咳了一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道:“我这几日无意中见过一个大夫,那大夫说你胸会发软是因为缺乏男子气概,多喝些药就能消下去了。”   “……”   周书郊这是纯好心,见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立刻道:“我当时就是多嘴一问,并未说出你的身份,你看你少说也有十七八了吧,连根胡子都没有,肯定是因为缺什么……”   “滚!”赵宝满头黑线。   周书郊麻溜的滚了,滚到一半想了想不放心,又滚回来多了句嘴:“这药别看无色无味的,但药性猛,一日一包便可,千万别贪多啊。”   “滚啊!”   “好嘞。”周书郊痛痛快快的离开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回来。   赵宝板着脸看着桌上的药包,想起见这女人两次都在说自己胸小的事,他真是……半晌,他随意将药扫到柜子里,自己褪下衣衫站到铜镜前,仔细的审视自己的身子。   皮肤白皙无瑕,肌肉紧实漂亮,没有一丝累赘,怎么看都称得上完美——除了胸小了些,嗯,格外小了些。   她若是男子,胸小也就称不上什么缺点了,赵宝叹了声气,将肚兜给穿上了,心中暗想幸亏胸小,否则自己想当锦衣卫的愿望一开始便不会实现了。   赵宝满腹心事,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那日起,周书郊便像赖皮虫一般整日夜里来找她,扰得她烦不胜烦,可一来打不过二来说不过,只得整日板着脸冷处理。   她越是这样,周书郊就越是来劲,每日到她便忍不住逗弄,赵宝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无奈,好像也就隔了短短几日而已。   后来她渐渐就不排斥了,毕竟像她现在这个年纪,整日在宫里对着一群老粗,又不敢和宫女们走太近,虽然周书郊差了些,但好歹也算个能一起说说话的人。   等到赵宝开始觉着周书郊除了言行放荡些、其他地方还算不错时,周书郊突然不来宫里了。   一连等了几日都没等到人,赵宝不禁气闷,心想这女人果然不是个长性的人,说不来就不来了,都不怕皇上怪罪的,皇上也是,自己的女人不接进宫做妃子,反倒任她像野马一般乱跑,可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赵宝半天都没想到,只得悻悻不再想,略为气闷的往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的胸膛。   “这不是赵大人么。”头顶传来挑衅的笑声。   赵宝脸色一沉,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是上次那个禁军后冷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禁军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几个人迅速将赵宝围了起来,赵宝蹙眉看着这些人,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撞了人不道歉?”禁军冷笑。   赵宝抿了抿唇,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此时她刚下值,天才昏昏亮,周围除了这几个禁军一个人都没有,她若是不道歉,恐怕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她宁愿跟这些人打一架,也不会和他们道歉的。思及此赵宝冷声道:“不道歉又如何,你们还想怎么着?”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没想到这人落到自己手里还敢如此嚣张,禁军的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   赵宝极尽蔑视的用眼神将这些人扫了一遍,嗤笑道:“就凭你们?”   “你!”   禁军终于忍不住举起手,赵宝也握紧了拳头,一触即发时听到女子淡淡的声音:“一群人跟地痞流氓一样斗殴,皇宫就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双方俱是愣,赵宝垂眸,掩下眼中的欣喜。   周书郊从墙外款款进来,冷淡的看了眼众人:“还不快滚。”   这女人很受皇上宠爱,虽然没有封号可也是动不得的,禁军知道其中利害,连忙带着人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赵宝木着脸看向他:“你还知道回来?”   周书郊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若不是为了跟徐延借御医,他这会儿估计还在客栈躺着。前几日听说夏幼幼有孕后便赶去找她了,回来后疲累的情况下做单,结果不小心受了点伤,在外头修养了几日发现伤口好的太慢了,便想来宫里蹭些药用。   哪知道就在这里撞见这死小孩差点被群殴的事。   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赵宝眯起眼睛:“你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周书郊笑了一下,突然牵扯到腰间的伤,忙不敢再笑了,绷着脸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够犟的,道个歉的事非要跟人家斗,你就不怕他们真把你打个半死啊?”   赵宝不屑道:“我这住的地方和他们巡逻的地方相距甚远,能在这里遇到他们,想必是他们有意为之,我道歉了,他们就放过我了?”   周书郊闻言蹙眉:“你怎么得罪他们的?”   “大概是觉得当初入选锦衣卫时,我脑子比他好用些,他气不过吧。”赵宝无所谓道,随即看着周书郊,“我屋里有皇上赏的糕点,你要吃吗?”   说完才惊觉这女人是皇上宠爱的人,定然什么好吃的都有,哪用得着自己来借花献佛,一时间有些难为情起来。   周书郊本想说他要去找徐延,可看到赵宝微红的脸后顿了一下,改了主意:“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赵宝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在前头引路,周书郊一进屋便不客气的坐到主位上,拿着糕点开吃。   赵宝安静的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认识这么久,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周书郊正吃得高兴,闻言分了一下神,不小心给呛到了,当即咳嗽起来。   赵宝心思敏感,以为他不肯说,当即拉着脸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水。”名字什么的能不能待会儿聊,他现在每咳一声腰上的伤口就疼一下,简直不想活了。   赵宝不想给他倒,但看他实在可怜,冷着脸还是去倒水了,要端给他时突然想到他之前给自己的药包,当即冷哼一声,随手取了个药包在杯子里涮了涮,这才把杯子端过去。   “喝吧。”赵宝抿着嘴递过去,正当周书郊要接着时她又突然反悔了,于是死死抓着杯子不放,“等一下!我想问问你,上次你给我的药,若是女人喝了会怎么样?”   周书郊抢过来一饮而尽,长长的舒了口气后道:“那药本就是开给女子或者身子弱的男子补身子的,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你给哪个小宫女喝了?”   “……没有。”赵宝答了,突然想到这女人连名字都不肯告诉她,她不能再这么没出息的跟她说话了,于是立刻闭上嘴,不肯和周书郊多说一句。   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不明白又是哪里惹到她了,思来想去看到了空掉的盘子,顿了一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吃光了你的糕点,还你一个馒头如何?”   赵宝奇怪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从哪找到的?”   周书郊点了点头,示意她看自己的胸,赵宝低下头去,却看到了他腰间有血迹渗出,惊道:“你受伤了!”   周书郊一看还真是,当即叹了声气道:“想必是刚才咳的了,我去找皇上,让他给我找个御医看一下。”   说罢便要离开,赵宝犹豫一下,还是叫住了他:“那个!”   “怎么?”周书郊挑眉。   赵宝淡淡道:“……我从家中带了有奇效的金疮药,若你是皮外伤,估计太医那也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药。”   “是么,那你帮我包扎。”可以少跑一趟,周书郊立刻高兴的去她床上躺下。   赵宝应了一声,赶紧去拿了药,等周书郊背对着她将衣裳都脱了时,她才意识到不对,纵然知道他们都是女人,可这女人不知道啊,怎么能在一个‘男人’房间里就这么脱衣裳?   赵宝忙捂上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金疮药给你,你自己来。”   “怕什么,”周书郊娇笑一声,随后恢复了男人声音,“放心吧,我是个男的。”   赵宝一愣,手指不自觉的松开,果真看到周书郊的背脊宽阔肌肉结实明显,怎么都不像个女人的背,她呆愣半天后脸刷得红了,也不知是羞愤还是气的。   “你!你禽兽不如!”这个老王八蛋是个男人,还捏了她的胸!等一下,那他刚才的馒头——   赵宝看了眼他脱下的衣裳,上面摆着一个白胖馒头。嗯,只有一个。   “你丧尽天良!”竟然还想让她吃他贴身戴的东西!   周书郊奇怪的看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难道喜欢上他了?看样子不像。   周书郊看她杵着不动,无奈道:“快点,流着血呢,大男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赵宝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当即蹙起眉头,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走过去帮他上药。   周书郊很是享受的仰面躺下,看着赵宝一双小手认真的忙活,感慨道:“比那些太医手法还轻,简直像个姑娘似的……啊!”   赵宝冷笑一声,却盖不住脸上的薄红:“闭嘴!”   真去给他涂药了,赵宝才发现男人和女人的身子如此不同,单是摸一下就能感受到肌里渗透的力量,让人心慌。   她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帮他上药,周书郊一时太过舒服,不知不觉意识就开始迷糊,等到被燥热闹醒时,腰间已经包扎好了,赵宝正在不远处用膳。   “赵宝……”他迷糊道。   “嗯?”   “好热……你这药该不会有毒吧?”周书郊竭力想张开眼睛,却始终没有办法,“我现在很不舒服……”   “怎么可能!”刚说完,赵宝突然想到方才给给他喝的那杯茶,她立刻心虚的走到周书郊身边,咳了一声道,“我问你,你给我那药,若是正常男人吃了会怎么样?”   “……嗯?”周书郊意识越加模糊,好不容易辨听出她的问题后,只能无力道,“烈性,春*药。”   “……” 第90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3   “等一下, ”周书郊朦胧的看着她, “你该不会……”   “嗯,给你喝了。”赵宝诚实道。   周书郊哀嚎一声,身体抱着被子蹭,脸上却期期艾艾的, 仿佛头和身体分离了一般:“我特么是好心给你拿药的,你至于这么恶毒吗?!”   赵宝辩解:“我以为你是女人,是你说这药女人喝了没事的……”   “可我是个男人!再说你是先给我喝完才问我这东西对女人有没有用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整我!”周书郊眯起眼睛努力想表现出凶恶, 可此刻他精神恍惚,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没有一丝威慑力。   赵宝咳了一声,心里有了些许歉意:“对不起,我去帮你找太医如何……皇上知道你是男人的事吧?”   “知道……”   赵宝更是震惊, 皇上知道他是男的还这么宠, 难道……   “我们是朋友,都喜欢女人,你少胡思乱想。”周书郊忍无可忍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脑子里编排他!   赵宝咳了一声:“我去给你找太医。”   “没用,这味药是我向高人讨来的, 世上无药可医,只有自发将火泄出来才行。”周书郊死死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发出丢脸的声音。   赵宝立刻皱起眉头,一本正经的问:“那该怎么自发?”   周书郊先前和她说话都是强撑, 此刻再也坚持不住闷哼一声,整个人都陷入被动的情绪中,抱着被子将手探入衣中,喘着气‘自发解决’。   赵宝先是不解,随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忙背过身去,又怕他神智昏迷中会做出什么傻事,不敢轻易离开他身边,纠结许久后还是选择站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   可尽管捂着,他的喘息好像在耳边一样,将她的心神扰的乱七八糟,只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   赵宝也是不解,此事污秽至极,可为何出现在他身上却不显恶心?思来想去许久,想到或许是因为他女子模样出现的太久,自己仍旧没办法把他当男人罢了。   这么想着,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随后更加不自在的等着。   过了许久,只听得周书郊闷哼一声,接着开始喘气。赵宝努力压着害臊的心,平静问:“好了。”   “嗯……还不行。”周书郊解决一次后轻松许多,可随后身上一股热浪袭来,他苦巴巴的再次开始。   一次、两次、三次……   二次、   赵宝从先前的害羞到最后的麻木,要不是尚有一丝羞耻心还在,她真想回头问问有完没完。   第三次解决后,周书郊脸上的妆容全被汗水冲干净了,露出俊朗的线条,身上的伤口又裂了,血迹浸湿纱布透出鲜艳的红,和他精壮的身子形成妖冶冲击的对比。   他缓了缓神,趁自己这会儿清醒了些,叫了一声赵宝。   赵宝一回头,便看到如此惊艳的一幕,当即失了言语,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周书郊无力的看着赵宝,低声道:“你去找徐延,让他给我找个女子来,我自己是不行了。”   “……”赵宝的嘴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周书郊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认真的想了想后道:“记住跟皇上说一声,要个哪哪都漂亮的,胸得大腚得圆腰也得细,最好找个脾气好点听话的……”   “你是找女人解决问题还是找媳妇呢?”赵宝语气不好的问,虽然明白这人说这些不是针对自己,可听了就是感觉心情不好。   周书郊叹了声气,泪汪汪的看着她:“当然都找,等她帮我解决了问题,我不得把人给娶了啊,赵宝啊赵宝,你真是害苦了我……”   想他周书郊一辈子自由自在,从未想过娶媳妇的事,可如今却要因为眼前这死小孩破戒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做人丈夫,看来以后要多接些单子了,否则怎么养媳妇儿……   对了,等他和女人圆房后,可能还会有孩子,那他的压力就更大了,不过孩子生下来倒是跟傅明礼家的差不多大,他们家有钱,不如定个娃娃亲如何?   在周书郊已经开始认真思考夏幼幼傅明礼会不会是好亲家的时候,赵宝已经出门了,只是走了几步远后停了下来,脑子里全是周书郊说到娶媳妇儿时哀怨的眼神,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等回过神后她已经在周书郊面前了。   周书郊再次陷入挣扎,眼睛虽然睁着的却没有什么光彩,可即使这样也是惊人的好看。   赵宝抿了抿嘴,小心的用指头点了点他的胳膊,接着便整个人猛地失重,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周书郊按到了身下。   周书郊脑子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本能的将手探进她的领口,想也不想的除去她的肚兜,和她的柔软彻底纠缠在一起。   赵宝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一点,却没想到激得周书郊脑子更乱,循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赵宝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脑子里像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把她变得和周书郊一样疯魔。   好在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她的理智总算是回归了一部分,忙不顾身前风光大现,伸手使劲拽住下衣,不让他的手得逞。   周书郊不满的哼了两声,不依不饶的继续解她衣衫。赵宝急了,灵光一现想到他方才是如何做的,当即眼疾手快的袭了上去。   “唔……”周书郊睁开眼睛,不解的看她一眼,像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一样,随后热浪来袭,他再顾不上那么多,捏着赵宝的下巴吻了上去。   日上中空,屋里安静下来,浑浊的味道证明方才一切都不是梦境。赵宝晕乎乎的从床上下来,慌慌张张去换了身衣裳,顺便将窗子和门都打开了,拿着扇子在屋里扇来扇去,想让屋里的味道尽快散去,顺便让脑子清醒一点。   可屋里的味道散尽了,她的脑子也没有变得更加清楚,不由得失神的坐到椅子上,脑子里被迫回忆方才的一切。   所以,她现在是床上那人的女人了?思及此赵宝便有些心慌,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的,他方才想脱自己的下衣,说明有些事必须要脱光了才算做完,她又没让他得逞,怎么能算是他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再去看床上熟睡那人,心绪一片复杂。自己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泄露了自己是女子的事,不仅如此,还和他滚到了一张床上,当真是鬼迷心窍。   赵宝深吸一口气,懊恼的捶了一下桌子。   周书郊累得要疯了,身上的药效才算彻底清除,这一觉睡得死死了,就算外头下了大雨也没叫醒他。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缓缓清醒,还未睁开眼睛便闷哼一声,只觉浑身肌肉都酸痛的要命。   他挣扎许久才睁开眼睛,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屋子的主人不知去哪里了。周书郊捏了捏鼻梁,慢慢坐直了身体,正要起身去找一下赵宝,白日那些回忆便突然涌进脑子。   当他想起今日和他在床上缠绵的人是谁后,周书郊脸色都变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摧毁了一般,直愣愣的倒回床上,再仔细回想一下,二人好像没有做到最后一幕,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可没做到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也都做了啊,周书郊的脸又黑了,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   赵宝端着饭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忙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着急的跑到他身边问:“你怎么样了?”   周书郊的眼睛瞟了她一眼后又飞速移开,强装镇定道:“哦,没事了。”   赵宝抿了抿嘴,那些记忆突然不老实的出现了,她掐了掐手指,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既然没事,便用膳吧。”   “……嗯。”周书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纱布是重新包扎过的,想来是她趁自己睡着后做的。   再起身去看那些饭菜,每一样看起来都是精心准备,周书郊心绪复杂了,为难的看了一眼赵宝,闷不吭声的坐下开始吃饭。   赵宝也因着那些害臊的事不说话,二人之间还是第二次这么沉默,可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周书郊满脑子都是自己跟赵宝酱酱酿酿的画面,哪怕胃里饥饿,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只用了半碗饭便不再吃了。   赵宝担忧的看他一眼:“可是药效还没过?怎么用的这么少?”   “没事。”周书郊暂时不想搭理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这样,赵宝不由得蹙眉道:“我看你还是去让太医看看吧,别留下什么病根了。”   周书郊看着她眼底的担心,终于憋不住了:“今日和我在床上的那个是你吧?”   赵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脸蛋蹭的一下红了起来,故作淡定道:“我见你似乎无意娶妻,若是给你找个女人来,想必你日后会很痛苦,所以我便代劳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娶我。”   “……你一个男人我为什么要娶你?!”周书郊抓狂,“更何况谁要你代劳了?我宁愿娶个没见过的漂亮姑娘,也不好跟男人睡啊啊啊!”   他简直要疯了,虽然知道这人不是动心才和自己那什么后松了口气,可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赵宝的脸色当即难看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周书郊欲哭无泪,“兄弟你是怎么想的啊,跟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真的一点都不膈应么,是,我是该谢谢你的好心,可我一点都不想要你的好心啊啊啊!”   “你还当我是男人?”赵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发誓他若是露出一点破绽,自己就算死也要杀了他。   周书郊控诉的看着她:“不然呢?睡一次你就变女人了?”   “好,你好……”虽然她没脱裤子,但这人将她上衣都给扒了……哦,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阴柔过度的男人而已。赵宝觉得自己受到到莫大的侮辱,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   周书郊心情也是差,当即带着身心创伤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赵宝僵站了许久,最终没忍住踹了一下桌子,将满桌精致的菜肴全都踹到了地上。   周书郊离开后郁闷了好久,对整个皇宫都有了阴影,他决定这段时间离宫里远一点,好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给忘了。   可事实证明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周书郊不仅没忘,还一连三晚梦到自己跟赵宝缠绵,第一晚二人要做到最后时,他在她身上摸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部位,当即一身冷汗的惊醒,第二晚也以同样的方式醒来。   第三次倒好,他竟梦见赵宝变成了一个女人,二人最终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这一次他没有惊醒,但睁开眼睛时天还没亮,于是他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裤子一直坐到天亮。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跳起来,去拿裙子的手犹豫一下,转而伸向了青衫。等将衣裳换好,他盯着铜镜中俊俏的青年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一丝像女人的地方后,他骑着马往皇宫去了。   再不解决此事,他都要生出心魔来了,这可不成。   做好了打算,周书郊从暗道进去,直奔赵宝的住处。   可住的地方并没有赵宝,而是一个另一个男子,他冲进去后和男子对视上,二人皆是一顿。   “周公子?”男子挑眉,此人正是锦衣卫统领。   周书郊疑惑的看着他:“怎么是你,赵宝呢?”   “周公子认识赵宝?”统领惊讶,但见他神色紧张,想了一下道,“他这几日请假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家中。”   “他家在哪?”周书郊蹙眉。   统领失笑:“周公子,我不知你们是恩是仇,他是我下属,我就这么直接告诉你,好像不妥吧?”   “放心吧,我找他只是想问点事,你若是不想说,我去问皇上也是一样。”周书郊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统领哪敢真让他去问皇上,忙叫住他:“赵宝是工部尚书赵奇家三儿子,你去尚书府想必便能见到他了。”   周书郊顿了一下,转身朝外走了。   因为业务需要,他对这些朝廷命官的住址早就烂熟于心,不过其中大部分还未去过就是,这工部尚书府便是他没去过的其中一家。   不过好在宅子建造大同小异,他很快就避过他们家小厮进了庭院,找了一圈没找到,正是着急时听到有丫鬟议论三公子和小姐正在主厅挨揍的事。周书郊顿了一下,忙跑去主厅一探究竟。   他还没到时便听到主厅乱糟糟的声音,周书郊最终没有选择进去,而是跳上房顶往里面看。   从上往下看时,能看到地上跪了两个人,一个是还穿着锦衣卫衣裳的赵宝,一个是书生模样的男子,二人的轮廓很像,再去看工部尚书赵奇的脸,一看便知这俩人随了谁的样貌。   周书郊疑惑一瞬,不是说三公子和小姐一起挨揍么,这里怎么跪的是两个男人?   还没等他多想,赵奇便一鞭子挥了过去,周书郊心中一急,忙从屋顶上抠了块土甩了过去,将赵奇的鞭子打歪了点。   赵宝身边的男子正伸手去护她,哀叫一声后发现身上并没有疼痛,他顿了顿,奇怪的看着赵宝。   赵宝的眼睛盯着指尖多出的一点尘土,半晌都没回神。   赵奇一鞭子没打中,又挥了一鞭子,这一次周书郊见赵宝旁边的人肯护着,便没有再出手了,于是那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趴在地上鬼叫起来。   赵宝心里一惊,忙去搀扶兄长,同时心里暗笑自己想的太多。   “你们知道错没?!”赵奇怒道。   赵宝抿了抿唇:“父亲,此事和兄长无关,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你!你以为我舍不得?!”赵奇瞪着眼睛看她。   赵宝直直的看向他,眼底是不服输的倔强。   赵奇的鞭子放下又举起,犹豫许久后将鞭子扔到地上,大声斥道:“你们给我回房里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吃饭!”   周书郊松了口气,松完发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当即脸色不好看起来:这赵宝是个男人,自己做什么对他这么在意!   骂了自己之后,偷偷在后面跟着赵宝进了后院,等丫鬟们都离开后,他从窗子处跳了进去。   赵宝正解开衣带准备换衣裳,看到有男子跳进来忙将衣裳系上,看清是周书郊后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怒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是不来,方才你爹一鞭子就揍哭你了。”周书郊冷哼一声。   “果然是你。”赵宝冷笑一声,想起方才落在指尖的土,不知为何,这几日积压的火气去了大半。   周书郊笑笑,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当即笑不出来了。   “除了那一鞭子,你还看到听到了什么?”赵宝蹙眉问。   周书郊无辜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了,我也是刚到。”   赵宝哼了一声,不再跟他说话。   二人在沉默中对坐片刻,最后还是周书郊先忍不住了,开口道:“我今日找你有事。”   “什么?”赵宝垂眸。   周书郊纠结半天,吭哧道:“那日我们之间的事……”   “你不是说我是个男人,所以不提了?”赵宝冷声道,都被人拖到床上扒干净了,还被人当成男人,这种奇耻大辱她不想再提。   因为一提就想掐死眼前这人。   周书郊苦笑:“我也不想提,可这几日夜里我时常梦到你,根本没办法就这么忘了。”   “……”听到他梦到自己的事,赵宝心绪空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前两次我梦到和你在床上这样那样,但中间都惊醒了,第三次直接梦到你变成了女人,我跟你做到了最后一步,醒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都……”   “你闭嘴!”赵宝的脸都烫得要烧起来了,任她如何想也没想到,这人会梦到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更没想到他就这么给说出来了。   “是你要问的。”周书郊苦恼的看她一眼,实在是太羞耻了,他本是不想说的,可若是不说出来,这心结一直解不开怎么办。   赵宝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我又不知道你的梦如此、如此……”   她脸颊微红,眼底泛着光,气愤到胸口起伏都变得明显。周书郊失神片刻,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觉得她这样煞是好看。   周书郊哀嚎一声,扑通趴在了桌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赵宝:“怎么办,我竟觉得你这样也漂亮。”他本以为跑来认清赵宝是个男人的事实后,自己便不会再发这些癔症了,现在看来好像没多大用。   一不小心被撩了的赵宝:“……”   “不成,这样不成,”周书郊坐直了身子,自顾自道,“你说你若是个女人,我喜欢你也就罢了,可你是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定然是先前没跟人做过那事,憋这么久给憋坏了,看只狗也眉清目秀……”   “……你才是狗。”赵宝不满的打断他,眼睛却不敢盯着他的脸看。这混蛋换身衣裳,真是英俊得让人没办法直视。   “这个不是重点!”周书郊抿嘴,“不成,我得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   说完他便要离开,赵宝忙叫住他:“你要做什么?!”   “去青楼,找个漂亮姑娘试试,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周书郊正经道。   赵宝的脸黑了下来:“你敢!”   “我又不是没银子,这有什么不敢的?”周书郊疑惑的看着她。   “你!”赵宝语结,半晌道,“你就不怕在青楼那种污秽之地染上病?”   周书郊一想也是,苦恼的坐了下来:“那怎么办,赵宝啊赵宝,你害死我了,我要是因为你喜欢男人了怎么办啊!”   赵宝没忍住笑了一声,发现他的目光看着自己后忙绷着脸:“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娶你吧。”让你觉得我是男人,活该!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前两次梦境里让他惊醒的桥段,他当即眼睛发光的跑到赵宝面前:“我有办法了。”   “什么?”赵宝掐了下手心,想要控制因为他猛地靠近扑通乱跳的心。   周书郊期待的看着她:“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小兄弟,说不定我就认清现实了。”   “……” 第91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4   “快, 脱裤子。”周书郊越想越觉得合适, 当即期待的搓手。   赵宝张了张嘴,无奈道:“……你不觉得你此刻像个登徒子么?”   “谁是登徒子了,大家都是男人,你脱一下怎么了, ”周书郊不满道,“再说我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乱给我吃药么,你自然得负责。”   说罢见赵宝迟迟不动, 他忍不住亲自上手了, 赵宝大惊,忙往后退去,一不留神脚跟碰到脚踏,直接跌在了床上。   简直像躺平让周书郊脱。   周书郊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上手去解她的腰带。   赵宝边挣扎边恐吓, 然而周书郊天不怕不怕的, 非要把她里裤脱下来不可。赵宝无奈,只好死死抓住裤子,任周书郊怎么挠她痒痒都不动。   二人如此僵持了许久,周书郊脑门上都出汗了,再看身下的赵宝也是头发散乱, 气喘吁吁的盯着他,模样比个小姑娘还要俊俏。   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周书郊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干脆恶从胆边生, 直接伸手表演了个猴子偷桃。   等偷到的那一瞬间,二人俱是一愣,赵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周书郊这一瞬想了许多,比如他去主厅前那些丫鬟说的,三公子和小姐在挨揍,而他在那里却看到了赵宝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和女子没有半点相似。   也想到了这间屋子的布置虽然不像女子住的,可也绝对不会是男人的寝房,更想想到先前他捏赵宝的胸时,她那里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点的软肉。   一道闪电在脑子里劈开,周书郊的嘴微微张开,作恶的手默默离开了赵宝,整个人直接弹到一旁,拼命让自己表现的冷静一些:“抱歉。”   “现在满意了?还脱吗?”赵宝坐了起来,冷声问道。她此刻又气又臊,可看着眼前这人却如何也动不了杀心,只道自己是魔怔了,竟包容这人到如此地步。   周书郊忙摇了摇头,整张脸都如煮熟了一般:“我没想到你是……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你要如何负责?”赵宝挑眉,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周书郊张了张嘴,一时间竟后知后觉的害起羞来。对啊,她既然是个女子,那自己先前便不是疯了,他就说自己男人堆里打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了。   虽然他并不急着娶妻,但这赵宝好歹比一般的姑娘有趣,若是娶回去了,想必日子也不会无聊,比不认识的女人好多了,那负责便负责吧。   这边他低着头暗自高兴,赵宝的神色却愈来愈冷,她突然想起这人之前说过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和自己可是半点都不沾边,这人现在不说话,莫非是看不上她?   如此想着,赵宝指甲掐进手心,面上嗤道:“娶我?可我不稀罕。”   周书郊一顿,怔怔的看向她。   “我是要做锦衣卫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嫁人生子,从此潦草一生,所以你不必负责,”赵宝说完又觉得没有扳回一城,想了想又补充,“更何况我喜欢的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是你这种男扮女装离经叛道之人,懂?”   “……”周书郊第一次被人如此看不起,只觉得心口都是闷闷的,先前那些小欣喜被打击得一点不剩,不过婚嫁一事,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既然赵宝不乐意,他也不会强求,“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此事便这么算了,可终究是我欠你,等哪日你遇到心上人,我定给你送份大礼。”   赵宝听到他如此轻易的便松了口,心情变得不能更差,厉声道:“滚!”   周书郊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不懂她为何突然生起气来,不过她叫自己滚了,自己自然是要赶紧滚,这么想着,周书郊果断滚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赵宝气得差点晕过去,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胸平才跑的,更是气愤难言,恨不得将他抓回来揍个半死,可想到自己还在被禁足,便只得将这个想法放下。   周书郊跑了之后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浮现赵宝和他在床上时的模样,一会儿想到赵宝对自己笑的样子,总之脑子里全是赵宝的身影。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逛许久,直到饿了才就近找了家酒家用膳,饭菜端上桌后他突然想到赵宝还在被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吃。   这么一想周书郊便食不下咽了,满脑子都是赵宝饿哭的样子,他想了想干脆叫小二将饭菜打包,自己拎着食盒跑去了尚书府。   躲过守在门口的侍卫,他再次从窗子跳了进去,看到一大桌子菜后怔了一下。   “你又来做什么?”赵宝面色不善的问。   看到她头上挽了发髻,也换了水红的衣裳,像个真正的姑娘一样了,周书郊莫名觉得有些别扭,讪笑一声将手里的食盒藏到背后:“没什么,我先走了。”   “……已经看到食盒了,怎么,你是来给我送饭的?”赵宝挑眉。   周书郊脸上浮起微红:“我是怕你爹不给你饭吃……我这就走,你好好吃饭吧。”   看他匆匆赶来的模样,便知道他还没用膳,赵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不喜欢自己,可却还是跑来关心她,让她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的生气。   这件事让她更气,可又好像又无可奈何。   赵宝看了眼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叹了声气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吃吧。”   “……好。”周书郊咳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到桌旁坐下,自觉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桌上。   赵宝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吃自己的,明白这人肯定会憋不住话先找自己聊天。   果然,饭用到一半,周书郊便忍不住问了:“你一个女子,怎么跑去做锦衣卫了?”   “……女子不能做锦衣卫?”赵宝最讨厌这个问题,他一开口便拉下脸来。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周书郊忙道,“只是众人皆知锦衣卫只收男子,你也是一副男装在宫里做事,所以我有些好奇而已。”   赵宝面色这才好看一些,看了他一眼解释:“本该是我三哥去的,可三哥没有兴趣,我又想做锦衣卫,我们二人商量一下,便由我顶替他去了。”   “哦……”周书郊点了点头,突然更加好奇,“为什么想做锦衣卫?”   赵宝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你刚刚不是说的好好的?”周书郊无语。   赵宝面无表情:“刚刚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了,不行么?”这人连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她凭什么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揭露给他看?   周书郊轻笑一声:“我叫周书郊,书香门第的书,君子郊邻的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谁稀罕,你大可以不说。”赵宝嘴上抱怨,心里却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等反应过来后脸都开始泛红,好在他没有发现。   周书郊笑眯眯道:“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密语阁如今排名第三的杀手。”   “狐狸精?!”赵宝讶然。   周书郊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谦虚道:“本来是第四,但是第一那位短命死了,所以我就顺延到第三了。”   “你竟是狐狸精,你……”赵宝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响,想起他女装时勾人的模样,好像也有些理解了,随后严肃道,“你接近皇上是为了什么?”   “什么也不为,你家皇上知道我是谁,我们就是朋友而已。”周书郊耐心解释。   赵宝松了口气,庆幸他并非为了杀皇上而来,否则她夹在中间可就为难了。   “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想做锦衣卫了吧?难道是因为好玩?”周书郊托腮,认真的盯着她看。   赵宝被他坦然的目光看得心绪不宁,别过脸去冷淡道:“不为什么,先前以为锦衣卫除暴安良意气风发,所以心向往之而已。”   “原来如此,”周书郊恍然,“那你不必非要去做锦衣卫,万一被发现了,当心会连累整个赵家,不如这样,你跟着我做杀手吧,也可以除暴安良意气风发,而且比做锦衣卫好玩多了。”   赵宝今日被赵奇训过,已经知道她冒充男子进锦衣卫的事可能会对赵家有威胁,正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现在周书郊为她提供了第二个选择,她便有些动心了。   但也仅仅是有些而已,她对做杀手一事并没有什么兴趣,这和她原先的设想有些出入。   周书郊见她犹豫,忙劝诱道:“你别看不起杀手啊,我们也能专挑那些杀恶人的单子做的,而你在锦衣卫,终日在宫里护着皇上,不是更无聊么。”   赵宝看了他一眼,脸上出现淡淡的犹豫。   周书郊见状,更加卖力:“而且杀手并不会看不起女子,如今的第一第二都是女人,第一那个是我朋友,想当初杀了多少坏人,现在的百姓提起她,哪个不夸她是好人,对了,你若是肯和我一起做杀手,改日我便带你去见她如何,你定会喜欢她。”   他为了骗赵宝跟着他走,说话时眼睛都亮了,赵宝却听得越来越沉默,最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淡淡问:“她漂亮么?”   “……”周书郊以为她是怕做杀手整日漂泊,人会变得粗糙,当即表示,“漂亮啊,吃的好住的好又无人拘着,自然是漂亮的。”   这话说的,好像又在嘲讽她吃不好住不好人被拘着就不漂亮一样,赵宝冷哼一声:“哦,没兴趣。”   “……为什么?”周书郊不解。   赵宝神色恹恹的看了他一眼:“就是没兴趣不行么。”   “哦……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装下去?”周书郊问。   赵宝垂眸:“我父亲定然不会让我就这么留在那里,想来会寻个借口将我接回来,放心吧。”   “那就好,若是你爹没有办法,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和皇上是朋友,想来讨个人还是可以的。”   赵宝抿了抿唇,终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周书郊见她不反对,当即高兴道:“那我便先走了,改日去宫里找你如何?”   “嗯。”   周书郊得了回话,身心愉悦的回了客栈,这一夜再是无梦,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这几日一直在纠结他可能看上个男人的事,许久没有像这样睡个好觉了,如今一醒来,周书郊满心的高兴,喃喃道:“幸亏去找了趟赵宝,想来心结是解开了。”   虽然赵宝不让他负责这事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但既然是她的决定,他也尊重就是,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先把赵宝从锦衣卫里领出来,否则以后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周书郊打定主意要去跟徐延讨这个人情,就总得送份礼才行,思索许久后想起徐延说的,城外一山头近日有土匪作乱,山林地势复杂,大军没办法深入,此事就这么僵持下了。   周书郊如此想着,便去找徐延要二十精兵,说要去剿匪。   徐延煞是惊讶:“怎么想到做这好事了,难道是你接了单子。”   “我就不能纯粹帮你个忙?”周书郊挑眉。   徐延眯起眼睛:“若是想帮我,就不会让我头疼到今日了,说吧,想跟我换什么?”   没想到徐延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周书郊笑了起来:“要什么等我回来再说,我就问皇上一句话,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   徐延失笑:“你也说我们是朋友,哪怕你不帮我这忙,想要什么也尽管开口就是。”   “有皇上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皇上等着,我定会给你带个好消息回来。”周书郊满意了,当即对徐延表示。   徐延还没来得及叮嘱他多加小心、要他再多带些人马,周书郊便转身离开了。   周书郊之所以如此笃定,不过是因为那座山他向来熟悉,先前就算没有赵宝这事,他也是打算帮徐延解决的,只是暂时没有准备好而已,如今知道了赵宝是女子,刚好可以跟徐延讨个人情。   这般想着,他便带着二十精兵冲向了城外。   赵宝这两日在家中看着父亲愁眉苦脸,早已经知道自己和三哥做出的事或许会祸及赵家,心中也是懊悔不已,可眼看休沐结束,尽管父亲再不乐意,她也只能先行回锦衣卫,再慢慢想如何脱身的办法。   她回到宫里当值后,总觉得没有之前做锦衣卫时那般快乐,心里时时像有块大石头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每当她夜深人静睡不着时,脑子里便会出现周书郊那张脸,直到脑子里第一千次出现他的脸,她才惊觉说改日来宫里找她的那人,已经五、六日没有出现了。   想来是找到更好的乐子了吧。月色下,赵宝拖着累了一日的身子回到小院中,看到月光极好后停下了脚步,直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盯着夜空发呆。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他之所以总是逗自己、对自己好,都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   “想什么呢?”   尾音卷起的清越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宝猛地抬起头,面前却空无一人,她苦笑一声,觉得月色好像也不过如此,便失了兴趣回屋睡觉了。   三日后。   周书郊带着精兵进宫时是趴在马车里进来的,按照宫里的规矩,所有人经过宫门时都要徒步,而他死活都不肯下来,守门的宫人只好跑去通报皇上,徐延听了之后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受了什么重伤忙叫人将马车牵进来。   等看到周书郊的人后才松了口气,徐延无语道:“没断胳膊没断腿,为何不下马车?”   “……我都要累疯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走路。”周书郊恹恹道。   徐延翻了个白眼:“怎么不休息一日再来?”   “等着跟皇上讨赏呢。”周书郊撑了一下身子,感觉到吃力后果断放弃。   徐延叹了声气:“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想跟皇上讨一个人。”   “谁?”   “赵奇赵尚书家在锦衣卫当值的三公子。”   “他?”徐延一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前些日子赵奇便上奏要将人带走了,不过我一时给忘了,怎么,你也认识他?”   “……那小子与我还算相熟,对了,赵奇是怎么说的?”周书郊眨眨眼,想按着赵奇的说法顺着再来一遍。   “他说他们家四女儿要嫁去江南钱家,他想让老三将人护送过去,顺便在那里照顾两年,”徐延托腮,“他们赵家就一个姑娘,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原是我疏忽,将此事给忘了,既然你也提了,那便放他归家吧。”   “……”周书郊张了张嘴,久久不能言。   “周书郊,周书郊?”   周书郊猛地回神,对徐延讪笑一声道:“太累了,想睡觉。”   “那先去休息吧,你的请求朕准了。”徐延笑道。   周书郊沉默的点了点头,叫马车将自己送回去。出宫后快到客栈时,他猛地叫住车夫:“去赵家!” 第92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5   马车猛地调转了方向, 直奔赵家去了, 在远远能看到赵家大门的时候,周书郊叫车夫停了下来,自己翻进了赵家的门。   轻车熟路的摸进赵宝房间,正好看到满屋子的箱子, 一看便是准备远行。   赵宝正在清点箱子里的衣物,看到风尘仆仆的周书郊后怔了一瞬,随后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你要嫁人了?”周书郊的声音和她同时响起。   赵宝看了他一眼, 平静道:“是啊, 要嫁人了。”   “……我就出去几日,你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周书郊眼中充斥着困惑、以及一点不甚明显的难过,“你不是说了,不想嫁人的么?”   赵宝垂眸:“只有这样, 我和三哥才有理由一起离开, 才不会让其他人多疑。”   “那……那你要嫁的那人,你认识吗?”周书郊皱眉。   赵宝抿嘴:“认不认识又怎么样,我做错了事,差点连累整个赵家,自然要付出代价, 更何况父亲疼我,找的婆家自然不会差了。”   “可是、可是……”周书郊可是了半天,都可是不出所以然来。   赵宝心中失望至极,冷声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你若是非嫁人不可, 不如嫁给我吧。周书郊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敷衍道:“没事。”   若她真想嫁自己,当初也就不会跟自己说没有嫁人的想法了,所以他没必要再多这句嘴,徒惹她不高兴。   赵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既然没事,那还请周公子先行离开吧,我这里事忙,恐怕没办法招待你。”   “……我辛辛苦苦跑来,怎么能一口水都不让喝就赶走。”周书郊不满道,心里更是难受,看来这人真是不待见自己。随后心里升起一股不服,自己自认待她还算好,她怎么就不肯给自己好脸色。   赵宝不愿意搭理他,便问道:“是不是喝了水就走?”   “……走。”周书郊面色差了起来,眼底的疲惫让他显得有些憔悴。   赵宝抿了抿唇,伸手去拿水壶,可入手的重量过于轻了,她微微一怔,才发现里面没有水。   周书郊满意了,伸着懒腰跑到她床上躺下,闭着眼睛道:“去给我烧水泡茶,这杯茶我喝不到就不走了。”   “你!你给我下来!”赵宝怒道,“这成何体统!”   周书郊不仅不下了,还脱了鞋子往里面滚了滚:“又不是没躺过,你与其在这里赶我走,还不如赶紧给我弄杯茶来。”   赵宝每次对上他这幅无赖样子便很是无奈,只得愤愤的跑去给他倒水。周书郊听着她的动静勾唇一笑,随即笑容里便掺杂了苦涩。   赵宝气愤的找丫鬟要了壶新茶,转身回房便走到周书郊面前,将整个茶壶都给举了起来:“拿着滚!”   她说完话,床上那人却一动不动,赵宝气极,将茶壶随手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扳周书郊的肩膀:“赶紧给我起来……唔。”   周书郊睡得正沉,被她骚扰得不耐烦了,便猛地将她拉到怀里,手脚并用的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前,闭着眼睛喃喃道:“别闹……太累了。”   “你做什么了就这么累?”赵宝嗤道。   周书郊低哼一声:“救你。”   “救我?什么意思?”赵宝不解,可对方已经再次入睡,无论她怎么问,他都没动静了。   他的眉眼就在自己眼前,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赵宝沉默一瞬,便想推开他起来,却稍微动了一下后被他发现,将自己抱得更加紧了。   赵宝无奈,只好任他抱着,渐渐的便在他的轮廓里失了神,看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睡着了。   这样一睡便是一夜。   清晨周书郊被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时正看到赵宝熟睡的面孔,他顿了一下,感觉到身上的异常,忍不住将腿移得离她远了一些。   赵宝也被吵醒了,看了眼周书郊淡淡道:“还不放开我?”   “……哦,”周书郊忙坐得远了些,略为慌张道,“我怎么又占你便宜了,抱歉,我……”   “算了,都习惯了。”赵宝很酷的说。   周书郊哑了,担忧的看着她,生怕把她惹烦了。   赵宝倒是无所谓,起身跳下床,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小姐您快些去锦衣卫,三公子还等着和你一起出城呢。”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丫鬟的声音。   赵宝点了点头:“知道了。”说完便关上了门,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男装,接着便看向周书郊。   周书郊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半晌问道:“怎么还要扮男装?”   “今日要去锦衣卫还衣裳。”   “哦……”周书郊沉默了,识相的背过身去,等到赵宝换好衣裳叫他,他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就走?”   “嗯,怕夜长梦多。”赵宝道。   周书郊抿了抿唇,垂眸坐在床上不动,赵宝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要离开。   “不要走了好不好,我娶你如何,我带你快意江湖除暴安良。”周书郊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声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赵宝顿住,影影绰绰的日光下面容不甚分明:“你喜欢我吗?”   周书郊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原先总是梦见她时误会自己喜欢上男人了,那时他觉得自己是喜欢赵宝的,可后来知道她是女子后,便再没做过那种梦,所以他也就将当时‘喜欢上赵宝’的恐慌给忘了。   所以他喜欢赵宝吗?周书郊不甚清晰。   赵宝自嘲一笑:“不喜欢,又何必勉强自己。”说罢便要离开。   “没有不喜欢!就是……”周书郊忙叫住她,纠结半晌道,“你得让我好好想想,我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没想过这个问题?赵宝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道:“那你在这里好好想吧,我先走了。”   “哦。”周书郊乖乖点了点头,盘腿坐在床上不再看她,当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赵宝一看他这幅德行便更是生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一直到宫门口,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她平复了下心情,便要去找锦衣卫统领,刚巧锦衣卫统领也来寻她了,二人碰面后赵宝刚要说话,统领便急切道:“你怎么才来。”   赵宝一怔:“我已经退出……”   “知道你退出了,不过今日皇上要见你,快些跟我过来。”统领说着话便往御书房走。   赵宝疑惑一瞬,还是跟了过去,到御书房后便跪下行礼。   “抬起头让朕看看。”   赵宝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   徐延略为失望,他还以为能让周书郊出这么大力的人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现在看看不过是长得清秀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你和周书郊认识?”徐延问。   赵宝垂首:“回皇上,我与周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就只是几面之缘?”徐延挑眉。   赵宝心下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于是更加坚定的想要撇清周书郊:“是,我与周公子并不相熟。”   “这可就奇怪了,既然不熟,他为何那么帮你?”徐延不解。   赵宝一怔:“帮我?”   “你不知道?”徐延笑了起来,“他为了求朕将你从锦衣卫调离,只带了二十精兵去剿匪,昨日刚从城外回来……想必他是累极,没来得及告诉你。”   “……”赵宝心下大动,想起昨日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一颗心像是吃了梅子一样,又是酸又是甜的,还带着一些怀疑的涩味。   “不过朕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若你是个姑娘朕倒能理解了,你一个男人……”徐延蹙眉,实在是想不通。   赵宝忙将头低得更低了些,跪在地上仔细想这几日的事。   徐延见她一问三不知,也渐渐没了兴趣,心想还是等到周书郊歇够了进宫,自己再问他本人好了。   如此想着,他便让赵宝下去了。   赵宝此时正是归心似箭,闻言立刻告退了,急匆匆便往宫外走去,路上却被那日的禁军拦住了。   “这不是赵公子么,怎么赵公子不在锦衣卫了,还往这宫里跑呢?”禁军得意道。   赵宝沉下脸:“滚开。”   “赵公子说话注意些,我好歹也是皇上身边带官职的人,你如今一介布衣,仔细不要以下犯上了才是。”禁军显然听说了她离开锦衣卫的事,此时过来便是要扬扬威风。   赵宝心里烦得很,认真盯着禁军的脸看了会儿,嗤笑道:“你莫非是忘了,就算我不是锦衣卫,也是工部尚书家的嫡三公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   “你什么你,先前不与你计较是因为不屑,现在你既然一定要给自己讨个没脸,我也就不用客气了,我知道你记恨我当初赢了你进了锦衣卫,如今我下来了,锦衣卫还有空缺,你倒是问问自己,有那个本事进去吗?”赵宝极尽蔑视的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   错身向前时她笑了一声:“你不光实力不如我,家世也不如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跟我作对?上一次你跟你那些狗腿子没和我打成,是不是觉得煞是遗憾?你真该庆幸我没事,否则我赵家定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掘出来鞭尸。”   说罢,内心多日的抑郁总算畅快吐出,不顾禁军铁青的脸色,赵宝身心舒适的离开了。   禁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最后他的狗腿子之一担忧的走了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禁军狠狠的盯着赵宝的背影,阴沉道,“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能嚣张到几时赵宝不清楚,她现在清楚的是必须立刻回到家中,看看那个傻兮兮的混蛋还在不在。   她一路疾驰,终于在午膳前赶回家中,完全不理府内其他人的问话,直接跑回房中将门关上。   周书郊还在。   赵宝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走到他面前,周书郊看到她额角的汗吓了一跳:“怎么,外头很热么?”   “不热,急着赶回来,所以出了些汗。”赵宝平静道。   周书郊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赵宝和先前出去时不大一样,好像……有些危险的感觉。   二人相对无言,半晌还是周书郊先开口了:“我……”   “什么?”   “我没想明白,”周书郊苦恼中带着些疲惫,显然这一上午脑子就没闲着过,“若说不喜欢,可我明明觉得你是不同的,若说喜欢……”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赵宝急了:“怎么样?”   “你别看我整日浪荡,可我还真没喜欢过谁,不知喜欢该是何模样,所以我有些不确定,怕万一不是喜欢了,会伤到你,”周书郊迷茫的说完,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便不好意思道,“当然,你好像也不需要我的喜欢。”   仔细想想自己也是无趣,她不过一句平常的疑问而已,竟然坐在这里思索了一个上午。   周书郊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赵宝仔细的盯着他,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上山剿匪,可是为了我?”   周书郊一顿,没想到她知道这件事了,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害羞的感觉。   赵宝轻笑:“你是怎么想的?”   “……怕你不能脱身,以后会遇到危险。”周书郊老实道,全然没有了狐狸精那股勾人劲儿。   赵宝却只觉得他更加勾人,咽了下口水问:“那你就不怕自己遇到危险?”   “我当时只顾着想怎么把你跟皇上要过来,没想过自己的事,”周书郊说完面上露出些许得意,“再说了那地方我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占着地形优势胡作非为,遇到我这么一个更熟悉地势的,必然好不了他们的,所以我不会有危险……”   他自夸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宝拉着衣领拽弯了腰,下一秒温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第一次清醒状态下和她如此亲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赵宝见他没动静,羞恼的便要离开,结果刚和他分开两寸,便被他猛地揽到了怀里,狠狠的吻了上来。   赵宝心下一松,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屋里立刻充斥着暧昧的声音,等外头丫鬟叫赵宝用膳时,他们已经滚到了床上,清醒过来时周书郊的手已经探进了赵宝的内衫。   赵宝慌乱的想将他的手抽出去,周书郊却鬼使神差的又捏了捏。   “……”   “……”   半晌,赵宝爆红着脸将周书郊踹开,慌慌张张跑去打发丫鬟了。   周书郊盯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能动,等赵宝回来时便听到他低低的感慨一句:“是真的小啊。”   “……”赵宝的脸猛地黑了下来,“你说什么?”   周书郊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里话不小心给吐出来了,讪笑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我先前没见过这么小的,所以一时感慨而已……我很喜欢的,我保证!”   “那你之前见过的都是什么样的?”赵宝挑眉。   周书郊顿了一下,谨慎道:“什么样的都没见过,我先前从未对姑娘有过半分兴趣,方才那些话都是我胡言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别以为他没感觉到,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杀气。   赵宝面色好看了些,又突然想到他先前说过的密语阁杀手,冷哼一声道:“那个密语阁排名第一的女人呢,你和她什么关系?”   “朋友啊,”周书郊无辜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提及夏幼幼。   “听说她很厉害?”赵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周书郊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非常厉害,我都打不过她,改日我带你去见她……对了,你都亲我了,是不是代表……”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怕自己自作多情了。赵宝斜了他一眼,冷淡道:“你三番两次轻薄我,就不想负责任?”   “……”周书郊怔了怔,半晌总算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当即高兴的表示,“要负的要负的,可是,你喜欢我吗?我不想勉强你。”   “我若是真觉得勉强,早就一刀将你砍了,又岂会留你到现在,”赵宝面色好看了些,忍着笑意道,“既然如此,你去见我父亲,然后求娶我可好?”   “自然是好的,那我们便这么说定了。”周书郊心急道。   赵宝好笑的看他一眼,便要他跟自己去见赵奇。   可周书郊再没有为人处世的经验,也知道自己从人家闺女房里去见人家爹,会被打得娘都不认得。   不仅不能从她房里去,还得递了拜帖拿着礼物进门才显得他重视这件事。他将自己的思虑与赵宝说了,赵宝也没甚这方面的经验,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觉得有道理,便要他去筹备东西再来,自己先与父亲说明不打算南下的事。   二人一商议好,周书郊便不敢耽搁的跑去置办东西了,而赵宝不顾赵奇面色铁青,坚定的留了下来。   于是第二日周书郊顺利的从正门进入工部尚书府。   赵奇绷着脸和周书郊对坐,一旁的赵三公子好奇的盯着两人。周书郊看了眼周围,讪笑道:“赵宝不在吗?”   “一个姑娘家家,没事来会客厅做什么。”赵奇淡淡道。   周书郊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心里一丝疑惑闪过,不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了,为何他还是不高兴。   半刻钟后,周书郊出现在赵家大门外,深沉而悲伤的盯着地面,想起方才赵奇说的“你家世不显又没有一官半职凭什么娶我女儿”的话,哀怨的叹了声气,直奔皇宫去了。   见了徐延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专心愁眉苦脸。   徐延额角青筋直冒:“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我可就不搭理你了。”   “我最近看上一个姑娘,想和她成亲。”周书郊苦巴巴道。   徐延一挑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是哪家的姑娘?”   “你就别问了,”周书郊趴在桌子上丧气道,“我去那家提亲了,还带了许多贵重礼物,花了我大半积蓄,可那家的长辈连看一眼都不看,直接把我扔了出来。”   “这是为何?”徐延蹙眉。   周书郊看了他一眼,哭丧道:“说我要什么没什么,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凭什么娶他女儿,可他都没听完我说话,我可是密语阁排名第三的杀手,难道这么个身份还不够吗?”   “……可能还真不够,”徐延嘴角抽了抽,“幸亏你没说,否则这事儿真没商量的余地了。”   “本来就没有余地了,我来找你就是告个别,近日可能不能来找你喝酒了。”周书郊摩拳擦掌道。   徐延蹙眉:“为何,你要做什么?”   “私奔啊,带着他闺女走个一年半载的,等他妥协了再回来。”周书郊朝他挑挑眉。   徐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法子也太过卑鄙了,就不怕人家姑娘以后被指指点点?”   “……那怎么办,我这辈子头一次喜欢一个姑娘,难不成就这么被棒打鸳鸯?”先前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赵宝,等现在遇到阻碍了,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徐延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被棒打鸳鸯的。”   “对啊,你给他下个圣旨,他要是不让我娶,就把他抓起来!”周书郊眼睛一亮。   徐延:“……还不用那么卑鄙。”   “那怎么做?”周书郊好奇。   徐延无奈的叹了声气:“滚回去等着吧,自是会帮到你。”   “好嘞。”周书郊立刻开心的离开了。   当日晚上,宫里便传出一道圣旨,给一个对皇上曾有过救命之恩的书生赐以异姓王的封号,朝臣皆惊,都想看一眼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王爷,可徐延说他淡薄名利,不愿让他出来见人。   赵奇也是对这个异姓王好奇的朝臣之一,但不同的是,他在赐封后第二日中午,便见到了这位王爷。 第93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6   “你便是皇上赐封的异姓王?”赵奇嗤之以鼻, 并不信他半分。   周书郊也不恼, 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圣旨给他,赵奇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面色都变了。   “你昨日怎么没说你是救过皇上的人?”赵奇皱眉,虽然圣旨在手, 可他仍是不怎么相信。   周书郊叹了声气:“我与皇上是知心好友,他出事了我去救,这么普通的一件事我说给大人做什么, 总之您嫌弃我出身不好, 如今我已经是异姓王了,不知大人能否同意我与赵宝的婚事?”   他说罢便期待的看着赵奇,赵奇又看了眼圣旨,将圣旨双手奉还,周书郊随意接过塞进袖口, 便听到赵奇道:“不行。”   “为什么?”周书郊皱眉,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太难伺候了?   赵奇不悦的看他一眼,沉声道:“想必小女冒充男子进锦衣卫的事王爷也听说了,如今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从宫中带出来,自是不能留在都城了,否则被她先前那些同僚看到, 恐怕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带她远离都城就是。”周书郊见他不是因为旁的事反对,默默松了口气。   赵奇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是认真的后蹙眉道:“想必王爷这个封号是昨日听了老夫的话后, 才临时去找皇上讨来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还担心我骗你不成?”周书郊不悦。   赵奇叹了声气:“如此,便说明王爷在皇上心中很重要,那王爷的夫人有朝一日也定要去面见皇上,到时宫里人若是认出了小女的脸,那小女岂不是还是死路一条?”   “这有何难,我去找徐延,让他免了赵宝的罪不就行了。”周书郊觉得此人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   赵奇绷着脸道:“万一皇上不免呢,那小女岂不是搭上一条命?”   “皇上不会不免。”   “伴君如伴虎,哪怕王爷再和皇上要好,也没办法真正猜透皇上的心思,老夫还是更愿意让小女嫁个南方的富贵人家,从此吃喝不愁过一生。”   “您也别太迂腐。”   “是王爷太年轻。”   二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各自生起气来,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能表现的太过,只得面对面耷拉着脸。   僵持了片刻,赵三公子突然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赵奇怒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我没管教好!”   周书郊:“……”别以为我没听出来这话是在针对谁。   赵三公子急急忙忙道:“不好了父亲,阿宝离家出走了!”   “什么!”   “去哪了?!”   两个男人俱是一惊,毫不犹豫便要朝赵宝小院跑,赵三公子忙沉赵奇没注意,轻轻扯了一下周书郊的袖子。   周书郊福至心灵的站定下来。   “阿宝在如意坊,你快些过去找她。”赵三公子低声说完,便抹了一把脸,惊慌失措的往外头跑去。   “……”周书郊咽了下口水,压抑住立刻跑出去找人的心,跟赵奇装模作样的说帮他去找人,然后就撒丫子跑了。   一路骑着马飞驰,用最短的时间跑到如意坊门前,正看到赵宝从店家手中接过一袋小点心。   周书郊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走了过去:“你专程跑出来,就是来买点心的?”   “吃吗?”赵宝递给他。   周书郊立刻接了过来,从里面拣出一个最漂亮的递给赵宝,赵宝笑着咬了一口,周书郊这会儿也正是饿了,拉着赵宝走到路边坐下,开始填自己的肚子。   他边吃边道:“你专程跑出来就是为了买糕点?吓了我一跳。”   “怎么?”赵宝挑眉。   周书郊笑嘻嘻道:“以为你要跟我私奔呢。”   “是啊。”赵宝将手里点心吃了,淡淡道。   周书郊噎了一下,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私奔的。”赵宝平静道。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愿意?”赵宝眉头深深皱起。她昨日听闻父亲将他赶出去的消息后便一夜未眠,想了几个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若这人不答应,那她豁出脸皮做的这些算什么。   周书郊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当即高兴的跳了起来:“自然是答应的,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我去客栈拿些东西,我们这便离开。”   赵宝松了口气,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这一笑犹如春风化雨,着实让周书郊迷了一刻,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牵住赵宝:“我们一起去。”   “嗯。”赵宝笑笑,顺从的任他牵着。   这一幕落到了今日休沐出来溜达的禁军眼中,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对身边跟着的喽啰道:“你跟着他们,我去见皇上。”   “是。”   大街上人声嘈杂,掩盖住许多别有用人的声音,周书郊只顾着牵着媳妇儿去收拾家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人跟着。   而禁军匆匆回了宫中,直接去见了正在御花园小坐的徐延,一见面便扑通跪了下去:“皇上,卑职有事禀报。”   “大胆,谁准你擅自进入御花园的?!”李林斥道。   禁军忙俯得更低:“回皇上,卑职一时情急,还请皇上恕罪!”   “何事?”徐延不悦道。   禁军咽了下口水:“卑职今日休沐,于是便和同僚去集市转转,却不想在集市遇见了前锦衣卫、赵家三公子赵宝。”   “他?”徐延挑眉,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又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人,“他怎么了?”   “卑职、卑职看到他竟着一身女装,和一男子在集市幽会,卑职和同僚仔细辨认之后,才发现那赵宝竟是个女人,皇上,赵宝她以女子之身进入锦衣卫,实在是欺君罔上胆大包天,还请皇上一定要重惩才是!”禁军一股脑的说完,接着吊着一颗心等徐延开口。   徐延听说赵宝和一男子幽会时,第一反应便是他和周书郊在一块,再一听赵宝穿了女装,又觉得是周书郊将人家好好一个男子给带坏了,于是听完禁军的话,自己先是心虚了一下。   此刻他才开始后悔,周书郊这个异姓王封的太容易了,若以后人家知道他有男扮女装的癖好后,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被指指点点?   “皇上,皇上?”李林小声的提醒道。   徐延这才回神,看了跪在地上的禁军一眼,平静道:“你可知道他们二人在何处?”   “回皇上,卑职同僚已经跟在他们后面了,想必不出片刻便能知道他们在哪。”   徐延点了点头,对李林道:“你去将人带回来,朕亲自审问。”   李林弯腰行礼,还未说话,禁军便急了:“皇上,卑职带几个人去便能将人锁回来,不必李公公……”   “大胆!”李林厉声道,“皇上的决定,由得了你个奴才置喙?!”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禁军忙道。   李林朝徐延行了一礼,便转身去了。   这边周书郊带着赵宝回了客栈,本是想拿了东西便走的,可在他收拾财物的这短短一刻钟,赵宝光是哈欠就打了几个。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将赵宝强行按到床上,要她闭上眼睛睡觉:“不急这一会儿,你先睡,醒了我们再离开。”   赵宝本想立刻走,可看到他坚持的眼神后,只得听话的闭上眼睛休息,心想只休息片刻便离开。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真等闭上眼睛就由不得自己了,转瞬便进入了漆黑的梦境。   周书郊在一旁看的得趣,干脆也不收拾了,跪坐在脚踏上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他越看越觉得漂亮,越看越是欢喜,心想怪不得当初知道傅明礼是太监发福蝶都舍不得离开,合着这喜欢人的滋味真是让人甜得放不下。   等到以后他们也成了亲,就可以当真正的雌雄双煞了,到时候他们定要把忙着生孩子的发福蝶给挤下去,成为密语阁真正的第一杀手。   ……等一下,若是想将前两位给挤下去,岂不是要整日做单?这样不成,危险不说,也与她所期待的除暴安良行侠快意的生活不符,他们还是不要执着第一了,做一对只接杀恶人单子的侠义杀手也不错,总之还是得她开心才行。   如此仔细盘算后,周书郊松了口气,发现成亲好像也没有之前自己想的那样糟糕,至少能和赵宝成亲,是他目前为止觉得做过最开心的事。   周书郊笑呵呵的盯着赵宝的脸,然后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谁?”周书郊蹙眉。   “我,李林,周公子可是在这里?”李林尽量压着自己的尖嗓问。   周书郊眉头一挑,不明白李林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但他还是过去开了门。   李林一看到他便绷起脸:“周公子,皇上有请,带着赵宝跟咱家走一趟吧。”   “什么意思?皇上知道了?”周书郊立刻问。   李林看了眼周围,低声道:“马车上再说。”   周书郊立刻明白了,抿了一下唇道:“等一下,我去叫她。”   李林应了一声,直接站在门口等着了,周书郊进屋将赵宝叫醒,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安抚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赵宝笑笑,握住了他的手。事实上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只希望不要连累家人和周书郊,如果可以,她会一力将此事给承担了。   周书郊斜了她一眼,警告道:“此事我能解决,你不要做别的,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赵宝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本不想答应,可无法躲避他坚定的眼神,只得抿着唇点了点头。   周书郊见她答应了,这才松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和李林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一进马车李林便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叹息道:“皇上就是想着和赵宝一块的男子是周公子,所以才要我来抓人的。”   “哦,明白了,多谢李公公。”周书郊松了口气,心想徐延叫李林来,想必也是存了帮他开脱的心思,所以才如此行事。这样便好,这样便不难办了。   李林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了。   马车在沉默中往皇宫去了,徐延早已经等在御书房了,那禁军本还想跟过来,被他三两句给斥退了。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时,这几人总算是到了。   “皇上!”周书郊皱着脸扑通一声跪下,赵宝眨了眨眼睛,忙跟着一起跪下。   徐延看到他后松了口气:“怎么这会儿才来,朕还以为你逃了。”   “皇上对我这么好,还给我个王爷做,我逃跑做什么,”周书郊说完苦了脸,“不过皇上,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儿上,原谅我们这次?”   徐延嗤了一声:“你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我该怪你?既然决定这么做了,为何不捂得严实一点,还让人看到了告状告到我这边,你说你该不该打。”   “是那个宫里的侍卫对吧,”周书郊嗤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那人前些日子就带人找过赵宝麻烦,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赵宝现在都不一定能和我一起来见你了。”   “什么意思?”徐延蹙眉。   周书郊添油加醋的将那日禁军寻衅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感慨一声:“皇上,你不觉得他们太目无王法了么,在皇宫这样的地方都敢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样人品有缺的人,真的能保护你?”   “李林,叫禁军统领来找我。”徐延拉着脸道。   李林忙应一声,匆匆出门去了。   徐延的蹙眉看向赵宝:“他们为何一直看你不过眼?”   “回皇上,因为卑职……因为草民在锦衣卫选拔中胜了他,所以他才一直耿耿于怀。”赵宝平静道。   徐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坐到书桌后,半晌才想起他们还跪着呢:“你们先起来。”   周书郊和赵宝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周书郊更是蹙眉:“皇上,您先答应我,不追究我们的事了,我才敢起来啊,否则我真要这么一直跪下去了。”   “哟,‘您’这个字都出来了,可是怕我罚赵宝?”徐延嗤了一声,心中颇不是滋味,“朕倒是不知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再好也不影响我跟皇上的关系啊,自打发福蝶重色轻友跑路后,我就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皇上,皇上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说给我封个王爷就封个王爷了。”周书郊讨好道。   徐延被他说得颇为受用,笑骂道:“滚远点,我看你就是怕我罚你,真没事求我的时候不一定怎么编排我呢,起来吧,朕不追究了。”   他一会儿我一会儿朕的,周书郊早就习惯了,倒是赵宝听得心里惊一下惊一下的,听到他说不追究后才算松了口气。   周书郊搀着赵宝的手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徐延。   徐延斜了赵宝一眼,惊讶道:“不过你倒是比周书郊更适合穿裙子,也难怪他总对你感兴趣,莫非是叫你做他的徒弟了?”   “瞧皇上说的,她一个女的,自然比我适合裙子。”周书郊随口道。   徐延:“……”   周书郊:“……”   等周书郊意识到徐延这句话的不对时,事情已经没办法挽救了,徐延暴跳如雷道:“赵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女扮男装混入锦衣卫,你安的是什么心?!”   赵宝扑通一声跪下,忙道:“草民有罪,一切都是草民一人所为,还请皇上不要迁怒赵家和周书郊。”   周书郊也忙跟着跪下,无辜道:“皇上,你说了不追究了。”   “老子那是以为你教男人妆面穿裙子,谁知道她真是个女人!”先是周书郊穿男装的时候他不信是男人,再是赵宝穿裙子他不认为是女人,两次都像猴儿一样被骗得团团转,徐延简直要气死了。   周书郊咽了下口水:“赵宝的确是女人,但她当初进锦衣卫是因为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还请皇上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你放屁!”徐延怒气冲冲道,“宫里从上到下这么多眼睛,今日都知道朕抓了个女扮男装的锦衣卫,朕若是不处理了她,让朕以后如何服众?!”   “你是皇上,你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就算是放了赵宝,也不敢有人不服,”周书郊放软了语气恳求,“还请皇上饶她一次。”   “不成,朕可以不追究赵家,也可以不追究你,但赵宝不能不罚。”徐延冷声道。   周书郊见他油盐不进,干脆也放下脸:“那你就连我一起罚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徐延气结。   “皇上,一切都是草民的错,草民愿意以死谢罪,还请皇上放过赵家和周书郊。”赵宝说罢,便要朝柱子撞去。   周书郊一把拉住她,怒骂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徐延没想到这个赵宝性子如此刚烈,一时怒气竟因为她的死志消了大半,再看周书郊抱她的样子,他若是再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猫腻,想必是真白活这二十几年了。   周书郊气得手都在抖,赵宝察觉后颤了一下,再不敢有半点动静。周书郊死死的盯着她,余光突然注意到徐延的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腹中还有我们的孩子,如果皇上一定要一个人死的话,那我去死便好,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徐延:“……”   赵宝:“……” 第94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7   周书郊深吸一口气, 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可怜巴巴的看着徐延:“皇上,能不能看在你义子的份儿上,让赵宝活着,我替她死。”   “……我哪来的义子?”徐延无语。   周书郊默默看向赵宝的肚子, 赵宝:“……”   徐延头疼的看着地上两个人,半晌道:“荒唐!荒唐!你们可没成亲呢!”   “现在木已成舟,皇上就不必纠结此事了, ”周书郊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总之这孩子定然是要认你义父的,还请皇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了吧。”   “怎么,刚才不还说要去死?”徐延嘲讽道。   周书郊一听便知他已经软化,立刻讪笑一声道:“孩子不能只有义父啊, 亲爹还是得有的, 不然总是少些什么。”   徐延嗤了一声,突然想起方才赵宝撞柱时义无反顾的模样,当即眯起眼睛:“她当真有孕了?不如让宫里太医断一下?”   “……”周书郊愣了一下,忙朝徐延讨好的笑。   徐延一看他这德行,如何不知道他方才又是骗自己的, 当即冷笑一声,看了看地上两个人厌烦道:“滚吧,这事儿朕来解决。”   “多谢皇上。”周书郊立刻道。   徐延斜了他一眼:“别高兴的太早,此事朕可以硬扛下来, 可也是有条件的。”   周书郊顿了顿,短暂的笑了一下:“不知皇上的条件是什么?”   “你既然说了要朕做义父,朕这一年之内便要见到义子,否则后果自负。”徐延反将一军。   周书郊嘴角抽了抽:“皇上,这事儿不是靠努力就行的,我怕辜负你的期望。”   “那便做好朕罚她的准备。”徐延指了指赵宝。   周书郊看了眼旁边脸上微红的赵宝,咬了咬牙道:“成吧皇上,我们争取一年内让你见到义子。”   说得他好像恶婆婆一般,徐延不耐烦道:“滚滚滚,不想看见你。”   “是。”周书郊忙拉着赵宝起身,匆匆从御书房出去了。   徐延等他走了之后嗤了一声:“走得这么急,莫不是怕朕会反悔不成,真是小人之心。”   ‘小人之心’的周书郊牵着赵宝的手大步往前走,赵宝只得小跑着跟上,等到了宫门外时,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而周书郊却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下。   一直到接触到市井,赵宝才松了口气,高兴的看着周书郊道:“此事便这样解决了?真好,我们这便回去告诉父亲如何?”   一反在宫里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周书郊反应很是平静:“你先回去,莫让你爹担心。”   “你不随我一起去?”赵宝略微失望。   周书郊垂眸:“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赵宝不疑有他,当即点了点头,期待道:“那我先回去告诉父亲,然后在家里等你如何?”   周书郊看了她一眼并未应下,只是淡淡道:“回去吧,我先走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赵宝看着他果断离开的背影,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随后这点疑惑被事情解决的欣喜冲淡了,她看着周书郊的背影消失,便急匆匆跑回家跟赵奇说这个好消息了。   赵奇此时刚反应过来闺女是跟人跑了,正摩拳擦掌准备抓人呢,赵宝便自己回来了,还告诉他了这一好消息。   赵奇憋了一个上午的气立刻给消了,甚至还特别高兴,毕竟唯一的闺女不用嫁到远方了,因此就连对周书郊的印象都好了不少,只不过对他和赵宝的亲事还是不甚满意。   毕竟他看这人实在是不够沉稳,就连和他都能吵起来,更别说和赵宝了。   赵宝一看赵奇似乎还是不甚满意,忙道:“父亲你不能不让我们成亲,不然就是抗旨了。”   “怎么,他周书郊还让皇上给你们赐婚了?”赵奇一想以周书郊和皇上的关系,还真很有可能就这么强买强卖了,当即对他的成见更深了一分。   赵宝叹了声气,佯作无奈道:“此事由不得我们,我本就是被宫里的人出卖的,书郊为了救我,只好与皇上说我们未来的子嗣会认皇上为义父,皇上就是因为这样,才答应饶了我的。”   “胡说八道,你和周书郊并未成亲,哪来的孩子给皇上认?”能跟皇上攀亲戚于谁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赵奇不觉得此事皇上会如此上赶着。   赵宝抿嘴:“你不信就算了,那我就不嫁周书郊了,一年之后没有孩子给皇上,咱们赵家就等着被问罪吧。”   “你!”赵奇气结。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宫里问皇上。”赵宝坦然的看着赵奇,这时她才发现皇上一定要认义子的用意,恐怕就是怕父亲不肯让他们成亲,所以才如此说的吧,他对书郊当真是用心良苦。   许多年后赵宝和周书郊提起这件事仍是感激,周书郊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最后怜悯的告诉她,不,皇上是真的只是想为难他而已。   若是旁人,赵奇定是不信的,可这人是周书郊,是能让皇上一夜之间给封个异姓王的人,此事由不得他不信。   可心里相信了,嘴上却还是逞强的:“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还非得将你嫁给他不可了?”   “是我非要嫁他不可,父亲你说的不算,”赵宝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同意,我定然会更高兴。”   突然知道此事自己说的不算的赵奇:“……”   “他这几日便要来了,你不准再欺负他,否则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赵宝仔细的威胁一遍,这才转身离开。   赵奇瞪着她的背影便要跟过去,被藏在角落里的赵三公子给一把拉住了:“父亲父亲,你就别追了,她又不会听你的。”   “你!那我就任由阿宝嫁给那个小痞子一样的人?”赵奇怒道。   赵三公子笑笑,小心道:“我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啊,至少人家还是个王爷呢,阿宝再找,估计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更何况阿宝的确喜欢,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你说是不是啊爹。”   “胡说!你妹妹哪一点比他差,怎么可能找不到比他好的?!”赵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赵三公子认真的想了一下,正经道:“父亲的意思是想送阿宝进宫?”   “我何时说过?!”   赵三公子无辜的看着他:“那除了皇上,还有什么比王爷更好的了?”   “……”算了算了,不想跟这些小混蛋讨论这个,赵奇心烦的走了,拒绝再和赵三公子说话。   赵三公子看赵奇不再去找赵宝的麻烦,笑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边赵宝满心欣喜的回了房间,整日等着周书郊来提亲,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三日过去了,始终不见他的人影上门,赵宝心中的欢喜慢慢的被担忧所替代,怕周书郊在外头出了什么事。   她的心情直接影响了整个赵家的心情,眼看她越发着急,赵奇再说不出嘲讽的话,竟也跟着安慰起来:“兴许是临时出了什么事,你再等等,过两日他便来了。”   赵宝应了一声,心中的忧虑没有消减半分。   第四日她终于等不下去了,直接骑马去了周书郊住的客栈。她进屋后便发现人不在,当即心中咯噔一下,忙去看他的衣柜,看到里面行李都在后,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魔怔了,竟觉得他会逃跑。”赵宝拍了拍心口,自己也觉得好笑。   既然东西还在,便说明他是真的有事出去了,赵宝便安心的等着。   快到晌午的时候,周书郊果然回来了,一看到赵宝怔了一下,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的,你去哪了?”赵宝看到他后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好好的打量了一遍,看到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周书郊短暂笑笑,垂眸道:“去找皇上了,你的事总要彻底解决才行。”   “你这几日一直在忙这件事?”赵宝问。   周书郊看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赵宝歉意的看他一眼:“麻烦你了。”   一提起这件事,周书郊脑子里立刻出现那日她义无反顾的撞向柱子的一幕。他不欲提起此事,叹了声气后道:“此事已经彻底解决了,你从今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了。”   “嗯,知道了……”赵宝小心的看他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们是不是得尽快成亲才行啊,毕竟皇上说了,要我们一年内生个孩子出来。”   她主动提及此事虽是大胆,可也不是不害羞的,至少等这段话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烫得能烧火了。   “此事不急。”   赵宝一顿,茫然的看向他。   周书郊抿唇道:“我已经跟皇上说了,此事急不得,所以你不必有压力。”   赵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说出不急两个字,显得好像自己上赶着一般,可即使是上赶着,她也忍不住问:“那……那我们成亲的事呢?”   “从长计议吧。”周书郊不去看她的脸。   赵宝这时再看不出他的敷衍,便真是个傻子了,她嘴角慢慢垮了下去,眼底温暖的光逐渐冷凝:“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书郊闻言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他是不知道如何说,只要想开口时,脑子里便会出现她决绝自尽的模样,他知道当时她是为了所有人好,可他就是不能接受。   这几日他每回做梦,都会梦到自己没有拉住她,她的头在宫殿柱子上猛地磕响,磕得满地鲜血,任他如何叫都叫不醒她。   “……你现在就厌烦了?”赵宝问的问题自己都不信,这才多久,怎么可能说厌烦就厌烦。   然而就是这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问题,周书郊却没有回答。   赵宝勃然大怒,推开周书郊跑了出去,她在经过周书郊身边时,周书郊忍不住去抓她的衣角,却在要抓到时放弃了,抿着嘴站在原地未动。   他不成,他还未想通,所以他不能叫住她,这样太不负责了。   赵宝气愤的回到家中,转身便将自己给关在了房中,还不准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两顿饭的时间过去了,赵奇再也坐不住了,跑到赵宝门前哐哐砸门:“赵宝,你给我出来!”   “父亲父亲,你跑这儿来做什么?”赵三公子急忙赶来,拦下正在砸门的赵奇。   赵奇怒道:“一顿不吃两顿不吃,她这是要造反不成?!”   “兴许是她不饿呢。”赵三公子眨眨眼睛道。   赵奇冷着脸盯着他,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摸摸鼻子道:“好吧,她今日出门应是去见那个王爷了,或许是两个人吵架了?”   “他一个痞子竟敢跟我女儿吵架?我去找他算账!”赵奇更加生气,转身便要去找周书郊。   赵三公子忙拉住他:“你又不知道他在哪,去哪找人家算账啊?”   “我掘地三尺,不信挖不出他!”赵奇不听劝,坚决要出去找他,赵三公子叫苦不迭的去拉他。   在这一片僵持中,赵宝哐的一下将门打开,冷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大晚上的,你们烦不烦?”   “阿宝,说说,那小痞子是不是为难你了?”赵奇立刻走过来问。   赵宝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有。”   “没有?”赵奇立刻炸了,“没有你会将自己关在屋里关这么久?!你快跟我说实话。”   “是啊阿宝,你也知道我们是关心你的,你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这么久,就没想过我们做父亲和做哥哥的心里也会不好受么。”赵三公子立刻接话。   赵宝闲闲的看他一眼:“恐怕就是因为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跑来和父亲演这么场闹剧逼我出来的吧?”   “什么闹剧?爹是真的关心你。”赵奇不解。   赵三公子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了。赵宝叹了声气,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半晌道:“他说我们不急成亲。”   “什么?!他这是要推迟婚事?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你说,”赵奇更是生气,“此事由不得他,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就帮你和他办婚事,打断他的腿也不能任由他放肆!”   赵三公子无语的看着他:“父亲,这样会不会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妹妹喜欢就成,我管他喜不喜欢,必须按我们赵家的规矩来,”赵奇冷哼道,全然忘记之前自己对这门婚事的反对,“我这便带人去抓他,三日内就让他和阿宝成亲。”   说罢便气势汹汹的要去拿人,赵宝冷声道:“站住。”   “做什么?”赵奇不悦道。   赵三公子松了口气:“阿宝,你快劝劝父亲,若真这么做了像什么样子。”   赵宝冷着脸不为所动,半晌道:“不用你去,我自己去抓。”说罢便直直去了后院牵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奇和赵三公子面面相觑,半晌赵奇赞许道:“不愧是我闺女,自是做事与众不同。”   “……父亲,这似乎不是值得夸耀的事。”赵三公子无力道。   这边赵宝一路疾驰,用了最短的时间到了客栈,她风风火火发进门,店小二怕她会冲动下做出什么事,忙跟着她去了。赵宝气场全开的跑到楼上,一脚将周书郊的房门踹开。   然后便是一片浓郁的酒味。   赵宝看了眼屋里散落的酒壶,板着脸扔给店小二一两银子,沉声道:“滚。”   店小二犹豫的看了手里的银子,再看看屋里醉得迷糊的周书郊,顿了一下后还是拿着银子走了。   待多余的人一离开,赵宝立刻将门关上,走到一身酒味的周书郊面前,皱眉道:“为何喝这么多酒?”   周书郊不甚清醒的看着她,仔细辨认许久后才笑了笑,低声道:“你来了啊,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只一句话,赵宝便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从盛怒的状态立刻变成了无可奈何。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就这么快妥协,为此,她还是冷着脸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为何会生我气?”   她回去后想了许久,怎么想都觉得他今日的反应像是生气,否则她实在找不到他突然变冷的理由。   周书郊愣了一下,迷茫的反问:“我是因为生气?”   “不然呢?先是几日都不来见我,接着便是要推迟婚约的那些话,若不是因为生气,难道是因为厌烦我了?”赵宝手指紧攥。   周书郊眉头一皱,不满道:“我怎么会厌烦你。”   “既然不是,那便是在生气了?”赵宝面色微缓,“说吧,在气什么?”   周书郊沉默许久,酒意让他的脑子变成了一片浆糊,但并未影响他说话的条理,那些清醒时都说不出来的话,此刻反而容易了:“我怕你会死。”   “什么?”赵宝一怔。   周书郊勉强笑笑:“怕你会死……你那日突然要寻死,真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怕你跟了我之后,遇见危险便想着断尾逃生,我怕你将自己当做我的尾,你懂吗?我身边危险太多了,我怕你会死。”   赵宝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还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时冲动,竟让他担心至此,一时间心里涌起酸涩的暖流,她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周书郊:“所以你便不打算要我了?”   周书郊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我为何不要你?我只是,还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要不要放弃杀手行当,从此本分一辈子,这样以后就不会遇到危险,你也不会突然撞柱了。”   赵宝愣住,半晌道:“你愿意为我做到如斯地步?”周书郊有多喜欢杀手这份生意,单是看他平日跟自己聊起时的模样都能看出来,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思考放弃一事。   周书郊挫败的看她一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余生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先前一个人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今已经和她在一起过,好像心里就此多了一份牵挂,已经没有办法再一个人过了。   可这事儿也不是一两日便能下定决心的,再加上心里也有些气赵宝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他便想着不要着急成亲了,还是等一切都决定之后再说吧。   他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赵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问道:“你之前说皇上不逼我们生孩子的事,是真的吗?”   “我骗他那么多次,他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周书郊看她一眼,垂眸道,“我骗你的。”   赵宝嘴角抽了抽,又觉得他低着头的模样实在可怜,她想了一下后还是蹲下了,扶着周书郊的腿道:“书郊,我们圆房吧。”   “……?!!”周书郊吓得酒醒了大半,实在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方面来的。 第95章 狐狸精和锦衣卫8   “你怎么突然提……”   “你不是说皇上没有改变主意么, 我们生个孩子吧。”赵宝笑道。   她这一笑脸颊飞起一抹薄红, 仿若三月的桃花一般,竟平生一股艳丽。周书郊咽了一下口水,怔怔道:“可我们还没成亲。”   “那就成亲。”   “可我还有两个单子未做,现在便退出密语阁, 好像不太好,”周书郊说完,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 我还在生你的气,如果我现在就和你圆房,那我成什么了……”   他还有许多牢骚要说,却被赵宝堵在了口中,周书郊闷哼着抗议两声, 最后还是无奈的抱住了她。   屋子里猛然升温, 衣衫丢的地上都是,朦胧的纱帐中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在痴缠,期间还伴随着交插在一起的呼吸声。   这一夜赵宝没有回府。   翌日她在晨光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周书郊愁苦的脸:“……”他怎么一副自己吃了亏的样子?   周书郊看她醒了,忙和她打了声招呼, 随后注意到二人露在空气里的肌肤,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点,压抑着害羞的心沉着脸道:“我昨夜喝多了,你不该如此冲动的。”   这两句话似乎没什么关联, 赵宝却是听懂了,这是怪她引诱他呢。她平静的看着周书郊的脸:“所以呢,你不打算负责了?”   “……我没有说过!”周书郊郁闷道。   赵宝抿唇道:“反悔也晚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必须要娶我。”   周书郊绷了绷神色,最终还是没有绷住,沉着脸坐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动弹,不小心将赵宝的半个身子都露出被子,他的脸一红,忙伸手帮她盖好。   赵宝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他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周书郊略微不自在的看着她,再是没有办法生气了。   他无奈的叹了声气道:“我还从未如此挫败。”   “……”赵宝不笑了,歉疚的看着他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的自作主张,会让你难受这么久。”   周书郊抿唇:“每个人处事方式不一样罢了,不过以后你还是要相信我一些,莫要再如此冲动。”   “我保证,”赵宝认真的盯着他,“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周书郊心中突然释然了,他松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保证过了,那我便相信你。”   赵宝笑着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那你还退出密语阁吗?”   “退啊,不做了。”虽然赵宝已经答应自己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尽量避免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赵宝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真的改了,以后再也不会冲动做事,你别退出好不好,我还想让你带着我行走江湖呢。”   “……不要。”   赵宝眼睛微眯:“那你如果不带我行走江湖,我就不跟你好了。”   “那我也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周书郊对这一点很是坚持,先前他不理解为何傅明礼一直想让夏幼幼离开密语阁,现在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情,那日的恶梦出现一次便够了,他不会再让赵宝陷入任何危险。   赵宝气结:“你这人怎么这么犟,我想让你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还不可以么?!”   “我喜欢其他事,不如喜欢你来得多。”周书郊平静道。   猝不及防的听到甜言蜜语,赵宝立刻歇了,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想了许久还是放弃了,开口问道:“你先前说还有单子未做?”   “是啊。”   “那你是打算做完这两个单子之后再退出密语阁娶我?”赵宝继续问。   周书郊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自己的计划便是如此。点完头他又仔细的想了一下道:“不耽搁的,我这两日先去你家提亲,成亲前将这些解决也不晚。”   “好,那便这样定下了。”赵宝笑眯眯道,心想来日方长,什么时候劝好了他,什么时候再成亲也不迟。   周书郊想到这两单做完,他便要彻底告别这种刺激好玩的生活了,不舍的同时又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万一以后再碰到什么事,赵宝再做傻事了可怎么办。   二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的笑了。   ******   心中有了计较,周书郊做起事来便更加卖力了,可事情不是他卖力便能解决的,其中一张单子上的目标突然离开都城探亲去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回来,他这些日子又每天都要溜进赵家看看赵宝,实在舍不得离开。   赵宝听说后,顺势劝他道:“那便先等着吧,反正他总会回来的。”   “可我想在我们成亲之前将事情解决。”周书郊着急道,赵奇先前和他商议的是再过三个月便成亲的,他本以为能做到,便就此答应下来,谁知道那人一直不回来了。   这是他密语阁最后一单,虽不是什么难办的单子,可于他而言意义非凡,他不想就这么草草收场。   赵宝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放心吧,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婚期暂时先不定,等你单子做完之后我们再下决定。”   周书郊怔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赵宝笑了起来:“前两日你从家里出去之后说的,我这是想多为你争取些时间,让你把单子好好做完。”   “……哦,多谢。”周书郊古怪的看她一眼,总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赵宝上前环抱住他的腰,低声道:“你确定要退出密语阁吗,我不想让你退出。”   “就算不在密语阁,我也能带你见识江湖的,你放心吧,以后不会拘着你的。”周书郊笑道。   赵宝叹息:“可我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现在第一万次后悔自己的冲动,导致他一定要在自己和他喜欢的事中放弃一个。   “好累啊,睡觉吧。”周书郊笑嘻嘻的闭上眼睛,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和她一起躺在她的大床上。   不一会儿,赵宝耳边便传出周书郊均匀的呼吸声,她也是因着方才的荒唐累得手脚发软,可此刻却撑着不肯睡,仔细的描绘着周书郊的轮廓。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他自打要过平稳的生活后,他身上那股自由自在的浪荡劲儿便不见了。   她叹了声气,往周书郊怀里钻了钻,心想软的不行,看来要行硬的了。   于是翌日清晨,周书郊被她不冷不热的送了出去,接下来周书郊再想来找她,她都用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拒了。   先开始周书郊还以为只是她临时有事,直到单子彻底解决后,他去找赵宝商议婚事时,她没说两句话便借口离开了,这一次周书郊再没办法欺骗自己。   又一次被拒绝后,周书郊坐不住了,请赵三公子出来喝了顿酒,让他帮忙将人给请出来。   赵三公子近日也被赵宝的冷脸搞得心烦,一听周书郊请他帮忙,当即便答应下来。   赵宝一看赵三来了,心里便知道是周书郊请他过来的,想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假意不知他们的计划,随赵三去了。   果然到了地方,赵三立刻找借口离开了,赵宝心里暗笑一声,坐在桌前小口的喝着茶。   一刻钟后,周书郊哀怨的从里间走出来:“看你如此悠闲,倒不像你说的那般忙碌。”   “书郊?”赵宝挑眉。   周书郊不满道:“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没事,你怎么来了?”赵宝淡淡问道,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   周书郊的不满转变为不安:“我的单子彻底做完了,这两日便去密语阁将自己的身份销了,我们成亲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定下来了?”   赵宝看他一眼,笑笑:“此事不急。”   “如何不急?我们已经在一起小半年了,我也该负责了,我们就将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五如何?”周书郊向前一步。   赵宝往后退了一步,始终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他受伤的神情后,咬咬牙继续道:“书郊,抱歉。”   “……你要悔婚?”周书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赵宝叹了声气:“这些日子我仔细的想了想,发现我们之间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我一时也没办法下决心。”   “你想的是怎样?”周书郊也没想到,自己都要成亲了媳妇儿突然会反悔,一时间惊惶有余愤怒不足。   赵宝遗憾的看他一眼:“你先前说过,要带我过快意恩仇的生活,可你却临成亲了又要安分下来,我仔细想了想,这并非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不如我们算了吧。”   “我是怕你再有点什么危险又在那‘舍生取义’!所以才退出密语阁将所有危险都拦在门外的,你竟因此就要和我算了?”周书郊不可置信。   赵宝沉默片刻,道:“我都说了,不会再有下次。”   “我赌不起!”   “所以你就要我背负心上人为我放弃喜欢的事的愧疚?“赵宝反问,她再也没有办法循序渐进,直接向周书郊坦白了自己的心事。   周书郊一怔,赵宝叹了声气,过去拉住他的手,心疼道:“再一次为我当时的冲动道歉,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你自己,就算我以后还会做傻事,你只要像上次一样拦住我,我不就没事了吗?”   周书郊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叹了声气:“如你所愿。”   “……多谢。”赵宝笑着抱住了他。   两个人拥抱许久,赵宝在他怀中闷声道:“其实我特别怕因为我的冷淡,你就放弃我了。”   “这次没有,下次就不一定了,所以不准再这样对我。”周书郊警告道。   赵宝听话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我们何时成亲?”周书郊绷着脸问。   赵宝眨了眨眼睛道:“越快越好。”   “怎么这时就急起来了?”周书郊想起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虽然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放弃喜欢的事,可心里仍旧不是滋味,觉得她喜欢狐狸精好像大过周书郊了。   赵宝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免觉得好笑:“你想多了,我想赶紧成亲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什么?”   赵宝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转向自己的肚子,柔声道:“为了皇上定下的一年之期。”   “……”周书郊怔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便怒了,“赵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是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才知道的。”赵宝赶紧安抚。   周书郊气愤的同时偷偷瞄向她的肚子,随即期待道:“我们也有孩子了。”   赵宝却不是特别高兴:“我想成亲后便跟着你四处游历,这样带个小拖油瓶,如何还能去。”   “无妨,我们可以将家定在夏幼幼他们家旁边,让他们帮咱带孩子。”周书郊安抚道。   “他们也有两个孩子,如何再腾出空来帮我们。”这段时间赵宝知道了不少关于傅明礼夏幼幼的事,对他们目前的状况还算了解。   周书郊笑了起来:“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他们家有钱,咱吃大户就行了……对了,不如给孩子取个小名叫大户如何?”一听就是大户人家,刚好跟傅明礼家的大富大贵对上,听起来特别气派。   “……此事,再议吧。”赵宝嘴角抽了抽,很是抗拒给腹中孩儿取这么个小名。   然而即使她再不乐意,九个月后,孩子的小名还是叫了大户。 第96章 包子们呀   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 小包子们也慢慢长大了一些, 眼看到了入学堂的年纪,周书郊和赵宝特意带着大户郑重的来到傅府。   夏幼幼看了看地上大大小小十余个箱子,嘴角抽了抽问:“怎么,今日来还带了礼?”   “是啊, 我家大户总是麻烦你们,我们俩总得表示表示吧。”周书郊笑嘻嘻道。   夏幼幼嗤了一声,刚要刺他两句, 突然看到大户在一旁期待的看着自己, 于是叹了声气朝大户招招手:“过来。”   大户赶紧过去,眨着像极了周书郊的那双桃花眼问道:“姑姑,大富大贵他们呢?”   “在后院呢,叫你刘伯伯带你去找他们。”大户这孩子自小便漂亮得惊人,虽说是个男孩子, 一张脸却比姑娘还精致, 加上有些瘦弱的身板,让人看了便开始母性泛滥。   大户笑笑:“多谢姑姑,那我去找刘伯伯。”   “快去吧。”夏幼幼笑着应道,等大户离开后,她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夫妻俩冷笑,“说吧,你们这次是不是又打算把大户丢我家养了?”   这两夫妻自打孩子断奶便经常跑出去浪,大户相当于一直在她家里长大, 如今算起来已经有三年多了。   赵宝不好意思的说:“没,这次真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夏幼幼挑眉,见周书郊想说话立刻打断,“你闭嘴,我不信你的,阿宝说。”她可不信周书郊这张嘴。   “……”周书郊无语的看她一眼,朝赵宝叹了声气。   赵宝抿唇笑笑:“我们这几年也玩够了,已经打算在这里定居了,所以想买了你们旁边的宅子和你们做邻居,今日特意来问你们一句,可是会觉得别扭?”   “这有什么可别扭的,大户和大富大贵他们感情很好,每次分开三个孩子都会哭,如果能住在一起的话,他们既可以一起长大,两家人还能有个照应,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夏幼幼当即道。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混蛋父母终于可以定下心了,大户以后也就不用常因为思念爹娘哭鼻子了,她和尚言照顾的再好,总也不能替代孩子爹娘吧。   周书郊闻言立刻道:“是啊,他们三个还可以一起结伴去读书,也省得寂寞了。”   夏幼幼点了点头,转眼便看到赵宝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立刻问道:“阿宝,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这混蛋没说呢?”   “……其实不关书郊的事,”赵宝叹了声气,眼底闪过一丝羞愧,“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之前一直太少陪着大户了,如今他听说我们要和傅家做邻居的事,更是吵着要和大富大贵他们住在一起,我们没办法,所以就跑来问问,能不能再让他多住一段时间?”   夏幼幼闻言哭笑不得:“你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买这么多东西上门的?也是难为你们了,放心吧,大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欢迎的,就是你们两个,记得要多陪陪大户,小孩子离不开父母的。”   “得嘞,那便这样定了,傅明礼何时回来,此事我们还是跟他说一声为好。”周书郊笑嘻嘻道。   夏幼幼嫌弃的看他一眼:“他今日要在学堂考学生功课,回来的时间不定,怎么,以我们这关系,你觉得还需要专程找他再说一遍?”   夏幼幼这么爽快,周书郊当即也不客套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家了,等下午再来带大户他们出去玩。”   “……不留下吃饭?”夏幼幼疑惑。   周书郊挑挑眉:“我要带阿宝去吃桂花粥。”   “……行吧,滚蛋。”夏幼幼笑骂一句,将这夫妻二人给赶了出去。   厅中只剩下她一人,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打了个哈欠回寝房睡觉了。傅明礼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她沉睡的脸,于是在她唇上吻了吻,便轻声从寝房出去了。   站在颇为安静的院中想了一下,叫住路过的小厮问:“少爷小姐呢?”   “大户少爷来了,正和少爷小姐在后院荡秋千。”小厮答道。   傅明礼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院去了,还未走到旁边,便听到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意,抬脚往前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他要叫一声这三个孩子时,便听到大户认真的对大富说:“我爹娘今日拿了不少礼物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大富不感兴趣的问。   她比大户大了近一岁,女孩又比男孩长得早些,此刻看起来比大户高了小半个头,加上性格像极了傅明礼,便显得比大户和大贵大了许多。   大贵听到大户说话,立刻颠颠的从秋千架上爬下来,凑到旁边仔细听。   傅明礼被这三个小团子认真开会的模样逗得发笑,便忍不住停下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这是我爹给你们的聘礼,等姑姑收了这份礼,大富姐姐就要跟我回家了。”大户一本正经道。   傅明礼面色一僵,再是笑不出来了,倒是身边有人轻笑出声,他不满的看向手里端着糕点的刘成:“你笑什么?”   “笑这大户少爷有趣,周书郊那小子也不知整日跟孩子说些什么,竟让小孩子说出这么好玩的话。”刘成笑道。   傅明礼不悦:“成日惦记着我闺女,好玩?”   刘成立刻不敢说话了。   “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傅明礼问。   刘成忙将事情说了一遍,傅明礼听完倒觉得此事没什么,刚要说话时便听到大户道:“我以后要娶大富姐姐,大贵你就没办法娶,因为大富姐姐是你亲姐姐,亲姐弟是不能成亲的。”   “……”刘成嘴角抽了抽,“这大户明明跟着我们的比较多,怎么越长越有他爹那无赖样儿了?”   傅明礼抿唇紧紧的盯着三个孩子,就听到大贵护宝贝一样护在大富面前,对着大户嚷嚷道:“你胡说!我爹说了,姐姐不嫁人!我姐才不会去你家!”   “我没胡说!”   “就是胡说!”   两个小男孩就此推搡起来,刘成忙过去拦在两个人之间,弯腰将盘子摆在二人眼前:“打架的人不能吃糕点哦,看谁还想动手。”   男孩子们对视一眼,暂时屈服在糕点上,一人捏了一块不说话了。大富看到刘成来了之后,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傅明礼,当即眼睛一亮冲了过去:“爹爹!”   大贵和大户也跟着看到了傅明礼,摇着小手和傅明礼打了声招呼,却没有人肯离开糕点半步。   傅明礼满意的抱起闺女,掂了掂发现更沉了之后笑了:“想爹爹了没有?”   “想了。”大富笑眯眯道,圆圆的眼睛弯起来和夏幼幼更像了。   傅明礼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我方才听到你和大户他们在说成亲的事?”   “是大户和大贵在说,我没怎么听,他们还吵架了,我没有。”大富借机告状。她的小脾气和傅明礼一模一样,方才便厌烦了这两个混小子的斗嘴,若不是刘伯伯来得早,她早就揍人了。   傅明礼点了点头:“可是大户要在我们家住些日子,你会讨厌吗?”   “反正也是跟大贵睡,只要别来惹我,就不讨厌。”大富深沉道,而她奶里奶气的声音和一本正经的表情,只让傅明礼觉得更加可爱,于是对周书郊教唆儿子来抢他闺女的事更加不满了。   “放心,有爹在,他不会惹到你的。”傅明礼眯起眼睛。   大富懵懂的看他一眼,便转身回去吃糕点了。   接下来的日子傅明礼说到做到,坚决不让大户靠近大富,为了一视同仁,就连大贵也一同被禁和大富多见面,美其名曰女子要和男子保持距离。   夏幼幼听得直抽抽,在又一次听到大户和大贵找姐姐后,她终于决定和傅明礼认真的聊聊这件事。   “你觉得我这样不对?”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样对?大富才几岁啊,你就给她定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难不成真当大家闺秀养啊。”   “我傅尚言的女儿,本就是大家闺秀。”傅明礼不悦。   夏幼幼冷哼一声,也懒得跟他争辩:“总之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两个小子多想跟姐姐玩啊,大富一个人也早就无聊了,前天还可怜巴巴的跟我要弟弟呢。”   “大富这样说了?”傅明礼挑眉。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我还骗你不成?总之我方才已经让三个孩子一块玩了,你以后不准再限制他们接触。”   傅明礼一听急了,大户那小子被周书郊教着拐他闺女呢,怎么可以让他们一起玩这么久,当即不顾夏幼幼的反对,快步去找闺女了。   又是那个秋千架,又是熟悉的小孩争吵声,傅明礼走到上次那个拐角后忍不住停了下来,侧耳听大户和大贵在吵什么。   听起来还是大富到底会不会嫁人的事,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想要上前告诉他们大富不会嫁人的,结果还没动弹便听到大贵问大富:“姐姐你说,你会嫁给大户吗?”   傅明礼立刻不动了,仔细的盯着三个孩子,想听听大富会怎么说。   大富将两个男孩叫到面前,大户和大贵立刻好奇的将脸伸了过去,傅明礼情不自禁的也伸了脑袋。   只见大富面无表情的啪啪两下,大户和大贵几乎同时捂住脸,然后哇哇哭了起来。   大富愉悦的拍了拍手:“叫你们话多。”   这才知道闺女好像长得比他期待中凶残的傅明礼:“……”   这边夏幼幼怕傅明礼真又将三个孩子分开,忙跟着跑了过来,结果刚一出门便看到傅明礼满脸欣慰的走了过来,她紧张道:“你真把孩子们分开了?”   “没有,他们在玩。”   夏幼幼松了口气,随后挑眉问:“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难不成神经病突然好了?   “无事,只是觉得女儿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懂规矩。”傅明礼终于笑出声来,看到夏幼幼迷茫的盯着自己,忍不住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太喜欢女儿了,不过更喜欢你。”   “……”这不是神经病好了,这是神经病更严重了。 第97章 如果能重来1   傅家今日出了一件大事, 家主竟从外头领回来一个小姑娘来, 谁也不给见的藏到别院里,一时间家里人议论纷纷,都说是老爷的私生女接回家了。   别院外头守着两个侍卫,不仅将看热闹的人拦在了外头, 就连当家夫人也被拦下了。   夫人面色苍白的看向身边丫鬟:“你去叫人给少爷送封信,叫他快些回来。”   “是。”丫鬟急匆匆的离开了,心想以少爷那个冷厉性子, 定不会让老爷就这么轻易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接进来的。   别院中, 夏幼幼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堆吃食,捧着肚子好奇的盯着傅致远看:“所以你真的决定要留下我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你愿意做我的养女吗?”傅致远笑道,他在路上遇到这么个小姑娘, 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只觉得她一双眼睛灵活有趣,一点都不同于其他乞丐。   夏幼幼怀疑的看着他:“你确定?先不说我来历不明,我还是个乞丐,看你家的样子也知道是个有钱的,真的要领养我?”   “自然是真的, 我说话算话。”傅致远点头道。   夏幼幼抽了抽鼻子,眼泪刷的掉了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白印:“苍天有眼啊,我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   人家穿越就是金手指大富大贵, 她可倒好,差点没被饿死,现下总算是时来运转了,不求多有钱吧,至少以后顿顿饭都有的吃就好。   “那叫声爹来听听。”傅致远笑嘻嘻道,他夫人身子不好,生了尚言之后便没有再要孩子,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也算是有了。   有奶就是娘,夏幼幼毫无心理障碍道:“娘!”   “……??”傅致远古怪的看她一眼,“你是不是不辨男女?”   “辨得辨得,我就是一时嘴快嘿嘿。”夏幼幼不好意思道。   傅致远点了点头,怜悯道:“想来是想要娘了吧,叫丫鬟给你清洗一番,我这便带你去见你娘。”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夏幼幼忙道。   傅致远笑了一声:“你还没个炮仗高,会做什么啊,叫丫鬟服侍你。”说罢便转身走了。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才想起来,自己穿过来后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六岁多的时候,这软绵绵的手脚,自是做不了什么。   于是她叹了声气,认命的跟着丫鬟进去了。   傅致远出了院子,便看到夫人面色不好的站在外面,当即着急的斥责侍卫:“为何夫人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老、老爷,不是您说不让任何人进去的么。”侍卫小声道。   傅致远搀扶住夫人,怒声道:“老子那是怕有人吓着我闺女,所以才不让这些闲杂人等进来的,你们倒是听话,连夫人也敢拦下!”   夫人一听此话,气得差些晕过去,傅致远忙将她抱起,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寝房,夫人在外头任他抱着,一回了房间立刻挣扎起来:“傅致远你放开我!你滚!”   傅致远忙松开她,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对不起我的事,竟然女儿都这么大了。”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傅致远一怔,这才发觉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我在路上捡的,不知为何一看便觉得和我有缘分,所以才自作主张的带了回来,可不是我生的啊!你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不成?”   “那你为何要藏着掖着?”他一开口解释,夫人便信了大半,但还是继续质问。   傅致远叫苦:“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是侍卫自作主张,我们成亲十几年了,你觉得我傅致远是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人么?!”   夫人心里好受许多,却还是不肯与他说话。   傅致远顿了顿,对外头的下人道:“去将那小丫头带过来。”说完又看着夫人道,“你若是不信,就问问那个小丫头,她不过六七岁,定然是不会撒谎的。”   夫人冷哼一声,心里却是对他的话信了十成十,也暗暗期待起来,毕竟能让傅致远一眼瞧中的姑娘,定然是水灵的。   被洗干净换好衣裳的夏幼幼跟着丫鬟进了他们的寝房,看到夫人后愣了一下,随后乖巧的叫了声娘。   夫人的心顿时都要化了,却仍是绷着脸道:“谁是你娘,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没有,”夏幼幼一看旁边挤眉弄眼的傅致远,心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乖巧的答道,“爹爹之前捡到我时便说了,我娘是顶美的美人儿,我在这里只见到一个美人,想来你就是娘了。”   傅致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小姑娘倒是个嘴甜的。   夫人此刻早就想把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抱到怀里了,可碍于刚和傅致远生完气,只能生生的憋着。   夏幼幼可怜巴巴的看着夫人:“娘可是不喜欢我?若娘不喜欢我,爹爹说就不要我了。”   “他敢!”夫人瞪了傅致远一眼,顺手将夏幼幼抱进了怀里,心疼道,“放心吧,娘喜欢你,他不敢把你丢了的,你叫什么名字?”   “夏幼幼。”夏幼幼答了一声,笑眯眯的在她怀里朝傅致远挑挑眉,傅致远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自己捡了一个人精回家了。   总之因着夏幼幼的好相貌加摸了蜜的嘴,三个人很快便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去用膳了。   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夏幼幼虽然方才已经吃了不少,可看着还是馋了起来,夫人笑着给她夹了块酥肉,她正要吃时,便听到下人来报:“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夏幼幼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家有孩子了。不过谁家还没个孩子呢,她好好相处就是了,夏幼幼愉快的将肉塞进口中。   “他今日难道不应该在读书,为何会突然回来?”傅致远不解。   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傅致远了然,歉意的朝夫人笑笑,生怕她再责怪自己。   说话间傅尚言便进厅中来了,夏幼幼看到他的脸后立刻愣住了,差点被口中的肉给噎死。   “咳咳咳……”她眼泪汪汪的咳嗽,傅致远忙给她递了杯水,她猛喝几口后才缓了缓气。   夫人蹙眉道:“怎么不吃得小心些?”   “抱歉……”夏幼幼小心的瞟了傅尚言一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忙讨好道,“主要是因为看到哥哥了,觉得哥哥太好看了。”   “谁是你哥哥?”傅尚言冷声道。   他的敌意太过明显,夏幼幼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尚言,你误会了。”傅致远叹了声气,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最后道,“总之此事是我不对,你就别跟爹生气了,快坐下用膳。”   傅尚言面上怒气稍减,仍是不悦的扫了夏幼幼一眼,然后坐到了夫人的旁边。   一家人再次开始吃饭,可夏幼幼却吃得不香了——任谁被一个半大少年用不善的眼神盯着,谁估计也是吃不下饭。   夫人注意到她吃的少了许多,蹙眉问道:“可是不对胃口?”   夏幼幼笑笑,摇了摇头。   傅致远笑了一声,玩笑的对傅尚言道:“你这么盯着你妹妹,她肯定吃不下什么,还是不要看着她了。”   傅尚言顿了一下,不悦道:“我便是这样,爹你难道不知道吗?”   傅致远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和这个儿子虽然一向很亲,这性格却差了很远,让他有时不知该如何做才会让儿子开心。   气氛暂时冷凝片刻,傅尚言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夫人打圆场道:“好了,快些用膳吧,用完尚言便回房休息一下,今日是我不对,不该匆匆叫你回来的。”   “知道了,娘。”母亲体弱,傅尚言很少和她作对,听到她的话后立刻缓了神色。   他的话音落后,便没有人再说话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夏幼幼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块点心,慢慢的熬到他们全部吃完。   她松了口气,见夫人面露疲惫,忙道:“娘,我送你回房歇息吧。”   “谁是你娘?”傅尚言见她站起来也不过到自己腰高,本不想与她计较,可听到她唤自己的母亲为娘后,当即不高兴起来。   夏幼幼顿了一下,觉得这小孩有些太不好相处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如果她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孩,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如此想着,夏幼幼便体贴道:“那我不叫娘了,我以后叫夫人好不好?”   “别听他的,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夫人嗔怪的看了傅尚言一眼。   傅尚言心里更烦闷了,可碍于长辈都在,只得憋屈的离开。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无言的看了夫人一眼,她本是真心朝傅尚言示好,可被这个便宜娘一说,反倒成了她陷害人了。   看来以后日子不会太平了,夏幼幼叹了声气,被夫人婉拒后便跟着丫鬟回房间了。   等走到门前,她打了个哈欠对丫鬟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睡觉时不想要人陪。”   丫鬟怀疑的看着眼前这个豆丁,在夏幼幼的坚持下只好先回去了。   夏幼幼伸了个懒腰,伸出双手去推门,可推了几下才发现以自己现在的力气连个木头门都推不开:“……”   正在她郁闷的时候,头顶出现一只手,直接将门给打开了。她怔了一下,回头只看到一截腰带,抬头才看到来者何人:“哥哥?”   “谁是你哥?”傅尚言蹙眉看着小不点,冷声道,“我来便是告诉你,记着自己是谁,若以后再敢乱叫人,你就……”   傅尚言说完看了眼周围,看到院中的石桌后轻笑一声,走过去一巴掌给拍断了,眯起眼睛看着夏幼幼道:“就犹如此桌。”   “……”妈妈我这是穿到什么地方了这个中二又可怕的少年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圆督主一个完整家庭的梦吧 第98章 如果能重来2   傅尚言看着小豆丁脸上浮现恐惧的神色, 冷笑一声道:“我问你, 你叫我什么?”   “哥……傅少爷。”夏幼幼嘴里打了个转,改了口,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叫我爹娘叫什么?”   夏幼幼想了一下:“傅老爷,傅夫人。”   傅尚言满意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施舍一般道:“既然已经住在傅家了,便不要见外, 和其他下人一样把傅字去掉便可, 以后就叫我少爷。”   “……哦。”得,她的地位瞬间从傅家养女变成下人了,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心想总比饿死的好,于是依然愉快的答应了。   她答应的如此痛快, 傅尚言反而更加怀疑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心机应该不至于太深,于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夏幼幼松了口气,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冲进屋里,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滚, 抱着被子开始睡觉。   许久没有像这样睡一个好觉了,丫鬟进来叫醒她时,她还在睡意里无法自拔,直到丫鬟轻声道:“少爷要走了, 说想请小姐去送一下。”   夏幼幼猛地惊醒,口水都来不及擦便笨手笨脚的起床了,穿上鞋子便往外头跑去,生怕晚去一步那小变态就开始劈桌子。   她匆匆跑到门外时,傅尚言已经牵着马准备离开,傅致远和夫人正和儿子低声的说着话,见到她来了三人俱是一停,接着傅致远便笑了起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我怎么了?”   “没事,像个小疯子。”傅致远眨眨眼。   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有你这么跟女儿说话的么,阿幼过来。”   夏幼幼忙走过去,任她将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捋顺。这还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有人帮她梳头发,夏幼幼感动得眼睛都要红了,心想自己还是幸运的,可以遇到这么一家人。   “女儿?”傅尚言淡淡开口,“阿幼是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爹娘说?”   ……她方才说的幸运里可不包括这个熊孩子,夏幼幼咳了一声,识相的离夫人远了些,平静道,“老爷,夫人,我想我不配做你们的女儿,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留在府里做些杂活,等再大些便离开可以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夫人惊讶的问。   想到白捡的爹娘就这么没了,夏幼幼有些难过,抽了抽鼻子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到的。”   傅致远看了傅尚言一眼,蹙眉问夏幼幼:“可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放心,爹娘在,没人能欺负你。”   傅尚言不高兴的拉下脸,夏幼幼怕这小变态又开始迁怒,忙摇了摇头道:“真是我自己想的,我的姓随父亲,名字是母亲取的,虽然他们不在了,可我不想改姓名,所以……”   “好了好了,阿幼也是个孝顺的,我们便不强求了,”夫人心疼的打断,“不过我们与你有缘,怎么忍心你做丫鬟,这样好不好,我们认你做义女,你就不用改名字了。”   好人啊!夏幼幼眼眶都红了,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个小变态虎视眈眈,她肯定就冲上去抱她了。   夏幼幼小心的瞧了眼傅尚言,见他面色不善,便开始想办法婉拒夫人的好心,只是还未等她想出办法,傅致远便挡在了他们中间,对傅尚言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书院吧,莫要耽误功课。”   “是。”傅尚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夏幼幼一眼,转身上马走了。   他一离开,夏幼幼松了口气,默默祈祷他沉迷学习不想回家。   “你觉得如何?”夫人期待的看着她,显然还在等她的回答。   夏幼幼顿了一下,刚为难的想要拒绝,便听到傅致远道:“阿幼肯定是愿意的,夫人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在外头吹凉风了,我们回去吧。”   傅致远说着,朝夏幼幼挑挑眉,夏幼幼立刻跟他一起将夫人给扶进了屋里,等夫人休息时,傅致远和夏幼幼一起走到门外。   “你突然反悔做我们的闺女,可是因为尚言?”傅致远问。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闺女记住了,永远不要骗你爹。”傅致远眯起眼睛。   夏幼幼顿了一下,最终没忍住垮了嘴角:“他是你们儿子啊,你们要二胎前能不能先跟他沟通一下,不要什么都不商量就让我这个二胎跟他对上啊!那么大个桌子,他一巴掌就打坏了,我还敢不顺着他吗?!”   她就想找个管饭的地方,不想被劈成两半啊!   她眉毛皱得跟个小大人一样,傅致远失笑:“他威胁你,你就这么认怂了?”   “不然呢?”夏幼幼斜了眼站着不腰疼的这位。   傅致远托腮想了一下,道:“不如我教你功夫如何,等你练好了,他就打不过你了。”   “……他有两个我那么高。”夏幼幼无语道,愈发觉得眼前这人不靠谱。   傅致远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长个了,放心吧,只要你好好练,定能赢他。”   想起傅尚言方才一巴掌拍断石桌的模样,夏幼幼心动了,如果练好了这个功夫,那她以后就算是离开傅家,好歹也能上街表演了。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夏幼幼期待道:“那不如我拜你为师吧,以后你和夫人就是我师傅师娘。”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叫这二位爹娘了,那个小变态也就不会感觉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威胁,简直是两全其美。   “出息呢?真不打算叫我们爹娘了?”傅致远一眼看出她的小九九。   夏幼幼笑了笑:“您也得顾及一下我哥的心情不是。”   傅致远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那便暂时先这样,你娘那里我去说。还有啊,尚言那孩子外冷内热,你若是能让他喜欢你,保证他以后会对你很好。”   “……哦。”真是谁家孩子谁不嫌,能用拍碎石桌威胁一个六岁小孩的人,那是外冷内热么。   不过跟他打好关系倒是要紧事了,毕竟以后还要看他脸色过日子。夏幼幼叹了声气,忧愁的看向远方。   而她的忧愁没有超过半个时辰,便被夫人的糖衣炮弹打得一点不剩了,看着眼前突然多出的花花衣裳,她差点再次泪流满面,师娘是神仙吧?就算为了师娘,她也要坚决讨好傅尚言,坚决不能被赶出去!   念头再次被坚定,接着她便冲向了自己的宝库。   夏幼幼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好喝好用的,这些日子狠狠的将先前缺的营养都补了回来,加上傅致远教她练功夫,身子骨更加扎实,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加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活脱脱如年画娃娃一样。   傅致远忧愁了:“这闺女不会以后长成大胖子吧?”   “怎么会,”夫人立刻反驳,反驳完便看到夏幼幼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她咳了一声道,“纵然胖了,那也是好看的。”   傅致远想了想:“那倒也是。”于是立刻不纠结了。   夏幼幼无语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忍不住解释道:“我长大了就瘦了。”她穿越前小时候也是喝水都胖,但是长大后便自然瘦了。   “是啊是啊,总会瘦的。”夫人符合。   夏幼幼一听便知是在安慰她,哭笑不得的不再提这件事,看了眼屋子一个大箱子,好奇道:“师傅师娘,我听说你们要去看哥哥?”   “近日天凉了些,你师傅去给哥哥送些衣衫,我不去。”夫人笑道。   夏幼幼立刻看向傅致远:“师傅,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想去?”傅致远疑惑道。   “当然!”夏幼幼毫不犹豫。想当年她读高中的时候寄宿学校,谁要是能带着零食去看她,她就感动哭了。   设身处地,如今在外头读书的是傅尚言,如果她这个时候去看他,他得多感动啊,说不定就真让她认爹娘了。   傅致远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去吧。”   “好!”夏幼幼兴奋的跳了一下,转身往自己屋子跑。   傅致远和夫人无奈的在后面看着,总觉得这个孩子好像活泼过头了。   夏幼幼跑回房间在自己的零食堆里挑选,尽管知道这是讨好傅尚言的好机会,可真要自己出血时,她又有些心疼这些吃食了。   她纠结许久,最后将目光定在桌上那串糖葫芦上。   一刻钟后,她钻进了马车,随傅致远一起往书院去了。   从家里到书院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夏幼幼坐在马车里开始累的时候,傅致远便告诉她已经到了。   终于可以从这该死的马车里解放了,夏幼幼眼睛一亮,立刻从车里跳了下去。此时更赶上书院下课,门内外都有一些长辈和学子,一看便知和他们一样,给苦读的学生送东西来了。   “你先在这里等着,待会儿你哥就来了,我先将马车里的东西送进去。”傅致远嘱咐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等他一离开便伸着脑袋找傅尚言。   她几乎没有费力气,便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傅尚言,她犹豫一下,还是跳起来高兴的叫:“少爷!少爷!”   傅尚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先是蹙了下眉,接着便看到一个漂亮的胖丫头在朝自己笑,他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家里那个便宜妹妹。   “这是你家的小丫鬟么,好漂亮的孩子。”同窗徐延在一旁赞道。   傅尚言扫了徐延一眼,淡淡道:“是我爹的徒弟,不是丫鬟。”他本不想提起夏幼幼的身份,可是想到傅致远前些日子给他来的书信,再一想这丫头还算识相,便默认了她这个身份。   “徒弟?伯父还收徒弟了啊。”徐延稀奇道,“可是她怎么叫你少爷?”   傅尚言还未说话,夏幼幼便冲了过来:“少爷,几日未见,你又长高了啊。”   她想着这些半大的男孩子就是喜欢别人夸他们高,本意是说些好话讨好傅尚言,却没想过自己如今只是个几岁的豆丁,这么夸人只会让人无语,至少旁边的徐延已经开始笑了。   傅尚言冷淡道:“你能看得到我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讽刺她两句,甚至想作个死 第99章 如果能重来3   夏幼幼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沉默片刻道:“我虽然矮, 但是我又不瞎,能看得到少爷长高的。”   “哦。”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旁的徐延看得有趣,忍不住问这个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幼幼,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傅尚言身上,她将自己从棍子上捋下来包在纸包里的糖葫芦递过去, “少爷, 这是我亲手给你留的,你尝尝好吃不。”   傅尚言不想接,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后还是勉强问道:“是什么?”   夏幼幼立刻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鲜艳欲滴的山楂丸子,徐延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轻轻撞了一下傅明礼:“你妹妹可真好, 这么小还会给你留这些吃的,不像我那些兄弟……”   “谁说她是我妹妹?”傅尚言蹙眉。   徐延眨了眨眼睛:“你师傅的徒弟,不就是你师妹么,差不多就是妹妹了啊。”   “对呀哥哥,你赶紧尝尝。”夏幼幼立刻得寸进尺道。   傅尚言不悦的看了小丫头一眼:“不吃, 我不喜欢甜的,还有,不要叫我哥。”   “……那好吧,那我下次给你带些不甜的来。”夏幼幼似气馁的低下头, 心里却欢呼一声,这糖葫芦她包起来时没忍住偷吃了一个,感觉味道好极了,若不是当时要急着过来,她肯定要换些别的给他拿来,如今他不吃更好,反正她也不指望这一下就能刷够好感度,不吃她还省着了。   徐延看小豆丁垂头丧气的模样,立刻就心疼了:“尚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姑娘辛苦给你留的吃食,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阿幼别伤心,他不吃我吃。”   傅尚言不悦的看着他,正要说他多管闲事,便听到夏幼幼奶声奶气道:“不要,这是给我哥的,凭什么给你吃。”   只是想安慰小姑娘的徐延:“……”   傅尚言身心舒畅了,尽管还是不喜欢夏幼幼,但总算看她顺眼了些。   三人在门口又聊了一会儿,傅致远便过来了,对傅尚言说了些话,看时候不早后便带着夏幼幼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夏幼幼一想到方才傅尚言不排斥她叫哥哥,便整个人都精神了,和傅致远叭叭的说话,直到傅致远强令她闭嘴,她才算闭上嘴巴。   傅致远看着她憋话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起来:“怎么,你很喜欢哥哥?”   才不是,只是想自己的美好生活的绊脚石变得小一点。夏幼幼点了点头。   傅致远托腮:“那我将你送来读书如何?”他先前就和夫人商量过,总不能一直将夏幼幼拘在家里,找机会也要送她来读书才行,如今看她似乎很喜欢尚言,正是提的好机会。   夏幼幼憋不住了:“可女子也能来书院读书吗?”   “自然能,就和尚言一个书院,不过你们的学堂应该不在一起,”傅致远道,“你想见他的话,还需走上一段时间的路。”   一听到要和傅尚言一起读书,夏幼幼便想拒绝了,开玩笑,她是想讨好人不错,但不代表想和他过多接触啊,可听到需要走很久的路才能见到他时,夏幼幼立刻觉得合适了。   “读书都是要读些什么啊?”夏幼幼好奇的问。   傅致远立刻跟她说了一堆读书的好玩之处,夏幼幼听得果然心动了,点头答应下来。   傅致远见她答应了,回到家后立刻和夫人商议了一遍,隔了两日便将她送到书院了。   夏幼幼再次回到书院门口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傅致远的效率怎么可以这么快。   今日夫人也来了,等将一切打点妥当后要离开时,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真不想让你这么小便住在书院,娘会心疼的。”虽然夏幼幼叫她师娘,可她还是将自己当做夏幼幼的娘亲了。   夏幼幼虽然还是懵的,但还是笑着安慰夫人:“放心吧师娘,哥哥也在呢,他会照顾我的,等过些日子我们放假了,我就和哥哥一起回去看你。”   “嗯,你可要好好的啊,若是不习惯了,便写信给娘,娘接你回去。”夫人殷殷嘱咐。   夏幼幼点了点头,见她还在伤心,便推着她往外走:“好啦师娘,你和师傅先回去吧,我还想多和同学认识一下呢。”再说下去,她怕自己就要哭了,这个师娘总是温柔的让人窝心。   夫人无奈的被她推着走,到门外便看到正在和傅致远说话的傅尚言,立刻去拉着傅尚言的手叮嘱,傅尚言认真的听着她说话,就连她要他照顾夏幼幼的话也好好的答了。   夏幼幼站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个小变态虽然中二,可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来傅家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忤逆过长辈。   这也算他唯一的优点吧。夏幼幼欣慰的想。   等终于将两位长辈送走后,夏幼幼松了口气,期待的看向傅尚言:“哥,带我转转学校吧,我还从未来过呢。”   “自己去。”傅尚言斜了她一眼便要离开。   夏幼幼忙拦住他:“可是你方才不是说要带我熟悉环境么?”   “那是哄娘开心的,我为什么要带你?”傅尚言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里的夫子都很好,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便去找他们,不准来找我。”   说完不看夏幼幼无语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   他一路头也不回的回了宿舍,刚巧看到徐延要出去,他蹙眉问:“这么晚了要去做什么?”   “我听说你妹妹也来读书了,便想过去看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延疑惑。   “我不回来要去哪?”傅尚言看了他一眼,“还有,她不是我妹妹。”   徐延惊讶:“你妹子刚来,你不带她在书院转转?”   “不要。”傅尚言答了,平静的坐到书桌旁开始看书。   徐延嘴角抽了抽,自觉有些没趣,便跑出去找人踢蹴鞠了,结果这一踢,他在蹴鞠场旁边看到了被几个小豆丁围住的夏幼幼。   他立刻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呢?!”   小豆丁们立刻被吓跑了,只留下一脸平静的夏幼幼,徐延急忙跑过去问:“你没事吧?”   “没事。”夏幼幼朝他笑笑。   徐延松了口气,随后皱眉道:“方才那些是你的同窗?他们在欺负你吗?”   夏幼幼想了一下方才情景,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她方才还没反应过来,徐延便过来将人给赶走了,现在想想那些人应该是跑来欺负她的。   “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便来找你哥……找夫子,记住了吗?”徐延本想让她找傅尚言,想了想傅尚言大概也不会管,找自己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让她去找夫子了。   想想就觉得傅尚言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多想要这样一个福娃娃一样的妹妹都没有,傅尚言竟然还会嫌弃。   夏幼幼知道他是好心,于是笑着答应了。   徐延没忍住,还是伸手捏了捏她脑袋上梳的小花苞,接着便转身去玩自己的了。   夏幼幼伸了伸懒腰,颠颠的继续逛自己的了。   晚上,徐延回到宿舍后将此事与傅尚言说了,傅尚言蹙眉:“她怎么一来便惹事?”   “应该不怪她,我在那群小孩子里见到了柳家儿子柳连声,那小子从小便横行霸道的,想来是他带人欺负人的。”徐延道。   傅尚言沉吟片刻,最后道:“告诉她夫子便好。”   “……你不打算管?”徐延惊讶。   傅尚言看了他一眼:“如何管?去欺负回来?”   徐延一想也是,他们比那些孩子大了许多,那些人又没真的对夏幼幼如何,他们现在去管有些过了。这么想着,好像也只能先跟夏幼幼夫子说一声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还未来得及跟夏幼幼夫子说,一个同窗便跑了过来:“傅尚言,你妹妹怎么没去上课?”   托徐延那张嘴的功劳,现在所有同窗都知道他傅尚言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妹妹了。   傅尚言一怔,忘记了反驳他:“她在哪?”   “和几个孩子在长亭那里。”同窗道。   徐延也跟着凑了过来:“可是有柳连声?”   柳家那小子的恶名整个都城都知道,同窗立刻点了点头:“你不说我都差点没注意到,应该是在的,他……”   同窗的话说到一半,傅尚言便已经跑了出去,徐延也急忙跟过去,二人用最短的时间跑到长亭。   远远便看到四五个孩子围在一起,傅尚言沉了脸色,大步朝前走去,还未等靠近长亭,便听到男童的惨叫声,他脚步一顿,后面跟着的徐延差点撞到他身上。   接着他们便听到夏幼幼不屑道——   “叫爸爸。”   傅尚言:“……”   徐延:“……”   “爸……爸爸……”被夏幼幼踩在脚下的柳连声痛哭流涕道。   旁边柳连声的小狗腿们吓得不敢动弹,其中一个胖墩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是爸爸?”   夏幼幼如此长得圆润了些,因此对所有比她胖的人都很有好感,闻言认真想了一下,恍然道:“哦,你们这个时代不兴这个。”   说完便将脚从柳连声肚子上移到他肩膀上:“叫爹。”   “爹……爹爹爹……”柳连声哀嚎。   傅尚言:“……”   徐延:“……”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低估她了 第100章 如果能重来4   夏幼幼嗤笑:“就这点本事, 还敢带人来找我麻烦,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若再让我看到你,就休怪我不客气。”   她本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可这熊孩子已经脱离了正常孩子的范围,做事说话都恶心的一批,她必须教训才行。   柳连声立刻答应下来, 她这才松开脚, 柳连声抓住机会急忙逃了。剩下的小豆丁们犹豫一下,还是没有跟过去。   夏幼幼好奇的看他们一眼:“做什么?”   小胖墩被推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问:“老大,请收下我们吧!”   剩下几个小豆丁立刻跟着道:“老大,请收下我们吧!”   夏幼幼被吓了一跳, 随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小豆丁们一脸虔诚,想想他们并不是坏到骨子里,于是还是答应了下来,总比放他们回去再跟着柳连声鬼混的好。   小豆丁们欢呼一声,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礼物一般, 将夏幼幼团团围住。   夏幼幼还未来得及接受他们的朝拜,便看到前方的傅尚言了,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立刻调整状态朝傅尚言冲过去:“哥哥哥哥哥——”   “……你妹子来了。”徐延嘴角抽了抽,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方才她脚踩柳连声的模样实在是太凶残了。   眼看小炮弹要冲进怀里,傅尚言伸出一根手指戳中她的额头,叫她就此停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夏幼幼说完想了一下,问,“是不是听说有人欺负我了,所以你跑来为我报仇了?”   徐延无语的看着一派天真的小姑娘:“你还用旁人报仇?”你就差把人扔湖里了。   夏幼幼一听便知道他们全看到了,立刻心虚的不敢说话了,怕傅尚言会觉得她两面派。   傅尚言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后道:“此事你做得不错。”   “?”夏幼幼疑惑的看着他。   傅尚言嘴角不甚明显的扬起:“若以后还有人欺负你,便这样打回去便好,但有一点,你不能主动惹事,听到了吗?”   “好的哥哥。”夏幼幼立刻答应,心想这小变态好像也挺通情达理的,颇合她胃口。   “……”徐延默默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尚言,你这样教会把你妹妹教坏的。”   傅尚言斜了他一眼:“我教的不是你妹妹,你怕什么?”   “……”徐延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嫉妒。   夏幼幼傻笑着看傅尚言,一张小脸明艳得如四月春光。   傅尚言不悦的看她一眼:“傻笑什么,去上课。”   “哥哥送我去呗,”夏幼幼说完又怕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立刻补充道,“我怕再有坏人欺负我。”   “坏人都被你欺负了,还会有谁来欺负你。”傅尚言也开始觉得无语。   夏幼幼略为失望:“好吧,那我自己去上课。”说罢悻悻转身,便要离开了。   傅尚言抿唇看着她落寞的背影。   半刻钟后。   夏幼幼笑眯眯的看着身边的傅尚言:“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我不是你哥。”傅尚言淡淡道。   夏幼幼立刻点头:“我就知道少爷最好了。”   “……”傅尚言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被叫少爷好像更别扭,但是他先说不让叫哥的,再开口驳斥她,好像自己太小气一般。纠结半晌,他心气不顺的闭上了嘴。   好在夏幼幼是个没记性的,刚走了几步又忘记了叫少爷的事,开始哥哥哥的叫了起来,这一次傅尚言不仅没有反驳她,心里还莫名的松快了些。   夏幼幼偷瞄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两兄妹背影消失的徐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他从方才便有一个预感,这夏幼幼来了之后,恐怕柳连声就不是小豆丁中唯一的小霸王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真应证了他的预感,这夏幼幼拳打南院震北院,直接将书院所有的小豆丁都收到麾下,成了书院豆丁部唯一的老大。   “你就不怕她日后长大了变泼妇?”三年后,徐延认真的问,彼时他们还有半个月就要从书院离开,他皇子的身份已经被傅尚言,而傅尚言也成了十七岁的挺拔少年。   傅尚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见过如此漂亮的泼妇?”   “……”徐延竟无言以对,也是,虽然只有九岁,可夏幼幼这两年长得飞快,如今已经亭亭玉立,那张包子脸也愈发精致,加上活泼有担当的性子,不知迷倒了书院多少小孩子。   这么漂亮的姑娘,恐怕就算是个泼妇,恐怕将来也会有不少世家公子哥求娶。   傅尚言轻笑一声:“既然无人会苛责她,再过分一些又如何。”   “……当初那个嫌弃自家妹子的人是谁?”徐延无语的看着他,愈发觉得傅尚言对夏幼幼宠得没边了。   想到那个撒泼打滚也要靠近自己的小姑娘,傅尚言叹了声气:“若你有个这样黏着你的妹妹,恐怕你也会改变想法。”   “……”好气啊,可又打不过他,徐延郁闷的看他一眼,最后找补一句,“等你去了边疆,她就算想黏你也黏不成了,再过个三五年,看她可还与你亲近。”   傅尚言闲闲的斜他一眼:“你连一个现在黏你的妹妹都没有。”   “……”决绝吧混蛋!徐延气呼呼的离开了。   傅尚言轻笑一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寻夏幼幼了。   一个月后,傅尚言骑上了去北方的战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幼幼问:“阿幼,我这一去或许要三五年,你会忘记哥哥吗?”   夏幼幼这几年缠着他早就缠得有感情了,此刻抽抽搭搭的哭红了眼眶,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拼命点头,点完头又开口道:“哥……你若是有空,可一定要回来看我,还有,万事小心,一定要保重身体,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说罢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掉,傅尚言无奈,只得俯身将她脸上的泪拭掉,低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照顾好爹娘。”   这是他第一次将父母称为他们两个的父母,夏幼幼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认真的点头:“放心吧,家里有我呢。”   傅尚言笑笑,拍拍她的脑袋便走了。   不远处看着兄妹互动的夫人也红了眼眶:“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嗯。”傅致远蹙眉看着前方,心里总是有一丝怪异,但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便笑笑不再想了。   夏幼幼送完傅尚言回到家伤心了很久,直到收到傅尚言的第一封家信,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四年后,她也从书院毕业,于是开始整日待着家里,除了和傅致远学武功便是陪夫人喝茶,一直不怎么出门。   最后还是傅致远怕她闷出病来,给她定下一日出门一个时辰的规矩,她才被逼着出门转悠找乐子,这一找立刻找到了好玩的——   她认识了一个叫周书郊的密语阁小杀手,聊了几句后发现自己特别适合这一行,于是毫无心理障碍的加入了密语阁,从此过上了瞒着师傅师娘在外头浪的日子。   这一浪就不小心浪过了头,就连对傅尚言的回信也开始因为做单耽误,变得不那么准时起来。   在边疆守城门的傅尚言越来越郁闷,心想莫非徐延的话说对了,时间一长,她就和自己的关系不好了。   一想到等他回去他们便成了那种关系浅淡的兄妹,傅尚言便气闷的少用一顿饭。   这边不知道自己哥哥因为她少吃一顿饭的夏幼幼,和周书郊一起合力杀了骗钱骗色的狗贼后,一起跑到江边吃了碗阳春面,然后将到手的银子一分,二人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夏幼幼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轻轻的踮着脚往自己小院跑,便听到傅致远冷声问:“又去哪了?”   夏幼幼立刻站住,讪笑着回头道:“师傅……我去转转。”   “这几日越发不像话,怎么回来这么晚,你师娘等着你用膳,你可倒好,直接找不到人影了。”傅致远不高兴道。   夏幼幼立刻愧疚了:“那我明日起就在家里陪着师娘,保证哪也不去了。”   “这还差不多。”傅致远嘴角放松了些,算是将她这几天的‘不像话’一笔带过了。   所以夏幼幼养成如今的性格,其实和傅家所有人没原则的宠是有关系的。   夏幼幼笑嘻嘻的走到傅致远身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哥哥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他当初说过也就去四五年,想来近日也该回来了。   听她提起傅尚言,傅致远叹了声气:“恐怕还得些时日。”如今边境不太平,尚言又是一员大将,皇上如何会让他回来。   只是这些事,没有必要告诉她一个小姑娘,平白的让她担心。   夏幼幼一听便郁闷了:“可他以前说过要陪我过十四岁生辰的,不成,我得写信去问问他。”   说完便转身急匆匆回房了,十日后傅尚言收到一封厚厚的信,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不满的话,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思念。   傅尚言笑了,当日多用了一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可爱,喜欢 第101章 如果能重来5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 说四五年便回来的傅尚言一直没有回来, 夏幼幼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回,可心里仍是不高兴,渐渐的也不跟他提让他回来的话了。   又是一年中秋,夏幼幼和师傅师娘坐在院中赏月, 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心里更是惆怅。   师父师娘聊起傅尚言,夏幼幼一边仔细听着, 一边回忆傅尚言的脸, 结果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忘记他了。   也是,他走时自己才九岁,如今已经十六了,虽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可这小脑袋的脑容量到底不能和大人比较, 估计傅尚言回来时她就将那人给彻底忘了。   想到他还没回来, 自己就跟他完全陌生了,简直不要更悲伤。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慢慢也没了赏月的兴致。   夫人看到她不高兴,叹息一声握住了她的手:“阿幼可是想哥哥了?”   “……是。”夏幼幼撇了撇嘴。   夫人笑笑:“看来你师傅还未告诉你吧。”   “什么?”   “今日北方有信传来,战事已经结束, 相信过些日子哥哥便会回来。”夫人笑道。   夏幼幼眼睛一亮:“真的吗?”   “自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夫人道。   夏幼幼欢呼一声,兴奋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忙追问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傅致远无奈的看着夫人:“做什么这么早告诉她,估计又要整日缠着我们问了。”   夫人只是笑,看起来似乎也是很高兴。夏幼幼一扫之前的郁闷,开心的和二老聊天,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阿幼,你如今也已经十六了,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已经许了人家,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我才不急,想多陪师傅师娘几年。”夏幼幼随口道。   夫人不赞同的看着她:“嫁了人也能陪着我们的,到时候多往娘家跑就是了。”   “哎呀师娘,我不想嫁人嘛。”夏幼幼撒娇,这已经不是夫人第一次提起了,她现在生活挺开心,是真的不想改变。   夫人叹了声气,登时便妥协了:“这样吧,待你哥哥回来,我们正式认你做女儿,这样以后挑婆家时也方便。”   虽说他们傅家将阿幼当做宝贝女儿,可在外人眼里还是觉得不过是个小徒弟,想要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必须先将她大小姐的身份亮出来才是。   夏幼幼倒不在乎这个,不过能认爹娘好像也不错,于是先答应了下来,夫人见她听话,更加高兴了,和她多聊了几句,等到脸上出现疲色的时候才被傅致远强行带走。   夏幼幼独自坐了会儿,正欲回房睡觉时目光一凝,下一秒手指夹住了一块小石子。   周书郊从墙上跳下来,抱怨道:“我等了你半天了。”还以为她临时有什么事,结果过来一看只是在发呆。   夏幼幼看着他一身女装,叹了声气道:“朋友,你好像越来越娘了。”   “我这叫做伪装,”周书郊眨了眨眼睛,得意道,“等你以后被人看到脸后,就知道我为何如此了。”   “……多谢你在中秋之夜对我的祝福。”夏幼幼嗤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拿了面巾,换了条火红的裙子后才出来。   周书郊正坐在桌旁吃月饼,看到她后眼睛一亮:“不错嘛,你好像越长越好看了。”   “哦。”若是旁人夸赞,她会真心觉得开心,可周书郊夸么……她会觉得这人在嫉妒自己的美貌。   没办法,姐妹嘛。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姐妹的周书郊,看了看月色后催促她出门了。   中秋夜外头的人比平日还多,大多都是和家人吃过团圆饭跑出来溜达的年轻人,夏幼幼和周书郊两个走在人群里,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今日的单子目标是谁?”夏幼幼问。   周书郊边走边说:“礼部尚书的儿子柳连声。”   “他?”夏幼幼挑眉。   周书郊惊讶:“怎么,你认识他?”   “以前在书院时见过几次,后来他因为调戏夫子的夫人,被书院赶走了,”提起这个人,夏幼幼满心厌恶,“他又干了什么,竟让人找我们杀他。”他们两个如今在密语阁可不算便宜。   周书郊皱眉:“是一个有身孕的夫人。”他将事情一一说了,惹得夏幼幼烦躁不已。   “这混蛋就算千刀万剐也不算。”夏幼幼冷声道。   周书郊点头:“他今日在花坊吃酒,我们去了定然能见到他。”   “嗯。”   二人不再多说,直奔花坊去了。   今日的花坊生意特别好,几乎每个厢房都坐满了人,就连走廊里都嘈杂不已,又是热闹又是叫人心烦。   花坊的顶层却和下面不同,整个楼层只有零散的几个侍卫守着,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客人。   最大的厢房中,徐延蹙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傅尚言,犹豫道:“你真的不回家去?”   “不回,等到伤好了再回。”傅尚言平静道。   徐延叹了声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傅尚言为了能早日见到家人,战事一结束便急匆匆赶回来,却不想路上遇到敌军的游兵,恶战之后身上被砍了一刀,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反倒不能及时赶回去了。   出来七年,临了临了出了这事儿,徐延都替他牙疼。   “你真的要留在花坊养伤?这里太乱了,不如去我私宅吧。”徐延提议。   傅尚言淡淡的扫他一眼:“你那里更乱。”   徐延无言以对,也是,这花坊虽说听上去不好听,可到底没人跑这里来刺杀,可他私宅就不一定了,徐舟整日盯着呢,若被他知道傅尚言在那里,定要天天派人刺杀。   “那……那你就在这里吧,我有空便来看你。”徐延无奈道。   傅尚言兴致不高的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说话,徐延知道他此刻正是郁闷,又嘱咐两句后便从屋里出去了。   侍卫立刻迎了过来,徐延一反在傅尚言面前随意的模样,板着脸淡淡道:“好好保护傅将军。”   “是。”   徐延担忧的看了一眼门,还是下楼去了,只是还未走到大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阵骚乱,下一刻他的胳膊被人挽住。   “徐延哥哥,是我。”夏幼幼小声道。   徐延惊讶的看向身旁多出的女子,虽然她的脸被挡着,可还是能从那双灵动的眼睛认出她,他立刻让暗卫退下。   “怎么是你?”徐延蹙眉。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先带我出去,我再告诉你。”   身后突然传出女子“杀人了”的叫声,徐延瞬间便觉得跟夏幼幼有关,他立刻将人带走了。   有了徐延护体,夏幼幼很快便顺利从花坊脱身。   等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夏幼幼松了口气,将脸上的面巾取了下来:“谢谢徐延哥哥。”   徐延正欲和她说话,看到她的脸后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说罢他又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冒犯,这丫头虽说在他心里仍是个小孩子,可如今到底也是大姑娘了。   夏幼幼却没什么感觉,听到后笑了起来:“徐延哥哥许久没见我,自然是觉得我长大了。”   “你哥哥不在,我若是单独上门看你,怕不是要被人误会。”徐延解释。   夏幼幼眨眨眼:“没事,我哥哥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到时候徐延哥哥记得带些好吃的来我家。”   “……好。”徐延被她看得脸都要红了,只觉得今晚月亮太圆,恍得他有些心神不宁。   “那便这样说了,我先走了。”夏幼幼说完立刻转身就要逃。   “站住!”   夏幼幼默默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还是没有躲过去,只得老实的回头。   “说,花坊是怎么回事?”徐延问,怕她不说实话,便开口震道,“不准撒谎,我若是想查,便能让人立刻查出来,到时候别怪我告诉你哥哥。”   “……那我说实话了,你会帮我瞒着哥哥吗?”夏幼幼抿唇问。   徐延犹豫一下,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后,尽管知道这样不合适,但还是欣然答应下来。   夏幼幼松了口气,立刻将今日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逼着徐延再三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才放心的离开。   她去和周书郊约好的地方等了一会儿,看到周书郊也平安脱身后,便各回各家睡觉了。   折腾了一日,夏幼幼早就累了,此刻终于能回去歇息,她懒洋洋的翻过墙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在手碰到门的瞬间,突然听到院中传来轻微动静,她立刻大喝一声:“谁?!”   那人转身便走,她沉下脸追了过去,在他翻上墙的瞬间将人拉了下来,傅尚言没想到她如今的功夫已经这么好了,加上身上有伤,只和她对了两招,便痛哼一声,放弃了抵抗。   夏幼幼听着声音耳熟,忙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扳着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脸——   “傅……尚言?”   “你叫我什么?”傅尚言眯起眼睛。   夏幼幼忙松开他,迟疑的盯着这张有些陌生的脸,心里只有一句话:真他妈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幼:你谁哪来的怎么这么好看?   督主:说人话   阿幼:哥哥~~~ 第102章 如果能重来6   “真的是你?”夏幼幼眨眨眼睛, 略为惊喜道。   傅尚言一听便知, 这小丫头已经将自己给忘了,当即更加郁闷了:“你竟将我给忘了?”   “没没没,”夏幼幼急忙解释,不好意思的给自己找借口, “你也知道的,你走时我还小么,现在这么多年了, 自然有些不敢认你。”   傅尚言不买账:“我走时你才刚到我腰, 如今长成了大姑娘,我不是依然认得你。”   “……”好吧,说的也是,夏幼幼无言以对。   傅尚言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低声道:“可想哥哥了?”   先前还有些陌生感, 他这么一开口,夏幼幼的眼眶瞬间红了,哇的一声扑进他怀中:“你都是说话不算话,你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   傅尚言被她撞到了伤口,却还是生生忍下了这种疼, 伸手轻轻揽住她:“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幼幼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件事, 急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对了,你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师傅师娘他们知道吗?”   “……还不知。”其实她本也不该知道的,可他一时没忍住,拖着一身的伤跑回来看他们,结果被这丫头给发现了。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那我去告诉他们。”   “别去,”傅尚言叫住她,犹豫一下后道,“哥哥还有事,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今日只是路过看一眼,你先别告诉他们了,免得他们会担心。”   “……那你不住下吗?”夏幼幼失望的问。   傅尚言笑笑:“得过些日子了。”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他能感觉到有血缓缓往外流,可在夏幼幼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异常。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夏幼幼追问。   傅尚言捏了捏她的脸:“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便回来。”   “好,我跟师娘这几日帮你打扫一下房间,让你回来就能住下。”夏幼幼笑了起来。   傅尚言点了点头,声音微微弱了些:“我要走了。”   “嗯。”夏幼幼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看到他指尖好像有东西慢慢往下滴后,当即皱起眉头,她蹲下捻了一点,就着月色才发现是血,当即大惊,一抬头便看到傅尚言在前方倒下了。   “哥!”   傅尚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夏幼幼叫哥的声音,他后悔今日冒失跑回来的事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睁开眼睛便看到水红的床帐,他动了动身子,当即感觉到一阵疼痛。   “你醒了啊哥。”夏幼幼忙跑过来。   傅尚言低头看了眼身上,此刻他光裸着上身,上面的绷带已经重新换过了,他当即伸手拿了被子盖住,蹙眉道:“下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回来的事,自然只能我亲力亲为了。”夏幼幼笑眯眯道。   傅尚言一怔:“是你帮我包扎的?”   “当然,”夏幼幼坐到床边,“放心吧,师父师娘都不知道。”   傅尚言这才看一眼周围的环境,他显然在她的房间里。看着一脸坦然的夏幼幼,他心里有些别扭:“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男子进闺房。”   夏幼幼想说周书郊那混蛋都来过一千八百次了,但不用想也知道说了这话会挨骂,当即笑眯眯的表示:“哥哥和别人不一样。”   傅尚言心头微动,看到夏幼幼无辜漂亮的眼睛后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也不是全然不陌生的,至少现在,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身上多出一些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东西。   叫他不能不在意。   “哥你若是没事,就在我房间里休息吧,等伤好些再离开。”夏幼幼认真道。   傅尚言抿唇:“待我休息一下,晚上便离开。”   “离开什么啊,你伤口都裂了,至少养个几日再走,”夏幼幼说完看他仍想拒绝,立刻威胁道,“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告诉师父师娘。”   傅尚言哭笑不得:“可若一直留在你房间,定然会被爹娘发现的。”   “怎么会,放心吧,有我呢。”夏幼幼朝他眨了眨眼睛。   傅尚言一看她的样子便不放心,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就此偷偷的住下。夏幼幼一见他听话了,当即开心的抱着被子搬到外间,安心当起了自己的小丫鬟。   照顾傅尚言比想象中要容易,毕竟她也是偷偷受过许多伤、照样瞒了师傅师娘许久的人,加上对外伤处理也算半个专业人士了,傅尚言很快在她的照顾下恢复了。   待又一次换药后,夏幼幼松了口气:“哥,你伤好的真快,我可以放你走了。”   “……怎么,你现在是在赶我走?”傅尚言挑眉,他住着是别扭不错,可不代表她主动赶自己时,他不会不高兴。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不是你急着走呢?”   傅尚言抿嘴:“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催我。”   “好好好,那你继续住着,我巴不得呢。”夏幼幼无奈的看着他。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傅尚言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比她大了那么多,可如今也会如一个孩童般跟她无理取闹了。   傅尚言绷了脸:“你让我住我也不住了,我再出去做些事,便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   “真的吗?那是不是代表师傅师娘也能知道你回来的事了?”夏幼幼惊喜道。   傅尚言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夏幼幼欢呼一声,忙催着他离开,傅尚言无奈,只好起身从后墙翻了出去。   正如他所说,在外头又待了三日,便匆匆往家回了。他回来那日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整个傅家都热闹起来。   夏幼幼反倒看起来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傅致远忍不住问:“成日盼着哥哥回来,如今哥哥回来了,怎么不见你有多高兴?”   夏幼幼抬头,正看到傅尚言眼含笑意的盯着她,她心里莫名空了一瞬,好像两个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一样。   感觉怪怪的。   “阿幼许是害羞了吧,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尚言了,”夫人笑着将夏幼幼拉到身边,温柔的问道,“可还记得哥哥?”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夏幼幼失笑。   夫人点了点头,顺着她道:“是啊,我们阿幼马上就是要许配人家的大姑娘了,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师娘。”夏幼幼嗔怪的看她一眼,总觉得这些话平日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傅尚言的面说好像总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夫人笑笑,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当即体贴的不再提了,倒是旁边的傅尚言听到要将夏幼幼许配人家的话,当即心里有种莫名的不悦。   当日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直到夜深了才各自散去。   夏幼幼揉着吃撑的肚子在花园散了散步,感觉累了才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快到时突然看到院门口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心中一动,慢慢的走了过去:“哥?”   月色下,那人正是傅尚言,一张俊俏的脸眉眼分明,夜色里犹如摄人心魄的仙人。   仙人哪有摄人心魄的,这人该是妖精才对。差点忘了呼吸的夏幼幼心想。   傅尚言不知她在想什么,看到她后当即笑起来:“睡不着,来找你聊聊。”   “好啊,去院子里吧。”夏幼幼笑眯眯道。   傅尚言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进了院子。等二人都坐下后,夏幼幼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一双圆眼无辜的看着他:“聊什么?”   傅尚言沉默许久,半晌才开口问:“你要嫁人了?”   “……没有啊,”夏幼幼疑惑的看他一眼,随后想起今日夫人说的话,好笑道,“师娘也就是随口提一句,她舍不得我嫁这么早的,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大半夜的跑来找我的?”   傅尚言没有否认:“我刚从外头回来,不想家里就这么少一个人。”   “放心吧哥,我得在家多陪你们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嫁的。”夏幼幼安抚道。   傅尚言抿唇:“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夏幼幼失笑,她若真是一辈子不嫁人,恐怕夫人非愁疯了不可。   傅尚言不悦的看她一眼,只觉得这丫头太白眼狼了,他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寄,换来的就是刚回来没多久,她便想着嫁人的事。   越想越来气,傅尚言觉得和她聊不下去了,干脆的转身离开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夏幼幼。   翌日下午,徐延来了。   说是来看傅尚言的,可来了之后三句话离不开夏幼幼,让傅尚言本就不悦的心更是烦躁,最后终于打断了他:“你到底来是做什么的?”   “……被你看出来了?”徐延失笑。   傅尚言斜了他一眼,要他少废话。徐延摸摸鼻子道:“我想跟傅家提亲,可想来想去我们到底是兄弟,还是应该先来跟你说一声的,以免你会觉得我自作主张。”   “提亲?哪个傅家?求娶谁?”傅尚言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仍是非要徐延亲口说出来不可。   徐延的脸瞬间就红了,含糊道:“还能有哪个傅家,我就认识一个傅家……”   “你比阿幼大那么多,还敢开口求娶?”傅尚言冷声道。   徐延一顿,颇为无辜道:“不过大了三四岁,应该算不得大吧?”   “总之不行,”傅尚言扫了他一眼,“你是皇家人,又意在皇位,日后说不定要登上大宝,我不会让阿幼和其他女人共同伺候一个男人的。”   “……我可以只娶一个皇后。”徐延瞪眼道,说完又觉得底气不足。   傅尚言冷笑一声:“总之不行。”   徐延不高兴的看着他,正要和他理论时,身后传来一声甜甜的叫声:“徐延哥哥?”   徐延眼睛一亮,回头看向走来的夏幼幼:“阿幼。”   傅尚言看着二人似乎很是熟络,当即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泡我妹? 第103章 如果能重来7   夏幼幼全然不知傅尚言在不高兴, 只怕徐延把自己当场撂出来, 因此表现的极为殷勤,就差给徐延端茶倒水了。   徐延知道朋友家的小妹妹在瞒着家人做杀手时,也是既惊讶又担心,在家想了许久该如何将她劝回正途, 这一想便想出问题来了,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对她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因此这才跑到他们家来的。   此时徐延见她对自己比对傅尚言还好, 心里顿时期待起来, 也因此和她说话更加和缓。   二人竟同时忘记了旁边的傅尚言。   傅尚言看着热络说话的两个人,不悦的想难道等以后阿幼成亲了,她和她的夫婿便要这样晾着他么——不,应该比这还要过分。   思及此,傅尚言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倾泻出来, 他这些年虽然不在家, 可对这个妹妹却是仔细的紧,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他只要听到了也会给她找来,就是这么个放在心上的小姑娘,转眼便要跟其他人跑了?   傅尚言只觉得自己像被背叛了一般, 只想把眼前这两个人都赶出去。   旁边的两个人终于没办法忽视他身上强大的怨念,徐延心虚一笑不敢多言了,倒是夏幼幼有些疑惑:“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服,我多年好友和妹妹都在, 我怎会不舒服。”傅尚言的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仿佛看到了她几岁时那个小变态呢,夏幼幼咽了下口水,讪笑着捏住他的袖子。   傅尚言的心被安抚了十之一二,徐延立刻道:“尚言,我刚想起还有事,便先走了。”说罢朝夏幼幼眨眨眼睛,将字条塞到她手中。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有机会的情况下偷偷给夏幼幼,如今他要走了,正是给她的时候。   傅尚言还在生气,并未看到徐延做了什么。   夏幼幼一手将字条藏起来,一边还不耽误跟傅尚言撒娇,傅尚言被她哄得气消了大半,还是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他的手劲很大,虽然已经克制了,可夏幼幼还是被敲的啊了一声,立刻委屈的捂住脑袋:“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不舒服,你就是心情不好在生我气。”   “哦?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傅尚言挑眉。   夏幼幼轻哼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你再好好想一下,没想出来不准走。”傅尚言故意板着脸道。   这下夏幼幼真的发愁了,毕竟她刚见到他他好像就在生气,难道是她之前惹到他了?夏幼幼立刻否定,她这个老哥,虽然向来包容她,但真能让他气这么久的事,肯定一开始就教训她了。   所以这气肯定是刚生的,夏幼幼思考许久,眼睛一亮道:“哥哥可是因为我跟徐延哥哥说话说太久了?”   “徐延哥哥,你倒是叫得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妹一样。”傅尚言淡淡道。   夏幼幼这个时候再不知道他是吃醋,自己真就是个傻的了,她当即果断表示:“怎么会呢,我亲哥哥就傅尚言一个,叫他哥哥不过是看着傅尚言的面子上,若傅尚言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叫了,反正在我心里,傅尚言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靠边站!”   她一口一个傅尚言,傅尚言不以为忤,反而很想笑一笑,可他知道还不是时候:“你可知徐延方才说了什么。”   “什么?”   “他说想要求娶你。”傅尚言开口时仔细的盯着夏幼幼的脸,为的就是看出她的想法。   夏幼幼闻言挑眉,第一反应便是傅尚言在试探自己,当即表示:“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嫁人,我想跟哥哥师傅师娘一直在一起,谁都别想把我骗走!”   傅尚言满意了,奖赏似的摸摸她的脑袋:“你不是想吃城南的糕点,明日哥去给你排。”   “谢谢哥!”夏幼幼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又撒起娇来。   傅致远和夫人正在庭院中散步,走到拐角时便看到他们在那有说有笑,夫人眼底带上笑意:“这都城这么多世家,我还从未见过有比他们兄妹感情好的。”   “……是么。”傅致远蹙眉看着前面两个人,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他们过分亲密了些,虽说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傅致远叹了声气,扶着夫人走到二人面前,夏幼幼立刻迎了上去,扶住了夫人另一边的胳膊。   傅尚言好笑:“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和你抢。”   “那可不一定,你回来之后师娘满心都是你,我得争宠才行。”夏幼幼理直气壮道。   几人说说笑笑一段,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便散去了。   等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夏幼幼立刻摸出徐延给她的字条,看到上面的地址后犹豫一下,还是换了身衣裳跑出去了。   傅尚言回房之后看到桌上有新鲜瓜果,虽然知道夏幼幼那里定然有一份一样的,可还是忍不住端起盘子,往夏幼幼的小院走去。   当他走到院门口时,便看到一个影子从院子里跳了出去,这身影实在是眼熟,眼熟到让他加快脚步,没有敲门便进了夏幼幼的房间,里面果然没人。   傅尚言当即放下瓜果,追着那道影子去了。   夏幼幼一路狂奔,跑到自己藏着马匹的地方,骑着马朝西坡跑去。   今日能看出傅尚言并不想她和徐延接触太多,她也本不想搭理,可到底自己的身份还揪在徐延手中,她怕他会告诉傅尚言,所以想了许久还是出门了。   傅家离西坡不算远,她很快便到了约好的地方,徐延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她后立刻眼睛一亮。   “徐延哥哥。”夏幼幼深吸一口气,在脸上挂好笑容后从马上跳下来。   徐延忙迎上来:“阿幼。”   “徐延哥哥找我有事吗?”夏幼幼直接问道,她今日陪了哥哥一天,早已经疲累了,这徐延却还要见她,当真是不体贴。   徐延没注意到她眼底的不耐烦,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今日找你,的确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徐延本想直接说,可到最后还是绕了个弯。   夏幼幼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答道:“十六了。”   “十六了啊,我记得伯母说过,你还未许配人家。”徐延继续道。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再看他害羞的脸,难得在这方面敏感一次,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当即拒绝道:“徐延哥哥,我暂时还没有婚配的想法,想多在家陪陪师父师娘。”   “你先别急着拒绝啊,”徐延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当即便慌了些,“我、我的意思是并不是现在就想……若你不讨厌我,我们可以先定亲,以后你想何时成亲便何时成亲,如何?”   夏幼幼失笑:“可我并不喜欢你,如何能和你定亲?”   徐延本以为她对自己多少有些好感,没想到她竟没有一丝喜欢,顿时开始失落起来,但失落之后又很快打起精神:“你、那你现在可有喜欢的人?”   夏幼幼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便是傅尚言那张脸,随后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了,忍不住笑了笑道:“若你指那种可以成亲的,没有。”喜欢的哥哥倒是有一个。   徐延闻言松了口气,又充满希望道:“那你能不能别立刻拒绝我,我……我可以现在先不去提亲,也不会给你制造困扰,等你以后要嫁人时若还找不到喜欢的人,就嫁给我可好?”   “……”这孩子是想给自己当备胎呢?夏幼幼心里啧啧两声,面上却是平静的看着他,“徐延哥哥你也年纪不小了吧,若你再等我两年,恐怕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徐延抿唇,半晌道:“无妨,我愿意等。”   夏幼幼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你等着。”   “没事,我真的……”   “这样吧,”夏幼幼打断他,“一年,一年后我若还没遇到喜欢的人,那便嫁给你如何?但是有一点,哪怕未来会成为你的夫人,你也不能干涉我做杀手的事。”   反正一年后自己就十七了,到时候不管嫁谁都是要嫁的,还不如就此找一个熟悉的。   徐延一听登记答应下来,高兴的往前一步:“你、你真的要嫁给我?”   夏幼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不变:“那得看到时候能不能满足条件,在这一年里,徐延哥哥可以随时改变主意,我也没那个吊着你的心思,若一年后你心意不变,我又没遇到喜欢的,自然就嫁给你。”   “好……那好,那我便安心等着,等你一年之后嫁我。”徐延开心道。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人真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不过也无所谓,左右她都能做自己的主,到时候他若是达不到她的要求,那她定然不会嫁他。   如此想着,夏幼幼点了点头。   她刚点了两下,一道阴沉的声音从树后响起:“谁准你三更半夜跑出来见外男的?”   夏幼幼和徐延俱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好气,不想保持微笑 第104章 如果能重来8   “尚言, 你听我解释……”徐延忙上前一步, 却被傅尚言阴沉的眼神吓退。   傅尚言板着脸死死的盯着夏幼幼,话却是说给徐延听的:“半夜带我妹妹出来私会,你便是这样做我的朋友的?”   “哥你听我解释。”夏幼幼暗暗叫苦,她竟没有发现他一直跟着自己, “我和徐延哥哥……徐延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才谈婚论嫁的,可是你们?”傅尚言冷声问,他没有听得太清楚, 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一年之后成亲。   夏幼幼张了张嘴, 最后叹了声气:“哥,不是你想的……”   她的话未说完,便感觉到耳边一阵劲风,等她回神时徐延已经惨叫了一声,身子撞到树上, 当即撞出一口血来。   夏幼幼惊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傅尚言打人,没想到第一次见便是看到他在打自己多年的同窗。   她不知所措的往前一步,而傅尚言比她动作还快,大步过去抓起徐延的衣领,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你也跟着什么都不懂?若是传出去她夜会外男的事,她可还要名声?”   夏幼幼简直吓傻了:“哥……”   “你闭嘴!”傅尚言阴厉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仿佛回到六岁看到他拍碎桌子的时候,登时便不敢再说话了。   徐延咳了一口血沫子,喘息道:“我们不会被发现的……就算被发现, 我也会娶她……”   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又挨了一拳,傅尚言冷笑:“你不顾同窗之谊,趁我不在家中,对我妹妹图谋不轨,乃是德行有亏,如今被我发现,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将她嫁给一个德行有亏的人?”   徐延这下急了:“我们也是前些日子刚见面,再说她又非你亲生妹妹,你凭什么替她做主……”   又是一拳,夏幼幼跟着一抽,自己的脸也仿佛跟着疼了起来,她再不能就这么看着,忙上前去拉傅尚言:“哥你听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尚言闻言只当她是在为徐延开脱,揍起徐延来更是不留余地,很快徐延便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夏幼幼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将人给打死,无奈只得用内力将他一掌推开。   傅尚言显然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一时不防被退出三五步远。他的眼底顿时被失望浸满,整个人都颓然了不少。   夏幼幼不敢去看傅尚言的脸,慌乱中去探了探徐延的鼻息,探到还有出气后松了口气,这才抬头去找傅尚言,可惜方才还有人的地方已经只剩下空气了。   夏幼幼怔了一瞬,为难的看了看地上的徐延,最后还是将徐延扛了起来,艰难的挪到马上,带着人去找大夫了。   在城内随意找了个医馆,让大夫开始给徐延诊治,等听到没什么大碍后她立刻松了口气,嘱咐大夫几句便要离开。   大夫一把拉住她:“小姑娘先别急,这位公子还在发热,你得在一旁盯着,什么时候退热了你再离开。”   夏幼幼抿了抿唇,脑子里全是方才对她失望的傅尚言。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徐延旁边,等着他退烧。   枯坐了两个时辰后,饶是她再满腹心事,也渐渐觉着困乏了,在烛火的跳动下打着瞌睡。   徐延醒来时便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他心里泛起暖意,想要伸手碰碰她,却因为牵扯到伤口,忍不住痛哼一声。   夏幼幼立刻醒来了,看到他睁开眼睛后惊喜一瞬,忙将大夫叫了进来,大夫再次诊脉之后,对夏幼幼说已经没事,她可以离开了。   夏幼幼当即对徐延道:“我得先回去了。”   徐延一顿:“你明日可会来看我?”   夏幼幼看到他的眼神后怔了一瞬,随后对旁边的大夫道:“大夫,你可不可以先离开一下,我有话与这位公子说。”   大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里立刻只剩下他们两个。   徐延不解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夏幼幼抿了抿唇:“抱歉,我可能要食言了。”   徐延一愣。   “我……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哥对我们私下见面的事很生气,”夏幼幼深吸一口气道,“他以后应该也不想我们多见面,所以我们的一年之约,还是算了吧,抱歉。”   这件事是她做过最恶心最没义气的,不仅让徐延白挨了一顿揍,还在他醒来之后立刻单方面毁约。   可只要想到傅尚言为此气成那副模样,她便没办法再和徐延见面。   徐延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当即叹了声气:“所以你不会嫁给我了吗?”   “……对不起。”夏幼幼低头。   徐延想笑,可一动嘴角就疼得不行,只得面无表情道:“可这样对我不公平,阿幼,你懂我在说什么。”   “……”   “不如这样,我来开导你哥,他若是接受我了,你便和我成亲,如何?”徐延问。   夏幼幼忍不住看他:“可你知道,我哥不会接受你。”她太了解傅尚言那个死犟的脾气了,如今她和徐延惹他生这么大的气,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不再给我任何机会,”徐延忍着疼痛笑了笑,“尚言那里我可以努力,至于成亲的事,除非你遇到喜欢的人,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你这是何必。”夏幼幼抿唇。   徐延想了一下,认真道:“总不能除了一顿毒打,什么都捞不着吧。”   “……你一年后可能也会什么都捞不着。”夏幼幼警告。   徐延无所谓道:“我愿意。”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夏幼幼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道,“你若是能缓和跟我哥的关系,我便继续那个约定,但先说好,即使我哥不气你了,我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徐延当即答应下来。   夏幼幼深深的看他一眼,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不过是见了几面,这人的执着到底是哪来的。   想不通便不想了,她此刻的要紧事赶紧回府,然后去哄傅尚言。   这么想着,她也不多逗留了,冒着宵禁被抓的危险在夜色里狂奔起来,总算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中。   一回家她直接朝傅尚言的寝房跑去,敲了两下门没人开后,她便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开始别门。   在门即将被别开的时候面前猛地一空,夏幼幼抬头便看到了给开门的傅尚言,她当即不敢犹豫,忙从他旁边溜进了屋里。   傅尚言本想抓住她丢出去,可没想到她如一条泥鳅一般,只得冷着脸将门关上。   “有事?”傅尚言冷声问。   夏幼幼讪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我方才敲了几次门你没开,我还以为你没在家呢。”   “所以你便想用东西开我的门?多年未见,我倒是不知道你如今会这么多旁门左道的东西。”傅尚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想起方才她熟练的手法,愈发觉得她陌生起来。   这根本不是那个整日缠着自己叫哥哥的豆丁,此时的她有心事有秘密,还会很多他从来不觉得自家妹妹会的东西。   所以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是谁?   夏幼幼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总归是没什么好东西罢了,她生怕他再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急忙将方才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为了增加可信度,就连她自己密语阁发福蝶的身份都说了。   等将一切都说完时,她的喉咙都干了,只得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松了口气道:“懂了吧,根本没什么私情,说起来不过是一次交易而已。”你说这叫什么事,她就是怕傅尚言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去找徐延的,结果最后还是自己爆的。   “哦。”傅尚言淡淡的看着她。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你就一个‘哦’?”   “不然呢?”傅尚言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今日为了徐延推开我的是谁?如今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交易?”   夏幼幼一怔,没想到他生气的点在这里,当即喊冤道:“我是怕你把他打死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家世如何,但看除了你之外的那些人对他的奉承,想来也比咱们傅家厉害吧,若你就此将他打死了,他家人要你偿命,你要我怎么办?”   傅尚言神情微动:“你是为了我?”   “当然,不然我才不拦着呢。”夏幼幼见他似乎有所松动,当即表忠心。   傅尚言冷哼一声,心里火烧火燎的郁闷却是好了许多,可一想到就连徐延都知道她这些年在外头做了什么,而他却是一无所知,当即面容又冷了起来。   夏幼幼只见他脸又要黑了,忙转移话题:“你方才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得我好担心,明知道你不会有事,可还是忍不住想你平安到家没路上别遇到什么事了,你以后不要再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可即使担心,你还是留下照顾徐延了,还照顾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次傅尚言没让她轻易糊弄过去。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傅尚言黑着脸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身份都自爆了,这人却一点都没有被哄好的意思,夏幼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落到了他的床上。   她当即不再犹豫,两三步冲到他床上躲进被子,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头:“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三章,明天完结! 第105章 如果能重来9   傅尚言直接气笑了:“夏幼幼, 你现在跟我耍无赖?给我出来!”   夏幼幼一听他叫自己全名, 当即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是说什么都不肯出去,手指死死抠住他的被子,生怕他把自己拖出去。   傅尚言见她一动不动, 当即黑着脸朝她走来,夏幼幼见他想抱自己,急忙如一条鱼一样弹了起来, 坚决不让他靠近。   傅尚言既想抓住她就丢出去, 又怕伤到她,一时间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冷眼看着她扑腾。   夏幼幼扑腾了一会儿后终于累了,喘着气盯着床边的男人:“我不走,除非你不再生我气。”   “不可能。”傅尚言立刻道。   夏幼幼气结:“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   “出去。”傅尚言不打算与她多说, 看她累了直接上手想将她从被子里薅出来。   夏幼幼急忙闪躲, 死活都不肯出去,傅尚言蹙眉去抓她的胳膊,夏幼幼立刻还手,傅尚言的胳膊被她打到了麻穴,当即木了起来, 他整个人直接砸到了她身上。   两张脸猛地靠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二人同时愣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许久,还是夏幼幼先反应过来, 忙伸手去推傅尚言,傅尚言眼色深沉,立刻起身坐了起来。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夏幼幼咳了一声,脸上不自觉的泛起薄红,这种感觉实在是古怪糟糕,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脱:“那个……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方才我说的那些就是。   “就算你之前说的那些都对,”傅尚言坐下看着她,“为何要和徐延做那样一个交易?为何是他?”   夏幼幼顿了一下,一脸天真的看着他:“因为他知晓我的身份,所以目前来看是最好的人选。”   反正都是要嫁的,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又不会对她造成妨碍的,这样一看徐延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前提是她不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知道你身份就可以了?”傅尚言沉着脸问。   夏幼幼点了点头,她没说的是,如果没有徐延,等到师娘担心得不行的时候,她说不定能让周书郊上门提亲。她便是这样,既不想让家人操心,又不想让自己受委屈,最后少不得一些邪门歪道。   傅尚言见她无所谓的样子,眼底暗流涌动,很想问她知根知底就行,那为何他不可以。   这个想法一出,傅尚言自己先惊了一瞬,猛地从夏幼幼身上移开,黑着脸朝后退了两步。   夏幼幼松了口气,略微不自在的坐了起来,小心的劝道:“哥哥,我其实不大明白你为何生那么大的气,要知道我当时和徐延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站在那里聊天而已。”   宁朝的民风比起她所知道的古代来,不知要开放多少,青年男女在外头光明正大的约会的数不胜数,她又不是例外,相信即使师父师娘也不会多说什么。   傅尚言一怔,自己也跟着疑惑起来,他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烛火下夏幼幼的小脸微微泛黄,一双眼睛灵动的看着他,像是想要一个答案,傅尚言被看得心浮气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轨迹。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可你还没说不生我气呢。”夏幼幼的脑袋缩了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傅尚言抿了抿唇,突然自嘲一笑:“你也说了,你和他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是我小题大做了。”   “……”话虽是实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夏幼幼咽了下口水,绷着小脸无辜的盯着他。   半晌,傅尚言叹了声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知道了,我不会生你气,你出去吧。”   “嗯,那我走了啊哥。”夏幼幼喜笑颜开,当即从他床上跳下来,像怕他反悔一般头也不回的逃了。   傅尚言看着她冒失的跑掉,最终抿唇过去将门关上了。   当夜。   他如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的将夏幼幼的门踢开,正看到夏幼幼躺在床上睡觉,他的动静太大,将夏幼幼直接闹醒了。   夏幼幼迷茫的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他后笑笑,这一笑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意,她的亵衣并未好好穿,露出领口大片雪白的肌肤,傅尚言看了之后只觉得一股燥火平白而生,整个人都说不出的烦闷。   “你这像什么样子?”傅尚言蹙眉道。   夏幼幼不解的看着他,眼底的懵懂可以引所有男人疯狂,傅尚言的耳朵仿佛耳鸣了一般,虽然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无奈,他只得向前两步,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床上问:“你在说什么?”   夏幼幼轻笑一声,又说了一句,可傅尚言还是听不清,心底的无名火越燃越旺,他绷着脸捏住夏幼幼的下巴,黑着脸道:“再说一遍。”   夏幼幼干脆揽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吻上了他的唇。傅尚言一怔,温软的唇碰到他时,他的世界突然通明起来,方才的耳鸣也瞬间消失。   他困惑的盯着夏幼幼的眼睛,发现她除了将唇贴在自己的唇上,再无其他动作。   傅尚言微微不满,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下,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跨了上去,对着她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口唇纠缠之间夏幼幼闷哼一声,双眸似水的看着他,傅尚言心头一动,微微松开了她一些,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我方才说的话,哥哥可有听清楚?”夏幼幼小声问,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傅尚言哑着嗓子问:“你说了什么?”   夏幼幼轻笑一声,接着将自己的亵衣直接给脱了,只剩下一件小肚兜挂在身上。白皙的皮肤仿佛会发光一般,刺得傅尚言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肚兜下小小隆起,他虽从未碰过,可大概也知道那是如何的柔软。   夏幼幼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目光流转的盯着他:“你问我像什么样子,我还能有什么样子,左右也是为了给哥哥看的。”   “你再说一遍。”   “我是为了给哥哥看的,哥哥可还喜欢?”夏幼幼的手指轻轻的将他的衣带解开,双手敏捷又迅速的将他的上衣给脱了,小小的手一边抚上他的胳膊,一边认真问道,“可以吗哥哥?”   傅尚言心中猛一激灵,松开她略为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清醒了一般道:“自然不可以,我是你哥,且还大你这么多,如何可以?!”   夏幼幼也不见失望,直起身认真问道:“你大我八岁,又不是大我八十岁,如我们这样的宁朝不知道有多少,再说你又并非我亲哥,如何就不可以了?”   “总之就是不行,即使不是你亲哥,我也是将你当做亲妹妹对待的。”傅尚言冷着脸道。   夏幼幼闻言不屑的看他一眼,一具身子如没有骨头一般,摇曳着朝他走去,直到攀紧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暧昧道:“别自欺欺人了,若你真将我当做妹妹,又为何会梦到这样一副场景?”   “梦?”傅尚言一怔。   夏幼幼看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道:“哥哥,只是梦而已,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傅尚言动摇了,可还是冷着脸僵持。   夏幼幼像是终于等烦了,松开他往床上走去,拿起自己的衣裳开始慢慢穿,傅尚言绷着脸问:“这里是你的房间,要走也该是我走。”   夏幼幼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傅尚言终于忍不住了,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抿唇问:“你要做什么去?”   “哥哥既然不愿意,那我去找愿意的去。”她像赌气一般道。   “谁?”   “徐延。”   这个人的名字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将傅尚言的理智给压碎了,他猛地沉下脸,将夏幼幼反手翻到了床上,从背后将她的衣裳重新脱了下来。   月色正好,屋外清凉如水,屋内昏热似火。   等将自己全部释放,傅尚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在残余的夜中盯着床帐盯了许久,身下的凉意提醒着他方才到底做了怎样一个荒唐的梦。   当真是荒唐。   傅尚言轻笑一声,很快绷起了脸,他竟从来不知自己竟对阿幼起了这种心思,竟从来不知自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人。   翌日,夏幼幼担心傅尚言还在生气,一醒来便去找他了,可去了他房间找了一圈后才发现他不在。   “少爷一早便出去了,说今日不在家用膳。”一个下人道。   夏幼幼抿了抿唇:“他去哪了?”   “少爷没说,不过少爷说了,让小姐不要去找他。”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傅尚言果然还在生气后,无奈的叹了声气。 第106章 如果能重来10   一天、两天、三天……夏幼幼以为傅尚言的气很快就消了, 可从那以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   眼看师父师娘都知道他们吵架的事了, 夏幼幼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僵持下去了,便日夜蹲在傅尚言门口守株待兔。   结果还真让她给守到了,这日晚上傅尚言回家取衣裳,刚一开门便发觉一道影子扑了过来, 他立刻反手回击,却在看清是谁后猛地收手。   “你怎么在这里?”傅尚言蹙眉问道。   夏幼幼气呼呼的看着他:“我都跟你认错了,你也答应我要原谅我, 现在你整日不回家, 是打算气到什么时候?”   “与你无关。”看到她的脸傅尚言才发觉自己真是想她想得要疯了,可他只能别开脸不去看她,否则便会想起那夜荒唐的梦境。   “你分明是生我气的第二天离开的,怎么可能与我无关?”夏幼幼见他不看自己,就偏偏要他看, 因而愤怒的走到他面前, 扳着他的胳膊让他看自己。   傅尚言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这么近,近到自己清楚的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他的喉咙紧了紧,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避自己如蛇蝎,夏幼幼伤心了, 眼泪瞬间就充斥了眼眶:“你就因为我半夜跑去见徐延一面,现在讨厌我了?”   若不是知道他性取向正常,夏幼幼还真以为他对徐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可以让他这么厌恶自己。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夏幼幼立刻问。   傅尚言看了她一眼, 垂眸道:“我无法与你说,抱歉。”   “……”发现宠自己如眼珠子的哥哥对自己有了秘密,夏幼幼更伤心了,抽抽搭搭的就开始哭。   傅尚言看得心疼,却不敢靠近半分,只能低声安慰道:“莫哭了,是我自己的问题,待我想清楚后,我便回家住。”   “到底是什么问题,你都想了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未想通?”夏幼幼撇着嘴看他,眼泪不要钱一般往下掉,“是不是一直想不明白就一直不回来了?”   傅尚言叹了声气,最终没忍住走过来帮她擦了擦眼泪,垂眸道:“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夏幼幼瞪眼,“凭什么不告诉我?”   傅尚言顿了顿,半晌道:“我先走了。”   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开,背影仿佛如逃走一般狼狈,夏幼幼怔了怔,更加伤心的哭了起来。   当晚傅尚言依然没有回来。   晚膳时,夫人看到桌上少了一人,登时便又气又急:“这个尚言是怎么回事,已经多久没有回家了,到底有什么可忙的?”   “二皇子前些日子被歹人伤了,想必是在急着查凶手吧。”傅致远安慰道。   夫人心气不顺,看到夏幼幼微微红肿的眼眶后顿了一下,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情这么差?”   “……没事,许是睡得久了,眼睛有些疼。”夏幼幼勉强笑笑。   夫人哪里会不知道是因为傅尚言,当即也有些生气:“亏那小子还是个将军,可做起事来怎么这样小气,都多大了还跟你置气,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都是我不好,我惹哥哥生气了,师娘你别怪他。”夏幼幼勉强笑笑,脑子里全是方才落荒而逃的那个身影。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竟觉得心疼到不行,很想抱一抱他。   “你是个姑娘,他怎么可以这点度量都没有,”夫人气道,“我看啊,他就是欠个媳妇儿管着,等他娶亲了,我看他还这样不成熟。”   夏幼幼没想到师娘会突然提起娶亲的事,当即怔在那里,一颗心像被火烫了一下,变得生疼生疼的。   这是怎么了?夏幼幼愣住了。   傅致远仔细的看着她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夫人看到夏幼幼的脸色突然苍白,忙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可是不舒服?”   夏幼幼抿唇摇了摇头,半晌叹息道:“无事,师父师娘,我不是很饿,就先回房间了。”   夫人急了:“可你还没吃……”   她的话还未说完,傅致远就拉了一下她的手,夫人立刻不说话了,等夏幼幼离开后才抱怨:“为何不让我将她留下,不吃饭可怎么行。”   “我看你啊,是越来越唠叨了。”傅致远笑了起来。   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怎么,我这个做娘的唠叨几句,你们便都烦了?”   “不敢不敢,夫人说话,我们怎么敢嫌烦,”傅致远忙安抚道,说完顿了顿,“只是夫人呐,以后莫要再提给两个孩子定亲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我们干涉不得。”   夫人蹙眉:“你这是怎么了,儿女亲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们不管,他们两个何时才能成家?”   “总之你信我的,以后此事不必再提,他们也不小了,相信做事定有分寸,不会让你忧虑的,”傅致远叹了声气,眼底带着淡淡沧桑,“咱们家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懂事,懂事得叫人心疼,根本没办法去反对他们什么。”   夫人还想再说什么,犹豫一下后还是闭上了嘴。   另一边夏幼幼如游魂一般飘回房间后,怎么都没办法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师娘在说要给傅尚言娶妻的话。   翻来覆去半天,她最终叹了声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很快便换了件衣裳出门去了。她要和傅尚言说清楚,不能再让他生气了,否则他给自己找个嫂子回来怎么办。   她今日叫人跟着傅尚言了,所以已经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歇息。此时已经宵禁,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夏幼幼小心的避过巡视的官兵,直直到了傅尚言的落脚处。   再次用了老手段,将门用铁丝捅开之后便小心进去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咽了一下口水便往床边摸去。   “阿幼……”   夏幼幼一怔,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小心了他还会发现自己,她心虚的咳了一声,刚想说话便听到他又喃喃一句:“阿幼……”   夏幼幼这才发现他似乎在说梦话,当即新奇起来,小心的往床边凑,想仔细听听他在说什么。   在她离床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就听到傅尚言含糊道:“嫁我可好……”   夏幼幼登时便愣住了,震惊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半天都没办法移动。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恐慌席卷而来,她怔怔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椅子,立刻引来床上之人警惕的问:“谁!”   夏幼幼张了张嘴,并未说出话来,还是傅尚言冲过来钳制住她之后、就着月色看清了她的脸。   “是你?”傅尚言蹙眉。   夏幼幼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傅尚言点燃了烛火,她整个人都暴露在烛光中,她的手和脚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   ……所以傅尚言喜欢她?!!   夏幼幼瞪大眼睛看向傅尚言。   “怎么了?”傅尚言看出她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便伸手想要扶她坐下。   夏幼幼猛地往后一退,傅尚言眼眸一暗,故作无事的将手缩了回去,冷声问:“你三更半夜出来找我,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发呆?”   “没……不是。”夏幼幼猛地回神。   傅尚言见她肯说话了,立刻问:“那是为何?”   夏幼幼迟缓的眨着眼睛,半晌道:“我……我来就是想知道,你今日说的不能告诉我的问题是什么。”   “就是为了这个?”傅尚言平静的问。   夏幼幼嘴角动了一下,犹豫的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讪笑道:“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好奇。”通过他方才三言两语的梦话,再加上那日他太过夸张的生气,她大概已经知道他所谓不可说的秘密是什么了。   她不敢问,怕问了以后,她稳定和谐的生活就变了。   “你确定?”傅尚言深深的盯着她,“你只有今晚一次机会,若你今晚不想知道,那你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夏幼幼后退一步,慌乱道:“我、我们是兄妹,又不是别的什么,有秘密也是正常,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的。”   “……”傅尚言默默看着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试探已经有了结果。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半晌,傅尚言缓缓开口:“我不想逼你,你可以当今日什么都没听过,我依然是你的哥哥。”   夏幼幼心里猛地一疼,不敢去看他的脸:“那,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傅尚言看了她一眼,冷淡道:“宵禁了,还是不要走了,就留在这里住吧。”   “……住、住哪?”夏幼幼吭哧道。   傅尚言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若是不介意,便住在我房间,我去偏房睡。”   “那还是我去偏房吧。”夏幼幼急忙道。   傅尚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她领到了偏房。   等傅尚言从屋里退出去后,夏幼幼深吸一口气,捂着发疼的心口久久不能说话,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疑问——   自己在拒绝他时,为何心里会如此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伤心,被媳妇儿拒绝了   还剩最后一章了,等明天! 第107章 如果能重来11   没等夏幼幼想明白, 傅尚言便领了皇命进宫伴驾了, 除了每月中旬休沐,其余时间都不再回来。   可即使就这一月回来一次,他都能做到次次不与夏幼幼相见,一开始夏幼幼还想尝试与他见面, 可又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干脆也放弃了,二人一个有心不见, 一个不敢去见, 竟有小一年没有见面。   夫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次次要和两个人说起这事,可都被他们给敷衍过去了,无奈只得找傅致远抱怨,傅致远也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只叫她宽心, 不必管他们。   夫人无奈,只得任由昔日关系最好的兄妹如今再不见面。   夏幼幼这小一年心里总是苦巴巴的,可她也明白,若想打破这种局面,就得她往前迈一步, 或者傅尚言往后退一步,可看他整日避着自己,也知道他并未放下。   那就只能她退让了,可这一步并非好退的, 首先时间一久她也有些迷茫,自己对傅尚言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有些别的,其次就是若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万一以后有分手那天,那他们还如何相处。   她不想这个家变成她不认识的模样,所以她不敢往前一步。   日子一天天的过,这未见面的几个月中她过了十七岁生辰,夫人也更加操心她的婚事。   七夕前几日徐延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一盏河灯,请她七月七那日一起出去放河灯,她这才想起来和徐延的一年之约好像快要到了。   这小一年里她知道了许多事,比如傅尚言的同窗徐延曾是宫里不得宠的二皇子,在大皇子造反后便成了本朝的太子,皇上驾崩后便当上了皇上。   她在知道徐延的身份后惊讶了一瞬,很快给他去了一封信,表达了先前对他身份的不知情,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当初找他便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持自由,如今知道他是皇上后,那个约定再作数的话她恐怕便要进宫,而这是她所不愿的。   总之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这个约定作废了,她不可能去嫁一个注定妻妾成群的人。   徐延收到信后几日没有回信,很久之后才叫人给她递话,告诉她可以再想一下,若她愿意,他能许给她皇后之位,给傅家无尽的荣宠。   夏幼幼是动过心的,可她还未做出决定,师娘便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气得直接在床上躺了三日,死活都不准她再跟徐延联系。   “我们傅家不需要用儿女亲事搏一个前程,更不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做这些事。”   这是师娘的原话,为此夏幼幼只得作罢,婉拒了徐延的好意。   自那以后她便没有再和徐延说过话,不知他今日为何要人给她送灯,还约她在七夕这么暧昧的日子见面。   夏幼幼的第一反应是先瞒着夫人,第二反应便是拒绝,于是写了回信后便要去见徐延的信使,信使此刻正在中厅与傅致远说话,她便拿着信去了,却没想到看到了小一年未见的傅尚言。   她顿时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握着信的手猛地收紧,将手里的信封攥得乱七八糟的。   傅尚言平静的看她一眼,微微颔首道:“阿幼。”   “……哥。”夏幼幼嘴角动了动,艰难的蹦出一个字,她先前没见他时也不觉得,此时看到了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想他,积压了许久的晦涩感呼啸而来,让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妹妹想念哥哥的情绪吧。夏幼幼怔怔的想,脑子里阴了一年的天好像透出些光亮。   “阿幼快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就要有嫂子了,”夫人见到他们兄妹两个总算是说话了,当即开心得不得了,忙拉着夏幼幼的手道,“皇上给你哥哥赐了婚,你哥很快便要成家了。”   夏幼幼耳中轰鸣,只看着夫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中厅的人都在看她了。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对傅尚言笑了笑:“恭喜啊哥哥,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皇上只是提了一句,圣旨还未拟好,所以不知道。”傅尚言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在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后微微松了口气。   夏幼幼垂眸:“这样啊,挺好的,皇上赐婚自是不会有错。”   傅尚言笑笑,便没有再说话。   信使走到夏幼幼身边,低声道:“夏小姐,您给皇上的信呢?”   “皇上找你做什么?”夫人立刻问。   夏幼幼看了眼傅尚言,抿唇笑了笑:“叫我七夕那日出去放河灯。”   “……这皇上怎么这样行事,”夫人蹙眉,先前因为赐婚的喜悦全没了,“你一个姑娘家,他做什么要你出去。”   夏幼幼失笑,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   傅尚言突然开口道:“你要去?”   夏幼幼顿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自然是要去的,我与皇上也许久未见了,能说说话也是好的。”说话间将信封默默团成一团,直接抓紧在手中。   “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傅尚言声音发冷的问。   夏幼幼无所谓道:“什么都可以啊,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当皇帝是不是很好玩,我都挺好奇的。”   “这些我也知道。”傅尚言打断她。   夏幼幼看了他一眼,垂眸:“可你又不经常在家,更何况你也不是当事人,我还是问皇上的好。”   傅尚言的眼眸彻底冷了下来:“你可知道,太后娘娘正在筹备选秀一事,只等再过一月,宫里便有一堆女人了。”   “皇上说了,若夏小姐愿意进宫,那皇上便许了皇后之位……”信使忙替徐延说话,话说到一半就被傅尚言的眼神给冻住了,当即不敢再提。   夏幼幼失笑:“哥哥担心太多了,我只是跟徐延哥哥见一面,又非立刻进宫去,你还是多想想该如何照顾我未来嫂子吧,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说罢不给傅尚言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听到她再次叫徐延叫得那样亲热,傅尚言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信使见气氛不对急忙走了,他一走傅尚言回过神来,和傅致远二人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夫人饶是反应再慢,此刻也终于咂么出味来了,当即震惊的看向傅致远,傅致远失笑:“夫人呐,你可算看出来了。”   “可……可他们……”夫人本想说他们是兄妹,但一想他们又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她仍是觉得别扭。   傅致远叹了声气:“早就和你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非要操心……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咱们的两个孩子还是咱们的两个孩子,以后谁也不会离开咱,这样好像也不错。”   夫人一听竟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她这些年一边愁二人的亲事,一边又不想让夏幼幼嫁出去,如果他们真的……不成不成,这真是成何体统啊!   “你能找到比尚言更可靠的夫婿吗?”傅致远问。   夫人:“……”   “你能找到比阿幼更讨喜的儿媳妇儿?”傅致远继续问。   夫人:“……”这下真的被说服了,也怪她先前没往这方面想过,若是提早想了,说不定两个孩子已经成亲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了这么久。   一想到方才两个人的表情,她便先酸涩起来:“可皇上的赐婚怎么办?”   “我看尚言并不慌张,想来他对这道赐婚也是知道一二的,”傅致远抚平夫人眉间的褶皱,轻声道,“你就信他吧,从小到大,他何时叫你担心过。”   夫人一想也是,竟就真的安下心来。   转眼便到了七夕那日,夏幼幼一早便听说傅尚言出去了,好像是宫里要他亲自去接赐婚的圣旨。   夏幼幼郁闷的要死,事到如今她再想欺骗自己恐怕也不行了,毕竟这心里的酸妒可不是一个正常妹妹该有的,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傅尚言如今已经要成亲了,她这个时候再去说些有的没的,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还有一个和傅尚言定亲的无辜女子,她若是说了,不管傅尚言会如何选择,都势必将她和那个姑娘陷入不同的困境中。   夏幼幼不屑于此,因此哪怕心里恨自己恨到吐血,她也只能生生将这口血给咽下去,去挑一件稍微正式些的衣裳,然后等着去赴徐延的七夕之约。   这便是她更后悔的一件事。   她那日分明是要拒绝徐延的,可看到傅尚言坦然接受赐婚的样子后,她便不理智的赌了一口气,想让傅尚言不那么高兴,而事实上她做到了,但同时也不能对一国之君食言,只得抱着河灯去见人。   她到了约定的地点后,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被驱走了,只留下一堆侍卫在把守,道路两旁放置了红灯笼,看上去喜庆极了,可惜没了人也就没了烟火气,在夏幼幼眼中这些装点的东西不过是一堆废物。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警惕性调了起来,这才朝湖边走去。   等她靠近之后,便看到一个背影隐藏在草丛中,她看了眼侍卫都在远处,想来听不到她说话,言语间不免随意起来:“皇上,你不怕蚊子咬么?”   “你怎么不叫‘徐延哥哥’了?”   夏幼幼一惊,那人转身面对她,她看清是谁后当即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傅尚言平静的看着她:“我来见皇上亲赐的媳妇儿,不行吗?”   夏幼幼虽然给自己做了一日的心理准备,可听到他这句话后还是不高兴了,绷着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那你在这儿等着吧,皇上呢,我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是找他放河灯。”   “你可知什么人会在七夕一起放河灯?”傅尚言蹙眉问。   夏幼幼无辜的看着他:“闲人呗。”   “……”这话好像也没错,傅尚言心中的不悦化作无奈,“只有互相爱慕之人才会来这里放河灯,你可对皇上有男女之情?竟就这么荒唐的答应了。”   夏幼幼一怔,突然想到他是来见未婚妻的,所以他是爱慕那个没有见过的未婚妻,才来这里等着的?   一颗心如被泡在醋里一般,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强抓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我本就答应过皇上,若是一年内没有遇到心上人便嫁给他,既然如此,我今日和他一起放灯也不为过。”   傅尚言的脸冷了下来,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冰渣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幼幼咽了下口水,刚要重复方才说的话,便看到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顿时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在他走到她面前时,夏幼幼以为他就要停下来了,可傅尚言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径直往前来,眼看他就要撞到自己,夏幼幼急忙往后退,而傅尚言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提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这张惊惶的脸,傅尚言的眼神黯了黯,直接对着嘴唇吻了上去。   这张唇是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如今终于可以品尝,当吻上去的瞬间他叹了声气,发觉比自己梦中的要甜美多少。   夏幼幼直接被这神转折吓傻了,当这个吻开始深入后她才迷迷糊糊的回神,于是忙伸手去推。   傅尚言早就料到她会反抗,一双胳膊如铁石一般钳制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动上半分,等到她慢慢沉迷,甚至还主动回应时,他才算微微放开她。   而这时夏幼幼的理智已经被燃烧得干干净净了,哪怕知道傅尚言已经放开了她,她还是主动抱了上去。   等她慢慢理智回拢时,睁开眼睛便看到傅尚言正认真的盯着她,眼眸里全是对她的眷恋与深情。   就这么一个眼神,夏幼幼突然觉得他这段时间过得必然煎熬,要比自己煎熬上数百倍。   一想到她让他受了这么久的罪,夏幼幼竟荒唐的觉得委屈起来,眼泪刷刷的开始往下掉。傅尚言没想到她会突然哭,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还是放开了她,叹了声气道:“你竟如此排斥我。”   他的眼底是再无法掩饰的失落,这些日子做的一切在她的厌恶面前,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夏幼幼知道他误会了,急忙摇头道:“并、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是为何?”傅尚言蹙眉看着她,犹豫之下还是伸手将她的眼泪拭去。   夏幼幼任他帮自己擦眼泪,有千言万语都想说出来,可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哥哥,我、我也喜欢你。”   说罢,想到那个赐婚给傅尚言的女子,心知自己做了卑鄙的事,当即哭得更加伤心了。   傅尚言没有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他当即便愣住了,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心中也跟着涌起如洪水一般的狂喜。   可他偏偏不动声色:“是在哄我开心么?”   夏幼幼急急的摇头:“不、不是,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你向我说时我不敢,可看到你要娶妻了又开始不甘心,”   夏幼幼哭得要喘不过气来,可还是坚持说着话:“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可我就是怕,怕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尴尬,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在这个家待着了……呜呜哥……”   傅尚言再是装不下去,伸手将她抱了过来,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是始乱终弃的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我要有嫂子了……”夏幼幼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他伸手,边蹭边道,“你放心,等你成亲了我便跟朋友去混江湖,以后一年回来两次,你不用再躲着我,我也不会让你和嫂子尴尬……”   一想到自己从此就要漂泊,夏幼幼哽咽得便说不出话来,傅尚言再是不忍心逗她,叹了声气道:“你若是去混江湖了,那我该去娶谁?”   “……嫂子啊,皇上不是下圣旨了么。”夏幼幼撇嘴。   傅尚言将她从怀里拉出来,认真道:“阿幼,你可知这一年我为了扶持徐延登上这个位置,耗了我多少心力,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什么?”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要说这些。   傅尚言轻笑:“我深知他以后若只是个闲散王爷,你说不定就真的嫁他了,可他若是皇上,一辈子要留在宫墙内,你定然不会选择他。”   夏幼幼愣得都忘记哭了,半晌艰难开口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如此,”傅尚言将她汗湿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低声道,“我还要他主动放弃你,要他亲自给我们下赐婚的旨意。”   “……”她若是再不明白,那可真就是个傻的了,可即使明白了,夏幼幼仍是觉得一言难尽,半晌道,“那皇上多可怜啊。”   自恋点说,他亲自将喜欢的人送给他人,简直不要更扎心。   傅尚言轻笑一声:“可怜吗,他不过是在你和皇位之间选择了皇位。”   “……当然可怜,他错过了我这么个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说他不可怜么,”夏幼幼说完意有所指道,“我这样的好姑娘,不管是谁错失了,都是很可怜的,所以有些人一定要珍惜。”   “懂得了,夫人。”傅尚言笑道。   夏幼幼害羞的看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既然已经要给你我赐婚,为何今夜又要见我。”   “不过是想与你道别罢了。”傅尚言提起这件事声音便冷了下来,显然他之前也并不知道徐延找夏幼幼的事。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担忧道:“你不会又打他了吧?”不然为何徐延没出现,他却出现了?   “……没有,他今日不适,我便自己来了,”傅尚言略为心虚的别开脸,将地上的河灯拿了起来,一手拿着灯一手牵着她,“走,放灯。”   夏幼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被他点亮的河灯吸引了目光,在他将灯放到水里那一刻,她突然惊道:“忘记许愿了!”   “想许什么,现在说也不迟。”傅尚言捏着她的手道。   夏幼幼想了一下,大声道:“想要傅尚言爱我一生一世。”   傅尚言失笑:“许愿要这么大的声音?”   “自然,不然怎么会灵验。”夏幼幼眼底带笑的看着他。   傅尚言心头一动,吻了吻她的额头。   夏幼幼抿唇偷笑:“我其实方才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夏幼幼点了点他两只眼睛下面,好笑道:“你被蚊子咬了两个包,好像破相了。”   “……”   夏幼幼挑眉:“不帅了,我对你的喜欢好像降了些。”   “……”   “但好在还能再支撑了百余年,所以你不必担心。”夏幼幼好心道。   傅尚言无奈的看她一眼,伸出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夏幼幼惊呼一声,不满的看着他。   傅尚言轻笑:“纵使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也得跟我熬个百余年,所以为了自己好过些,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分在意外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啦!本来还想写一些婚后日常,但是想了想,好像前面几十万字都在写他们婚后日常hhh,番外比我想象的多,已经拉这么长战线了,木头有种骗钱的感觉……   程宴的故事我先记着,以后在微博写给你们看,现在,让我们将注意力放到新文上吧~   《今天皇上死了没(穿书)》:怂包穿书女和恶毒狗皇帝的二三事,冲鸭!   木头自己都觉得新文很有趣呢!(别管文怎么样,先把你们骗过去再说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