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请赐教》 作者:南鸢墨漓 文案: 当朝太傅和当今圣上打了一个赌,受害者正是太傅的亲闺女苏清晚。 自从那场赌约起,苏清晚就开始了“披着礼部侍郎的皮,干着刑部跑腿的活”的苦日子,还不得不和刑部的一把手刑部尚书凌子筱搭档。 凌子筱在朝中好评如潮,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知是多少姑娘的良人…… 对此苏清晚只想说:瞎扯! 内容标签:强强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主角:苏清晚,凌子筱 ┃ 配角:李颜诺,许楚沐,钟离玥,陈景 ┃ 其它:1V1,悬疑,欢萌 第1章 凌大人的套路   永兴二十四年,京城,悠然居。   “小二,把你们东家请来。”从悠然居二楼的一间厢房里走出一紫衣男子,趴在栏杆上,上半身已经探出栏杆,远看就像是快要掉下来,他眯着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都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正在上菜的小二哥闻言,小跑两步将菜放下,随后赶紧朝着二楼跑去,毕竟这给银子的最大,惹不起惹不起。   “客官,不知小店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客官指教,我们马上就改!”小二哥几步跨上二楼,站在楼梯口仔细地观察着紫衣男子的表情变化,斟酌着开口。   谁知那人竟是转身走回了厢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还有一句话:“这事你和你们掌柜的处理不了,去请你们东家过来,记住了,半柱香之内我们要见到人,过期不候。”   看着那扇被毫不留情就关上的门,身经百战的小二哥感觉事情不太妙啊……他敲着自己的脑壳,试图找出解决办法,但是显然他没有成功,思考间,就到了还在算着账的掌柜吴意旁边,“掌柜的,出事了!”   吴意头也没抬,只是用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右手则是停都没停地打着算盘,开什么玩笑,这么厚的一本账要算到什么时候去?   “哎呀,掌柜的,你别算了!”小二哥看着淡定如常的自家掌柜,心中开始替东家默哀,“掌柜的,二楼清远阁里的客官让我去把东家请来,说是出了天大的大事!”   “那就快去请啊。”吴意继续拨弄着面前的算盘,他噼里啪啦的将昨天的账算完之后,感觉有一束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未曾移开,不得已,他抬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抬头的一瞬间,就对上了小二哥惊异满满的双眼,嗯,确认过眼神,你可能不是人……   “干什么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有用啊?嗯?”许是被看得实在不自在,吴意瞪了小二哥一下算是回应,低下头继续看着账本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东家说过什么?她说客人最大,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满足他们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   小二哥点了点头,大概是想起了这么回事,但是他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掌柜的……东家还说过,就算是天塌了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东家是她。”   吴意:“废什么话,我也记得,但是现在天塌了吗?”   小二哥:“当然没有。”   吴意:“那不就行了,天没塌,你去找东家她就不会怪你。”   小二哥:“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悠然居的大门。   吴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傻孩子,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悠然居,清远阁。   “子筱,那苏大人怎么惹着你了?”之前出去召唤小二哥的紫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喝茶的凌子筱,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八卦和好奇。   后者却丝毫没有被围观的自觉性,只是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然后感叹道:“这茶不错啊。”完全忽略某人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清远阁内的两个人,一个静静的品着茶,另一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品茶,倒是大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境。   当然,美好的事物大多短暂。凌子筱慢慢喝完手中那杯茶,准备再倒一杯时,一直被无视的人终于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抢过凌子筱手中的杯子,咬了咬牙道:“凌子筱,你就这么无视我,还把我当朋友吗?我可是违背良心,帮你设圈套坑苏大人了,良心会痛的!”说罢,一手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被抢了茶杯的某人。   凌子筱则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被抢走的茶杯,然后伸手又拿了一个新的,浅笑着帮那气炸了的人倒好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扫了一眼只剩下一小节的香,说:“时辰快到了。”   话音落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小二哥气喘吁吁的声音:“客官,我们东家我请来了!”   凌子筱看了看下一刻就要燃尽的香,勾了勾嘴角,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真是准时啊,只是可惜,准不准时今天这圈套你都得进。   “咳咳,进来吧。”紫衣男子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他的表演。   厢房的门应声被推开,只见一女子身着淡蓝色襦裙,戴着面纱,使劲低着头走了进来,上前一福身,“见过二位客官,不知二位找小女子何事?”   凌子筱定睛看向站在门边的苏清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茶杯,这才悠悠开口:“苏大人,好久不见。”   坐在一边的紫衣男子也在凌子筱的示意下,朝着苏清晚一抱拳,笑道:“苏大人,久违了。”   眼看着身份被揭穿,苏清晚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扯掉面纱,讪笑道:“凌大人,陈大人,这话客气了,我们不是早朝才刚刚见过?现在在这里又遇到二位大人,我们真是有缘啊……呵呵……有缘……”   “大人?东家,他们是官啊?!”站在门外充当木桩的小二哥总算是动了动,一脸迷茫地望着东家。   苏清晚闻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得出了和吴意一样的结论:这孩子傻的啊……   “这位是刑部尚书凌子筱凌大人。”苏清晚指了指看起来温和有理,举止斯文,正端着茶杯喝茶的人。   “这位是国子祭酒陈景陈大人。”苏清晚又指了指那个看起来笑容和善的人。   “小的见过二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脸惊恐的小二哥慌忙上前赔罪,谁不知道这两人啊,简直就是京城有名的两狐狸。   “行了,你们东家你也按时请来了,这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陈景笑呵呵的打断了正在请罪的小二哥。   “是,是!”受到惊吓的小二哥逃命似的跑出了清远阁,心中默默为苏清晚祈福,我可怜的东家,希望你还能活着从那两只狐狸手里出来。   厢房里,苏清晚努力地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却被凌子筱抢了先。   “苏大人,哦,不对,应该是苏老板,你这菜里有毒。”凌子筱伸手指了一下摆在正中间的那一盘鱼,语气平静的吓人,一点也不像被人下了毒的样子。   苏清晚顺着他的手看了看那盘色泽金黄的鱼,从头发上顺手拔了支银发簪插进鱼里,又拔了出来,果然看见接触菜品的部分变成了黑色,不禁一愣,然后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桌子上的菜,随即露出了一副我招你惹你了的神情。   “凌大人,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何必这么诬陷于我?”苏清晚回忆了一下,确实与这狐狸没什么仇怨,有还得了?别说是朝堂了,就是京城应该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吧。   “证据确凿,苏老板何以有此一说?”凌子筱挑了挑眉,满满的书卷气中隐隐透出几乎压不住的不羁。   苏清晚忍了忍想打人的冲动,确凿?确什么凿啊?   “首先,这一桌子的菜,包括点心你们都吃过,却只有那盘鱼没动过,你们怎么知道这道菜有毒,这是疑点一;其次,我与你们一同赴过几次宴,据我观察,二位都没有饭前先试毒的习惯,既然如此,你们不吃如何知道有毒,这是疑点二;最后,我们悠然居没有害你们的动机,为何还要下毒自毁声誉,这是疑点三。”苏清晚一口气说完这些,对着凌子筱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说了结论,“综上所述,毒,是你们自己下的。”   “精彩!”陈景拍了拍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毒就是他们自己下的,末了,还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这盘鱼了。”   苏清晚只觉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好气啊,这两人为什么能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看着被气到冒火的苏老板,凌子筱适时的泼下一盆冷水,他略带笑意地说道:“苏老板,不,苏大人,你可知道,我朝律法规定,为官者,是不得私下做其他营生的。”   苏清晚闻言一惊,都被气糊涂了,之前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这把柄如果被抓住,以后哪还能愉快的混日子?   低头看看一身襦裙的自己,苏清晚感觉额角又跳了跳,为了隐藏身份她容易吗……这么快拆穿真的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很尴尬的好吗?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苏清晚的眼神在笑容可掬的两人之间转了半晌,终究是放弃了挣扎,不管是饭菜中有毒还是悠然居东家是朝廷命官,哪一个说出去都不好圆场,而他们现在不去告发自己,想必是另有目的的。   “明人不说暗话,直说吧,我需要答应你们什么?”苏清晚认命地问出这句话,套路,全都是套路啊!   闻言,凌子筱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我就说吧,这个圈套你想不想都是逃不掉的,果然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也省事。   “不用答应我们,答应我就行,陈景只是闲着无聊,陪我演戏玩的。”凌子筱这句话说的是一脸无辜,说完后也不着急,而是浅笑着欣赏面前那姑娘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真的是,有趣,比在朝堂上不知道生动了多少。   等苏清晚的表情恢复正常之后,凌子筱才说出了他今天所做的一系列事情的最终目的,“我接手了一个案子,需要一个帮手,正好前两天听见令兄与陈景闲聊,说起你的推理能力不错。”然后浅笑着将余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嗯,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苏亦沅!你给我等着!”苏清晚咆哮着一脚踏上窗框,用轻功踏着屋顶,朝着苏府狂奔而去。 第2章 所谓缘分   入了九月的京城,清晨听着雨打在窗外树叶上的声音醒来,已经变成了常态。   听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苏清晚心情极好的伸了个懒腰,今日休沐,总算是不用在早朝上一直躲着那只狐狸了,没有凌子筱的一天,真是不能太美好。   “花茗,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苏清晚身着里衣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随手拿过挂在床边的长袍准备往身上套。   手中拿着请柬,早就在门外候着的花茗听见自家小姐可算是起来了,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之后,把刚刚吐出去的气又深深的吸了回来,“小姐,你怎么又穿男装,夫人都说了你多少次了……”   苏清晚忽略掉花茗绝望的语气,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接着往身上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穿男装只是为了方便,又不会傻到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   “再说了,娘如果看见了骂我,不是还有爹挡着嘛。”苏清晚系好腰带,继续安抚着自家的小丫头。   一直欲言又止的小丫头,看了看自家小姐无所畏惧的神情,终于双手奉上了请柬。   “定安王府?”苏清晚接过请柬就看见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别说还真是阿宁那丫头的风格。   苏清晚想象着夏曦宁写请柬时一脸的不情愿,手里的笔更是走出了龙蛇之姿,笑着翻开请柬大致看了看,然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接着慢慢消失,“今日未时,在王府揽星阁设宴,今日,未时……”   苏清晚看着精致的请柬磨了磨牙,有时间一定要告诉门房,以后指名道姓是给我的就直接送过来,绝对不能先往爹娘那边送。   花茗憋着笑站在一边,适时的提醒道:“夫人说了,定安王府设宴,小姐一定要重视些才好。”也就是说,夫人不让你穿男装去,赶快换衣服吧。   “哎……”苏清晚无奈的又看了一眼请柬,王府设宴,总归不能不去啊,“花茗你先去帮我拿点儿点心过来。”   花茗闻言却没有动,千言万语都融在了那坚定的眼神里。   “快去吧,我现在就换,不穿男装去你放心吧。”苏清晚嘴角抽了抽,自己说的话有那么不可信吗。   “花茗,你打着伞再去啊!”望着那丫头如释重负的背影,苏清晚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直到花茗走出院门才终于反应过来……我有那么可怕吗,要跑这么快?   事实证明,花茗的速度确实快的超出了想象。   苏清晚刚刚换完衣服,花茗就抱着一个食盒冲了进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   苏清晚绕过花茗看了看门外,雨突然下大了,难怪淋成这样,转身接过了食盒,顺手抽出手帕递给花茗,“怎么也不知道打把伞?”   “我也不知道雨突然就下大了。”花茗也不推脱,拿过手帕就开始擦自己满脸的水,也不怕妆花了一脸,一边擦一边还不忘指了指食盒,“小姐趁热快吃吧。”   打开食盒,各种小点心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有一碗小米粥,苏清晚满足的眯了眯眼,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花茗这丫头还真是细心。   被雨淋傻了的花茗站在一边,擦干脸上的水后,看了看坐在榻上吃得正欢的苏清晚,微微蹙了蹙眉,怎么总感觉自己小姐这身衣服也不太合适啊。   终于,在苏清晚心满意足的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时,花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官服,小姐居然穿的是官服!   “我的小姐啊,你就打算穿着官服去赴宴啊?”花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收拾盘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苏清晚那一身显眼的深红色衣服。   苏清晚被花茗那充满怨念的目光盯得有些慌,于是赶紧低头装作整理腰带,然后故作镇定地说:“茗茗啊,乖啊,你不许去告诉我娘,反正现在她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是你告的状。”   花茗:“……”小姐你还知道害怕啊?!   迫于苏清晚的“威胁”,花茗最后还是乖乖的放苏清晚穿着官服去了王府。   定安王府。   待众人到齐,在揽星园入座后,定安王钟离墨夜携着王妃夏曦宁缓步而来,苏清晚看着新婚燕尔的两人,那种甜蜜根本无须言表。   “我这王府的菊花开的甚好,今日本是想请诸位来赏花的,未曾想正巧赶上了大雨,只好委屈诸位大人听雨品茶了。”钟离墨夜浅笑着道。   “王爷客气了,我等还要多谢王爷王妃款待才是。”熟悉的声音从另一桌传来,苏清晚下意识的一抖,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了那只狐狸,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哈哈哈,好。”钟离墨夜爽朗的笑了几声,便也不再与大家客气,示意在座众人随意就好,然后牵着夏曦宁一起入了座。   众人坐在揽星园正中间的亭子里,淋不到雨,还能看到整个揽星园的景色,雨滴连成细线落入池中,水面泛着层层涟漪,枯荷在雨滴地敲打中来回摆动,一簇簇绽放的菊花傲立于雨中,经过冲洗,更显明艳,大有“雨色秋来寒,风严清江爽”之感。   真是美景啊,如果一直这样倒也惬意。苏清晚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正准备塞进嘴里,就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力道不算轻,吓得她手一抖,绿豆糕就掉到了地上……真是,浪费啊。   苏清晚头都没回,反手抓住了还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魔爪,然后把人从身后拉到了身旁的凳子上,就知道是你,苏漓月瞪了一眼满脸坏笑的夏曦宁。   “阿宁,你这都是定安王妃了,能不能有点儿王府女主人的样子?”苏清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曦宁。   某王妃一脸的无所谓,一手抓着菊花糕往自己嘴里塞,另一只手还试图给苏清晚塞一个,被苏漓月拒绝后,也不顾及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糕点,鼓着腮帮说:“清晚你居然拒绝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苏清晚闻言满脸的黑线,“这么多人呢,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   夏曦宁终于把嘴里的糕点吞了下去,依旧一脸坏笑着说:“怕什么,他们都会当作没看见的。”   苏清晚微微偏头看了一下周围,几人一堆的聊着天,还真是没有往这看的……   “你这丫头还说我,自从你嫁进王府,我们都多久没有一起逛街挑衣裳了,你看我现在都没衣服穿了,只能穿着官服过来。”苏清晚说的一脸委屈。   “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就真的相信了。”夏曦宁伸出手捏了捏苏清晚的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你也是,怎么穿着官服就来了,也不怕让有心人抓了把柄。”   苏清晚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有些人有那个心,那就是怎么躲都躲不掉的,那还怕什么,不如自己开心些。”   “你……”夏曦宁看着苏清晚入朝为官之后,丝毫不输儿时的潇洒,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担心。   没给两人多说什么的时间,凌子筱就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多谢王爷王妃设宴相邀。”凌子筱对着夏曦宁举了举杯,然后微微仰头将酒喝干净,继而将头转向了苏清晚,之前的温和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狐狸式微笑,亲和中带着狡猾,只见他优雅的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苏大人,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缘分啊。”   苏清晚听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前几天悠然居的那一幕幕,嘴角抽了抽,什么缘分,冤家路窄还差不多。   站在两人中间的某王妃,敏锐的感觉到气氛开始不妙,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自己的那杯茶算是对凌子筱的回应,然后迅速撤离战场。   患难见真情,阿宁我记住你了!苏清晚暗搓搓地磨了磨牙,朝着夏曦宁的背影瞪了两眼。   “苏大人在想什么?”凌子筱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你明知故问!”苏清晚无奈的转过头看着他,罢了,该来的逃不掉,“你上次让我答应你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说?”   “这件事……”一阵风吹过,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打断了凌子筱正准备说的话。   微风细雨带来的清新气息是苏清晚素来喜欢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休沐之日看见凌子筱的不快顿时消散了许多。   “这件事怎么了?”苏清晚偏头看着凌子筱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眉心微蹙的样子,和狐狸可真像。   凌子筱没理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那片菊花丛,又深吸了几口气,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清晚看着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禁也认真起来,学着他朝着菊花丛猛吸几口气,试图找出什么不同来,但是并没有成功,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晚都以为他是在逗自己玩,但是潜意识里又感觉并不是这样。   “你发现什么了?”闻不出什么不同,苏清晚索性放弃,选择了直接问那面色不善的人。   “你闻出来了吗?”凌子筱收起了难得凝重的神色,双眼依旧盯着那一处,没头没尾地问了苏清晚这么一句话。   苏清晚一脸茫然,这人哪根筋不对啊?   “那么多菊花的花香味一点儿也不明显。”凌子筱眯着眼悠悠的接了下半句。   “雨这么大,花香肯定没有晴天的时候浓郁啊。”苏清晚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吓死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苏大人,这古语有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何不走近看看。”凌子筱指了指那一片菊花丛。   那些花怎么惹着你了?你怎么就盯着它们不放呢?   苏清晚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打算和他争辩,拿起夏曦宁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伞走了过去。   走到离那片菊花丛大概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苏清晚从吹过的风中嗅到了一丝不像是花香,也不像雨水的味道,又往前走了两步,她终于清楚的闻出了和花香味混在一起的一丝……腥臭味。 第3章 花丛之下   凌子筱看着那姑娘僵在原地的动作,挂着标准的狐狸式笑容几步跟了上去。   “感觉出来哪里不对了吗?”在苏清晚身后站定,凌子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沉浸在那一丝不属于这片花丛的气味中的苏清晚,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猛的一个转身,正好对上那一双平静而清澈的双眸。   本着“远离某只狐狸,保护身心健康”的原则,苏清晚下意识的就往后跳了几步,神出鬼没的真让人害怕。   因为距离更近,那一丝腥臭味变得愈发明显,苏清晚看着那一片花,目光中渐渐有了一丝警觉,“这种味道……就像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腐烂之后的感觉,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下面埋着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下面埋着的应该是一个死去数日的人。”凌子筱风轻云淡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似乎并不觉得花丛下面埋着人有什么不对。   苏清晚闻言握着伞的手微微一抖,这人还真是淡定啊……   “你……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埋的是人不是动物什么的?”苏清晚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凌子筱闻言笑出了声,压低声音说:“苏大人真的想知道?”不等苏清晚回答,就幽幽的吐出了后半句,“其实很简单,尸体见多了,闻多了,对这种味道,自然就熟悉了。”似乎是觉得力度还不够,凌子筱稍加斟酌的又加了一句:“苏大人如果不信,不妨试试,现在深吸一口气,记住这个味道就好。”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苏清晚自动忽略了他最后的那个建议,然后以极缓慢的速度朝着凌子筱挪了挪,和花丛下面的这位想比,靠近这只狐狸显然更加安全些。   “这里是王府,我能怎么办?”凌子筱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很自然的摊了摊手。   苏清晚却是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过凉亭,在一群人中寻找着夏曦宁,出人意料的是,她并不在凉亭里。   苏清晚正准备去别处找找,就看见两个丫鬟各自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凉亭,然后分别放在了两个桌子上,众人正疑惑,便听见了夏曦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家都尝一尝啊,这玲珑丸子可是我的拿手菜。”   两个丫鬟轻轻把盖子打开,将一大碗香气四溢的丸子端了出来,只见一颗颗小巧玲珑的丸子在浓厚的汤汁里翻滚浮动,偶尔微微碰撞,更是让众人食欲大开。   玲珑丸子是夏曦宁的看家本领,那丸子很有嚼劲,香弹爽滑,更是入味,一口咬下去,满嘴汤汁,想一想就让人垂涎三尺。   苏清晚与她一起长大,倒是吃过很多次,索性这次也不打算去和那一个个盯着桌上那个碗,双眼放光的各位大人们去抢。   “凌大人不去尝尝吗?不吃可是会后悔的。”苏清晚看着吃得正欢的那些人,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还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凌子筱。   “不了,我不太喜欢吃丸子。”凌子筱没有一点惋惜的拒绝了面前那姑娘的提议,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去找夏曦宁。   苏清晚不禁暗叹这狐狸还真是挑剔,然后撑着伞朝着刚刚走进凉亭的夏曦宁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天之后她就会明白这人不吃丸子当真是明智之举。   嬉皮笑脸的凑近夏曦宁,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菊花丛的异样和凌子筱的推测。   夏曦宁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还站在雨中的凌子筱,然后面带怒意的叫了立于亭边的一个丫头,“薏儿,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客人淋雨呢,还不快送伞过去!”   “都是奴婢的错,考虑不周,王妃息怒。”被唤作薏儿的丫头拿起伞快步向凌子筱走了过去。   苏清晚不解的看着夏曦宁,满脸的问号,这薏儿是夏曦宁的陪嫁丫头,平时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今天这是干什么,后者却是优雅的拿了块桃花酥递给她,示意她放心就好。   这是一群狐狸聚集的宴会,一个个都精明的不行,苏清晚想明白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多想,安心的接过桃花酥细细品尝,别说,这王府的点心就是好吃。   不一会儿,薏儿就回来了,快速走到夏曦宁身边,在她耳边道:“小姐,可以确定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苏清晚也听见。   果然都是狐狸啊,薏儿这丫头被阿宁熏陶的也快要修炼成精了吧。   “薏儿,传我命令,派人守住王府所有出口,找人把菊花丛挖开,去请仵作过来,详验。”夏曦宁颇有兴致的看了看那片花,许久没有人敢在王府动手脚了,还真是有点儿期待啊。   薏儿是行动速度快的令人咂舌,离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引着刑部的御用仵作周乾快步走了过来。   而坐在一边的夏曦宁看见人到了,虽然正扶着柱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随手指了指守在凉亭外的两个侍卫,示意他们去把那片菊花丛挖开。   苏清晚一脸惊悚的看着王府中人的办事效率,不禁感叹夏曦宁治理有方,现在这办事速度不知道比以前快了多少。   “啊——”被选中去挖尸体的两个倒霉侍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快就挖到了尸体,仔细看了看之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惊动了揽星园里所有的人,大家一齐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有的人甚至嘴里的丸子都没来得及咽下去。   “出什么事了?”钟离墨夜率先反应过来,余光扫到夏曦宁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就放下心来,想必她心中是有数的。   “王……王爷,尸体,有尸体!”被吓傻了的两个侍卫放下铁锹就往自家王爷跟前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刚刚挖开的地方。   “大家稍安勿躁。”钟离墨夜沉声稳住在座的众人,然后拎着满脸惊恐的两个侍卫朝着原来的菊花丛走了过去。   腐烂许久的尸体失去了泥土的遮盖,气味就明显了许多,钟离墨夜蹙着眉走近花丛匆匆扫了一眼,便迅速退了几步,把目光转向站在一边,气定神闲的刑部尚书,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然后对着站在不远处还在大口喘气的仵作招了招手,可怜那气还没喘匀的仵作又提着工具箱小跑到花丛边,在钟离墨夜的默许下开始验尸,被抓回来的侍卫则不得不克制住内心的绝望,尽职尽责的为仵作和自家王爷撑着伞,当然,还有菊花丛下面的那个,也得帮他撑着伞。   定安王府这次宴请的人并不算多,两大桌宾客加上钟离墨夜和夏曦宁一共不到二十个,但是奈何一个个都身份尊贵,不是皇室的人就是朝中重臣,所以这件事就必须重视起来,绝不可大而化之。   凉亭中的人有的三三两两的围坐耳语,有的则盯着正在验尸的周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清晚环视一周,正准备再拿块点心吃,却发现凌子筱的目光越过王爷,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那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苏清晚却见鬼的理解了那目光中的“深刻”含义:过来看着,别吃了!   鉴于自己还有把柄在那狐狸的手里,苏清晚认命的放弃了拿点心的念头,随手捞过一把伞,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在亭中众人的注目礼之下走了过去。   “王爷,由于这尸体时间太久,又被雨水泡过,很多细节恐怕是很难验出了。”苏清晚刚刚晃悠到凌子筱身侧,便看见那终于把气喘匀了的仵作,发挥了他的专业水准,然后站起来面带惆怅的说出了自己的检验结果,“就目前来看,花丛下面的这位应该是溺水身亡,至少已经死了月余了。”   钟离墨夜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偏头看了看笑容温和的凌子筱和一脸苦笑的苏清晚,等等,笑容温和?!这刑部的人都是经历了什么才能修炼出这样的心理素质……   “咳咳,”钟离墨夜清了清嗓子,强行拉回自己的存在感,“不知道凌尚书怎么看这件事?”   意料之中被点名,“依微臣看,这位兄台既然已经在这儿当了一个多月的花肥,那么今天到宴的人暂时都可以排除嫌疑,”说到这儿凌子筱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人多口杂,在王府花园挖出尸体这事儿不可能瞒得过皇上,微臣建议王爷还是要慎重处理,你说呢苏大人?”   苏清晚:“???”   好在钟离墨夜没打算等着苏清晚的回答,只是对着凉亭里面色各异的人喊了一句:“大家不用惊慌,这事儿定安王府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只不过今天这赏花宴大概是不能继续了,辛苦诸位跑一趟,王府招待不周,日后定当补偿。”然后朝着夏曦宁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开门送客。   在座众人也都是一点就透之人,一个个起身告辞离去,苏清晚看准时机准备随波逐流的跟着一起溜出去,但是才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了那阴魂不散的声音:“苏大人,这么着急准备去哪?莫非是急着去悠然居吃鱼?”   苏清晚默默停住脚步,在心里问候了凌子筱的家人,然后在转身的瞬间勾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夏曦宁清完场之后也快步走到花丛这边,屈起手指狠狠敲了一下苏清晚的头,“哪儿去啊?我这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留下来帮帮忙?”   被两面夹击的苏清晚绝望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开心就好,然后默默地把正在淋雨的夏曦宁拉到自己的伞底下。   正蹲在花丛边和周乾研究尸体的钟离墨夜余光扫到苏清晚的动作,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然后伸手把侍卫给自己打的伞拿过来塞到了夏曦宁手里,夏曦宁自然地代替了侍卫的工作,替他家王爷打着伞。   苏清晚站在一边,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好好好,这个时候还不忘撒一波狗粮……   “我现在就进宫去跟父皇说这件事,”钟离墨夜研究够了尸体,站起来跟园子里剩下的几个人说,“凌大人,苏大人,还要拜托二位帮我定安王府查出真相。”   再次被点名的苏清晚有点崩溃:“王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查案这事不在礼部的职权范围内,我怕是有心无力。”   “这个苏大人不用担心,我自会向父皇禀明,”钟离墨夜伸手帮夏曦宁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漫不经心的说了剩下半句,“苏大人是曦宁的朋友,应当不会见死不救吧?” 第4章 只有苏大人不知道的赌约   “小姐,薛公公来了,现在人在前厅。”花茗伸手制止了苏清晚正准备宽衣睡觉的动作。   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各种绝望的苏清晚,对于宫里大晚上来人这件事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前厅走去。   “薛公公,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有失远迎。”在进入前厅的那一瞬间,苏清晚的面部表情迅速切换成了官场中一贯的温和礼貌的微笑。   正喝着茶的薛公公看见来人迅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苏大人这是什么话,咱家深夜叨扰,苏大人不见怪就好。”   苏清晚走过去把茶倒满,不紧不慢地递给他,“外面还下着雨,薛公公先坐,喝杯热茶再说。”   苏清晚不慌不忙,薛公公却淡定不了,这皇上王爷都还在宫里等着呢,自己哪敢在这儿坐着喝茶,“哎呦我的苏大人啊,皇上急召,这茶就不喝了,不喝了。”   “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啊,可惜了。”苏清晚自动忽略了“皇上急召”这几个字,只是替那杯没有喝完的茶可惜,急的素来稳重的薛公公不停地伸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薛公公带路吧。”苏清晚大概是也不愿再欺负被派来跑腿的人,顺手接过花茗准备好的伞,对着一头冷汗的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概是幸福来的太突然,薛公公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才应了一声,快步带路走出了苏府,把苏清晚引至早已备好的马车前。   二人在马车上坐定,薛公公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这苏大人虽然看着和善,相处久了,他是深深地明白,苏清晚这人好不好说话要看她的心情,心情好了什么都好说,心情不好,就是皇上她也不见得放在心上。而现在,这位苏大人的心情是明显的不算好……   苏清晚靠着马车壁坐着,掀开帘子,静静地欣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悠闲地就像去踏青;薛公公一路上欲言又止,也是憋的够呛。   “薛公公,苏大人,到皇宫了。”两人一路无语,直到赶车的车夫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   “薛公公,还是要劳烦您前面带个路了。”苏清晚直接把伞扔在了马车上,率先跳了下来,然后用一种看似恭敬的态度扶了紧随其后的薛公公一把。   薛公公赶紧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下来,害怕这好不容易请来的小祖宗撂挑子不去了,也没来得及拿雨伞,就小跑几步到苏清晚前面去引路。   跟在当今圣上身边几十年,早已经阅人无数,修炼成精的薛公公此时却拿不准苏清晚的想法,说什么“劳烦引路”,这苏大人虽然对皇宫不算熟悉,但是去御书房的这条路她熟悉的估计倒着都能走过去。   薛公公心事重重的在前面带路,许是面部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一路上碰到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是远远地打个招呼,然后转身就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苏清晚都挽救不了这样尴尬的场面。   终于,前面已经可以隔着雨幕清晰地看见“御书房”三个大字时,薛公公忍不住停下来对苏清晚说:“苏大人,咱家也知道这大晚上的,还是休沐日,不让您在家睡觉实在是说不过去,但是皇上的心情也不太好,您一会儿见了皇上可别惹他生气。”他说完抬头看了看苏清晚,却发现那姑娘虽然被雨淋得活像一只落汤鸡,但是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薛公公默默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罢了罢了,是他话多。   “皇上,苏大人到了。”身心饱受折磨的薛公公终于完成了任务,长舒一口气。   “皇上,王爷,啊,凌大人也在。”苏清晚浑然不觉自己全身都在滴着水,客客气气的行了礼。   “苏大人怎么淋成这样?”钟离墨夜有些惊悚地看向苏清晚。   “这个不重要。”苏清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皇上,您找微臣来,可是为了定安王府花园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皇上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但是他一定不会知道,苏清晚这么直接坦白,只是为了早点说完回家睡觉……   “苏大人,皇上确实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也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凌子筱看着身侧“水淋淋”的苏清晚,露出了了然的微笑,然后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苏大人应该还记得我之前在悠然居跟你说过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晚现在一点儿也不想从凌子筱那听见“悠然居”这三个字……   “记得记得,凌大人说过有个案子希望我能参与调查,只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苏清晚脸上写满了不解。   “清晚啊,是这样的,”皇上看起来很乐意充当解说者,“三天前,梁王府的管家去大理寺报案,说是梁王失踪有一个多月了,这件事朕是打算交给子筱密查的,结果梁王的事现在还没什么头绪,夜儿又来说在自家花园里挖出了至少已经埋了有一个月的尸体,这两件事虽然看着没什么联系,但是时间上却是意外的吻合啊。”   “皇上将这两件案子全部交给我负责,但是苏大人是定安王妃的至交好友,亦沅兄更是在得知梁王失踪时就力荐苏大人,所以我跟皇上提议,希望苏大人能够协助调查。”凌子筱挑了个恰当的时机,只用三言两语就把苏清晚的退路给挡死了。   苏清晚不死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皇上,微臣是礼部侍郎,这查案的事情微臣实在是不该插手啊。”   “此言差矣,”皇上果断的打碎了苏清晚最后的希望,“你虽然不在其位,但是你去年在科举考试时侦破贡院投毒一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朝中那些老家伙们认为你的年纪尚小,那大理寺卿的职位定是你的,如今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朕就说定了,梁王的事,还有定安王府的事情你就与子筱一起负责吧,礼部那边朕会帮你说的。”皇上没给苏清晚拒绝的机会,笑呵呵的就把这事拍板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清晚如果再推辞就显得太过不识好歹,只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   “苏大人这一身的水,可别着凉了,快回府吧。”皇上无视苏清晚欲哭无泪的表情,乐呵呵的放了人。   苏清晚在薛公公的示意下退出了御书房,全然不知剩下那几只狐狸的这段对话:   皇上:“薛和啊,你说朕和太傅打的这个赌谁能赢?”   薛公公:“依咱家看,皇上准能赢。”   钟离墨夜:“父皇和太傅赌了什么?”   凌子筱:“王爷有所不知,亦沅兄推荐苏大人参与这次调查,太傅得知后极力阻止,说贡院一   案只是凑巧,皇上不信,于是二人就打了个赌。”   钟离墨夜:“太傅不是苏大人的父亲吗?为何会阻止?”   薛公公:“王爷还年轻,等您有了孩子就明白了,太傅这是爱女心切。”   ……   经历了前一天的各种事情,苏清晚似乎是想明白了,第二天在早朝上看见凌子筱,她神情淡然的就像是要皈依佛门,早朝散后更是破天荒的没有躲着他,而是主动凑了过去。   “凌大人,这梁王是何人?为何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苏清晚昨晚回府后想了一晚上,也没能从记忆中找到一点儿和梁王有关的内容,不禁好奇此人是何方神圣。   凌子筱对于前一天还在用各种办法拒绝搅进这趟浑水的人,今天忽然态度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步履如常的往宫外走着,边走边解释,“这个梁王不是皇室中人,虽然人在京城,但是不用上朝,也不参加什么宴会,平日里低调的很,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异性封王,自开国以来,好像也就只有那么一位,苏清晚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巡边大将军梁正之子梁书?”   “正是。梁正屡建奇功,先帝破例封为梁王,并且王位世袭,三年前大将军去世,王位就传给了他的独子梁书。”凌子筱的声线很好听,就像讲历史故事一般的缓缓叙述着那些陈年旧事,“奇怪的是,梁正文武双全,治军颇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在军中威望极高,但是梁书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既没有武将的风采,也没有文人的才气,更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习气,除了三年前他因继承王位进过一次皇宫,其他的时候低调的可以忽略不计。”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宫门。   “皇上是不是也对他没什么印象?否则一个王爷失踪这么多天,皇上不应该淡定至此。”   “确实,据说那天大理寺卿跟皇上禀报这件事的时候,皇上还偷偷问薛公公这梁王是谁。”   苏清晚:“......”   这得是什么样的存在感啊......   虽然还是初秋,但是昨天刚刚下了一天的雨,地上的水还没有干,一阵微风吹过,凌子筱不自觉地紧了紧大红色的官服,动作极快,却被苏清晚尽收眼底。   “凌大人,吃过早饭了吗?”苏清晚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我一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凌子筱微微一愣,“苏大人怎么问这个?”   “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凌大人如果不着急,不妨边吃边谈。”苏清晚目光扫过不远处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   “也好。”凌子筱从善如流,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苏大人打算去哪儿?”   “这个都行,我请客,凌大人定吧。”苏清晚踢石子踢得正欢,完全没有注意到凌子筱嘴角那熟悉而危险的狐狸似的笑容。   “那,就去悠然居吧。” 第5章 粱府谣言   悠然居,清远阁。   他绝对是故意的,对于这一点,在苏清晚走进这熟悉的厢房后,就没有丝毫的怀疑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凌子筱进了悠然居后,径自走向了几天前他和陈景设计套路的那间厢房……虽然这悠然居是自己的主要经济来源,但是苏清晚还是有一种想要砸店的冲动。   跟着上来的小二哥发现东家那怎么看都不太妙的表情,迅速把目标转向了看起来温和善良的凌子筱,“二位客观,想吃点什么?”   “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但是苏大人想必是了然于心的,对吧,苏大人?”凌子筱看起来十分君子的给苏清晚倒好茶,头也不抬的问。   “说的是,下次问我就好。”苏清晚磨了磨牙,“老样子就好,各上两份。”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哥训练有素的把苏清晚当做一般常客对待,虽然心知肚明东家在这位大人面前早已经穿了帮。   “苏大人对于这两件案子怎么看?”小二哥出去后,凌子筱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不好说,就像皇上说的,时间上确实是吻合的,但是梁书活得简直就是与世无争,如果花园里的那个人是他,凶手是谁,动机又是什么?”苏清晚很快平复了想要砸店的想法,“而且梁书都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他的管家为什么三天前才去报案?”   凌子筱听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下文。   “对了,花园里的那个人我没仔细看,他身上还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苏清晚看向窗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的养料。   听到这句话,凌子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只手默默在袖子中摸了几下,然后摸出来一个怎么看都有些古怪的荷包,很是随意的抬手就扔给了坐在对面的苏清晚。   苏清晚看着毫无预兆就飞过来的东西,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然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发现这个荷包就像是个出土不久的文物,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一时间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只好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眼角弯弯,似乎心情极好的人。   “苏大人小心些,这可是物证。”凌子筱看似紧张的提醒了一句对面那个一脸懵的姑娘。   “物证?”苏清晚又把荷包放在手里观察了一下,突然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手一抖把长得像文物的物证扔到了桌子上,“这个荷包,不会是,从花园里的那位仁兄身上找到的吧?!”   凌子筱眼角似乎弯的更厉害了些,“大人好眼力。”   苏清晚:“......”   “二位客官久等了。”小二哥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了起来,随后厢房的门应声被推开,早点的香气就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这些都是我们悠然居的招牌菜,二位客官慢用。”小二哥带着几个人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将装着各种点心和清粥小菜的碗碟摆了一桌子,然后迅速退出了厢房撤离战场,开什么玩笑,东家那脸色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自己哪还敢在里面多留片刻。   凌子筱好脾气地笑了笑,走过去把荷包收回袖子里,还顺手帮那个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姑娘拿了几块红豆糕放在盘子里,然后才悠悠闲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慢条斯理地品尝起了悠然居的招牌菜,一点也没感觉那个荷包放在袖口里有什么不妥。   “你们刑部的人口味都是这么重的吗?”苏清晚缓慢地拿起一块红豆糕,破罐子破摔地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凌子筱用汤匙搅了搅面前那碗浓稠的小米粥,对于苏清晚的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回答的打算,苏清晚也识趣的没有追问,默默的开始和一桌子美食作斗争,别的不说,对于悠然居的点心,苏清晚还是有自信的。   直到两人吃饱喝足后,苏清晚看着凌子筱面前那剩了一多半没动过的点心,从悠然居开业开始就存在的自信,突然有些瓦解……应该,还没有这么难以下咽吧。   “苏大人不要误会,确实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凌子筱再一次坐实了苏清晚对他的评价,真的不愧于“狐狸”二字,苏清晚轻轻叹了口气,这样漫不经心就能洞察人心的本事,真的不知道是福是祸。   二人并排往悠然居外面走去,苏清晚正想问一问这两件案子应该从何查起,就看见身侧的人再一次从衣袖中摸出了那个所谓的证据,然后若有所思的端详了一番,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吃的那几块红豆糕,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他帮自己放到盘子里的,而他在拿红豆糕之前,才刚刚用手拿过那个出土文物一般的荷包……想到这里,苏清晚连忙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那突如其来的反胃之感。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地吃别人帮自己放好的东西,果然是不对的,古人诚不欺我。   “你来看,这两个字你能不能辨别出来?”凌子筱突然发问,将神游天外的苏清晚拉了回来。   和这只狐狸呆在一起,被突然点名,好像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苏清晚很快收回思绪,接过那个让自己绝望的东西仔细研究了一下,果然在右下角找到了两个已经十分模糊的字,只是大概是在土里埋久了,字迹几乎无法辨识。现在只能看得出这个荷包做工精良,用料考究,上面的图案和字迹虽然模糊不清,却不难看出绣法工整,针脚细密,这个荷包绝对不是出自寻常人之手,佩带它的更不应该是寻常人家之人,而且,这个荷包看着,居然意外的眼熟。   苏清晚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认不出来,然后又看了看荷包,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和这个很像的荷包。”不过……到底是在哪呢?   凌子筱挑了挑眉,似乎是猜到了苏清晚心里的想法,半开玩笑地问:“在哪儿见过?”   苏清晚:“想不起来了......”   好在凌子筱也没有真的打算纠结这个问题,转身大步走了。   “你准备去哪儿啊?”愣了一小下的苏清晚急忙小跑几步跟上他。   “先去梁王府看看吧,也许能问出什么线索。”凌子筱稍稍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那姑娘跟上来才低声回答。   两人各有思量,一路无语的到了梁王府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管家的怒吼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在王爷还没死呢,你们就在这儿挂白灯笼,一个个都安的是什么心?存心诅咒王爷吗?”   门外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望了一眼,看来今天这一趟梁王府是来对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站在大门外尽职尽责的侍卫拦住了准备进去的两人。   “快让他们进来!”怒意未消且头发花白的管家看见来人,就像是断粮已久的难民看见了开仓放粮的人一样,几乎是朝着两人扑了过来,好在苏清晚和凌子筱都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的侧身躲开了管家的饿虎扑食。   “管家当心些,这是出什么事了吗?”苏清晚搬出了官方的套话,准备以此来化解刚刚两人下意识躲开的尴尬局面。   “可算是等到二位大人了,二位大人可要为我们王爷做主啊!”管家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扑了个空,一把拉住凌子筱的衣袖开始掉眼泪,如果不是感觉苏清晚是个姑娘家,拉她不太合适,这两个来探查情况的人,可能一个都逃不掉管家的魔爪……   “您不妨先给我们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凌子筱看着老泪纵横的管家,放弃了挣脱的想法,只是安抚性地问。   “我们家王爷失踪了一个多月了啊!”管家依旧死死地抓着凌子筱的衣袖痛哭流涕,只是哭嚎了许久都没有下文……   “这个我和凌大人都知道,我们想知道在您去报案之后又出了什么事情?”苏清晚趁着管家的哭声稍弱之时,赶紧问了一句。   “哦哦,之后啊,”管家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把手松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吸了吸鼻子,这才继续说:“其实王爷经常会在外面呆上几天,所以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想过王爷是失踪了,直到王爷半个多月都没有回府,我才感觉事情不太对,就派了府里的人去找,”说到这,管家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你看看我,二位大人快屋里请,我们进去说。”   管家引着他们走进前厅,倒好茶,然后接着之前的说:“派出去的人前前后后找了小半个月也没有找到王爷,我与何侍卫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去报案。”   “为什么大半个月才感觉不对?”凌子筱端起茶杯微微晃了晃,接着又放了回去。   “王爷从来没有超过半个月不回来,一般超过了十天,王爷就会让人给我送信,告诉我一声他在什么地方。”管家的面色变得平静,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苏清晚:“那为何不是直接去报案?”   “王爷行事素来低调,万一他只是临时有事耽误了,我去报案,王爷回来定会说我是小题大做了。”管家的声音很轻,面色依然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凌子筱眉心微蹙,问:“那,之前您说什么挂灯笼,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管家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是他的,“今天早上不知道是谁在府里造谣,说什么王爷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死了。府里的小丫头们就去买了好多白灯笼白布,准备布置灵堂。”   管家说到这便停了下来,苏清晚想要再问什么,被凌子筱用眼神制止了,果然,片刻之后,管家再度开口,“王爷怎么可能死了呢?那是有人在胡说八道,那些小丫头也是,王爷平时待她们那么好,他们竟然咒王爷。”声音平静而苍凉,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生悲戚。 第6章 白玉手镯   “不是还有很多疑问,怎么不问完再走?”两人走出梁王府的大门,苏清晚这才低声问了一句。   “继续问?”凌子筱偏了下头,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姑娘,无奈地笑了笑,“你还能问的出口吗?”   的确是,不能了。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洗净了酷暑遗留下来的炎热,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京城的集市虽然喧嚣,却多了不少人间的烟火气。   两人离开梁王府后,凌子筱就状似无意的把苏清晚带到了这热闹十足的集市上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姑娘在人们的影响之下逐渐恢复的脸色,毕竟不是在刑部当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以前一年也不见得能遇到一回吧,仅仅因为皇上的赌约,就把她拉进这些危险又离奇的案件中,会不会真的不合适?   凌子筱眸色暗了暗,即便是不合适,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吧。   “凌大人,想什么呢?走了!”凌子筱猛地回过神来,发现之前还蔫蔫的姑娘现在正活力十足的在前面召唤着他……这姑娘这样的适应能力,就应该待在刑部贡献一份力量好吗,皇上让她在礼部任职,才是真的屈才了。   凌子筱一边感叹当今圣上识人不明,一边快步跟上苏清晚,走近才发现她一手拿着那块物证,然后四周张望着往前走。   “你是打算从这个荷包开始查起?”凌子筱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是心中大概已经能确定了。   不出所料,苏清晚头也没回地答了一声:“对啊,京城卖荷包的店铺虽然不少,但是能用得起这种布料,能请得起这样的绣娘的店铺却并不多,我印象中最多不超过十家。”苏清晚突然停了下来,放低声音接着说:“我们一家一家的问问,也许就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了。”说完就一把拉住凌子筱闪身进了身边的饰品店。   两人低着头对着簪子挑挑拣拣,心思却完全不在一支支做工精美的发簪上,凌子筱从摆放整齐的一排发簪里随手拿了一支出来,靠近苏清晚,一边帮她戴发簪,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不是也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对,那个人好像从我们离开梁王府后就一直在了。”苏清晚也低声回了他一句,然后抬头与凌子筱交换了一下眼神。   凌子筱:“走!”   苏清晚闻声迅速往人群中挤了挤,然后朝着后门跑去,凌子筱随即跟上了她,并且在经过柜台时扔了一个银锭子给掌柜,没等掌柜反应过来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句越来越远的话随风飘来:“簪子我买了,剩余的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客官,关键是您给的银子它其实不够啊!   两人从后门跑出饰品店后,苏清晚就带着凌子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巷子中开始绕,苏清晚灵活的像只猫,等到停下来时,凌子筱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放心吧,肯定已经把那人甩掉了。”苏清晚靠着墙喘了几口气,自信满满地看向凌子筱。   “我知道。”凌子筱面色诡异的应了一声。   苏清晚:“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跟踪的那个人一定也没追上来……”凌子筱嘴角微微一抽,“你怎么看着对这些小路了然于心?”   “咳咳,”苏清晚掩饰性地咳了咳,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如果我没猜错,跟踪我们的那个人应该是梁王府的人。”   “我也这么想,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梁书的失踪他一定知道点儿什么,当然,也可能不止一点点。”凌子筱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清晚,终于在把苏清晚盯得汗毛倒竖之前,说:“苏大人,不知我们可否先从这里出去再说梁书的事?”   苏清晚发誓,凌子筱这句话说的很认真,甚至有点儿庄重,但是她就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凌子筱:“......”   在凌子筱有些幽怨的注视之下,苏清晚“大发慈悲”的将人带到了之前的那条街上,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饰品店的掌柜在看到他们之后双眼一亮,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到了他们面前,准确地说,是凌子筱的面前。   “掌柜的,莫非是我先前给你的银子不够?”凌子筱看着热情过分的掌柜其实有些懵,索性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谁知道下一刻,掌柜就说了一句让凌子筱想要杀人灭口的话,“公子聪明,确实不够,还差了十两。”   苏清晚再一次不厚道地狂笑出了声,凌子筱瞪了她一眼,然后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掌柜,浅笑着赔礼,“在下当时有急事,并非有意拖欠,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拿到银子的掌柜大度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回店里去,却无意间看见了苏清晚因为之前的狂笑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荷包,便捡了起来还给她。   “多谢。”苏清晚伸手接过,但是在拿回荷包的那一瞬间,她在掌柜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疑惑。   于是苏清晚顺势一把抓住了掌柜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不甚在意地问出了一个陈述句:“掌柜的,你认识这个荷包。”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掌柜神色慌乱,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奈何苏清晚看着挺温婉的一个姑娘家,力气竟然大的超乎他的想象,任他怎么甩手都是徒劳无功。   发现自己根本跑不掉的掌柜最终选择了放弃挣扎,以一种略带恐吓的语气对苏清晚说:“小姑娘,这个荷包我是认识,但是知道的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我劝你还是别多问的好。”   “是吗?”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凌子筱突然开口,语气平平淡淡,“掌柜的,我劝你在说话前最好先想清楚了,不然,可是会追悔莫及的,苏大人,把他放开吧。”说完从袖口摸出了一块令牌,然后很是随意地扔给了还没缓过神的掌柜。   掌柜从凌子筱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莫名的压迫感,潜意识感觉面前的这两个人不好惹,于是诚惶诚恐地接住了那从天而降的令牌,低头看了一眼便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凌子筱面前,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楚,“小的有眼,有眼无珠,不,不知道二位是刑部的大人,口出狂言,小的该死,实在是该死。”   “掌柜的误会了,我不是刑部的人。”苏清晚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顿了顿,接着说完了后半句,“但是我是皇上钦点与这位凌大人一起查案的人。”   可怜那掌柜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完,就又吸了回去,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这样就吓晕了?苏清晚不解的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在店门口围观许久的伙计招了招手,音量提高了一些说:“别在那看戏了,快过来把你们掌柜的抬回去,别放在这儿挡道。”   凌子筱:“......”姑奶奶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儿?   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的把自家掌柜抬回去放到椅子上,然后看着两个把掌柜吓晕的“罪魁祸首”面面相觑。   “趁着他还没醒,说说吧,你们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凌子筱自己找了把看起来相对舒适的椅子就坐下了,一点儿也没有见外的意思。   “掌柜的叫齐全,我们陌上坊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店铺,但是掌柜的一直待我们很好,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做生意也很诚实,从来不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我看二位大人这次一定是误会了,错怪了我们掌柜。”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出来细数自家掌柜的种种好处,顺带指责把掌柜吓晕的人。   “对,你们错怪他了。”其他几个人听见少年这么说,也忍不住站出来纷纷附和。   “有意思了,”苏清晚听完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然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第一个说话的那个,你叫什么?多大了?”   被问的少年以为自己为掌柜强出头惹怒了苏清晚,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叫赵恒,十七岁。”   苏清晚听完点了点头,对此没打算多做评价,只是用眼神问凌子筱,那个齐全现在怎么处理。   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的凌子筱正准备刷一下存在感,他幽幽的开口,“赵恒是吧?看来你挺了解你们掌柜的,那就你去,把他弄醒。”   赵恒叹了口气,走到齐全身侧,对他说:“掌柜的,快醒醒,您夫人来了。”   “夫人,在哪儿?”昏迷不醒的齐全像诈尸一样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四处张望,这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凌子筱:“......”   苏清晚:“......”   “夫人不在,大人在。”凌子筱叹了口气,字里行间尽是惋惜,“我也想跟你好好说,只可惜你不配合,现在就只能请你刑部走一趟了。”   倒霉催的齐全再一次一口气吐出一半又吸了回去,不过这一次顽强的没有晕过去,他扑到凌子筱身上,哭嚎:“凌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说啊!”   然后又准备往苏清晚身上扑,被苏清晚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停,站那儿别动,你知道什么就站那儿说。”   “你们都先出去吧。”齐全自己深知这事儿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等着那几个小伙计都出去顺带把门关好之后,这才颤颤巍巍地说:“这个荷包我不久前见过,是一个公子的,那个公子那天来我这买手镯,腰间就挂着这个荷包。”   “不久前是多久?那个公子是什么人?”凌子筱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站远一点说。   齐全赶紧退了几步,“大概,大概是一个半月前,对了,那个公子买了手镯,所以我这还有记录。”   齐全跑到柜台迅速抽出一个账本,然后翻了翻,“对对对,就是一个半月前,买镯子的人叫何玉。”   “何玉?”苏清晚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是没能想起来何玉是谁。   “何玉衣着打扮如何?来买镯子是为了什么?”苏清晚放弃了自己去想何玉是谁。   “这个何公子,穿的不像是富家子弟,但是也不同于普通百姓,家境大概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齐全一边回忆着一边走到放着一堆手镯的桌子旁开始找东西,好在店里的饰品都是摆放有序的,他很快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成色极佳的白玉镯子,然后双手捧到凌子筱面前,说:“凌大人,何公子买的那个手镯和这个是一对。”   凌子筱并没有接过手镯,只是就着齐全的手看了一眼,不自觉地蹙起了眉,问:“既然是一对,何玉为何只买了一个?”   “而且这镯子质地温润,不含一丝杂质,这样的玉镯必然价格不菲吧?”苏清晚也不远不近地瞥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见了玉镯在阳光下泛起的幽幽白光。   “确实不低,怕是二位大人也未必买得起。”齐全终于从“夫人来了”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说话利索连贯了不少,“我跟何公子说过,这玉镯是一对,但是何公子执意只买一个,小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什么玩意儿?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苏清晚不死心的又看了那镯子一眼,罢了,确认过眼神,是买不起的东西。   “多谢齐掌柜,那我们就告辞了。”凌子筱明白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便也不再耽误时间,客客气气的一抱拳算是道谢,好像不久前把齐全吓晕的不是他,然后大步走出了陌上坊。 第7章 玲珑丸子   “何玉,何,玉。”苏清晚低低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说,这个何玉会不会和那个梁王府的何侍卫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没有可能,看来梁王府我们还要去一趟。”凌子筱对于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竟然颇为认同,他轻轻眯了眯狐狸眼,“不过去之前,先回一趟刑部。”   苏清晚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又看了一眼步伐轻快的往刑部走的凌子筱,默默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刑部是唯一一个夜如白昼的地方,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尚书都这么拼,想必手下的人大多都不敢偷懒。   为了证实苏清晚的猜想,经过闹市时,凌子筱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跟苏清晚说:“苏大人不妨买些吃的路上吃,我们应该是没有吃晚饭的时间了。”   那人说话时背着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但是这并不能打破苏清晚想要一掌拍死他的冲动。苏清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凌子筱亲口说出这句话,嘴角还是止不住的微微抽搐,奈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表情还没有恢复,那人雪上加霜的又说了一句“夜宵可能也是没有时间吃的。”   苏清晚:“......”也就是说下一顿能正儿八经地吃的饭要等到明天了是吗?   本着在哪儿吃,吃什么不重要,但是要吃饱的原则,苏清晚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席卷了附近的小摊,这对于那些摊主可是从天而降的惊喜,他们乐呵呵地谢过了苏清晚,然后收拾东西回家抱孩子去了。   看着此情此景,苏清晚只能轻叹扶额,然后从一大堆吃的中抓出来一块枣泥酥塞到嘴里,心中默念:罢了罢了,这个案子解决我就可以回到原来那种三餐规律的生活了。   苏清晚恶狠狠地咬着枣泥酥,直到她吃到第三块时,突然想起了身边的那位大神早饭就吃了几口,然后和自己一样饿到了现在,她现在饿的都能吃下这条街,那尊大神不可能不饿吧?   于是苏清晚随便拿了一包递给身边的大神,“你不吃点儿吗?”   大神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盯着苏清晚看了一会儿,然后满脸嫌弃地吐槽了一句:“苏大人,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在街上吃东西注意点儿形象。”   此时苏清晚满嘴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手上、脸上都粘了一些点心的碎屑,没办法说话,便用眼神传达出心中的想法:好心喂狗了好吗?饿死你活该!   凌子筱眯着狐狸眼笑了笑,表示并不在乎被骂成了狗。   苏清晚以一种让人眼花的速度在到刑部之前把自己喂饱了,然后淡定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凌子筱进了刑部的大门。   凌子筱带着苏清晚一路快速穿过大堂和花园,到了存放案卷的地方。说来也怪,凌子筱虽然走得极快,但是对于一路上跟他打招呼问好的属下,他都用一种彬彬有礼的笑容一一回应,一点儿也看不出敷衍。这人在朝中的好评如潮,现在看来大概也不是没有根据的。苏清晚暗暗称奇,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向他好好讨教一下其中奥妙。   “钟叔,我想查一下大理寺前几天转到这边的案卷。”凌子筱在门口站定,对着看管档案室的老者客客气气的说明了来意。   “大人稍后,我去找找。”被唤作钟叔的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颤颤巍巍地起身,进了档案室。   “钟叔在刑部看管档案室几十年了,兢兢业业,从未出现过纰漏,在这期间刑部尚书前前后后换了五个。”凌子筱轻声解释着,语气中不难听出尊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流水的尚书,铁打的钟叔?   苏清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钟叔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卷宗。这速度,快的惊人啊,行动力和年龄一点儿也不匹配好吗,难怪哥哥总是说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大人,这本就是您要找的。”钟叔抖着手把卷宗交到了凌子筱手里,然后什么都没说,又回到了小屋子里,对于在身后道谢的凌子筱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凌子筱对此好像也习以为常,说了句“多谢”后便转身往前厅走去。   苏清晚看着两人惊人的相处模式,不禁感叹自己以前的孤陋寡闻。   两人到了前厅后,凌子筱顺手就把卷宗扔给苏清晚,自己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推到苏清晚那边,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始细细品尝。   苏清晚看着那人明显没有自己看卷宗的意思,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态度,找了把离那狐狸最远的椅子坐下,心累地翻开厚的让人害怕的卷宗开始看。   在省略掉一堆官方的废话之后,才终于看见了跟本案有关的正文,苏清晚摇了摇头,真是浪费纸。   半柱香后,苏清晚合上了卷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凌子筱站起来走出了前厅,还不忘朝着苏清晚招招手,“走吧,去梁王府。”   苏清晚磨了磨牙扔下卷宗跟了上去,“你让我看卷宗,看完又不问我看到了什么就走?”   “该发现的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出来问也不迟。”凌子筱脚下生风,气息却是丝毫不乱,“现在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你对我可真有自信……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大理寺送过来的卷宗上面记录的口供和梁王府管家说的大致一样,只有一点不同:管家去报案的时候没有提过何侍卫。”   “大人,定安王府的侍卫找您。”凌子筱听完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进来通报的侍卫打断了,这时两人已经快走到大门了,索性也没让那侍卫进来。   “出了什么事吗?”凌子筱依旧保持着脚下生风的速度来到了侍卫面前,紧随其后的苏清晚看见侍卫不禁一笑,这不是那天去挖花丛的倒霉侍卫吗。   “凌大人,王府,王府的冰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王爷请您快去看看。”倒霉的小侍卫脸色惨白的扶着门边的柱子喘着粗气。   凌子筱听完小侍卫的汇报,微微蹙起了眉,这定安王府什么情况啊,成了停尸房了?   “苏大人,我去一趟定安王府,梁王府那边就辛苦你走一趟了。”凌子筱沉默片刻,然后修改了之前定下的安排。   苏清晚纵然不太想自己去面对那个管家,但是也明白这样人命关天的案件,早一点儿抓获凶手总归是好的,凌子筱现在的安排显然是最合理的,于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先走了。   凌子筱看着她有如奔赴刑场一般视死如归的背影,低头笑了一下,也带着小侍卫往定安王府去了。   苏清晚到了梁王府大门处,守门的侍卫认出了这正是早晨被管家扑过的其中一人,索性连通报都省了,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刚刚走进梁王府的大门,一种难以描述的阴森气氛就笼罩了苏清晚,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左顾右盼,跟着引路的侍卫快步往大厅走去。   “苏大人,是不是有我家王爷的消息了?我就知道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管家听见声音就迎了出来,双眼中闪着的希望让苏清晚不敢接近,只怕会剥夺了那希望的光芒。但是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苏清晚自我安慰着走进了大厅。   “管家,您冷静,冷静啊。”苏清晚走近才发现老管家的眼中全是血丝,那种希望和绝望交替的光芒让人心酸,苏清晚咬了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有王爷的消息,我这次来是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哦哦,这样啊。”管家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黯了下去,但是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表示全力配合苏清晚,“还有什么问题苏大人尽管问就好了。”   苏清晚:“是这样的,我查阅了您当初去大理寺报案时的供词,发现您并没有提过何侍卫这个人,是为什么?”   管家低着头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去报案之前,何侍卫特意叫住我,说没必要提起他,我一想也有道理,就没提。”   苏清晚:“何侍卫现在人在府里吗?”   “这,不在。”管家有些诧异于苏清晚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何侍卫今天早上跟我告假,说是家里有事,要请几天假。”   苏清晚:“那,何侍卫可有孩子?”   管家:“有的,有个独子,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苏清晚:“他家住在哪儿,您可知道?”   管家抽出一个厚本子,翻了一下,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说:“在柳树巷东三号。”   “好,我知道了。”苏清晚起身抱了下拳表示感谢,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说:“您也别太忧心,我和刑部的人都会尽快追查王爷下落的。”   “哎哎。”管家连声应着,似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的身上,“苏大人,我的命是老王爷给的,现在的小王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辈子没有孩子,说句逾越的话,我一直是把小王爷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   “我明白,您请宽心,我们定当尽力。”苏清晚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郑重的许下承诺,便迅速溜出了梁王府。   她前脚刚刚走出梁王府,就看见之前那个倒霉的小侍卫向她跑了过来,看这架势,不太妙啊。   “苏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小侍卫狂奔来到了苏清晚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了句废话……   “我看出来了,”苏清晚叹了口气,这句官方的开场白能不能改一改了,“出什么大事了?”   “在冰窖里找到的尸体,凌大人确认是梁王,皇上知道后急召你们入宫。”提到尸体,小侍卫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满脸菜色地说完了这句话。   苏清晚来不及细想,便准备去借匹马入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小侍卫慢半拍的补充了后半句话:“凌大人让我先来知会您一声,他一会儿就过来接您。”   苏清晚:“......”好在你说的及时,不然现在可能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   苏清晚心累的和小侍卫对视了片刻,终于等来了凌子筱和他的马车,她一点儿没客气地跳上了车,在凌子筱的对面坐下。   “什么情况啊,皇上怎么这么着急?”其实那个小侍卫说的并不清楚,苏清晚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坐在对面的狐狸默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对上苏清晚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冰窖里的尸体只有四肢和头,身体不见了,据我调查,缺失的部分应该是那天被王妃拿去做玲珑丸子了。” 第8章 给我当儿媳妇吧   “什么玩意儿?尸体哪儿去了?你再说一遍!”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晚怀疑自己是这几天被凌子筱给吓唬的出现了幻觉。   “别怀疑自己的耳朵,”凌子筱难得的满脸苦笑,“丢失的部分,很可能变成了玲珑丸子。”   “阿宁不可能这么做的。”虽然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但是看那狐狸那么严肃,苏清晚便也不在真实性上多做纠结。   凌子筱面色不大好看,但是回答的还算是耐心,“这件事和她应该没有关系,我问过王妃,她做丸子用的都是膳房准备好东西,所以并不清楚原料的来源。”   听到这儿,苏清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旋即想起了昨天在园中,众人抢丸子吃的画面,如果真的是……那画面以后回忆起来都是噩梦啊。   “先别想这个了。”凌子筱出声打断了苏清晚那并不算美好的回忆,“冰窖里的那个人我能确定就是梁书,进宫去禀报的人说皇上震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清晚手指僵硬地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轻叹了一声,“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凌子筱点了点头,凝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清晚则靠着车壁发呆。   一路无语。   ——————————   “二位大人,到了。”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车夫声音有些颤抖。   “有劳。”凌子筱率先跳下马车,顺带把苏清晚一把拉了下来。   马车刚刚掉过头,还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了候在承天门外的薛公公,显然,薛公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见他们二人,直接抛下了平日里的庄重,小跑过来,“二位大人可算是来了,皇上正发脾气呢。”   “辛苦薛公公了。”凌子筱差不多已经从玲珑丸子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了,恢复了素日的谦和有礼。   “凌大人太客气了。”薛公公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一副咱家不想多说,你们好自为之的表情,快速把两人带到了御书房。   “参加皇上,吾皇……”凌子筱和苏清晚问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免了。”皇上面色阴沉地一摆手,然后摈退了房内的其他人,连薛公公都给赶了出去。   “你们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失踪的梁王变成了定安王府桌上的美食’。”   凌子筱往前走了一小步,迅速理了一下思路,“皇上,这件事情就是之前来禀报的那个侍卫说的那样,梁王的尸体在定安王府的冰窖被找到,尸体只有头颅和四肢,我问了王府里负责材食材的人,他说王妃昨天一早就让他准备好做玲珑丸子需要的材料,但是恰巧膳房的肉不够了,于是他就去冰窖取了备用的。”   “备用的?”皇上的面色依旧阴沉,“为何偏偏就是那梁书?”   凌子筱:“膳房的人说,是因为冰窖里当时只有那一块了。”   “一块?”皇上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形容词。   凌子筱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他尽量不去回忆自己看到的画面,说:“应该是有人事先把梁书的头和四肢藏起来了,所以去拿食材的人没有注意到。”更何况也没人往这上面想吧……   苏清晚站在凌子筱斜后方,听着他和皇上的对话,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整个画面,感觉自己的胃正在难以控制地抽搐着……   听完凌子筱的回答,皇上默默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压压惊,瞪了凌子筱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这个梁书的存在感虽然不高,但是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还偏偏是个异姓王爷,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朝廷对百姓都不好交代。”   “皇上说的是,微臣定当全力以赴,尽快查明真相。”凌子筱预感到事情不妙,赶紧开口为查案争取时间。   奈何皇上却不买账,他又瞪了凌子筱一眼,然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下了圣旨,“别给朕扯这一套虚的,就给你们两天,你们两个把梁书和定安王府花园的事情都给朕调查清楚。”   “臣遵旨。”凌子筱和苏清晚不敢再多说什么,齐齐领了命,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你在梁王府问出什么了?”一出御书房,凌子筱就低声问道。   苏清晚扫了一眼周围,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尽可能简短地说:“管家报案没有提到何侍卫的名字是何侍卫要求的,那何侍卫有个独子,家住柳树巷东三号,还有,何侍卫今天告假了。”   凌子筱眯了眯狐狸眼,然后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苏清晚看着他都怀疑如果不是皇宫里不能用轻功,这人可能就踏着一个个琉璃瓦的屋顶飞出去了。   果然,两人刚刚走出承天门,凌子筱就旋身上了屋顶,几个纵跳就没了踪影,只有一句话从远方飘来,“跟上,去他家。”   苏清晚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刑部众人的不容易,她叹了口气也跃上屋顶,朝着凌子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踏着屋顶横穿了大半个京城,终于到了柳树巷,苏清晚跳到地面上大口喘着气,看了看那只气息几乎没乱的狐狸,不由感叹,果然轻功这种东西不能荒废,还是要勤加练习才对。   好在那只狐狸还是有人性的,他给了苏清晚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没有继续往前走,但是日常吐槽却没有停,“苏大人,虽然礼部常年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不可因此就荒废了武功。”   苏清晚气还没喘匀,内心十分暴躁,于是恶狠狠地说:“多谢凌大人教诲,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   凌子筱好像没听出来苏清晚的狂躁,反而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苏清晚差点儿吐血的话:“知错就改,孺子可教也。”   苏清晚:“???”我刀呢?!   凌子筱淡定地忽略了那姑娘气愤到扭曲的表情,看着她差不多休息好了,便转身往何侍卫家走去,苏清晚再怎么想打他,也明白公事重要,只好磨着牙跟了上去。   “大娘,我有点儿事想问您。”没走两步,苏清晚看到一个刚刚从柳树巷走出来的大娘,快步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什么事儿啊姑娘?”大娘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菜篮,然后一把握住苏清晚的手,激动地说:“姑娘你说,大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清晚对于大娘的热情有些慌,但是还是稳了稳心神,尽量不看被抓着的手,问:“您认识一个叫何玉的富家少爷吗?”   这回轮到大娘一愣,“富家少爷?我们这边是有个叫何玉的,不过他爹是王府的侍卫,可算不上什么富家少爷。”大娘说完似乎是怕苏清晚不相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就住在那儿,东三号,我还是他的邻居呢,不可能记错的。”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谢谢大娘啊。”苏清晚努力维持着微笑,试图把手抽出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被大娘拉得更紧了。   大娘笑呵呵地打量着苏清晚,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姑娘啊,如果你真要感谢大娘,不如嫁给我儿子,当我儿媳妇吧。”   苏清晚:“???”   “大娘您不是认真的对吧?”苏清晚看着大娘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苦笑着问。   “婚姻可是大事,我怎么能不是认真的呢?”大娘一脸严肃地说着。   您还知道婚姻是大事啊……苏清晚求救地看向凌子筱,对大娘动手总归是不好的。   但是大娘没给凌子筱说话的机会,就接着说:“姑娘你放心,我家就二柱子一个儿子,我和他爹都宝贝着呢,你嫁过来我们一定连你一起疼着。”   所以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啊,之前那么热情现在果然另有所图。   也许是大娘耽误了查案的时间,凌子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刑部的令牌,说:“大娘,您认定的儿媳妇是协助刑部办案的,您再不放手就是妨碍公务了。”   “是个当官的啊。”大娘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苏清晚,然后很大度地一笑,说:“没事没事,虽然我不赞成姑娘家的去当官,但是你只要嫁给我儿子以后把官辞了,我就不计较你之前当官的事了。”   凌子筱:“???”是不是我的表达有什么问题……   苏清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三观一再被刷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清晚明白现在大概只能自救了,她突然惊呼道:“大娘,您的菜篮被人拿走了!”   “什么!哪个兔崽子敢拿老娘的东西?”大娘闻言迅速松开了苏清晚的手,转身去找那个“兔崽子”,苏清晚看准时机一把拉住凌子筱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两人拼命往里面跑,一直跑到听不见大娘在身后喊:“姑娘,你等会儿,我还没跟你说完呢。”然后才停了下来。   凌子筱定定地看了苏清晚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那个大娘真是没眼光,看上你什么了?”   苏清晚刚刚虎口逃生,也不跟他计较这个,只是顺口回了一句:“至少我是个姑娘,怎么?你想嫁?想嫁人家还不要你呢。”   凌子筱:“.…..”   “查案要紧,不闹了。”凌子筱也不太想回忆刚刚的场景,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苏清晚难得认同的点了下头,然后跟着那只狐狸往何玉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就怕那个大娘从哪里窜出来,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很快到了何玉家。   院子的门是虚掩着的,苏清晚敲了几下没有人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才发现院子不大,种满了菜,房子也只有三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买得起那白玉手镯的人住的地方。   “是圆圆回来了吗?”两人刚准备走,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屋里传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拄着拐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清晚赶紧走近几步扶住老妇人,柔声说:“我不是圆圆,这里是何玉何公子家吗?”   “是啊是啊。”老妇人点头道:“你不是圆圆,那就是玉儿的朋友了吧。”   苏清晚发现老妇人说话时一直看着正前方,试探着把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老妇人并没有反应,原来她看不见,苏清晚抬头和凌子筱对视了一下,然后心照不宣地轻轻点头。   “是啊,我和旁边那位公子都是何公子的朋友,奶奶我们进屋说吧。”苏清晚扶着老妇人轻声说。   老妇人引着两人进了房间,然后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衣袖,说:“家里比较简陋,你们随便坐别嫌弃就好,家里也没有茶,我给你们倒杯水吧。”   见状苏清晚扶着老妇人坐下,然后说:“我来倒水就好,您快坐。”   “玉儿的朋友都是好人啊。”老妇人感叹着,然后笑了笑,看着很是慈祥。   凌子筱心中一抽,不忍心欺骗,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   苏清晚很快倒好了水,端了一杯给老妇人,然后偏头示意凌子筱可以开始问了。   凌子筱压下心中的不忍,尽可能的放缓语气,说:“奶奶,何玉拜托我们来看看您。”   “哎哎,那是个孝顺孩子,你们就跟他说我好着呢。”老妇人闻言满脸的欣慰。   “是,我们一定转达。”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您之前说的圆圆是什么人?”   “圆圆是我孙女。”老妇人许是想起了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不禁笑了。   “孙女?”苏清晚一愣,“不是说何公子是独子吗?”   “圆圆啊,她是我那个混小子的私生女,这家丑不可外扬,玉儿不告诉你们也是正常,你们可不要怪他。”老妇人叹了口气说着,“不过圆圆这孩子争气,现在啊,正在王府当差呢,我和玉儿都很喜欢她。”   “哪个王府?”凌子筱追问。   “定安王府。”老妇人谈起她的儿孙们毫无防备,几乎是知道的都和盘托出。   凌子筱闻言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清晚见状只好自己接着说:“在定安王府啊,那月钱应该不少吧?”   老妇人:“可不是吗,自从那孩子进了王府当差,每个月都能送回不少钱来,我们家里的日子也比以前宽裕了不少。”   看着老妇人溢于言表的欣慰和满足,苏清晚莫名有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低声叹了口气,尽可能地挑着重点问:“奶奶,您的儿子这几天回来过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心疼,她说:“我那混小子也在王府当差,忙着呢,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回来几次,上一次回来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苏清晚看了看那个还在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人,打了个问完了可以走了的手势,却看见那人微微摇了下头,然后难掩笑意地说:“奶奶,我们刚刚过来时遇到您的邻居了,还聊了一会儿。”   苏清晚听完这句话,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就涌上心头,但是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妇人把脸转向凌子筱那边,然后表情诡异地说:“你是说二柱子那一家啊。”   凌子筱:“正是。”   老妇人脸上的慈祥终于完全消失,她撇了撇嘴,说:“你们啊,离他们远一点,尤其是二柱子那个娘。”   苏清晚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索性便自己问道:“奶奶,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妇人惋惜地说:“姑娘啊,我跟你说,那个二柱子这里,”她停下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有问题,所以快四十的人了还没娶到媳妇,柳树巷的姑娘都是知道的,自然没人愿意嫁过去,他娘也着急啊,就等着你们这些面生的姑娘上门呢,你可要小心哪。” 第9章 真假圆圆   第二日,金銮殿之上。   “皇上,梁王死在了定安王府,这事非同小可,应该怎么处理还请皇上明示啊。”史官严正絮“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上,怎么看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与史官交好的大臣甲附和道:“是啊皇上,这凌尚书与苏侍郎年纪尚轻,怕是难以担此重任,请皇上三思啊。”   大臣乙:“臣附议。这件事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街坊巷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京城人心惶惶啊。”   大臣丙:“皇上圣明,苏侍郎是礼部的人,怎么能插手刑部和大理寺的公务。”   大臣丁:“臣附议。”   ……   皇上坐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互相附和,狼狈为奸简直不能更明显,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诸位卿家说完了?那现在该朕说了。”   “昨天傍晚,朕才知道这件事,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就都知道了,这消息传的这么快,是谁在背后唆使朕心里有数。”皇上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环视了一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然后接着说:“这两件案件,朕在前天就已经交给凌尚书和苏侍郎负责了,你们在昨天的早朝上怎么不说这样不妥?嗯?”   看着底下那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们,皇上似乎是觉得惊吓的力度还不够,于是接着说:“君无戏言,你们是想让朕收回成命不成?且不说这个,朕就算收回了这道圣旨,你们诸位有谁敢主动站出来接了这两件案子?”   不久前还振振有词,一副忠心为国的样子的那些大臣们闻言噤若寒蝉,低着头假装开始研究自己的衣袖。   只可惜皇上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人,“怎么都不说话了?没人敢接,又不让他们接,你们是打算让这两件案子变成悬案是吗?梁王死了就死了,定安王府花园里的尸体爱是谁是谁,反正跟你们没关系,都不用查了对不对?”不怒自威,朝堂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苏清晚偷偷看了凌子筱一眼,发现那人站在那儿稳如泰山,似乎朝堂上的这场闹剧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皇上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凌尚书,苏侍郎,朕之前说限你们两天之内找出凶手,查明真相,能不能做到?”   凌子筱面不改色地走出队列,“臣定不辱使命。”   苏清晚紧随其后,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凌子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郑重地说:“皇上放心,臣必定查明真相,不负皇上信任。”   “好。”皇上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事关京城安定,你们责任重大,倘若期限内查不出结果,朕定当重罚。”   “没什么别的事就退朝吧。”皇上一副朕不想搭理你们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没等薛和说退朝,起身就走了,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大臣们。   被皇上下了逐客令的大臣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大殿,还时不时地转头看看那两个被委以重任的人,似乎在预测他们的下场。   “走吧,去趟定安王府。”凌子筱直接忽视掉周围那些审视的目光,默默在心中计划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苏清晚跟在他后面也是难得的安静,安静的让凌子筱有些不适应。   去定安王府的路走了一大半之后,凌子筱终于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还在想那些人说你太年轻不适合?”   苏清晚被戳中了心事,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官场就是这样,是不是习惯就好了,就能像你这样?”   凌子筱走了几步才回答,声音依旧温和,但是带着难得的认真,他说:“可以习惯,但是不可以同流合污,无论经历了多少,至少初心不可负。”   苏清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行了,现在还有空想这些,好好想想一会儿去王府应该干什么。”凌子筱反手敲了身后那姑娘的头一下,似乎刚刚那个严肃认真的他只是苏清晚的一种幻觉。   两人到了定安王府的大门口,苏清晚再一次一眼看见了那个倒霉的小侍卫,那个小侍卫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两人,便直接放了人,还在他们经过门口时顺口提醒了一句:“我们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里,他们出去逛街了。”   府里连着两天发现了两具尸体,现在凶手是谁还没查清楚,居然还有心情逛街?苏清晚不禁感叹这两人的心态是真的好,心也是真的大。   两人走进王府的花园,随便抓了个正在修剪花草的小丫头,问她:“你们府里有没有一个叫圆圆的丫头?”   小丫头被这两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子都掉了,面色惨白地说:“有,我,我就是圆圆。”   “哦?那真是巧了。”苏清晚帮她把剪刀捡了起来,递给她,努力营造出一副自己很善良好相处的表象,奈何小丫头却不买账,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剪刀,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你别害怕,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凌子筱把苏清晚往身后拉了一下,准备自己上阵。   许是凌子筱这个人的书卷气太过浓郁,完美地掩盖了他那狐狸般的狡黠,小丫头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你家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凌子筱语气十分的柔和,使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我家住在柳树巷东三号,家里还有祖母,父亲和哥哥。”小丫头乖乖地回答。   凌子筱:“最近你可见过你家里的人?”   小丫头偏着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凌子筱对于这样的答案似乎并不惊讶,他又问:“你昨天去过冰窖吗?”   小丫头果然还是摇头。   凌子筱对着苏清晚点了点头,然后便往里面走去。   “就算她去过冰窖,见过家里的人,这么问她也不会承认的。”苏清晚对于这样的回答也并不意外,“我们应该去问问看管冰窖的人。”   凌子筱:“正有此意。”   看管冰窖的也是个小丫头,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分外讨人喜欢。   有了之前的教训,凌子筱这次直接自己去问:“你叫什么?是负责看管冰窖的吗?”   “是的,奴婢叫合欢。”自称合欢的小丫头明显比之前的那个镇定的多。   “合欢,昨天早晨圆圆来过冰窖吗?”凌子筱笑眯眯地套着话。   合欢回答得极快:“没有。”   凌子筱:“最后一个问题,冰窖里昨天早晨还剩下多少备用的肉,剩下的肉去哪儿了?”   合欢依旧回答得很快:“只剩下一大块了,就是被拿去做丸子的那块,之前还有不少其他的,但是管家说时间太久,就让我拿去丢掉了。”   “好,谢谢你。”凌子筱依旧笑得如春风拂面,但是苏清晚偏偏从他这笑容中看出来了那么一丝狡诈,“我能去冰窖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大人请。”合欢先凌子筱一步打开了冰窖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去府里别的地方转转。”凌子筱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以至于苏清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冰窖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苏清晚还在原地站着,片刻后,她了然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去找管家了。   凌子筱走进冰窖先打了个冷颤,这里面是真的冷啊……   “这冰窖里冷,大人还是快些出去吧。”合欢极有眼色地说了一句。   “冷?那就更要好好看看了。”凌子筱笑了笑,真的开始仔细观察着冰窖里的每一处。   合欢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的人,才是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苏清晚在账房找到了忙得找不着北的管家,然后她明白了一件事:定安王和王妃之所以那么潇洒,是因为王府里的琐事全是管家在操心……   “哟,苏大人来了,怎么也没人来告诉我一声。”管家看见苏清晚赶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和算盘。   苏清晚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守门的都认识我了,也就没来通报,我来是问您几件事。”   “您说,您说。”管家一听就明白八成和府里的案件有关,赶紧认真起来。   苏清晚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一堆账本,问:“我看管家平时这么忙,应该也没空管冰窖里的食材什么时候更换吧?”   管家挠了挠头,笑着说:“苏大人真是说笑了,冰窖的事我是从来不管的。”   “如此,打扰了。”苏清晚婉拒了管家想请她喝杯茶的美意,转身告辞了。   她走到门口,便看见了已经站在那儿的凌子筱,一身大红色的官服也压不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人气息,这人果然是狐狸,狡猾的不着痕迹。   “去吃饭吧。”凌子筱对着来人招了招手。   虽然她现在很饿,但是从那只狐狸那儿听见“吃饭”这两个字,感觉始终是不太美好,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已经隐隐浮现在苏清晚的心头,果然,他听见凌子筱说:“还是去悠然居吧。”   苏清晚:“......”这要命的把柄啊。   毫无意外的,两人又坐在了悠然居二楼,原来的老位置上。   小二哥这次很长记性的直接问苏清晚需要吃什么,苏清晚只能心累的表示和昨天一样就好,逃过一劫的小二哥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跑去准备了,完全忽视了自家东家那一脸的怨念。   为了忘记又是在悠然居吃饭这个让人不怎么愉快的事实,苏清晚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个叫合欢的没说实话。”   “不止是没说实话,是没有一句实话。”凌子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题,“包括名字,应该都是假的。”   “怎么说?”苏清晚好奇地看着那只狐狸。   “你有没有发现她回答问题回答的太快了,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凌子筱屈起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这个我知道,管家也说冰窖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扔他根本不管。”苏清晚喝了口茶,“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说她的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凌子筱笑了一下,就好像一早猜到苏清晚会问这个,他缓缓开口:“仔细观察你就会知道,说名字的时候她有一点儿犹豫,口型是在那一瞬间变化的,她最开始想说的那个字肯定不是‘合’,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想说的应该是‘圆’。” 第10章 对影成三人   苏清晚早已经适应了凌子筱给她的种种惊吓,所以对于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猜测表现的很淡定,“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合欢的小丫头有可能才是真的圆圆?”   凌子筱轻轻点了下头,刚准备说什么,就被破门而入的小二哥给打断了。只见小二哥风风火火地端着两个盘子,几乎是冲了进来,他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弯腰在苏清晚耳边低声说:“东家,门外有人偷听你们谈话。”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出去了。   关键时候还真是有点用的,苏清晚对于自己日积月累的训练成果表示很满意。   凌子筱用眼神问她:出什么事了?   苏清晚指了指门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很自然地拿起一块茶糕开始……往嘴里塞,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只狐狸才不会给她细嚼慢咽的时间呢。   因为门外的那个人,两个人难得的吃了一顿不谈公务的午饭,当然苏清晚的直觉是准确的,那只狐狸自己喝了一碗粥,于是苏清晚需要在他喝完粥之前解决完面前大大小小一堆盘子里的美食。   “苏大人,没人跟你抢……”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狼吞虎咽地吃相,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提醒了一下。   苏清晚头都不抬地说:“注意形象还是先吃饱,这个选择显而易见好吧。”   凌子筱:“.…..”好像挺有道理的,竟然无法反驳。   “现在可以确定冰窖里的那个是梁书,花园里的那个也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何玉,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苏清晚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试探着说。   “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凌子筱弯了弯嘴角,“而且和你的猜测应该是一样的。”   苏清晚却一点也没有猜测被认可的兴奋,只是盯了那只狐狸半晌,对于查案自己是个半吊子全靠猜,怎么这刑部正儿八经的尚书大人也这么不靠谱?是谁整天在朝堂上强调证据的?说好的没有证据绝不可随意怀疑呢?   被观赏的某只狐狸大概也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他无奈地笑着解释:“办案当然要有证据,不过没有证据不可猜测都是说给那些老家伙们听的,不怀疑查谁去啊?好了,快走吧。”   苏清晚收回目光,淡定地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跟着那狐狸寻找证据去了。   只是那何侍卫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家也不回,梁王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苏清晚和凌子筱几乎把京城翻了个个儿,也没有找到和他有关的一丁点儿消息,倒是那梁王府的管家知道自家王爷已经遇害的消息之后,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好久,眼眶通红,却是没流一滴泪,然后指挥着府中的丫头小厮们开始挂白灯笼布置灵堂,整个人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提了线的木偶。   苏清晚劝了好久,管家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一直到他们准备离开梁王府,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扑通”一声跪下了,任他们二人怎么拉都不起来,他说:“小王爷已去,我有负老王爷的嘱托,本不该再苟活于世,但是我要亲眼看见凶手伏法,请二位大人一定要抓住真凶,让小王爷能够瞑目。”然后重重的一个头磕了下去。   两人真正离开梁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市依然热闹,抬头就可以看见满眼的星光,不过他们没人顾得上欣赏,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两日之期还剩下一天,这两件案件虽然有了大致的猜想,但是缺少证据,没有真正有力的物证和人证,一切都是空谈。   漫无目的地沿着陵西河走着,入秋之后的夜晚是极为凉爽的,微风拂过河面,带着些许的潮湿吹向心事重重的两人,只不过苏清晚的在这样的凉爽惬意之下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而凌子筱却是少见的眉头紧锁,满腹心事,静默良久后,他突然说:“对不起,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清晚无所谓地笑了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往前走着,“单凭你和定安王的举荐,皇上才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案件交给我。”   凌子筱闻言一愣,苏清晚也没管他,接着说出了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你看皇上那天眼里闪着的兴奋,这件事怕是和我爹脱不了关系,两人八成是打了赌看我能不能破了这两个案子,只是谁都没想到梁书由失踪变成了遇害,迫于那些老家伙们的压力,皇上不得不立下了两日之期。”   “所以,这件事和你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关系,你在这儿瞎愧疚个什么劲儿?”苏清晚垫起脚,一巴掌拍在那只面露惊异的狐狸的脑袋上。   “哎,你看那边,那是着火了吗?”没给那只狐狸黯然神伤的时间,苏清晚就发现了河对岸有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   把情绪收放自如的本事凌子筱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看那姑娘根本没把这事往心上放,索性也不再自添烦恼,于是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谦和。他顺着苏清晚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像是着火,应该是有人给逝者烧的纸还没烧完。”   “还是过去看看吧,这天干物燥的。”看着那团受到风的影响一闪一闪的火焰,苏清晚还是不怎么放心,这要是真把枯树落叶什么的点着了,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们还不一定要怎么做文章呢。   凌子筱看起来和她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默契地叹了口气,找了一个最近的桥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还没有烧完的纸,只不过在火光的周围还有不少散落的纸和纸钱,都还没有点燃,被风一吹,配合着周围那些已经开始干枯但是还没有落下来的树叶沙沙作响,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清晚没盯着看,只是大略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今天也不是中元节,这人怎么挑了这么个日子来烧纸?”   凌子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沿着陵西河远眺,他感觉有那么一条线已经快要连起来了,他没头没尾地问苏清晚:“你知不知道这条河的下游在哪儿?”   “下游?”苏清晚也顺着陵西河往东边看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那只眼中闪着光芒的狐狸,“陵西河流经定安王府的花园,揽星园里的那个湖用的就是陵西河的水。”   某只狐狸眯着双眼点着头,说:“今晚夜色这么好,不妨走走。”   苏清晚会意地笑了笑,跟上了那狐狸的脚步。两个人沿着陵西河一路往下游走去,许是秋季水凉的缘故,河中只能偶尔看见三三两两的船只划过,不负荷花盛开时的繁华。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定安王府的围墙外,苏清晚来过王府很多次,所以清楚的记得这围墙里面就是揽星园,又走近了些,发现有一条人工修建的河道将水引进揽星园的湖中。   “定安王府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花园的修建应该省了不少钱吧。”苏清晚啧啧感叹着,看看人家定安王爷家大业大的还精打细算,不像自己家里的败家哥哥,银子用的跟流水似的。   凌子筱的关注点显然不太一样,他蹲下来研究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个河道虽然不宽,但是两个成年的男子游过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是说……何玉是被人从这里带进去然后埋在菊花丛下面的?”苏清晚闻言也蹲下看了看,似乎是有些没想明白,她看了半晌然后说:“能埋尸体的地方多了去了,干什么非要冒险埋到王府里面?栽赃嫁祸?”   “也许只是顺路。”凌子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出了另一种不怎么靠谱的想法。   大概是终于想明白在人家家的围墙外面讨论这种话题不太好,凌子筱带着苏清晚租了一条船,然后他们两个和船夫,一船三人一壶清茶的开始欣赏京城的夜景。   这画面看起来唯美,但是听到他们聊天的船夫却并不这么想。   凌子筱十分温和儒雅地给自己和苏清晚倒了杯茶,然后在星光照耀下,说:“船家,不管你一会儿听到什么,你就当做没听见,价钱我会给双倍。”   船家闻言手一抖,差点儿把船桨扔到河里去,感觉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凌子筱忽略了因为自己一句话造成船的剧烈晃动,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清淡如水的茶,然后像讲故事一般地说:“整个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梁书不知道什么原因把何玉给杀了,然后带着何玉的尸体从河道游进了王府,把何玉埋在了花丛下面当养料。”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事情还是被何玉的父亲何侍卫知道了,于是他就把梁书杀了替儿子报仇,何侍卫把切开的尸体放到冰窖,让在王府当差的女儿扔掉多余的肉,把梁书变成桌上的美食,大概是为了让梁书身体残缺以致无法入轮回投胎。”苏清晚淡淡地接了后半段,由此来看,两人的猜想是八九不离十的契合的。   听到这,一直当自己不存在的船家终于不负众望的把船桨扔进了河里……然后船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天明,岸上的行人看见船上那几个已经快要变成冰雕的人,慌忙去找了其他船家帮忙,三人才从船上下去。   船家上岸后思维大概也醒过来了,看着面前两个把凶案说的跟睡前故事一样的人,两眼一翻就躺地上了,凌子筱叹了口气把人交给围观群众,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然后拉着苏清晚退出了人群。   他们不知道的是船家在医馆醒了之后,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于是又急匆匆地赶到陵西河去准备开工,却在看到自己那个没有浆的船之后,就跟疯了似的转身就跑了,据说从那以后,陵西河边再也没有过他的身影。 第11章 我不能跟你走   苏清晚和凌子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翘早朝,竟然是因为在船上下不来。   因为这两件案子,朝中大多数人对他们就抱着观望甚至是怀疑的态度,现在又无故翘了早朝,言官不定怎么说呢,抱着木已成舟的心态,二人潇洒地一挥衣袖,查案去了。   由于只剩下一天,和案件有关的活人却一个都找不到,就知道一个圆圆,但是现在还不能说谁就是真的,两人再怎么淡定也明白时间紧迫啊,于是决定分开调查取证,凌子筱去找何侍卫,苏清晚则负责把真的圆圆带到刑部的公堂上,当然,还有那个叫齐全的掌柜也要带过去。简而言之就是何侍卫归凌子筱管,其他的都是苏清晚的事情。   听着好像不太公平,不过苏清晚清楚追捕何侍卫的难度之大,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分开之前,苏清晚看了看那只被冻的唇色惨白的狐狸,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官服,赶紧取下来递了回去,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地说了句:“注意安全。”   凌子筱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赌那何侍卫虽然杀害自己主子,但是人性未泯,逃跑之前一定还会回家去看看老母亲,便朝着柳树巷走去。   凌子筱原本就是怕冷的人,自小体弱多病,练了十多年武功其实是为了强身健体,但是现在武功有成,身体底子还是较一般人要差一些,在船上吹了一晚上冷风,现在感觉并不太妙,于是也没有为了赶时间用轻功,而是老老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了。   他走到何家发现大门依旧没有锁,有了上次的经验,便敲了敲然后直接进去了,走近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果然看见老妇人走了出来,对着大门的方向问:“是谁啊?”   凌子筱摇摇头试图赶走一阵阵的眩晕,然后走过去扶住老妇人往屋里走,说:“奶奶,我是何公子的朋友,不久前才来看过您,还记得我吗?”   老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记忆力倒是很好,凌子筱话音刚落,她就说:“记得记得,上次还有一位姑娘一起过来的,今天怎么没见她啊?”   凌子筱扶着老妇人坐好,然后自己找了另一把椅子坐下,低咳了几声,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沙哑,“她今天有事就没过来。对了奶奶,令郎还是没有回来过吗?”   凌子筱伸手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便放弃了与老妇人慢慢周旋的念头,选择了开门见山的方式。   看不见的人大多耳朵会比常人要好,老妇人敏锐地发现了凌子筱的不同,她摸索到茶杯,然后往凌子筱那边推了推,说:“喝点水吧,平时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关心中听不出一丝虚假,凌子筱压了压心中的酸涩,还是没有和她说实话,何侍卫的事情她能晚一点儿知道就晚一点儿吧。   “谢谢奶奶,我没事。”凌子筱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确保再说话时老妇人听不出不妥,然后才接着说:“我找令郎有些急事,您如果知道他去哪儿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昨晚确实回来过,然后往西边去了,还嘱咐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想了想不对劲,可不要是惹了什么麻烦。”老妇人叹了口气,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牵挂和忧心。   凌子筱起身道了谢便朝着西边赶去,心中不禁疑惑,这城西是灵山寺,平时倒也算香火旺盛,他逃跑怎么选了这么个方向?虽然不解,但是老妇人也实在是不像说谎的样子,他便也没有再多想。   在他刚刚离开的那间屋子里,老妇人沉沉地叹了口气,朝着里屋喊了一声:“人走了,出来吧。”   久未露面,现在应该人在城西的何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没等老妇人再多说什么,就直直地跪下了,一大滴浑浊的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他说:“娘,儿子不孝,今日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无论如何请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牵挂我这不孝的儿子。”   老妇人此时也是满面泪痕,她抖着手拍着桌子,“糊涂啊,你糊涂啊!”   何侍卫闻言狠狠闭了下眼睛,重重的三个头磕了下去,然后拿起立在门边的一把大刀便头也不回地往东边去了。   凌子筱赶到灵山寺,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来者不是有所求就是来还愿,都是面带虔诚,而那何侍卫怕是满心仇恨,与这儿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他,真的会来这儿吗?   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哭闹声打断了他的猜想,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正满面怒容地训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具体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但是小孩子被骂了之后哭得很是伤心,妇人看见后便也不忍心再训斥,摇摇头俯身抱起了哭闹不止的孩子,耐心地哄了起来。   凌子筱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母亲爱护孩子是天性,不管孩子犯了多大的错误。那么何家的那个老妇人又怎么会轻易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说出儿子的去向呢?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凌子筱想清楚自己被骗了之后,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往城东走去。   城东是一大片坟地,有京城中有名望的家族的坟地,也有普通百姓的坟茔,更有无碑的坟。   凌子筱从城西到城东,几乎是横穿了京城,他靠着树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往坟地走去,刚走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面容憔悴,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盘腿坐在一个墓碑前,好像在对着墓碑喃喃自语。   那碑文很新,一看就是才立不久的新碑。凌子筱屏息又往跟前走了几步,清清楚楚地看见碑上刻着:吾儿何玉之墓。   “大人过来的好快啊。”坐在碑前的人头都没回,像是自言自语。   凌子筱看了看墓碑前那个如老僧入定般的人,大致估计了一下,此时和他至少还有十多步的距离,看来这何侍卫的武功比自己预想的要高不少。   “大人,别站那么远啊,过来陪我喝酒。”凌子筱站在原地估算着速战速决的可能性,何侍卫却明显没有那个耐心慢慢的等,他背对着凌子筱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凌子筱闻言缓步走了过去,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侍卫,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凌子筱在何侍卫身侧找了个空地,一撂衣摆也盘腿坐下了。   何侍卫看起来没有搭理凌子筱的意思,只是随手拿起一壶新的酒扔给了凌子筱,然后自顾自的喝着。   凌子筱接住“从天而降”的酒壶,拧开也灌了自己几口,然后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边洒出来的酒,忍不住赞叹:“好酒啊,何侍卫可真是大方。”   被夸赞大方的人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只见他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全部灌到嘴里,然后终于偏头看向凌子筱,他说:“早就听闻凌大人年少有为,可惜我今天才有缘得见。”   凌子筱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然后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回了一句:“何侍卫在武功上的造诣我也早有耳闻,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然后许久没有人再说话,只有烈酒入喉的声音在坟地轻响。   待到满地空酒壶时,何侍卫看着凌子筱的方向勾了勾嘴角,勉强算是一笑,然后自嘲地开口:“造诣高有什么用?不还是连儿子都没能护住。”   凌子筱微微合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发现眼前是一片片的黑雾,好久才散去,他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还能和他周旋到什么时候,千万别误了皇上定的期限才好,凌子筱稳了稳气息,看着何玉的墓碑,低叹一声说:“无论如何,何侍卫不该私下寻仇。”   “梁书是个王爷,玉儿是什么,只是区区王府侍卫的儿子,凌大人你说,有谁会趟这趟浑水?”何侍卫从袖中抽出手帕,认真的擦拭着一直放在手边的大刀,“我也知道,我对不起年迈的母亲,也对不起圆圆,但是不报此仇,我余生难安。”   “你把梁书分尸藏于王府冰窖,为此把女儿拉上这条不归路,现在何玉的仇报了,你就安心了?如果没有人找到你,你余生又能真的安枕?”凌子筱蹙着眉看向面色平和的人。   “我知道不能,也没打算跑,但是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现在不能跟你回去投案。”何侍卫握着刀站了起来,喝了一地的空酒壶,人却是丝毫未有醉意。   “你不能走,跟我回刑部。”凌子筱也紧接着跟着他站起来,试图伸手拦住他,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朝着前面栽了下去。   凌子筱已经做好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却被人一把拉住了,凌子筱借力站稳,看见扶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溜之大吉的何侍卫......   “凌大人也别白费力气了,你之前喝的茶里我加了化功散,药效持续六个时辰,现在你抓不到我的。”何侍卫放开扶着凌子筱的手,面带愧色地说。   “多谢。”凌子筱抱拳笑了笑,然后定定地看着何侍卫。   何侍卫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别开视线不敢看凌子筱,两人对峙片刻,何侍卫终于低着头说:“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办完事情定会自己去刑部投案,凌大人信我这一次。”   凌子筱轻轻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我信你,但是皇上给的期限容不了你这一天。”   “那就得罪了。”何侍卫拔出刀挥向凌子筱,然后趁着他后退躲闪的瞬间足尖点地,几下就掠出去一大段距离。   凌子筱稳住身形后也几个跳跃追了过去,不消片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城外的树林里。   定安王府。   苏清晚派人先把齐全请到刑部,好好保护着,然后亲自去了定安王府找那个真正的圆圆。   门外的侍卫许是上次没有通报被管家教训了,这一次倒也是学乖了不少,一面把苏清晚往府里面迎,一面找了人赶快去告诉管家。   侍卫引着苏清晚往前厅走,还没走到就看见一路小跑而来的管家,“苏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然后引着人进了前厅。   苏清晚客气地回了一礼,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管家听后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叫人把合欢和圆圆全部找来,让她们当面对质。   不到半柱香,两个身材年纪相仿的丫头就低着头走了进来,朝着苏清晚和管家福身行礼,而后准备退到一边站着,却被苏清晚拦住了,“两位姑娘稍等。”   “管家看看吧,圆圆是哪位,合欢又是哪位。”苏清晚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两人,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便有了切实的答案。   管家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那个自称圆圆的丫头便对着苏清晚直直跪了下来,然后不停地磕着头,带着哭声说:“苏大人恕罪,奴婢知错了,知错了,我才是合欢。”   苏清晚状似惊讶地挑了挑眉,颇为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合欢说:“姑娘那天不还自称是圆圆吗?还是要想好了再说啊。”   合欢闻言磕头磕的更欢了,很快额头都出了血,苏清晚叹了口气把人拉了起来,“坦白从宽。”   “圆圆那天求我假扮她,我自进府以来便得她的照顾,自然不好不答应。”合欢低着头不敢看圆圆,咬了咬唇接着说:“我也没想到圆圆竟会与那几件案子有关,如果知道是这样我是万万不敢答应的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请苏大人不要怪罪合欢。”一直没说话的圆圆也跪了下去,“那天爹爹来王府找我,说是让我把冰窖里备用的肉全部扔掉,只留下他暗中放进去的那块,我也奇怪,爹爹只说这是为了哥哥报仇。”   圆圆掩面哭泣了一小会儿,接着说:“我是何家的私生女,爹爹素来不喜欢我,但是哥哥待我却是极好的,能为哥哥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如今大仇已报,我愿意随苏大人回刑部,只求苏大人能够饶恕合欢。”   苏清晚点了点头便带着圆圆离开了王府,想了想还是亲自把人送到刑部,交给刑部的人之后准备离开,却在大门处看见了陈景。   陈景正在和守门的交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着两人逐渐有争吵的趋势,苏清晚赶忙走近准备打个圆场,却在看到守门之人时大吃一惊。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苏清晚一时没有想起来名字,指着守门的人说了半天“你”,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卑职叫赵恒,之前在陌上坊见过苏大人。”赵恒面向苏清晚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承蒙凌大人提携,让我在刑部做了个侍卫。”   “你们聊天叙旧的等会儿再说。”一直被无视的陈景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了两人,“苏大人,你见到子筱了吗?”   苏清晚被迫回想了一下不堪回首的经历,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陈景说:“我们翘早朝是有原因的,昨晚我们被困在船上下不来。”   陈景闻言一怔,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人翘了早朝,他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你们下船之后子筱去哪儿了?”   苏清晚看着陈景紧张的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忍不住调侃:“陈大人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放心,明早这案子审完我就把凌子筱还给你。”   陈景却明显没有说笑的兴致,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件,然后神色凝重地说:“苏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是我在城西捡到的,我记得子筱一直带在身边。”   苏清晚凑近看了看,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这不就是那个被当做物证的荷包吗?几日不见,怎么到了陈景手里。   “他去追查何侍卫的下落了。”苏清晚也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不过那人精明的跟什么似的,不会有事的吧。   听到苏清晚的这句话陈景的表情更加微妙,他沉思片刻问:“你之前说,你们昨晚在船上呆了一宿?”   苏清晚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对啊,船家把船桨扔到水里去了,大晚上的我们也找不到人帮忙。”   陈景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出事了。” 第12章 苏大人初拿惊堂木   第二日早朝后,刑部公堂。   皇上负手而立,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气息,公堂之上气氛降到了冰点。   同在公堂上的还有不少准备来看凌子筱与苏清晚的笑话的朝中大臣,当然,还有的人不只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更想落井下石,一举除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皇上,两日之期已到,为何不见凌尚书?”前两天才在朝堂上带头挑事的史官严正絮,这次延续了他勇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风格,又一次带头站了出来。   皇上阴沉地转过身看着叽叽喳喳的众人,没有给他们附和的机会,而是直接看向苏清晚,厉声问:“苏侍郎,朕交给你们的两件案件现在是否查到真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否调查明白?时辰已到,为何不见凌尚书升堂问案?”三个问题没有间隙的朝着苏清晚砸过来,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   苏清晚也明白,现在再多托辞都没有意义,但是实话实说的后果也绝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住的。纵然皇上心软延长期限,那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苏大人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没能查出真凶心虚了吧?”苏清晚循着声音看去,不出意料的还是之前那个史官。   凌子筱到现在没有消息,按照陈景的猜测就是根本不知道是生是死,独留苏清晚在这面对这一群眼睛闪着金光的老家伙们,她已经是够够的了,看着刻意找事的严正絮苏清晚自然也没打算跟他客气,“严大人,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现在凌尚书生死不明,你不去担心一下你的同袍,却在这里强调什么两日之期,你安的是什么心,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严正絮显然没想到苏清晚当着皇上的面也敢这么说他,气得脸都红了,正色道:“皇上限你们两日之内查出真凶,这可是圣旨,如今期限已到,真凶并未抓获,你们这就是抗旨,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本官自然不能放任你们这等放肆的行为。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末了,还不忘煽动一下群众的情绪。   “是啊是啊,严大人所言有理。”附和之声很快响成一片,严正絮在这声音中冲着苏清晚扬了扬下巴。   “你......”苏清晚还准备说什么,余光瞥见陈景对着她微微摇头,便把剩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皇上,臣有负皇上所托,甘愿领罪。”苏清晚一撩官袍就对着皇上跪下了,一点儿也没有多做争辩的意思,在场的人不禁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沉默半晌,终究一拂衣袖,看向苏清晚说:“苏侍郎,你有负朕的重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就罚你......”   “报——”就在那群老家伙们的目的即将达成,可以松一口气的关键时刻,赵恒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高喊着冲进了公堂,“启禀皇上,有一侠士绑了一个人送到了刑部大门外,说是凌大人拜托他送来的。”   “被绑的是何人?”皇上暗送一口气,来得真及时。   “那位侠士说,是要案的真凶。”赵恒字字铿锵,“那位侠士转达凌大人的话,说是凌大人重伤在身,性命堪忧,所以误了时辰,还请皇上恕罪。”   “什么?”苏清晚,陈景和皇上齐齐惊呼出声。   “凌尚书现在人在何处?快传御医去看看啊。”皇上看都没看被绑成粽子的何侍卫,慌忙就要去宣御医,“那位侠士还说了什么?”   赵恒闻言摇了摇头道:“不知人在何处,那位侠士说这两件案子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就劳烦苏大人升堂问案了。”赵恒顿了顿,试探着说:“卑职猜,这应该也是凌大人的意思。”   “皇上,请您下旨升堂吧。”苏清晚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便向皇上请了旨。   “好,升堂。”   “威武——”早已站在两侧的衙役立时齐声高呼。   苏清晚平生哪拿过这惊堂木啊,现在也只能凭着以往看过的那些话本和在茶楼听的书现场发挥了。她故作淡定地拿起来往桌案上一拍,说出了最常用的开场白,“堂下所跪何人?”   那个被绑成粽子的人在衙役的“帮助”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堂上,“卑职何然,是梁王的贴身侍卫。”   “何然,你杀了梁书,又唆使女儿,也就是在定安王府当差的圆圆把尸体放入了冰窖,致使定安王妃误将他拿去做了玲珑丸子,这些罪你认还是不认?”苏清晚边说边观察,却发现何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在这明镜高悬的刑部公堂之上,仿佛就是来喝酒聊天的。   “传人证,把圆圆......”苏清晚话还没说完就被何然打断了,他说:“我都认,苏大人不必传了。”   苏清晚:“???”这人真的疯了不成?   下一刻苏清晚就明白刚刚的惊吓都只是浮云,因为何然说:“卑职认罪,但是卑职有冤要诉,有状要告,”没等苏清晚允许,他接着说:“卑职要告那梁王杀害我的儿子何玉,还藏尸于定安王府,意图嫁祸定安王。”   这次震惊的已经不只是苏清晚了,公堂之上的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何然,想看看他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何然,你可要想清楚了,梁书是你的主子,又是王爷,你状告于他,无论所言是否属实,都是要先打二十大板的。”端坐于一旁的皇上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   “卑职知道,这状一定要告,苏大人让他们打便是了。”何然挺直腰板,眼神中满是决绝。   苏清晚还是想要拯救一下他,“梁书已经死了,你告他又有什么意义?”   何然想抱拳表示谢意,只可惜被绑的太紧,他只好弯了弯腰,说:“卑职明白苏大人是好意,只是我早已经死罪难逃,这些皮肉之苦又有何惧?”   “打。”苏清晚挥了挥手,不管怎么样,律法不可违。   两个衙役走出来行刑,一时间堂内只有板子打在何然身上的回响,被打的人硬是一声未出。   二十大板打完之后,何然挣扎着跪好,字字清晰地说:“梁书为了抢何玉的白玉手镯,故意将不会水的何玉推下陵西河溺死,然后趁着定安王和王妃大婚之日从河道进入揽星园,把何玉埋在花丛之下。”   “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苏清晚听了听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只是有一些细节还需要他的补充。   何然点了点头,“这些是梁书自己跟我说的,我写下来还让他画了押,那张纸就在我胸前的衣服里。”   一旁的衙役极有眼色的从何然身上翻出那张纸呈给了苏清晚,苏清晚扫了一眼,果然是画了押的,这梁书是不是也傻了?   “梁书为何告诉你这些?”苏清晚把纸折好放在一边。   “梁书常常会去灵山寺小住,他那日出府之后我就一路跟着,然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什么都说了。”何然回想着那天的场景,整个人都散发着杀气。   苏清晚赶紧拍了拍惊堂木镇住场面,清了清嗓子接着问:“你如何知道梁书就是杀害何玉的凶手?”   何然:“就在何玉失踪的第二天,我在梁书那儿看见了本该在玉儿手里的手镯,但是当时也只是怀疑,就想着跟上去试试。”   这梁书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儿吧……   “白玉手镯价值连城,以你家的情况来看,何玉如何买得起?”苏清晚问出了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   何然才收敛下去的杀气再一次散出来,双目中透着狠厉,他说:“玉儿喜欢一个叫李颜诺的姑娘,他说想去提亲就要准备白玉镯子,我就卖了老家的宅院,再加上我多年的积蓄,还用了母亲的棺材本,这才勉强凑够了买镯子的银子。”   你把老宅卖了,还把棺材本都用上了,但是人家姑娘说要嫁了吗......   苏清晚叹了口气,问:“你说的这个李姑娘,可是京城首富李员外的女儿?”   何然:“正是李员外的独生女。”   苏清晚:“......”你是有多大的勇气感觉李员外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你儿子。   “去把李颜诺请来。”苏清晚再次叹了口气,照这么审下去,这公堂怕是要站不下了。   一炷香后。   赵恒带着一个颇具几分英气的姑娘走进了公堂,“苏大人,皇上,李姑娘到了。”   “李颜诺见过皇上,见过苏大人。”只见那姑娘几步走到中间,大大方方的行了礼,见到皇上没有一丝惊慌,这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啊。   皇上很快就解答了苏清晚的疑虑,他看了看李颜诺,然后说:“你就是前年那个武状元吧,朕记得你,就是你在金銮殿上拒绝了朕授予你的官职,也不要任何赏赐。”   李颜诺苦笑着抱拳承认了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做法,说:“正是。”   苏清晚去年才入朝为官,并不知道这一段往事,于是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去参加科考?”   李颜诺说出了苏清晚一直以为只有话本里才会有的理由,她说:“我只是想去试试看我的武功究竟怎么样,并没有为官的打算,万万没想到成了武状元。”   沉默许久,几乎快要让人忘了他的存在的严正絮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愤愤不平地说:“大胆,你这是讽刺我朝没人了吗?”   “严大人你省省吧,皇上当年都没说什么,现在轮得到你来说吗?”苏清晚对于不断刷存在感的严正絮表示耐心用尽。   严正絮的脸气的快要发紫了,他看向皇上试图请求支援,奈何皇上也根本不吃他那套,别过脸去不看他。   苏清晚坐在高处把一切尽收眼底,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一笑,公堂里故作严肃的众人也破了功,一个个跟着笑了起来。   皇上看着严正絮鼻孔都快要冒烟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应该调节一下现在这个氛围,让这些大臣和睦相处才好,于是他勉强敛去笑容说:“都安静,有什么好笑的?苏大人接着审。”   被点名的苏清晚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迅速回忆了一下之前说到哪儿了,然后问:“李颜诺,何玉想要娶你,可有此事?”   李颜诺闻言看向何然,不禁皱起了眉,“确有此事,何玉跟我提过,但是我已经回绝他了。”   苏清晚愣了愣,什么时候民风如此开放了?   “苏大人别在意,江湖儿女本就不必在乎这些。”李颜诺大概是看明白了苏清晚眼中透露出来的不解。   京城首富的独生女自称江湖儿女,不知道那李员外知道了会不会心态爆炸。   苏清晚敲了一下惊堂木,把已经离题万里的众人和自己扯了回来,问:“何然,她既然已经与令郎说清楚,你又为何花这么大的代价去买镯子?”   这次轮到何然愣了,片刻后,他说:“玉儿并未告诉我李姑娘已然拒绝。” 第13章 琉焰谷初现   苏清晚看了看何然,他的那一脸迷茫绝对不是装的......所以何玉那个倒霉孩子是把他老爹也一起骗了吗?   “咳咳,”皇上轻咳几声,转头看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拿起惊堂木审案,但是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苏清晚,故作威严的问:“苏侍郎,案子还没问完,你在那儿想什么呢?”   苏清晚猛然回神,手一抖把惊堂木扔到了地上......算了,这个不重要,她嘿嘿笑了几声,试图掩饰这一个失误。   “何然,先不说你是否知情,梁书怎么说也是个王爷,为什么要与何玉抢那个镯子?”苏清晚趁着皇上发飙,严正絮找事之前,赶紧切入正题,好在这一问题也是大多数人好奇的,于是苏清晚成功的躲过了惊堂木被扔在地上的这一劫。   何然在那块无辜的木头砸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在苏清晚问之前大概也组织好了语言,正准备解释却被李颜诺抢了先。   “大人有所不知,几个月前,我与何玉还有其他几个好友在酒楼吃饭时,曾有人调侃我说‘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如今却不知该用什么来求取李姑娘芳心’。”李颜诺叹了口气说道。   金屋藏娇都出来了?苏清晚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叫李颜诺的姑娘,然后颇具兴致的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李颜诺大概是想起自己曾经的玩笑话如今成了凶案的□□,也是心情复杂,她摇摇头说:“我说,金屋算得了什么,在我看来,白玉才是无价之宝。”   “的确,黄金有价玉无价,你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的。”苏清晚对此表示赞同。   “只是没想到,我当时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会造成如今这样的后果。”对于何玉和梁书的惨剧,李颜诺颇为愧疚,眼眶都微微泛红。   “李姑娘你要心怀不安也先等会儿,等我问完再说。”苏清晚赶紧制止了李颜诺那即将展开的想象,“你说的这句话梁书知道吗?”   李颜诺依旧摇着头,“我与梁王并没有多少交集,那日他也不在。”   “苏大人你别看我啊,梁书也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想的。”何然敏锐地察觉到苏清晚的目光转向了他这边,赶紧表明自己的无辜。   所以那梁王是怎么想的?苏清晚心里默默叹气,之前没有让梁王府的管家过来听审就是怕他伤心,现在看来不得不叫他来了,那梁书究竟在算计些什么,怕是也就只有管家知道一二。   “去把梁王府的管家请来。”苏清晚心累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暂时休息一下,等人来了再说。   许是梁王府离刑部太远,又或者管家走的比较慢,公堂上的人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来,苏清晚坐在那儿更是昏昏欲睡。   什么鬼?苏清晚被突然惊醒,揉着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的手臂四处张望,果然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上看见了一颗小石子......这是谁干的?!苏清晚环视了一下大堂,发现连皇上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里,于是放心大胆的开始寻找那个胆大包天的人。   她无意间扫过公堂之外听审的人,却看见了那本来应该不知所踪的狐狸正好端端地站在人群中,发现苏清晚扫过的目光后,便微微偏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平静如水,被这些牵扯越来越多的的案件弄得有些心浮气躁的苏清晚,看见那狐狸平和的目光,也静了下来。   就说这狐狸不会有事的,嗯,没事就好。   “苏大人,管家到了。”那狐狸也许能够带来好运吧,在看见他不久之后,那久等不见人影的管家终于缓步踏入了公堂。   “免礼免礼。”苏清晚看到他心情颇为复杂,在他试图行礼之前就把人拦住了。   管家颤颤巍巍的在何然身边站定,眼神空洞,似乎站在这儿的只是一个躯壳,魂魄早已经追着梁书而去。   苏清晚面对此情此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求助似的悄悄看向凌子筱,她惊讶地发现那狐狸已经没有了人影......所以还是只能靠自己的对吧......   算了,那就自己来吧。苏清晚深吸几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公私一定要分开,万万不能感情用事。   “管家,我就直接问了,梁书为什么要和何玉抢镯子?以你们梁王府的实力,不至于买不起一个白玉手镯吧?”苏清晚再开口声音中已经听不出不忍。   管家闻言却突然笑出了声,笑声中满是苍凉与无奈,半晌,他瞪着何然,说:“如果不是何玉爱慕虚荣胡说八道,小王爷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苏大人,之前是我骗了你们。”管家仿佛突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在何然身边找了个空地就跪下了,他说:“我去大理寺报案前就知道小王爷已经遇害了,之所以去报案,不过是为了引开你们的注意力。”   他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苏清晚,却发现苏清晚也在看着他,很明显在等着他自己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不禁苦笑,这姑娘倒是能沉得住气。   “何侍卫不知道吧,何玉手里的那些银子其实根本不够买镯子的,但是他也不好再开口问你要,所以就去求小王爷,找他借了五百两,这里有借据为凭。”管家从袖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借据,由一旁的衙役呈了上去。   苏清晚接过借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管家有些不舍的目光缓缓从借据上收回,看了看越来越懵圈的何然,略带讽刺的说:“小王爷借给何玉银子的时候没问什么,但是何玉那小子却藏不住事,他把事情添油加醋之后,告诉小王爷,说是只要能买下那白玉手镯便可娶李姑娘为妻。”   何然闻言直接跌坐在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么说。   管家看着何然的反应又笑了几声,然后才接着说:“原本小王爷没有把何玉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晚上,有一个黑衣人潜进了小王爷的卧室,两人谈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那黑衣人才离开。”   “我不敢进去打搅,就在门外一直守着,那人走后,小王爷跟我说‘本王不争不抢却依然躲不过京城中暗流汹涌,既然如此,不妨争一争。’”管家神色沉痛,大概是在替梁书不值。   苏清晚听完一惊,偏头果然看见皇上示意她退堂的暗示,便准备敲一敲惊堂木来结束人生中第一次审案的经历,奈何伸手却没有摸到......   “咳咳......”苏清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缩回手说:“今天就到这儿了,何然所为虽有缘由,但是不可轻饶,具体罪责还需商议,退堂吧。”   皇宫,宣政殿。   偌大的宣政殿内门窗紧闭,光线不足所以点起了蜡烛,宫女太监们都被赶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当今圣上,苏清晚,何然与凌子筱四人。   皇上端坐于龙榻之上,黑着一张本就威严的脸,问:“何然,你当真不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   何然之前在公堂上都无所畏惧,现在却感觉寒风阵阵,不自觉地打着哆嗦,他低着头没敢与皇上对视,思索片刻才说:“卑职不敢欺瞒皇上,那人究竟是谁,应该只有小王爷知道。”   “你与梁书亲近至此,难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凌子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何然背后,在烛火幽幽的映衬下显得愈□□缈。   何然下意识的想远离他,却一步还没有滑出去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凌子筱贴近他,说:“何侍卫,说实话,现在再替梁书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何然都能感觉到他的脖子上有凉风吹过,却又躲不开,只好尽可能的离远了些,说:“小,小王爷只是告诉我,那人和琉焰谷有关,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来人!”皇上大喝一声,“把何然关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在殿外待命的侍卫蜂拥而入,把人直接拖住,然后又迅速退出宣政殿,还没忘把门关上......这禁军就是不一样。   苏清晚看着来去如风的禁军轻轻吞了下口水,今天如果没能抓住何然,自己和那狐狸应该也是这么个下场吧。   “皇上息怒,琉焰谷存在已久,其想要渗透朝廷的心思早已经人尽皆知。”苏清晚看着皇上阴晴不定的脸,试探着说。   “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皇上突然大笑出声。   苏清晚惊恐地看向凌子筱,悄悄问他:“皇上不至于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吧?”   凌子筱一时也拿不准皇上的心思,只好摇摇头。   “你们不必担心。”皇上看着被吓得够呛的两个人,良心发现地解释道:“朕只是觉得吧,自先皇还在时,就没有人敢站出来说想要造钟离家的反,琉焰谷沉寂了几十年,朕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三个字。”   苏清晚:“......”   凌子筱抹了一把被生生吓出来的冷汗,难怪琉焰谷想要谋权篡位,怎么会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皇上。   “行了行了,没什么事了,都回去吧。”皇上看起来心情甚好。   两人如释重负地退出了宣政殿,快速逃出皇宫,这地方太可怕了,呆久了迟早把人憋疯,就像皇上那样。   两人走在繁华的街市上,凌子筱对身侧的姑娘说:“今天是何玉被害的第四十九天,何然希望能给儿子烧个纸,我就多给了他一晚上的时间。”   “所以什么生死不明都是假的?”苏清晚磨了磨牙。   “当然,晚一些而已,苏大人一定能自己应付。”凌子筱不着痕迹地掩住手臂上的伤口,然后笑了笑说:“何然也是爱子心切,你就别生气了,去吃饭吧,这次我请你。”   对于何然的遭遇苏清晚也是同情的,便也顺着凌子筱给的台阶就下了,她瞪了凌子筱一眼,“吃饭可以,悠然居不能去。”   “好,那就去一醉楼吧。” 第14章 汐止镇的规矩   南方小镇,汐止镇。   暮色四合,只能隐约看见江上还有几只即将靠岸的小船,渔歌飘渺渔,人若隐若现。   苏清晚和凌子筱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天差不多黑透前看见了“汐止镇”三个大字,两人翻身下马,牵着马朝着镇门口疾行,却还是被守门之人不留情面的关在了镇门之外。   放在平时,汐止镇其实没有天黑前落锁的讲究,这里夜晚灯火通明,按说繁华热闹的程度不比京城差,但是他们二人来的不巧,正好明天就是下元节。   对于汐止镇的人来说,下元节是个堪比春节的重要节日,每到下元节的前一晚,也就是十月十四,镇上的人就要早早关上大门,各自回家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东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几百年未曾变过。当然,这一切苏清晚和凌子筱都是在被拒门外之后才知道的。   这是当地的习俗,两人不好强行打破,但是之前一路赶来发现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其他可以借宿的地方,难不成,真的要找个树杈凑合着睡?   就在两人牵着马不知该何去何从时,他们看见两辆马车飞驰而来,驾马之人狠狠一拉缰绳,马车就险险地停在了关闭的镇门前。   “天黑已落锁,几位还是等明日再来吧。”看守大门的人摇摇手,把之前和凌子筱他们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夫也不能进去吗?”停在前面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庄重而威严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掀开车帘,把头探出来看着守门之人。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人走近几步看清来人之后慌忙赔了笑脸,“原来是李家二族长,快请进,快请进。只是不知后面那位是……?”   李家二族长放下车帘,说:“那是我女儿李颜诺,怎么,你还想去看看?”   “不敢不敢,小的这也是职责所在,二族长千万不要动气。”看门的小哥说着赶紧去打开了大门。   李颜诺?苏清晚眼珠一转,扔下牵着马的绳子几步走过去,没等李二族长反应过来就问:“李姑娘,我是苏清晚,不知可否带我们进去啊?”   守门的人看了看李二族长再次探出车帘,显得颇为阴沉地脸,很有眼色的拦在苏清晚和李颜诺之间,“你们也太放肆,李家小姐也是你们能接近的吗?”   谁知李家小姐并不领这个情,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说:“他们二位是我在京城的朋友,让他们进去吧。”   守门的小哥愣了愣,开始求助李二族长,“二族长,您看这……”   李二族长对着守门小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我家闺女都说了是她朋友,你还愣着干什么?放人啊!”   “哎,是是。”剧情反转太快,守门小哥一脸崩溃的把几人全部请了进去。   “多谢李姑娘,李二族长。”刚刚进大门,凌子筱便走到二族长车边,规规矩矩地道了谢,苏清晚紧随其后也以晚辈礼道谢。   李二族长看着两人笑着摆了摆手,说:“什么话,都是是颜儿的朋友,那还跟我客气什么?”   李颜诺则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苏清晚面前,笑嘻嘻地说:“苏大人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不如去我家住?”   苏清晚看着那个自来熟的姑娘,心中不由得多了些好感,“李姑娘叫我名字就好,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去找个客栈就好了,不敢再去府上多做打扰。”   “也好,其实我也感觉住客栈更自在些,”李颜诺倒也看得开,没有强求,“你们有空记得来找我玩啊。”   “好说。”苏清晚浅笑着应了一声,几人就此别过。   看着李家的两辆马车走远了,凌子筱终于笑出声来,“苏大人,你真是出人意料。”   “怎么?你还真想在外面住一晚上,再像上次那样冻个半死?”苏清晚白了他一眼,然后牵着马就往前走了。   凌子筱叹了口气,上次他自以为隐藏的够好了,结果两人还没走到一醉楼苏清晚就看出了端倪,最开始只是问他是不是受了伤,他不承认,那姑娘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准备撩起来看看,没成想又发现他还发着低烧……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他堂堂刑部尚书,被苏清晚一路拎回了凌府……   往事不堪回首,凌子筱摇摇头,赶紧牵着自己的马快走几步跟上苏清晚。   好在苏清晚也没打算深究之前的事情,她看了看随处可见的石桥和桥下的流水,不愧是典型的南方小镇,只可惜他们这次来不是来游玩的。   两人牵着马一直走,几乎快要把小镇绕了个圈,但是没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天也早已经黑透了,大概是因为有乌云,抬头也看不见月亮,只能依稀看见极少数的星星。   苏清晚索性往石桥上一靠,问:“现在怎么办?刚刚还不如答应去李家住呢……”   “你在这等会儿,我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去找镇长,看看能不能借住一晚。”连日赶路,凌子筱也早已经累的没脾气了,他把牵马的绳子扔给苏清晚就叹了口气接着走了。   苏清晚听着水流过轻轻拍打河岸的声音,在静谧至此的汐止镇倒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之感,她百无聊赖的伸手逗弄着两匹马儿。   “都打烊了,去镇长家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子筱终于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意料之内的消息。   “走吧。”苏清晚大概已经休息好了,整个人活力满满地跳了起来,对于没有客栈可以住这件事并不在意。   两人抱着会被镇长拒绝,然后今天在桥边呆一晚上的心态去了镇长家。   只不过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镇长在得知两人的来以后,居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让他们住下,两人道过谢之后便各自回了房间,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苏清晚第二天是被食物的香气叫醒的,她大概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循着香味走了出去,一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一大桌子的美食以及……早已在石桌边上坐好的凌子筱。   “这么早?”苏清晚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搅了搅面前的一碗白粥,香气四溢,镇长家的伙食还真是不错。   凌子筱喝了一口早已经搅了很久的粥,头都没抬地说:“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苏清晚下意识地看了看太阳,发现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上了,“真是时光飞逝啊哈哈哈……”   对面正在安安静静喝粥的某只狐狸显然并没有打算理她,苏清晚对于他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于是淡定地吃着桌上的东西。   等到两人都吃的差不多时走进来一个小丫头,她站在离两人不算远的地方低着头说:“苏姑娘,凌公子,老爷说今天家里要准备祭祀用的东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二位在府中自便就好。”   两人来时刻意隐瞒了身份,看着小丫头依然战战兢兢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凌子筱安抚性地说:“多谢,我们知道了。”   小丫头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一般快速退出去了,苏清晚和凌子筱对望了一眼,什么情况?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凌子筱叹了口气,表示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把手伸到那个还在发呆的姑娘面前晃了晃,见她回神才说:“先别想这些了,正事要紧。”   苏清晚点了点头,“我们分头去找还是一起找?”   凌子筱无意识地蹙了蹙眉,说:“一起吧,人生地不熟的,再把你丢了我回去怎么跟太傅大人交差?”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想她侦破梁书和何玉的案子之后就回到了在礼部安稳度日的生活,这一次如果不是这只狐狸跑去自家爹爹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向坚守内心想法,从不为外物所动的太傅大人也被他说得动了心,然后又去向皇上举荐,苏清晚哪用得着奔波千里来趟这浑水?   汐止镇归九溪县管辖,县衙不算远,两人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了九溪县衙。   为了办事方便,苏清晚和凌子筱两人直接亮出了令牌,九溪县令孟义在位十多年没见过京城中来的官,慌慌张张的把两人迎进了县衙。   看着站在两人面前,一脸不知所措的孟义,就像是一个即将要被先生教训的孩子,苏清晚不禁失笑,凌子筱也抑制不住地弯了嘴角,他清了清嗓子说:“孟县令,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考核你的业绩的,只是事情要问你,你坐就好。”   孟义点点头,还是没敢坐下,凌子筱也不勉强,他看了看苏清晚,示意她跟孟义解释一下来意。   苏清晚回了他一个白眼,示意其他人全部出去,然后说:“是这样的,我们是来找人的,骠骑大将军许楚沐你可见过?”   孟义听到“许楚沐”三个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往后接连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坐到地上了。   本来只是想来问问情况,看到孟义的反应,苏清晚和凌子筱心中有数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是知道的不少啊。   苏清晚笑嘻嘻地凑近孟义,“孟大人,说说吧,许将军人在哪?你都知道些什么?”   孟义看着苏清晚突然靠近吓得慌忙又往后退了退,一直到撞到桌子腿退无可退才停下来,他抖了抖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凌子筱也凑近几步,和苏清晚并排蹲下,颇有压迫性地俯视着孟义,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是又能听出来那么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凌子筱说:“孟大人,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想借口啊,说吧。”   孟义吞了吞口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开口说:“前些日子,有一个满身是伤,蓬头垢面的人来到县衙,自称是骠骑大将军许楚沐,说有人在追杀他,我,我还以为是骗子,就让衙役把他,把他……赶出去了。” 第15章 琉焰谷的黑衣人   “你这脑袋长着是干什么用的?为了好看吗?”苏清晚伸出一只手揪住孟义的耳朵,有一瞬间恨不得掐死这个蠢货。   孟义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胡乱摆着双手想要挣脱,但是又感觉就这么让苏大人掐死自己可能比较好。   最后还是凌子筱看热闹看够了,才出手拉开苏清晚,“苏大人,先放开他,留着还有用。”   苏清晚不情不愿地把手松开,依旧瞪着孟义,阴森森地问:“孟县令,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许将军?”   孟义僵硬地摇了摇头,瑟瑟发抖地看着苏清晚。   “那我告诉你,你听好了。”苏清晚保持着阴森森的语气道:“皇上密诏许将军回京述职,但是三个月未见人,密探回报,许将军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你九溪县下的汐止镇。”   孟义听后两眼一翻想一晕了事,奈何平时吃好喝好,身体素质更好,两眼翻了好几回人依旧无比清醒。   凌子筱找了把椅子坐下,对着孟义招了招手,叹了口气说:“你先站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孟义连滚带爬的往凌子筱身边凑了凑,然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凌大人看着明显比较和善啊!   当然,下一刻他就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因为,凌子筱满脸微笑地抽出了……佩剑。   可怜那孟县令刚站起来没多久,还没站稳呢,看到凌子筱手中寒光闪闪的佩剑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哭喊着:“二位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苏清晚则站在一边默默欣赏着凌子筱平时几乎不带,这次带了一路也从未出过鞘的寒越剑。   这寒越剑相传是把绝世宝剑,之前几百年都是宫中之物,只是不知为何,在十多年前竟然到了凌子筱的手里,而凌子筱这人虽然擅用剑,但是却自小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与人打斗的次数几乎为零,这把宝剑的出场率就更是少得可怜,以至于大多数人至今没有见过寒越剑。   苏清晚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好,甚至此时还有那么一点感谢孟义,有些人一生未曾得见的宝物啊,她居然因为孟义而一饱眼福,这种微妙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行了,我们不是草菅人命的那种,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也不会为难你。”苏清晚心情不错的往凌子筱和孟义中间站了站,帮孟义挡住凌子筱那闪着寒光的宝剑。   孟义此时终于大彻大悟他应该紧紧抱住谁的大腿,于是慌忙凑到苏清晚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苏大人,那天许将军来县衙求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如果知道,下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护将军周全啊!”   凌子筱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寒越剑,往孟义跟前走了几步,微微弯下腰与他对视,说:“别在这儿废话,真让你拼命你跑得比什么都快。”   被识破的孟义缩了缩脖子,又往后退了退,这才接着说:“下官记得许将军好像说过什么,但是……嘿嘿……”看着凌子筱依旧把寒越剑收起来了,孟义便认为凌子筱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于是捻了捻手指,暗示他们想知道就要给点好处。   苏清晚看着眼前的一切,活生生的被孟义气笑了,这种时候还能想的起来要银子,这人别是被吓傻了吧。   凌子筱笑眯眯地拿了锭银子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寒越剑旁边,漫不经心地说:“银子我可以给你,能不能消受得起孟县令可要自己想清楚了。”   孟义如梦初醒,连连摆手,迭声道:“不不不,不要不要,下官一时糊涂。”   看了看凌子筱没有拿起寒越剑的意思,孟义赶紧接着说:“许将军提过一个叫什么……对对,一个叫琉焰谷的组织,说是那里面的人在追杀他。”   又是琉焰谷?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了一眼,这个琉焰谷几十年没有动静,最近怎么连连刷存在感?   “你还知道什么?一次说完。”苏清晚暂时放弃了纠结琉焰谷最近在抽什么风,把目光再一次转向了还缩在角落的孟义。   孟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日许将军被,被下官赶出府衙后,当天晚上就有十多个黑衣人摸进了府衙,搜索一圈后又离开了。下官知道的都说了,二位大人饶命啊!”   凌子筱伸手拿起桌上的银锭子,然后把手放在孟义眼前晃了晃,似笑非笑地问:“孟大人,这银子你还要吗?”   孟义拼命摇头表示自己无心钱财,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不久前那个要钱不要命的自己。   凌子筱看了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的孟义,也无心继续吓唬他,随手拿起寒越剑,然后把银锭子放在桌子上,说:“许将军失踪这件事,还有我和苏大人来过县衙的事情你务必要保密,如果泄露半个字后果你自己清楚。”   孟义点头如捣蒜,半跪半爬的总算是把两人送出了县衙,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九溪县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经济的繁荣程度丝毫不必京城差,两人在街市上慢慢晃悠着,看着与昨晚空无一人的汐止镇截然不同的画面。   没一会儿,苏清晚就发现身边的狐狸眼中闪出一丝金光,然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几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然后苏清晚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狐狸乐呵呵地买了两根糖葫芦。   凌子筱眯着狐狸眼走了回来,递了一根给苏清晚,然后自己开始认认真真地吃着手里那根。   苏清晚:“???”   当凌子筱吃下第三颗山楂球时,终于发现了苏清晚惊悚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问:“苏大人不爱吃吗?”   苏清晚大梦初醒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凌大人会喜欢吃这个。”然后默默地咬了一颗。   凌子筱把嘴里的那颗山楂球咽了下去,然后轻笑了一下说:“以前想吃这个但是很少能吃到,后来见到就总是喜欢买一根吃,让苏大人见笑了,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零食。”   苏清晚闻言一愣,这人不是前太师之子吗,怎么会吃不到糖葫芦……也许是家教太严吧,看他现在这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就知道了。   “说什么见笑,”苏清晚欢快地咬下第二颗山楂球,“我也很喜欢吃这个,今天还要多谢凌大人了。”   凌子筱勾了勾唇角,极快地掩去了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许楚沐更多的线索,两人在九溪县转了一会儿便骑马回了汐止镇,今天是下元节,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的祭祀,这回如果再被关到门外可是真的没人管了。   一路策马狂奔,总算是在镇门落锁前冲了进去,两人长吁一口气,暗叹好险,然后牵着马往镇长家走去。   到了离镇长家不远处,便看到络绎不绝的人,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苏清晚随意找了一个正准备进去的大爷问了问才知道,这李氏家族是汐止镇上最大的家族,而这镇长正是李氏家族的大族长,今晚李氏族人都要先去大族长家祭祀祖先,庆水官诞,然后才能各自回家。   凌子筱看着门槛都快被踏破的镇长家,有些犹疑,“我们都是外人,参与其中怕是不合适,镇长好心收留我们,我们不可再添麻烦。”   苏清晚对此表示赞同,便提议去江边转转,待他们祭祀完成离开后再回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烟波浩渺,江上也空无一人,两人把马栓到树上,然后沿着堤坝走着,各怀心事,所以一路无言。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散了小半个时辰的步,突然看见前面有几道黑影飞过,凌子筱下意识地提气追了上去,苏清晚看着凌子筱一身黑衣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不过眨眼的功夫啊,那人就快没影儿了,自己的武功没有这么差吧。苏清晚随手折了根树枝也朝着凌子筱即将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是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傻傻的顺着江边跑,而是很快进了江边的树林,苏清晚的轻功虽然平时还说得过去,但是和凌子筱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等她追到树林时,凌子筱连同黑衣人早都没了踪影……   苏清晚潜意识里明白不可能这么巧,白天孟义才说过黑衣人,晚上就让他们碰上这么几个人,现在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孟义告了密,要么就是九溪县衙被琉焰谷的人监视了。   所以那狐狸自己追过去会有危险的啊……苏清晚扔掉手里的树枝,开始寻找那些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试图能够找到他们的去向。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苏清晚凝神检查了一圈周围的树,终于在偏向西北的一棵树的树杈上看见了一小条黑色的布,没有沾染灰尘,显然是刚刚挂下来的。   苏清晚没再多做犹豫,朝着西北方向尽可能快的追了过去,希望能在出事前追上他们。   苏清晚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却没看见一个人影,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些人根本没往这个方向跑,终于在她准备换个方向追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打斗声。   苏清晚眼睛一亮,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朝着打斗声传来的地方跑去,但是当她赶到时只看见四五个黑衣人的尸体和遍地的鲜血,以及被劈的乱七八糟的树,而剩余的黑衣人和凌子筱都不见了。 第16章 镇长遇害   凌子筱是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里被苏清晚给找到的。   他一路追踪那些黑衣人到树林里面就知道麻烦大了,对方有近十个人,而且个个武功不俗,自己一个人就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   当他想要返回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让他追了这么久一是为了试探他的武功,二是为了把他引入树林。这一片树林凌子筱不熟悉,但是那些黑衣人熟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如此一来凌子筱丝毫不占优势,只能硬拼,寡不敌众,边打边跑,最终因祸得福的掉进了这个被枯藤落叶覆盖的山洞里,这大概是一个黑衣人都没有发现过的山洞,凌子筱听着那群黑衣人在外面搜寻了一会儿,似乎是着急回去复命便也没有仔细搜索,他这才算是躲过了那些人。   但是山洞湿滑,他又受了不少伤,试了几次都没能爬出去,反倒是一身狼狈,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开始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所以当苏清晚拿着火折子拨开洞口处的落叶后,看到的就是某只衣衫褴褛的狐狸,正悠闲的在闭目养神……   苏清晚大概算了算高度,便直接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那狐狸身边。   凌子筱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似乎并不惊讶,笑了笑说:“苏大人比我预想的早了些,有进步。”   苏清晚:“.…..”怎么没摔死你呢?   “伤到哪儿了?”苏清晚问完根本不指望他能自己乖乖回答,直接把火折子靠近他照了照,凌子筱不自然地往墙边退,显然并不想让苏清晚看见。   苏清晚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往墙边靠,直到没位置再让他躲之后,苏清晚几步过去拿着火折子接着照,“别躲了,我看看。”   “苏大人,于礼不合。”苏清晚在微弱的火光下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那人原本苍白的脸慢慢染上红晕……该不好意思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在逼良为娼……苏清晚嘴角抽了抽,算了算了,“行行行,不看,你自己实话告诉我,还能不能走回去?”   凌子筱靠着墙坐起来一些,笑得温和而平静,仿佛受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他说:“不然呢?苏大人背我回去?”   苏清晚闻言险些一把扔了火折子,这人真是有毒……“背你是不可能背的,不过我可以回去找人帮忙把你扛回去。”   扛……麻袋吗?凌子筱看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说:“不麻烦了,我能走回去,不过要劳烦苏大人扶我一把,你看行吗?”   苏清晚看着面色惨白的某只狐狸也不敢继续耽误,于是手脚麻利地把凌子筱扶起来,然后看着两米多高的山洞犯了难,刚刚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怎么带个人上去啊……   凌子筱也看出了苏清晚的为难,他试着动了动,然后靠着墙壁挣开了苏清晚扶着他的手,说:“你先上去,然后拉我一把就行。”   苏清晚用一种满满的怀疑的眼神,盯着靠在墙壁上的人,一直在传递着“你确定?”的讯号,直到看着那人点了点头,苏清晚终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脚点了一下石壁出了山洞。   凌子筱很配合的走近石壁,然后乖乖地伸出手,苏清晚抓住他一拉,他便借力跳了上去,然后……整个人就摔在了地面上。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就是凌子筱现在这样的。   苏清晚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坐好,然后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看清了那人满身的伤,一身黑衣几乎被鲜血浸透,不少伤口还在流着血……苏清晚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   倒是当事人不怎么在意,无所谓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着安慰那个受到惊吓的姑娘,“我没事,都是小伤。”   苏清晚对此不想给予任何评价,她试着找了个没伤的地方扶住那只狐狸,低声问:“可以吗?别勉强。”   狐狸依旧笑得温文尔雅,缓缓点了下头,便借着苏清晚的力道站了起来。   两人都没说话,慢慢往回走着。苏清晚是因为心中有事,她是真的想去把那琉焰谷一把火烧干净,这狐狸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们欺负;凌子筱则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之前半柱香就能走到的路,两个人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去,只是……好像又被关在外面了。他们是沿着江边走出小镇的,但是回去却只能走大门,江边设了人看守,只许出不许进。   苏清晚试探着走近大门,却发现无人看守,更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居然没有落锁,一推便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苏清晚虽然疑惑,但是没有多想,带着某只狐狸就从门缝里溜了进去。   进了汐止镇才发现今晚大不一样,几乎是家家灯火通明,但是来往行人却不见喜色,仿佛镇子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苏清晚看见不远处的医馆也还没有熄灯,便过去敲了敲门。   医馆的门很快打开了,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妇人开的,她看见站在门口,身上还有不少血迹的苏清晚赶紧就要把人扶进去。   苏清晚愣了愣,低下头看看自己,衣服上沾了不少血,那人一路都尽可能的不往自己身上靠,却还是沾了这么多,可想而知那狐狸伤得有多重。   “不不不,不是我,受伤的是他。”苏清晚赶忙躲开妇人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   妇人笑笑,绕开苏清晚走了过去把人带进了医馆,并且示意苏清晚进来之后把门关上。   妇人扫了一眼凌子筱,又简单的把了下脉,然后脸色严肃了不少,她看向苏清晚说:“姑娘回避一下吧。”   苏清晚看了看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冷汗,连唇色都几乎看不出来的人,越发的不放心。   凌子筱大概也看出了苏清晚的犹豫,尽力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要看了。”   苏清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内心虽然崩溃,但是不敢多耽误时间,苏清晚还是听话的去了隔壁房间等着。   苏清晚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从始至终却没能听见那狐狸发出一声声响,以至于苏清晚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时间变得漫长,苏清晚趴在窗户上看着圆圆的月亮一点点向西走,没有丝毫的睡意。   终于,在天已经微微开始亮的时候,妇人走了进来,“命保住了,放心吧。”   苏清晚闻声猛地一转头,连连道谢,然后几步跑到了凌子筱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只平日里在谦逊温和却又做事不失果决的狐狸,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苏清晚是第一次见到他睡的毫无防备的样子,原来这么乖,一点儿也不像狐狸,倒是像一只小奶猫……   当然,想象总是美好而短暂的,因为那只小奶猫在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眯着狐狸眼看向苏清晚,他问:“苏大人,看够了吗?”   我就知道一切只是假象,苏清晚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苏清晚并不打算和这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人计较,她伸手摸了摸某只狐狸的额头,还好只是有些低烧,便问:“要喝水吗?”   狐狸没有躲开,抿着嘴点了下头。   苏清晚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端回来,然后坏笑着问:“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凌子筱也许真的是圣贤书读多了,他瞪了那个一脸坏笑的姑娘一眼,自己接过了杯子。   “哎,逗你玩的,凌大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嗯?”苏清晚任由他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然后把枕头垫在他腰后。   凌子筱大概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调戏过,他赶紧喝了几口水试图掩饰一下自己的不知所措,虽然苏清晚并不认为这算什么调戏。   这时妇人端着药走了进来,完美的缓解了两人的尴尬气氛。   凌子筱看见他便抱拳道了谢:“多谢大夫救命之恩,还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妇人把药碗放在一边,一面把脉一面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姓杜,叫我杜大夫就行。”   苏清晚从善如流地接过话来,“多谢杜大夫救了我朋友。”   杜大夫摆摆手,说:“这位公子虽然性命无忧,但是伤还是要仔细调养着,以免日后留下病根。”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起药碗说:“这药趁热喝了。”   凌子筱点了点头自己接了过来,杜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静默无言良久,眼看着药碗快见底了,苏清晚终于找到了话题,她问:“杜大夫,今晚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杜大夫闻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不知道?”   苏清晚颇为无辜地点了下头,简单解释了一下刚刚从外面回来。   杜大夫听完表示明白了,然后才说:“今晚在镇长家祭祖的时候,镇长被人杀了,现在镇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凌子筱刚好喝下最后一口药,险些呛到,“镇长被杀了?”   苏清晚对此也表示震惊,明明早上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呢,怎么现在就……   杜大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是李氏族人为了争夺大族长之位才下的手。”   凌子筱却不怎么认同,反问道:“为什么不说是镇上的人为了争夺镇长之位呢?”   杜大夫听完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然后了然地说:“我就说嘛,原来你们不是镇上的人。镇长的继承人早在去年就已经定下来了,就等着镇长明年退位,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为了这个杀人的。” 第17章 见过大人   天很快就大亮了,镇上的人们都像约好了一般往镇长家涌去。   杜大夫看着凌子筱还没醒便嘱咐了苏清晚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换了衣服,锁好医馆的门,也去了镇长家。   苏清晚趴在门上听了听,直到确定人走远了才准备翻窗出去,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乖乖的在这儿等呢?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推开窗户,就被那个原本还在昏睡的人叫住了,“苏大人,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苏清晚闻声堪堪收回已经摸到窗框的手,讪笑着转过身,毕竟翻窗户这种事她自己也心虚啊,“我刚准备打开窗户透透气凌大人就醒了啊,哈哈哈好巧。”   凌子筱一时没打算理她,摸到床边的水杯准备喝两口,结果那姑娘几步冲过来夺了过去,只见她继续呵呵笑着说:“我给你倒杯热的。”   凌子筱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叹了口气,真是失误啊,居然让她得了手……   “行了,杜大夫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凌子筱看着正在倒水的那姑娘的背影瞬间僵了僵,摇摇头接着说:“务必小心。”   苏清晚面带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他,问:“你让我去?”   凌子筱摊了摊手,说:“那不然呢?我现在拦得住你吗?”   “嘿嘿,显然是不能的。”苏清晚笑嘻嘻地端着水走过去。   凌子筱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总感觉镇长的死没那么简单,你去看看也好。”   苏清晚会意地点了下头,便翻窗而出,然后一路踏着屋顶到了镇长家。   看着昨天还在热热闹闹准备祭祀之用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肃穆,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供果,灵位,香炉,挽联等一应俱全,全然找不回一丝昨日的喜气,依旧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面上的表情却与昨晚看见的相差甚远。   苏清晚不禁感叹世事无常,生死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她没来由的有些难过,但是不敢引人注目,便混在人群中走了进去,只是再怎么小心也还是没能躲过有心人的算计。   苏清晚念着镇长收留他们一晚的事情,便也跟在队伍后面去上了香,却被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男子给一把抓住了,他在苏清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大声嚷嚷道:“就是她,前天晚上来我家住,昨天快晌午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结果晚上我爹就被人杀了,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爹?苏清晚看了看抓着自己的人,原来他就是汐止镇闻名在外的恶霸公子李乔。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盯着看了苏清晚半天,开始窃窃私语,大概就是在说这个人看着面生,不像是我们汐止镇的人。   苏清晚用空着的手一掌打过去,那李乔在镇里骄纵惯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对他动手,所以根本来不及躲开便受了苏清晚这一掌。好在苏清晚原本也无意伤人,只是想脱身而已,李乔松开苏清晚,捂着胸口退了几步,愣愣地看着苏清晚一时说不出话。   但是从来都有不怕事大的人,他不说话也自有人说。   “我认得她,前天晚上大门落锁了她才和另一个公子过来,我拦住他们不让进,他们却偏要硬闯。”苏清晚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好嘛,这不就是那天守门的那个人吗……   “你说你硬闯有什么目的?我们镇长是不是就是你杀的?”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声讨苏清晚,试图秀一下自己的智商。   苏清晚看着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没怎么生气,甚至有点儿想笑,她恭恭敬敬的上完香,顺便向镇长感叹一下他的奇葩儿子和子民们,然后转身便想走。   李乔一看这还得了?急忙又想去抓住苏清晚,但是感受到胸口依旧未消的疼痛,他有些忌惮的选择了伸手拦住苏清晚,气势上丝毫不差,“你不能走!这事儿你得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镇长昨晚被害的时候我就不在镇里,我怎么去杀他?妖术吗?”苏清晚着实不想跟那个看起来油腻腻的镇长公子多做纠缠。   “什么?你还会妖术?”李乔一脸惊恐的往后退了退,戒备地看着苏清晚。   苏清晚:“???”   “对,还有那个人,他们是一伙的。”李乔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苏清晚身后激动地说。   苏清晚不明所以地回头,却看见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狐狸,此时正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苏清晚表示头疼,她退后几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过来的?”   凌子筱轻轻拍了下苏清晚的肩头示意她安心,由于低烧未退,声音有些哑,他说:“你一走我就感觉会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如果真有事总不能让你自己扛着吧。”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苏清晚并不太想领这个情。   “清晚不会杀害大伯的。”府中的人都回头看了看,想知道谁如此大胆,敢和镇长家的霸王少爷叫板,看到来人才明白过来,这是李家的掌上明珠李颜诺啊。   李氏家族男丁兴旺,但是女孩子却一直不多,到了李颜诺这一辈,更是只有李颜诺一个女孩子,虽然久居京城,但是依旧被整个李氏家族捧在手心里。   因此就连那骄横跋扈的镇长公子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他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走过去揽住李颜诺的肩膀说:“颜诺妹妹有所不知啊,那个野丫头会妖术,她刚刚还说用妖术来杀了你大伯呢。”   李颜诺丝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她侧身躲开了李乔的爪子,自顾自走进去先给大伯上了香。   苏清晚此时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怎么个情况?汐止镇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都说的这么像真的吗?   “诸位请听我说,这位苏姑娘和凌公子是我在京城的朋友,那天被关在门外是我把他们带进来的。”李颜诺往苏清晚身边靠了靠,试图远离李乔,然后接着说:“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是杀害大伯的凶手。”   “是啊,我也能作证,昨晚子时快过这位姑娘才带着她的朋友从外面回来到我的医馆,那位公子当时受了不少伤。”杜大夫也看不下去那些黑白颠倒的人,站出来替苏清晚做了证。   李乔一看事情不太妙,赶忙说:“但是你们谁都不能保证凶手就不是他们啊!”   这句话正中苏清晚的下怀,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李乔说:“你也不能保证人就是我们杀的,不是吗?”   苏清晚说完这句话,那些吃瓜群众大多表示认同,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到此为止,谁知道李乔的不要脸程度早已经超乎预料,他爬上一边的小凳子说:“对,他们两个外来的人确实没什么杀害我爹的理由,但是有一个人有。”   一语激起千层浪。   李乔对于大家的反应表示十分满意,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说:“这个人就是——我的二伯。”   李颜诺闻言跳起来一把抓住李乔的领口,然后把人从凳子上拽了下来,“你是不是疯了?这又关我爹什么事了?”   “哎呦我的好妹妹,昨晚的祭祀咱们李氏族人只有二伯没来,你说二伯一来汐止镇便染了风寒,在家歇着呢,现在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更何况你爹排行老二,他杀了我爹之后那李氏大族长的位置不就是他的了吗?”李乔贱兮兮的挑了挑李颜诺的下巴,对于自己推理颇为肯定。   苏清晚在一旁听着不由咂舌,没看出来啊,这李乔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李颜诺毕竟也是拿过武状元的人,她一把抓住李乔的手,然后几乎是顺时针拧了个圈,只听李乔一声惨叫,如果不是凌子筱拦着,李乔那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这家伙污蔑我爹,凌公子你拦我做什么?”李颜诺愤愤地放开李乔,显然火气还没有消。   虽然苏清晚也想扭断他的胳膊,但是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个底线,时刻在提醒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拉住李颜诺的手摇摇头。   一场闹剧到了这个份上,吃瓜群众也知道继续在这里看热闹只怕会引火烧身,于是一个个的都不敢再说话,而是充当了木头桩子。   “李镇长被害你们报官了吗?”凌子筱看了看终于安静下来的人们,叹了口气问。   李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都让开让开,县老爷来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许久之后总算是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孟义,只见他慢悠悠的从轿子上下来,用鼻孔看了看跪了一院子的人,满意地“哼”了一声。   李乔抬头看了看站在那儿不动如山的苏清晚和凌子筱,心中暗笑,你们见到县令还不跪,就等着被收拾吧。   孟义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了笑眯眯的苏清晚和半倚着柱子神色慵懒的凌子筱,条件反射的就跪下了,“下官见过凌大人,见过苏大人。”   他这么一跪,把吃瓜群众和李乔吓了个半死,尤其是那个李乔,此时再看他们两人,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后悔的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都起来吧。”凌子筱抬了抬手,颇有一种不知者不罪的意思。 第18章 他们是嫌疑人   静默半晌,整个院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苏清晚看了看半倚在柱子上的人,迎着光看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微微蹙着眉,额角能明显地看见冷汗……不太妙啊。   其实凌子筱现在就应该在杜大夫的医馆里面好好地躺着,毕竟低烧还没退,他不过是担心苏清晚应付不过来,这才硬撑着来看看,或者可以替她解个围。   现在看着那姑娘也没什么事了,他也确实不想再多管其他的事情。   “好了好了,没事的都先回去吧。”苏清晚想了想还是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吃瓜群众们求之不得,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转身就跑……看看热闹,找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但是谁会愿意惹火烧身呢?   众人作鸟兽状散去后,院子里还剩下李乔,孟义,李颜诺,苏清晚和凌子筱,几人再次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终于,李乔绷不住了,他打算赌一把,于是恶人先告状,指着苏清晚和凌子筱两人说:“孟大人,这两人是杀害我爹的嫌疑人,你可一定要严查。”   被莫名指控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颜诺就一把捂住了她家堂兄的嘴,“你可别给我丢人了,刚刚不是才说这事儿和他们没关系吗?”   李乔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被李颜诺捂得更紧,然后他就听见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句话,李颜诺说:“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是刑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是你能随便诬蔑的人吗?你不要命了!”   看着李乔没有挣扎的意思了,李颜诺便放开了他,然后就看见李乔仿若一滩烂泥,缓缓地滑到了地上。   ……   一直缩在一边没敢说话的孟义看了看已经倒下的李乔,突然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苏清晚虽然不怎么想管这些突如其来的破事,但是心里也清楚不能再让那狐狸费心了,于是捏了捏鼻梁准备开始问话。   “孟大人,这边的情况你大致都知道了吧。”苏清晚把目光转到孟义身上,幽幽地问。   孟义闻声一激灵,“是是,来的路上有人跟下官大概说了说。”   苏清晚挑了挑眉,欢乐的把这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了解了就好,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理?”   “这……下官愚昧,还请苏大人明示。”甩锅这种事情他孟义做起来可是顺手的很呢。   苏清晚看着孟义微微眯了眯眼睛,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孟大人,借一步说话。”苏清晚走到墙边,朝着孟义招了招手。   孟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颇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然。   苏清晚直接忽视掉孟义扭曲的表情,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向琉焰谷告的密?”   孟义:“!!!”   “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孟义跟苏清晚打着太极,试图蒙混过关。   苏清晚听完什么都没说,而是笑眯眯的一掌拍向墙面,只听“咔嚓”一声,以拍下去的那一点为中心,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散去……   “孟大人,你要想清楚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当了琉焰谷的走狗,我都可以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苏清晚依旧笑呵呵的,看不出丝毫的不悦,“那晚黑衣人在你的县衙中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就走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走?你又如何得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那孟义在看见裂开的墙面后就吓瘫了,此时再听见苏清晚说的话险些尿裤子……他抖着腿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离苏清晚远一点。   “我……我可是朝廷命官,容不得你们胡来!”孟义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开什么玩笑,有些话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好吗?   “他说得对,苏大人,还是要处理的干净一些,不要留下麻烦。”一直靠在柱子上看戏的人云淡风轻的加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苏清晚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就忘了这狐狸从来都不是会按照套路出牌的人,笑够之后苏清晚很配合的说了句:“受教了。”然后乐呵呵地看向孟义,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盘桌上的菜。   孟义虽然处在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但是也在士绅权贵中间摸爬滚打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想苏清晚和凌子筱这样的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他根本猜不透心思。   其实苏清晚也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孟义是个怂人,没让她多费心思,被这么威胁恐吓之后,乖乖的就全招了。   孟义承认是他告的密,但是确实是情非得已,那晚黑衣人抓了他的妻子来威胁他,因此才不得不答应了那些人的要求。   苏清晚幽幽地看了看他,没想到这个钻到钱眼里的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的。   凌子筱把苏清晚叫过去,然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继而会心一笑,李乔在一边看着不由得一抖,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在密谋着怎么弄死他们啊,李乔和孟义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打了个哆嗦……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啊。   谁知道两人“密谋”过后,苏清晚说:“李镇长遇害这件事我们既然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希望孟县令和李公子能够配合我们查出真相,以告慰李镇长在天之灵。”   李乔和孟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人,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只可惜苏清晚并没有给他们疑惑的时间,她说:“我和凌大人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然后两人便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李乔看着那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地滑到了地上,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竟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苏清晚和凌子筱离开镇长家后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杜大夫的医馆。   许是镇上的医馆太多,许是镇上的百姓都身体康健,总之杜大夫的医馆此时依旧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两人敲了敲门走近医馆,便看到已经端端正正跪好的杜大夫……   凌子筱示意苏清晚先去把人扶起来,然后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杜大夫轻轻叹了口气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不知道二位的身份,竟然大胆将你们锁在了医馆里面,还请二位大人恕罪。”杜大夫其实内心也很绝望,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凌子筱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这见官就跪是汐止镇的通病吗?   看着二人僵持的局面,苏清晚再一次选择了默默去当个和事佬,她笑得万分和善地拉起了杜大夫,一边拉一边说:“杜大夫这话就太客套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们也不会无故就怪罪于谁,您大可放心。”   杜大夫仔细看了看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去厨房端来了早已经备好的饭菜,来来回回好几趟,其间还拒绝了苏清晚想要帮忙的打算。   终于三人落座,苏清晚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默默扶额,这人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当大夫的自觉呢?这有一点儿健康饮食的样子吗?   杜大夫显然并不在意,她乐呵呵地说:“时间紧,就先做了这几个菜,你们将就着吃点儿,等晚上我给你们多做点菜。”   这还不够丰盛吗……?   但是凌子筱素来喜欢清淡些的东西,此时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禁微微蹙眉,好在杜大夫是个善解人意的,她一点儿也没让凌子筱为难,只见她端起桌上最是清淡的一碗小米粥放到了凌子筱面前,说:“凌大人有伤在身,还是要吃些清淡的才好,其他的都不合适,就喝这个吧。”   凌子筱看了看面前的粥,也不用如此清淡吧……苏清晚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及其不厚道的在他眼前大快朵颐。   “咳咳,”凌子筱瞥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姑娘一眼,暂时不打算计较这个事情,“镇长的事你怎么看?”   苏清晚快速嚼了几下刚刚塞进嘴里的红烧肉,使劲吞下去之后才说:“能怎么看?先找证据啊。”   凌子筱用筷子敲了敲苏清晚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问:“你在这跟我说什么废话呢?”   苏清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发,一时间忘了自己手上有油……   “我这筷子还没用过,你自己弄上的不能怪我啊。”凌子筱看着那姑娘瞬间僵硬的动作,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先不管这个了……”苏清晚自暴自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随意地抽出手帕擦了擦,接着说:“听李乔之前说的,那个李家二族长确实有嫌疑,不过也不一定;也不能排除镇上的人作案的可能性。”   凌子筱点了点头,说:“当然,也可能不是镇里的人。”   “对了,”苏清晚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镇长的尸体呢?刚刚怎么忘了问验尸的结果?”   “这个不着急,先吃饱,我们下午再去一趟九溪县衙。”凌子筱低头开始喝那碗粥,不紧不慢地说着,“记得要吃饱,忙起来你可能就没什么吃饭的时间了。”   苏清晚:“......”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狐狸。 第19章 九溪县衙   苏清晚最后还是一个人去了九溪县衙,因为那只狐狸被尽职尽责的杜大夫扣在了医馆里。   昨晚绑在江边的两匹马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祭了五脏庙也说不定,苏清晚走得急,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替换的马,想一想马车还没有自己用轻功跑得快,只好叹了口气选择了走过去。   这九溪县衙距离汐止镇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关键取决于你怎么去……就比如苏清晚,她一路上轻功混合着走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县衙。   对此,苏清晚表示内心爆炸……当孟义得知她又来了县衙之后,几乎是双目含泪,跑着出来迎接的。   苏清晚摆了摆手,示意他免了这一套,并且简要说明了来意,孟义便赶紧将人请了进去,然后叫人传了仵作上来。   对于孟义的办事效率突然提升这件事,苏清晚表示十分好奇,当然,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决了,因为,仵作一脸懵的表示自己还没有验过尸。   这就明白了,孟义这是想尽快把这麻烦事扔给这个仵作,自己好落得一身清闲啊。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如果不是遇到了她苏清晚的话。   苏清晚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看似随意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仵作,然后把视线转回了孟义脸上,她笑眯眯地盯着孟义,说:“孟县令这是何意?我要的是结果,你给我叫来这么一个跪着不说话的活人算什么?”   孟义闻言,立即一正脸色,尽可能做出一副威严的表情,怒视仵作,喝道:“本官让你验尸,你验出来的结果呢?办事如此不利,你让本官怎么向苏大人交代?”   苏清晚不禁向孟义投去了敬佩的目光,您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儿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因为孟义接着说:“苏大人,真是对不起,手下办事不力,是我管理不当,该罚该罚。”   ……   “你先起来,”苏清晚直接忽略了孟义睁着眼睛说的胡话,“那个仵作,你说尸体现在在县衙吗?”   “在,晌午就让人送过来了。”仵作看样子是替孟义顶包顶习惯了,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行,你现在就去验尸,我呢,就在这儿等结果。”苏清晚笑了笑,“顺便和你们孟大人聊聊天。”   仵作领命退了出去,偌大的正厅里面只剩下苏清晚和孟义,当然,还有几个假装不存在的衙役。   孟义偏头朝着一个衙役眨了眨眼睛,衙役心领神会地悄悄退了出去。   苏清晚把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并没有点破,要知道孟义玩的这一套可都是京城里的那些老狐狸们玩剩下的,她虽然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但是面子上也得过得去,能平平安安的在官场里混到现在,这些小手段她可是烂熟于心。   “孟县令,我虽然是来查许将军的事情的,但是你这九溪县是交通枢纽,极为重要,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替皇上分忧,所以我问问政绩不算逾越吧。”苏清晚看着孟义的脸色由白转青,心里便也大概有了数。   “苏大人说的是,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说?”孟义试探着开口,小心地观察着苏清晚的脸色。   苏清晚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然后一脸抱歉地说:“这么说来倒是我打搅孟大人休息了。”   孟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帽子扣的抬不起头来,如果不是还有这几个衙役在,真想当场就给苏清晚跪下了,他苦着脸说:“苏大人误会了,您知道下官并非此意。”   苏清晚:“我不知道。”   孟义:“.…..”   就在这时,之前退出去的那个衙役回来了,不止他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每个人都端着一到两盘菜,恭恭敬敬地排着队站好,像是在静候吩咐。   孟义眼中金光一闪,正想让他们上菜,好与苏清晚边吃边聊,顺便给苏清晚灌灌酒,好把政绩的事情蒙混过去,但是苏清晚却先他一步说:“孟县令,吃夜宵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我看还是免了吧。”   孟义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啊,于是他说:“苏大人一路辛苦,下官理应为您接风洗尘。”   苏清晚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那些人手里的菜,面露惊恐地说:“孟县令这是想做什么?这种规格的接风宴就是一品大员也未必受得起,你这是想把我陷于何种境地之中?”   没等孟义缓过神,苏清晚又说:“更何况,你不过是一县县令,这么一桌饭菜怕是你一年的俸禄都不够吧?孟县令不是一直自称清廉,现在不妨解释一下。”   孟义被苏清晚堵的彻底没话说,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底细怕是已经被苏清晚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索性也不再多说,挥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自己认栽似的等着苏清晚的发落。   但是苏清晚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她站起来开始参观县衙,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还时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看得孟义心里直抽抽。   就在苏清晚即将转完整个县衙时,衙役来通报说仵作验完了,苏清晚没说什么就往回走,孟义则是长舒一口气,还剩最后一间房子,那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啊,这要是让苏清晚看见了还怎么说得清?   几人走到离大堂还有十多步距离的地方,就看见几个守门的衙役正一个个趴在路边吐得面无人色……   “怎么了这是?”苏清晚见状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大堂中间,关键是白布还被染了血……。   “你这是……?”苏清晚看着仵作无语凝噎,她好像有点理解那几个衙役的心情了。   仵作躬身道:“大人,我怕说不清楚,所以就把李镇长搬过来了,这样说应该更容易理解。”   苏清晚不着痕迹地绕开地上那位仁兄走了进去,苦笑着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仵作……您看着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喜欢开玩笑的。   孟义站在门外进退两难,他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哪里见过这些?   “孟县令,别傻站在门口了,进来啊。”苏清晚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朝着孟义招了招手。   孟义听到苏清晚的这句话就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豆大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一滴滴砸在地面上,他深吸几口气,一咬牙走了进去。   “你都验出什么来了?说不明白我打断你的腿!”孟义在苏清晚那里受了气,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把火力对准自己的手下。   仵作也不多说,只见他手脚麻利地掀开白布,半抱着李镇长坐起来,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指着李镇长的脖子说:“他是被人勒死的,苏大人您看他的脖子是向后仰的,如果是自缢身亡应该是向前的。”   “本官当然知道他是被害的!”孟义有些暴躁地拍了拍桌子,截断了仵作的话。   苏清晚凑近看了看,然后示意仵作接着说,并没有理会孟义的意思。   “我仔细检查过了,他死前没有被人下过毒或者是其他的药。”仵作又指了指尸体的喉咙和腹部。   “还有他身上的这些伤应该是刀伤,但是都是在他死后加上去的,否则出血量不会这么少。”仵作拨开那些已经被他撕碎的布片,又非常认真的给苏清晚看了李镇长身上横七竖八的伤。   苏清晚有着之前那个玲珑丸子的经历,所以接受能力出人意料的强,她已经适应了在幽暗的烛光下观察尸体这件事情了。   “李镇长大概是死于什么时辰?”   仵作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下盖好,然后说:“大约是子时前后。”   苏清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看见孟义对着仵作招手,示意他赶紧把尸体搬出去。   苏清晚并没有阻拦,只是在仵作带着李镇长出去之后说:“现在案情尚未明了,李镇长暂且不可入土为安,还需要你妥善安置才是。”   孟义愣了愣,怎么个妥善安置法啊?   “很简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请孟县令每日三餐前都去检查一遍,晚上睡觉前还有早上起来后也要去看看,记住,一定要仔细观察,记录所有不寻常的变化。”苏清晚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里,神色凝重的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如此重任下官怕是担不起啊。”孟义的脸都快变成苦瓜了。   “什么话,我说你担得起就担得起。”苏清晚露出一副我对你非常信任的表情,“如果孟县令感觉我之前的建议还不够安全,那不妨同吃同睡,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   “不不不不不,下官赞同苏大人之前的提议,下官定当照办。”孟义双腿一软,这次是真的直接跪在苏清晚面前了,这哪像十多岁的丫头片子啊?琉焰谷的那群混蛋果然没说实话。   苏清晚大步流星走了,爽快的拒绝了孟义打算再次为她设宴接风洗尘的提议,并且表示一定还会回来查一查他的政绩。   苏清晚前脚刚走,九溪县衙后脚就被几个黑衣人光顾了。   孟义看见他们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垂着头静候吩咐。   为首的黑衣人给了孟义一巴掌,怒喝:“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还能干什么?”   孟义默默挨下一巴掌没敢出声。   “行了,再给你一次机会。”黑衣人对于孟义的反应大概还算满意,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孟义。   孟义接过后打开看了看,脸上很快露出惊异。 第20章 喝药   苏清晚回到杜大夫的医馆,发现凌子筱并不在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自己安安静静的等结果,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去查,凌子筱这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呢?   诚然,苏清晚在这一点上是了解他的。   前一天吃过午饭后,杜大夫拦着凌子筱没让他去九溪县衙,只说他伤势未愈还需调养,万不可以身犯险。对此,苏清晚是赞同的,于是她干干脆脆的就一个人去了。   午饭后,杜大夫和往常一样去睡午觉了,凌子筱自己怎么可能呆的住,于是翻墙跑了。   他没去九溪县衙找苏清晚,因为他相信那姑娘能自己处理好县衙的事情,所以他去找李乔要了一份九溪县的地图,然后去了九溪县周围的山里。   凌子筱想,那晚的黑衣人对于这一片如此熟悉,在九溪县衙更是来去自如,想必他们的藏身点也不会太远,而按照孟义的说法,许楚沐极有可能落在了琉焰谷那些人的手里,所以他打算在周围找找,至少能发现些线索。   他的判断并未出错,傍晚时,凌子筱在青溪山上找到了一座破庙。在破庙的地上还能看见一些吃剩下的果核,还有几个碗碟。   凌子筱藏身于佛像后,打算碰碰运气,只可惜大概是来晚了一步,黑衣人估计已经换了窝点,他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到那些人再回来。   看着天渐渐亮了起来,凌子筱决定先回去。   他刚刚站起身就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凌子筱扶住佛像借力站稳,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跟没事儿人似的走了。   当他回到医馆的时候,苏清晚和杜大夫正好在吃早饭。   “哎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快,先来吃饭。”杜大夫放下筷子招呼着他。   凌子筱笑了笑走过去,“好丰盛啊,杜大夫费心了。”   “这些啊,都是苏大人做的。”杜大夫笑着摇摇头,然后看向苏清晚,“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讨了你做儿媳妇。”   正喝着粥的苏清晚闻言,一口粥卡在喉咙里差点儿没被呛死……不对啊,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苏大人,看来想把你娶回家的还真不少。”   凌子筱这么一说,苏清晚终于想了起来,上次那个柳树巷的大娘不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咳咳……杜大夫说笑了,我这都是雕虫小技,跟您的手艺相比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苏清晚打着哈哈,只想赶紧打消杜大夫的念头。   苏清晚一时有点慌,所以没有发现杜大夫话中的意思,但是旁观者清,凌子筱很快捕捉到了重点,“杜大夫,恕我冒昧,您是还没有成亲吗?”   什么情况?苏清晚惊悚地看了看凌子筱,这话怎么看也不该是他能问出来的啊。   凌子筱没理她,只是等着杜大夫的答案。   “成亲了。”杜大夫笑了笑,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被问这样隐私的问题,但是只留于表面的笑意出卖了她,“成亲快二十年了。”   “那……”凌子筱还想问什么,却被苏清晚截住了话头。   “那怎么没见您的丈夫和孩子?”这句话是苏清晚问的,虽然谁问都不合适……   不过杜大夫并没有注意这些,她依旧在笑,不过却掩饰不住满心凄苦,她说:“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对不起。”凌子筱和苏清晚同时道了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到底还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没想到杜大夫倒是洒脱,她摆了摆手说:“没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也习惯了。”   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了一下,默契地选择了换一个话题。   “对了,”苏清晚先开口,“我昨天去县衙,仵作说李镇长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嗯。”凌子筱点了点头,然后问:“昨晚出事的时候杜大夫在现场吗?”   杜大夫摇摇头说:“昨天在场的都是李氏族人,像我们这些人去不去都无所谓,凌大人怎么有此一问?”   “杜大夫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杜大夫医术高明,如果您当时在场,也就用不着送去县衙等着仵作验尸了。”凌子筱解释道。   “没事没事。”杜大夫依旧轻轻摇头。   看着客气个没完的两人,苏清晚内心是拒绝的,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先说点正事……   苏清晚也明白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但是那两个人明显一时半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她对于眼前的状况表示十分纠结。   终于,在苏清晚下定决心出声的前一刻,凌子筱率先改变了这种状况。   只见两人聊的正欢,凌子筱突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杜大夫正说着的话都吓得变了调。   “什么情况?”苏清晚也是一愣,虽然知道他伤的不轻,但是也没有做好随时看他吐血的准备。   而那杜大夫大概是医者本能,她很快就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了,哪怕凌子筱连连说没事,也还是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放心,并无大碍,只是不可再只身犯险了。”杜大夫把完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凌大人一会儿喝完药还是多去休息才好。”   凌子筱点点头,然后准备和苏清晚一起帮忙收拾桌上的碗碟,被苏清晚和杜大夫双双拦住,然后扔进了房间去休息。   凌子筱关上门,解开外衣看了看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口气,还真是耽误事儿啊。   他还没来得及把腰带系好,苏清晚便推门进来了……   “打扰了打扰了,要不你先忙。”苏清晚赶紧转身打算出去。   “进来吧,想什么呢你。”凌子筱系好腰带瞪了苏清晚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昨晚你都查到什么了。”苏清晚也不客气,走进去看了看没凳子,便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凌子筱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姑娘,二话没说一撩衣摆就坐地上了,“找到个破庙,不过已经没人了。”   苏清晚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破庙上,“你赶紧起来,让杜大夫看见了再说我欺负病人。”   凌子筱平时再怎么八面玲珑,这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姑娘家关着门共处一室,虽然聊的是公事,但是他依旧不太适应,所以看到苏清晚伸过来拉他的手,便又往后退了退……   苏清晚:“???”我有那么可怕吗?   “唔……”估计是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凌子筱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伸手按住了腹部,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闪电般地松开了手。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一系列的动作,你不去参军可惜了,真的。   吐槽归吐槽,苏清晚还是很讲道义的走过去试图把人扶起来。   “别……”凌子筱再一次躲开苏清晚的手。   苏清晚看着那莫名固执的狐狸差点喷火,正想骂人便听到那狐狸有些无奈地说了后半句,“让我缓一下……”   还好还好,差点儿就骂出来了……苏清晚把到嘴边的火气生生吞了回去,这人真是……   苏清晚蹲在那狐狸身边,看着他连成线往下滴的汗,苏清晚默默叹了口气,就说你不可能没事儿吧。   片刻后,那狐狸动了动,稍稍抬头看向苏清晚,“拉我一把,没力气了。”听着莫名的有些委屈。   苏清晚把人扶到床上,凌子筱也索性不再挣扎,任由苏清晚帮他盖好被子。   凌子筱轻轻一笑,“多谢。”   “你可算了吧,别再瞎折腾就算是帮我忙了。”苏清晚看着面色惨白的狐狸,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对不起,给苏大人添麻烦了。”凌子筱偏头躲过了苏清晚递到嘴边的水杯,也没有看她的打算。   苏清晚:“???”这么可爱的吗?   还想逗逗他,但是看见那人不着痕迹抓紧了被角的手,以及手上暴起的青筋,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不麻烦不麻烦,凌大人为国为民,怎么能是添麻烦呢。”苏清晚跟哄小孩似的哄着那闹别扭的狐狸,“来,喝点儿水。”   凌子筱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看着苏清晚给了台阶,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由着那姑娘把他扶起来,然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   “哎,真乖。”苏清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子筱:“……”   “我感觉镇长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苏清晚忽略掉凌子筱幽怨的眼神,放下水杯,然后自顾自地坐在床边说。   “是因为太凑巧了吗?”凌子筱半躺在床上,也不再管苏清晚到底坐在哪儿。   “对啊,我们是来查许将军的事情的,结果才来这镇长就被杀了,还有那天的黑衣人,这些加起来怎么可能单单是巧合。”苏清晚回忆着来到汐止镇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是怀疑和琉焰谷……”凌子筱压低声音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杜大夫端着药走了进来。   “我就是进来送个药,你们继续说就行,不用管我。”杜大夫把药碗放下便迅速退了出去。   “喝药。”苏清晚没打算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笑眯眯地端起药碗递给凌子筱。   凌子筱看着黑而刺鼻的药,默默转过头去,昨晚那是疼糊涂了,再加上还有杜大夫在,他才会痛痛快快的把药喝完,和他熟悉的人其实都知道,让他喝药难如登天。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嫌弃的表情,暗笑自己居然发现了这人的另一面,堂堂刑部尚书不敢喝药……   苏清晚坏笑着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怎么不喝?那我喂你?”   “苏清晚你……”凌子筱话还没说完,苏清晚就把勺子塞了进去,苦涩的中药在嘴里溢开,凌子筱瞪着她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   “哈哈哈,同朝为官这么久,凌大人这可是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我,可要好好纪念一下。”苏清晚放下碗帮那狐狸拍了拍背,笑得非常不厚道。   被嘲笑的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自己拿起碗几口把药喝完了,然后随手拿起一边的书看起来,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吃不吃?”苏清晚拿出几颗糖放在手心里,然后把手凑到那人眼前。   凌子筱依旧没理她。   这别扭孩子!苏清晚叹了口气,拿起一颗糖放到他嘴边,拿出哄小孩的语气,说:“来,张嘴,啊——” 第21章 听说你要陪我喝酒   凌子筱被苏清晚和杜大夫在医馆里关了一天没让出去,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打算为自己争取“自由”。   苏清晚午饭后又去了九溪县衙,当然,她用了一早上去买了一匹马。   孟义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清晚心里大概是有数的,李镇长的事情如果全权交给他去查,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还是要时不时的去催一催,给他一点儿压力。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清晚并没有在县衙久留,只是去喝了杯茶,和孟义聊了聊天,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然后她去了九溪县最有名的酒楼——天下居。   她挑了个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一壶清茶,几个招牌菜。   苏清晚一身淡紫色襦裙,用料是上乘的,做工也很是精细,手里拿着一把早上才买的长剑,怎么看都像是从家里逃出来玩的大家小姐。   天下居来往的客人极多,龙蛇混杂,店小二也早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打眼一看就知道什么人是可以骗骗钱的,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   他看着苏清晚趴在桌子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当是快出阁的姑娘在思念情郎,便悄悄给邻座的几人使了眼色。   其实苏清晚极少穿成这样,相比于这些花样繁多但是颇为麻烦的襦裙,她更喜欢一身劲装,毕竟打架逃跑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奈何苏夫人是极爱打扮的人,不夸张的说,苏太傅至少一半的俸禄都给自家夫人拿去买各种衣裳用了,以至于苏清晚从小就没什么零花钱,然后迫不得已自己开了悠然居。   偏偏苏清晚没能继承自家娘亲的喜好,从小就不是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裳的人,苏夫人为此频频叹气,只可惜闺女越大越是管不住,现在更是整日穿着男装或者劲装到处晃悠,实在不行就干脆穿着官服。   这一次密旨下的急,苏清晚大概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扔给了花茗,让她帮着整理一下,而苏夫人看准时机换了苏清晚准备打包的衣物,把自己收藏已久的各色襦裙放了进去。   当苏清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出了京城好几十里路,回去换显然来不及,不得已,只好认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难得穿一回这些,偏偏就惹了麻烦。   隔壁桌的一人摇着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很是自然地坐到了苏清晚身侧的位置上。   “这位姑娘,一个人喝茶多没意思啊,不如本少爷陪你喝两杯酒?”那人依旧摇着他那与他自身气质非常不相符的折扇,慢慢往苏清晚身边靠了靠。   苏清晚用余光扫到那人,长得还算说得过去,只可惜浪费了这一副皮囊。   看着苏清晚没说话,那人以为她怕了,便又对着其他几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兄弟几个都过来。   旁边那几人早已经按耐不住,一看大哥召唤,赶紧都凑了过来,团团围住苏清晚。   周围的人有的见怪不怪,有的想帮忙又不敢,只能狠狠地盯着,有的则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苏清晚笑了笑,朝着楼下的小二一招手,“上酒!”   小二看着苏清晚的反应也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但是周围那几个公子哥并不这么想,都跟着起哄,小二骑虎难下,只好提了两大坛酒上来。   “这些哪够?给这几位公子一人来一坛。”苏清晚看着桌上的两坛酒显然不满意。   “哟,小丫头不错啊!”最先过来的那人看着苏清晚双眼都闪着光。   小二来回几趟,桌上便摆满了酒坛子,大致一看,有七坛之多。   “好。”苏清晚点点头,然后一把拔出长剑,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挥了几下,那七人只觉一阵风过去,便发现自己的衣领处都被划了一道口子,不大,但是难以忽视。   再看苏清晚,她已经收起了长剑,还微微皱了下眉。她常用的佩剑没有带出来,这街边随便买的果然还是用着不顺手。   七个之前还洋洋得意的人现在都被吓得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们傻傻地看着苏清晚,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是要陪我喝酒吗?”苏清晚一脚踏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长剑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几人,笑呵呵地说:“喝吧,一人一坛,酒钱我出,至于你们几个,都给我抱着酒坛子去一边喝去,一滴不许洒,喝不完就别走了。”   几人都是九溪县大户人家的公子,虽然没有半点儿武功,但是仗着家世,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头一回受如此“欺辱”,但是有点儿脑子都知道那看着温婉乖巧的丫头根本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个个敢怒不敢言。   “快喝,别浪费我时间。”苏清晚没什么耐心等着他们想明白,一剑拍到桌子上。   几人被吓得一抖,赶紧各自抱起一个坛子开始灌。   那酒坛子不是常见的那种小坛,而是一坛够一桌三四个人喝的那种大坛。   苏清晚忽视掉他们绝望的眼神,往凳子上一坐,伸手拿起点心,边吃边看。   剧情反转太快,周围那些之前心态各异的看客,现在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看戏。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晚吃完了桌上的几小碟点心,把菜也挑挑拣拣地吃了些,眼看着他们喝酒的速度越来越慢,苏清晚眯了眯眼睛,“干什么呢?快点儿!”   “不,不行了,我不喝了。”那个摇着折扇的人放下酒坛,整个人不顾形象的往桌子上一趴。   其他几人看见大哥不喝了,一个个也在放下酒坛的边缘试探,不时偷瞄苏清晚。   苏清晚没理他们,直到吃饱喝足,把筷子放下,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剑,就在众人以为她终于要走的时候,苏清晚拿出手帕开始细细擦拭长剑……   几人发现事情不妙,迅速抱起酒坛接着灌,就连之前叫嚣着不喝了的人也乖乖地接着喝。   眼看着太阳西沉,看热闹的人有不少离开酒楼回家了,苏清晚依旧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   苏清晚一抬头就看见那狐狸略显苍白的脸,“没事,他们几个想陪我喝酒,我就让他们喝个够。”   “你怎么过来的?杜大夫放你出门了?”苏清晚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聊天有什么不妥。   凌子筱在苏清晚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然后叹了口气说:“你一直没回去,杜大夫也不放心,就答应让我出来找找你,不过……看这个情况,你应该是没事。”   “当然没事啊。”苏清晚看着依旧在埋头苦喝的几人哈哈大笑。   “你真是……”凌子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笑着摇摇头。   又过了小半柱香,那几个人弯着腰脚步踉跄,捧着酒坛子给苏清晚看,表示自己真的一滴没剩的喝完了。   苏清晚点点头,刚想让他们走,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凌子筱截住了。   “道歉。”凌子筱扫过战战兢兢的几人,声音冰冷。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有了大哥的带领,其他几人更是连声附和。   “行了行了,滚吧。”苏清晚摆摆手,把抖如筛糠的一群人放走了。   “回去吧。”凌子筱撑着桌边站起来,招呼着还坐在那儿发呆的姑娘。   看了看已经没什么人的二楼,苏清晚跟着站起来凑近他,问:“还没说呢,你怎么过来的?”   “骑马。”凌子筱显然不想多说,声音很低,“快走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感觉语气不太对,但是喉间不断翻涌的腥甜让他没办法多说一句话。   杜大夫的确是放他出来找苏清晚了,但是知道他打算骑马去的时候,杜大夫差点儿没跳起来,只可惜没能拦住已经骑着马跑了的凌子筱。   他想说句抱歉,但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尽可能借着桌子站稳。   “怎么回去?还打算骑马?凌子筱你还要不要命了?”苏清晚真想看看那熊孩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最后还是伸手扶住了那熊孩子。   “那……怎么办?”凌子筱也没躲开,一脸迷茫地问身侧的姑娘。   苏清晚:“???”这人不会是假的吧?   “小二,两间上房。”苏清晚把人按在凳子上,然后趴在栏杆上喊了一声,她对于这种食宿合一的酒楼还是很满意的。   “得咧,二位这边请。”小二收拾了两间天字房,然后引着二人进去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小的就先告退了。”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迷迷糊糊的样子,叹了口气帮他把床铺好,然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回了隔壁房间。   苏清晚刚刚铺好自己的床,准备收拾一下睡觉,便听到有人敲门。   “你睡了吗?”是那狐狸,“我方不方便进来?”   “没睡……进来吧。”苏清晚对于这狐狸的反常有些诧异。   当然,更反常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人推开门进来,寻了把凳子坐下,然后看向苏清晚,有些无奈地低声说:“清晚,难受。”   “怎么了这是?”苏清晚看着那人迷迷糊糊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伸手试了试温度,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有点儿低烧。”   凌子筱:“嗯,我知道。” 第22章 许楚沐通敌?   苏清晚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她抬头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然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而僵硬的四肢。   汐止镇位于墨月国的南边,冬季很少下雪,深秋下雨倒是常见。   苏清晚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雨下的不大不小,只是一时没有停的意思,她把头伸出窗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屋外因为一场雨而骤降的温度,默默关上了窗户。   回头发现凌子筱睡得还算安稳,没有被这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雨吵醒,不禁皱了皱眉,不对啊。   凌子筱是个习武之人,更是个时常在人命案子里周旋,刀尖上讨饭吃的人,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想去拍醒他问问,但是又突然间想到昨晚那狐狸迷迷糊糊但是乖得不行的样子,苏清晚最后还是没下手。   凌子筱其实也是难得睡得安稳,自然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睡醒了?”苏清晚放下那本从掌柜手里抢来的书,把目光转向那狐狸。   凌子筱刚刚睡醒明显还有些懵,他看着苏清晚愣了一会儿,似乎没想明白这姑娘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间,“清晚,出什么事儿了吗?”   苏清晚磨了磨牙,凑过去看着那一脸迷茫的狐狸,问:“凌大人,你不会忘了这是我的房间吧?”   凌子筱闻言又是一愣,然后昨晚的记忆才一幕幕闪现出来,他目光渐渐清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姑娘不放心便说等他睡了再去隔壁房间睡,没想到竟是在这儿呆了一晚上。   “多谢。”凌子筱坐起来看着苏清晚,然后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先不说谢不谢的,”苏清晚倒了杯水递给他,接着问:“你知道外面下雨了吗?”   凌子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看见了。”   苏清晚:“.…..”这熊孩子不会真傻了吧?!   “我说的是晚上,你一点儿都没听见?”苏清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狐狸的额头,温度依旧不太正常。   凌子筱闻言一笑,“有苏大人亲自守夜,我自然睡得安心了。”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低烧这么多天自己就一点儿不难受吗,还胡闹……她叹了口气拿过他手里的水杯,然后把枕头塞到他身后,难得严肃地问:“好好说,你真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低咳了几声,说:“感觉到了。”他当然感觉出来了,莫名其妙地吐血,一直退不下去的低烧,身上的伤也是在反反复复渗血,情况时好时坏,始终好的不彻底,他一直没说,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那姑娘倒是发现得快。   “我没事,你也别担心。”凌子筱安抚地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试图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苏清晚看着那人明显的不想多说,索性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她大概能明白那狐狸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便也就随他去了。   “去吃早饭吧。”凌子筱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苏清晚点点头,自己便先出去了,很是体贴的给那容易害羞的狐狸留出了简单收拾自己的空间。   因为苏清晚前一天的壮举,小二对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看着人才刚刚从天字号房间里出来便赶紧迎上去招呼着,“哎呦姑娘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对房间可还满意?想吃点儿什么?”   “满意满意。”苏清晚依旧选择了昨天那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然后对着正在倒茶的小二说:“清淡些就好,两个人的。”   小二应声下楼去准备了,苏清晚看见站在门口神游天外的凌子筱,朝着他招了招手,那狐狸微微眯了眯眼睛,走到她对面坐下。   两人各怀心事,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默默等着早饭上桌。   于是就听见了邻座的谈话。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一个个眉头紧锁,义愤填膺,一眼看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博远兄,文渊兄,你们可知道那许将军通敌叛国之事?”他们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嗓门问道。   “雨泽兄,我们自然听说了,真是没想到啊,许将军竟会做出这等事情!”张博远愤愤道。   许文渊“嘭”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还叫什么将军?那个姓许的不配,真是丢了我们许家人的脸!”   “莫非那许楚沐与你们许家有什么关系?”张博远凑的更近了一些。   “怎么可能!”许文渊一掌拍在桌面上,“他和我许家一个姓已经够让人恶心了。”   苏清晚悄悄和凌子筱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啊?这才几天,许楚沐就从失踪变成叛国了?   凌子筱走过去一抱拳闻问道:“三位,不知这消息是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还有些低烧,整个人敛去锋芒,书卷气尽显,以至于那三人以为见到了同道中人,心中自然亲近了些,套他们的话也容易了许多。   “这个消息现在被官府封锁,兄台不知道也是正常。”许文渊率先开口,“我们几人也是因为在官府中有人这才知道些。”   “对对对,”张博远附和道:“我们听说这许楚沐之所以连战连胜,那都是和大锡国密谋好了,以此来换取咱们皇上的信任。”   “以几座城池换取皇上信任,然后再夺了帝位,这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刘雨泽大概是真的很生气,手根本不受控制地砸得桌子“哐哐”响。   凌子筱不露痕迹的用手撑住桌子边,问:“消息可靠吗?许将军的忠心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当然可靠!兄台若是不信何必再问。”许文渊对于凌子筱替那叛国之徒说话表示非常不满意,语气便也不似先前客气。   凌子筱倒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后道了谢,反倒是让许文渊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凌子筱已经回了座位,只好作罢。   他们谈话的时间,小二已经上了些清粥小菜,苏清晚看了看桌子上那些清淡的兔子都不见得会吃的小菜,轻轻抽了抽嘴角……这都是什么鬼?   凌子筱因为已经见识过杜大夫特意为他准备的饭菜,所以对于这一桌东西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淡定地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吃了几口还看看苏清晚,“怎么不吃?”   苏清晚一点儿都不怀疑这狐狸绝对是报复,但是这“清淡些”也是她自己说的,小二上这么些菜其实也没什么毛病……苏清晚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最后默默端起面前的红豆粥开始喝。   两人快速解决完早饭便回了房间,苏清晚把门关好,面色难得的凝重。   “许将军效忠朝廷多年,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苏清晚看向同样面色沉重的凌子筱。   “许家三代镇守南境,几十年间打了多少胜仗,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凌子筱顿了顿,“如果他真的有谋权篡位的打算,那应该和琉焰谷的想法不谋而合才对,琉焰谷的人又何必追杀他。”   苏清晚也感觉事情太过巧合,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事事这么巧就不太对了,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吧。   “会不会是有人诬陷他?”苏清晚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说:“毕竟许将军现在生死不明,这些事情随他们怎么说,也没人能证明真假。”   凌子筱对于苏清晚的猜测没做评价,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说:“我相信许将军,这件事要尽快查明,不能再拖了,不然不定还会横生什么枝节。”语气是苏清晚从未见过的坚定。   苏清晚点头表示赞同,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将军镇守边境,上战场浴血拼杀,才能为百姓换取一片安宁,但是几代人几十年的功绩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会被几句不知道从哪来的流言蜚语打的稀碎,若是被他知道了,那些他拼尽性命去保护的人宁愿相信谣言也不愿信他,该有多心寒。   苏清晚其实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或许是凌子筱的洞察力太强,他很快就察觉到了那姑娘心情的变化,依旧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清晚,别想太多,至少我们是相信他的,许将军就不是孤立无援。”   “嗯。”苏清晚也不想让他再添忧虑,便笑笑点了下头,“只是该从何查起,琉焰谷销声匿迹多年,现在再次出现怕是也不会有过多的线索。”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出现了,就不可能毫无痕迹。”凌子筱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很快回忆了一便与许楚沐和琉焰谷有关的事情,然后看向苏清晚,说:“我怀疑李镇长的事情也与琉焰谷有关,不如先从这里着手查起。”他的眼神清澈深邃,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直达心底,苏清晚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你去县衙找孟义,尽快查清楚镇长的事情,我去追查琉焰谷和许将军的下落。”凌子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安排好了两人的分工,却没想到遭到了苏清晚的抗议。   “不行,我们两换换。”苏清晚的语气更加不容置疑,“你现在估计连我都打不过,万一碰到琉焰谷的人,你不是去送死吗?”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去。”凌子筱深深地看了苏清晚一眼,接着说:“你如果出事我没办法跟苏太傅交代。”   “那你有事我就能交代了吗?”苏清晚被他一句话气的吐血,差点儿没跳起来。   “如果是这样,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为什么?”   “我没有家人。”   “???”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第23章 李镇长在久安寺?   凌子筱最终还是答应了苏清晚的要求,他去县衙看着孟义查案,把琉焰谷和许楚沐的事情交给了那个姑娘。   对于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凌子筱最后还是没有给苏清晚解释,这是他在心底放了十多年的秘密,从不与人提起,这一次也不知为何,就说了出来,好在那姑娘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苏清晚已经出了酒楼,去调查琉焰谷的下落了,凌子筱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姑娘快速消失的背影笑了笑,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县衙。   孟义在苏清晚第二次来县衙之后,就安排了衙役时时守在大门外面,看见凌子筱或者苏清晚就以最快的速度进去通报,所以这一回凌子筱还没走到县衙门口,孟义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孟义看见凌子筱的第一反应就是上一回他擦拭寒越剑的画面,于是他不自觉地抖了抖,“见过凌,凌大人。”   凌子筱这一次来九溪县的初衷是来找苏清晚的,所以寒越剑并没有带在身边,他两手空空,看着孟义颤抖的身子不禁勾起了嘴角,记吃还记打倒也是不错的,能省不少事。   “孟县令多礼了,进去说吧。”凌子筱虚扶了孟义一把,率先走了进去,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轻车熟路就到了正堂。   “不知凌大人所来是为何事?”孟义跟在凌子筱身后,一路小跑,顾不得形象。   对于这件事,孟义其实也很绝望,他认真对比过之后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站直了才到凌子筱的肩膀,还没有苏清晚高,那腿长就更不用说了,小跑着能跟上他已经要说万幸了……   凌子筱指了指不远处的紫檀木椅子,示意孟义先坐下再说,孟义慌忙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是站着比较好,看着他坚持的样子,凌子筱叹了口气说:“我这是为你好,你不愿意便算了。”   听到这句话,孟义的心里开始发毛,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站的笔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县令不用紧张,我来找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凌子筱看着孟义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停了一会儿,然后说:“就是来问问李镇长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孟义闻言长舒一口气,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还好昨天苏清晚来问过这件事情后,他就让手下的人连夜查了查,现在也算是有所准备。   想着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直起腰杆了,孟义也自然了不少,他朗声道:“回凌大人的话,经过我们县衙连日查证,已经取得很大进展!”   凌子筱看着他挑了挑眉,孟义能是这么自觉的人吗?   孟义被凌子筱看的一哆嗦,凌子筱的目光锐利,就像是看进了他的心里,总感觉在那人面前自己什么都藏不住,他的腿有些软,果然刚刚应该听凌子筱的话坐下……   “如此甚好,”凌子筱一瞬间就收起了之前的锋芒,笑得甚是温和,他说:“孟县令辛苦,本官看着你这眼下青黑想必是彻夜查案所致,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孟义下意识地想遮住眼下那厚重的青黑色,这哪儿是查案查的啊……这明明是自己昨晚陪几个朋友在寻芳阁听了一晚上小曲儿的结果。   但是这话不能直说啊,孟义只好谢过凌子筱的体恤,然后夹着尾巴退出去了。   孟义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前,越想越是懊恼,想他孟义也是纵横九溪县数年,吃过的盐估计比凌子筱吃过的饭都多,怎么就偏偏看不透他的心思呢?现在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好……   而孟义更没有想到的是,凌子筱让他回去休息之后,便传了仵作和班头过去,并且先一步拦住了想去通风报信的小衙役。   “二位不必拘礼,我就是简单问几句。”凌子筱挂着一贯的笑容,看着很是和善。   两人看着凌子筱和孟义一点儿也不一样,明明官大好几级,却亲和得多,很快便放松下来,双双盯着凌子筱,等着他问话。   “二位,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还请你们配合。”凌子筱给他们两人倒了杯茶,然后接着说:“不知李镇长的事情你们查到什么了?”   两人端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仵作怎么说也是见过凌子筱一回了,所以相对淡定,他看了比他更慌的班头一眼,决定“挺身而出”,自己打头阵,他躬身抱拳道:“大人,小人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事情不太清楚,还请大人见谅。”   “嗯,”凌子筱轻轻点点头,看向还在发呆的班头,浅笑着问:“王班头呢?”   被点名的王班头依旧没什么反应,仵作一看赶紧悄悄戳了戳他,压低声音提醒:“大人问你话呢!”   王班头猛然一回神,下意识的就跪下了,连声请罪。   凌子筱看着他的反应,也大概想到了孟义平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手下的,能把手下吓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手段高明啊。   “快起来,王班头这是干什么。”凌子筱赶紧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我就是问问,你别紧张。”   王班头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人,实在对不起,卑职失礼了。”   “经过这几天的查证,我们猜测杀害李镇长的应该不是汐止镇里的人,极大可能是外来的。”王班头挠了挠头说。   “怎么说?”凌子筱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是这样的,经过核实,可以确定那天晚上除了李家二族长,李氏所有族人都到了,彼此可以互相作证。”王班头说起案件来就轻松自然了许多,“至于那个二族长,我也去他家里问过了,确实是到汐止镇的当晚就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下元节那晚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这么说的话,李氏族人的确可以排除嫌疑,那镇上的其他人呢?”凌子筱若有所思地问。   王班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看着皱巴巴的纸来,呈给了凌子筱,解释道:“这张纸是李镇长被害时,握在手里的,仵作验尸的时候才发现。”   凌子筱接过来看了一下,只见上面有两个鬼画符一样的字,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才隐约辨出“骠骑”二字。   “你们可知道这指的是何人?”凌子筱边问边把纸收好。   “这……我们也不敢随意猜测。”仵作低着头说。   “但说无妨。”   “是,”得到凌子筱的允许,王班头便把知道的和盘托出,“我们猜测这两个字指的应该是骠骑大将军,就是通敌叛国的那个许楚沐。”   凌子筱闻言微怔,不是说官府封锁消息了吗,许楚沐通敌叛国的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   “大人,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未必就是真的。”看着凌子筱没说话,王班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他不快,慌忙解释。   凌子筱摇摇头,“你们提供的消息很有用,多谢二位了。”然后嘱咐他们不可告诉孟义谈话内容,便离开了县衙。   他离开县衙之后去了李氏二族长家,一来去探病,二来也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   但是门房却告诉他自家老爷不在府上,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久安寺,现在只有小姐在家。   凌子筱问了具体位置便告辞了,转身朝着久安寺赶去。   久安寺不在汐止镇里,在镇外几十里的山里,凌子筱为了赶时间还是不要命的骑着马一路狂奔而去。   听完王班头和仵作的话他才明白这件事的紧迫性,许楚沐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再拖下去,估计很快就能传到京城。   许楚沐镇守南境多年,手握二十万大军,朝中忌惮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对于那些人而言,这件事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无论真假,必定都会掀起风浪。   凌子筱心中着急,根本没时间考虑后果,所以当他到久安寺门前跳下马的一瞬间,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好在寺外无人,他一手抓着缰绳缓了片刻,稳住气息后才进了久安寺。   久安寺地处偏僻,也不算有名,所以游人香客都不多,凌子筱一路走进去除了寺中僧人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阿弥陀佛,”一个年长的僧人拦住了凌子筱的路,“老衲是久安寺的住持,不知施主是来上香还是算卦?”   凌子筱打量了一下眼前自称住持的人,只见他衣着朴素,与其他僧人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不说,应该看不出来他便是住持。   凌子筱回了一礼道:“我是来找人的,不知今早可有一位姓李的施主前来?”   “施主说的可是李钧李施主?”李钧显然是常来这里的,住持指了指不远处的厢房,表示人在那边。   “住持与李施主熟吗?”凌子筱并不着急去见李钧,而是和住持聊起了天。   “自然,”住持点点头,“李施主自从当了镇长后便常来这里静坐,如今已经数十年了。”   凌子筱一愣,抓住了其中的重点,问:“住持是说里面那位是汐止镇的镇长李钧?”   这回轮到住持愣了,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说:“正是李镇长。”   凌子筱终于开始感觉这事儿不对了,那个已经在九溪县衙里躺了几天的李镇长,现在还好端端的在久安寺静坐? 第24章 我相信你   住持把凌子筱带到了李钧的厢房外便离开了。   凌子筱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敲了敲门,等待答案揭晓。   很快,门开了,而开门的那个人和李钧长得一模一样……   “凌大人?”开门的人看见来人有些意外,但是还是侧身请了他进去。   凌子筱走进去扫过厢房内的陈设,然后转身看向他,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仿佛要把人钉在墙上,他问:“你不是李钧,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进来的那一刻,凌子筱几乎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人不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李镇长李钧,他只是一个长相与李钧几乎一样的人罢了,李镇长屋中常年点着紫述香,这是他在镇长家住的那一晚发现的,而这间厢房里点的却是荼芜香,一个人的习惯怎么会轻易改变?   “凌大人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问,走上前为凌子筱倒了一杯清茶,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状似随意地端起来喝了几口。   凌子筱无意间看到他喝茶的动作,心中的答案从怀疑变成了确定。   “你的破绽太多了。”凌子筱拿起茶杯转着玩了几下,目光一直在杯子上没离开,“你是做了些准备,李钧的确是左手执笔,但是你大概没有注意到,除了写字,他用的都是右手,而你刚刚端茶杯用的依旧是左手。”   那人不以为意,笑道:“我既可以左手执笔,偶尔用左手端茶杯又有什么不可以?凌大人这么说未免太武断了些吧?”   “自然不只是这样,”凌子筱放下手中的杯子,对上那人的眼睛,说:“你端杯子的时候先抬起了右手,虽然只有一点儿,然后你很快又放了下去换成了左手,这是为什么?总不至于是你想给我表演一下左手喝水的本领吧。”   被问话的人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也没有想到能说什么。   凌子筱没管已经说不出话的人,接着说:“除此之外,还有这屋内的熏香,你的习惯怎么突然就变了?”   “这,这是我自己带来的。”这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几巴掌,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果然,凌子筱闻言笑了笑,语调平淡,但是偏偏就带着些压迫感,他问:“自己带的就更不对了,李镇长为何不带常用的紫述香呢?”   闻言,那人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凌大人好眼力啊,我的确不是李钧,我是李弈,李钧的孪生弟弟。”   说罢,李弈抬手撕下了粘在脸上的胡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显然在凌子筱的意料之中,此人正是李氏二族长,李颜诺的父亲。   李弈看着面前的尚书郎,颇为感叹,他的机敏睿智,倒是真的无愧于自家女儿的夸赞,,无愧于皇上的赏识,更是无愧于京城百姓的种种赞叹。   凌子筱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了敲门声,是住持,“李施主,有位姓苏的姑娘找您。”   苏?凌子筱挑了挑眉。   “请她进来吧。”李弈朗声道。   得到许可后,苏清晚便推门而入,然后愣在了门口,这狐狸怎么会在这儿?   趁着苏清晚发愣的空当,凌子筱起身去关了门,顺便拍了那姑娘一下。苏清晚一瞬间清醒,她用眼神传递着心中的不解。   凌子筱示意她先坐下,然后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问苏清晚是怎么查到久安寺来的。   苏清晚对于李弈是李钧孪生弟弟的事情表示难以置信,她盯着李弈看了半晌才说:“有人告诉我,昨晚有黑衣人潜入了李氏二族长的府邸,我就去看了看,颜诺说她父亲一早就来了久安寺。”   “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假扮李钧?”凌子筱突然把话题引了回去,没给李弈仔细思考的时间。   “昨晚有一个人找到了我,让我今天一早就打扮成我大哥的模样来这里。”李弈的笑容有些苦涩,更多的是无奈,“如果不是他用那件事情威胁我,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嗯?”苏清晚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但是真相似乎也越来越接近,不禁好奇地凑近了些,问:“什么事情?二族长最好还是说清楚了,也能免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李弈沉沉地一叹,苏清晚看着他总有一种错觉,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似乎老了至少十岁。   “造孽啊。”李弈摇摇头,讲起了十多年前的故事:“十九年前诺儿出世的那一晚,我和夫人还生活在汐止镇上,就是我现在住着的那个府邸,诺儿是早产,只有八个多月,都说‘七活八不活’,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凶险,我们一早请来的稳婆应付不了,跑了。”   “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在县里面有一个姓胡的稳婆,远近闻名,只有她才可能救得了我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我与夫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当时也是慌了神,有一点儿希望就想着去试试。”李弈抹了把眼泪,接着说:“我赶到九溪县才知道胡稳婆一早就被人请去了久安寺,还没有回来,我就又赶去了久安寺找她。”   “我到了寺里才知道寺中有人难产,胡稳婆忙了一天,情况依旧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抽身跟我回去救我夫人。”李弈的语气中开始夹杂着深深的懊悔,“我当时也是急昏了头,仗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硬是把稳婆直接抢了回去。那稳婆也确实厉害,保住了诺儿和夫人的性命,但是寺中那位妇人却没能等到我把胡稳婆送回去……”   “大概也是因果报应吧,夫人知道后整日郁郁寡欢,再也不见笑颜,最后在诺儿三岁那年便离我而去了。夫人走后,我便带着诺儿去了京城,每年只有祭祖时才回来。”李弈终于忍不住双手掩面,遮住了满脸的泪痕,虽然不知道有几分是懊悔。   凌子筱听完李弈的叙述,一直垂着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清晚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算好,便自己接过了这个话茬。   “暂且不说你这么做……良心会不会痛。”苏清晚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李弈的所作所为,“当年那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李弈答:“只有我,夫人还有那稳婆知道,我去寺中劫人时是蒙了面的,他们都没有看见我的脸。”   李弈不可能自己说出去,他的夫人纵然不赞同,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哪怕是为了李颜诺她也不会说,这么来看,莫非是那胡稳婆告了密?但是如果要告密何必等十九年后呢?久安寺中那妇人的死,胡稳婆想必也是愧疚的,但是这样的结果并非出于本心,她早些说出来对她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苏清晚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却无意间看到那狐狸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抓着衣袖,面上更是不见了素日里的温和,这……什么情况啊?   “李弈,这么多年你过的安心吗?午夜梦回,那妇人和孩子是否会入梦?每次看到令爱,可否会想起十九年前因你而死的妇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每次你回到府邸,睡在那张床上,是否会想起那晚的一幕幕?现在你身在久安寺中,是否会记起那一晚血染的寺院?”凌子筱语气寒凉,字字锥心。   苏清晚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凌子筱吗?李弈的做法虽然荒唐,但是毕竟事出有因,怎么听起来如此十恶不赦……在朝堂上舌战群儒都没见他和谁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凌子筱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李弈的心里,他多年强撑的那一根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断了,他跪坐在地上,想要嚎啕大哭却哭不出声,只有眼泪一直在流。   就是在那一刻,苏清晚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万物因果,终将相报。   凌子筱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苏清晚扫了一眼两人,最后还是乖乖地跟上凌子筱,一路出了久安寺。   苏清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以那狐狸为中心散出的冰冷气息,她小跑着跟上速度越来越快的某狐狸,一直在思考剧情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呢?   凌子筱没有骑马,而是径自走上了山中的小径,本以为他会就保持着这个速度直到走出去,没想到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苏清晚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脚下,差点儿就一头撞上了去,好在及时停住了脚步。   “清晚,李弈错了吗?”凌子筱微微低着头,苏清晚正好可以对上他的视线,那人双眸清澈如常,却又透着浓重的哀伤。   “寺中的妇人错了吗?”没等苏清晚回答,他就像自言自语一般又问了一句,“李弈的夫人错了吗?”声音很低,带着满满的不解和无力。   苏清晚被他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错了吗?到底是谁的错呢?但是她现在并不想纠结于此,因为苏清晚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狐狸的反常。   凌子筱停了一小会儿又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做错了呢?”问完之后定定地看着苏清晚,那种期待,就像是一个盯着旁人手中糖果的小孩子。   苏清晚抬手摸了摸那狐狸的头,说:“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他们谁都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你也一样,如果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也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凌子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苏清晚捕捉到了,她想了想说:“走,买冰糖葫芦吃去。” 第25章 凌子筱你怕吗   两人走上官道后不久,便拦到了一个外来经商之人的马车,商人得知他们也是去九溪县后便答应带他们一程。   凌子筱要给路费被商人拒绝了,他说大家在外面都不容易,能帮一些就帮一些吧。经历了李弈的事情,商人的这几句话很轻易地触动了苏清晚的内心,她承诺日后有事必定出手相助。凌子筱也道了谢,然后几人便分道扬镳了。   凌子筱明显有些累,但是看着那姑娘一时也没有回天上居的意思,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心不在焉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听见那姑娘乐呵呵地说:“来两串糖葫芦,甜一点儿更好!”   小贩看着苏清晚出手阔绰,自然也是挑了最好的两串递给了她,然后笑眯眯地保证一定好吃。   苏清晚接过来自己先咬了一颗,酸甜适中,确实不错,她舔了舔嘴角的糖渍,然后把另一串给了还在神游天外的凌子筱。   凌子筱这时才明白过来,那姑娘之前说的去买糖葫芦,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拿着糖葫芦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今天自己的失态,微微低下头,笑容极尽温柔,他伸手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说:“抱歉,吓到你了吧,我没事了。”   苏清晚对于他的这句话不置可否,只是拉住他的衣袖,两人慢慢吃着糖葫芦,看似悠闲的朝着天上居走去。   到了天上居,凌子筱问小二要了些细棉布和止血的药便走回了二楼的天字号房间,苏清晚站在楼梯下看着那人步伐很稳,一瞬间都有些怀疑那些药是为了谁拿的……   凌子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姑娘没有跟上来,不禁有些庆幸,便自己进去迅速关了门。   他解开腰带和里衣,看了看还没有愈合的伤,不甚在意地叹了口气,解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然后随意的撒了些止血的药粉,又把细棉布撕成条,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之后,凌子筱动作熟练的把沾了血的里衣收起来放好,准备趁着那姑娘不注意再洗,换了干净的衣服,穿戴整齐,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凌子筱打算和苏清晚说说现在的情况,但是打开门却没看见那姑娘的影子,敲了敲隔壁的门也没人应声……凌子筱也明白那姑娘是个知轻知重的,便也没再找她,自己回了房间。   凌子筱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这几天没有吃杜大夫给的药,无缘无故咳血的状况竟是好了不少……难道杜大夫……?   他轻轻摇摇头,杜大夫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他不该这么想。   他刚刚睡着就听见了敲门声,凌子筱睡得有些迷糊,也没问是什么人便说了声“请进。”   “凌大人,休息的可好啊?”进来的是孟义。   凌子筱听见声音彻底清醒过来,他看见来人也有些意外,孟义这个人估计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和苏清晚了吧,怎么会无故登门?   凌子筱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孟县令坐吧,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孟义一改往日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往凳子上一坐,端起茶杯就喝,喝完还不忘抹抹嘴,然后扬起一张油腻腻的脸看着凌子筱,更是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说:“能喝道凌大人亲手倒的茶,真是我孟义的荣幸。凌大人怎么不坐?快请坐,下官来找您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凌子筱看着一反常态的孟义,心中疑惑,不露声色地坐在他对面,笑了笑问:“什么事情能让孟县令亲自跑一趟?”   “凌大人,您这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在这儿住的不习惯?不如去县衙里住,我保证能把凌大人照顾的好好的。”孟义语气中的谄媚依旧如常,只是……感觉就是不太对。   “多谢孟县令关心,本官休息的很好。”凌子筱也不介意和他打打太极,于是顺着孟义的话往下接。   孟义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凌子筱,摇摇头叹道:“凌大人何必呢?”   “凌大人,”孟义死死地盯着凌子筱,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语气阴森,“不妨先看看这个再说。”   凌子筱接过那张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打开只看了一眼神色就微微一变,他迅速扫过纸上的字,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敛去眸中的杀意,抬头看向孟义,“孟县令以为,就这张纸上的东西,我会在意吗?”   孟义对于凌子筱的不以为意并不意外,他拿过被凌子筱仍在桌子上的那张纸,说:“我自然明白凌大人心中坦荡,不会在意这些,但是……”   孟义站起来微微弯腰凑近凌子筱,努力营造出一种压迫感,奈何没能成功,因为凌子筱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浅浅的笑意。   “咳咳……”孟义直起身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苏大人或者是凌子烟姑娘呢?说不定,玥和公主也会知道,这样的话,凌大人也不在乎吗?”   “你敢!”凌子筱伸手去抢那张纸,但是这次孟义的反应却是极快的,他一个旋身就躲过了凌子筱的手,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说:“凌大人,你应该明白,就算你拿到了这张纸,也有人会告诉她们的。”   凌子筱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叹了口气问:“说吧,你想要什么?”说完只觉得这句话分外熟悉,想那姑娘不久前也在悠然居说过这句话……还真是,现世报啊。   “凌大人是明白人,这样就好说了。”孟义对于凌子筱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他得意地笑了几声,接着说:“许将军通敌之事,凌大人一定听说了吧?”   果然是诬陷,凌子筱无力的摇摇头,为了自己的那点儿私心,就去陷害这些为国尽忠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义也没在意凌子筱的反应,他接着说:“只要凌大人查到这里为止,不再深究,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决不会让凌大人在乎的人知晓。”   凌子筱眼神一闪,在乎的人,在乎,的人……原来看不透的只有自己吗?   “方便进来吗?”苏清晚这一回来得时真的很及时也很凑巧。   凌子筱匆忙回神,他看了看一脸挑衅的孟义,下意识地不想让苏清晚进来,他稳住声音说:“我有点儿累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吃晚饭吗?”苏清晚手里端着的荷叶羹,站在门外又问了一句。   “不吃了。”这句话凌子筱回答的极快。   “行,你好好休息吧。”苏清晚看着那人态度坚定,便也没有多说,端着荷叶羹回了自己的房间。   “凌大人这是在怕什么呢?”听着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孟义翘起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虽然这个动作对于他的体型而言难度颇高,但是……帅啊。   “孟义,适可而止。”凌子筱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当然是在没有触到他的底线的前提下。   孟义纵然现在手握把柄,但是对于凌子筱的气场,他依旧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于是他掩饰性地放下腿,提声说:“只要凌大人答应我的提议,我今天就当没来过天上居。”   “也不用着急,我可以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想明白了,明天早上去县衙找我就行。”孟义万分“贴心”的给凌子筱留了时间,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得不说天上居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苏清晚在隔壁什么都听不见,但是那狐狸今天的反常让她实在不能安心睡觉,于是苏清晚喝完那碗荷叶羹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找那狐狸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凌子筱让她进去了。   “清晚。”凌子筱坐在桌边,看着来人轻轻一笑,就像是在和好友道别。   苏清晚被他的笑容和轻飘飘的语气吓了一跳,关上门走过去仔细打量了那狐狸一会儿,然后才问:“你怎么了?”不是“没事儿吧”,而是“怎么了”,因为苏清晚从凌子筱的眼睛中看出了被拼命压抑的苦涩。   凌子筱的眼睛一直干净纯粹,同时也是唯一能够暴露他心中想法的,这一点,苏清晚抓住了。   “你说过,会相信我,对吗?”凌子筱抬头看向苏清晚。   苏清晚点点头,对于他的突然认真有些不解。   得到肯定的回答,凌子筱似乎安心许多,温润的笑意直达眼底,接着说:“今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好不好?”   苏清晚听完这句话,心底一直存在的一丝不安终于明显起来,但是她明白凌子筱并不打算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显然,之后的事情他是打算自己扛下来了。   “清晚,你放心,正义会永存世间,无论发生了什么,黑白都不会颠倒,是非都不会改变。”凌子筱语气平缓,却字字铿锵。   “所以,你也要相信世间的美好,要相信阳光终会驱散所有黑暗,要知道,”苏清晚定定地看着凌子筱,“还有很多人都在那片光明下等着你。”   所以,请你在维护正义的同时,护自己周全。 第26章 桃木发簪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蒙蒙亮,凌子筱就翻窗离开了天上居。   只可惜他“精心策划”的逃跑计划还是没能逃过苏清晚的眼睛,并不是说凌子筱的路线有什么问题,而是苏清晚在窗边站着看了一晚上月亮……她昨晚回到自己房间后,躺在床上,凌子筱的那几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去窗边看风景了,也是因此,苏清晚才能看见那狐狸从隔壁的窗户一跃而下,朝着西边去了。   苏清晚明白,他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大清早翻窗这样的事情,大概也是怕被自己发现,便也没有追上去问他。   她趴在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昨晚那狐狸没有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苏清晚也不敢贸然行动,害怕破坏了他的计划,于是苏清晚出去吃了早饭后回到房间,不用出门查案的一天苏清晚突然有些不习惯,她坐在床上翻了两页书,便准备开始补觉了……她把手中的书随意地扔在一边,然后很快就进入梦中去会周公了。   苏清晚猜对了一件事,凌子筱之所以有门不走去翻窗户,确实是担心被那姑娘发现,他翻得着急,也没有注意到那双一直在他身后行注目礼的的眼睛,后来再提起这件事,凌子筱连声感叹失策。   凌子筱出了天上居,一路朝着县衙走去,他去的早,以往估计也没有人这么早来过,以至于到了县衙门口,看到守门的衙役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柱子上。   “兄弟,醒醒。”凌子筱走过去轻轻拍了其中一个看着还没有进入昏迷状态的衙役。   “大胆!什么人!”被搅了回笼觉的衙役还带着起床气,很是暴躁地大喝一声,然后周围其他几个衙役就全部被叫醒了……   “凌,凌,凌大人。”看清来人之后,几个衙役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去,立刻一边两个站好了。   “别慌,”凌子筱摇头一笑,“你们孟县令醒了吗?”   “这……我们大人最近公事繁多,所以睡得晚了些。”之前被拍肩的衙役和其他几人交换眼神后,搬出了这一套官方的不行的理由。   “那倒是我打扰了。”凌子筱闻言歉意地笑了笑,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凌子筱一路穿过长廊走进正厅,看见一个个衙役都是还没睡醒的样子,甚至几个正在扫地浇花的都揉着眼睛哈气连天……有几个眼尖地看见了凌子筱,连忙去禀报孟义。   睡得正香的孟义听到来人说“凌子筱已经在正厅等着了”,他猛地坐了起来,正准备套上衣服去见凌子筱,突然想到了那人的把柄还在自己手里握着呢,于是又躺回去,摆摆手示意那衙役先出去。   孟义手底下的都是百炼成钢之人,别的不会,察言观色都是佼佼者,于是这个小衙役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帮着孟义关好门,然后跑去正厅,看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凌子筱说:“凌大人,真是对不起,我们大人昨晚忙公务忙的太晚,现在正头疼。”   “好说,我等等就是了。”凌子筱心如明镜,也不多做计较,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凌子筱和孟义虽然接触不算多,但是他了解那种小人得志的感觉,所以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着孟义睡够了再说。   孟义的不要脸程度显然超过了一般人的预想,凌子筱这一等就从天未亮透等到了晌午,衙役们都轮班去吃午饭了,孟义还是没有出现的意思。   凌子筱看着周围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小衙役,微微勾了勾嘴角,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生气的意思。   县衙里的衙役都很好奇,平时那孟义见到凌子筱就像是耗子见到了猫,怎么这一回摆起了这么大的架子,他们更怕凌子筱等得不耐烦了就先拿他们开刀,于是各自暗中祈祷,希望孟义能早点儿起床。   许是他们的祷告起了作用,许是孟义终于睡够了,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在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孟义来了。   “真是对不起啊凌大人,下官来迟了,来迟了。”孟义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怎么看都不像是衙役口中头疼的起不了床的人。   “无妨。”凌子筱抬手请孟义坐下,亲手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推过去,说:“孟县令身体抱恙,我本不该再来打扰。”   “凌大人知道就好。”孟义终于找回了以往在九溪县衙作威作福的感觉,怼起人来也是一点儿不留情,“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让凌大人白跑一趟才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凌子筱前来所为何事,孟义心知肚明,他问完那句话就挥手让房间里的几个衙役出去了,还让他们顺手关上了门。   “孟县令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凌子筱对于孟义的态度不以为意。   “哦?”孟义费力地翘起二郎腿,“凌大人怎么想的,说说看。”   “不着急,孟县令不妨先看看这个。”凌子筱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支发簪放在桌上,发簪是用桃木雕成的,做工一般,看着很是有些年岁。   孟义在看见发簪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他抖着手拿起木簪,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握在手里,眼眶很快就红了。   凌子筱看着孟义一系列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等着孟义自己冷静下来。   又过了小半柱香,孟义终于颤抖着开口,“凌大人,你,你为何会有我家柔儿的发簪?”柔儿全名方柔,是孟义的结发妻子。   凌子筱看着孟义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挑了挑眉,说:“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孟县令,你说呢?”语气中充满威胁性,听的孟义狠狠一哆嗦。   “莫非……”孟义看着凌子筱胸有成竹的样子,试探着问:“莫非我家柔儿已经落入了你的手里?”   凌子筱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回答孟义的问题,而是说:“孟县令是个痴情的人,应该明白要怎么做了吧?”   孟义叹了口气,这被人摆布的命运真是没个尽头,不过……给凌子筱卖命,看起来怎么样都比为琉焰谷的那群恶魔卖命要好,而柔儿在他的手里应该也是相对安全的,想到这儿,孟义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说:“凌大人放心,下官明白,只要凌大人能保证柔儿的安全,我这条命都是您的。”   凌子筱对着孟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然后耳语了几句,不顾孟义惊讶的神色便起身离开了县衙。   孟义大概也是关心则乱,凌子筱无奈地笑了笑,他手里哪有什么方柔,那支木簪是在上次的破庙里面捡到的,这一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那孟义就上了钩。   当凌子筱提着一大堆点心,还拿着两根冰糖葫芦回到天上居的时候,便看见那姑娘正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啃着一直烤鸡……至于吃相,一言难尽。   “吃饭也不等等我。”凌子筱提着东西坐到了苏清晚对面。   苏清晚吃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于是就活生生的被那狐狸吓了一跳,差点儿没直接越过栏杆跳到一楼去。   “凌子筱,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苏清晚伸着两只油乎乎的爪子站起来想要去拍他,凌子筱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站起来一个旋身便躲开了。   “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没有一点儿戒备心?”凌子筱稳住身形,无奈地看了看那张牙舞爪的姑娘。   被他这么一说,苏清晚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就想要挠挠头,却被凌子筱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就提醒你一下,不用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吧?”   苏清晚:“.…..”我跟你过不去……   “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苏清晚收回自己的爪子,继续吃着烤鸡。   “方便给我加双筷子吗?”凌子筱直接跳过了苏清晚的问题,把目光转向了满桌子的饭菜上。   苏清晚显然没指望他能说实话,便也没有再问,笑嘻嘻地说:“方便方便。”   然后对着楼下喊了一声:“小二,再加双筷子。”   “多谢。”凌子筱接过筷子,夹了几口菜尝了尝,心中默默感叹,这大概是自他受伤以来最正常的一顿饭了……   苏清晚看着桌子上大包小包的点心,以一种看怪物的表情开始看正在吃饭的狐狸,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吃起这些东西了?   “清晚,这些是给你的。”凌子筱大概是感受到了对面那姑娘的视线,他停下筷子解释了一下,“据我观察你什么都吃,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哪种,我就都买了些。”   什么……都吃?!苏清晚磨了磨牙,是什么,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对了,许将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去查。”凌子筱拿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对面那磨牙的姑娘,“你去打探一下方柔的下落。”   “方柔?”苏清晚舔了舔糖葫芦,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方柔是孟义的妻子。”凌子筱放下筷子,摸出一张方柔的画像递给苏清晚,这张画像是他之前在街上碰到许文渊拜托他画的。   “她不是在琉焰谷那些人的手里吗?”苏清晚很有自知之明的没用手接画像,偏头让凌子筱放在桌子上。   “上次我去破庙找线索的时候捡到了她的桃木发簪,还发现有一个人从佛像后面的一个小洞逃跑的痕迹,那个洞不大,不出意外只有方柔能过去。”凌子筱放下画像,重新拿起筷子解释道。 第27章 夜探鬼村   自从那天凌子筱给她带了几大包点心,并且给了她方柔的画像之后,苏清晚就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人了。刚开始苏清晚只当他是早出晚归,所以才没有看见过他,直到那天晚上她一晚没睡,搬了凳子坐在厢房门口等他,才发现那人是整夜未归。   苏清晚没打算花时间去找他,她知道那人有自己的计划。   于是她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吃光了那狐狸买的点心,也在外面找方柔找了好几天,奈何那方柔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是汐止镇了,就是整个九溪县也没见过人影。   这天晚上,苏清晚再一次无功而返,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开始思考人生,那方柔真的逃出来了吗?就算是她从破庙里侥幸逃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不会很快就被琉焰谷的人给抓回去?如果是这样,那……要怎么找啊……   跟着那狐狸一起办案这么久,苏清晚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发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原来,他不在,自己真的很难独当一面。难怪父亲一直告诫自己要多和那狐狸学习,原来他早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   “是这间吗?”   苏清晚正苦苦思索要怎么找方柔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像是在找人,而且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   来人脚步很轻,若非有些武功底子,根本不会发觉。苏清晚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辨别了一下,确定至少三人以上,不禁笑了笑,自己大张旗鼓地找了方柔这么多天,琉焰谷如果还没什么动静就不对了。   但是苏清晚没打算和来人打照面,又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她也不傻,才不会在屋子里等着。在那几人破门而入的一瞬间,苏清晚从窗户一跃而下跑了。   她一路朝南跑去,一直跑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停下来,确定那几人没有追上来,苏清晚不顾形象的往地上一坐,大口喘着气,累死了好吗……练武的时候都没这么跑过。   等她休息够了,这才有空抬起头仔细打量周围,不看还好,扫视一圈之后,苏清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这个地方以前应该是个村庄,只不过大概有些年头没人住了,土筑的房子年久失修,老旧的窗框将掉未掉的悬在那儿,配合着夜晚的呼呼风声,窗框左摇右摆,时不时还发出“哐哐”的声音,月光下,隐隐绰绰的树影……这,整个一座鬼村吧。   苏清晚拍拍自己的头,还真是慌不择路,怎么跑到这么一个地方来了……   想往回走,又担心那些人还在找她,反正来都来了,那不如……进去看看?苏清晚叹了口气,终于迈开步子走进了鬼村。   借着月光,大概能分辨出村里的大小岔路,苏清晚沿着主路往里走,走了没多远,却发现了微弱的火光。   这个地方还有人住?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本能,苏清晚朝着火光慢慢靠近。   火光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院子里,不过院子里出了风声和偶尔掠过的飞鸟,便看不见其他的活物了。苏清晚放轻脚步走近火光,很微弱,但是还不至于熄灭,周围的灰烬里还能看见脚印,显然人才离开不久。   火还未熄,人有没有可能还会回来?想到这儿,苏清晚便一跃上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屋顶,索性只是看起来危险,屋顶还算坚固,除了掉下去些土渣子,并没有塌的意思。   没过多久,就有五个黑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加了几根干柴,让火烧的旺些,然后便都进了屋内。   黑衣人甲:“那小丫头跑的可真快。”   乙:“可不是吗,眼看着翻了窗就没影了。”   丙:“主上的任务没能完成,明天可怎么办?”   丁:“别说是那个小丫头了,方柔不也让我们看丢了吗……我看啊,我们这次难逃一死了。”   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趴在屋顶上的苏清晚默默感叹: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跑了这么久……这是自己跑到他们的窝点来了?!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呢……   她不敢跑,只好窝在屋顶上等着那几个人睡着了再走。   只可惜千算万算,她都没能想到,那屋顶终于承受不住命运之重,塌了。   苏清晚借力一跳,险险地落在了火堆边上,眼看着那屋顶“咔嚓”几声,然后整间小土屋子变成了一片废墟。屋内的那几个人听着声音感觉不对,也都下意识的往外跑,除了一个被砸了腿,其他几人都没什么事儿。   苏清晚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趁着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来不及喘口气就用轻功往外面跑。   一夜惊魂,等苏清晚跑回天上居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回到房间灌了两杯茶,然后迅速收拾了房间里相对重要的东西,跟掌柜买了匹马就往汐止镇跑。天上居显然不能住了,现在也只能先去找杜大夫了。   快马加鞭赶回汐止镇,杜大夫正在替人把脉,看见狼狈不堪的苏清晚颇为惊讶,给人写了药方后就让一旁的小徒弟去抓药,自己则是带着苏清晚进了里间。   “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杜大夫端来热水让苏清晚先擦擦脸,脸上依旧是难掩的震惊。   苏清晚简单收拾了一下,摆了摆手,“杜大夫快别提了,一言难尽。”   “对了,这几天凌子筱回来过吗?”   杜大夫摇摇头,表示没见过人,然后去烧了热水让苏清晚沐浴更衣,自己出去接着给人看诊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清晚换了件衣服,提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在杜大夫耳边说:“我不方便继续住在你这里,先行离开了,这些天多谢杜大夫的照顾。”   苏清晚说完便快步离开了,杜大夫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现在被人追杀,无论如何也不能住在这儿连累了杜大夫。苏清晚叹了口气,打算去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呆着。   她牵着马在街头漫无目的的晃悠,在快要走出镇门的时候被人喊住了,“苏大人!”   苏清晚回头看了看,是李颜诺。   李颜诺看着她要走,便抓着她问情况,苏清晚自知不说清楚那姑娘不会放她走的,只好挑挑拣拣地说了个大概,谁知李颜诺听后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牵连,硬是拉着她去家里住了。   两人朝着李府走去,一路都听见百姓三三两两的在议论许楚沐通敌的事情,苏清晚皱皱眉,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苏大人,我相信许将军不会这么做。”李颜诺轻轻拉住苏清晚的衣袖。   “嗯,”苏清晚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走了一会儿想起了镇长的事情,便问:“你大伯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李颜诺摇摇头,有些苦涩地说:“孟义说是琉焰谷的人杀的,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先当成悬案了。”   这个孟义……几天不去县衙找他聊聊天,就这么大胆了?   看着李颜诺委屈的样子,苏清晚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放心,李镇长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李颜诺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到了李府,李颜诺表示父亲自那天去了久安寺后就没有回来,府中也没什么外人,让苏清晚自便即可。   这么一番折腾,苏清晚没吃晚饭便回了客房睡觉,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几个面蒙黑巾的人潜入了李府。   李府平时主人不在,只有每年下元节李弈才会带着李颜诺回来住几天,所以府中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守卫很是松懈,以至于那几人在府中转了几圈也无人发觉。他们很快找到了苏清晚休息的院落,然后手中的刀刃寒光一闪,便一字排开进了院子。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势要抓了苏清晚去交差,推开房门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几人愣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苏清晚现在人在房梁上,虽然跑了一天一夜她快要累趴下了,但是她也明白那些人找不到自己才不会轻易罢手,所以没敢睡死。   她看了看门口的几人,还是昨晚的那些,除了那个腿被砸了的,剩下四个都来了,苏清晚勾了勾嘴角,抓紧手中的长剑从房梁上跳了下去,趁其不备,出手干净利落,几下把人劈晕了。虽然对打未必能赢,但是偷袭可以啊。   苏清晚拍拍手走出去叫住一个小厮,要了一捆麻绳,然后把那四个人五花大绑,挨个扔到了院子里,便回屋睡觉去了。   夜凉如水,苏清晚回屋裹紧了小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院子里的那四个人就没那么舒服了。也许是苏清晚下手不重,也许是外面太冷,总之那几个人很快就醒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都没能回忆起自己是怎么被绑在这儿的。   他们试图解开身上的绳子,但是没能成功,感受着越来越寒冷的夜晚,几人面露无奈,没被主上杀了,怕是要被那小丫头冻死在这里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28章 游街示众   一夜好眠,苏清晚第二天一大早是被李颜诺给吓醒的。   只听那姑娘一声大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有什么企图?说!”   苏清晚听见院子里的喊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抓过衣服披上跑出去,拉住了即将暴走的武状元,“颜诺,你冷静,冷静,这是我晚上抓的。”   被五花大绑的几人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看见炸毛的李颜诺和没怎么睡醒的苏清晚,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心中暗叹:怕是小命难保。   苏清晚简单地说了一下昨晚的情况,然后准备吃过早饭再好好审问这几人,誓要从他们嘴里问出琉焰谷和方柔的下落。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两人早饭吃了一半,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还高喊着:“小姐,出事了小姐!”   李颜诺放下筷子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小丫头,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急什么,慢慢说。”   “小姐,苏大人,”小丫头喘了两口气,终于组织好语言,“春雨从县里回来说孟县令抓了人正在游街呢!”   “抓了什么人?”苏清晚心中有一丝不太妙的感觉隐隐浮现。   “好像是许将军。”小丫头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心中不明白那为国为民的将军怎么会被孟义抓了游街。   “什么情况?!”苏清晚扔下筷子站起来,转身就出去牵了马往九溪县赶去,还不忘让人先把院中的那几人先扔到柴房,好生看管。   李颜诺愣了一小会儿,也紧跟着骑马追了上去。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九溪县,刚刚进大门就发现县城的主路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苏清晚看着眼前这阵势挑了挑眉,翻身下马找了个老奶奶问情况。   老奶奶看着有七八十岁了,苏清晚其实也好奇,是什么让她这把年纪了还跟着出来看热闹。   “年轻人,你还不知道啊?”老奶奶转过身看着苏清晚,打量一番后才接着说:“那个通敌叛国的许将军被抓住了,现在正游街呢。我啊,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卖国求荣之徒,当然要好好看看。”   苏清晚听到“卖国求荣”几个字,不自觉的心中就涌起一阵烦躁,虽然都是不知情的人,但是真的就这么随波逐流,一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她道了谢便准备去找李颜诺,在转身的一瞬间却听到老奶奶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一句:“多亏了凌大人哪,才能把这种祸国殃民之人绳之以法。”   “您说多亏了谁?”苏清晚堪堪停住脚步。   “你这小姑娘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打搅了她看热闹的兴致,老奶奶有些不满地瞥了苏清晚一眼,然后还是解释了一下,“就是京城来的那个凌子筱凌大人,这次要不是他,孟义哪儿能抓的住人?”   凌子筱……?   苏清晚还没回过神,就发现周围的人躁动起来,老奶奶更是好心好意地拍了拍她,“别发呆了,那吃人的将军来了,你快看。”   苏清晚找了个缝隙往人群里面看过去,很快就看见一男子被锁于囚车之中,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狼狈不堪,只不过那人身长玉立,纵然满身碎鸡蛋,烂菜叶也挡不住他的一身正气。   孟义穿着官服骑着马,趾高气昂的在囚车前面走着,而孟义的前面,苏清晚仔细看了看,居然,是凌子筱。   凌子筱身着大红色官服,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骑着马走在游街队伍的最前面。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对着囚车中的许楚沐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还贡献一个鸡蛋,几片菜叶;而对于凌子筱的态度就截然相反,甚至连孟义都顺带着沾了光。   李颜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挤到苏清晚身边,面色沉重地看着囚车。   “凌大人怎么会……?”李颜诺不太确定应该怎么说,便压低声音这么问了苏清晚一句。   “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苏清晚又看了看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语气中透出坚定,“我们相信他就好。”   李颜诺看着苏清晚,又看了看囚车里的许楚沐,也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那许将军,是传奇,是墨月国的骄傲,更是千千万万士兵的信仰,他,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看着队伍转了个弯,苏清晚便拉着李颜诺退出了人群,示意她先走远一些再说。   两人退到县门外的一棵大树后面,定定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颜诺,你先回去吧,我要留在九溪县处理一些事情。”苏清晚回头看了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抬手按了按眉心,心中满是无奈。   “我能不能留下来给你帮忙?”李颜诺试探着问,虽然她知道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但是就是想要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本以为苏清晚会直接拒绝,没想到她看了李颜诺一会儿,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现在危机四伏,琉焰谷的人明里暗里都盯着,许楚沐更是直接被凌子筱定了罪游街示众,这罪是孟义定的还好,偏偏是凌子筱定的,百姓们的看法就开始一边倒了,苏清晚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一切,多一个人帮忙总归是好的。   苏清晚带着李颜诺从人群中慢慢挤过去,然后去了天上居。之前走得急,定的房间苏清晚还没来得及退,现在正好可以用上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选择了翻窗进去。苏清晚打开房门看了看才发现是多此一举,平时一座难求的天上居此时连个人都没有,就连小二和掌柜的都不见了人影,想必是都去街上看热闹了……   苏清晚关好房门,压低声音说:“颜诺,之前抓我的人说方柔确实已经逃跑了,琉焰谷的人不认识你,所以找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说罢,苏清晚摸出那张画像递给了李颜诺。   李颜诺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后认真的收好了,表示一定尽力,然后就趁着大家的注意都还在囚车上,出去找人了。   苏清晚笑了笑,自己爬上床准备先睡一会儿,等到天黑了再去找那狐狸问问。   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苏清晚睁开眼睛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去找人,却在这时听见了敲门声。   经过几轮追杀,苏清晚此时已经做好翻窗狂奔的准备了,她正打算跳窗,便听见了门外那人的声音:“清晚,是我。”   凌子筱?   苏清晚已经踏上窗框的脚收了回来,走过去开了门,果然看见了那狐狸站在门外。   “我正准备去找你呢。”苏清晚把人让了进来,然后看了看周围没人,迅速把门关好。   “许将军的事情说来话长,我来找你是为了方柔的事情。”凌子筱拦住了苏清晚准备点蜡烛的手。   “方柔确实已经逃出来了,不过我把九溪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苏清晚默默收回爪子,“琉焰谷的人注意到我了,我不好再出面,就让李姑娘帮忙找了。”   凌子筱点点头,表示李颜诺这个人可以信任,然后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一个人去牢里保护许将军的安全,你可以吗?”   “男女囚犯不是分开关押的吗?你感觉我女扮男装没什么破绽吗?”苏清晚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凌子筱看了苏清晚一会儿,几天没见,这姑娘怎么傻了……   “谁让你当囚犯了?”凌子筱伸手拍了拍苏清晚的头,“我是让你去当狱卒。”   “那好说,你吓死我了。”苏清晚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行,明天一早你去县衙找孟义,穿着男装过去。”凌子筱借着月光看了看苏清晚,这姑娘穿上一身狱卒的衣服应该还看得过去。   “你知道我没带男装。”苏清晚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鬼……   凌子筱忽略掉苏清晚幽怨的眼神,把手里的包袱扔个苏清晚,有些犹豫地说:“我知道你没带,这个是我的,虽然穿过几次但是洗干净了,你看……实在不行就将就一下?”   如果现在光线再亮一些,苏清晚就会发现那狐狸的耳朵很可疑的红了。   “行。”苏清晚打开包袱,把衣服拿出来抖开,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合身啊。   “这……”凌子筱看了看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到这一点。”   “没事,这个我自己改改就行了。”苏清晚看了看用料上乘的长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凌大人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凌子筱笑了笑,准备走,站起来还是转身揉了揉那姑娘的头发,说:“务必保护好自己。”   苏清晚点点头让他放心,便看着那狐狸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然后点起油灯,默默的开始改衣服。   是不是刑部的人都得有多项技能……又是狱卒又是裁缝的,可以多加俸禄吗?   改衣服这种事情,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反正苏清晚把衣服改到合身的时候,已经是晨光初现了。   她认命的放弃了睡觉,洗了个脸,换好衣服,便朝着县衙去了。 第29章 狱卒苏青   孟义难得的早起了一回,苏清晚赶到县衙的时候他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   “苏,苏公子,里面请。”孟义看见来人赶快迎了上去,看着书生打扮的苏清晚差点儿说漏了馅儿,慌忙改口。   苏清晚稍稍收住比孟义还要快的步子,努力装出一副书生的样子跟在孟义后面,微微低着头进了县衙。   想想自己也来过这县衙好几回了,估计穿成这样也能有不少人认出来,苏清晚悄悄瞟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衙役几眼,发现他们的视线根本不往这边看,这次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孟义的书房,苏清晚发现王班头已经等在这儿了。   王班头看见苏清晚后,便忙从身后拿出一套狱卒的衣服递给她,然后和就孟义走了出去。   苏清晚打开衣服看了看,又伸手摸了两下,然后默默吐槽孟义对于自己手下的抠门程度,这衣服摸起来和麻袋都快不相上下了……   罢了罢了……苏清晚叹了口气换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了那两个战战兢兢的人。   “苏公子,这衣服……穿着可还合身?”孟义摸摸鼻子,昧着良心问出了这句话。   “合身合身,”苏清晚磨了磨牙,然后很快挤出笑容,“还要多谢二位为我费心准备了。”   “王班头,接下来要怎么做?”苏清晚看着不知道怎么接话的两人,只好自己开启了下一个话题,毕竟时间宝贵,不能为了无谓的事情耽误啊。   孟义看着苏清晚没有计较那一身破烂衣服的事情,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被点了名的王班头赶紧掏出了一块腰牌,双手奉上。   苏清晚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无比粗糙地刻着“苏青”两个字……你们就是赶工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腰牌来吧?!   “苏公子,您看这个。”王班头自是看出了苏清晚内心的崩溃,赶忙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给苏清晚看,以此来证明着绝对不是县衙针对她,大家的都是一样的……破烂粗糙。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苏清晚摆摆手,“王班头,您直接说我应该怎么做吧。”   “我已经跟兄弟们说好了,您什么时候去大牢里,去做什么,大家都当没看见。”王班头挠挠头,憨憨的一笑。   “行,这样就好说了,劳烦引路吧。”苏清晚点点头,对于王班头的安排她还是满意的,“孟县令,我就先行告辞了。”   “哎哎,好。”孟义笑眯眯地目送苏清晚远去,终于把一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想凌子筱昨晚说过的话,孟义感觉自己有如死里逃生,苏清晚若是对于一切安排稍有不满,自己怕是就要提头去见了。   王班头带着苏清晚去了县衙的牢房,牢门上只挂了一把快要生锈的锁……苏清晚其实特别想试试,这锁自己是不是一掌就能劈开。   “王班头,”苏清晚听着大锁打开时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九溪县的治安这么好吗?这锁看着像是常年不用啊。”   王班头听到苏清晚的问话,依旧是挠挠头笑了笑,很直接地跳过了这个问题,然后把大锁挂在门上,引着苏清晚往大牢里面去了。   大牢阴森幽暗,分外潮湿,苏清晚扫过脚下,惊奇的发现,沿着墙边的地方居然都长出了蘑菇……一朵朵白嫩肥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苏青,这间就是关许将军的牢房了。”王班头成功的把苏清晚从对于蘑菇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苏清晚愣了愣,看到王班头用手摸着挂在他自己腰上的铁牌子才恍然间明白过来,看来还是要尽快适应苏青这个名字才好。   王班头给苏清晚留了把牢门的钥匙,然后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看着王班头关上大门,苏清晚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间牢房,虽然看着依旧潮湿阴暗,但是明显是认真收拾过了的,比起旁边的几间,还是好了不少的。   而里面那人正坐在一堆干草上,坐姿极其端正。   许楚沐默默打量着苏清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戒备。   “咳咳,”苏清晚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边开边解释,“许将军你别害怕,我是凌子筱派来保护你的。”   “苏大人?”许楚沐闻言收起了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奇,这姑娘打扮成这样,还真是有几分男儿模样。   苏清晚走进去在许楚沐对面坐好,然后说:“许将军叫我苏青就行。我相信许将军的清白,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的游街是什么情况?”   “这是凌大人的安排,我也不知道。”许楚沐这句话说的很真诚,让苏清晚找不到丝毫怀疑的理由,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答应他去游街?   大概是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许楚沐接着说:“我与凌大人多年前就认识,秉性相投,也有些交情。”   那狐狸隐藏的很深啊……他们两个认识这件事这么长的时间,居然只字未提。   “那,”苏清晚心中默默给那狐狸记了一笔,然后想从许楚沐这儿问出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来,毕竟那狐狸什么都不说,她当然也好奇,于是苏清晚笑嘻嘻地看着许楚沐,问:“那,凌子筱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他打算怎么办?”   许楚沐依旧摇头,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看着生无可恋的苏清晚,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苏大人,他不会害我的。”   “我明白。”苏清晚点点头,许楚沐对于凌子筱是信任,她是有些惊讶的,但是更多的是动容。   “许将军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苏清晚走出去把门虚掩上了,并没有锁。   “苏大人,这门……”许楚沐叫住手里拿着锁就准备离开的人。   “许将军是这区区一把锁就能锁得住的吗?”苏清晚扬了扬手中那同样生了锈的破锁,“你若是想走,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看见你,不是吗?”   许楚沐闻言一愣,旋即轻笑着谢过了苏清晚的信任。   这牢房里面七拐八拐的,苏清晚凭着记忆,顺着那条长了蘑菇的路走了出去,然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整个九溪县的大牢里,只关押了许楚沐一人。   这是什么操作……?九溪县莫非已经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她刚刚出去便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外的王班头,心中并不意外。苏清晚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卑职见过王班头。”   王班头被苏清晚吓的一哆嗦,但是又不能明说,只好硬生生地接住苏清晚的这一问候……   “苏青,你晚上就住在东院的第二间房吧,那间一直没有人住。”王班头看见周围有几个狱卒经过,连忙清了清嗓子,摆出班头的架势说道。   “是,卑职记住了。”苏清晚入戏也很快,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狱卒苏青”这个身份。   确认许楚沐的安全后,苏清晚趁着狱卒们换班出了趟县衙,不久前孟义让人传话,说是有个姓李的姑娘找她有事。   苏清晚换下狱卒的衣服,套上连夜改好的那一身,翻墙出了县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赶到了之前和李颜诺约定好的地方——九溪县唯一的那一口不出水的井,旁边的大树下。   “苏大人哈哈哈,方柔我找到了,现在被我安顿在郊外的一间茅草屋里,很安全。”李颜诺看见书生打扮的苏清晚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打住,不许笑!”苏清晚伸手揉乱了那笑得花枝乱颤的武状元的头发,“在哪儿找到的?”   “街上。”李颜诺拍开苏清晚的爪子,接着说:“方柔女扮男装在一家医馆里负责打扫院子,结果被医馆的人发现了,就被扔出来了,我正好路过,就把人捡回去了。”   苏清晚嘴角抽了抽……所以说,运气这种东西,有时候不得不信。   “找到就好,你这一次是帮了大忙了,不过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苏清晚没忍住又把爪子伸向了李颜诺的头发,这一回武状元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失手的苏清晚只好撇了撇嘴。   时间紧迫,苏清晚问清楚了事情也不好多留,刚准备走,看着李颜诺,眼珠一转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拉住李颜诺耳语了几句,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当晚,王班头惊慌失措地跑去告诉孟义,苏清晚不见了,换了另一个人守在牢房里。   孟义得到这惊天的消息,紧急联络了凌子筱,表示这一切完全出乎预料,自己丝毫不知情。   凌子筱听了事情的始末,确定那人换成了李颜诺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孟义和要配合她,就像之前配合苏清晚一样,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徒留孟义久久立于寒风中,不知所措。   而脱身跑了的苏清晚,快马加鞭去了南境,打算寻找能证明许楚沐清白的证据。   她不知道的是,凌子筱也有只身赴南境一探究竟的想法,此时也在赶去南境的路上。 第30章 初到南境   南境。   九溪县位于南边,距离南境不过十多天的路程,更不用说苏清晚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五日便赶到了。   南境没有想象中那么荒凉,虽然是连年战争之地,但是边陲也看着颇为繁华,街上来往之人多是来自周边的不同国家,文化各异,语言各异,但是也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   风尘仆仆赶路而来,苏清晚牵着已经快要疲惫倒地的马,找到了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客栈的匾额是一块木牌子,历经多年风霜,上面的字迹已经不怎么清晰,但是还可以勉强辨认出“边陲客栈”几个字。   苏清晚站在客栈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便被热情的老板娘拉了进去。   许是因为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家客栈的缘故,所以这边陲客栈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感觉。   老板娘没有给苏清晚说话的机会,便直接进了厨房,然后端出来一碟花生,一盘牛肉,一壶酒。   “姑娘,慢用。”   “稍等!”苏清晚喊住扭着不堪一握的腰准备离开的老板娘,“这……都是直接上菜吗?”   老板娘也不生气,她坐到苏清晚对面,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捂着嘴呵呵一笑,说:“姑娘是第一次来吧,不知道我这客栈的规矩也不奇怪。”   “我的客栈有什么规矩,大家给这位姑娘说说。”老板娘朝着周围几桌一吆喝。   “姑娘你听好了,我们桃姐的规矩是:咱们边陲客栈上什么吃什么,不能点菜;安排到哪一间就住哪一间,不能挑。”从邻桌站起来一个大汉,一拍桌上放着的大刀,给苏清晚解释起来,“至于价钱,桃姐要多少就给多少,不能讨价还价。”   苏清晚:“???”什么鬼?你怎么能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还有一条,”被称作桃姐的老板娘走到苏清晚身边,挑了挑苏清晚的下巴,然后说:“进了我边陲客栈,就是我桃姐的人,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桃姐我,记住了吗?”   “谢谢,谢谢桃姐,我明白了。”苏清晚没敢躲开桃姐的手,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表示自己清楚规矩了。此时,她深刻的感觉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下不去的节奏……不过,桃姐这性格,她喜欢。   好在苏清晚一直知道入乡随俗的重要性,一顿饭的时间她就和桃姐熟悉了,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是,桃姐给苏清晚安排了一间多年没有让人住过的上房,那是一间雅致又不失豪华的房间,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苏清晚从桃姐口中得知:这间房之所以常年没有人住,是因为她只给有缘人住,而在苏清晚之前出现的那个有缘人已经是六年前了。   许是确实感觉与苏清晚投缘,桃姐晚饭后又来找苏清晚聊天,并且颇有一种秉烛夜谈的架势,对此,苏清晚当然是不介意的,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查,有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自然能省事许多。   苏清晚给桃姐说了京城的风景还有美食,最关键的是达官显贵多,所以开店很赚钱,桃姐听后表示有朝一日定会把客栈开到京城去。   聊了些家长里短后,苏清晚便尽可能自然的切入了正题,“桃姐,你知道许楚沐将军吗?”   “当然知道,要不是他,我哪还能在这儿安心开客栈。”桃姐笑着说,眼神中流露出丝毫不掩饰的崇敬之情。   “不过,他不是被皇帝叫回京城去了吗?”桃姐对此似乎不怎么赞同,语气不善地问。   这件事不应该是保密的吗?苏清晚疑惑地看着桃姐,问:“许将军回京述职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吗?”   桃姐摆摆手,骄傲地说:“当然不是,这种事情肯定得保密,但是我就是知道。”   “清晚妹子,我跟你说,你可要保密。”桃姐眨眨眼。   在得到苏清晚的保证之后,桃姐凑近苏清晚悄声说:“许将军身边有个副将,追我很久了,知道我喜欢许将军,他就把许将军的所有动向都告诉我。”   苏清晚心中一惊,那个副将一定有问题,这绝不会是单纯的为了讨好桃姐,泄露将军的行踪,说严重点儿可就是通敌,那是抄家的罪啊,谁会为了追求一个女子而背上这么重的罪名。   而作为副将,对于将军的行踪,甚至是作战计划一定了如指掌,如果他被有心人收买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苏清晚突严肃起来,桃姐慌忙解释道:“虽然他都告诉我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保证。”   苏清晚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过于严肃,迅速挂起标准的八卦脸,说:“我当然相信桃姐你了,不过,能不能告诉妹妹,是哪个这么有眼光,追我们桃姐啊?”   桃姐笑着戳戳苏清晚的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羞涩一笑,说:“他啊,叫柳雪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比起许将军还是逊色些,不然,我一定就答应他了。”   “桃姐这是对许将军动了心啊?嗯?”苏清晚故意拖长尾音,把桃姐弄得面红耳赤,掩面跑了。   苏清晚看着桃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来的意思,便锁好门,熄了灯,换了夜行衣,跳窗走了。   许家军是许楚沐家三代人的心血,跟随许家人镇守南境几十年了。   苏清晚已经打探好了,许家军的驻地离客栈不算太远,她没敢骑马,怕引人注意,便一路轻功而去,大概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驻地。   “什么人?”苏清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   这些守卫的警觉性还真高……不愧是许楚沐的人。   “我是许将军的朋友,受许将军之托来找柳副将的。”苏清晚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安全没有威胁性。   拿着刀的人看了苏清晚,然后刀就更近了……   只听那人不屑地一笑,说:“找人为什么非要半夜来?你这一身夜行衣骗谁呢?”   真是失策……原本想直接溜进去找柳雪笙才穿成这样,万万没想到被守卫给拦下来了,现在这样就很尴尬啊……   苏清晚眼珠转了转,桃姐,只能对不起你了……“你去告诉柳副将,就说一个叫桃子的人找他,问他见不见。”   看着苏清晚笃定的样子,那守卫也害怕真的抓错了人,便一人看着苏清晚,另一人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那人就连滚带爬的出来把苏清晚请进去了。   苏清晚没跟他们计较,也没让他们跟着,便自己进了柳雪笙的营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假冒桃子?”柳雪笙在看见苏清晚的一瞬间满脸笑容就垮下去了。   “柳副将这话怎么说的?”苏清晚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的心上人叫桃子,我就不能叫桃子了?怎么能说是假冒呢?”   苏清晚这话虽然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但是细想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柳雪笙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费尽心机混进来,找我有什么事?”   “柳副将,我是那边派来的,你说有什么事?”事已至此,发展的出乎意料,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雪笙面上一紧,抽出长刀架在苏清晚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清晚叹了口气,今天这是和刀过不去,还是和脖子过不去……这才多久,就两回了?!   “我说了是那边的人,柳副将不信就算了,不过若是误了大事,我看你怎么办?”苏清晚无所谓地笑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柳雪笙看着苏清晚丝毫不畏惧的样子,心中的怀疑几乎完全消失,收起了刀慌忙赔罪,“我这不是担心有人钻了空子,还请姑娘恕罪。”   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算了算了,看你也算是谨慎,我就不计较了。”苏清晚大度地摆摆手,“之前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麻烦姑娘转告你们主子,让他放心,我已经办妥了。”柳雪笙邀功一般地说:“许楚沐现在已经被定罪了,想必很快就会被押回京城,交由皇帝老儿亲自处置了。”   “哦?”苏清晚挑挑眉,“这么快?”   “那当然,我办事当然靠得住。”柳雪笙拍拍胸脯,接着说:“我让我的人在九溪县里散播许楚沐通敌叛国的消息,还把那边的回信塞到了他的衣服夹层里,他现在百口莫辩,只能乖乖认罪伏法了。”   “好。”苏清晚赞赏地点点头,“我会转告主上,他定会记你一功的。”   柳雪笙一听更是千恩万谢的把苏清晚送了出去。   苏清晚一出驻地便迅速消失在了柳雪笙的视线里,这更让柳雪笙相信苏清晚是那边的人,不然这么好的武功去哪里找。   殊不知苏清晚一路狂奔回客栈,一进房间腿就软了,好险啊……还好那柳雪笙好骗。   不过那边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是琉焰谷还是通敌的那个“敌”呢?   苏清晚仔细地推敲起了柳雪笙一时激动透露出来的信息,开始细细分析,试图从里面找出来些有用的线索。   不过她没能成功,因为她很快就睡着了,并且一觉睡到了天亮,桃姐来敲门叫她吃早饭的时候…… 第31章 许楚沐回来了?   苏清晚从二楼走下来,就在大堂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凌子筱?   那狐狸怎么也来南境了?   苏清晚还没来得及去打个招呼,就被桃姐喊住了,“清晚妹子,昨晚睡得可好?快来吃饭了,看看桃姐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大堂中正在吃着粗茶淡饭的众人,同时幽怨地看向那一桌丰盛的早饭,然后把幽怨的目光转移到了苏清晚身上,奈何客栈的规矩摆在那儿,谁都不能说什么。   苏清晚忽略掉那些人的目光,笑笑走过去开始享用美食,然而还没吃两口,就听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客栈里的声音。   “凭什么她可以吃那么好的?我也要吃!”   这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家抱着看戏的态度看着说话的人。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看着倒是可爱乖巧的很……不过苏清晚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儿,因为她发现那姑娘正扯着凌子筱的衣袖在撒娇。   哦?这样就有意思了,早就听人说过那狐狸是个哄小姑娘开心的高手,虽然自己一直无缘得见……差别对待啊……苏清晚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趣的等着看那狐狸打算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凌子筱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和尴尬,他挂着温和的笑容在那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小姑娘虽然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开心,但是也没有再说不吃这些的话,而是乖乖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什么情况?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苏清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恍然若梦,看来京城中人对那狐狸的评价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苏清晚摇摇头,这狐狸真是可怕……正准备低下头好好吃自己的饭,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见到了那狐狸的视线,温和中带着一丝狡黠,更多的是了然。   看来他是一早就猜到自己会来南境了……苏清晚叹了口气,默默埋头开始吃饭。大家一看事情被这么快解决,便也没有了看戏的兴致,各自吃起桌上的东西,大堂一时间变得分外安静。   “桃姐,有你的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蹦蹦跳跳地打破了异常安静的环境。   “真乖,拿去吃吧。”桃姐从厨房里走出来,拿了一大片煮好的牛肉给他算是谢礼,然后走到角落里去看信了。   不一会儿,桃姐就难掩喜色地走过来把苏清晚拉走了。   苏清晚看了一眼只吃了几口的早饭,欲哭无泪……   “桃姐,你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啊?”苏清晚看着神神秘秘的桃姐,忘记了还没吃完的早饭,眼睛里闪烁着金光凑了过去。   桃姐一改往日里走路做事一阵风的风格,竟露出满满的娇羞之态来,一手捏着信,一手掩着面笑起来。   苏清晚有些毛骨悚然,她悄悄往门边站了站,方便一会儿桃姐发疯的时候逃跑,看着距离安全了,这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桃姐,这信……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写的吧?”   “讨厌,什么心上人。”桃姐闻言笑得更是娇羞,顺带着拍了苏清晚一下,“是柳雪笙写的,不过啊,他是替许将军写的。”   许将军?   “柳雪笙在信里说许将军昨晚回军营了,问我想不想去见见他,如果想他自会为我安排。”桃姐声音很低,倒不是担心别人听到,而是努力维持着她娇羞的形象。   苏清晚又往后退了一步,桃姐啊,这样的姿态不适合你,真的不适合……等等,许楚沐回来了?他现在不是应该好好的在九溪县的大牢里呆着吗?   看着苏清晚变幻莫测的表情,桃姐以为她不相信,便说晚上定会带着她一起去。   苏清晚闻言差点儿没给桃姐跪下,开什么玩笑,现在去见柳雪笙,那不是等于明摆着告诉他,昨晚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只不过苏清晚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桃姐就笑呵呵的出去招待客人了。   苏清晚轻轻推开门,整好看见那小姑娘从凌子筱手里拿过银子便出去玩了,凌子筱问清了房间后便回了客房,正好在苏清晚隔壁那间。   一切都刚刚好。苏清晚挑了挑眉,轻手轻脚地关好自己的门,走过去推开了凌子筱的那间房门。   “苏大人,巧啊。”凌子筱带来的包袱还放在一边没有打开,桌上摆着两杯倒好了的茶,显然是在等人,或者说,就是在等苏清晚找上门来。   “巧。”苏清晚反手关好门,走过去端起茶就喝了两口,然后开门见山地问:“许楚沐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吗?”   凌子筱难得的被问的一愣,他摇摇头说:“当然没有,他现在还在九溪县的大牢里,李姑娘看着呢。”   就知道是这样......那个柳雪笙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清晚也没兜圈子,把之前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凌子筱,甚至都没敢隐瞒昨晚自己夜探许家军驻地的事情。   凌子筱不出意料地屈起手指狠狠敲了敲苏清晚的头,“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三思后行,你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肯定听进去了!凌大人金玉良言我哪敢不忘心上放。”苏清晚跳开两步捂着脑袋说,“昨天那是个意外,意外。”   凌子筱看着认错态度良好的苏清晚,默默叹了口气,这丫头……“好了,这件事以后我再跟你算账,你之前说许将军昨晚回来了?”   “不是我说的,是柳雪笙说的。”苏清晚没敢坐下,就怕凌子筱出其不意的再敲她几下,只好站在一边说:“那个柳雪笙就是陷害许将军的罪魁祸首,不知道出卖了许家军多少内部情报。”   “这副将被人收买确实有些麻烦。”凌子筱曲起敲苏清晚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清脆的声音听的苏清晚下意识的就想捂脑袋,不过凌子筱显然没打算那么做,他蹙了蹙眉接着说:“他借着许将军的名义请桃姐去……你跟着去也好,不过别露面。”   “你是让我暗中保护桃姐?”苏清晚一惊,柳雪笙会害桃姐吗?那毕竟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清晚,”凌子筱看着不远处那一脸不解的姑娘,轻叹一声,“你要知道,利益当前,人心难测。”   凌子筱这句话等于侧面回答了苏清晚心中的疑惑,她点点头,表示今晚一定会保护好桃姐。   看着苏清晚的反应,凌子筱差点儿就克制不住伸手敲她脑袋了……我说话你听进去了吗?   “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叫莫心,是我半路上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她也不说家在哪儿,我就先带过来了。”凌子筱想了想,还是解释了那小丫头的来历。   苏清晚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但是她对于一个问题是很好奇的,“那小姑娘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凌子筱勾勾嘴角,反问:“很难吗?”   苏清晚:“???”打扰了打扰了……   苏清晚看着那笑容温和的狐狸,迅速退了出来,顺便帮他关好了门,然后溜回了自己房间……果然远离那狐狸比较好。   到了晚上,桃姐最终还是一个人去找柳雪笙了,因为苏清晚以不便打扰为由拒绝了她的提议。   桃姐是精心打扮过的,步子也是极快,苏清晚在暗中跟着险些跟不上……嘴上说着不要,速度还是很诚实的啊。   对于去许家军驻地的路桃姐显然也很熟悉,她轻车熟路的到了驻地,早有人在外面等着她,于是桃姐很顺利的就进去了。   但是苏清晚不行啊……她没有桃姐那张通行证,军营外守卫又这么严,昨天已经被抓住过一次的她这次是万万不敢硬闯的,于是只能看着桃姐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这样不行啊,苏清晚暗中观察寻找着时机。   一炷香后,他们换班,苏清晚瞅准时机,趁着空隙溜了进去。   她一路避开巡逻的队伍,各种旋转跳跃到了柳雪笙的营帐外,找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躲起来开始听墙角。   最开始里面两人说些什么她根本听不清,但是听起来气氛没什么问题,就在她以为是凌子筱多心了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了杯子碎裂的声音。   “桃子,你不要怪我,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威胁。”   苏清晚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事情不妙,几步冲进去就看见惊心动魄的一幕:柳雪笙拿着刀,桃姐正举着花瓶瑟瑟发抖,而那刀距离桃姐只差不到一只手掌的距离。   两人看见冲进来的苏清晚都愣了一下,趁此机会,苏清晚一脚踢飞了柳雪笙的刀,把桃姐往后带了一把,抽空喊了一句:“站一边等我,你跑不出去。”   “是你?!死丫头你敢骗我!”柳雪笙回过神来,一眼就认出了苏清晚,赤手空拳的就要冲上来和苏清晚决一死战。   只可惜没有了兵器在手的柳雪笙并不是苏清晚的对手,很快就被苏清晚撂倒在地,苏清晚趁着他还爬不起来的时候,转身一把撕下一块帘子,然后塞进了柳雪笙的嘴里。   “走!”苏清晚拉住桃姐就往外跑。 第32章 秉烛夜谈   只有逃命的时候才能明白多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   此时此刻苏清晚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适用性,当然,现在明白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苏清晚带着桃姐从营帐里跑出来,巡逻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拿着刀就来追她们,桃姐不会武功,苏清晚也没办法带着一个人用轻功跑,只好抢了一把刀护着桃姐一路冲出去。   毕竟都是许家军,苏清晚出手有所顾忌,不敢伤人性命,边打边退,总算是冲了出去。   两人绕路跑回客栈的时候一身狼狈,桃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有苏清晚护着并无大碍,反倒是苏清晚满身血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许家军的。   桃姐的客栈里虽然多得是来往的江湖人,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但是她也只是作为看客而已,现在亲身经历也是吓得够呛,在苏清晚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之后,桃姐便手软脚软地扶着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清晚趁着夜色自己去后院打水,准备烧水沐浴。   “我来吧。”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苏清晚把还没抓稳的水桶一松手又扔了下去……   “凌子筱,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儿声音?!”苏清晚自暴自弃地扔下手中的绳子,压低声音吐槽了一句。   凌子筱走过去重新打水,头都没回地说了一句:“不能。”   “以你的武功不至于听不出来。”凌子筱把水桶放在地上,幽幽地看向苏清晚,“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多谢凌先生教诲,学生谨记。”苏清晚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提起水桶就去了厨房。   苏清晚把厨房翻了个遍,发现大概只有那口炒菜的大锅可以烧水……罢了罢了,先把锅刷刷吧。   “清晚,你先回去吧,我来就好。”凌子筱依旧不声不响的跟了进来,伸手拿过了苏清晚手中的刷子。   这一回苏清晚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于是她拍了拍凌子筱的肩膀,留下一句“辛苦了兄弟”,然后就转身走了。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健步如飞,想必是没受什么伤,便放心的开始刷锅烧水。   很快,苏清晚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水烧好了,方便进来吗?”   “方便。”苏清晚此时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狐狸进那个叫莫心的姑娘的房间的时候,也这么客气吗……?   凌子筱一进来就感受到了苏清晚探究的视线,他眼皮一跳,赶快放下水桶便出去了。   苏清晚看着落荒而逃的凌子筱,轻笑出声,然后心情极好的开始沐浴更衣。   收拾好后,苏清晚看了看放在一边染血的衣服,最终放弃了洗一洗的想法,把衣服团了团,扔了。   其实她也没受什么伤,手臂上的几条小伤口她根本没放在眼里,于是苏清晚便准备熄灯睡觉了。   这时,她又听见了敲门声,苏清晚长叹一口气,从被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磨了磨牙说:“你还睡不睡了……进来吧。”   当她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是桃姐的时候,苏清晚愣了愣,刚刚那句话可千万别被听出破绽才好……   好在桃姐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对于苏清晚的话更是没往心上放,她跟个游魂似的飘进来趴到桌子上,就这么在黑暗中看着苏清晚也不说话。   苏清晚麻利地点好蜡烛,做好了跟桃姐秉烛夜谈的准备。   “怎么了桃姐?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苏清晚试图打破现场这低迷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问。   桃姐终于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瞪了苏清晚一眼,然后接着往桌子上一摊,问:“清晚妹子啊,你今晚不是说不去了吗,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柳雪笙要杀我?”   桃姐的问题轻易地勾起了苏清晚的兴趣,她闻言挑了挑眉,这桃姐还真是不慌啊,现在居然还能想到这个问题上来,于是苏清晚把凳子搬近了一些,反问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想?”   “原来只有我还相信他,原来只有我傻。”桃姐摇摇头,语气中满满的自嘲之意。   这反应可不对啊,苏清晚叹了口气,把之前她借用“桃子”这个名字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猜测柳雪笙之所以要杀她灭口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桃姐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只是因为这个,我的存在就是他的软肋和把柄,没有这件事,他也是迟早要下手的,所以你不要自责,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桃姐,你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苏清晚有些不解地问,话还没说完就被桃姐截住了。   “你是想问,我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相信他?”桃姐把话接过来,自问自答道:“我虽然知道他不怀好意,身份危险,但是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帮我接近许将军的人,妹子,你能明白吗?”   苏清晚其实不是很明白这种感受,但是桃姐在说话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无力确实真实的,真实到让她不得不相信,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片寂静之后,桃姐在苏清晚昏昏欲睡之时又说了一句话,把苏清晚活生生的吓醒了,她说:“你来南境是查大案子的,我能看出来。”   苏清晚:“!!!”   桃姐没管苏清晚震惊的表情,接着说:“现在看来这事和许将军还有柳雪笙脱不了干系,那个柳雪笙有大问题,我是知道的,我之前出于私心没有说,耽误了你查案,还希望你能原谅。”说罢,她真的站起来福身道歉。   苏清晚看得一慌,赶紧把人拦住了,一把拉回了凳子上。   现在想来,桃姐其实是个极为通透的人,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是不说而已,罢了,那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然苏清晚也不傻,便把自己来南境的目的挑了些能说的说了,自然明白还有一些是万万不能说的。   桃姐了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竭力配合,然后把柳雪笙的底细和盘托出。   据桃姐所说,柳雪笙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进了军营,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士兵,但是他天资聪颖,只用了几年便得到了许楚沐的器重,一路到了副将的位置,更是成为了许楚沐的心腹。   而他对桃姐表达倾慕之意是在去年,虽然被桃姐拒绝了,但是柳雪笙一直没有放弃过,哪怕桃姐和他联系只是为了许将军,他也心甘情愿。   桃姐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怀疑,她明里暗里的打探,也知道了柳雪笙被敌国收买的消息。桃姐想方设法的给许楚沐通风报信,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苏清晚听完不禁咂舌,桃姐真是深藏不露啊,这都快把柳雪笙的老底给掀了,她居然还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何其不易啊。   不过,柳雪笙应该是真的喜欢过桃姐的,甚至到现在心中也还是有她一席之地的,否则,以柳雪笙的身份和武功,怎么会容忍桃姐到现在。苏清晚想到这不禁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那晚借着桃姐的名字去找柳雪笙,他们两个现在应该还可以相安无事吧……   等苏清晚回过神来的时候,桃姐早已经出去了,坐在苏清晚对面的是凌子筱。   毫无意外的,苏清晚再次被吓得差点儿跳起来,什么鬼,什么时候进来的???   凌子筱悠闲地喝了口茶,然后瞟了苏清晚一眼,“清晚,照你这么个反应速度来看,能死十几回了。”   苏清晚也知道今晚的信息量太大,自己的注意力确实不怎么集中,索性也没和凌子筱争什么,只是快速把柳雪笙的事情说了一遍。   凌子筱听完淡定地点点头,对于桃姐知道这么多的内幕似乎并不意外。   “许将军现在不在军营里,柳雪笙又手握大权,我们要尽快掌握足够的证据才行。”凌子筱叹了口气,对于这一连串越来越复杂的事情也颇为心累,“不过还好,许将军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到柳雪笙的手里,所以他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有远见啊,苏清晚默默给许楚沐竖了个大拇指。   “对了,你这一晚上进进出出的,不会打扰莫心姑娘休息吗?”苏清晚思维十分跳跃的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没忍住就直接问了出来。   凌子筱差点儿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他盯着苏清晚半晌,只想看明白那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清晚,我是那种随便和姑娘家同屋的人吗?”凌子筱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不不不,不是,我说着玩的。”苏清晚慌忙摇头,连声否认,“凌大人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呢!”   凌子筱瞪了她一眼也没有多纠结这件事情,然后拿出几个瓶子扔给了苏清晚,“这是止血化瘀的,你要是感觉现在用不上就留着以后用,反正迟早能用上。”   以后用???凌子筱你有毒吧,跟着你查案是有多危险啊……   “还有,柳雪笙和桃姐是不可能走到最后的,与你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第33章 凌子筱你是不是傻   虽然桃姐表示会竭力配合苏清晚,但是毕竟柳雪笙的势力不可估量,暗中把手伸到了哪里不好说,所以人言不可尽信,凌子筱和苏清晚都认为暂时不要让桃姐知道他们两个认识比较好。   达成共识之后,夜晚已经差不多快要过去了,凌子筱悄无声息的回了隔壁,苏清晚爬回床上打算再睡一小会儿。   然而天不遂人愿,苏清晚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哐哐”的砸门声。   苏清晚对此表示头大,她暴躁地揉揉头发爬了起来,整理衣服的空档,苏清晚发现那个敲门的人是挨着一个个房间敲过去的……这是要干什么,客栈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不让晚起的规矩。   时辰尚早,客栈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砸门声叫起来的。大家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来到大堂,有几个带着起床气的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确认过眼神之后就直接拳脚招呼上了。   “都干什么呢!要打出去打,老娘叫你们起来是有正经事。”桃姐敲完最后一个门,一回头就看见了热闹非凡的大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还没来得及从楼上下来,就先吼了一声。   桃姐吼完这一声,大家也都彻底清醒了,大堂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之前对练拳脚的那几个更是自觉的收拾好了一团糟的大堂。   苏清晚初来乍到,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桃姐在客栈,甚至是在南境的威慑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可怕啊。   桃姐等着大堂收拾好了才慢悠悠地走下来,那速度一点儿也不像之前敲门的时候那么着急,她找了个正中间的位置一坐,看了一圈人齐了,然后才说:“我叫你们下来,是要告诉你们,咱们客栈,进贼了。”   众人一愣,然后慌忙准备回去检查自己的东西,却被桃姐拦住了,“都干什么去,丢的是我的东西。”   桃姐把手里的一个纸团扔到桌子上,接着说:“自己看看吧,那贼写的明明白白的。”   感受到桃姐的怒火,之前还蠢蠢欲动的众人,这次谁都没敢去拿那个纸团,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就凝固了。   苏清晚看了看离自己不到一只手的距离的纸团,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叹了口气拿了起来,只见那皱巴巴的纸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这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一列小字:你要知道,我想摘桃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字迹工整,甚至还有清晰地笔锋……这一看就不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桃姐,他偷了你什么东西?”苏清晚凑近桃姐低声问。   桃姐闻言脸一红,几乎是用唇语告诉苏清晚:“肚兜。”   什么玩意儿???   那张纸苏清晚打开后,大堂中的人几乎都传阅了一遍,得知那贼是针对桃姐而来,默默松了一口气,晚上自己的房间进了贼,偷完东西还留了字条,结果自己一无所知,这要是传出去,这一屋子的人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这小毛贼也太猖狂了些,桃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把人抓到。”一个大汉站出来愤愤不平地嚷道。   “我找你们来,就是怀疑这毛贼可能还在客栈里,或者就是客栈里的人。”桃姐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都稍安勿躁,你们里面大多是常客,我自然信得过,不过还是搜一下房间以证清白的好。”言外之意,那毛贼大概就在新来的几个人里面。   “清晚妹子虽然是才来的,不过我也信得过她。”桃姐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又加了这么一句。   苏清晚环视了一圈,按照第一天来客栈的时候大家的反应来看,这里除了自己,只有凌子筱和莫心是新面孔了……不太妙啊。   众人表示可以接受,毕竟让桃姐搜一遍房间是最能摆脱嫌疑的方法,因此就连莫心都没有提出异议,只是一直噘着嘴表示不满。   桃姐带了苏清晚去一间间的搜,毕竟被偷的东西不太好说出口,桃姐便只说苏清晚心里有数,没有对大家明说到底丢了什么。   不出所料,两人在莫心的房间找到了桃姐那丢失的肚兜。   当苏清晚看着桃姐从莫心的床铺下面翻出肚兜的时候,她就知道一个巨大的圈套早已经展开,只不过他们没能早一点儿想到而已。   桃姐抖着手里的肚兜,看着苏清晚说:“清晚妹子啊,你也看见了,这是我从她床下面找出来的,做不得假。”   苏清晚点点头,便率先走回大堂。   大堂里的人一个个面色紧张,这种陷害的小把戏他们心里都清楚,自然害怕被嫁祸,只有莫心依旧噘着嘴,神色中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苏清晚挑挑眉,面色平静地说:“各位,桃姐丢失的东西是在莫心姑娘的房间找到的,我可以作证。”   对于这个结果,凌子筱似乎不算太惊讶,他只是轻轻蹙眉看了看一脸懵圈的莫心,然后什么都没有多说。   桃姐随后走了下来,一把揪住莫心的衣领,让她好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嚷嚷着要莫心说出目的。   莫心自然是解释不出来的,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求助似的望着凌子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诸位,这位姑娘是我带来的,我可以为她作保,东西不会是她偷的。至于真正的小偷是什么人,我定会查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凌子筱上前几步,把莫心的衣领从桃姐的手里救出来。   “那可不行。”一个侠客装扮的姑娘站出来说:“你都说了,这人是你带来的,你自然会替她说话了,说不定你们还是一伙的,你的话不可信,你们说对不对啊?”   此言一出,附和声久久不停。   苏清晚叹了口气,你这狐狸啊,平时精明得很,怎么这会儿犯起傻来了……   “桃姐,我也觉得这事情还有疑点,还是查清楚的好,万一冤枉了莫姑娘就不好了。”苏清晚在桃姐耳边低声说。   桃姐的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此时冷静下来也感觉事有蹊跷,便点点头,然后对着大堂中的众人说:“确实不能就这样轻易认定是莫姑娘偷的,这件事就交给清晚去查吧,我桃姐的地盘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的人。”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没睡够的回去接着睡,睡醒了的坐这等会儿,我去做早饭。”桃姐一句话结束了一早上的闹剧,把那些还有话说的人通通堵了回去。   一晚上没怎么睡的苏清晚,现在对于早饭提不起一点儿兴致,便起身回了房间,多少事堆在眼前,也要先睡够再说啊……   然而这个回笼觉苏清晚是注定睡不成的,她这一次还没来得及爬上床,就看见凌子筱从窗户跳了进来,然后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喝着茶。   苏清晚:“……”   “进出敲门会不会?”苏清晚磨了磨牙,走过去把窗户关好。   凌子筱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递给苏清晚一杯茶,说:“会不会和能不能从来都是两回事。”   “不说这个了,找我是为了莫心的事吧。”苏清晚在自己被他绕进去之前,抢先结束了这个话题。   凌子筱点点头,说:“是我一时冲动了,否则事情应该不会这么麻烦。”语气中带着些自责。   “凌大人不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吗?这一回,怎么没忍住?”苏清晚双眼闪着对八卦的渴望,盯着凌子筱不放。   “这是个意外。”凌子筱垂眸避开苏清晚的目光,快速跳过了这个话题,“方便告诉我桃姐丢的东西是什么吗?”   看着凌子筱明显的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苏清晚悄悄吐吐舌头,也没多问,“不太方便,反正是贴身之物,所以桃姐才会那么生气。”   凌子筱点头表示明白,斟酌了一下才说:“莫心确实任性了些,但是我能保证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清晚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莫心那个小丫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脸上的一系列表情都能反应出她对此毫不知情,而且也没人会傻到把偷了的东西藏到自己房间吧……那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事儿吗?   “现在这件事不是冲着莫心来的,我感觉和我们正在查的事情脱不了干系。”苏清晚回忆了一遍来南境之后的事情,更是感觉有一张大网正朝着他们张开。   “你是说柳雪笙?”凌子筱猛然惊醒,怎么这么糊涂,没把这几件事联系起来呢?   苏清晚点点头,“那人留言说摘桃子是易事,明显说的是想要桃姐的命也是轻而易举,而桃姐知道了柳雪笙太多的秘密。”   “至于莫心,有可能只是被牵扯进来的替罪羊。”   凌子筱摇摇头,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把她牵扯进来。”   “凌子筱你是不是有病???”苏清晚这次终于有机会敲那狐狸的头了,她给了他几下之后接着说:“如果不是你救了她,她现在可能已经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当媳妇儿去了。你要送她回家她自己不肯,所以你自责什么?”   凌子筱愣了愣,就听见苏清晚又加了一句:“凌子筱你缺心眼儿吧……” 第34章 展云遇害   不知道是不是苏清晚之前的一番话刷新了凌子筱的认知,总之他若有所思地翻窗回了隔壁之后,就一直没来找过苏清晚。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而在这两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苏清晚虽然没能直接找到,能够证明莫心清白的证据,但是她抓到了那个真正的毛贼。   想要证明莫心的清白其实很简单,比对字迹是最省事的方法。凌子筱走后,苏清晚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然后之前跟浆糊一样的脑子清醒了,办法自然而然就想出来了。   她睡醒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家在大堂吃晚饭的时辰,苏清晚对此颇为开心,大家都在就省了不少麻烦。   “抱歉各位,打扰大家一下。”苏清晚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看着大家都转头看向她,然后接着说:“我们只需要把莫心姑娘的字迹和那张字条进行比对,就能分清楚东西是不是她偷的。”   桃姐点点头,拿出了笔墨纸砚放在一张空桌子上,然后把那张纸铺在一边,示意莫心去抄一遍。   莫心咬着唇看着凌子筱,见凌子筱轻轻点了头她才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提笔蘸墨开始写,很快就抄完了那些字。   苏清晚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那完全一样的字迹,默默扶额……也对,陷害也要先做功课,模仿笔迹这种事情应该不难,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冷静,大家冷静。”苏清晚抢先开口,成功堵住了那些也在周围围观的人即将张开的嘴,“桃姐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就一定不会让桃姐和大家失望,请大家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清晚说的笃定,但是大家却不买账,纷纷看向桃姐,等待着桃姐说出莫心就是那毛贼的话。   但是桃姐出人意料地同意了苏清晚的提议,答应再给她两天,以至于很多人偷偷议论,苏清晚是不是给桃姐下了什么蛊,让桃姐这么听她的话。   对此,苏清晚就当做没听见,随手拿了两块肉饼,转身回房间专心想办法去了。   因为白天睡了一天,所以她晚上并不困,索性窝在被窝里暗自思考对策。   差不多三更的时候,苏清晚听到门外有一人快速跑过的声音,脚步很轻,很明显是练家子,她下意识的感觉应该追过去看看。   虽然凌子筱让她行事前三思,但是现在来不及多想,苏清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发现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她便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清晚的房间在二楼偏东的位置,之前的脚步声听着应该是从西往东去的。   东边,现在应该只有四个房间有人住,凌子筱,莫心,桃姐和展云。   展云就是之前那个一身侠客打扮的姑娘。   苏清晚站在门边,在心中默默盘算起那人进每一间房间的可能性,突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如果之前偷肚兜是为了威胁桃姐,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再来一次,以此来加深桃姐心中的恐惧?   这么想着,苏清晚已经悄悄摸到了桃姐的门边,好巧不巧的,门开了。   从打开一半的门里面闪出来一个黑衣人,看见门外的苏清晚踏上围栏就准备走。说时迟那时快,苏清晚几乎和他同时跃下栏杆,然后在大堂里和他打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那黑衣人想跑,苏清晚拦着他不让,两人就缠斗起来,奇怪的是那黑衣人并不恋战,甚至根本不想和苏清晚打,一心只想逃跑。   打斗声惊醒了客栈里的人,他们保持着一个习武之人应有的速度,从二楼冲了下来,把苏清晚和黑衣人团团围了起来。   那黑衣人眼看着跑不掉了,便直接放弃了挣扎,从和苏清晚的打斗中撤了出来。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贼,别让他跑了。”苏清晚靠着桌子喘匀了气,指着依旧气喘吁吁的黑衣人说道。   吃瓜群众们闻言一拥而上,几人死死按住黑衣人,展云伸手扯下了他蒙面的黑巾。   “小心他自尽!”苏清晚突然间想起这件事,急忙出声提醒,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黑衣人在苏清晚喊出那句话的同时,咬开了一早就含在嘴里的药丸。   按着他的几个人看见之后七手八脚的想让他把药丸吐出来,只可惜这样的死士任务失败没有别的选择,所以那药也是见效极快的,根本没有挽救的可能。   “一切……都和那位姑娘,无……无关。”那黑衣人挣扎着说完这句话便彻底没了气息。   苏清晚看着前一刻还在和自己打斗的人,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沉默良久,而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一切都与莫姑娘无关,大家的疑虑可否消除了?”苏清晚敛去一丝哀痛,看向大堂中的其他人。   众人点点头,桃姐也给莫心道了歉,找了两个壮汉去把那黑衣人埋了,然后让大家都各自回屋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展云却拦住了大家,清清嗓子道:“各位,虽然东西不是莫姑娘偷的,但是没有人能证明,那贼人就和莫姑娘还有凌公子无关。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还是不要轻信片面之词。”   苏清晚正准备跟她争论,却被一直没有说话的凌子筱抢了先。   “展姑娘,你也说了是片面之词,所以你的话又怎可尽信?”凌子筱斜倚在柱子上,看着悠闲的不行,没有一点儿被冤枉的不满,“或者是,展姑娘对我与莫心姑娘有什么不满,所以才刻意诬陷。”   展云一拍桌子,就要撸起袖子和凌子筱打一架,被桃姐挡开了,“这是客栈,是大家休息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比武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不要再纠缠不休了,都散了吧。”   桃姐的话展云还是听的,她瞪了凌子筱一眼,愤愤一甩手回了房间,其他人看了看也各自回去了。   事情解决了,苏清晚便放松下来安稳的睡了一觉,以至于第二天快到午时被桃姐砸门叫醒。   “清晚妹子,快起来,出事儿了!”   苏清晚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内心燃起一丝不怎么好的预感,她大概抓了抓头发,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刚刚跑出门,就发现大家都聚在展云的房间外,人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苏清晚叹了口气,朝着里面喊了一声:“桃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都让让,让清晚妹子进来。”桃姐在人群中也看不见苏清晚,只好在里面吼了一声。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只够一人通过的缝隙,苏清晚趁着缝隙没合上赶快挤了进去。   大概是刚刚被叫醒,苏清晚整个人还有点儿懵,所以并没有做好看见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的准备。   “展云……?”苏清晚压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惨叫,凑近看了看仰面倒在地上的人。   然后抬头看见了泫然欲泣的莫心和依旧没什么大反应的凌子筱,那种不安的感觉在此时放大到了极限。   “桃姐,这什么情况啊?”苏清晚出手挡住桃姐那想要摸一摸展云的手。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展云被人下毒害死了。”桃姐收回手,看了看凌子筱,接着说:“因为之前凌公子和展云有过争吵,所以大家怀疑……”   “怀疑是凌子筱下的毒?”苏清晚此时此刻终于彻底清醒了,她接过了桃姐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这都什么事儿啊……   桃姐点点头,表示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   “各位,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凌子筱的武功和展云相比如何,你们应该也心里有数,他如果真的要对展云下手,何须下毒这么麻烦?”苏清晚头大地看了看挤在门口的那一堆人,怎么一个个说话不过脑子呢?   此言一出,大家开始有不同的意见,争论声逐渐响起。   “还有,凌子筱明知道他和展云的争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要下手为什么偏要挑这个时候?”苏清晚发现效果尚佳,便又补了一句。   “晚姐姐说的对,就是你们冤枉人!”一直抓着凌子筱衣袖的莫心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晚姐姐……?苏清晚轻轻勾了勾嘴角,这小丫头还真是……嘴甜。   “苏姑娘说的有道理啊。”围观的人开始认同苏清晚的看法,附和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苏清晚默默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是明白人。   苏清晚那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楼下传来这么一句:“客栈里的人,通通都到大堂来!”   桃姐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军营里的人,赶紧招呼着众人走了下去,“哎哟,柳将军怎么有空来我客栈啊,快快请坐。”   柳雪笙?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免了,我是来抓人的。”柳雪笙摆摆手。   “凌子筱,有人控告你下毒杀人,跟我走一趟吧。”柳雪笙一脚踏上身边的凳子,对着凌子筱勾了勾手指。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随便抓人?”苏清晚知道柳雪笙一进来就看见她了,干脆也不躲着了。   “我跟柳将军走一趟就是了,苏姑娘不懂事,将军别见怪。”凌子筱几步走到苏清晚身前挡住她,声线清浅温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第35章 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看着凌子筱被柳雪笙带走后,莫心就窝在苏清晚的房间不走了。   苏清晚说自己要睡觉,莫心便往凳子上一坐,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表示不会打扰苏清晚休息,但是就是不走。   “啊……”苏清晚暴躁地抓抓头发,放弃了把莫心哄回自己房间的想法,坐在床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莫姑娘,你打算在这儿看我看到什么时候?”苏清晚盘腿在床上坐好,开始和莫心聊天。   “晚姐姐,子筱哥哥被抓走了,我只能跟着你了,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莫心低着头对了对手指,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苏清晚叹了口气,暂时先放弃了思考凌子筱的事情,问道:“凌子筱救了你之后,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莫心闻言更委屈了,双眼含泪,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她咬了咬唇说:“我不能回去,哥哥和母亲会打死我的。”   “为什么?”   “父亲病重,两个哥哥在争夺财产,母亲也参与其中,而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莫心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   “就算你知道了什么,你母亲也不该想要你的命啊?”苏清晚不解地问,但是莫心看起来说的都是实话,不像是胡说的。   “晚姐姐有所不知,”莫心摇摇头,微微阖了下眼睛,然后淡淡地说:“我的亲生母亲已经离世多年了,现在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个妻子,也是大哥的亲生母亲。”   “对不起,我不该问。”苏清晚意识到自己一时多言,忙道了歉。   “没事的晚姐姐,我已经不在乎了。”莫心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不快。   但是无论莫心自己到底在不在乎,苏清晚无意间问及了这些不快的往事,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便也没有再提让莫心回去的事情。   两人最终都挤在了苏清晚的床上,凑合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晚难得的在这个时候自然醒了,不是因为昨晚睡得好,而是整整一个晚上莫心都在和她抢被子。   莫心比苏清晚小了几岁,苏清晚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没把被子抢回来,所以苏清晚最后是被冻醒的……她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香的小丫头,悄悄的爬起来梳洗完之后去了大堂。   桃姐起来的显然更早,苏清晚下去的时候,桃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苏清晚看着她那眼底的青黑,或者是直接没睡。   “桃姐,早啊。”苏清晚走到她身侧问了声早安。   桃姐看了看苏清晚,伸手把她直接拉进了厨房,然后锁好了厨房的门。   “清晚妹子啊,你说我这好好的客栈是造了什么孽啊?”桃姐苦着脸,对于客栈一再出事也很无奈。   苏清晚安抚性地拍了拍桃姐的肩膀,说:“桃姐你别多想,这些事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说来还是我们连累了你。”   “你们?”桃姐很快捕捉到了苏清晚这句话中的关键词,反问道。   苏清晚叹了口气,现在也没必要瞒着桃姐了,毕竟自己一个人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桃姐,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凌子筱认识,这次来南境也都是为了查许将军的事情的。”   桃姐闻言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事情的转变会这么快,她盯着苏清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苦笑道:“枉我自以为阅人无数,竟然没能看出来。”   桃姐压低声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能救凌公子吗?”   苏清晚摇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力,“不知道……柳雪笙明摆着是不打算放过他的,如果找不到能直接证明凌子筱不是杀人凶手的证据,柳雪笙根本不可能放人。”   而且……暗中的那张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也网进去,但是现在却没有一点儿防范的办法。这句话苏清晚没跟桃姐说,不想再多一个人苦恼伤神。   “桃姐,你让大家安心,有我在,就不会让柳雪笙得逞的。”苏清晚眼中闪过亮光,继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凌子筱,你在,我尚有依靠;你不在,这些事情我替你撑住。   苏清晚草草吃了早饭便去了屋顶上,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理一理这些事情,当然要暂时躲一躲莫心那个黏人的小丫头了。   客栈的屋顶上视野广阔,南境的风光从这里看起来更加让人震撼。   苏清晚坐在屋顶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商人,听着各种语言的叫卖声,不禁想起了那狐狸在九溪县买到糖葫芦时,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同于素日里的温润谦和,多了些少年的活泼,更带着些孩子气的烂漫。他那发自内心的一笑,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苏清晚撇撇嘴,凌子筱这个人啊……   苏清晚轻轻摇摇头,把思绪拉回来,她吹着冷风仔细回想了从汐止镇到九溪县再到南境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一惊,之前在九溪县查案进展的过于顺利,现在看来,好像就是为了把她和凌子筱引到南境来,然后一网打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下一个应该就是自己了吧……苏清晚低头轻声笑了笑,事已至此,只有破釜沉舟了。   她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在落到地上的一刹那,就看见了站在客栈门口,眼泪汪汪的莫心。   “怎么了莫心,谁欺负你了吗?”苏清晚赶紧走过去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   “你。”莫心脸上还挂着泪痕,抬起头看着苏清晚控诉道,“你都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   苏清晚感觉有点儿应付不了这个小丫头,她只好用尽心思开始哄她,试图把小丫头的眼泪给哄回去,这么一直哭着算什么事儿啊……要是让那狐狸知道自己把小丫头惹哭了……不妙啊……   好在莫心哭了一早上也哭累了,回了房间很快就睡了。   苏清晚趁此机会去找了桃姐,拜托她好好照顾莫心,而她自己打算离开客栈几日。   桃姐没有问为什么便点头应下了这件事,只是在苏清晚简单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她,“清晚妹子,照顾好自己,我们等着你和凌公子安然无恙的回来。”   苏清晚点点头,没敢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她现在其实也很慌,对于凌子筱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出去看看才能想到办法,找到突破的可能性,所以她不敢再听桃姐说的话,她害怕自己会不想走,会离不开。   苏清晚不知道的是,目送她离开客栈的,除了桃姐,还有莫心。   莫心睡在苏清晚的房间里,而那个房间的窗户是朝着客栈大门这边的。其实在苏清晚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莫心就醒了,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挽留,因为她知道,晚姐姐是去救子筱哥哥了,她不能拦着她。   边陲客栈虽然在边上,但是还不是最靠近边界的,南境和邻国的交界处有一个村庄,叫五里村。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出了那个村庄再朝南走五里路就到了邻国了。   而许家军也大多都驻守在那边,柳雪笙带着驻守在客栈不远处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是为了维护南境的秩序的。   苏清晚想了想便买了匹马朝着五里村去了,打算先去那边碰碰运气,能找到证据也说不定呢。   客栈里五里村不算很远,苏清晚快马加鞭用了两天就赶到了。   她牵着马站在五里村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自己的来意,就被热情的村民发现了。   只见一个大娘远远的对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招呼着周围的人朝着苏清晚移动过去。   苏清晚看着那一大群人有点儿慌,不自觉地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但是被招手的那个大娘拦住了。   “姑娘,来者是客,不要害怕,快进来进来。”大娘拉着苏清晚的手就要往村里面带,周围的人也团团围住苏清晚,根本不给她退路。   后来苏清晚才知道这五里村一年都不见得能来一个外乡人,所以见到她才会那么兴奋……   苏清晚被拖进去之后,村民们就把她放一边不管了,他们开始争论这姑娘应该跟谁回家。   苏清晚顶着寒风听他们讨论了差不多半柱香,最终被村长给领回了家。   此时正好是吃晚饭的时辰,苏清晚被领回家之后就看见了一桌已经备好的饭菜,是村长夫人准备好的,正等着村长回来吃。   她看见苏清晚也是开心的不行,欢欢喜喜的给苏清晚加了一副碗筷,拉着她入了座。   当然,这顿饭苏清晚是没办法好好吃的,因为村长夫人得知她来自京城之后,就开始问关于京城的各种事情,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奇闻异事,事无巨细的全问了一遍。   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对于村长夫人的问题苏清晚是存了戒备之心的,但是毕竟还要在这里住几天打探些事情,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她便挑着捡着说了些无关紧要但是又颇为有趣的事情。   村长用了晚饭便出去了,家中只剩下苏清晚和村长夫人,两人一直聊到月亮爬到正上方才各自回屋睡觉。   苏清晚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明天的行程,没过多久便有一支剪射了进来,精准的插在苏清晚头上方不到一寸的墙上。 第36章 顾承欢   苏清晚回过神来,慢慢从头上那支箭下面移出来,发现箭身上还有一封信,她抹了把冷汗……送信的方式以后能不能换一换,这是要吓死谁……?   她把箭拔下来,拆开信封发现里面只写了一排字:受许将军所托,请折柳亭一叙。   许将军?苏清晚对于这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并不相信,只是鬼使神差的她还是悄悄翻窗出了村长家,朝着折柳亭去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先去碰碰运气吧。   折柳亭。   折柳亭距离五里村不算远,苏清晚一路向南很快就到了。她远远就看见了亭中有一个一身戎装的女子,莫非是她?   苏清晚试探着走过去,走近发现亭中的人也在打量着她,然后那人率先开了口:“敢问姑娘可是姓苏?自九溪县而来?”   “正是。”   “苏大人,末将顾承欢受许将军之托,在此等候大人。”顾承欢抱拳施了一礼。   顾承欢?苏清晚闻言顿了顿,而后豁然开朗,“你就是那个名震朝野的顾将军顾承欢?”   “苏大人过奖了,末将只是许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将。”顾承欢依旧抱拳摇摇头,然后接着说:“前些日子末将收到了将军的手书,将军说苏大人近日会来五里村,让末将务必找到苏大人,所以末将才派人在五里村外巡视,还请苏大人见谅。”说罢,取出许楚沐的手书递给苏清晚过目。   苏清晚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许楚沐的笔记,但是她很好奇,许楚沐为何会想到自己会来这里,毕竟她在到南境之前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从何查起。   “顾将军,许将军的情况现在如何,你知道多少?”虽然有许楚沐的手书,但是苏清晚依旧不敢尽信,便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   顾承欢引着苏清晚进亭子里坐下,然后说:“将军现在人在九溪县的大牢里,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苏大人这次前来想必也是为了将军的事情吧?”   苏清晚轻轻点了下头,也对,谁还没有几个眼线了,消息虽然被封锁在九溪县,她知道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军中有多少人?”   “苏大人放心,这边只有我知道,兄弟们我都没有告诉。”说到这里顾承欢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说了后半句,“只不过驻守在那边的好像也有知道的,如果我没猜错,柳雪笙应该就是知情的,他告没告诉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苏清晚听到柳雪笙三个字挑了挑眉,莫非顾承欢对于他的事情心里有数?   “苏大人放心,柳雪笙被大锡国收买之事我知道。”顾承欢大概是看出了苏清晚的顾虑,开口解释道,“几个月前,我撞见过一次他和几个黑衣人密谈,偷听到了他们几人的谈话。”   难怪京城中人都说顾承欢是个奇才,如今看来也真的是名不虚传,知道了这种事情居然还能和柳雪笙看似相安无事的相处这么久,得知主帅被诬陷,依旧能够沉得住气,一个人带领众将士守住了南境最后的底线。   思及此,苏清晚发自内心的一抱拳道:“顾将军,辛苦了。”   顾承欢摇头笑笑,问道:“苏大人,我能不能算是证明柳雪笙通敌的人证?”   苏清晚点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片面之词难以服众,最好还是能找到物证,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是和将军的手书一起送过来的,苏大人先看看。”顾承欢闻言迅速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两封信,递给了苏清晚。   苏清晚打开看了看发现一封是许楚沐写给大锡国大皇子的,信中详细写了密谋之事;另一封是大锡国给许楚沐的回信,大意是说协议达成,让许楚沐静候佳音即可。   “这是……?”苏清晚疑惑地看着顾承欢,这姑娘怎么什么都有。   “这个就是从将军身上搜出来的通敌罪证。”顾承欢盯着那两封信看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有人模仿将军的笔记给大锡的大皇子写了信,信中提到让大锡国失几座城池来换取皇上对将军的信任,待将军夺取皇位后再出兵帮助他得到太子之位。”   这么说来,之前在天上居里遇到的那三个书生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这封信的内容定是被人透露了,然后再借着他们那些一腔热血难分是非的人把消息传出去,先毁了许楚沐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但凡失了民心,他想要翻案怕是就更难了。还真是,好计谋啊。   “苏大人,末将以为这封信可以作为证明将军清白的证据。”   ???   苏清晚一脸震惊地看向顾承欢,只见那姑娘说的一本正经,没有一点儿说笑的意思,那她这么说就一定有依据。   “这话怎么说?”苏清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能看出答案来,索性放弃了。   借着月光,顾承欢指着信上的几个字给苏清晚说:“将军笔锋凌厉,像这几处弯钩就太过柔和,根本不是将军能写出来的。虽然模仿字迹不算难事,但是有些细节却不好模仿,这就是证据,苏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拿将军以前写的文书细细比对。”   顾承欢作为副将跟随许楚沐多年,对于他的笔迹自然最是熟悉,所以苏清晚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默默在想,这姑娘拿到这两封信怎么还有心情仔细研究字迹。   “那你能不能看出来是什么人伪造了这封信?”苏清晚想了想还是问了正事,把好奇心暂时隐藏。   顾承欢点点头又摇摇头,思考半晌才说:“能模仿的这么像,平时必定没少看见将军的字,定是将军身边的人,除了我,应该只有柳雪笙了,但是也不排除还有其他有心人。”   顾承欢回答的中肯,没有随意猜测,更没有对柳雪笙刻意中伤,这让苏清晚再一次肃然起敬,这个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真的是太过优秀。   眼看着月亮渐渐西沉,东边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晨光,天快亮了。苏清晚不想让村长等人起疑,便打算起身告辞。   顾承欢说自己会尽肯能去找柳雪笙通敌的物证,便也起身离开了。   苏清晚看着顾承欢远去的背影渐渐融进晨光中,她在原地站立良久,最后释然一笑转身回了五里村。   黑暗终将会被阳光驱散,不放弃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清晚悄悄回了村长家,看见大家都还没醒,这才松了口气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盯着那个被箭射出来的洞思考人生。这个要怎么解释……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睡了一晚上的屋子里突然就多了一个洞?!所以说送信的方式真的应该改一改,这是要坑死人啊……   最后,苏清晚找出了一张红纸和一把剪刀,剪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凑合的花贴到那个洞上,希望能够蒙混过关,看了看已将大亮的天,放弃了睡觉的想法,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去跟正在准备早饭的村长夫人问了声早安,然后帮着打了下手。   虽然五里村在边境,但是由于两国往来密切,这里的物资也算是不错,所以早饭很是丰盛。   只不过还没吃几口就有一个大娘跑了进来,“村长,柳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朝着这边来了,好像是要找苏姑娘。”   苏清晚听到这句话差点儿一口粥全都喷出去,柳雪笙?这人是要干什么,从那边追到五里村?   话音刚落,柳雪笙已经带着人进了村长家,一队人马迅速就把村长的院子站满了,还有一些没进来的站在院子外面,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苏大人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找人知会我一声?”柳雪笙直直地冲着苏清晚就过去了,开始了他的表演。   苏清晚放下勺子,舔舔嘴唇站了起来,一抱拳道:“柳将军太客气了,我来五里村是有私事,柳将军公务繁忙,我怎么好打扰。”逢场作戏而已,谁不会呢?   “私事啊,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柳雪笙故作惊讶,“我这次来找苏大人却是为了公事。”   “苏大人大概还不知道吧,大锡国的二皇子来访,现在人已经在边陲客栈了。苏大人作为京城中的官员,不好不出面吧?”柳雪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不过他说的话也确实有礼,邻国皇子来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出面,不过……苏清晚眼珠一转,问:“据我所知,凌子筱凌大人也到了南境,不知他是否也需要出面?”   柳雪笙似乎早就料到苏清晚会有此一问,他笑笑说:“按理来说自然如此,只不过凌大人现在有命案在身,怕是不合适,苏大人说呢?”   “柳将军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苏清晚抱拳表示歉意,然后二话没说跟村长一家道了别,跟着柳雪笙就走了。   看着苏清晚一行人渐渐远去,村长长叹一声,“老伴啊,怕是要变天了。”   不管大锡国到底和柳雪笙密谋了什么,毕竟现在是皇子到访,他们怎么也不能把人晾太久,便连夜赶回了客栈。   苏清晚到了客栈时辰已晚,便没有去见二皇子,却被告知大锡国公主有请。   公主……?柳雪笙没说公主也来了啊。   “晚姐姐!”苏清晚被人引至熟悉的门口时,就看见了欢快扑过来的莫心。   只见小姑娘衣着华贵,梳着规规矩矩的发髻,发饰华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清晚。   “你是……公主?” 第37章 慕风的来意   莫心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是二皇子慕风亲自给苏清晚解答的。   莫心真名慕心,是大锡国嫡出的三公主,先皇后是她的生母,是慕风同父同母的妹妹。   而苏清晚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是在她回到客栈没多久之后。她没打算去打扰慕风休息,但是慕风却自己来找她了,就在慕心叫住苏清晚的时候。   苏清晚听完愣了一会儿,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墨月国礼部侍郎苏清晚见过大锡二皇子,见过三公主。”   慕心一把抱住苏清晚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晚姐姐与我不必这般客气的。”   苏清晚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胳膊,往后退了退,尽量和慕心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让慕风看见他家的公主妹妹和邻国臣子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啊。   出人意料的是,慕风对此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他看着慕心和苏清晚笑了笑,说:“夜已深,苏大人,我们明日再谈。心儿那丫头很是黏人,还请苏大人多多担待。”说罢便转身回了房间。   只留下一脸懵圈的苏清晚和眼睛亮晶晶的慕心。   “晚姐姐,我们去你房间好不好?”小丫头再一次扑上来,仰着头看着苏清晚,满满都是期待。   苏清晚叹了口气,带着小丫头回了自己房间。   慕心一进房间就欢乐地拆掉了各种贵重的发饰,只留下一根发簪简单地挽起头发,然后乖巧地看着苏清晚。   ……   “公主,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苏清晚想了想,不能就这么对坐到天明啊,于是先开口打破僵局。   慕心凑近了些,低声问苏清晚:“晚姐姐,你愿意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苏清晚看着颇为严肃的慕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慕心脸上的严肃在一瞬间就消失了,然后她甜甜地笑了笑开始讲故事。   有一个皇上和一个皇后,他们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   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先皇又赐了几个官家女子给他做侧妃,后来随着皇上登基,顺理成章的跟着皇上进了宫。   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皇后所出,大皇子的生母是娴妃,长公主和二公主的生母也是娴妃。后来皇后才有了嫡出的二皇子和三公主,虽然不是长子长女,但是由于皇上对于皇后的爱,爱屋及乌,他对皇后所出的两个孩子也是极为宠爱的。   后宫虽然争斗不断,但是皇后以德服人,把后宫管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   只不过好景不长,在三公主年仅六岁的时候皇后就离世了。由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在朝臣的压力之下,皇上立了诞下长子的娴妃为新皇后。   新皇后从来不是能安安分分的人,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她就明里暗里的没少找其他嫔妃和皇子公主的麻烦,现在终于如愿坐上了后位,自然更是变本加厉。   皇上心中念着先皇后,一直想要立二皇子为太子,却被新皇后一次次拦住了,她总说皇上正值壮年,立太子还为时尚早。这个新皇后是个深谙进退之道的人,在皇上心中虽然不及先皇后,但是也算是个贤后了,所以她的话皇上大多还是听的。   太子之位一直空着,直到这两年,皇上的病日益严重,群医无策,立太子之事便再一次被提了出来,但是让皇上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朝中的大臣们清一色的站在大皇子这边,一人提出立大皇子为太子,其余人便纷纷附议。   皇上心中有数,大皇子资质平庸,并不是能够继承大统的人,只不过前有朝中大臣,后有皇后,他也不好拒绝,便又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但是他却没办法制止后宫中的明争暗斗,新皇后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已经不可估量,他们都拥护大皇子,更是使手段给二皇子暗中下绊子,让他渐渐失去皇上的心,甚至是失去民心。   而他们的手段被三公主发现了,新皇后便派人干净利落的取了三公主的性命,她在二皇子的帮助下逃出了皇宫。一路逃到了墨月国境内,然后被人搭救。   慕心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她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苏清晚。   其实在慕心刚开始说的时候,苏清晚就知道慕心说的那个三公主就是她自己,所以那小丫头一开始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她听完心中一震,慕心这丫头开着没心没肺的,其实活得也不算轻松吧……但是……苏清晚笑了笑,她直视慕心发红的眼眶,问:“公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二皇子让你说的对吗?”   慕心看着苏清晚愣了愣,旋即轻笑出声,“二哥说得对,晚姐姐是聪明人,所以,选择晚姐姐,是对的。”   苏清晚:“???”怎么又把我扯进去了……?   “晚姐姐,二哥这次来,是希望能够与墨月国达成合作的,我告诉晚姐姐这些,当然也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或者,还有同情,只可惜……”慕心也不回避苏清晚的目光,迎上去接着说:“只可惜晚姐姐太过理智,怕是难得晚姐姐的同情了。”   此时的慕心敛去了骄纵,公主威仪尽显,再也不是之前拉着凌子筱衣袖躲在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了。   苏清晚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施了一礼,“公主的话臣不敢当,至于合作之事,还是请贵国二皇子自己与我谈吧。”   “时辰不早了,臣不敢耽误公主休息,臣送公主回去吧。”苏清晚客客气气的下了逐客令。   慕心看着微垂着头面带恭敬的苏清晚,欲言又止,然后自己开门离开了。   苏清晚看着慕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良久,一言不发的关上了门。   第二天苏清晚早早就起来了,总不能让慕风等着自己才是,万一失了礼数,丢的可是墨月国的脸面。   桃姐也是起了个大早,尽可能丰盛的准备好了早饭送到慕风和慕心的房间里,然后才拉着苏清晚进了厨房。   苏清晚没时间细说,只好大概讲了五里村发生的事情,然后问桃姐慕风的事情。   据桃姐说,苏清晚那天前脚刚走,慕风后脚就来了,得知身份后,桃姐不得不遣散了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慕心也坦言了公主的身份,随后,柳雪笙就闻讯而来,与慕风浅谈之后,他便命令桃姐务必好好招待,然后柳雪笙就去找苏清晚了。   苏清晚把昨晚慕心说的话又理了一边,现在结合桃姐的话,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结论,她眯了眯眼睛,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吃过早饭后,慕风就移驾客栈大堂,召见了苏清晚。   只见慕风端坐于主位,慕心坐在他的右侧,左侧还有一张空着的椅子,看起来是给苏清晚留的。   苏清晚作为礼部侍郎,对于处理这种事情是专业的,她依旧规规矩矩行了礼,得到许可后便落了座。   慕风也不着急,与苏清晚从两国风俗聊到朝代更迭,就是不说正事。   苏清晚从容的和他打着太极,反正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着急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自己若是先提出来就会很被动了。   终于,在慕风说的口干舌燥,水喝了好几壶之后,他先忍不住了,“苏大人,实不相瞒,本王来这里是有要事相商,想必昨晚公主已经大致跟苏大人提过了。”   苏清晚摇摇头,“二皇子说笑了,此等大事,当然要您亲自说了。”   慕风被苏清晚噎了一下,但是依旧挂着笑意说:“苏大人顾虑的对,是本王大意了。不过苏大人是聪明人,我也就直说了。”   “想必苏大人也知道,我大锡国现在内斗不断,我与大哥更是斗的如火如荼,就连心儿也被牵扯进来。”慕风对于皇室之事直言不讳,一点儿也没有瞒着苏清晚的意思,“大哥有皇后为他在背后筹谋,我只能依靠自己,形势于我而言十分不利。”   “可是大哥并无治世之才,所以我不能让父皇把江山社稷交给他。”慕风顿了顿,却发现苏清晚面色平静,任他怎么看都没能看透心中所想,只好接着说:“我希望能与贵国达成合作,必要时你们出兵助我夺得皇位,我登基后,可以保证两国之间至少五十年的和平,苏大人以为如何?”   苏清晚笑了笑,一抱拳道:“不瞒二皇子,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对于夺位之事如此坦诚之人,清晚只能说佩服。”   慕风听完苏清晚不着调的回答,表情差点儿没绷住,他喝了几口水来平复情绪,然后才说:“苏大人谬赞了,只是不知道苏大人意下如何?”   “谋权篡位本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臣虽是礼部侍郎,但是也不好替皇上做这个决定。”苏清晚笑了笑,你成功了还好说,万一失败了,参与之人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慕风看着苏清晚拒绝,正想说什么,却被慕心拦住了。慕心给苏清晚斟了杯茶,说:“我明白苏大人的顾虑,但是……苏大人如果能帮我二哥这个忙,我可以为凌大人作证,证其清白。”   “苏大人,谋杀可是死罪,而我,是唯一可以证明他不是凶手的人。”   “苏大人,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第38章 凌子筱回来了   苏清晚看着一脸笃定的慕心,终是摇头苦笑。到底是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现在想来也是啊,她是嫡出的公主啊,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如果真的那么天真,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只是不知道那狐狸对慕心的身份又知道多少……罢了……   “那,就拜托三公主了。”苏清晚端端正正地站好,朝着慕心行了一礼,“如果没什么事儿了,臣就先行告退了。”看着慕风没什么表示,苏清晚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这是唯一能救你的途径,试试又何妨?   慕心愣愣地看着苏清晚关上的房门,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慕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慕心才回过神来。   “二哥,”慕心转头看着慕风,很快就红了眼眶,她咬咬唇说:“二哥,我是真的很喜欢晚姐姐的,我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的。”   慕风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便起身回了房间,把偌大的大堂留给了慕心。   晚姐姐,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良久,滚烫的泪珠从慕心眼睛里滑落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没了痕迹。   苏清晚回到房间,趴在桌子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慕心那个小丫头,那天凌子筱被带走之后,她窝在这里不肯回去的时候,她说“晚姐姐你千万不能赶我走”的时候,苏清晚是真的想把小丫头当成亲妹妹去宠着,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两人的关系就和利益纠缠在一起,再也不复当初纯净。   ……   不得不说,慕心的速度是很快的,早上才和苏清晚谈妥这件事,傍晚柳雪笙就亲自把凌子筱送了回来。   而且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送回来的,如果不是不太合适,估计都能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回来。   柳雪笙走进客栈宣布了杀害展云的另有其人,当着所有围观的人的面还了凌子筱清白,还态度诚恳的道了歉,然后又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桃姐目瞪口呆地看着柳雪笙离去的背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   苏清晚扫过跟在凌子筱身后的慕心,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错开了。   “行啊凌大人,福大命大,欢迎回来。”苏清晚故作轻松地迎了上去,笑眯眯的就想去拍那狐狸的肩膀。   凌子筱轻轻侧身躲开了苏清晚的手,无奈地笑笑说:“脏,你别碰。”   苏清晚撇撇嘴,看了看抓着他衣袖的慕心,然后走上前几步,施礼道:“臣苏清晚,替凌子筱多谢公主搭救之恩。”   慕心闻言愣了愣,然后默默松开了凌子筱的衣袖,叹了口气说:“苏大人太客气了,这件事与凌大人原本也没什么关系,本该还他清白的。”   “凌大人,有些事情还是请苏大人与你细说吧。”慕心看了看凌子筱,浅浅一笑转身回去了。   凌子筱明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也没敢耽搁,快速沐浴更衣之后,便敲响了苏清晚的房门。   他刚敲了没两下,房门就被打开了,看着桌子上的两个茶盏,显然苏清晚一直在等他。   “清晚,辛苦你了。”凌子筱对上苏清晚的眼睛,认认真真的来了这么一句。   苏清晚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然后直接切入正题,简单明了地说了自他被带走之后的事情,然后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关于慕心的身份,你之前知道多少?”   凌子筱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如果我说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信吗?”   “信。”   凌子筱闻言一愣,而后弯了弯嘴角,笑意直达眼底,他说:“清晚,多谢。”谢谢你,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愿意相信我。   “对了,柳雪笙怎么会这么痛快的就把你放了?”对于凌子筱突然的认真,苏清晚表示十分不适应,索性快速跳过这个话题。   凌子筱也收起了那副难得认真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公主跟柳雪笙说人是她派人杀的,那个人执行完任务之后自尽了,还问柳雪笙要不要去看看他的尸体。柳雪笙二话没说就放人了。”   ???   苏清晚一脸惊悚地看着凌子筱,这都是什么鬼?   “其实公主就算是说人是她杀的,柳雪笙也不敢抓人。”凌子筱拍了拍苏清晚的头,示意她安心就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展云姑娘死的不明不白的。”   苏清晚点点头,不能否认的是,这狐狸在身边,是真的安心不少,仿佛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了。   “清晚,你还没告诉我,你答应了公主什么条件。”凌子筱正准备走,突然想起来这姑娘什么都说了,独独在答应了什么那里一带而过。   苏清晚垂下头没敢看他,玩着杯子来掩饰心中的慌张,“我答应她,必要时出兵助二皇子夺得皇位。”   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面上是难掩的疲惫,他看了苏清晚半晌,走过去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说:“放心吧,天塌下来,还有我撑着呢。”为了救我,你愿意担下如此风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苏清晚一直紧绷着的弦此时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送走凌子筱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子筱从苏清晚的房间出来后,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见了二皇子慕风。   据桃姐说,两人在房间里谈了一整夜,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知道具体说了什么。而后,慕风亲自开门把凌子筱送了出去,两个人看起来聊得非常愉快。   第二天一早,慕风就带着慕心回去了。临行前,慕心偷偷塞给苏清晚一封信,然后趴在苏清晚耳边说:“晚姐姐,你如果真的是我的姐姐该多好。”说完,没等苏清晚回答便跟着慕风离开了。   苏清晚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呢喃道:“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的啊傻丫头,只可惜……”   凌子筱似乎看出了苏清晚的心事,他在苏清晚身后站了一会儿,轻叹一声,便把大堂留给了苏清晚。   傻姑娘,你要知道,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走心的人,便已经是棋输一招了,只是这个道理,只能靠你自己想明白。   好在苏清晚也不是认死理的人,一个人在大堂站了一会儿,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明白现在什么才是正事。   她原本想先去找那狐狸问问许楚沐的事情,走到门前又想起他大概回来还一直没休息,便折回了自己房间。   她关好门窗,打算看看慕心留给她的信,结果信封还没拆开,她就发现窗户开了,然后一个人紧接着跳了进来。   “苏大人,是我。”来人摘下面上蒙着的黑巾,露出熟悉的脸。   是她?   “顾将军,你怎么会来?”苏清晚不露痕迹地把信藏回衣袖,然后走过去关好窗户。   “苏大人,柳雪笙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顾承欢压低声音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苏清晚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了。她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人,甚至都没告诉柳雪笙自己到底叫什么,那柳雪笙怎么会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看样子,凌子筱的身份他也是清楚的。   思及此,苏清晚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她不太确定的看向顾承欢,等待着她说出答案。   “汐止镇的杜大夫,你和凌大人的身份都是她告诉柳雪笙的。”顾承欢看了看周围接着说:“末将前几日去了柳雪笙掌管的军营,本是想找到证据,无意间听到了杜大夫和柳雪笙的谈话。”   “原来如此。”苏清晚面上波澜不惊,对于杜大夫是告密者这件事情,似乎没多大反应,“多谢顾将军来告诉我这些。”   “末将原本想去告诉你,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只可惜没能赶在柳雪笙之前。”顾承欢叹了口气,对此颇为内疚。   “多大点儿事儿。”苏清晚笑笑,让顾承欢别往心上放,然后问:“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顾承欢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两封信,说:“这是大锡国皇后和琉焰谷写给柳雪笙的回信,昨日才送到的,我趁着他没在军营拿到手的。”   苏清晚接过来大概翻了翻,不禁赞叹:“可以啊顾将军,我说许将军怎么那么信任你呢。”   顾承欢原本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现在也被苏清晚带的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个苏大人,倒是比她们这些军中女子还要洒脱几分。   “苏大人,末将不便久留,将军的事就有劳苏大人了。”顾承欢施了一礼便翻窗离开了。   苏清晚看了那窗户许久,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以后的客栈是不是可以不留门,留个窗户就够了,还能省些功夫……   还有那个杜大夫,如果不是因为她救了凌子筱的命,苏清晚是绝不可能那么信任她的,只是没想到……如果让那狐狸知道了这件事…..   “苏大人,我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如果换成柳雪笙呢?”苏清晚正想着要不就先不告诉那狐狸了,就听见凌子筱在门外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 第39章 用人不疑   凌子筱叹了口气推门而入,“清晚,我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往心上放呢?”   “我放了,我肯定放心上了。”苏清晚连忙顺了顺那狐狸的毛,“除了我,顾将军不是也没发现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我不小心,是凌大人你武功高啊!”   凌子筱:“……”   “先不说这个了。”苏清晚趁着那狐狸还没说什么,赶紧接着说:“你在外面听到了多少?”杜大夫是告密者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凌子筱挑了挑眉,“你想让我知道的,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说,我听到了多少?”   也就是说从顾承欢进来你就一直在门外呗……苏清晚目光扫过凌子筱,暗自庆幸,柳雪笙若是这狐狸这样的人物……只怕江山都要换人做主了。   “杜大夫之事,你不要想太多。”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神色有些异样,以为是为了杜大夫之事烦心,便出言安慰,“她这样做未必出自本心,或者说,她告密和救我这两件事,本身并不冲突。”   “为什么?”苏清晚原本纠结的不是这个问题,只不过现在也被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   “作为医者,她尽心尽力的救了我;出于另一种身份或者原因,她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了柳雪笙,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凌子筱笑了笑,看不出来丝毫的不悦。   这人……还真是想得开。   “凌大人真是……潇洒。”苏清晚斟酌半晌,终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凌子筱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对于苏清晚的这句评价似乎颇为满意,“你和顾将军的关系不错?”   “此话何解……?”苏清晚感觉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正打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凌子筱摊了摊手,“我就是感觉顾将军和你相处,挺轻松的。”   ……   咱能不要没话找话说吗……?   苏清晚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慕心塞给她的那封信,当着凌子筱的面打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大概扫了一眼,信中提及了柳雪笙与大锡国皇后的交易。柳雪笙暗中陷害许楚沐,助大锡国在南境打出一个突破口,待大锡国大皇子攻破南境换取大锡皇帝信任后,定会厚待柳雪笙。   除此之外,慕心还提到了琉焰谷。   琉焰谷众人虽然与大锡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想要推翻钟离家的统治,自己称帝,自然要寻找庇佑。于是他们就趁着大锡国内乱之际,与大皇子取得了联系,希望能够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许楚沐是被柳雪笙设计陷害之后,又被琉焰谷的人陷害了……?还是被柳雪笙和琉焰谷一起陷害的……?   苏清晚看着手中的信,浅浅叹了口气,慕心那丫头啊……苏清晚知道慕心掌握着不少证据,也知道不少内情,却万万没想到,她会不求回报的全部告诉自己。   “清晚,出什么事儿了吗?”凌子筱看那姑娘看完信之后愣了许久,虽然不想过问,到底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你看看这个吧。”苏清晚回过神来,把信递给了凌子筱。   凌子筱面带疑惑地接了过去,在苏清晚点了点头表示允许后,他才低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三公主给你的?”凌子筱很自然的改了对慕心的称呼。   苏清晚轻轻点头,“对,是她走之前塞给我的,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凌子筱摇摇头,微蹙了眉道:“信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许是,她是真的把我当姐姐吧,再不济,也是曾经真的当过姐姐。”苏清晚看着信笑了笑,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她都愿意相信这个原因。   有了慕心的这封信,还有顾承欢带来的两封信,柳雪笙基本上是逃不掉了,只是……想要证明许楚沐的清白,仅仅是靠这些好像还不够。   除非让柳雪笙亲口承认,许楚沐是被他陷害的。若是处理结果不能让百姓信服,许楚沐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还能守得住南境?   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麻烦啊。   “走。”凌子筱走向窗户,准备一跃而下。   苏清晚看着那熟悉的动作,再一次想起了之前的想法:以后真的不要门了吧。   “去哪儿?”苏清晚跟着凌子筱一跃而下,站稳后才想起来问他的目的地。   “去找柳雪笙,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定他的罪了。”凌子筱抄了条近道,带着苏清晚七拐八拐的朝着军营去了。   苏清晚跟在后面吐了吐舌头,这人怎么看起来比桃姐还熟悉这条路……   疑惑间,两人已经到了军营。   苏清晚低声问:“怎么进去?”   “用腿,走进去。”凌子筱大步流星的走向军营外的士兵,顺便头也没回地吐槽了苏清晚一句:“不然呢?你想怎么进去?”   “我……”凌子筱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啊……苏清晚默默咽下了之后的话。   “劳烦通报柳将军,刑部尚书凌子筱,礼部侍郎苏清晚求见。”凌子筱拿出腰牌递给士兵,让他拿去给柳雪笙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进去通报的士兵很快就出来了,大概是柳雪笙有所嘱咐,他引着两人进去的时候态度很是恭敬。   “二位大人,就是这儿了。”   凌子筱点头谢过,便带着苏清晚,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去。   “凌大人,苏大人,你们这样直接闯入军机重地不太好吧?”柳雪笙放下手中的地图,面露不悦地看着两人。   “柳将军教训的是,只不过,把军机留给一个通敌之人,更为不妥。”凌子筱踱步走近柳雪笙,整个人都散发着压迫性的气场,逼的柳雪笙不得不退后一步。   “凌子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雪笙怒目圆睁,试图为自己找回一些优势。   “我这话什么意思,柳将军心里清楚。”凌子筱笑了笑,“清晚,你说吧。”   苏清晚闻声往前走了几步,掏出几封信,一封一封扔到柳雪笙面前,一一介绍道:“这一封,是琉焰谷给你的回信;这一封,是大锡皇后给你的回信;这一封,是大锡三公主的证词。”   苏清晚看着目瞪口呆的柳雪笙,眯了眯眼睛又加了一句:“柳将军不妨仔细看看,看看我们是不是冤枉了你。”   柳雪笙抖着手拿起来看了看,顿时白了脸色,“你们,怎么会在你们那儿?”   “看柳将军这个反应,就是承认了?”凌子筱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其实啊,这些都只是回信,你若是咬死了不承认,我们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柳雪笙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行了,进来抓人吧。”凌子筱拍了拍手,几个士兵应声而入,把已经不会反抗的柳雪笙拖了下去。   “天一亮,把柳雪笙押到客栈去,这个案子,我亲自审理。”凌子筱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什么一般,但是苏清晚偏偏从他这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愤怒。   大概,是为了被冤枉的许楚沐吧……苏清晚拍了拍凌子筱的肩,却感受到了那狐狸整个人都微微有些颤抖。   “凌子筱,冷静,冷静。”苏清晚哭笑不得的轻声说。   “先回客栈吧。”凌子筱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不仔细听,估计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苏清晚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回去。   两人回到客栈稍作休息,而后吃了早饭,柳雪笙便被押了过来。不过一两个时辰,此时的柳雪笙已经是身着囚服,蓬头垢面了。   苏清晚不禁咂舌,这是经历了什么……   南境没有专门用来审案的地方,凌子筱便直接在客栈的大堂升了堂。   “柳雪笙,你串通琉焰谷和大锡皇后,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要说的?”虽然没有惊堂,但是凌子筱的气势丝毫不弱,他省去了必要的问案过程,直截了当的问了这么一句。   端端正正地跪着的柳雪笙闻言哈哈大笑,“都说许楚沐是个奇才,不还是在我这里栽了跟头?哈哈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凌子筱垂眸看了看柳雪笙,“柳雪笙,你辜负的不止是许将军的信任,还有手下千千万万将士对你的信任。”   “你以为你赢了吗?当然不是。柳雪笙,你输了,输得彻底,到最后,你连将士们的忠心和爱戴都失去了。”凌子筱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惋惜,“你不甘心屈居许将军之下,只可惜,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只是个将军而做不成主帅。一意孤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你早就已经输了。”   良久,柳雪笙瘫坐在地上,他扫过周围的将士,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他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和不屑……   这一刻,柳雪笙终于明白,曾经最珍贵的情意,都是被自己亲手丢下了。而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只能庆幸,在最后,他看清了。 第40章 真相大白   也许真的是否极泰来,事情开始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柳雪笙不仅承认了自己通敌的事实,也乖乖招认了陷害许楚沐之事,看着苏清晚递给他的供词,更是二话没说就画了押。   凌子筱抬了抬手示意先把柳雪笙带下去,然后拿起画了押的供词仔细看了看,继而满意的点点头。   柳雪笙的转变,虽然不是毫无缘由,但是也着实让苏清晚大吃一惊,她看着柳雪笙被带走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清晚,看什么呢?”凌子筱收好供状,唤了一声还在发呆的姑娘。   苏清晚笑了笑收回视线,问:“你说,柳雪笙为什么突然间什么都说了?”   凌子筱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串通大锡皇后和琉焰谷,制造这些事端?”   “因为……”苏清晚想了想接着说:“因为他不愿居于许将军之下,希望借此让大家认可他的能力。”   凌子筱对此不置可否,微微眯起眼睛说:“柳雪笙他是墨月国的将军,本意上也并没有推翻钟离家统治的想法,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他不比许楚沐差,却遍寻无法,最后不得已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苏清晚对于这些事情似懂非懂,她斟酌片刻,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清晚,守城之兵自有其风骨,我相信,柳雪笙从军多年,这种刻入骨髓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凌子筱伸出魔爪揉乱了苏清晚的头发,然后逃之夭夭。   苏清晚忽视掉自己凌乱的头发,只是暗叹那狐狸的涵养,柳雪笙通敌叛国,陷害忠良,他竟还对他保留着最后的信任……这样的胸襟气度,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柳雪笙原因签字画押,许楚沐的清白便不难证明了。   事不宜迟,凌子筱和苏清晚带着证据,押着柳雪笙准备启程去九溪县。   桃姐拿来了一大包南境特有的美食,一定要苏清晚带上,不带就不让走,苏清晚也明白桃姐心中的不舍,倒也没有推脱。   “桃姐,如果有朝一日你把客栈开到京城去,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带着朋友去给你捧场。”苏清晚放下手中的包袱紧紧抱了抱桃姐,忍住了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   今日一别,这山高水远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好姐姐,保重。   凌子筱贴心的给苏清晚留足了道别的时间,自己牵着马,与押送柳雪笙的几个士兵站在客栈外面等着。   不多时,却看见了策马而来的顾承欢。   “清晚,快出来。”凌子筱甚是善解人意,知道顾承欢不是来找他的,索性直接省去了寒暄的过程。   苏清晚拿着包袱走了出来,在看见顾承欢的那一瞬间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   “苏大人,我知道将军之冤很快就能平反了,末将多谢你和凌大人所做的一切。”顾承欢抱拳施了一礼,而后看着苏清晚说:“苏大人,你是末将见过的最为率性洒脱之人,请恕末将多言,末将希望苏大人能守住这份初心。”   苏清晚笑了笑,“顾将军,我配不上洒脱二字,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朝着这两个字靠拢的。”   “时候不早了,顾将军,我们就告辞了。”苏清晚把包袱放到马背上,转身向着顾承欢抱了下拳,“顾将军,珍重。”   顾承欢回了一礼,然后默默看着几人越走越远……   主帅通敌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回京由皇上亲自审理的,于是凌子筱一行人到了九溪县衙接出了许楚沐,便又匆匆往京城赶去了。   苏清晚原本想带着李颜诺一起,只不过那姑娘打算在汐止镇多留些日子,陪陪她父亲。   李颜诺说父亲自那日去了久安寺后,呆了四五天才回家,然后就闭门谢客,吃斋念佛,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只是一直说对不起兄长的心意。   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李钧大概早就知道了弟弟当年的所作所为,这些年常去久安寺也是为了替弟弟赎罪,希望能减轻一些李弈的罪孽吧。   李弈现在醒悟,应该也算是没有辜负兄长的一番苦心吧……   两人没有多说,只是谢过了李颜诺这些日子对许楚沐的保护,之后各自上路了。   一路上,柳雪笙都躲着许楚沐,直到马上就要进京城了,柳雪笙突然挣脱押解他的士兵,跪到了许楚沐面前,“将军,末将,对不起你。”随后,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许楚沐叹了口气把人扶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率先往前走了。   凌子筱把一切看在眼里,摇了摇头,示意周围几人把人重新绑好,一路押入了皇城。   苏清晚和凌子筱简单汇报了一路见闻之后,便被皇上请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皇上,许楚沐,柳雪笙和几个侍候的小宫女。   除了殿内之人,没有人知道皇上具体审问了什么,只知道最后,柳雪笙原被处以极刑,后因为守卫南境多年而改为赐毒酒,留了全尸。   许楚沐被还了清白,皇上更是用皇榜昭告天下,他说:南境只要有许将军在一天,邻国就绝无攻占城池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皇上赏了南境所有将士大批粮草,待遇从优。   在早朝上皇上表示既已答应了大锡二皇子,必要时可以出兵助他,当然,不到非帮不可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插手大锡内斗,违者严惩不贷。   许楚沐更是因祸得福的得到了皇上的特许,以后出入京城自由,无需皇帝准许。这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得此特许的守边将军。   苏清晚一直很好奇许楚沐到底是说了什么,能得皇上如此欢心,于是私下多方打探,最后只是隐约知道了一些。   有个小宫女透露,当日皇上问许楚沐:“许将军,你可曾想过,如果此事最终未能找到证据,你只能含冤而亡呢?”   许楚沐云淡风轻地说:“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皇上听后仰天大笑,直言南境幸得此帅。   苏清晚听后对许楚沐的钦佩更甚,这样的风骨,当的起所有荣耀。   凌子筱则是淡淡一笑,对于许楚沐的回答并不惊讶,想来也是,两人毕竟有些交情,想必也是有所了解的。   更何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当真是有道理的。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苏清晚和凌子筱也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再一次让朝廷中那些虎视眈眈之人失去了一次找事的机会。   琉焰谷虽然动作频繁,但是还没有彻底浮出水面,皇上也不着急彻查,颇有一副由着它去的样子。   朝中的大臣们看着皇上不着急,自己也不好说着急,总不能真的变成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所以琉焰谷的事情就暂时这么过去了,连带着孟义也逃过一劫,只是被皇上下了一道圣旨以示警告。不过他的妻子方柔已经被送回了他身边,因此整体来说,孟义是赚大了。   已经快到十二月了,京城很早前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倒是有一种瑞雪兆丰年的感觉。此时的京城一片祥和,百姓们热热闹闹的已经开始为迎新年做准备,达官显贵的家族也开始拟定新年宴会的名单,大家都忙碌了起来。   苏清晚也很忙,每天除了上早朝,还要抽空去悠然居看看,毕竟快到年底了,东家总要去看看这一年的收益情况。   凌子筱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每年的十一月中旬开始,是刑部复审大理寺审核过的案件的时间,除此之外,全国的死刑案件都需要审核。   刑部素来是六部中最忙碌的那一个,每到年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子筱作为刑部尚书,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带领着刑部上上下下的人忙的打转,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而今年的案件似乎比往年要多不少,以至于凌子筱忙到没空去悠然居找苏清晚的麻烦……只能让陈谦去给苏清晚找点儿事情。   今天在粥里找到一根头发,明天从菜里找到一块没熟的土豆,后天能找到什么视上菜情况而定。   苏清晚忍无可忍的亲自去了趟刑部,击鼓鸣冤。   凌子筱大概也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能干出击鼓鸣冤这种事,只好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把击鼓鸣冤的姑娘请进了书房。   “凌大人,有人击鼓为何不升堂?”苏清晚看着有些炸毛的凌子筱,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凌子筱有些头大的叹了口气,不该没事去惹她的……“苏大人,方不方便先告诉我,你击鼓鸣冤是打算状告何人?”   苏清晚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回答道:“陈谦。”   “所为何事?”凌子筱开始感觉事情不太妙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   “凌大人明知故问。”苏清晚挑了挑眉,“陈谦三番两次的去悠然居找麻烦,我在旁边吃饭,看得清清楚楚。”   在旁边吃饭……?   这丫头……还真是学聪明了……凌子筱摇头失笑。 第41章 除夕宫宴   转眼间,已近除夕。   每年一次的除夕宫宴已经筹备多日,进入了最后查缺补漏的阶段。   这些事情本该是礼部主管,而礼部尚书更是该像凌子筱那样,带领着手下的一众人忙成一团,奈何礼部尚书大有一种放权的架势,一直称病在家,把所有事情一股脑的交给了苏清晚。   所以说苍天饶过谁呢……为官近两年,苏清晚也终于体会到了有家归不得的感觉。   虽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是但凡出了点儿什么纰漏,谁都能推卸责任,只有苏清晚是绝对逃不掉的。   冷不丁的担此大任,她愁啊……   苏清晚其实一直没能想明白,礼部的尚书大人对她是哪来的自信,能这么放心的把这一堆事情交给她……想她苏清晚在礼部为官近两年,混了一年半的日子,另外半年被凌子筱拖着去查案……总而言之,基本上没干过正事儿。   所以面对这一切,苏清晚表示自己一头雾水……奈何被赶鸭子上架,她只好现学现用。   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在筹备除夕宫宴的大半个月内,苏清晚数次登门拜访对此有些经验的人,见到过倾囊相授的,也见到过次次为难的……总算是在期限内布置好了一切。   除夕宫宴按照往年惯例,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在受邀之列,算是对大家一年辛苦付出的一种肯定,所以大多官员都以能参加除夕宫宴为荣。   到宴人数众多,所以宴会席位的布置很重要,虽然有之前的可以参照,但是每一年都有职位变动之人,因此年年都需要重新安排。为了排出一份合理的名单,苏清晚在书房整整呆了三个晚上。   这升迁了的好说,被贬到五品以下的也好说,不好说的就是那些被贬了官还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人……怎么安排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啊……   苏清晚绝望的看着满地揉成团的名单,最后叹了口气,跨过成堆的纸团,去找凌子筱了。   好在这个时候刑部也忙,凌子筱晚上一般不回府。   自从上次苏清晚击鼓鸣冤状告陈谦之后,刑部的人就大多都认识了苏清晚,于是省了通报,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苏大人,我们大人应该在书房,大人不喜人打扰,我就不进去了。”引路的人把苏清晚带至书房门口便离开了。   不喜人打扰……?你这意思是,我进去打扰就行了……?   苏清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些日子什么人没见过啊,都已经到这儿了,那就打扰一下吧。   “进来吧。”苏清晚还没来得及敲门,书房里的人便已经开了口。   “凌大人,半……半夜好啊。”苏清晚推门而入,讪笑着打了个招呼。   半夜好……?!   凌子筱放下手里的卷宗,想仔细看看那姑娘是不是被宫宴之事折腾疯了。   “清晚,有什么事吗?”凌子筱也知道那姑娘最近忙成了什么样,这么晚找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苏清晚苦着脸把名单递给凌子筱,“这席位应该怎么安排啊?”   凌子筱接过名单草草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那姑娘的为难之处,他把名单递回去说:“你不用想太多,按照官职安排就好了。”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凌子筱轻声打断了苏清晚的话,“但是你要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这是最好的方法,他们就算心有不满,也挑不出错处。”   苏清晚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许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了,那狐狸经验丰富,这件事听他的就好了。   苏清晚谢过了凌子筱,便准备离开,却被凌子筱叫住了。   “清晚,等一下。”凌子筱推开脚边的一堆堆卷宗,走到苏清晚身侧,他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膀,说:“伴君如伴虎,小心些固然没错,但是有些事情,无需顾虑太多。”声音温和,虽是劝诫,也颇具安慰之意。   苏清晚对上凌子筱的眼睛,发现那人双眸清澈,不禁轻笑,“凌子筱,这样就好。”然后在凌子筱惊异的目光中快步离开了刑部。   凌子筱,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混迹官场多年,依旧能守住那份初心,温润如初,举手投足间尽显恣意潇洒,这样就好。   ——————————————   除夕宫宴是从早晨开始的,所以受邀之人一大早就去了宫门口等候,由专人核对身份后方可进入。   苏清晚参加过去年的宫宴,深刻地明白这一早上的等待是一件多么无聊而痛苦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在得到皇上允许的情况下,她特意开了两个入宫的门。   称病罢朝多日的礼部尚书也来了,对着苏清晚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容,丫头啊,你早晚是要独当一面的。   众人进入皇宫之后,便由薛公公带着游览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傲雪而立的寒梅散着幽幽的冷香,沁人心脾。   在这之后,本该是一起去双雪殿看歌舞的,但是从中午看到晚上着实无趣,所以皇上准了大家随意在宫中转转,午膳时到双雪殿即可,当然后宫是不能去的。   这个提议在前几年就有人提出过,只不过一直到今年才得到皇上的准许。   大臣们虽然多有出入皇宫的时候,但是很少能有机会在皇宫中转一转,所以这也算是皇上对大家的一种赏赐了。   对于这样的改变,苏清晚能明显看出凌子筱的担忧。   “怎么了凌大人?”苏清晚凑到凌子筱身边,笑嘻嘻地抓了把雪砸他。   凌子筱看了看大家心情都不错,便也没有多说,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清晚,新年快乐。”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没打算说,便也没有追问,又扔了他一把雪算是新年的祝福,然后换来那人无奈地浅笑。   苏清晚吐了吐舌头便去找其他好友了。   很快到了午膳的时间,众人三两成群地去了双雪殿,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在御花园里一闪而过。   席位是完全按照官职排的,凌子筱说的没错,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看着大家纷纷落座,苏清晚偷偷松了一口气,但是那口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皇上皇后都到了,而皇上身边还有两个空位……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玥和公主和童贵妃的位置。   苏清晚下意识地看了看凌子筱,发现那人也看着两个空座位轻轻蹙了蹙眉……不太妙啊……   之后的半个时辰,苏清晚都是如坐针毡,虽然有美酒美人,她依旧时不时地瞄一眼那两个空座位。   终于,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里,“皇后啊,怎么不见童贵妃和玥儿?”   皇后动作轻柔地给皇上斟了一杯酒,说:“臣妾也不知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皇上有些不悦地看了看那边,但是碍于大臣们都在,也没有多说什么。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喊叫着冲进了大殿。   “怎么回事?”皇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皇上,童贵妃,被,被杀了。”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上,低着头没敢看皇上。   “什么?”这一次震惊的是大殿上的所有人。   皇上闻言更是皱紧了眉头,“在哪儿被杀的?被谁杀的?说明白。”   小太监被吼得一抖,夹杂着哭声说:“刚,刚刚在御花园被发现的,身边还有玥和公主,公主拿着刀,不过已经昏迷了。”   苏清晚和凌子筱的位置不远,所以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狐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一愣。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凌子筱什么反应,而是御花园里刚刚发生了命案。   “童贵妃被玥和公主杀了?”皇后惊呼出声,旋即捂了一下嘴巴,端端正正地跪在皇上面前请罪,“皇上恕罪,臣妾失言,臣妾不是有心的。”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皇后起来,然后沉声道:“各位爱卿,事发突然,今日的宴会就到此结束,诸位回吧。”   “皇上请节哀。”大臣们接连退了出去。   苏清晚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动,果然,皇上接着说:“苏爱卿,凌爱卿,你们留下。”   待人都退出去之后,苏清晚自觉地跪下了,“皇上,臣知罪,办事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这事以后再罚你,”皇上瞪了苏清晚一眼,然后朝着御花园走去,“你们两个跟上,跟朕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清晚叹了口气快步跟了过去,凌子筱也赶紧跟上,低声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几人很快到了御花园,刚刚进门就看见了倒在雪中的童贵妃,以及被按住押在一边的玥和公主。   “父皇,玥儿冤枉。”钟离玥试着挣脱抓着她的人,只可惜试了几回都没能成功。   “放开公主。”皇上走过去看了看童贵妃,然后转头看向钟离玥,“玥儿,你自己说。”   “父皇,玥儿跟母妃准备去双雪殿,但是不知为何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这样了。”钟离玥哭的妆容都有些花了,“父皇,童贵妃是女儿的母妃,女儿怎么可能杀她啊,请父皇明鉴!” 第42章 再度合作   御书房。   皇上端坐于上方,面色阴沉;薛公公立于皇上侧后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钟离玥,苏清晚和凌子筱一字排开站在下方,一时无言。   终于,一声通报打破了御书房内诡异的氛围,“皇上,周乾求见。”   “让他进来。”皇上的表情依旧很严肃。   周乾一路小跑进来,恭恭敬敬地呈上了验尸单,说:“皇上,验尸结果出来了。”   薛公公极有眼色的接了过去呈给皇上。   皇上没有接,只是就着薛公公的手看了看,便示意他拿过去给苏清晚和凌子筱看看。   薛公公赶紧又拿过去,凌子筱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凌子筱一时半会儿没有看完的意思,苏清晚又怕皇上等的不耐烦,于是悄悄地凑过去也看了看,死亡原因很简单,腹部的刀伤是致命伤,而经过比较,发现钟离玥手里的那把刀就是凶器,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死亡时间大概就是在午时前后。   苏清晚瞄了一眼钟离玥,发现那姑娘哭得两眼通红……玥和公主的仁善之名是朝野皆知的,她真的会对自己的母妃下如此毒手吗?更何况,为什么行凶之后不离开现场呢?   “苏大人,你怎么看?”皇上突然发问,把苏清晚的思绪一把扯了回来。   苏清晚微微一愣,她还以为皇上会先问凌子筱的……   “回皇上,臣认为玥和公主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这件事疑点太多,不可过早下结论。”苏清晚理了理思路,接着说:“如果真的是玥和公主所为,公主为何不趁着无人时处理掉凶器,然后逃离现场呢?”谁会那么傻,躺在案发之处等着别人来抓啊……   “臣附议。”凌子筱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哦?”皇上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个臣子,还真是难得看见这两人相处的这么和谐,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钟离玥,问:“玥儿,朕前些日子听说你和你母妃有些矛盾,这个你怎么说?”   钟离玥自从进了御书房就一直处在一个神游天外的状态,现在被皇上突然点名,竟是吓得抖了抖,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父皇,玥儿与母妃拌嘴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就是寻常百姓家女儿也会与母亲拌嘴的啊,玥儿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对母妃下如此毒手,请父皇明查。”   看着皇上神色微微有些动容,钟离玥接着说:“父皇,母妃生我养我十七年,更是玥儿在后宫中的依靠,玥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的啊!”   皇上看着钟离玥没有说话,他对于这个女儿其实是极为喜爱的,钟离玥自小聪颖,懂事听话,童贵妃更是常说得此一女是福气,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玥儿啊,这件事不是朕说相不相信就可以的,你就先委屈一下吧,在真相查明之前禁足花韵宫。”皇上看着狼狈不堪的钟离玥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凌大人,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朕准许你随意出入后宫,不过还需找一女官同行。”   听到这句话,苏清晚下意识的就想把自己藏起来……不出所料,皇上看了看苏清晚,说:“苏爱卿,除夕宫宴上出了这种事情,你难辞其咎。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协助凌子筱把童贵妃遇害一案查明白,朕就不追究你失职之事了。”   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掉……   “臣苏清晚,谢皇上不罪之恩,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相。”苏清晚端端正正的往地上一跪,领了口谕。   皇上对于把事情交给他们两人表示很放心,点点头便让薛公公把几人请出了御书房,顺便着人将钟离玥送回花韵宫。   一行人出了御书房,薛公公知道苏清晚和凌子筱对于皇宫里的路熟得很,便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带着人送钟离玥回花韵宫了。   苏清晚能看得出来,凌子筱对于童贵妃之事,或者说是玥和公主的事颇为上心,虽然有些好奇,但是终究没有多问,只是走了一半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花韵宫走去。   “清晚,去哪儿?”凌子筱没多想就跟了过去,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了这么一句。   “花韵宫。”苏清晚头也没回地回答了一声,“先去问问玥和公主吧,反正迟早都是要问的。”   凌子筱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他跟着苏清晚一路挑着小路绕到花韵宫宫墙外,然后避开守卫,翻墙而入。   所以门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由于皇上下了禁足的口谕,花韵宫宫门外多了不少守卫,把大门守得死死的,虽然防不住凌子筱他们这些人,但是钟离玥是绝对出不来的。   苏清晚不禁暗叹这皇宫的办事速度之快,这才多久,人就到齐了,如果礼部也能有这样的速度,这次宫宴应该能省不少事吧……   “谁在外面?”   两人走路并没有刻意隐去脚步声,所以很快就被钟离玥察觉到了。   “臣苏清晚见过公主,冒昧叨扰,还望公主恕罪。”苏清晚在钟离玥高声喊人之前快步走上前。   钟离玥看清来人才放下心来,探着头看了看身后没有别人,然后迅速把两人带进了宫里,“二位大人怎么过来了?”   “公主,我们是来问一些事情的,希望公主能如实相告。”凌子筱把门关好,低声说道。   钟离玥心中清楚,如果想要洗清嫌疑,凌子筱和苏清晚是她唯一的指望,所以也没打算对他们隐瞒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恕我冒昧,但是请公主告诉我,皇上之前提到公主和童贵妃的矛盾是什么?”这些问题苏清晚也明白还是她来问比较好,毕竟姑娘家之间说这些更方便些。   钟离玥似乎知道这个问题逃不掉,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词,因此回答起来很是顺畅,她说:“玥儿今年已经十七了,母妃想让父皇为我指一门好亲事,但是我不想随便就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前些日子与母妃时常有些争论,花韵宫的宫女太监都是知道的,苏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公主不愿让皇上指婚,可是心有所属?”凌子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钟离玥摇摇头说:“并非心有所属,只是不愿随随便便就嫁了人而已。只不过若是早知道母妃她……我一定不会惹母妃生气的。”说罢,早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再一次蓄满了泪水。   苏清晚看着钟离玥,都想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明明才十七岁的姑娘,现在不止失去了母妃,更是背上了杀害母妃的罪名,后宫这种地方,最是容易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没有了母妃的庇护,不知道她今后的路会有多难走……   “公主放心,我们定会查出真凶,还童贵妃一个公道,还公主清白。”苏清晚到底是没敢把钟离玥抱进怀里,那毕竟是公主啊……只好许下承诺,让她能稍稍宽心。   听到这句话,钟离玥的双眸中终于绽出些光彩,她一把抓住苏清晚的手问:“苏大人,你是说你相信我,相信母妃不是我杀的?”   苏清晚安抚地拍了拍钟离玥的手背,算是满足了之前想抱她的想法,说:“不只是我,凌大人,皇上,还有很多人都是相信的,所以公主安心就好,这件事交给我们。”   “真的吗?”钟离玥转头看向凌子筱,语气中满是希冀。   “当然。”凌子筱轻轻弯了弯嘴角,声音温和。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钟离玥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被苏清晚哄着安安心心地睡了。   两人再一次避开守卫翻墙而出,然后绕路去了御花园。   童贵妃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不过在她倒下的位置,还有一些已经结了冰的血迹,在一片白色中显得甚是突兀。   两人走近看了看,不过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由于一开始没有保护现场,所以血迹旁边脚步杂乱。   苏清晚凝神朝着远处看了看,然后问:“后宫的妃嫔去双雪殿是不是必须经过御花园?”   “对,只有这条路。”凌子筱稍稍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了苏清晚的想法,“你是好奇为什么必经之路没有人看见她们?”   苏清晚点点头,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童贵妃是个守时的人,只会早到,不会迟到的,所以她和玥和公主绝不可能是最后经过御花园的人,如果公主是在这儿动的手,后面的人没理由看不见她们。”   “这里虽然脚步繁杂,但是没有拖动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童贵妃就是在这里被杀的,而不是死后被移尸。”凌子筱环视了一下御花园,指了指血迹周围。   “还有一个疑点,”苏清晚顺着凌子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接着说:“童贵妃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玥和公主昏迷在旁边,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人行了凶自己不跑,然后睡在尸体边上的。为什么没人对此提出质疑?”   “是这样的,玥和公主晕血。”凌子筱轻轻一叹,“这件事情朝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所以你这丫头为官两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第43章 除夕夜   两人站在御花园里思索良久,依旧没能找到破案的突破点,最后不得不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皇宫。   刚刚走出宫门,就听见“嘭”的一声,抬头看去,发现有一朵烟花绽放于夜空,紧接着从四面八方都有烟花绽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   苏清晚不由自主的驻足而立,仰着头欣赏着绚烂的烟花。   这种东西虽然年年都有,但是往年都是在家里看,站在皇宫门口看烟花,这还真的是第一回,苏清晚难免觉得新鲜。   墨月国国力强盛,京城的烟花就是一大体现,前前后后能持续半个时辰。   苏清晚仰着头看了一会儿,便把目光转到了那狐狸身上。   凌子筱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烟花上,他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清晚吐吐舌头,真是难为这人在这里陪着自己看烟花了。   “回去吧。”苏清晚伸手戳了戳身侧那人,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凌子筱大概一直在神游天外,被苏清晚这么一戳突然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愣了一下才问:“不看了吗?”   “嗯,大同小异的看一会儿就行了。”苏清晚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倒也顺溜。   “嗯。”凌子筱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现苏清晚这句话中的问题,“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苏清晚从善如流地跟了过去,和他并肩走着。   京城的夜晚虽然热闹,但是皇宫周围的这一片却是极安静的,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一路无言,氛围是诡异的静默。   “清晚,往年的除夕夜,你都是怎么过的?”走了有一会儿,凌子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还能怎么过,每年都差不多啊。”苏清晚笑了笑说:“就是和爹娘还有哥哥一起吃团圆饭,然后放烟花玩,之后要守岁。”   苏清晚说完无意间对上了凌子筱的眼睛,却发现那狐狸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有……什么不对吗?”苏清晚伸手在凌子筱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凌子筱惊觉失态,慌忙收回了视线,往前快速走了几步说:“就是感觉……很温馨。”语气中竟是掩饰不住的向往。   听到他这么说,苏清晚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从她有记忆开始,每年的除夕夜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有很多好友也是这么过除夕的,所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有人对此心生羡慕。   “走吧,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团圆饭了。”凌子筱笑了笑掩去低落,招呼着苏清晚快些走。   “这都什么时辰了,估计他们早都吃完了。”苏清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蹦跳几步赶上了凌子筱的步伐。   “不会的。”听到苏清晚那么说,凌子筱突然停下了脚步,偏头看向苏清晚,“团圆饭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团圆的,所以他们一定会等你的。”语气中是少见的严肃。   苏清晚没注意险些一头撞在凌子筱身上,她抬头看了看那狐狸认真的表情,突然间闪过一个想法……这狐狸的除夕一般怎么过呢?   “凌大人教训的是,清晚定当谨记在心。”苏清晚赶紧顺了顺狐狸的毛,低着头跟在后面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苏府门口,凌子筱停下脚步,然后拿出一块玉佩递给苏清晚,没给苏清晚拒绝的机会说道:“新年礼物,拿着吧。”   “就当是你帮了刑部这么多忙的谢礼。”凌子筱的态度难得的强硬,一副不收不罢休的架势。   苏清晚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然后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那狐狸赶回了家,“我就送到这儿了,你代我向伯父伯母还有亦沅兄问好。”说完便像一阵风一般的离开了……   苏清晚:“???”这狐狸今天是疯了吗……?   苏清晚朝着那狐狸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依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发现那并不是回凌府的方向,最后只能耸耸肩回了苏府。   苏父苏母对于苏清晚公务在身而耽误了回家的时辰表示万分理解。   苏太傅笑容满面地摸了摸苏清晚的头,说:“晚儿啊,你也知道为父的俸禄不多,如今你也入朝为官,更是应该知道养家不易,所以啊……”   “爹,您别说了,我懂,压岁钱我不要了!”苏清晚赶紧截住了苏太傅的话,给自家娘亲买衣服的银子可不是她能动的……   苏太傅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携着夫人回屋了。   院子里只剩下苏清晚和苏亦沅,两人对视了一下,苏亦沅眯了眯眼睛,露出了和苏清晚神似的表情,他说:“晚儿,团圆饭呢,我们已经吃过了……当然,是肯定会给你留的,给你放到房间里了,快去吃吧,别凉了。”   “哥。”苏清晚几步凑近苏亦沅,勾起了一丝危险的笑容问道:“你老实说,给我留了什么?”   苏亦沅是个实打实的文人,对于一闪就到了眼前的妹妹表示有点儿慌,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才说:“当然都是你爱吃的啊,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能独占美食不成?”   “是吗?”有着多年被坑经验的苏清晚显然不想相信自家哥哥的话,她奸笑着走近,一把拉住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苏亦沅,然后带着他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被拉着跑不掉的苏亦沅,只能默默吐槽已经撤离战场的苏父苏母……这种事情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苏清晚对于自家哥哥给自己留了什么,其实心里大概是有数的,所以当她看见一桌子的素菜和几盘点心时,表现的非常淡定。   花茗站在一边没说话,脸上是快要憋不住的笑意,少爷啊,你自求多福吧。   “哥,”苏清晚笑呵呵地转身看着苏亦沅,“我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   “少吃荤菜有益于健康。”苏亦沅讪笑着试图远离看起来平静的苏清晚,“晚儿,哥哥一番良苦用心,你不能不知道啊。”   “是吗?”苏清晚挑了挑眉,把目光转向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花茗,“你去告诉厨房,为了少爷的身体健康,从明天开始不许给少爷准备荤菜。”   苏亦沅:“!!!”   “哥,晚儿可是为了你好啊。”苏清晚学着苏亦沅的语气,乐呵呵地对上苏亦沅惊恐的双眼。   罢了罢了……苏亦沅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传达了苏太傅的意思:“爹说守岁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好,他年纪大了熬不住,所以就和娘回屋休息了。”   苏清晚看着苏亦沅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没忍住笑出声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爹还把他们当小孩子呢……   苏亦沅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于是就趁着苏清晚还没笑够溜了出去。   “小姐,您没事吧……?”花茗战战兢兢地看着已经笑得癫狂的苏清晚,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赶快跑。   “没事没事。”苏清晚摆摆手示意花茗安心,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花茗,去看看还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过来。”   花茗领了命去扫荡厨房了,苏清晚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空,烟花早已经放完了,今晚看不见月亮,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在黑夜里,偶尔闪烁。   凌子筱没有回父亲家,也没有回自己的府邸……除夕夜他去了哪儿呢?   苏清晚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他听自己说起除夕夜时的向往……之前一闪而过的想法再一次出现,他今晚会怎么过呢?   “小姐,厨房里剩的菜不多了。”花茗小跑着回来,举着手里的东西给苏清晚看,“不过我找到了这个。”   “桃花酿?”苏清晚只一眼就认了出来,儿时偷喝过爹爹酒杯里的,虽然只是一口,酒香却是多年难忘,连带着盛酒的坛子长什么样也熟记于心。   “花茗,找个食盒装些菜和点心,我出去一趟。”苏清晚接过酒坛,朝着那狐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了然,不由得轻轻勾起了嘴角。   花茗看着自家小姐一脸贼笑的样子,不解地问:“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老爷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爹娘今晚才没空管我呢。”苏清晚眯了眯眼睛,然后催了花茗一声,“快去拿快去拿,反正我不会丢了就是了。”   花茗看了苏清晚半晌,发现自家小姐是铁了心要出去,只好叹了口气去装东西……还能怎么办,自己家的小姐,宠着呗。   苏清晚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酒坛就准备走,却突然间回头看向花茗,“天亮之前我如果没回来,爹娘那边你帮我挡着点儿啊。”说完就跑得没了踪影。   花茗:“……”小姐啊……   再说苏清晚轻车熟路的避开苏府侍卫出了府,然后一路向南去了。   之前看那狐狸是朝着南边去的,而那个方向他应该只有一个地方能去。   京城的最南边是一座不算高的山——缙南山。   缙南山环境清幽,由于位置偏远,平时罕有人迹,想必是个躲清闲的好去处。 第44章 缙南山一叙   缙南山苏清晚去过几回,小时候时常和爹娘哥哥来这里踏青,虽然有几年没来了,但是对于环境并不陌生。   印象中山上只有一个亭子供人休息,苏清晚来到距离缙南山不远的地方,抬头看了看,那亭子果然还在。   亭子建在半山腰,纵使苏清晚两手都拿着东西,飞檐走壁而上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停在亭子不远处,看见里面有一人正对着看不见月亮的夜空饮着酒,走近几步再仔细看两眼,发现亭中之人正是凌子筱。   苏清晚挑了挑眉,对自己的判断能力颇为自信。只不过……那狐狸除夕夜不回家,到这里来干什么……?   “林中之人何不现身一叙。”凌子筱头都没抬,只是把酒杯朝着苏清晚所在的方向举了一下。   苏清晚吐了下舌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人,既然被发现了索性直接走了出去,“凌大人真是好耳力,清晚佩服,佩服。”   “清晚?”凌子筱看见来人一愣,片刻后低声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赏星星。”苏清晚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乐呵呵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呢?不久前还能隐约看见的那几颗星星呢?!   凌子筱:“……”   “这个不重要,不重要。”苏清晚注意到凌子筱审视的目光,笑着挠了挠头,迅速转移话题,“凌大人不是也在这儿吗?莫非也是来赏星星的?”   “苏清晚……”凌子筱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那个一直傻笑,试图蒙混过关的姑娘,“你怎么不说我是来赏月的?”   “咳咳……凌大人说笑了。”这狐狸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的啊……   “不闹了。”凌子筱按住被苏清晚打开一半的食盒盖子,问:“你好好说,除夕夜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不是说要守岁吗?”   “爹说守岁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好。”苏清晚无视掉凌子筱一脸的认真,拍开他的手,把盖子拿下来,然后才接着说:“我就想着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就出来找你了。”   “苏太傅真的是这么说的?”凌子筱对于苏清晚的话显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他微微蹙着眉盯着面前一脸浅笑的姑娘,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来一点儿不对,然而他没能成功。   因为那姑娘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凌子筱,说:“对啊。”语气坚定而自然,找不出丝毫的问题……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说了。”苏清晚趁此空当已经把几碟菜和点心端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你还没说为什么在这儿呢?”   凌子筱闻言轻轻笑了笑,“我每年除夕夜都会在这里,有五六年了吧,你是第一个在这里找到我的。”   苏清晚脱口而出了一句:“为什么?”五六年除夕夜不在家……这个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啊……   “府外更舒服。”凌子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注视着远方,似乎不是在回答苏清晚,而是在和自己说话,“山上也更清静些。”   苏清晚闻言凑得近了些,因为她感觉自己今晚会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清晚,”凌子筱突然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苏清晚,思索片刻才试探着开口:“你,能陪我喝几杯吗?”   “没问题啊。”苏清晚眯了眯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坛酒说:“喝这个吧,桃花酿可是爹爹的珍藏,平时都见不到的。”   “哦?”凌子筱拿起桃花酿,打开酒坛轻轻一嗅,不由地叹道:“好香啊!”   “清晚,这可是好酒,你拿着跑出来小心苏太傅罚你,不给你压岁钱。”凌子筱看了一眼桃花酿又看了看苏清晚,心中了然。   压岁钱……?   苏清晚扫了凌子筱一眼,心累地说:“凌大人是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压岁钱长什么样了。”   “这话怎么说?”凌子筱看着苏清晚哭笑不得的样子,心情竟是好了许多,便也就顺着问了一句。   “爹的俸禄大多拿去给娘添置新衣服和首饰了,自然没有多的给我和哥哥当压岁钱了。”苏清晚苦着脸说:“别说压岁钱了,就是儿时零用钱也很少能见到……”   凌子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苏清晚的头,刚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那姑娘,却听见苏清晚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娘开心我们就放心了,更何况我和哥哥现在都有俸禄。”   凌子筱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收了回去,“那很好啊,你们……一家人……很幸福吧。”   听着凌子筱这么一说,苏清晚也是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样的生活,是简单的小幸福,平淡而温馨,只是,为何会让他如此向往……   “凌子筱……你……”苏清晚对上他带着几分醉意的双眸,斟酌许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子筱摆摆手示意不说这个了,他斟了两杯酒,然后递了一杯给苏清晚,敛去多余的神情,只余温和,“来一杯吧。”   苏清晚默默接过酒杯,没敢仔细看那狐狸……明明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为什么偏偏让她看出了哄骗小孩的感觉……?   “多的不说了,新的一年,希望你一切都好。”凌子筱自己拿着酒杯碰了苏清晚手里的杯子,然后仰头饮尽。   苏清晚没反应过来,手一抖差点儿把酒洒出去,又怕那狐狸说她功底不扎实,慌忙稳住了杯子,然后端起来也一口灌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好酒,一口下去酒香四溢,哪怕苏清晚这一口灌的猛了些也没有一点儿不适感。   “好喝啊,难怪爹爹那么宝贝着。”苏清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啧啧感叹着。   凌子筱大概也是感觉这酒直接灌有些浪费,便拿起了之前自己带的那一坛仰头灌了下去……   苏清晚认识他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那狐狸这样,有些不知所措,想拦住他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坐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大半坛酒喝完。   “清晚,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进官场呢……”凌子筱放下空酒坛,目光扫过苏清晚,然后低头呢喃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好。”   “凌子筱,你有什么心事?”苏清晚对上那人有些迷茫的双眸,“可以告诉我吗?”   说来也奇怪,凌子筱虽然入朝为官的时间不算长,只有几年而已,但是倒也真的是混的如鱼得水,在朝野上下好评如潮,甚至颇得皇上信任,可是……他显然并不喜欢。   “傻姑娘,这地方明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多的是你不知道的肮脏。”凌子筱抬手帮苏清晚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罢了,官场入了便入了,还有苏太傅和苏少卿护着你。”   苏清晚刚想调侃说他们才不会管她,就听见那狐狸说了下半句,“实在不行,还有我护着你。清晚,你放心,官场再怎么样我们也能为你留住一片清明。”   “所以你记住,守住初入官场时的那颗心。”凌子筱终于认认真真地对上苏清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   “好。”苏清晚点了点头,凌子筱,谢谢你。   凌子筱得到这样的答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拿起桃花酿就准备喝,却被苏清晚拉住了,“你等会儿,这酒不能这么喝。”   “对不起。”凌子筱听话地把酒坛子放了回去,低声道了歉,“很浪费对不对?”   苏清晚:“???”什么跟什么啊……   “你想什么呢?”苏清晚屈起手指敲了敲那傻狐狸的脑袋,“我的意思是:桃花酿虽然初尝甘甜,但是你那么喝很容易醉的。”   凌子筱闻言一笑,拿过酒坛一股脑儿的灌了下去,呛得不住咳嗽。   苏清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然后叹了口气轻轻帮那狐狸拍了拍背,“凌子筱,你玩呢……?”这人是听不明白话还是怎么着……   凌子筱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定定地看着苏清晚,看了片刻后问:“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去也没人管吗?”   他显然没打算等着苏清晚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不是凌府的人,或者说……在他们心里不算。所以除夕夜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倒不如出来好,还能躲个清静。”   那人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苏清晚就是从里面听出了满满的委屈和无奈,然后突然间想起在九溪县时,他一时失言说出他没有家人的话……原来,真的是事出有因吗?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为人父母的当然会心疼儿女。”凌子筱截住了苏清晚的话,“只不过,凌府真正的二公子并不是我,因为,我是养子。”   !!!   苏清晚一早就预料到今晚能知道些什么,只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分量太重,惊的她半晌没能回神儿……   “清晚……”凌子筱轻轻扯了扯身边那姑娘的衣角,目光中是难掩的慌乱。   苏清晚一回神儿就对上了那狐狸委委屈屈又带着些无措的双眼,眯起眼睛笑了笑,“你这么优秀的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便宜了他们啊。”   “美人儿,你的好是要留给别人慢慢发现的。” 第45章 糖葫芦   苏清晚回府一趟没来得及换回常服就跑来了缙南山,凌子筱更是连家都没回,两人穿着官服坐在亭子里吹了一夜的风。   带来的酒早已经喝完了,两人静默良久,各有心事,于是静坐到天明。   “该回去了。”凌子筱收回视线,站起来招呼着还在发呆的姑娘,“清晚,再不走小心被苏太傅发现你一夜未归。”   苏清晚闻言起身活动了一下,虽然喝了些酒,还有内力护着,但是在外面呆一晚上是真的冷啊……她看了看被雪覆盖的缙南山,竟是感觉到一片苍凉……他这一年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回去了,我直接去宫里吧。”苏清晚揉了揉眼睛,一夜没睡,好在并不困,直接去查案吧。   按照惯例来说,每年除夕宫宴过后是有半个月的休息的,皇上不临朝,臣子不上朝。当然,这个惯例对于刑部几乎是没什么用的……   与其回府去面对那些一年见不到一回,春节时就往家里跑的各路亲戚,苏清晚还是更想去查查案子。她好像明白了凌子筱跑出来躲清净的心思了……   “也好。”凌子筱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了除夕过后依旧忙于公务,只是今年把那姑娘牵扯进来,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等到童贵妃的事情查清楚了,我去向苏太傅赔罪。”   苏清晚瞥了凌子筱一眼,这人……没事就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习惯怎么就改不了了呢?   “凌大人好好的,去赔什么罪?”苏清晚翻了翻白眼,索性也开始装傻。   谁成想凌子筱真的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昨日宫宴过后本该是休假,但是你要协助刑部查案,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查完,耽误你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是要赔罪的。”   苏清晚:“???”   “凌子筱,我说你什么好……?”苏清晚看着那人一脸的严肃认真,一时语塞,只好瞪了他几眼便作罢。   苏清晚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的话,说:“你先回去,查案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凌子筱大概是酒还没完全醒,“我没事,不用回去休息的。”   苏清晚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狐狸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话这么不走心呢……“凌子筱啊……你这一身酒气去皇宫,你感觉皇上会怎么想?”   凌子筱闻言终于清醒了些,轻轻嗅了嗅,然后笑道:“多谢苏大人提醒。”   “我先回去沐浴更衣,你自己去皇宫,要当心些。”凌子筱眼神逐渐清明,温和的笑意再一次挂在脸上,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这人心里有多少挣扎。   苏清晚应了一声便和他一起往山下走,然后在山脚下分道扬镳。   时辰尚早,苏清晚也不着急,便没走近道,而是顺着大路朝着皇宫慢慢晃悠过去。   大多数人家已经起床了,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娘,我想吃糖葫芦。”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扯着娘亲的衣袖哭着不肯走,“娘,过年了,就买一串吧。”   “乖啊,等咱们有钱了娘就给你买。”妇人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但是还是抱牵起孩子就准备走。   小姑娘瘪着嘴,眼眶中都是泪,却是乖乖的跟着妇人走了。   此情此景看的苏清晚心中一震,下意识的就跑上前拦住了妇人和小姑娘,“请等一下。”   “小妹妹,姐姐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苏清晚注意到妇人眼中的警惕,但是并没有在意,蹲下身柔声问着小姑娘。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满是期盼地转头看着娘亲。   “小雨,我们不能要姐姐的东西,听话。”妇人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但是依旧坚持不让孩子要。   苏清晚还想说什么,却从妇人的眼中看出了坚毅,便忽然间明白了“人穷志不穷”这句话的含义。   “这样,姐姐也想吃,你去那边帮姐姐买一串糖葫芦,然后姐姐给你一串作为报酬好不好?”苏清晚摸出一串铜钱,然后抬头征求着妇人的意见。   妇人看了看苏清晚,终究是点了头。   小姑娘接过铜钱蹦蹦跳跳地去买了,苏清晚微微勾了勾嘴角。   “多谢这位大人。”妇人福身谢过苏清晚,然后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   “您别客气,其实……这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苏清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姑娘就能想起那狐狸,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人给他买一串……   两人盯着小姑娘的背影出神,都没注意到她很快就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姐姐,给你。”小姑娘把看起来更加饱满的那一串和多余的铜钱递给苏清晚。   苏清晚也知道妇人不会让她拿着多余的铜板,便也没有多说,只是接过糖葫芦,然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谢谢小雨。”   “谢谢姐姐。”小姑娘也甜甜地回了一句,然后就跟着妇人走了。   苏清晚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笑了笑,边吃边朝着皇宫去了。   大概是皇上一早就有口谕下来,苏清晚拿着腰牌进宫一路畅通无阻。   她谢绝了宫女引路的好意,自己挑着小路到了御花园,发现昨天的那一片血迹已经被处理掉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苏清晚蹙了蹙眉,凭着记忆绕过童贵妃倒下的地方,去了花韵宫。   苏清晚这次没翻墙,而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花韵宫的正门,“劳烦姑姑通报一声,礼部侍郎苏清晚求见。”自己顶着查案的名,若是一次都不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怕是说不过去。   “苏大人请进吧,公主一早就有吩咐。”管事姑姑看了看苏清晚的腰牌,便直接引着人往里走。   “多谢姑姑了。”苏清晚也没有多问,跟着她去见了钟离玥。   管事姑姑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了门,把空间留给了苏清晚和钟离玥。   “苏大人免礼。”钟离玥看见苏清晚表示很激动,一把拉住了准备行礼的苏清晚,“还以为你节后才会过来呢!”   苏清晚看了看钟离玥,公主您这心是有多大……节后?节后那弹劾你的奏折估计都能堆成山了……   “家里也没什么事,还是公主的事情要紧。”苏清晚顺着钟离玥的话往下接,感觉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高明了不少。   钟离玥一听苏清晚的话,更是激动,抓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   苏清晚挑了挑眉,如果钟离玥的反应都是真实的,那童贵妃把她保护的是真的很好了。   “公主,昨日你和童贵妃去双雪殿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人跟着吗?”   钟离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之前是北芫跟着我和母妃去的,但是刚出花韵宫没多久她就被人叫走了,所以只有我和母妃过去。”   这么巧?   “我能见一下北芫吗?”苏清晚开始回忆刚刚走进来看见的几个小宫女,哪一个有可能是北芫。   “北芫,你进来。”钟离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然后一个小宫女便应声而入。   苏清晚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刚刚看见过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花韵宫里的宫女太监应该有不少。   “公主,您有何吩咐?”北芫低着头问道。   “苏大人有事问你,你实话实说就好。”   苏清晚的视线在钟离玥和北芫之间游移,但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应该是没有事先串通的,如此便好。   “北芫,昨日你因何中途离开?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公主和贵妃?”苏清晚声音冷厉,颇具威慑力,是以往难见的严肃。   北芫闻声一抖,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回,回苏大人的话,奴婢是被轩禾宫的管事姑姑叫去的,当时主子也是答应了的。”   “她叫你去所为何事?”苏清晚暗暗记下“轩禾宫”这几个字,打算一会儿去打探一番。   “管事姑姑说是我们花韵宫错拿了御药房给轩禾宫准备的安胎药。”北芫吓得眼泪开始往外掉,“那药是奴婢去拿的,不可能错的。”   “安胎药?!”苏清晚一惊,“你是拿给谁喝的?”   “是,是我家贵妃娘娘。”北芫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娘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这一回惊讶的不止是苏清晚,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钟离玥。   “母妃有孕了?为何不曾告诉我?”钟离玥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实在是太过真实,于是也勾起了苏清晚的好奇心。   “娘娘说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声张,便谁都没有告诉。”这个北芫大概是童贵妃的心腹,所以知道的多些,“就连皇上娘娘也没让奴婢说。”   大概是又想起了惨死的童贵妃,钟离玥怔怔地看着前方没有别的动作。   对此,苏清晚更多的是疑惑,童贵妃已有身孕,昨日验尸时周乾为何没有提及此事?依照他的水平,绝不可能验不出来啊…… 第46章 回家吃饭?   “苏大人,凌尚书在御花园等您。”   苏清晚刚刚从花韵宫走出来,管事姑姑就从暗处走过来拦住了她。   “有劳姑姑了。”苏清晚恭恭敬敬地道了谢,然后放弃了去轩禾宫的想法,改道朝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外。   “苏大人。”薛公公站在御花园边上喊住了苏清晚,“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快进去吧。”   皇上……?   苏清晚闻言顿住了脚步,难掩惊讶地看向薛公公,不是说在御花园的人是凌子筱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薛公公显然不能多说,他回给苏清晚一个小心为上的眼神,便转身引着她往里面走了,没给苏清晚拒绝的机会。   看着薛公公略显凝重的神色,苏清晚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些,奈何皇命难为,深吸了一口气便也跟了进去。   苏清晚走近才发现,皇上携着皇后高坐于御花园正中间的霁影轩内,凌子筱一身大红官服立于下方,周围没有其他侍从,轩内几人面色严肃,气氛微妙。   “皇上,苏大人到了。”薛公公走上前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然后侧身给苏清晚让了路,一副您请吧,那里战火密集,我就不去了的表情……   苏清晚挑了挑眉,抬脚走进霁影轩,与薛公公擦肩而过的时候顺道翻了个白眼。难怪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没有,遇到事情还真是撇的干净……   “臣苏清晚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苏清晚走到凌子筱身侧停下,然后二话没说乖乖行了礼,虽然皇上一早就说没有旁人不必拘礼,但是总不能让他们在礼数上找了不是才好。   “起来吧。”说话的不是皇上而是一边的皇后娘娘,她微微抬了抬手,动作极尽优雅。   “苏大人不要误会,本宫并非有意借着凌大人的名义将你请来。”皇后大概是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柔声开口解释道:“确实是凌大人让人传话的,不过在苏大人来之前本宫和皇上先到了御花园。”   对于皇后的一番解释,苏清晚表示自己受宠若惊,忙说:“娘娘哪儿的话,臣不敢这么想。”   皇后闻言轻轻点了下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不知道娘娘找我们所为何事?”霁影轩太过安静,皇上许是打定了不开口的主意,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就坐在一边镇场子,苏清晚悄悄扫了一圈,发现凌子筱微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站着,丝毫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罢了罢了,到底是只能自己先问。   苏清晚的问题让皇后娘娘十分满意,她慢慢弯起嘴角,说:“二位大人是不知道啊,为了玥和公主之事,本宫昨夜是一晚上都没能睡觉。”说罢,以手扶额,我见犹怜。   凌子筱好像和皇上商量好了一样,站在一边也是一句话不说,乖巧的充当木桩……苏清晚轻轻吸了几下鼻子,隐约还能闻见那人身上淡淡的酒香……默默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臣等不能为娘娘分忧,实在该罚。”苏清晚暗自庆幸这些客套话她多少还是会的,否则现在的场面估计会很尴尬,“只是公主之事皇上已经交给了臣和凌大人去查,娘娘为何会因此夜不成眠呢?”   “苏大人想必也知道这后宫是什么地方。”皇后面露无奈,摇了摇头接着说:“本宫虽然也不信玥儿会对自己的母妃下如此毒手,只可惜总有些不信的人,昨夜那是排着队来我宫里,想让我重惩玥和公主,以儆效尤。”   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地方,里面的人没有点儿小手段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而想要爬上高位,更是可以不惜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玥和公主受宠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苏清晚也明白她们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她们的动作会这么快,居然连一晚上都等不了。看来公主受宠的这些年给她们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啊……   当然,苏清晚只能顺着皇后的话往下接,她故作不解,问:“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朝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压低声音说:“苏大人,你帮着刑部破获了这么多大案子,帮了皇上大忙,本宫也没把你当外人,不妨就实话说了。”   一听皇后这么说,苏清晚就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好事……您还是把我当外人吧,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皇家有什么关系……   “童贵妃之事希望二位大人能点到即止,也让我这个皇后好做些。”皇后语气中带着苦涩,“我也知道不该如此,只是……苏大人也该明白我的为难之处啊。”   苏清晚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皇上,如此情境,大概是默许了……所以您真的只是来撑场子的吧?!   “娘娘,微臣以为不妥。”凌子筱终于是开了口,“臣身为刑部尚书,又领了皇命,定当查明真相,还死者公道。”   “更何况,娘娘不该为了后宫安宁而牺牲玥和公主,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娘娘又如何担得起六宫之主的位置?”   语不惊人死不休。   苏清晚有些诧异,这狐狸是吃错了药还是酒没醒,这么说皇后不要命了吗?   “皇上,臣也认为无故牺牲公主不合适。”苏清晚慌忙把目标转向皇上,试图替凌子筱解围,“您昨天不是让我们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吗?皇上金口玉言,想必还是作数的吧?”   苏清晚话音刚落,皇上还没表态,皇后就“扑通”一下跪在了皇上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抓着皇上的衣角哭诉道:“皇上,臣妾知道这样做不对,让皇上为难了,但是臣妾也有苦衷啊。皇上,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皇宫就是您的家,这后宫若是不安宁,您又如何能安心治国呢?”   皇后的话正中下怀,一直没说话的皇上沉声道:“皇后,朕许你六宫之主的位置,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童贵妃和玥儿之事,可以处理的稍留余地,但是绝不可敷衍了事。”虽然没有怒意,但是皇后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跪在地上没敢说话。   “你们放手去查,最后的结果先来告诉朕。”皇上为这一出闹剧拍了板,然后拂袖离去,顺便还带走了瑟瑟发抖的皇后,“皇后,你跟朕来。”跟着一起走的还有在远处当吃瓜群众的薛公公。   很快,霁影轩就只剩下凌子筱和苏清晚两个人立于寒风中。   “多谢苏大人。”凌子筱弯了弯嘴角,浅笑着道了谢。   苏清晚明显并不想接受这个感谢,她翻了个白眼,“凌大人不是素来冷静,今天这是酒没醒?”你不要命怼皇后就算了,别带上我啊……   “大概是真的酒没醒吧。”凌子筱适时地抬手按了按眉心,微蹙着眉说:“昨晚许是喝的急了些,不过桃花酿确实是好酒。”   论睁眼胡说,你凌子筱才是炉火纯青……   “先出宫再说吧。”苏清晚瞪了那狐狸一眼,有些无奈。   凌子筱自知理亏,便乖乖地跟了上去,“清晚,在玥和公主那里打探到什么了吗?”   “你别说,还真有。”苏清晚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凑近凌子筱低声道:“花韵宫的宫女说,童贵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周乾并没有提及此事。”   “周乾在刑部多年,他的水平我心里有数,不应该看不出来。”凌子筱显然对此也颇为不解,“除非……”   “除非他是受人胁迫,不能说出口。”苏清晚接过了凌子筱没有说完的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次的事情和轩禾宫怕是脱不了干系。   两人走出皇宫,苏清晚便将心中的想法说给了凌子筱听。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不能排除真的是巧合的可能性。”凌子筱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不能瞎猜。   苏清晚点点头,然后带着那心事重重的狐狸往悠然居走去,“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你不回家吃吗?”凌子筱对于苏清晚除夕夜不在家,第二天依旧没回去这件事情表示惊讶,也不太认同。   苏清晚明白“团圆”对于凌子筱的意义,不禁有些心疼,旁人都不在意的事情,对于他而言竟是求而不得。   “爹有娘陪着就行了,哥哥现在也不在家,我回去估计都没饭吃。”苏清晚故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让那狐狸别往心上放,而后眼珠一转,突然靠近凌子筱问:“或者,你跟我回家吃饭?”   凌子筱往后退了两步,耳朵微微泛红,低头避开苏清晚的视线说:“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苏太傅,不过今天不合适。”   苏清晚挑了挑眉,耳朵红了啊?这狐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害羞。   “凌大人,”苏清晚笑眯眯地再一次凑近他,“耳朵怎么红了?酒还没醒啊?”   “嗯。”凌子筱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悠然居,他一点儿都不想让苏清晚发现他不止耳朵红了,脸也开始红了。 第47章 悠然居   凌子筱和苏清晚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现在悠然居了。   所以当两人再一次一前一后走进一楼大堂时,悠然居的掌柜和小二都愣了愣,然后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   “二位大人,还是老地方?”小二哥一甩抹布,挤出微笑迎了上来。   凌子筱点了下头便自顾自的上了二楼,苏清晚忍住笑跟着他往上走,顺带着给小二哥说:“老地方,菜按照以前的上就好了。”   “得嘞!”小二哥看着两人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得了命令,便乐呵呵地去了后厨。   “凌大人……”苏清晚坏笑着关好了清远阁的门,看着那狐狸通红的耳朵眯了眯眼睛。   “苏清晚!”凌子筱气急败坏地喊住了那笑呵呵的姑娘,“不许闹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苏清晚见好就收,顺着坡就下,“凌大人息怒。”反正……来日方长。   “咳咳……”凌子筱喝了几口凉茶,打开窗任由寒风往里灌,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童贵妃的案子你怎么想?”   苏清晚感受着刺骨的寒风,轻轻磨了磨牙,我怎么看……?我冻着看……   “咱们能先把窗户关了再想案子吗?”苏清晚满脸假笑地问凌子筱,“这大冬天的,灌风冷啊……”   凌子筱看了看大开的窗户又扫了一眼苏清晚,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开口,“冷固然是真的,但是开窗通风是必要的,苏大人就暂且忍忍吧。”   “苏大人,你看看这悠然居,”凌子筱似乎觉得还不够,喝了口茶接着说:“每日客人来来往往那么多,若是一直不开窗,那可就是对客人的身体不负责了。”   “如果因此而出了什么问题,苏大人你说,悠然居的东家是不是应该出面解决?”   苏清晚:“……”我就知道悠然居这事儿没完……罢了罢了,把柄在那狐狸手里,她也只能认了。   “凌大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这窗户啊,您愿意开多久就开多久。”苏清晚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毕竟和这狐狸聊悠然居东家这个事情,一点儿都不美好……   “二位大人,菜来了。”小二哥带着几个人很快就把桌子摆满了,动作非常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苏清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可惜那小二哥在出去之前多说了一句:“二位大人,这窗户开着多冷啊,要不小的去帮你们关上?”说罢就准备过去关窗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站那儿别动!”苏清晚大喝一声,“开窗通风是为了客人的身体健康,这一点你们要多加注意,记住了吗?”   小二哥被自家东家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愣在原地没敢动,直到听见苏清晚问“记住了吗”才回过神来,也没管之前到底听没听到,慌忙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门都忘记了关。   苏清晚走过去关好门,回头就看见那狐狸微微勾起的嘴角……这人真是有毒啊……   “童贵妃有孕之事,应该只有北芫知道。”苏清晚翻了个白眼,忽视掉那狐狸弯起的嘴角,直接进入正题。   “不,至少还有一个人。”凌子筱摇了摇头,没等苏清晚问便接着说:“还有为童贵妃诊脉的那个御医。”   对,还有他。苏清晚挑了挑眉,如果周乾没有说出童贵妃有孕之事是受人威胁,那么定是有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北芫是童贵妃的心腹,告密的可能性不大;那,那个御医呢?   凌子筱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打算之后去暗中打探一下御医的情况。   “你说,”苏清晚啃了一口鸡腿,舔了舔嘴角,“会不会是轩禾宫里的那位也有了身孕,为了和童贵妃争宠,才下的手?”   “轩禾宫里的是什么人?”凌子筱凝眉问了一句,心中已经有了些思量。   “据玥和公主说,里面住的是苒妃。”苏清晚已经默默啃完了一个鸡腿,把手伸向了下一个,“而且啊,这个苒妃入宫十多年一直无儿无女,现在腹中的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凌子筱默默把盛着鸡腿的盘子往苏清晚跟前推了推,这姑娘在家是吃不到肉吗……   “苒妃有孕之事,皇上知道吗?”凌子筱是真的酒没醒彻底,也没什么胃口,索性放下筷子看着那姑娘吃东西。   “知道啊。”苏清晚用油乎乎的爪子抹了抹嘴角边的油渍,“据说皇上还许诺,她若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会封她为贵妃。”   若是平安……凌子筱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不禁失笑,皇上对于后宫里的那些手段,想必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破罢了。   “这个应该算是对于她入宫多年的补偿了吧。”苏清晚啃完了第二个鸡腿,开始转战鸡翅。   “也许吧。”凌子筱挑了挑眉,站起来把桌上的菜换了换位置,肉菜全部放到了苏清晚那边,还顺道关了窗户。   苏清晚对于凌子筱的举动表示有点儿难以想象,那狐狸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   “凌大人,你有什么直接说就好。”苏清晚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看他,这人该不会是昨晚喝酒喝傻了吧……   “咳咳……也没什么。”凌子筱瞥了苏清晚一眼,掩饰性的低咳几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好像是不太对啊……那不如……找个理由?   “虽然有皇上的特许,但是我出入后宫还是不太方便,所以……”凌子筱眯起狐狸眼,打量着苏清晚。   “好说好说。”苏清晚赶紧接过了凌子筱的话,事出有因就好说了啊……“这件事我肯定尽心尽力,凌大人放心就好了。”   “多谢。”凌子筱看了看对面那姑娘,突然感觉这些东西好像很好吃……   思索半晌,他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放到自己的盘子里,闻起来很香,不过看起来……依旧没有下口的想法……   “怎么不吃?”苏清晚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发现那人看着鸡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表情……似曾相识啊,好像,之前让他喝药就是这个表情吧……   “我们悠然居的东西……不至于这么难以下咽吧?”苏清晚回想了一下,这人好像来悠然居几次都没怎么动过筷子……不太妙啊。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凌子筱连忙摆了摆手,“可能是昨晚喝的有点多,现在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苏清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桃花酿这种酒……还真没有人说喝完会不舒服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没事。”凌子筱大概也看出了苏清晚的震惊和疑惑,便笑了笑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很好吃啊。”   苏清晚叹了口气,要不要这么敷衍……   凌子筱素有胃疾,不过这件事只有陈景知道。   只是如今看来,怕是苏清晚会是第二个知晓的人了……   凌子筱看了看那吃的正欢的姑娘,默默放下了只咬了一口的鸡腿,喝了几口水试图压住胃里的不适,只可惜没能成功……   于是当苏清晚抽了个空隙抬头看他时,发现那狐狸居然大冷天的一头汗。   “凌子筱,没这么热吧……?!”苏清晚试探着问了一句,同时迅速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还真是有点儿,要不……你开开窗户试试?”凌子筱勉强笑了笑,怕吓着那姑娘,便想着逗逗她,奈何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苏清晚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确定手上的油都擦干净后几步跳到他身侧坐下,开始仔细打量边上那人。   凌子筱下意识的不想让苏清晚发现,便侧身想避开那姑娘的视线,却是没能忍住伸手按住了腹部,“唔……”   “凌子筱?”苏清晚试着拉开那狐狸的爪子,却感觉那人越按越紧,一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凌子筱你是不是胃疼?”   眼看着已经被那姑娘发现了,凌子筱索性直接承认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再开口语气中就带着一丝委屈,“清晚……疼。”   苏清晚刚想说他活该,喝那么多酒还不按时吃饭,你不疼谁疼,却一偏头就对上了那人微微泛红的双眸,看起来委屈的不行,让苏清晚顿时没了脾气,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一句重话。   “那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去医馆?”苏清晚没敢动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坐在一边试着问了问。   凌子筱摇了摇头,低声说:“缓一下就好了,没事。”然后直接往桌子上一趴,没有再搭理苏清晚的意思。   苏清晚:“……”   你当我瞎呢……您这看着像没事的样子吗?   “小二,拿壶温水上来。”苏清晚叹了口气,走到门边朝着楼下喊了一声。   小二哥手脚麻利地提了一壶温水跑了进来,基于之前的教训,一个字没敢多说,放下壶就退了出去。   行,吃一堑长一智,孺子可教……   “喝点儿水?”苏清晚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试着叫了叫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   “不喝了……”凌子筱一手撑着桌沿坐好,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盯着有些无措的姑娘,哑声说:“清晚,好疼……” 第48章 凌子筱,我在   面对此情此景,苏清晚表示有点儿慌……两人面面相觑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子筱,苏大人,我方便进来吗?”   是陈景。   苏清晚眯了眯眼睛,这两人关系这么好,陈景应该是知道的。   想到这儿,苏清晚感觉门外的人就是个救星,“方便方便,陈大人快请进!”   陈景推门而入,然后就对上了苏清晚殷切的目光……有了上一次苏清晚去刑部击鼓状告他的经历,陈景此时只想转身就跑,“啊,我突然想起来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等会儿!”苏清晚几步跑到门口拦住了试图开溜的陈景,“跑什么,找你有事儿。”   陈景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苏清晚,早就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   苏清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直接让开,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惨兮兮的狐狸。   陈景面色一变,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大步走过去说:“子筱,你……”   凌子筱明白陈景的顾虑,叹了口气,“没事,她知道。”这么一想,那丫头好像知道了不少秘密啊……   “那就好那就好。”陈景闻言松了口气,要想在苏清晚面前演出戏可是不容易啊……   苏清晚适时的讲解了从昨晚在缙南山喝酒一直到陈景敲门之前的事情,眼看着陈景的脸色由白变青,然后由青转黑……最后眼中冒出怒火。   “凌子筱,我说你不听,任大夫的话你也不听是不是?”陈景沉着脸看向那可怜兮兮的狐狸,那表情……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清晚站在一边挑了挑眉,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还真是没想到……敢这么对凌子筱的人,居然是陈景。   凌子筱看着发飙的陈景无奈地笑了笑,“阿景,苏大人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哎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被突然点名的苏清晚慌忙出声,表明自己的立场,试图让那两人忽略自己的存在。   “清晚……”凌子筱把求助的目光越过陈景,投向苏清晚,满满都是委屈。   陈景瞪了凌子筱一眼,威胁道:“凌子筱我跟你说啊,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凌老太师。”   凌老太师是凌子筱的父亲,已经退出官场有些时候了,只不过因为贡献卓著,所以朝中的人大多还以“老太师”相称。   听到这句话,苏清晚下意识地看向凌子筱,陈景怎么会用这个威胁他,难道他不知道吗……   凌子筱闻言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半开玩笑的求饶道:“别啊,你们说的我都听就是了。”   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可信度,陈景“呵呵”笑了笑,看向苏清晚说:“苏大人,我是真的还有事,凌子筱就交给你了,不用担心,疼不死他。”说罢大步离去,给苏清晚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清晚:“!!!”就在这一瞬间,陈景在她的心中形象高大了许多。   “咳咳……”   苏清晚的注意力是被凌子筱抑制不住的低咳拉回来的。她收回视线看了看那狐狸,脸色惨白,撑着桌边正试图站起来。   “去哪儿?”苏清晚凑过去把人按回椅子上。   “回家。”凌子筱微微侧身躲开了苏清晚的手,语气中满满的委屈,“你不是不管我吗?”   ???   苏清晚震惊地看了看凌子筱,别说,这狐狸还是这样的时候最可爱了。   “没说不管你,乖啊。”苏清晚笑眯眯的顺了顺那狐狸炸起来的毛,“我让小二去请大夫好不好?”   凌子筱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清晚,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去麻烦谁。”凌子筱低声说着,就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回家也没人管的。”   苏清晚心中一颤,虽说是养子,但是你在凌府过得这么不好吗……如果他的身生父母还在,他也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啊……   “凌子筱……我在的。”苏清晚斟酌许久也没想好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子筱这一回没有躲开,乖乖地窝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这么下去哪行啊……苏清晚发愁地看着凌子筱,你这不让人省心的狐狸啊……   “你去宫里一趟吧。”沉默半晌,凌子筱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去查一下为童贵妃诊脉的那个御医。”   “不去。”苏清晚撇了撇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凌子筱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童贵妃的案子多拖一会儿,玥和公主的危险就多一分,不能因为我耽误查案。”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把他扔这儿自己跑了的事情,苏清晚感觉她做不出来。   “你也知道这案子涉及到皇室,你真放心让我自己去查?”苏清晚找了个不怎么靠谱的理由试图推脱。   奈何凌子筱对她可谓是知之甚深,只见他看了苏清晚一眼,然后不客气的笑出声,“清晚,别跟我说你会怕这个啊。”   “凌大人您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吗?”苏清晚深感挫败,也懒得再找借口,索性实话实说,“行了不扯了,我进宫你怎么办?”   “回家。”似乎之前委委屈屈的人不是他,凌子筱不甚在意地说:“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没事。”   苏清晚盯着凌子筱看了一会儿,确定他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勉强,终究是答应了,她拜托了掌柜找人把凌子筱送回去,自己则朝着皇宫去了。   守门的侍卫虽然换了几波,但是对于来去自如的苏清晚就当没看见,连腰牌都没检查就把人放进去了。   得了方便的苏清晚默默吐槽这些人的敷衍了事,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向皇上反映一下,这样可不安全啊。   不过宫中的守卫其实还是说得过去的,苏清晚一路避开守卫和巡逻的队伍来到花韵宫并不容易,好几次险些被发现。   按说苏清晚有皇命在身,让他们发现也没什么,但是她也明白宫中多的是暗中盯着她的眼睛,自己的行踪还是隐蔽些好。   这一次苏清晚不是来找钟离玥的,她用老方法进了花韵宫,便直接找到了正在诵经的北芫。   “见过苏大人。”北芫这一次见到苏清晚淡定了不少,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还奉了茶。   苏清晚把茶杯拿在手上暖手,并没有喝的打算,她打量了北芫一番,问:“你刚刚是在为谁诵经?”   “回大人,是为了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皇子,还有玥和公主。”北芫有问有答,但是也一句不多说。   苏清晚挑了挑眉,能在后宫安稳度日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北芫现在这副模样,和在钟离玥面前的表现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只是不知道她想要掩饰什么。   “你知道贵妃娘娘有孕,那就一定知道是谁为娘娘诊的脉吧。”苏清晚轻轻挑起北芫一直低着的头,强迫她的视线和自己的对到一起。   北芫也没有挣扎,就着这个姿势说:“不瞒大人说,奴婢确实知道。是洪御医为娘娘诊的脉。”   “如果我没记错,每个宫都有专属的御医负责。”苏清晚放开北芫,眯了眯眼睛,“洪御医平时是负责花韵宫的吗?”   北芫重新低下头说:“不是的,平时负责的是张御医,他家中有事告假了。”   哦?怎么事事都这么巧?   “张御医告假之前知道娘娘已经有孕了吗?”苏清晚再次把茶杯捧在手心里,“轩禾宫平时是谁负责的?”   发现苏清晚用茶杯暖手,北芫贴心的又倒了几杯茶放在一边,然后说:“张御医不知道,不过他告假的第二天洪御医请脉时就诊出了喜脉。”   “轩禾宫一直是由罗御医在管。”   苏清晚点了点头,感觉好像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起身准备走,北芫跟着要送她出门,没注意到苏清晚突然停下,在撞上去之前堪堪停住了脚步。   “北芫,苒妃娘娘娘闺名是什么?”苏清晚压低声音问道。   北芫也知道随意谈论主子们的私事不好,便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小声说:“洪苒。”   洪苒?   苏清晚轻轻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心中再一次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测,她笑了笑直接翻墙而出,然后去了不远处的轩禾宫。   不同于花韵宫的死气沉沉,大概是因为过年和苒妃有孕,轩禾宫一片喜庆。   苏清晚悄然进入轩禾宫,用手帕蒙住脸,然后随手抓过来一个落单的小宫女。   “别叫,我问你问题,照实回答就行。”苏清晚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身官服,便一直站在小宫女身后。   其实小宫女已经吓傻了,根本不会注意到底是谁抓了她。   “苒妃和洪御医是什么关系?”苏清晚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小宫女抖了抖,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洪御医是,是我家娘娘的堂哥。”   听着有脚步声,苏清晚便挑了个重要的问题问:“他们两个平时接触多吗?”   “不,不多。”   “确定吗?”   “不确定,我不是贴身伺候娘娘的,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小宫女几乎快要哭出声。   苏清晚听着脚步声马上快到了,便放开小宫女飞身上墙跑了。 第49章 苏清晚在线撒糖   苏清晚在皇宫的墙头旋转跳跃,无视巡逻的侍卫去了太医院。   在距离太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苏清晚从墙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官服,然后朝着太医院走过去。   “苏侍郎?”一人从里面走出来,正巧看见了在门外的苏清晚,大概是不太确定,所以试探着叫了一声。   苏清晚打量了一下来人,实在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只好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有些抱歉地问:“是我,您是?”   对于苏清晚的反应,来人似乎并不惊讶,他放下手中的药材,擦了擦手迎上来,“还真是苏大人,我是太医院的院判顾沅。”   “顾院判。”苏清晚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同时仔细回想,只可惜还是没能想起来这顾沅是什么人……   “苏大人不知道我也不奇怪。”顾沅倒是看得开,爽朗地笑了笑,“我啊,我是顾承欢的大哥,小妹在信中提到过你。”   听到这儿苏清晚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道:“原来是顾将军的兄长,清晚失礼了,顾院判见谅。”   “苏大人太客气了。”顾沅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把苏清晚让进了太医院,边走边说,“我家小妹在信中把苏大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小妹以往除了许将军还从没这么夸过谁,所以我就平时注意了些,苏大人别见怪才是。”   苏清晚愣了愣,还真是没想到,顾将军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倒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顾院判可别这么说,清晚当不起。”苏清晚连连摆手,然后试图跳过这个话题,于是说:“不瞒您说,我今天来太医院是来找人的。”   “哦?”顾沅大概看出了苏清晚对于之前那个话题的抗拒,便也没有再提,接着苏清晚的话问:“恕我冒昧,不知苏大人来找的是什么人?我能否帮得上忙?”   毕竟有个熟人好办事,虽然她和顾沅还不太熟……不过这不重要,总归是认识的。   “张御医在吗?”苏清晚眯了眯眼睛问道。   看着顾沅一时间没什么反应,苏清晚突然想起来姓张的估计不止一个,但是她也不知道那人具体叫什么啊……想了想便又加了一句,“就是平时负责花韵宫的那个张御医。”   “你说老张啊。”顾沅恍然大悟,“他告假了,说是家中有急事,已经快三个月了吧。”   “那可真是不巧啊。”苏清晚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些事情想请教张御医呢。”   苏清晚不知道的是,顾沅有几个弟弟,但是只有顾承欢一个妹妹,对于这个常年戍边不在家的小妹是宠上了天,所以当顾承欢提及苏清晚的时候,顾沅就偷偷打探这个苏清晚是何方神圣,竟能得了小妹青睐,顺带着也对苏清晚颇有好感。   于是顾沅自告奋勇地说:“不知苏大人想问什么,或许我也知道呢。”   对于顾沅的热心,苏清晚其实更多的是意外,虽然有顾承欢的关系在,但是这么热情就说不过去了啊……于是心中也有了些防备,她笑了笑说:“不是信不过顾院判,只是这事儿是花韵宫的人拜托我问的,所以……”告诉你肯定不合适啊。   顾沅也是个通透的人,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压低声音说:“苏大人是为了童贵妃来的吧。”   ?!!   苏清晚愣了愣,旋即又感觉没什么不对,毕竟童贵妃之事闹得满朝皆知,自己的来意如此明显,他若是依旧看不出来倒有些刻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了,苏清晚索性直接认了,“顾院判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既然如此,苏大人不妨去问问洪御医。”顾沅似乎没看出来苏清晚的戒备,引着她就去找洪御医了。   苏清晚来这儿的终极目标确实是洪御医,顾沅自己提出去找他倒也是省了不少事情,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洪御医,礼部的苏侍郎有事找您。”顾沅尽心尽力地把苏清晚介绍给他,然后又给苏清晚说:“苏大人,这位就是洪宇洪御医。”说罢,一副任务完成的样子退了出去。   苏清晚看着面无表情的洪宇,突然感觉顾沅分外亲切……“洪御医,我来找您是有事情请教。”   “童贵妃的事吧。”洪宇看了苏清晚一眼便低下头接着摆弄药材,头都没抬地说:“贵妃娘娘有孕是我确认的,娘娘不愿意告诉别人,所以这件事除了娘娘自己,只有我和娘娘的一个贴身侍女知道。”   “我也知道苏大人来的目的,娘娘的死与我无关。”洪宇整理好手边的药材,开始整理另外一筐,语调平淡,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问题……大概就是洪宇的反应太冷静了些,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会因为这件事引火烧身。   苏清晚被洪宇一句话咽住,尴尬地勾了勾嘴角,现在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了吗……   “洪御医别误会,我只是公事公办。”苏清晚讪笑道:“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问的了,您忙吧,我就先走了。”   “苏侍郎慢走,洪某不送了。”洪宇依旧双手不离药材,看都不看苏清晚,也没有客套着挽留一下苏清晚的意思……   苏清晚又看了洪宇两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太医院。   “苏大人这么快就走?”顾沅不知道在哪等着呢,苏清晚刚从洪宇那儿出来没几步就被顾沅截住了。   苏清晚一直沉浸在洪宇的话里,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被突然出现的顾沅吓得一蹦三尺高……也就是在这一刻,苏清晚终于明白了那狐狸在边陲客栈跟她说的话……   果然,习武之人应该时刻保持警惕的。   “顾院判,您找我有事儿?”苏清晚勉强压住即将冲出口的尖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呵呵地看向顾沅。   “也没什么事儿。”顾沅也乐呵呵地回道:“就是说苏大人如果要走了,我就送送。”   苏清晚:“……”谢谢您!   ——————————————————————————————   凌府。   “苏大人来了。”凌子筱府里的人大多是认识苏清晚的,所以守门的人也不拦着她,而是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人请了进去。   苏清晚对于他们的反应习以为常,站在门边说:“兄弟们不用通报了,凌子筱在家吧?”   “苏大人来的真巧,我家大人刚回来不久,现在应该在书房。”站在左边的侍卫抢先说道。   苏清晚点点头,说了句:“多谢。”便往书房走去。   凌子筱的府邸苏清晚来过几回,虽说都是为了公务,但是也算是熟悉了,便没让人引路,走过雅致是花园,再穿过回廊,很快就到了凌子筱的书房。   凌子筱素来不喜欢人多,所以他的书房外一般也没有别人守着,无人通报,苏清晚便自己过去敲了敲门。   “请进。”那狐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较平时清冷些,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同。   苏清晚挑了挑眉,这狐狸没事了?   “凌大人对我怎么没这么客气过?”苏清晚半调侃半吐槽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那人正坐在书案前认真翻看着卷宗。   一身浅蓝色长衫,倒是更多了几分书卷气,再加上略显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乖巧没有攻击性。   但是以苏清晚对他的认识,这一切只是表象。   “苏大人哪儿的话,你对我不是也没客气过。”凌子筱放下卷宗,看着苏清晚手里的食盒弯了弯嘴角,“带什么好吃的了?”   “难得啊,你居然会对吃的有兴趣。”苏清晚的惊讶不加掩饰,她原本只是想着那人也没怎么吃东西,就在过来的时候顺道买了些,带来试试,不成想他竟然主动提及。   怎么着……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凌子筱没理会苏清晚的震惊,把书案上的卷宗往一边推了推,然后自己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好,最后还点点头,似乎对于这些小吃颇为满意。   “清晚,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凌子筱对上苏清晚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就是说啊……事出反常必有因。   苏清晚突然凑近凌子筱,眯着眼睛笑了笑问:“保密可以,只是,凌大人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啊?”   凌子筱对于苏清晚时不时的调戏已经习以为常,他微微低下头想了想,但是好像没能想到,便问:“你想要什么?”   哦?!苏清晚抬头看着那狐狸澄澈的双眸,突然间就放弃了想要再逗逗他的想法。   “当然有要求,就是不知道凌大人能不能做到。”苏清晚故作迟疑地说。   凌子筱点点头,坚定地说:“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一定做到。”   苏清晚听到这个答案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容,她伸手轻轻捏了捏那狐狸的脸,说:“你肯定能做到。”   “以后受伤了或者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不许再自己忍着了。”苏清晚在凌子筱震惊的视线中拿起一个小笼包塞进了凌子筱嘴里。 第50章 谦谦君子?   苏清晚霸占着凌子筱的书案,那人明显没有尝一口的意思,苏清晚便默默喂饱了自己。   “你别一直看着我啊……我知道我吃东西不像个姑娘家。”苏清晚收拾好书案上的盘子,发现那人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挪开过……至于吗?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凌子筱轻轻笑了笑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苏清晚的那句话,而是动手把之前推到一边的卷宗重新摆好,然后说:“说说吧,你在太医院洪御医为难你了吗?”   “嗯?”苏清晚愣了愣,“你认识洪御医?”   凌子筱摇了摇头,而后幸灾乐祸地说:“看你这反应……我说对了。”   什么情况……?这狐狸什么时候学会算卦了?这未卜先知的能力哪来的?   “差不多吧。”苏清晚紧紧盯着凌子筱,想看看那人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只不过没能成功,索性接着说:“也不算为难,只是洪御医实在不算是好相处的人。”   “怎么说呢……”苏清晚想了想,然后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据我观察啊,这个洪御医沉迷各种药材无法自拔,除了药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确实是这样吧……苏清晚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洪宇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说话直了些,从头到尾没怎么正眼看过她而已。   凌子筱点了点头,对于苏清晚的总结表示还算满意,右手食指习惯性地点着桌面,说:“洪宇其人,是个医痴,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   “清晚,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凌子筱弯了弯嘴角,接着说:“你入朝为官有两年了吧,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知道的?”   苏清晚:“……”我就知道你那副看起来乖巧没有攻击性的样子都是表象!   “凌大人,”苏清晚阴恻恻地说:“你不会不知道,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是会被灭口的吧。”   “苏大人,”凌子筱也学着苏清晚的语气说:“你不会不知道,很多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你会任人摆布而不自知。”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给我留点儿面子行不行……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的不是,便也没有再争论这个问题,“凌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谨记在心。”   凌子筱伸手揉乱了那姑娘的头发,笑笑说:“孺子可教也。”   ……   苏清晚叹了口气,她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她一直知道一件事:满朝上下对这狐狸的评价都是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瞎扯啊!他到底是怎么糊弄了这么些人的?!   “清晚,回神了。”凌子筱适时地拉回了苏清晚飞出天际的思绪,声线清冷却又不失温润,很是好听。   对!就是这样!你就是这么蒙骗了满朝文武还有京城中那些无知的姑娘的。苏清晚瞥了他一眼,乍一看,怎一个翩翩佳公子啊……   “凌子筱,我其实也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苏清晚默默收回视线,眼珠一转问道。   凌子筱:“不当问。”   苏清晚:“……”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客套一下了???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诡异的神色,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边笑边说:“逗你的,问吧。”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苏清晚感觉自己今天就不该来,绝望地翻了个白眼问:“你说你这样的人啊,京城里追你的姑娘都能排到城外面去,朝中想把自家闺女嫁给你的也不在少数,你怎么至今还没有娶妻呢?”   凌子筱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吓得苏清晚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在思考怎么补救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男儿志在天下,况且成亲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万一我喜欢的姑娘不愿意嫁,我总不能拿刀架着娶过来啊,你说呢?”   “凌大人说的是,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苏清晚偷偷摸了把冷汗,这人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不过那句“志在天下”倒是没毛病,以他的年纪有如此成就,大概就是因为心中有所坚持吧。   “苏大人呢?”凌子筱依旧在苏清晚神游天外的时候,冷不丁的问一句。   苏清晚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凌子筱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是说你怎么也没有婚约呢?”   “爹娘希望我能找到合适的人,所以并没有强求。”苏清晚不在意地说道:“更何况我今年才十九,还不是一定得嫁人的年纪吧。”   “嗯。”凌子筱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家管家的女儿十七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苏清晚:“……”你不怼我行吗?   出乎意料的是,凌子筱笑了笑又说:“其实挺好的,你的父母感情也很好吧?”   “是啊,怎么问这个?”苏清晚不明所以地顺口接了一句。   “看你就能看出来。”凌子筱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接着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大概是感觉手感甚好,居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人……   苏清晚叹了口气没躲开,其实你能开心些就好。   “对了,童贵妃的事,洪御医怎么说?”凌子筱揉够了,便收回了手,眯着眼睛问。   苏清晚往边上走了几步,大概整理了一下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后说:“他说童贵妃的死与他无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凌子筱点了点头,“他说话就是这样,说多了反而奇怪。”   “还有张御医告假之事,我跟顾院判确认过了,与北芫说的一样,没什么出入。”苏清晚打开才收拾好的食盒,拿了块剩下的桂花糕往嘴里塞。   凌子筱看了苏清晚许久,然后倒了杯水给她,“你没吃晚饭?”   “嗯,没吃。”苏清晚拿过杯子喝了两口,然后舔了舔嘴角的点心渣,接着顺手拿了一块给凌子筱,“你今天是不是都没吃饭,多少吃点儿。”   凌子筱也没拒绝,只是拿过来咬了一口便放在书案上了。   苏清晚虽然一直在吃东西,但是依旧看见了那块被抛弃的桂花糕,无奈地看了凌子筱一眼,“还是不舒服吗,怎么什么都不吃?”   凌子筱摇摇头,浅笑着说:“好多了,没事。”   “好多了?”苏清晚默默放下手里的糕点,眯了眯眼睛凑过去,威胁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清晚,真的没事了。”凌子筱微微垂下头,避开苏清晚的视线,“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会习惯。”   “为什么不能习惯?”苏清晚一头雾水。   凌子筱轻轻抬头看了看苏清晚,眼神中是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沉默良久,他低声说:“这么多年我习惯一个人了,如果习惯有你在,我怕你走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啊,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苏清晚心中一紧,这傻狐狸,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凌子筱,我在的。”苏清晚伸手帮那狐狸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安慰,“不要担心这个,信我。”   凌子筱突然抬起头看向苏清晚,眼中满满都是不确定:“清晚,真的不会走吗?”   “凌子筱,我有这么不可信吗?嗯?”苏清晚伸手捏了捏那人的脸,还真别说,手感是很好的。   “可信。”凌子筱笑了笑,没有拉开苏清晚的爪子,由着那姑娘捏。   “这才对。”苏清晚收回了罪恶的爪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放心吧。”   “嗯。”凌子筱眯了眯眼睛,话锋一转,问:“这个时辰了,你还没回家,苏太傅会不会生气?”   什么时辰了?苏清晚回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天早已经黑透了,月亮都已经慢慢爬上了枝头……不妙啊。   苏清晚抿了下唇,花茗那丫头怕是要挡不住了……   “我送你回去吧,苏太傅那儿我帮你说。”凌子筱看着苏清晚在一瞬间慌了,才意识到自己开的玩笑怕是要成真了。   “真的?”苏清晚怀疑地抬头看着他,这狐狸这么好心吗?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凌子筱学着苏清晚之前的样子问道,然后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站起来朝书房外走,还顺带着招呼了苏清晚一声,“走了。”   “好嘞!”苏清晚随手拿了件披风跟了上去。   “穿上,晚上冷。”苏清晚蹦蹦跳跳地赶到凌子筱前面,把披风递给他。   “清晚,多谢。”凌子筱接过去却没有穿上的意思,拿在手里便往苏府走去。   “站那儿!”苏清晚叹了口气喊了一声,伸手把披风拿了过来,然后给那狐狸披上顺便系好了带子,“有那么麻烦吗?”   “没有。”凌子筱笑了笑,自己把披风紧了紧。   两人很快到了苏府,苏清晚老远就看见站在大门外的花茗,心道不好。   不出所料,花茗看见苏清晚便快步迎了上去,“小姐啊,你怎么才回来,老爷正拿着鞭子在院子里等你呢,少爷和夫人拦都拦不住……” 第51章 苏府一游   “别慌别慌,爹又不会真的打我。”苏清晚摸了摸花茗的头算是安慰,然后指了指身侧的人说:“而且凌大人还在这儿呢,花茗你能不能给你家小姐留点儿面子?”   苏清晚这么一说,花茗才注意到凌子筱的存在,慌忙行了礼,“奴婢见过凌大人,奴婢刚刚什么都没说。”   苏清晚:“……”   不同于苏清晚的无奈,凌子筱笑了笑说:“花茗对吧,劳烦引路,你家小姐的事我去跟苏太傅解释。”   花茗闻言愣了愣,然后在得到苏清晚的允许之后才乐呵呵地转身带路去了。心中暗暗庆幸,老爷时常在家中念叨凌大人的好,今天有他为小姐说情,想必老爷不会收拾小姐了。   而苏清晚其实一点儿不慌,她清楚爹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不会真的舍得用鞭子抽她的,让凌子筱去说情,不过是为了免去后续十多天的碎碎念罢了。   三人很快到了苏清晚的院子,果然看见怒气冲冲的苏太傅正手握鞭子在院中转圈,而苏夫人和苏亦沅则站在一边抬头看夜景……   “花茗?”苏清晚压低声音喊了花茗一声,然后用手点了点那小丫头的脑袋,“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嗯?”   “小姐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让小姐有个心理准备嘛……”花茗捂着头笑嘻嘻地跑了进去。   苏清晚眯了眯眼睛,花茗这丫头……真是不能惯着了,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老爷,小姐回来了。”花茗躲开苏太傅手里乱甩的长鞭禀报道。   “让那小丫头片子给我进来!”苏太傅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都别拦着我啊,晚儿那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儿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老爷,凌子筱凌大人也来了。”花茗等着苏太傅吼完了,然后平静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什么?哎呀怎么不早说!”苏太傅一改之前的怒气满满,收起鞭子,笑呵呵地迎了出去。   苏清晚站在院门外看完了自家亲爹变脸的全过程,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戳了戳身侧一脸懵的人,说:“接下来,要看你的表演了。”   凌子筱看着满脸慈父笑的苏太傅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不该来,那丫头明明什么事都不会有……奈何已经没有了退路。   “凌大人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苏太傅越过看戏的苏清晚,笑呵呵地走向了凌子筱,然后拉着人就往屋里走,还顺道喊了花茗一声:“花茗啊,去备茶。”   苏清晚默默凑到了苏亦沅身边,低声问:“爹和凌子筱有什么交情吗?”   苏亦沅摇摇头说:“交情谈不上,不过爹倒是很欣赏凌大人,你经常不在家吃饭自然不知道。”   我到底错过了些什么……苏清晚盯着自家爹爹和凌子筱的背影,默默感叹。   “晚儿,快进去吧。”苏夫人已经跟了进去,苏亦沅便招呼着还站在原地思考人生的妹妹。   罢了罢了……苏清晚仰天长叹,然后乖乖地跟在苏亦沅身后也进了屋。   苏清晚一进屋就听见凌子筱说:“苏太傅,子筱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只是有些事不得不来向苏太傅说明白,还望太傅恕罪。”   “好说好说。”苏太傅摆摆手,对于凌子筱深夜前来这件事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什么事能让凌大人亲自登门?”   “是这样的,”凌子筱微微侧头看了看苏清晚,发现那姑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瞪了她一眼便接着说:“我与苏大人受皇命追查童贵妃遇害之事,今日查的晚了些,苏大人归家太晚,怕您担心,故此特来向苏太傅解释。”   苏清晚也赶紧凑过来说:“爹,就是凌大人说的那样,晚儿可没有故意晚归,所以爹快把鞭子放下吧。”   许是碍于凌子筱在,许是凌子筱的一席话让苏太傅心情大好,总之苏太傅二话没说把鞭子交给了苏夫人,然后摆出一副和凌子筱彻夜长谈的架势。   凌子筱原本就是打算来帮那姑娘求个情,万万没想到苏太傅居然让花茗去准备了夜宵,这是准备长谈到天明啊……   苏清晚站在一边看戏看的正开心,突然间感受到了凉嗖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猛然一回神,就发现那狐狸正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   “咳咳……”苏清晚清了清嗓子,这人毕竟是为了来帮自己的,这个时候不管他就有点儿不讲义气了……   “爹,都这么晚了,您不睡觉凌大人还得休息呢。”苏太傅手里没了长鞭,苏清晚便肆无忌惮地凑到他身边。倒不是担心自家爹爹真的打她,只是怕他玩不好鞭子一时失了手……那就得不偿失了不是……   “去去去,你困了你去睡。”苏太傅毫不留情地挥手赶走自家宝贝闺女,一心只想和凌子筱聊天,“还有你们,亦沅,夫人,累了都去睡吧,别打扰我和凌大人畅谈。”   苏清晚:“……”爹啊,平时早早就要去睡觉的不是你吗???   “苏太傅,我……咳咳……”凌子筱苦笑着准备说什么,却被一阵低咳打断了。   偏偏他这一咳提醒了苏清晚,只见她眼珠一转,再一次扑向苏太傅身边。   “爹,他今天一直不舒服,您就放他回去休息吧。”苏清晚边说便瞥了凌子筱一眼,发现那人的脸色确实不算好,那自己这也不算骗人了……   苏太傅显然不想相信苏清晚,他把视线转向凌子筱,大概是在询问自家那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太傅,令爱说的是实话,我今天确实不太舒服,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还请您见谅。”凌子筱站起来施了一礼,配合着苏清晚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没事。”苏太傅点点头,然后瞪了苏清晚一眼,“晚儿,你这丫头也是,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给我机会说啊……苏清晚表示自己委屈,到底谁是您亲生的……?   “爹,那我送凌大人出去啊,您早点休息。”苏清晚趁着苏太傅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插话,然后拉着凌子筱就往外走。   两人到了苏府大门外,凌子筱后怕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悄悄问苏清晚:“苏太傅对谁都这么热情吗?”   苏清晚幸灾乐祸地看着凌子筱,然后在他怀疑人生之前说:“当然不是,我哥说爹一直很欣赏你,所以才会这样。”   凌子筱看了苏清晚半晌,确定这姑娘虽然嬉皮笑脸,但是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默默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苏清晚的说法。   “那我回去了。”凌子筱笑笑又揉了一把苏清晚的头发,“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你等会儿!”苏清晚叫住了转身准备走的人,走近仔细看了看他,一脸不相信地问:“真的没事了吗?”   “嗯。”凌子筱弯了弯嘴角,然后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苏清晚撇撇嘴走了回去,一进院子发现苏亦沅和苏夫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苏太傅还没走……苏清晚顿了顿脚步,什么情况,不会还要教训我吧……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清晚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乖巧地给苏太傅倒了杯茶,问:“爹,您还不去休息啊?”   苏太傅一改之前的悠闲,端正了脸色说:“晚儿,童贵妃之事你们查的如何了?”   苏清晚闻言愣了愣,爹爹素来不干涉自己的公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是初入官场时爹爹教给自己的,现在怎么会主动问起?   “爹无意干涉,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苏太傅看出来她的疑惑,耐心解释道:“以往那些爹自然不会管,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皇室,你就要处处小心了。”   “我明白,谢谢爹。”苏清晚点点头,然后把自己掌握到的消息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了苏太傅。   苏太傅听完蹙起了眉,思索许久才说:“这件事情不好办啊,皇上皇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们把事情查的太彻底,怕是会牵扯出太多。”   “这个我知道。”苏清晚无所谓地笑了笑,“皇后想让玥和公主背黑锅来安抚后宫,皇上虽然不赞同,但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会让我们先去告诉他结果。”   “但是我们既然受命彻查,定要还死者公道,还生者清白。我们把真相查明白,皇上要怎么定夺我们也不干涉。”苏清晚苦笑了一下,毕竟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有些人就是用尽手段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苏清晚大概是心中有事,所以没能注意到苏太傅眼中复杂的情绪。   “你能这么想爹就放心了。”苏太傅拍了拍苏清晚的肩,然后走了。   苏清晚不知道的是苏太傅和苏夫人的这段对话:   “夫人啊,让晚儿进官场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怎么了?”   “那丫头太过通透,我担心……”   “放心吧,晚儿心中有数的。”   “嗯,夫人说的对,许是我多虑了。” 第52章 张御医遇刺   第二天一早苏清晚就爬起来了,她打算去叫上凌子筱一起去拜访一下告假许久的张御医张全。   因为花茗告诉她查到张全家的具体位置了。   这件事是除夕夜那晚苏清晚让花茗去查的,好在很快就有了结果,也就是说那个幕后黑手没有刻意隐瞒,这样就好办多了。   苏清晚匆匆吃了早点便往外跑,顺便给正在收拾东西的花茗说:“花茗,爹娘那边你去帮我说一声啊。”   “小姐!你自己去!”花茗试图喊住苏清晚,只可惜她家小姐已经跑没了踪影……   苏清晚轻车熟路地到了凌子筱的府邸,被门房告知他还未起。   嗯?苏清晚挑了挑眉,第一次见那狐狸起得比自己还晚……   “没事没事,我等等吧。”苏清晚谢绝了管家去叫醒凌子筱的提议,径直去了花厅,默默喝着这狐狸家的好茶。   管家看了苏清晚许久,到底是放弃了去问问她是不是没吃早饭的想法……   小半个时辰后,苏清晚终于见到了凌子筱。   那狐狸似乎还没完全睡醒,走进花厅在苏清晚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姑娘,“清晚,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不过我找你有事。”苏清晚倒了杯茶递给凌子筱,看着那人接过去喝了两口才接着说:“张御医你没忘吧?”   “没有。”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眼神逐渐清明,笑了笑问:“你查到他的下落了?”   苏清晚看着那人明显掩不住的疲惫有些后悔来找他……不过来都来了,苏清晚叹了口气说:“也不算,不过花茗查到了他家的位置,我打算过去看看。”   “嗯?在哪儿?”凌子筱对此似乎颇有兴趣。   “在京城外的张家庄。”苏清晚大概算了算然后说:“离得不远,骑马去大概也就半个时辰。”   “那是不远,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凌子筱说完就准备去牵马出门。   “也不一定非要今天去……”苏清晚试图打消他这个想法,然而没能成功。   “那,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去?”凌子筱看着苏清晚勾了勾嘴角,“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苏清晚:“……”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你这是要去迎亲啊?   “凌锦,去牵两匹马到门外等我们一会儿。”凌子筱无视掉苏清晚扭曲的表情,对着站在花厅外的凌锦招了招手说道。   凌锦也没多问,领了命便跑去后院牵马了。   凌锦外出办事才回来不久,所以苏清晚之前并未见过他。据说凌锦无父无母,打小就跟着凌子筱了,两人的关系比凌子筱和凌家大哥要好的多。   苏清晚看着凌锦跑远的方向轻轻一笑,还好这傻狐狸身边还有他在。   “清晚,想什么呢?”凌子筱伸手在苏清晚眼前晃了晃,看了看桌子上几乎空了的茶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该不会是喝茶还没喝够吧?这个好说,我让凌锦给你送一些过去就是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苏清晚磨了磨牙,而后面露微笑地瞪了凌子筱一眼,率先朝着外面走去……和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好好聊天的!   两人走到门外看见凌锦已经牵着两匹马等着了。   凌子筱拿过其中一个缰绳递给苏清晚,然后摸了摸马鬃,说:“这匹马性格温顺,你放心骑就好。”   苏清晚撇撇嘴接了过来,翻身上马,“凌大人信不过我的技术?”   凌子筱笑笑也上了马,说:“自然信得过,只不过安全为上。万一出了事,不是耽误了查案的进程?”   苏清晚瞪了那狐狸一眼,“凌大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嫁给你了。”   “怎么说?”凌子筱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看向苏清晚,一副认真等答案的表情。   “自己猜吧。”苏清晚骑着马朝着城外去了。   凌子筱摇头轻笑,策马跟上了苏清晚。   城外,张家庄。   张家庄在京城外不远处,环境很好,虽然现在一片白茫茫,但是依旧能看出这里的清幽。   两人在庄外下了马,把马拴在树上,然后并肩朝着里面走去。   没走多远两人就感觉出了不对,整个张家庄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安静的吓人,没有一点儿新年的喜气。   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一眼,心中不由的警惕起来。   “二位从何处来啊?”一人从庄里面走过来截住了两人,面色阴沉地问。   “我们从京城来,是来找张全张御医的。”苏清晚乖乖报上了来意,希望能够打消面前那人的敌意,只不过……貌似适得其反。   “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请你们离开!”来人死死挡住两人往里面走的路,脸色更加阴沉的下了逐客令。   凌子筱稍稍一侧身挡住了还想说什么的苏清晚,跟来人说:“我们确实是有要事找他,还请您行个方便。”   “要事?”拦路之人冷笑一声,“你们找一个死人有什么要事?怕他没死透再补一刀吗?”   “什么?张全死了?!”两人一惊,面面相觑。   “你们少装糊涂。”来人丝毫不相信他们的反应,抬手就要把人往外推。   “且慢。”凌子筱拿出腰牌,“刑部办案,希望您能配合,不要为难我们。”   来人愣了愣,看清了腰牌后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退后几步“扑通”就跪下了,“草民鲁莽,望二位大人恕罪。”   “无妨,起来吧。”凌子筱伸手想把人扶起来,可是那人没有一点儿起来的意思,固执地跪在地上。   来人泣道:“草民是张全的父亲,还请二位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凌子筱扶他的手一顿,说:“您先起来,令郎之事我们一定彻查。”   张父得到了凌子筱的保证,这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偷偷抹了把眼泪。   苏清晚看着心酸,走上前扶住张父的手臂说:“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带我们去家里看看,然后跟我们说说情况。”   “方便方便,二位大人随我来。”张父连连点头,带着两人往家里走去。   在路上两人得知张全告假是因为母亲病重,他凭借自己的一手医术把母亲救了回来,打算好好过个年就回宫里,万万没想到就在除夕那晚,张全遇刺了。   不过万幸的是,张全只是重伤,人还活着。   两人在跟着张父走进里屋,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张全。   “儿子啊,朝廷里来人了。”张父走到床边叫醒了张全,扶着他坐好。   张全到底是在皇宫里行走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就想下床行礼,被凌子筱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张御医不必多礼。”   “多谢凌大人,多谢苏大人。”张全微微弯腰算是行礼,有些抱歉地说:“下官惭愧,辛苦二位大人大过年的过来一趟。”   苏清晚叹了口气,说:“来这儿确实是为了找你,不过我们来之前并不知道你遇刺之事。”   “那是为了……?”张全心中大概有数,但是没敢说出来,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御医没猜错,是为了童贵妃和玥和公主。”凌子筱点点头接过了张全的话,“张御医有所不知,就在除夕那天,童贵妃遇害了。”   “什么?!娘娘遇害了?”张全一惊。   “不止如此,娘娘腹中还有两个多月的孩子。”苏清晚端了杯水给张全,虽然知道这么说太过残忍,但是这件事越拖越麻烦,况且他迟早要知道……   张全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大概是不愿相信这个事情。   “张御医,我知道娘娘对你有知遇之恩,请你节哀。”凌子筱拍了拍张全的肩膀,“只是这件事牵连甚广,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张全点点头,说自己是接到家书才告假回来的,回来之后便和宫中断了联系,并不知道宫里的情况。直到除夕那晚有黑衣人闯了进来,连刺他几刀,见他倒地便跑了,他才意识到宫里怕是出了事。   “好,我们知道了。”苏清晚蹙了蹙眉,这是要杀人灭口?但是张全并不知道童贵妃有孕之事,对于幕后那人的计划会有什么影响呢?   “你好好养伤,我会替你向皇上说明情况,宽心就好。”凌子筱从袖中拿出几个小瓶子,“这是常用的伤药,你留着吧。”   苏清晚目瞪口呆地看着凌子筱,这狐狸准备的很齐全啊……平时还带着这些?   “多谢二位大人。”张全小心地收下了药瓶,然后一直在院子里的张父看见两人要走,便主动要求送他们出去。   两人也不好拒绝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便应下了。   “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凌子筱在张家庄的大门处郑重地给了张父承诺,然后与苏清晚一起骑马回去了。   “凌子筱,我感觉这事不能再拖了,不然受害者会越来越多。”   “嗯,我心里大概有数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凌子筱点点头,“清晚,我们今晚去一趟皇宫。”   “夜探轩禾宫?”   “嗯,还有太医院。” 第53章 轩禾宫的密谈   夜已深,苏清晚再一次翻墙溜出了苏府,按照约定在皇宫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与凌子筱会合。   苏清晚一路小跑到了大树边,发现凌子筱已经到了,那人正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清晚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一手拍上那人的肩,轻声道:“凌子筱!”   被拍的人闻声回过头来,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惊讶,在看到身后那姑娘的一瞬间又放松下来。苏清晚挑了挑眉,这明显是被吓到了啊。   “凌大人,不是你说习武之人要时时保持警惕吗?”终于扳回一局的苏清晚表示十分开心,因此对于凌子筱被吓了一跳表示喜闻乐见。   凌子筱笑了笑,看了苏清晚一眼说:“走神了,让你得逞一回。”   那人显然不想说具体在想什么,苏清晚也懒得追问,便点点头算是结束这个话题。   “走吧,先去轩禾宫。”凌子筱率先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苏清晚也几步跟了过去。   两人的武功算不上顶尖,但是夜探个皇宫问题还是不大的。凌子筱对于皇宫似乎更熟悉一些,便在前面带路,苏清晚紧跟着他在屋顶上旋转跳跃,两人很快就到了轩禾宫外。   由于苒妃有孕,轩禾宫外的侍卫比其他宫多了不少,把大门守的严严实实的。只不过这些守卫守不住他们,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了一眼,便翻墙进了轩禾宫。   轩禾宫里面很安静,除了几个值夜的小宫女,其他的人都睡了。   苏清晚借着门前悬着的宫灯看清了门边的两个小宫女,惊喜的发现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被自己抓到墙角问话的那个……所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看那小丫头现在还好好的站在那守门,想必没有把被抓之事说出来,如此就好办多了。   “我去太医院看看,老地方集合。”凌子筱示意苏清晚潜进去仔细探查。   苏清晚点头表示了解,避开宫女的视线飞身上了屋顶,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掀开几块瓦片,跳了进去落在房梁上。   苏清晚在房梁上藏好之后才发现这个位置的绝妙之处,因为从这里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下面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   再仔细看一看,苏清晚发现那三个人里面除了苒妃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之外,另一个人居然是北芫。   这是什么情况……?   苏清晚原本只是打算进来看看就出去,现在却是被这一幕勾起了兴趣,便趴在房梁上决定认真看看。   “娘娘,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说话的是北芫。   “急什么?”苒妃冷声说道:“等风头过去自然会兑现的。”   “还有你,不是说没事不要来这里吗?被发现了怎么办?”苒妃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黑衣女子,语气虽然也不友善,但是比和北芫说话时要好的多。   “娘娘放心,没事我自然不来,只不过……”黑衣女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苒妃闻言立刻不乐意了,声音高了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答应你的银两我早已经给过你了,你现在手头紧不紧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黑衣女子也不恼,“我的规矩是一个人的活只接一次,娘娘也是知道的,这可是娘娘自己坏了规矩。”   “我要是能找到其他人去杀张全,还能找你吗?”苒妃也顾不得这是密谈,音调高了许多道:“我也答应了给你三倍的报酬,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息怒,小心气大伤身,伤了您腹中的皇子。”黑衣女子依旧不慌不忙,“去杀张全的是我的几个师弟,您总要付了他们的报酬吧。”   “什么?为什么你不去?!”苒妃突然有点儿慌,厉声质问道。   “我那晚还有别的任务。”黑衣女子摆摆手说:“再说了娘娘又没说一定要我去,我找了同门也没什么不妥吧。”   “行了行了,等苏清晚和凌子筱把这事查完了,你们再来找我,我自然会兑现的。”苒妃心累地下了逐客令,“你们两个都滚吧,本宫要休息了。”   苏清晚一看密谈结束了,便也溜了出去,还顺手帮她把屋顶的瓦片给放回了原处,然后去找凌子筱了。   这一次苏清晚到的早,在大树后面站了一炷香左右,才远远看见那狐狸朝这边过来。   “凌子筱,这边。”苏清晚从树后面走出来,朝着那人招了招手。   “先回去再说。”凌子筱声音很低,气息也明显有些乱,看着有些狼狈。   “你怎么了?”苏清晚一把扶住他,然后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借着月光看见了他脚边雪地上的点点红色,心中一惊,“谁伤的你?”   “这儿不安全,走。”凌子筱勉强压住喉间翻涌的一口血,拉着苏清晚就跑。   苏清晚也不敢再多问,匆忙回头看了一眼便跟着他跑。   两人绕路到了凌府,凌子筱在看到凌锦的一瞬间便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往地上栽,苏清晚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人抱住,然后飞奔而来的凌锦直接打横把人抱了进去。   苏清晚愣了愣还是跟了进去,在烛光下总算是看清了惨白的脸色,以及一身黑衣都遮不住的鲜血。   “我去找大夫。”苏清晚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凌锦拦住了。   “不必,府上有大夫,马上就来。”凌锦死死地盯着苏清晚不放,直到大夫进来才转移视线。   苏清晚往边上站了站给他们让位置,顺便好好思考一下凌锦刚刚的眼神……他不会以为他家主子是被我弄成这样的吧……?!   “清晚……”那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越过凌锦和大夫叫了一声那还处在震惊中的姑娘。   “我在呢!”被点名的苏清晚下意识的就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乖乖凑了过去,“有什么一会儿再说,先听大夫的话。”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笑了笑,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苏清晚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吓死谁呢……   大夫默默围观了一会儿,发现凌子筱再次昏迷便开始赶人,“行了都出去啊,这场面血腥的很,你们不能看。”   凌锦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清晚一把拽了出去。   “你干什么?”凌锦甩开苏清晚的手,不悦地看了看她。   “你在里面只能耽误时间。”苏清晚翻了个白眼接着说:“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是我伤的他吧?”   凌锦倒是诚实,瞪了苏清晚一眼说:“不是你是谁?少爷武功这么好,谁能伤他?”   苏清晚:“……”你真是白跟着凌子筱这么些年了,你脑子呢?   “凌锦,我说你什么好……”苏清晚长叹一声,“且不说他武功虽高也自有人在他之上,就算没这个人,也难保不会遭人暗算。”   “更何况……我的武功根本不如他,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苏清晚回瞪了他一眼,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无奈。   “这……”凌锦被苏清晚骂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挠挠头,抱歉地说:“对不起苏大人,我看着少爷受伤一时心急,所以才……”   “算了没事。”苏清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凌子筱身边有你挺好的。”   “苏大人,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跟少爷说。”凌锦有些后怕地朝着里面看了看,然后低声给自己求情,“少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我去抄书的,那不是要了命了吗……”   苏清晚闻言挑了挑眉,勾起了一丝危险的笑容,“凌锦,你还别说,我还真挺想看你抄书的样子的。”   凌锦:“……”吾命休矣……   之后任凭凌锦怎么讨好苏清晚,苏清晚都笑眯眯地不接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夫推门而出。   “情况怎么样?”凌锦和苏清晚一齐凑了过去,把大夫直接堵在门口,进不去出不来的。   “没事,死不了了。”大夫面色不善的把凌锦往外推了推,把苏清晚往里推了一把,“苏大人自己进去看看吧。凌锦,你跟我过来。”   然后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苏清晚站在门边愣了愣,这府里的人都什么情况……   “清晚,想什么呢?”那狐狸看着苏清晚站在门边许久不过去,叹了口气问道。   “没什么。”苏清晚吐吐舌头走了过去,问:“你不睡会儿吗?”   “睡不着。”凌子筱摇摇头,“对了,你在轩禾宫查到什么了吗?”   要不要这么认真……   苏清晚撇撇嘴,把自己听到看到的都告诉了他,然后想了想又说:“我明天去找找北芫的家人,说不定苒妃就是用这个威胁她的。”   “嗯,一定要小心。”凌子筱点点头,想试着坐起来,然而没能成功,他微微蹙着眉按住伤口没说话,就那么看着苏清晚。   “别乱动了,躺好。”苏清晚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盖好,“要什么跟我说。”   “好。”凌子筱乖乖地应了一声。   “我从罗喜那找到了几张药方,是保胎用的。”凌子筱指了指枕头下面。   苏清晚便轻轻把人扶起来一些拿出了药方,扫了两眼说:“罗喜?负责轩禾宫的那个罗御医?”   “是他。”   “也就是说,苒妃有流产的症状?”   “苏大人聪明。” 第54章 下山的路不好走   第二天一早,苏清晚就从苏太傅的眼皮子底下溜了,留下苏太傅站在院子里,气的胡子差点儿翘起来。   “爹,晚儿是为了公务,您就别生气了。”苏亦沅看着早已经跑了个没影儿的苏清晚,强忍着笑意给自家爹爹顺气。   “是啊,老爷。”苏夫人也在一边附和,“您之前不还说她有点儿事儿干才好吗?”   苏太傅看着自家夫人和儿子通通站在了苏清晚那边,气得跳脚,“我说不让她去了吗?!我说让她吃了饭再去!那丫头跑那么快干什么?”   ……   早已经跑远了的苏清晚站在路中间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默默叹了口气,爹爹估计又在说我了……   不过既然已经跑出来了,自然没有现在回去的道理。苏清晚朝着皇宫的放心看了看,然后算准时辰在宫门口截住了一个人。   被截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训练宫女的李姑姑。   苏清晚之所以着急跑出来,就是因为知道李姑姑会在这个时辰回宫。这个消息是凌子筱昨晚告诉她的。   “苏大人,新年快乐。”李姑姑被截住了也不恼,笑呵呵地从篮子里拿出几块家里带来的点心递给苏清晚,“家里刚刚做出来的,苏大人别嫌弃。”   苏清晚从里面拿了一个,笑道:“李姑姑太客气了,我尝一个就好,家里做的您带回去给宫里的姐妹们分分吧。”   说完便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刹那间双眼放光,这厨艺可不比御膳房里的差啊。   “哇,好吃!”苏清晚笑眯眯地把手里剩下的吃掉,然后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   “苏大人喜欢吃,常来找我拿就是了。”李姑姑拍了拍苏清晚的手,然后凑近了些说:“只是不知道苏大人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何事?该不会只是为了拜年吧。”   “当然不是。”苏清晚也不跟她兜圈子,把人往墙脚下拉了拉说:“不知李姑姑对一个叫北芫的可有印象?”   “北芫?”李姑姑皱着眉想了想,然后说:“苏大人说的可是现在在花韵宫当值的那个北芫?”   “正是。”苏清晚点点头,正斟酌着应该怎么接着问,李姑姑却自己先说了,“苏大人是为了童贵妃的事来的吧。”   “不敢瞒姑姑,确实是。”李姑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苏清晚也索性实话实说了,“我来找您是想问问北芫的家里人。”   “怎么回事?她家里出事了?”李姑姑在宫里几十年,对于这些手段心知肚明,听苏清晚这么一问便蹙起了眉头,她是最不喜欢这些的,只可惜凭借一人之力奈何不了这种情况。   苏清晚眼观鼻,鼻观心,李姑姑的态度她便大致有了数。   “不好说,现在只是我的猜测。”苏清晚对于李姑姑这样的人心中莫名亲近,便也没有什么隐瞒,“我来问您就是想去证实一下。”   “这个好说,每批宫女入宫都有登记,我回去查查。”李姑姑得知只是猜测脸色才缓和一些,“苏大人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说罢便挎着篮子进了宫。   苏清晚估算了一下,以李姑姑的速度,进去查完再出来至少要半个时辰,她叹了口气,翻身上了宫墙,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看风景。   李姑姑的速度跟苏清晚预想的差不多,她依旧挎着一个小篮子,站在宫门外四处张望,寻找着苏清晚的身影。   苏清晚坐在宫墙上看见了来人,便一跃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到了李姑姑面前,愉悦的打了个招呼,“辛苦李姑姑了。”   李姑姑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抚着胸口,“苏大人好身手,你可吓死我了。”   “我下次一定换个方式出现,李姑姑别生气。”苏清晚扶住她,看似认真地道了歉。   “你啊……”李姑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条塞到苏清晚手里,低声说:“这个是北芫家的位置,还有她家里的人,我怕忘了就抄了一份。”   苏清晚拿过纸条道了谢,笑嘻嘻地走远了几步说:“有空一定去找您讨些好吃的,我就先走啦!”   李姑姑也摆了摆手,示意苏清晚快走吧,自己却没有立即回去,她看着苏清晚没一会儿就消失了的背影叹了口气,能在官场里混得这么开心,这姑娘也算是个奇人了……   苏清晚知道最近盯着这事儿的人不在少数,便大路小路一起绕,终于爬窗进了悠然居。   对于东家的出现方式,悠然居的小二哥和掌柜表示见怪不怪,淡淡扫了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了,就当没看见苏清晚。   苏清晚对于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一闪身进了清远阁,然后才打开李姑姑塞给她的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两排字:   菱山,西村。   父母健在,兄长已娶妻。   菱山……在哪儿?   苏清晚看着字条沉默半晌,终于放弃了自己回想,开门让小二拿了张地图上来。   小二训练有素的放下地图便退了出去,顺带着替苏清晚关好门。   苏清晚打开地图仔细找了找,发现菱山距离京城不算太远,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只有东西两村。   她想了想还是没去告诉凌子筱,便自己策马去了菱山。   菱山确实不远,苏清晚一路策马狂奔,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菱山脚下。   她也是到了才知道,东西两村建在菱山之上,上山的路狭窄湿滑,骑马明显上不去……   苏清晚叹了口气把马栓好,一步一滑的往上面走去。   半路上拦住了一个下来的人问了问,那人告诉她东西两村不在一起,东村在山腰处,要想去西村就还得再往上走走。   那人看着苏清晚的打扮不像是村里的人,还好心地劝了一句:“姑娘啊,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就别上去了,这路难走着呢。”   苏清晚努力保持着微笑道了谢,认命地接着往上走。   等苏清晚终于到了西村的时候,她已经不想思考要怎么下去了……   “大娘留步。”苏清晚看着一个走出来的大娘,也顾不上喘两口气,赶紧把人拦了下来,“您知道俞北芫家住在哪儿吗?”   “你是什么人?”大娘打量了一下苏清晚,确定这是个没见过的人。   “我是北芫在宫里的朋友,受她之托来给家里送点儿东西。”苏清晚面不改色的编了个听着靠谱的身份。   “是这样啊。”大娘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你来的不巧,她家里有些日子没人了。”   “多久了?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苏清晚听到了意料之中,但是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心中默默替洪苒记下了一笔账。   “好像是除夕前一天吧。”大娘回忆了一会儿,然后说:“对,就是前一天。俞老爹说是有贵人相邀呢!”   “怎么了?北芫没告诉你啊?”大娘看着苏清晚面色不善,以为是来一趟扑了个空的缘故。   “可能她也不知道吧。”苏清晚笑笑掩饰了一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慌乱,“多谢您了,既然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姑娘,天都快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啊。”大娘看着苏清晚不大放心地说,“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一晚吧,赶明儿再走。”   苏清晚摇摇头婉拒了大娘的好意,便又往山下去了。   她不敢多耽搁,因为心中有一种预感,北芫的家人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哪有什么贵人相邀,只怕都是洪苒设计好的圈套。   大娘说的没错,天很快就黑了,下山的路远比上去的难走,这里弯弯绕绕的轻功也没法用,苏清晚长叹一声,扶着路边交错的树枝慢慢往下走着。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大半,苏清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苏清晚就想打人,“凌子筱你来这儿干什么???”   凌子筱的轻功比苏清晚好些,只不过这里的路也让他放弃了用轻功的想法,选择了一步一步走上来。   “来找你啊。”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笑了笑也没往上再走,靠着一边的树干等着苏清晚下来,“苏大人深夜未归,我不好向苏太傅交代。”   苏清晚走近看见那人额角挂着的汗,心中了然,暗道这狐狸是不是傻。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苏清晚撇撇嘴,不顾凌子筱的反抗一把拉开了他虚掩在腹部的手,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看见了一手鲜血。   “凌子筱你是不是有病?!”苏清晚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伤的多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能骑马吗?能爬山吗?能吗?”   凌子筱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万事随缘的姑娘发火,被她吼得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苏清晚。   “你别这么看着我……”苏清晚对上那人的眼睛,叹了口气扶住他,低声哄着:“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是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啊……疼不疼?”   凌子筱大概是真的没力气了,乖乖地让苏清晚扶着,再开口声音低哑了不少,还带着些委屈,“疼……但是我不能让你有事。” 第55章 洪苒坦白   两人从菱山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早已经亮了。   苏清晚虽然帮着那狐狸简单处理了腹部的伤,但是到底一路颠簸,简单的处理早已经没了什么用处。   当苏清晚把“奄奄一息”的凌子筱交给凌锦的时候,凌锦手里还拿着抄书用的笔。   苏清晚跟在凌锦身后走进府里,眼看着任大夫脸色阴沉的看了看凌子筱,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二话不说,把苏清晚和凌锦全部关到了外面。   ……   “苏大人,要不辛苦你在这儿等着,卑职接着去抄书。”凌锦看着苏清晚就想起了自己还差不知道多少遍要抄的书……反正有任大夫在,少爷也不会有什么事。   苏清晚闻言挑了挑眉,拿过凌锦手里的毛笔把玩了片刻,才笑眯眯地撇清关系,“让你抄书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   还没等凌锦说话,苏清晚就幸灾乐祸地接了后半句,“不过凌子筱干得漂亮!”   凌锦:“……”   “苏大人辛苦,卑职告退……”凌锦接过苏清晚递过来的毛笔,顺带着偷偷瞄了一眼她,果然啊,这个苏大人和少爷一样都腹黑的紧……   苏清晚坐在廊前的栏杆上,看着落荒而逃的凌锦心情突然变得极好。真是不知道凌锦是怎么在那狐狸的手底下安稳度日的……苏清晚挑了挑眉,妙啊。   不过说到那狐狸……苏清晚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把整个案件的线索串起来,开始分析始末,总不能再让他太操心不是。   于是当任大夫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坐在栏杆上的苏清晚,眉心微蹙,一动不动,坐在那窄窄的栏杆上稳如泰山……这是练什么功夫呢……   “咳咳……”任大夫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苏清晚的注意,奈何那姑娘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苏大人,看我。”任大夫回手把门关上,防止冷风灌进去,然后在苏清晚面前晃悠了一下,总算是把那一脸严肃的姑娘叫回了神。   “好嘞!”苏清晚从栏杆上跳下来站好,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然后问:“任大夫,我能进去吗?”   “能。”任大夫摆了摆手把苏清晚赶了进去,看着那姑娘着急的样子,以为她之前的走神是因为担心……当然,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苏清晚跑进去乐呵呵地问了凌锦抄书之事,然后感叹了一下凌锦跟在他身边的悲惨命运,之后才切入正题。   “我估计童贵妃这事儿就是洪苒一手策划的,她入宫这么多年终于有孕,但是御医告诉她孩子很可能保不住,所以她才对童贵妃下手,怕童贵妃生下皇子抢了皇上的宠爱。”苏清晚按住那个试图坐起来的人,自己坐在床边分析着。   凌子筱也不挣扎,乖乖躺好,听着苏清晚说完之后又补充了几句:“洪御医虽然没有参与谋害童贵妃之事,但是不排除他把贵妃有孕一事告诉洪苒。”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苏清晚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被抓走的那一家人,磨了磨牙说:“洪苒很可能抓了北芫的家人,来威胁她帮助自己除掉童贵妃,而且至今没让北芫与家人见面。”   凌子筱轻轻拉了拉苏清晚的衣袖,示意她淡定,低咳了几声说:“虽然俞北芫的家人被害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还不是定局,你冷静些,不要自乱阵脚。”   苏清晚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倒了杯水给那狐狸,顺手把人扶起来坐好,“喝点儿水吧。”   凌子筱也不拒绝,接过来喝了两口便把杯子还给了苏清晚,看着面前的姑娘笑了笑,“多谢苏大人了。”   苏清晚放下杯子,从善如流地接了一句,“凌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凌子筱闻言摇了摇头,这姑娘倒是把这套客气话用的顺溜……   “清晚。”凌子筱轻轻叫了她一声,让她回神,然后接着说:“童贵妃之事的突破口在北芫身上,现在只能拜托你去找一找她家人的下落了。”语气中带着些愧疚,似乎是感觉这事儿本该自己去的。   “这个好说。”苏清晚应了一声,然后盯着那眼神飘忽的狐狸说:“那我去找找,你好好休息,不许乱跑了。”   凌子筱点点头,看着十分欢快,准备出去的苏清晚欲言又止。   清晚,一定要安全回来。   ——————————————   轩禾宫。   苏清晚一身黑衣,面蒙黑巾,打晕了大殿内的几个小宫女,然后一跃到了洪苒床前,并且在她叫出声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否则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苏清晚刻意压低了嗓音,避免她冷静下来之后分辨出黑衣人是谁,“要想活命就乖乖配合我。”   洪苒吓得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苏清晚撇了撇嘴,这么怕死,还以为你双手沾满鲜血,早已经无所畏惧了呢……   “你把俞北芫的父母还有兄嫂弄到哪儿去了?”苏清晚松开捂着她嘴的手,同时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加了些力气,让她没有喊救命的勇气。   洪苒哆哆嗦嗦地咳了几下,然后说:“在,在宫外的一个小房子里。”   “具体位置。”苏清晚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在大房子里……   “我也不知道,人不是我抓的。”洪苒感受着禁锢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大脑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招了,“我,我出了银子让江湖人去抓的,具体关在哪儿也是她关的,我确实不知道啊!”   “让谁抓的?他们现在还活着吗?”苏清晚不耐烦地问道。   洪苒自然听出了身后那人的不耐,心中慌张更甚,就怕她一个不乐意自己小命难保,于是绞尽脑汁试图想出让身后之人满意的答案,“拿了银子的是琉焰谷的人,至于那几个人,应该,应该还活着。”   琉焰谷?!   苏清晚挑了挑眉,这个沉寂许久的组织,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儿高啊……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会对它下手。   “女,女侠,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就放了我吧。”洪苒一看身后那人许久没说话,更是慌得不行,只好开口求饶,“我,我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呢。”   不提变罢了,居然还敢自己提出来……   苏清晚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阴森森地说:“你对童贵妃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腹中的孩子呢?”   洪苒闻言一抖,差点儿给苏清晚跪下,哭着说:“女侠,饶我一命吧!”   “行了闭嘴!”苏清晚瞪了她一眼,“我问你,你还能联系到琉焰谷是那个人吗?”   “想好了再说。”看着洪苒有片刻的犹豫,苏清晚在她身后幽幽地加了这么一句。   “能!我能!”洪苒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毫无反抗之力,只好用最后的筹码跟苏清晚谈条件,“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帮你联系她。”   “可以。”苏清晚爽快地答应了,反正最后怎么处理你是皇上决定,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啊……   “不用帮我联系,你自己问她那些人在哪儿,是死是活。”苏清晚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然后突然凑近她的耳朵说:“你要记住,如果被那人看出了什么不妥,我离你多远都能要了你的命。”   “好了,去想办法吧,最晚天黑之前,我要知道结果。”苏清晚松开了已经软绵绵的洪苒,翻身上了房梁,然后在上面找了个好位置准备看好戏。   洪苒趴在地上半晌才缓过来,她抖着手从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烟花,然后自己去院中点燃了。   烟花绽放在空中不过小半个时辰,那个黑衣女子就从窗户进来了。   “怎么?娘娘这回又想杀谁了?”来人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把腿翘到桌子上,玩味地问着。   洪苒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坐到了另一边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找你是为了俞北芫那一家。”   “我还以为娘娘冒险招我进宫是有什么大事呢。”黑衣女子不屑地笑了笑。   “这个不是大事吗?你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查这案子查的有多紧!”洪苒一拍桌子,面露不悦,“你到底把他们关哪儿了?”   “关哪儿了不重要。”黑衣女子无所谓地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嚼了几下才说:“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洪苒一惊,尽可能控制着自己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留着早晚都是麻烦,我就顺手帮娘娘解决了,你也不用谢我,尸体在乱葬岗。”黑衣女子又吃了几颗葡萄,大概是觉得洪苒找她也没什么事了,便一跃离开了大殿。   苏清晚在房梁上瞪了洪苒和那黑衣女子一眼,便迅速离开了轩禾宫,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告诉凌子筱一声。   她为了赶时间没走大门,直接从房顶上跳到了凌子筱的书房,推开门发现那人并没有睡,正望着门的方向出神。   “凌子筱,想什么呢?”苏清晚几步跳过去拍了拍那狐狸的肩。   凌子筱猛然间回神,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姑娘笑了笑,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56章 杀人灭口   苏清晚看着睡着的那狐狸扶了扶额,罢了,还是自己去吧……   出于告诉他一声的想法,苏清晚在书案上拿了纸笔,给他留了个字条,顺便借了匹马,然后直接朝着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这种地方,一般都地处偏远,阴森苍凉。   苏清晚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忍住想去一掌拍死洪苒的冲动。   她驾着马往西边跑,还没出城天就彻底黑了,好在城门不锁。   凭着感觉出了城又往西边跑了几十里路,苏清晚便渐渐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白骨,再往前走走,白骨愈发的多。   苏清晚不敢骑着马继续往里走,索性翻身下马,一步步慢慢走过去。   月亮被乌云遮住,只透出些隐隐绰绰的冷光,使得眼前的场景看起来更加阴森,苏清晚搓了搓手,突然有点儿后悔没带佩剑过来了……这地方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啊……   不过有了上次夜探鬼村的经历,苏清晚到底是放弃了打退堂鼓的想法,自己默念了几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稳住心绪之后接着往里走。   周围时不时有乌鸦被惊到飞起,在苏清晚头顶盘旋几圈,然后再“噗棱棱”地落到不远处,朝着苏清晚的放心叫几声,似乎是在表达被惊扰的不满。   “打扰了,打扰了,要事在身,不要见怪啊。”苏清晚欲哭无泪地边说边走,终于看见了几具堆在一起的新尸体。   他们的衣服还未被腐蚀,走近仔细看一看,脸也能辨认的出来。两男两女,二老二少,应该就是北芫的父母和兄嫂了。   苏清晚把几人分开,发现每具尸体上都只有一处伤口,伤在颈部,一刀致命。   苏清晚警惕的朝着四周看了看,浑身都是冷汗,这人……好身手啊。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苏清晚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杀手武功这么高,白天不可能没有发现在房梁上的自己,她没有挑破,想必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思及此,苏清晚转身就往回跑,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她刚跑没两步,就感觉身后有一阵风过去,猛然间回头只看见一个黑影,以及黑影手里那闪着寒光的匕首,那人正拿着匕首朝自己扑过来。   苏清晚连忙往后撤了几步,堪堪躲过匕首。   那黑影失手之后只是顿了一下,反手一挥,直直朝着苏清晚的脖子就过去了。   苏清晚下意识的下腰躲了过去,此时此刻竟然还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看这个手法,面前这个黑衣人就是杀死俞北芫一家四口的凶手无疑了……   只是过了几招,苏清晚便清楚的认识到一个悲惨的事实:这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啊……就是不知道和那狐狸谁高谁低了……   好在她打不过但是还能跑。   苏清晚抓起一把和雪混在一起的土朝着黑衣人甩过去,在她躲避的那一刹那,苏清晚提起轻功就跑,飞身上了马,然后策马狂奔而去。   那黑衣人武功再好也跑不过狂奔的马,追了一段路便没了影子。   苏清晚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身后,后怕的抹了把冷汗,然后片刻没敢停的往城里跑。   只不过快到城门口时,她看见了正在和凌锦拉扯的凌子筱。   苏清晚压住心里的慌乱,骑着马慢慢过去,问:“凌大人,你们大半夜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少爷你看,苏大人这不是好好的吗,就你不放心。”凌锦看到苏清晚更是握紧了手里的缰绳,一副打死不让凌子筱出城门的架势。   苏清晚心中了然,翻身下马,笑嘻嘻地凑上去问:“凌大人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看着苏清晚平安无事,凌子筱也松了一口气,之前的心慌逐渐平复下来,任由凌锦把缰绳抢过去,勾了勾嘴角说:“是没什么信心,苏大人多久没有好好练武了?”   “咳咳……”苏清晚摸了摸鼻子,试图跳过这个话题,“凌大人说的是,日后定当勤加练习,勤加练习。”毕竟关键时候能保命啊……   “回去说吧。”凌子筱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上马,然后被苏清晚和凌锦同时拦住了。   凌子筱:“???”   “走回去,不许骑马!”苏清晚瞪了他一眼,这狐狸还要不要命了。   凌子筱偏头看了看同样一脸坚决的凌锦,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苏清晚也把缰绳给了凌锦,然后追了几步追上那狐狸,走近才看到他额角的汗和苍白的脸色,就这样还想骑马呢……   凌锦贴心的自己牵着马绕了其他路,待苏清晚回头的时候他早已经走远了……能不能靠谱点儿?!   “忍一下,不远了。”苏清晚扶住那狐狸轻声说道。   “没事。”凌子筱摇了摇头,然后停下来定定地看着苏清晚,问:“清晚,你说实话,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没有的事儿。”苏清晚错开他的视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试图蒙混过关,“你瞎猜什么呢。”   “苏清晚……你跟我说实话。”凌子筱躲开苏清晚扶着他的手,看着面前的姑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着凌子筱的笃定,苏清晚都怀疑自己被追杀的时候这人就在边上看着,不然为什么这么肯定自己遇到危险了……当然,这并不可能,因为那时候他正被凌锦拦着呢。   “真没有,你怎么还不信呢?”苏清晚索性也不看他,故作生气的往前走了几步。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的背影没说话,他不知道之前那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是为了什么,但愿,真的和她没关系吧。   “你还走不走了?”苏清晚担心被他识破,便转身催促道。   凌子筱微微闭了下眼睛,掩去眸中的不安,笑了笑朝着苏清晚伸出手,有些无奈地说:“扶我一下可以吗,没力气了。”   苏清晚撇撇嘴走过去,“不是不让吗?”   “苏大人误会了。”凌子筱乖乖地跟着苏清晚走,边走还边学着苏清晚的语气说:“没有的事儿。”   苏清晚:“……”总感觉这狐狸知道了些什么。   当两人终于走到凌府大门的时候,凌锦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他帮着苏清晚把自家少爷扶回书房,一路上都在吐槽还好没让凌子筱骑马去乱葬岗,说的凌子筱差点儿没一掌劈晕他。   “行了,滚回去休息吧。”凌子筱一到书房就给凌锦下了逐客令,避免他再多念叨一句。   凌锦看着苏清晚在这儿,便放心的滚了。   凌子筱:“……”   苏清晚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然后在凌子筱的注视下默默收了声。   “咳咳……”苏清晚清了清嗓子说:“我在乱葬岗找到了四具尸体,一看就是才被扔过去不久,基本上能确定是北芫的家人了。”   “该死。”凌子筱一拳砸到桌子上,后宫的那些争斗为什么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   “把这件事告诉北芫,她应该就能变成本案的证人了。”苏清晚一路上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愤怒,还是默默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有北芫的指证,洪苒就逃不掉了吧?”   “还不够。”凌子筱摇了摇头,“北芫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洪苒随便找个人都能当替罪羊。更何况她腹中还有孩子,皇上怎么都会考虑到这一点的。”   “也对。”苏清晚闻言蹙了蹙眉,皇后袒护之意明显,皇上也希望息事宁人,如果证据不足,怕是定不了洪苒的罪,说不定还会害了玥和公主。   “对了,我前几天问了周乾,他愿意作证。”凌子筱低咳了几声,声音透着明显的虚弱,“前提是保证他家人的安全。”   “那……”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凌子筱摆摆手截住了苏清晚的话,“还有洪御医,他已经承认童贵妃有孕之事是他告诉洪苒的。”   “那几张药方我问过任大夫了,没有滑胎的迹象不会用那些药方的。”凌子筱语速极快,根本不给苏清晚插话的机会,“药方和罗御医的字迹比对,他就不能否认了。”   “这几个人一起作证,就由不得洪苒不招了,她不认皇上也不会信。”凌子筱一口气说完,然后顺带着做了个总结。   苏清晚目瞪口呆地听完,然后惊悚地看着凌子筱,“你……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凌子筱瞪了苏清晚一眼,这丫头……   “明天一早你带着他们进宫去跟皇上说结果,今晚我会把人找齐。”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北芫呢?她还不知道。”苏清晚默默把凌子筱之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问道。   “我一会儿让凌锦去找她,如果不信就带着她去乱葬岗看看。”凌子筱把半夜潜入皇宫之事说的跟今晚去赏个星星一样,一点儿也没把皇宫里的那些人放在心上。   “明天你自己去,可以吗?”凌子筱最后确认了一遍。   “可以。”苏清晚点点头,证据齐全,她有把握让洪苒没有翻案的可能性。   “好。”凌子筱笑了笑,然后对苏清晚说:“帮我请一下任大夫吧。”   苏清晚一愣,这话题转变太快,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然后就听着那狐狸说:“清晚,不要和皇上起争执,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57章 拨云见日(倒V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晚就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宫,得知皇上的具体位置之后,便直奔御书房。   大概是苏清晚一进宫就有人给薛和报了信,所以当他们来到御书房的时候,薛和早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苏大人且慢,暂时不方便进去。”薛和挡在门口,看着苏清晚和身后的人有些为难,就怕那姑娘一脚踹开他直接冲进去……但是皇命难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凌子筱已经告诉过她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让她千万不要冲动,所以她二话没说,默默带着身后的人去了偏殿等候。   薛和看着苏清晚的反应更是一阵阵的冒凉气,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了……?   “薛公公,能透露一下不方便进去的原因吗?”苏清晚把带来的人安顿好,然后拉着薛和往角落里走了走,压低声音说:“我来也是有急事要向皇上禀报,薛公公您看能不能通报一声?”   薛和看了看苏清晚带来的人,心中了然,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问:“苏大人是为了童贵妃和玥和公主来的吧?”   苏清晚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薛和看着苏清晚点头,更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姑奶奶你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来……   “苏大人,不瞒你说,皇上正为了这事儿发脾气呢。”薛和叹了口气,“连咱家都被赶出来了。”   哦?苏清晚挑了挑眉,突然想起了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几个小宫女,其中一个不就是那天被自己抓来问消息的吗?也就是说……洪苒在里面,打算先下手为强?   “薛公公跟我说句实话,苒妃娘娘是不是在里面?”苏清晚眯了眯眼睛,盯着薛和,把这句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像问句。   薛和往后退了几步,暗道这苏大人不知何时学会了凌子筱的那一套,这话问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   “确实是。”薛和摸了摸鼻子,感觉即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啊……皇上你可要撑住。   “那我明白了。”苏清晚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走过去拍了拍手,招呼道:“来来来,都准备一下,我们去见皇上。”   薛和:“???”苏大人你不是认真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苏清晚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她招呼着带来的几个人,越过面色惊恐的薛和,大摇大摆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意料之中的被侍卫拦在了门外,苏清晚也不硬闯,直接站在外面就喊:“皇上,礼部侍郎苏清晚求见,有要事禀报。”   守在门外的侍卫看着苏清晚严肃的样子,踌躇半晌还是进去通报了,就怕耽误了大事。   然而得到的依旧是皇上的一句:“不见。”   跟随苏清晚而来的人都有点儿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周乾小声跟苏清晚说:“苏大人,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苏清晚没应声,只是转头看着北芫,问:“北芫,你怎么想?”   突然被点名的北芫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不慌不忙地说:“奴婢定要见到皇上为公主洗冤,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其他几人被北芫的坚定震撼到,也纷纷打消了退缩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站在苏清晚身后,等着皇上召见。   苏清晚低头笑了笑,这些人若是知道北芫昨晚经历了什么,怕是就没有了现在的底气了。   凌锦昨晚得了自家少爷的命令,便乐呵呵的去夜闯皇宫了,心大的让苏清晚怀疑人生。   北芫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凌锦的说辞的,于是凌锦就按照凌子筱之前的嘱咐,打算直接把人带去乱葬岗,北芫当然也不愿意跟他去,挣扎和哭喊声差点儿招来宫中巡逻的那些人,然后就被凌锦一掌劈晕了……   苏清晚看着凌锦扛在肩上带来的人,抽了抽嘴角,问:“怎么回事儿?”   凌锦嫌弃的看了看肩上的人,说:“省事儿,太闹腾了。”   苏清晚:“.…..”   当北芫在乱葬岗醒来,看见地上的几具尸体的时候,推开凌锦在地上跪了许久,眼神空洞。   天亮之前,北芫站了起来,看向苏清晚,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一字一顿地说:“苏大人,奴婢死不足惜,但是死之前,希望能为公主作证,以安娘娘在天之灵。”   于是最后一个证人,也是最重要的证人就这么被搞定了。   ……   “苏大人,皇上现在真的不会见您,您先请回吧。”侍卫担心苏清晚这么折腾迟早会惹恼了皇上,便开口劝了一句。   苏清晚笑了笑算是谢过他的好意,然后提高了声音接着喊,丝毫不在意那些被吸引过来的目光。   终于,苏清晚的闹腾有了不一样的结果,皇上派人出来告诉苏清晚:“苏大人,皇上说您再不走,他就要降罪了。”   这一次北芫也开口劝了苏清晚:“苏大人,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苏清晚叹了口气,天知道那洪苒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若是乖乖去等着皇上召见,结果怕是就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了。   罢了……赌一把吧。   苏清晚看着出来传话的人,一撩官袍,端端正正地跪下了。   身后几人一看,也全部跟着苏清晚跪了下去。   “苏大人,您这是干什么?”传话之人一愣,有点儿不能理解苏清晚的行为,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说清楚皇上的意思。   “劳烦公公告诉皇上,微臣求见之事拖不得,他若是执意不见,微臣就一直跪在这儿,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皇上公私不分。”苏清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苏大人!莫要胡说!”传话的小公公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苏清晚这么不怕死的,试图拦住苏清晚,只不过看着苏清晚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跺了跺脚还是转身进去通报了。   周围的人都替苏清晚捏了一把冷汗,生怕皇上一怒要了她的命,顺带着牵连到他们。   出人意料的是,之前那个传话的小公公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居然是让苏清晚等人进去。   苏清晚暗暗松了一口气,快步带着人走了进去。   进去发现场面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惨烈……洪苒跪在地上抓着皇上的衣摆,满脸泪痕,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面色阴沉,没有把洪苒扶起来,但是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礼数都免了吧。”皇上虽然面色不善,但是语气还算平和,“苏大人直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若非要紧事,朕一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苏清晚也不慌,正想把洪苒的罪名一条条说出来,却被薛和打断了。   “皇上,凌大人求见。”薛和看着里面的一群人,站着的,跪着的,什么样的都有,暗叹这事儿不好办。   苏清晚闻言一惊,那狐狸不是说不来吗,该不会是自己刚刚的一番闹腾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吧……   “让他进来吧。”皇上摆了摆手。   薛和出去没多久凌子筱就进来了,苏清晚心虚的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那人一身大红色官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凌大人来的挺早啊。”皇上瞥了凌子筱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凌子筱上前一步跪下请罪,“微臣来迟,望皇上恕罪。”看起来并不打算解释晚来的原因。   苏清晚站在他侧面,看着那人面不改色的直直跪下,心中愧疚更甚……若非是自己执意如此,他又何必来受这个罪呢……   “皇上,臣有话说。”苏清晚赶在皇上开口之前说:“凌大人来迟是因为受了伤,若非命大,现在怕是已经不能在这里和皇上说话了。”   “这话怎么说?”皇上示意薛和把洪苒扶到一边去,然后挑眉问道。   “回皇上,凌大人在追查童贵妃一事时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您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检验。”苏清晚没理会轻轻对自己摇头的人,朗声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亲自把凌子筱扶了起来,然后说:“朕相信你们的话,就不必验了。不过,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想杀人灭口?”   苏清晚一听皇上可算是问到了正题上,松了一口气,看了洪苒一眼正欲开口,又被打断了。   洪苒哭着扑向皇上,泣道:“皇上,您可不能不相信臣妾的话啊!”   苏清晚挑了挑眉,这洪苒果然是已经做了准备的,也难怪皇上之前不愿见自己。只可惜,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在这里颠倒是非。   “娘娘您这戏还是一会儿再演吧。”苏清晚看着洪苒笑了笑,然后指着身后的一个个人开始说,讲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众人也都作了证,纷纷表示万万不敢欺骗皇上。   洪苒看着被苏清晚和凌子筱聚齐的一群人,吓得腿一软差点儿摔在地上,被凌子筱一把拉住了,他说:“娘娘别激动,您腹中的孩子也是证据。”   皇上听完后大怒,原本想看在洪苒身怀龙种的份上饶她一命,却得知她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平安生下来,于是洪苒失去了最后一道保命符。   皇上说:“苒妃无德,谋害皇妃皇子,还欲嫁祸公主,罪无可恕,削其妃位,贬为庶民,斩立决,死后不得入皇陵。” 第58章 第一更~   最近京中有一件大事:苏太傅一家人跟皇上告了假,返乡了。   天知道当皇上看见苏太傅带着苏亦沅和苏清晚一同来说告假之事时,内心有多么的抗拒……邻国使臣即将来访,朝中上上下下忙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倒好,一跑就跑三个……   但是也不能不准啊,毕竟他们返乡是有正经事的……据苏太傅说,苏氏一族的新任族长大婚,族中的人怎么说也得回去。   于是皇上面色沉痛的大手一挥,把人放了。   难得有这么一个空闲,被各种案件折磨多时的苏清晚欢呼雀跃,也不在乎一路只能坐马车这件事儿了,收拾好东西,乐呵呵地上了马车。   苏太傅看着自家笑容满面的闺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晚儿啊,你看看你这样子,活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苏亦沅放下手里的书,瞥了一眼苏清晚,说:“哪是什么野马,这就是刚刚从笼子里跑出来的猛兽。”   苏清晚闻言掐了苏亦沅一把,然后眯了眯眼睛看着他,问:“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书挺好看的,有时间你也看看。”苏亦沅揉了揉被苏清晚掐了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说。   “好的。”苏清晚笑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凑到苏夫人身边说:“娘,您看爹和哥哥都欺负我。”   苏夫人自然是不吃苏清晚这一套的,她轻轻拍了拍自家闺女的头说:“行了吧你,你不欺负他们就行了,你这丫头恶人先告状啊。”   苏清晚吐了吐舌头,默默把头伸出去开始看风景。   走了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小雨。苏清晚看了看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默默又把头缩了回来。   “爹,最近这雨怎么下的这么频繁啊。”纵使苏清晚喜欢雨天,最近一个月三天有两天下雨,还有一天也是阴天,这么个下法她也有点儿接受不了。   苏太傅也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眉心蹙了起来,他有些担忧地说:“今年的雨下的确实是太频繁了些,这么下去,只怕会……”   苏亦沅闻言也从书里抬起头来,接过了苏太傅没说完的话,“爹是担心持续降雨可能会导致洪涝?”   “只怕不单单是洪涝,怕的是后续还会有瘟疫出现。”苏清晚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三年前的那次疫情让人心惊,而那一年的梅雨季节雨下的还没有今年这么多……爹爹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么下去怕是情况不妙啊。   苏太傅叹了口气,“晚儿说的对,怕的就是疫情啊。”   思及此,马车内的几人都不说话了,心中各有所思。   苏清晚趴在窗户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苏清晚一行人才出京不到十天,陌州就送了加急文书进宫,请求朝廷的援助。   去治水救灾原本就是个苦差事,办好了没什么好处,办不好可多的是人盯着呢,所以一时间朝中无人请命前往。   皇上对此表示十分愤怒,平时一个个的都说愿为百姓付出所有,怎么真到了关键时刻,就没人上了?!   于是在加急文书送到皇上手里的第二天,早朝持续到下午也没结束,因为皇上下了口谕:今天选不出一个前去救灾之人早朝就不能散。   看着天色渐晚,殿内的人开始着急了,只怕再拖下去会惹恼了皇上,这样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渐渐的,有人忍不住了。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声音,“要不然让凌子筱凌大人去吧,凌大人年少有为,他的能力我信得过。”   这个声音出现之后,附和之声越来越多。毕竟凌子筱连续侦破几个大案,风头太盛,朝中想除掉他的人可是多着呢,若是能借此事达成这个目标,岂不是妙哉。   最后,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家达成一致,希望皇上能派凌子筱前去陌州。   皇上看着下面那一群推三阻四的臣子,没有应声,心中也渐渐有了思量,这一些人在高位上坐了太久了,该换换了。   一直对此事保持沉默的凌子筱笑了笑,走出队列,朝着那些人抱了抱拳说:“各位大人的厚爱子筱受宠若惊,子筱在此多谢各位的信任。”   “皇上,既然如此,就让臣去吧。”凌子筱转身向皇上请命,语气平淡,似乎不觉得自己答应了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皇上闻言蹙了蹙眉,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还有愿意同去的吗?”   “皇上,苏清晚苏大人与凌大人合作默契,不如让她同去吧。”说话的是史官严正絮,自苏清晚升堂问案那一回便与她结下了仇,奈何一直找不到报复的机会。   “严大人!”凌子筱在皇上说话前截住了严正絮的话,“苏大人一家已经告假返乡,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大人此言差矣。”严正絮伸出一根手指在凌子筱眼前晃了晃,“现在陌州有难,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应该先把私事放下。”   凌子筱眯了眯眼睛,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行了,都别吵了。”皇上扫了一圈面色各异的臣子们,权衡之下拍了板,“凌爱卿,你带着圣旨去追苏大人,然后一同赴陌州救灾。”   “皇上!”   “就这么定了,下朝之后去御书房等朕。”皇上打断了凌子筱的话,然后拂袖离去。   薛和一看眼前的场景,赶紧宣布了退朝,然后跟着皇上走了。   早已经蠢蠢欲动的人们更是一哄而散。   严正絮走到凌子筱身边,阴森森地说:“凌子筱,你以为你能护住她吗?”说罢大笑着离开,很快大殿里就只剩下凌子筱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六月的天,凌子筱却感觉到一阵寒凉。   陌州的灾情不容耽搁,凌子筱拿到圣旨后连夜启程去追苏清晚。   好在苏清晚一行人去的方向和陌州不冲突,凌子筱先去找她并不会耽误时间。   他一路策马狂奔,脑海里回响着皇上在御书房跟他说的话:“不要怪朕,朕总要顾全大局,至于苏大人,朕相信你能保护好。”   对不起清晚,到底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他一路追赶,总算是在苏太傅一行人到目的地的前两天追到了他们。   苏太傅得知陌州情况危机之后,二话没说就把苏清晚赶下了马车,让她跟着凌子筱赶快走。   苏清晚一脸幽怨地看了看自家亲爹,默默地拿着包袱滚了下去。   苏清晚敢说,让自家亲爹在她和国家之间选一个,她根本没有胜算……   出乎意料的是苏亦沅主动表示希望同去。   苏清晚想了想他懂些医术,关键时候想必能帮上些忙,便应了下来,然后三人辞别了苏太傅和苏夫人,便朝着陌州去了。   在路上凌子筱大致讲了讲陌州的情况,连续的降雨使得水位上涨,最后冲毁了堤坝,淹了许多房屋,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偏偏雨又不停,他们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情况紧急,不容拖延。   苏清晚闻言皱了皱眉,虽然一路上苏太傅也跟她分析了现在的情况,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态居然已经危急至此。   苏亦沅不比凌子筱和自家妹妹有武功底子撑着,一路上昼夜不歇的赶到陌州边境时,他已经累的快要散架了。   “哥……稳住。”苏清晚拍了拍苏亦沅的肩,“你要记住你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求救的。”   凌子筱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忍俊不禁,“亦沅兄,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没事没事,走吧。”苏亦沅摆了摆手,牵着马往里面走。   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看着苏清晚,“好好跟凌大人学学,你这丫头一天天的怎么说话呢!”   苏清晚:“???”   “咳咳……”凌子筱轻咳了几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牵着马先走一步,逃离了战场。   三人很快进了陌州的墨烟县,放眼望去,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被大水冲毁了的房屋,走近仔细看看,还能在塌了的房子下面找到几具尸体……   凌子筱走过去搬开压在其中一具尸体上的石头瓦片,检查了一下尸体,蹙着眉站起来沉声说:“去找县令。”   牵着马已经不好往里走了,三人便把马留在了原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天灾无情啊……”苏清晚看着都来不及被家人带走掩埋的尸体,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一场大水带走了多少条人命。   “尸体就这么在水里泡着,灾情过了怕是免不了疫情。”苏亦沅也叹了口气,对于当地县令的处理办法表示十分的不赞同。   凌子筱摇了摇头,这只是陌州的一个县,还不知道是不是受灾最严重的……   几人面色沉重的往县衙走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他们肯定有吃的,拦住他们!”一个青年男子带头冲了过来,后面跟着几十个人,有老有少,把凌子筱三人围在中间。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凌子筱看了看周围的人心中了然,应该都是无家可归的一群难民吧。   只可惜大家都饿红了眼,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凌子筱的话,抄起木棒就朝着中间那几人冲了过去。 第59章 第二更~   “不要伤人。”凌子筱叮嘱了另外两人一句,同时躲开了几个棍子。   苏清晚叹了口气,一把抢过来一根棍子拿在手里,挡了挡周围扑面而来的各种棍子,然后和凌子筱一起护着苏亦沅往人群外面撤。   只是他们不愿伤人,那些人却是摆出了拼命的架势,七手八脚的就想往他们三人身上招呼……三人顾忌太多,每个人身上都挨了几下才跑出去。   “大家冷静一下,我们是来帮助大家的!”苏清晚找了个稍微高点儿的地方跳上去,挥了挥手里的棍子来引起众人的注意,“我们知道大家的遭遇,但是请你们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大家重建家园的!”   “我是刑部尚书凌子筱,奉皇上之命前来救灾,请大家相信我们。”凌子筱走上去和苏清晚并肩而立,朗声说道。   “皇上?”之前带头的那个青年男子愣了愣,然后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真的是奉皇上之命来的?”   “是!”苏清晚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说:“我是礼部侍郎苏清晚,那位是太常寺少卿苏亦沅,我们都是奉了皇命来帮助大家的。”   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个青年男子站出来赔了罪,“草民也实在是没办法才……惊扰了诸位大人,实在是对不起。”   苏清晚看了看那人,面色蜡黄,人也消瘦的不成样子,而那些小孩子和老一些的人更是凄惨的不行……你们还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啊。   “无妨。”凌子筱轻轻拉了拉苏清晚的衣袖,带着她走下去,然后说:“我们先要去见一下你们的县令,能指一下路吗?”   青年男子上前两步,一拍胸脯说:“我李三带各位大人去,跟我来!”   凌子筱简单安抚了其他人的情绪,苏亦沅提出先留下给大家治治伤什么的,于是凌子筱便和苏清晚一起跟着李三去找县令了。   县衙并不远,如果放在平时,用不了一炷香就能走到了,只可惜一场大水不仅冲毁了大部分房屋,更是冲毁了道路,人们只能自己找落脚点。   几人弯弯绕绕的来到了县衙前,苏清晚看着那块写着“墨烟县衙”的牌匾已经摇摇欲坠,县衙里更是一片狼藉,没几间完好的屋子了……   “二位大人,我就送到这儿了。”李三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便转身回去了。   县衙门口早已经没有人守着了,更别提通报的事,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直接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县衙里别有洞天。   房屋虽然残破,但是里面已经简单搭起了草屋,还有不少百姓在里面坐着。   “这个县令看着……好像可以啊。”苏清晚戳了戳凌子筱轻声说。   凌子筱点了点头,然后找到一个正在为大家煮粥的人问道:“打扰您一下,请问贵县县令在哪儿?”   年过半百的人放下手里的大勺子,用袖子擦了擦汗,说:“我就是县令,不知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凌子筱看着面前一身粗布麻衣的县令,态度较之前恭敬了许多,“我们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陌州救灾的。”   “啊,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看这……”县令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上前几步就要给两人行礼,被凌子筱一把拦住了。   “县令不必如此,您为了百姓付出这么多,大家都看在眼里。”凌子筱笑了笑说着。   周围的百姓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慢慢聚过来,没出声,就那么看着凌子筱和苏清晚,双眸中的点点希望让人不敢辜负。   “大家不要担心,朝廷赈灾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随后就到。”凌子筱看了看周围的人,索性直接提高了音量让他们安心,“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朝廷,相信皇上,朝廷绝不会不管大家的。”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围观的人们听完之后跪地高呼,更有人眼眶中都有泪,那是一种经历了绝望之后,又看见希望时的激动。   苏清晚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怕被人发现,便往凌子筱身侧站了站,打算悄悄把眼泪忍回去,却偏头看见那狐狸也早已经落了泪。   “不哭了,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啊。”苏清晚笑笑抬手帮凌子筱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凌子筱大概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了泪,低头笑了笑,揉了揉那姑娘的头发说:“别担心,我没事。”   “大家休息吧,我们和县令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凌子筱带着苏清晚和县令快步走出了县衙,以此来遮掩通红的眼眶。   几人到了外面,县令看着凌子筱和苏清晚的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朝廷派了他们来,想必是真的来救灾的,这样就好,陌州有救了。   “还不知县令贵姓?”苏清晚随便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到诡异的氛围。   “苏大人客气了,下官免贵姓韩,韩笑。”韩笑引着他们往塌了的堤坝那边走去,一路上说了陌州的情况,大水虽然冲毁了堤坝,不过并不是整个陌州都是这样的,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墨烟县,这里怎一个民不聊生啊……   “原来如此。”凌子筱叹了口气,还好,这里若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其他地方就不敢想象了。   几人到了距离堤坝不远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这两天没有下雨,水位已经渐渐下去了些。   “二位大人,你们看那里。”韩笑指着一处缺口有些惋惜地说:“堤坝被冲毁的时候我们极力抢修,可惜还是没能保住堤坝。”   “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凌子筱又往堤坝那边走近了些,打算去近距离观察。   “凌大人,当心啊。”韩笑不放心地看着凌子筱,想跟着过去看看,被苏清晚拦住了,“韩县令留步,他心里有数。”   “哎哎,好。”韩笑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和苏清晚一齐看着凌子筱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凌子筱面色不善地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地往县衙走去。   韩笑看着凌子筱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乖乖跟在身后,一路上欲言又止。   苏清晚也是很少看见这人这么严肃的表情,暗道大事不好,便在半路上找了个理由让韩笑先回去了。   看着韩笑走远了,苏清晚才凑近凌子筱问:“你看见什么了?”   “堤坝的缺口处被人做了手脚。”凌子筱蹙着眉说:“如果不是被人为破坏,堤坝不至于毁的这么彻底,应该还能多撑一阵子。”   “什么?!”苏清晚闻言一惊,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来?疯了吗?   “清晚,这次的大水只怕不止是天灾,还有人祸。”凌子筱环视了一下周围,入眼的全是废墟,眸中的哀痛更深了些。   苏清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真的是人为的……那人心该有多可怕啊……   “子筱,你别想太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理水患,尽可能避免疫情的发生。”苏清晚轻轻扯了扯那狐狸的衣袖,希望能让他宽心。   凌子筱自然明白那姑娘的心思,微微勾了勾嘴角,“我知道,先回县衙吧。”   “对了,亦沅兄呢?”凌子筱快到县衙门口时终于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偏头问了身侧的姑娘一句。   “他忙完自己就回来了,不用管他。”苏清晚想起那怼了自己的一路的亲哥,撇了撇嘴。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啊……   不过苏清晚说的确实没毛病,两人回到县衙的时候,苏亦沅已经到了,正坐在人堆里给大家把脉。   “二位大人回来了。”老远就看见他们的韩笑迎了上来,“另一位苏大人也到了。”   苏清晚:“……”第一次发现两个一样的姓凑一起有多麻烦……   “韩县令,你叫我清晚就行。”苏清晚笑了笑,连忙让韩笑改了这个称呼,不然这天天“苏大人”,“另一个苏大人”的得多别扭啊……   “亦沅兄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凌子筱看着被里里外外围住的苏亦沅,很有自知之明的想到自己根本靠近不了他,便站在外面说了一句。   苏亦沅知道凌子筱叫他是有事要说,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故作客套地说:“凌大人也辛苦了。”   韩笑看着明明熟的跟什么似的,还故作生疏的几个人,心中了然,便说起了晚上住宿之事,“县衙里的情况各位大人也看见了,现在只能空出来一间房间,所以……”   对此苏清晚几人是理解的,只是……一间房……他们要怎么睡?   “不知县里还有其他房间可以暂住吗?”凌子筱也有些为难,试图寻找其他房间。   “不怕几位大人笑话,我们墨烟县是陌州最穷的一个县了,整个县里也就我这县衙的房子还能看,这一场大水,把其他的房子都冲的差不多了。”韩笑苦笑着说。   刚刚那一路走回来看见的一切,让苏清晚明白韩笑说的是实话,“没事没事,韩县令别为难,我们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第60章 第三更~   韩笑带着三人到了一间看似还算完好的房间门口便离开了,至于这三个人到底要怎么睡,他没有丝毫的好奇。   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良久。   “这样吧,我今晚就不睡了。”许久的安静之后,凌子筱先开了口,“清晚你和亦沅兄是兄妹,一起睡应该没什么的对吧?”   什么叫没什么的……?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苏清晚凉凉地看了看那狐狸,“你不睡了?”   凌子筱点点头。   “今晚不睡,那明晚呢?以后呢?”苏清晚往门槛上一坐,“你这个根本不是解决办法好吗?”   苏亦沅也表示赞同苏清晚的说法,这样的方法并不合适。   “那……”凌子筱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便默默把目光转向了苏亦沅,他跟这姑娘斗智斗勇近二十年,想必更了解她的想法。   苏亦沅默默转过了头去,凌大人真是高看他了,他要是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思,何至于被她“欺压”这么些年……   苏清晚看着两个突然别扭起来的人叹了口气,也对,两个快要被圣贤书给洗脑的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与一个姑娘同睡一屋的,哪怕这个姑娘是他的亲妹妹。   ……   “晚儿,我与凌大人在外面凑合一晚就行。”苏亦沅终于拿出了兄长该有的威严,打算为这件事拍板。   苏清晚看着凌子筱也点了头,放弃了继续跟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想法,说了句“晚安”,然后转身进了房间,顺手关好了门。   连续多日的奔波,其实他们几个没有不累的,苏清晚回到房间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是她还是在半夜的时候挣扎着醒了过来,打算出去把那两人换进来。   苏清晚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在推开门之后惊奇的发现,自家那平时极为讲究的哥哥正躺在一堆干草上睡得正香……苏清晚对此表示佩服,这个适应环境的能力可以啊……   “清晚,怎么不睡了?”凌子筱看着睡眼惺忪的姑娘,低声问道。   苏清晚低头看了看那个坐在地上靠着墙的狐狸,挑了挑眉,怕吵到苏亦沅,便蹲下来跟他说话。   但是一蹲下就发现了不对,那狐狸额角挂着不少汗,脸上也是诡异的惨白,还有干裂的嘴唇……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苏清晚伸手探了探那狐狸的额头,除了摸到一手的汗,还有微微有些不正常的温度。   凌子筱也没躲开苏清晚的手,只是轻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磨了磨牙还是先把人拉了起来,“地上凉,先起来。”   凌子筱乖乖地顺着苏清晚的力道站了起来,眼前是一阵阵黑雾,他自己没意识到的就往前倒。   苏清晚拿出习武之人应有的速度一把把人扶住,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凌子筱?”   凌子筱缓过了这阵眩晕,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往身后的墙上一靠,看着苏清晚没说话。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不许瞒着我!”苏清晚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守信的狐狸,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苏清晚这么一说,那狐狸的目光中就带了些委屈,他瞥了苏清晚一眼低声说:“我没想瞒着你的……”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   凌子筱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苏清晚偏偏明白了被他吃掉的后半句话,难免有些心疼。   “进去睡一会儿吧,看看明天能不能好点儿。”苏清晚拉住那狐狸的手往里走,怕他不答应,便轻声诱哄着,“不许拒绝,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大概是知道还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凌子筱也担心撑不住,便乖乖地跟着苏清晚进了屋,然后自觉的躺好,眨了眨眼睛看着苏清晚。   “要喝水吗?”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苏清晚便主动凑了过去。   凌子筱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苏清晚半晌,然后说:“你的头发乱了。”   苏清晚:“???”这人不是傻了吧……?   “懒得理你……”苏清晚翻了个白眼,从带来的包袱里翻了件披风出来给凌子筱盖好,然后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你睡吧,有事叫我啊。”   “谢谢。”凌子筱轻轻动了动嘴唇呢喃了这么一句,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苏清晚看了看那狐狸,睡着之后还真是看起来纯良无害……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苏清晚很快也开始犯困,渐渐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没睡多久,她就被那狐狸连续不断地低咳吵醒了。   苏清晚睁开眼睛发现凌子筱坐在床边,大概是担心吵醒苏清晚,一手紧紧捂着嘴。   这人啊……果然让他跟自己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子筱,别忍着了。”苏清晚摇了摇头快步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轻轻帮那傻狐狸拍了拍背。   “对不起,咳咳,我……”到底还是吵醒了那姑娘,凌子筱下意识的就想道歉,奈何一开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苏清晚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丝毫没有降下去的意思……果然,就应该一直看着他的。   “喝点儿水。”苏清晚倒了杯水给他送到嘴边,凌子筱大概也是没什么力气了,索性直接就着苏清晚的手喝了小半杯,然后眼神渐渐清明。   “不许道歉。”苏清晚把水杯放下,先打消了那人试图道歉的想法,然后才接着说:“还是有些低烧,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凌子筱笑了笑,对于这样的状态似乎习以为常,并不怎么在乎,“你别担心,耽误不了明天的事情的。”   这狐狸是不是傻……   苏清晚把人扶着躺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上凌子筱清澈的双眸,到底是放弃了跟他讲道理的想法,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睡吧。”   这么一折腾,天很快就亮了。   苏清晚窝在椅子上睡的并不舒服,于是很难得的在这么一个时辰自然醒了。她看了看凌子筱还在睡,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摸了摸发现那人低烧依旧未退,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走出房间,拍醒了苏亦沅,阴森森地说:“哥,起床了,早朝要来不及了。”   苏亦沅条件反射一般地睁开眼睛,从干草堆上弹起来,然后就看见了笑得正欢的苏清晚,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苏清晚!”苏亦沅磨了磨牙,这丫头平时就喜欢拿这事儿吓唬自己,今天一放松居然又让她得逞了。   “淡定淡定,早起早睡身体好。”苏清晚连忙顺了顺自家哥哥炸了的毛。   “你真是……”苏亦沅看一圈周围突然改了个话题,“凌大人呢?”   苏清晚指了指房间里面,然后简要说了凌子筱现在的状况。   苏亦沅闻言瞪了苏清晚一眼,“你怎么不叫我?”   哎对啊……怎么把他会医术这事儿给忘了……   “咳咳……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吗。”苏清晚推着苏亦沅往里面走,然后直接把人按在了床边,丝毫不容他反抗。   两人的一番闹腾,把原本睡的就不算安稳的凌子筱吵醒了。   “县里出什么事了?”凌子筱的眼神是难得一见的茫然,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苏清晚,下意识的以为出现了新的灾情。   “没事没事,你别乱动,让我哥给你把下脉啊。”苏清晚看着那茫然的狐狸笑了笑。   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凌子筱才放下心来,任由苏亦沅摆弄。   “低烧是因为凉气入体,没什么大事。”苏亦沅把完脉说道:“凌大人注意休息就没事。”   “多谢。”凌子筱微微颔首算是道谢。   “晚儿,你跟我出来一下。”苏亦沅又看了凌子筱一眼,然后转身走出去,顺带着招呼了苏清晚。   苏清晚看着自家哥哥面色凝重,不禁也认真了些,下意识地不想让凌子筱听见他们的对话,便压低声音问:“哥,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晚儿,你知道凌大人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吗?”苏亦沅严肃地问道。   苏清晚知道他在医术上素来认真,也不敢再开玩笑,但是凌子筱的童年她确实没什么了解,便摇了摇头,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他的身体底子不算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都在小时候,我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才能对症下药。”苏亦沅朝屋里看了看,欲言又止。   小时候……?   苏清晚抿了抿唇,他是凌府的养子,除夕夜那晚又跟自己说了那么些话,想必在凌府过得并不好吧……如果是这样,哥哥说的也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苏亦沅看着苏清晚眼底流露出来的心酸,心中大概有了数,这丫头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过不便说罢了。   “别太担心,凌大人自小习武,所以问题不大。”苏亦沅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膀,“等到这边的事情了了,回京好好调养就是了。” 第61章 你说过不会走的   天亮了没多久,韩笑就给三人送来了早饭:三碗稀粥和三张大饼。   “几位大人将就一下吧,实在是没别的东西了。”韩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韩县令别这么说,我们知道您给我们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凌子筱笑着道了谢,送走了韩笑之后,招呼着苏清晚和苏亦沅坐下吃饭。   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苏清晚便把凌子筱赶回了床上,看着他有拒绝的意思,苏清晚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说:“床上待着,这边没你的地方。”   凌子筱自然明白那姑娘的好意,便也没管她语气的凶残程度,端着碗喝了两口粥,然后看着苏清晚笑了笑,“多谢苏大人了。”   苏清晚翻了个白眼说:“凌大人别客气。”然后走回桌子边开始咬那张大饼,扯下来一口再就着粥咽下去,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早饭。   苏亦沅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看了凌子筱一眼,又嫌弃地看了看苏清晚,说:“晚儿,让爹看见你这么吃饭,你猜他会怎么说你?”   “爹又不在这儿,你少拿他吓唬我。”苏清晚顺手收拾了一下桌子,“更何况现在情况紧急,哪有时间慢慢吃啊。”   凌子筱拿着碗走过来,把手搭在苏亦沅肩上,看了苏清晚一会儿,然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清晚,吃饭快慢和怎么吃并不冲突,你看亦沅兄吃的不也挺快的。”   被自家妹妹欺压十多年的苏亦沅终于找到了友军,一把抓住凌子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连声应和,“晚儿啊,你跟着凌大人这么些时候,多向凌大人学学。”   苏清晚看着凌子筱挑了挑眉:“哥你是认真的吗?”你怕是还不知道那狐狸有多腹黑……我跟着他学,学成之后有你后悔的……   “咳咳……”凌子筱轻咳两声,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   苏亦沅:“……”凌大人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来来来,先说正事啊,你们的个人恩怨有时间再说去。”苏清晚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会儿,然后强行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昨晚看了看星象,这几天估计还会下雨。”凌子筱很配合地接下了这个话题,蹙了蹙眉说道:“但是按照墨烟县现在的情况,根本撑不住一场大雨。”   “我昨天给县里大部分人都做了检查,暂时没有疫情出现。”苏亦沅也没在之前那件事上过多纠结,紧跟着汇报了自己的发现,“但是受伤的人不少,还有很多老人小孩儿,情况都不是很好。”   苏清晚转头看了看布满乌云的天空,心中也是一凉,可不能再下雨了……但是这事儿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啊……   “对了,赈灾的粮食药品还有多久能到?”苏清晚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便随口问道。   凌子筱微微垂眸算了算,然后说:“如果路上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三天就能到了。”   “那出了意外呢……”   凌子筱瞥了苏清晚一眼,“那大概就到不了了。”   苏清晚:“……废话,我是说出了意外怎么办?”   “如果出了意外……”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说:“只能先从最近的峦州买些粮食,然后能撑多久是多久了。”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的脸色,暗叹不妙,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她试图补救,“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是朝廷的赈灾粮,哪有那么容易被劫?”   凌子筱轻轻拍了拍苏清晚的头,示意她别往心上放,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韩笑走了过来。   “韩县令来得正好。”凌子筱对着站在门口的韩笑招了招手,等着他走到桌子边上才接着说:“我们正有事想跟您说。”   苏清晚和苏亦沅同时一脸懵地看了看凌子筱,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儿快啊……   但是该配合还是要配合的,苏清晚认真地点点头,说:“对,我们找您有事。”   苏亦沅:“……”   凌子筱无奈地笑笑,然后说:“是这样的,我们昨天一路过来,看见很多人的尸体都没有处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爆发瘟疫。”   原来如此……苏清晚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应该尽快处理。   “凌大人提醒的是,我这就带人去处理。”韩笑这些天忙的团团转,这件事原本是记着的,结果忙着忙着就给忘到脑后面去了,如果不是凌子筱提醒,怕是要酿成大祸。   思及此,韩笑不禁一身冷汗,赶忙带人出去了。   “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苏清晚想了想还是准备一起去,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凌子筱说:“你别去了吧。”   凌子筱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勾了勾嘴角,“我没事。”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便戳了戳身边看戏的苏亦沅,“哥你说。”   苏亦沅隔岸观火半晌,突然之间就被拉下了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便嘿嘿笑了几声,试图蒙混过关。   “你看亦沅兄都没说不让,走吧。”凌子筱抓住这个空挡,率先走了出去,非常不厚道的把炸毛的苏清晚留给了苏亦沅。   三人很快赶上了韩笑的速度,然后挽起袖子开始帮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几十个人分成了四个小队,东西南北各一队去搜寻被压在了废墟下面的人,找到之后要把人从下面弄出来,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全部埋了。   这个做法虽然残忍了些,但是没有时间让亲属来一一辨认了。   韩笑找来的人大多是县里的青壮年,虽然有力气,但是平时没有配合,几乎没有默契度,搜寻进度十分缓慢,到了中午,四队一共才挖出来十多个人。   韩笑看着被挖出来的人红了眼眶,然后迅速从每个小队里分出来两个人去挖坑,尽快把人埋了。   “几位大人休息一下吧。”韩笑走到他们几人身边,在衣服上把手抹干净,然后给他们递了个水壶过去。   苏亦沅还在一边帮受伤的队员处理伤口,自然没手接;苏清晚满手都是泥也没打算接,于是韩笑就定定地看着凌子筱。   “韩县令,把水给大家吧。”凌子筱轻轻摇了下头拒绝了,然后走到苏清晚身侧坐下。   韩笑看了看凌子筱,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别处。   凌子筱坐在苏清晚身边,安安静静的没说话,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累不累?”苏清晚伸出全是泥的手戳了戳身侧那狐狸。   凌子筱微微偏头看了看苏清晚,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开口声音却有些低哑:“不累,没关系的。”   苏清晚撇撇嘴,显然不相信,她抬起全是泥的爪子伸向了凌子筱的额头。   凌子筱愣了一下,旋即就想站起来躲开,奈何在起来的一瞬间眼前满是黑雾。   对于这个情况,苏清晚已经从第一次的惊吓变成了无奈,她在那狐狸跪在地上之前一把扶住了他。   苏清晚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伸出爪子探上了额头,手心上传来灼热的温度让苏清晚怒从心起,她把人按到地上松开手,瞪了他一眼问:“凌子筱,你怎么想的?!”   “清晚,别……”凌子筱下意识的一手抓住苏清晚的衣袖,另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缓过一阵阵眩晕,又怕真惹了这姑娘生气,一时间有些无措,“我……咳咳……”   苏清晚看着突然咳得停不下来的人,颇为心累。   “好了好了,我不走啊。”苏清晚默默扶了扶额,然后坐在他边上轻声安慰了几句,“你别着急,缓一下再说。”   凌子筱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各种情绪交织,看得苏清晚心中一慌。   “你说过不会走的。”安静许久,凌子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声音轻飘飘的,苏清晚却从中听出了他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委屈。   “我不走。”苏清晚咬了咬唇,看着那狐狸的样子,心中一酸,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冲动,应该跟他好好说的……   那狐狸却没有理他,微微垂着头没说话。   苏清晚想了想便跑去找救兵了,“哥,快来!”   苏亦沅正好处理完手里的那个伤者,看着苏清晚着急的样子便跟着过去了,给凌子筱把完脉之后,他抬头瞪了苏清晚一眼,“你这丫头,是不是你气他了?”   苏清晚:“???”哥你为什么第一个想到我?为什么?   “跟她没关系。”凌子筱看了苏清晚一眼,便借着苏亦沅的力气站了起来,有些抱歉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先送凌大人回去,清晚你在这儿等我回来。”苏亦沅扶着凌子筱往回走,顺带着跟那内心爆炸的姑娘说了一句。   苏清晚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开始检讨自己,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家亲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苏亦沅是怎么跟凌子筱吐槽自己的。   苏亦沅看着凌子筱惨白的脸色,斟酌着说:“凌大人你别跟她计较,那丫头平时就没心没肺的。”   凌子筱摇了摇头,浅笑着否认了,“亦沅兄,与她无关。” 第62章 凌子筱,不哭   苏清晚不知道那狐狸跟苏亦沅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家哥哥回来的时候脸色是少有的阴沉。   “哥,他没事吧?”苏清晚走近他试探着问,余光看见韩笑正带着人火速往旁边移动,试图远离这个一触即发的战场……这都什么人啊……   苏亦沅瞥了苏清晚一眼,凉凉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苏清晚:“……”   “咳咳……”苏清晚清了清嗓子,在苏亦沅还打算说点儿什么之前,迅速翻过这一页,朝着不远处的韩笑招了招手,说:“韩县令,时辰也不早了,先让大家回去休息吧,下午再继续。”   “没事苏大人,我们不累。”李三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还多的是力气。   苏清晚看着他不禁莞尔,这个人倒也是率性。   “苏大人,我们可以两队换着去休息。”韩笑想了想,然后提出了一个两全的解决方法,“二位大人说呢?”   “这样也好。”苏亦沅没给苏清晚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晚儿,你先回去,我在这边。”   苏清晚想起凌子筱看她的那一眼,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连忙摇摇头说:“还是你回去吧,都忙了一早上了。”   只可惜苏亦沅到底是了解自家妹妹的心思的,他瞥了苏清晚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在逃避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你要知道,逃得了一时又如何,你能永远避开他吗?”   苏清晚闻言愣了愣,看了苏亦沅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回了县衙。   她没走县衙正门,而是绕了路走了侧门。一来这里更近些,二来……她还要想想怎么跟那狐狸说,所以不能让县衙里的人发现自己,惊动了屋内那人。   不过她这次是想多了。   当苏清晚悄悄推开门走进去之后,发现那狐狸正安安静静地睡着。   苏清晚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了开场白,反正原本也没想好……   她走到床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轻轻伸手摸了摸,触手是意料之中的灼热,苏清晚叹了口气,便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凌子筱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苏清晚才坐下没一会儿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边的那个姑娘愣了一下,旋即彻底清醒过来,避开苏清晚的视线,说:“苏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苏清晚看着他客气疏离的态度,也有些委屈,明明是担心他才会那么说的,这人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啊……   思及此,苏清晚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凌大人别误会,我哥让我回来的。”   “那真是辛苦苏大人跑一趟了。”凌子筱笑了笑,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依旧平淡的很,“不劳烦苏大人在这儿陪着我,请自便吧。”   苏清晚:“……”我刀呢???   “行,那我走了。”苏清晚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回手关门,一连串动作没有一点儿犹豫。   凌子筱看着关上的门,怔了怔,然后轻笑出声,本该是这样的,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苏清晚自然不是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天知道苏亦沅知道以后会不会拍死她……还有那个傻狐狸,她这么潇洒的就跑了,以他的心思,还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但是就这么直接回去好像也不太好啊……   索性,苏清晚先去了县衙里其他地方转了转。她去跟留在县衙中的百姓讲了讲早上的情况,又安抚了一下失去亲人的人,然后才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苏清晚就听见了不断的低咳声,她叹了口气,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推开门苏清晚心中就是一颤,看着那狐狸坐在床边咳得弯了腰,却还是拼了命的忍着,明明没有人啊,他怎么……   “子筱,喝点儿水。”苏清晚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水走过去,一手轻轻帮着他拍了拍背。   凌子筱偏头看着苏清晚,他咳得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乖啊,喝一口。”苏清晚避开他的视线,拿出了诱骗小孩子的语气开始哄他,然后把水杯递给了他。   凌子筱也没拒绝,接过去喝了两口,然后双手捧着水杯,微微低着头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罢了罢了,这么一直僵着算怎么回事……苏清晚撇了撇嘴,把水杯从凌子筱手里拿了过来,站起来准备去放到桌子上,却被凌子筱一把拉住了衣袖。   “又要走了吗?”凌子筱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苏清晚听了却是心疼的不行,这个“又”字用的……   苏清晚没敢挣脱开,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一边,然后蹲下来看着他。   凌子筱转头想躲开苏清晚的视线,奈何没有苏清晚的眼睛快,她清楚地看见了那狐狸在转头的一瞬间落下来的泪滴,沉沉地砸在苏清晚心上。   “子筱,对不起,是我不好。”苏清晚也顾不上之前的初衷到底是什么,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把这狐狸惹哭了……受多重的伤都没见他哭过,现在居然被自己惹哭了,难怪哥哥会那么生气了……   既然已经被苏清晚看见了,凌子筱也索性不在躲着,他转过头看了看苏清晚,然后把人拉了起来,稳了稳情绪然后道了歉:“清晚,抱歉。”   苏清晚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帮他擦了下眼泪,咬了咬唇说:“子筱,我没有要走的,信我好吗?”   凌子筱点了下头,然后拉着苏清晚的手放到了额头上,再开口带着些无奈,“清晚,头好疼。”   苏清晚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那人是信了自己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傻狐狸……这么好哄吗?   “睡一会儿吧。”苏清晚扶着他躺好,蹙了蹙眉说:“现在也找不到药材,你……”   “我没事。”凌子筱看着面露忧色的那姑娘笑了笑,轻声安慰道:“睡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只不过那边今天就要辛苦你们了。”凌子筱对此有些抱歉,“之前还说不会耽误的。”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凌子筱你这鬼毛病还真是改不了了……?   奈何那狐狸却是抓住了那一眼,他扯了扯苏清晚的衣袖,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清晚……”   得了得了……苏清晚迅速转换了自己的眼神,“我在呢,多大点儿事啊,那边交给我和我哥就行。”   “多谢。”凌子筱弯了弯嘴角,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苏清晚轻轻喊了他几声,确定人已经睡了之后才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她赶过去打算和苏亦沅换换,一过去却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伤,苏亦沅正在给他们处理伤口,韩笑站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韩县令,这是怎么回事?”苏清晚没敢打扰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的苏亦沅,便抓了一旁的韩笑问情况。   “去东边的那一队人马,找到一个被压住的人,没想到挖的时候后面的房子塌了,五个人被压在了下面,这不,都受了伤。”韩笑看了看苏亦沅那边,叹了口气跟苏清晚说着。   “韩县令别担心,苏少卿医术很好,没事的。”苏清晚安慰了韩笑几句,也意识到这样漫无目的的搜寻根本不是办法,得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晚儿,过来帮忙。”苏亦沅百忙之中抽空喊了苏清晚一声。   苏清晚应了一声几步跑了过去,近距离看到那几个受了伤的人,才明白韩笑为什么心疼成那样。有三个只受了些皮外伤的还好,另外两个人大概是被直接压住了,整个人看起来血肉模糊的……   “哥,我怎么帮你?”好在苏清晚跟着凌子筱这么些时候,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只是淡淡地看了几眼便准备上手帮忙。   “我这有药,简单止血会吗?”苏亦沅手中的动作不停,空出来一只手拿了药瓶扔给苏清晚,“你去帮他们三个处理一下。”   苏清晚接住从天而降的药瓶应了下来,便赶紧忙活了起来。   他们三人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架不住苏清晚强势的态度,还是乖乖让她处理了。   三人伤不重,苏清晚也有之前的经验,于是很快就处理好了。她看了看苏亦沅那边,发现苏亦沅眉头紧蹙,满头大汗,情况不太妙啊……   “哥?”苏清晚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事,命能保住。”苏亦沅抬手抹了一把汗,然后看了看苏清晚说:“你先去看看挖坑的那边,这里有我。”   “行,交给我。”苏清晚也不多说,她问了方向便快速往那边赶过去。   “苏大人。”李三远远看见朝那边走过去的苏清晚便迎了上去,“您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这边。”苏清晚拍了拍李三的肩,和他一起往坑那边走过去,发现坑已经挖的很深了,一个成年男子站进去都看不见头了,这个速度还是可以的啊。   “兄弟们辛苦了。”苏清晚跳进坑里感受了一下,然后拿了一把铁锨和他们一起挖了起来。   然而过了不久,就听见韩笑在上面喊:“苏大人,不好了苏大人!苏少卿受伤了!”   第63章   苏清晚从坑里跳出去,跟着韩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苏亦沅。   “哥,出什么事了?”苏清晚走过去盯着苏亦沅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人满身的血,根本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之前受伤的人的。   “大家去忙吧,我没事。”苏亦沅稳住声音先让周围的人散了,等到边上只剩下苏清晚和韩笑两人时,他才苦笑着跟苏清晚解释:“怪我不小心,没注意到那边的墙不结实。”   苏清晚:“???”   看着苏清晚震惊的表情,韩笑叹了口气说:“苏少卿在那边帮忙,大伙儿发现了一个被压在下面的人,就开始搬上面的木头,没成想身后的墙不结实塌了,苏少卿是为了救虎子才被砸的。”   还有没有结实的墙了?!   “伤到哪儿了?”苏清晚皱着眉凑近苏亦沅,拉着他胳膊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心中突然就慌了,“哥,你说话!”   “晚儿,你别着急。”苏亦沅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算是安慰,然后看向站在一边面如土色的韩笑说:“这边先辛苦韩县令了,我和晚儿回一趟县衙,务必让兄弟们注意安全。”   “哎哎,苏少卿先在我房间休息吧。”韩笑连连应声,看着苏亦沅白如纸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苏清晚拱了拱手便去了其他地方。   苏清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把人扶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苏清晚就明白了,“伤到腰了是吗?”   “嗯。”苏亦沅点了点头,蹙了蹙眉试着走了几步,然后偏头看着自家已经炸了毛的妹妹说:“晚儿,你不能慌,知道吗?”   苏清晚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辩什么,便点了点头没说话,一路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回了县衙,扔到了床上。   此时此刻,苏清晚终于后悔小时候拒绝了父亲让她学医术的提议……现在她要怎么办啊……   最后,苏清晚按照苏亦沅的指示帮他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就被他赶出去了……   苏清晚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依旧没有散去,但是一时也没有下雨的意思,这样还好……那现在,去看看那狐狸吧,顺带着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那狐狸还没醒,苏清晚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人乖巧的睡姿,心安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晚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清晚?想什么呢?”   苏清晚坐在床边盯着他神游天外,直到被凌子筱这句话扯回了思绪,低头一看那人已经醒了,正浅笑着看着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苏清晚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下意识地想隐瞒苏亦沅受伤的情况,便说:“我就是回来看看你,好点儿了吗?”   凌子筱显然不怎么相信那姑娘的话,刚刚看了她半天都没见她回神,愁绪根本藏不住,她说没事谁信呢?   “没事了。”凌子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拉着苏清晚的手覆到了额前。   虽然还有些热,但是总归温度降下来不少,苏清晚也松了口气,随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说:“还有些低烧,再休息一下吧。”   凌子筱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眯了眯眼睛看着苏清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清晚原本什么都不想告诉他,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心中所有的慌乱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抿了抿唇终于是全部告诉了他。   凌子筱听完蹙了蹙眉,自己这样的情况,苏亦沅又受了伤,也难怪那姑娘会慌了。   “清晚,没事的。”凌子筱抬手揉了揉面前那姑娘的头发,轻声安慰着,“有我在,乱不了。”声音还有些低哑,但是足以安抚人心。   苏清晚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凌子筱和哥哥说的都对,他们三个人是墨烟县的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乱。   “子筱,我明白了,放心吧。”苏清晚笑嘻嘻地伸出爪子捏上了那狐狸的脸,他因为低烧而微微泛红的脸被苏清晚一捏,红的更厉害了……   “不闹。”凌子筱微微侧头躲开了苏清晚的魔爪,然后问:“亦沅兄怎么样了?”   “哥哥说没事,不过我估摸着悬……”苏清晚回想了一下苏亦沅一路被自己拖回来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想了想说:“让他简单把个脉什么的应该还行,跟着去现场帮忙的可能性不太大。”   凌子筱点点头表示了解,“你去问问韩县令,县中还能不能找到会医术的人,稍微懂一些也行,让他跟着亦沅兄帮忙。”   “嗯,我一会儿就去。”苏清晚把这事儿记了下来,突然想起了搜寻之事便说:“还有一件事,这样去找人速度太慢了,而且并不安全,县里的劳动力已经都被组织起来了,如果他们都受了伤,再下雨就没人能帮忙了。”   凌子筱考虑到墨烟县的情况和将下未下的雨,也有些担忧,的确不能这么下去了。   “这件事我今晚再想想,你别担心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下来。”凌子筱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让她安心,然后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了韩笑的声音,“凌大人,您好些了吗?”   “没事了,有劳韩县令挂心。”凌子筱朝着韩笑微微颔首算是道谢,然后简单说了搜寻之事和后续的安排,便让韩笑去休息了。   韩笑应声出去之前,苏清晚突然想起了还在他房间里的苏亦沅,便连忙叫住了他,“韩县令,我哥他……”   “苏大人别担心,我去和大伙儿挤一挤就行了。”韩笑心思很是通透,迅速截住了苏清晚的话,然后笑笑退了出去。   “韩笑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你可以和他商量。”凌子筱盯着韩笑的背影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了解。”苏清晚也转头看了韩笑一眼,和这种人相处起来确实舒服,只不过……可以完全信任吗?   凌子筱大概是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解释道:“他能为了大家撸起袖子煮粥,不论其他,至少为了百姓的心是可信的,你和他商议这些,他定不会不上心。”   “好,那我去问问他大夫的事。”苏清晚不死心的又伸出了双手,捏了捏那狐狸的脸,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笑着快速退了出去。   苏清晚在前院找到韩笑的时候,他依旧在给大家煮粥,看见苏清晚过来便说:“苏大人,这晚饭一会儿就好了,我给您送过去就行了。”   “韩县令哪儿的话,我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个。”苏清晚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我是想问问您,县里还有懂医术的人吗?”   韩笑闻言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县里原本是有几个大夫的,只不过这次大水冲塌了房屋砸死了一个,另外几个雨一停早早就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苏清晚得到了一个不算意外的答案,如果县里还有这样的人,想必早就出手帮忙了,也不需要等到苏清晚来找。   只不过……找不到应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苏亦沅上吧……   就在苏清晚惆怅之际,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冲了出来喊住了苏清晚:“苏大人等一下!我想试试!”   “当归,不许胡闹,快回来。”人群中有人喊着小姑娘。   苏清晚转头看见被叫做当归的小姑娘正看着自己,忽闪的大眼睛中满是认真和希冀。   “当归,你懂医术吗?”苏清晚走到小姑娘面前半蹲下问道。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不顾身后叫她不许胡闹的人,跟苏清晚说:“爹娘都不许我学医,但是我喜欢,所以时常偷偷去跟着林大夫学,现在已经懂了不少了。”   苏清晚挑了挑眉,这个小姑娘倒是个意外的惊喜啊。   “那林大夫呢?”如果师父跑了,那么徒弟能不能信任也需要考虑。   意外的是,当归口中的林大夫正是这次大水中被砸死的那一位。   苏清晚拉住小姑娘的手去了苏亦沅那里,打算让她先试试。毕竟空口无凭,还是要真本事才行。   苏亦沅在得知了苏清晚和当归的来意之后,便让小姑娘先去给凌子筱把脉,苏清晚虽然不解,但是也没多问,领着她又去找了凌子筱。   小姑娘也不怯场,有模有样的就为凌子筱把了脉,然后朝着苏清晚点点头说:“苏大人可以了。”   “好,你去跟刚刚那个哥哥说结果,具体留不留你要他来决定。”苏清晚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把人放了出去。   “亦沅兄怎么……”凌子筱全程懵圈,看着当归出去了便问苏清晚原因。   谁知道苏清晚耸了耸肩说:“我也不清楚,反正哥让她过来的。”   凌子筱:“???”   “大概……这样比较明了吧。”苏清晚眼珠转了几下,突然凑近凌子筱说:“我好像明白哥哥的意思了,能把你的脉象把明白,那小姑娘的医术绝对就过关了。” 第64章 同床共枕?   当归最后被苏亦沅留了下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姑娘在医术上颇具天赋,造诣很深。”   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帮手自然是好的,但是能让苏亦沅这么评价的,当归是第一个,这不禁引起了苏清晚的好奇。   “哥,她年纪不大,家里也不让学医,怎么会有这么深的造诣?”苏清晚凑到苏亦沅身边小声问道。   苏亦沅瞥了苏清晚一眼,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幽幽地问:“你在医术上的天赋不比她差,当年为什么不学?”   苏清晚:“……”咱能不说这事儿了吗……?   “小时候爹让你跟我一起习武,你不是也没答应吗?”苏清晚挑了挑眉反问道,互扒黑历史这种事情,不一定谁能扎着谁的心呢。   果然,提起习武,苏亦沅脸色变了变,然后就把苏清晚赶了出去,声称自己要睡了。   苏清晚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退了出去,还贴心的顺手帮他关好了门。   苏亦沅六岁那年,苏清晚四岁,苏太傅感觉时机合适,便给他们兄妹两人请来了一位教武功的师父。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师父来的前一天,苏清晚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她拉着苏夫人问:“娘,我学成了之后,您再想打我是不是就抓不到我了?”   苏夫人:“……”有点儿想现在就把这个熊孩子揍一顿怎么办……   而苏亦沅则是满脸期待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娘,我变厉害了之后,抢零食的时候,晚儿是不是就打不过我了?”   苏夫人:“……”   没等苏夫人说话,苏清晚就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扑上去对着自家亲哥就是一顿捶,打得苏亦沅转头就跑。   苏亦沅从小就不是喜欢闹腾的那一种,捧着一本书就能安安静静坐一天,对于习武当然也没什么兴趣;但是苏清晚和他正好相反,从小就喜欢上蹿下跳,更是梦想着能飞檐走壁,这次听父亲说要请师父教自己习武,开心的差点儿上天。   只不过喜不喜欢的,都阻止不了第二天师父的到来。   苏太傅为他们请来的师父是一位叫绝隐的隐世高人,听说早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欠了苏太傅的恩情,此次是绝不会出山收徒的。   绝隐对弟子的要求很严格,真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休息。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之后,绝隐突然说要看一看两人的掌握程度,便安排了一天用来比试。   从基本功开始,先是扎马步,两个时辰之后,苏清晚欢乐地跑向了梅花桩,苏亦沅则瘫倒在地,仰头望天,想到后续的比试就满脸绝望。   梅花桩之后,绝隐让两人用轻功上屋顶。   屋顶不算高,苏清晚虽然才练了不久,但是几次借力也是很顺利的上去了。而早已经精疲力尽的苏亦沅拼了命跃上屋顶,脚还没挨着边就往下栽,要不是绝隐眼疾手快,苏亦沅大概就是脑袋朝下着地了。   被绝隐接住平稳落地的苏亦沅,终于坚定了不学武的决心,跪了三天祠堂才求得了苏太傅的同意,从此打死没碰过武功,以至于后来的十几年,被学有所成的苏清晚疯狂“欺压”而无力还手。   这些都是苏亦沅不愿提及的痛啊……   “苏大人,您在笑什么?”当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大概是看着苏清晚的笑容太过癫狂,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苏清晚回过神来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看着当归手里端着的药碗,挑了挑眉,“你进去吧,他应该还没睡着。”   当归应了一声便开门进去了,苏清晚担心让他看见自己再受什么刺激,便一闪身去了凌子筱那边。   “怎么这么开心?”凌子筱正坐在桌子前研究墨烟县的地图,看见苏清晚笑成了这副鬼样子,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问道。   “这个不能说,不然我哥会炸毛的。”苏清晚尽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地图,又默默往一边退了几步,吐槽了一句:“这地图谁画的……还能不能更粗糙一点儿。”   凌子筱笑了笑,对于这张地图没做评价,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一会儿就出去了,你睡吧。”   苏清晚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这狐狸会这么说……   苏清晚突然靠近他问:“没事了?”   凌子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然后正义凛然地说:“嗯,没事了。”   苏清晚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趁着他低头想躲的瞬间,苏清晚摸了摸他的额头,露出了危险的笑容,“凌子筱,你想好再说。”   “咳咳……”凌子筱有些心虚地看了面前那姑娘一眼,然后笑了笑试图跳过这个话题,然而并没有成功,因为苏清晚的视线没有收回的意思,就那么看着他。   “清晚,好多了真的。”凌子筱默默改了用词,强烈的求生欲呼之欲出。   这还差不多。苏清晚收起了探究的视线,然后瞪了他一眼说:“你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吧,你这原本就没好,这边的事情也离不开你。”   “那你……”凌子筱不太放心地看了看苏清晚,欲言又止。   “我去找当归,你就别管了。”苏清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然后又走过去看了两眼地图,看着那随意的画风和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研究的想法,把椅子搬近了些,抬头看着凌子筱求解答。   凌子筱低头轻轻笑了笑,然后指了地图上的几处给苏清晚看,“这几处是墨烟县地势较高的地方,如果再下雨,只能把人往这里转移,这件事我明天去跟韩笑说,让他带着大家提前做准备。”   苏清晚又看了几眼,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她其实还是想知道这地图是谁画的……   就在苏清晚思考之际,凌子筱摆好了才从韩笑那要来的笔墨纸砚。   “你要写什么?”   “我誊一遍这张地图。”大概是凌子筱也看的心累,终于放弃了接着用这张地图。   “我来吧。”苏清晚看着那狐狸并不算好的脸色,默默把这要命的活接了过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看得懂吗?”凌子筱不大放心地问了一句。   “要不你来?”苏清晚直接把毛笔递给凌子筱,原本她也不想研究这地图。   凌子筱其实头晕的不行,但是还是二话没说把笔接了过去,把地图在旁边铺好就开始画,勾了两笔还跟苏清晚说:“你去睡吧。”   苏清晚:“……”这狐狸是不是有毒……?!   “你是不是傻?”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人赶回了床上,“赶紧睡觉!”   “好。”凌子筱弯了弯嘴角,看着那姑娘认真画地图的样子,很快就睡了。   苏清晚很快誊完了地图上除了字以外的东西,然后深吸一口气,趴在地图上仔细辨认每一个字,连蒙带猜的倒也写的差不多了,实在是没认出来的那几个字,她照猫画虎的直接画了上去。   等到整个墨烟县的地图全部誊完之后,已经到了半夜。   苏清晚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誊抄完的地图长叹了一口气,这么看着就舒服多了啊……   看了看睡得还算安稳的那人,苏清晚笑了笑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就在这一瞬间,她彻底清醒了。   这什么情况???   “早安。”凌子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粥,看着一脸懵圈的苏清晚笑了笑说:“醒一醒啊,起来吃饭了。”   苏清晚坐在床边仔细回想了一下,硬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床上……   “清晚,想什么呢?”凌子筱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放下碗屈指弹了弹那姑娘的脑袋,“是我把你抱过来的,然后我就出去了,你别多想。”   “这个我知道。”苏清晚端起碗喝了两口,凌子筱的人品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她好奇的是……自己昨晚到底是睡得多死,居然完全没有感觉……   “你说得对,是该提高警惕性的。”苏清晚有些后怕,这要是被有心人抓到机会,被绑走的话跑都跑不掉吧……   “别担心太多,我在呢。”凌子筱依旧喜欢揉她的头发,趁着苏清晚拿着碗躲不开,便欢快地揉了好几下,接着说:“我在你不用想这些,如果我不在,你就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苏清晚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是仔细想想又没什么毛病,毕竟那狐狸不在的时候,她好像也没睡的这么死过……   “子筱,你后半夜去哪儿了?”苏清晚默默喝完了剩下的几口粥,偏头看了看那狐狸。   “去周围转了转。”凌子筱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问:“那上面有些字,你是不是照着画上去的?”   苏清晚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反正也看不懂,照着画比乱猜好。”   凌子筱笑着摇了摇头,问:“知不知道最开始那副地图是哪来的?”   “嗯?”   “韩笑自己画的。”   “他那个字,当年的殿试是怎么考的???” 第65章 凌子筱失踪了   出去找人的四个小队都在晌午前回了县衙,因为凌子筱说最晚晌午一过就要下雨了。   韩笑把墨烟县的人分成几部分,分别带到了凌子筱之前指出的几处高地上,就近找了还能挡雨的房子,然后趁着大雨落下之前加固了一下。   由于昨晚突然降温,不少人都着了凉,苏亦沅便让当归扶着到了桌子前,带着当归一起给身体不适的人把脉。   出人意料的是,小姑娘竟然还找到了医馆剩下的药材,如此一来,伤寒之类的病症就好解决了。   凌子筱让苏清晚守在县衙,他则带着之前的四队人去了堤坝处,试图在大雨之前尽可能的加固堤坝。   很快,就有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接着便是大雨倾盆。苏清晚撑着伞走到县衙门口,仅仅几步路,就感觉那伞要被雨穿透了,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了打伞。   大雨下了差不多半柱香,苏清晚才看见凌子筱带着出去的人回来,一群人满身是水,还有不少泥,看起来好不狼狈。   不多时,韩笑回了县衙,手里还提着一把伞,显然也是放弃了撑伞这件事。   “凌大人,我已经把大伙儿都安顿好了,这边有什么能帮忙的吗?”韩笑走进县衙,找了个没雨的地儿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凌子筱倚着墙站着,看着韩笑摇了摇头说:“暂时没什么了,只是这雨下的太急,堤坝那边没能加固。”   说到这个,韩笑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很是歉疚地说:“都怪我,忙糊涂了,把堤坝的事儿给忘了,明明您那天还提醒过我……”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还是想想万一决堤,应该怎么应对吧。”凌子筱轻轻摆了下手,示意韩笑不要自责,“好在县里的百姓都已经转移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如果真的决了堤,应该也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还是凌大人想的周到。”韩笑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好说,韩县令去换换衣服吧。”凌子筱看着漫天的大雨,微微蹙起了眉头,这雨若是下个一天一夜的,那堤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还有县里的老老少少,这一晚上要怎么过……   “子筱,我有事跟你说。”苏清晚从里面跑了出来,拉着凌子筱往边上走了走,走到一个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才停下说:“县衙里的存粮快不够了,我刚刚去看了看,最多就够今天中午一顿的。”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凌子筱只是微蹙着眉点了下头,然后尽可能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看着面露忧色的姑娘说:“别担心,朝廷的赈灾粮应该明天就能到了,大家最多饿一两顿,应该还能撑住。”   “大部分人没问题,但是有几个的情况不是很好,我担心……”苏清晚朝着人群看了看,欲言又止。   凌子筱闻言也看向了苏亦沅那边,因为昨晚温度骤降,今天生了病的人不少,其中多是老者或者孩童,确实是饿不得啊……   “这样吧,我一会儿去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中午少吃一些,给急需的人留一些粮食出来。”凌子筱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然后叮嘱了苏清晚一句:“记住,不要声张,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我去单独问一问。”   苏清晚点了点头,便去给苏亦沅帮忙了。   苏亦沅和当归两个人看病抓药熬药的,根本忙不过来,便抓了苏清晚过去帮忙熬药。因为大多数都是伤寒,苏亦沅便让苏清晚熬了一大锅药,然后盛出来给大家喝。   一人一碗分完之后,苏清晚一回头恰好发现凌子筱正对着她招手,她便趁着大伙儿不注意跑了过去。   “怎么样了?”苏清晚凑过去小声问道。   “放心吧,解决了。”凌子筱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说:“年轻一些的都说可以少吃或者不吃,给需要的人留出来。”   “能撑到明天就好了。”苏清晚欣慰地点了点头,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然后蹦蹦跳跳地去做午饭了。   毫无意外的,凌子筱也没有吃午饭,苏清晚对此心中有数,叹了口气端着自己的那碗走了过去。   “一人一半?”苏清晚看着那人还在滴着水的衣服有些心累,便选择性的忽视了,端着碗问道。   “没事的,我不饿。”凌子筱笑着摇了下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亦沅兄有吗?”   “哥哥也说不饿。”苏清晚叹了口气,知道这两人的良苦用心,也不愿说破。   “亦沅兄那么忙,什么都不吃怎么行。”凌子筱闻言皱了皱眉,“还有多的吗?有的话给他送一碗过去。”   苏清晚瞥了他一眼,你就不忙?   “没事,我看着当归分了一半给他。”苏清晚挑了挑眉,这小徒弟倒是乖巧可爱的很,如果可以,带回京才好。   凌子筱笑了笑,“那就好。”   “嗯?”苏清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问:“所以你吃不吃?”   凌子筱正想拒绝,却听见那姑娘幽幽地说:“不吃也可以,哥哥那还有一些治伤寒的药,我去给你端一碗吧。”   “咳咳……”凌子筱瞪了苏清晚一眼,就不该让她知道……然后默默接过碗吃了几口,怕苏清晚不答应便说:“我没什么胃口,你快吃吧。”   “凌子筱……”苏清晚叫了叫他的名字,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低着头吃完了碗里的饭。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明白,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运粮车怕是很难按时到达了……   “你在县衙里别乱跑,我去看看其他人。”凌子筱说罢便准备出县衙,被苏清晚一把拉住了。   “雨这么大,我去吧。”苏清晚不怎么放心地伸手探了探那狐狸的额头,之前一淋雨,温度果然又起来了。   “不行。”凌子筱对待她的态度是少见的强硬,他直接拦住了苏清晚说:“外面的路不好走,房屋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你不能去。”   苏清晚:“……”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不能去你就能去了?   “清晚,听话。”凌子筱拿出了哄骗小孩子的语气,试图让苏清晚就范,然而这对于苏清晚并没有什么用。   只见那姑娘拿出了比他还坚定的态度,死死抓住了他,摆明了不让他出县衙大门。   凌子筱叹了口气,一手搭在苏清晚肩上,郑重地说:“现在县衙里必须留一个人,安抚大家的情绪,如果出去的人回不来,县衙里的人必须稳住大局,你明白吗?”   “好。”苏清晚认真地点了点头,乖乖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轻轻一笑,便转身走进了大雨里。   苏清晚望着雨幕发了会儿呆,凌子筱,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给苏亦沅打下手,忙里忙外的,时间就过得很快,苏清晚感觉没一会儿天就黑了,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雨还真没有停的意思……   “苏大人,出事儿了!”苏清晚正准备出去看看,韩笑就冲了进来,一路高呼着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苏清晚眼皮一跳,一丝不太妙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刚刚李三跑来说,凌大人不见了。”韩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柱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边喘边说:“西边那块高地上有个叫小宝的小男孩走丢了,凌大人就出去找,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李三找了不少地方也没找到凌大人和小宝,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告诉我的。”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苏清晚心中一慌,之前那种不安愈演愈烈,只能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韩笑。   “下午,凌大人一到那边,小宝的奶奶就说小宝不见了,求他帮帮忙,凌大人就出去了。”韩笑喘匀了气,不敢直视苏清晚,便低着头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行,我知道了。”苏清晚深吸了一口气,嘱咐了韩笑几句,便准备自己出去找人,谁知她门还没出,李三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喊道:“不好了,苏大人,韩县令!决堤了!”   “什么?!”苏清晚和韩笑同时一惊,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说的就是现在了吧……   “苏大人,我带人去抢修堤坝。”韩笑有了之前的经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行动十分迅速。   苏清晚在原地愣了愣,下意识的就想跟着一起去,被闻声赶来的苏亦沅拉住了,“晚儿,你不能去,这里至少还要留一个人。”   “那你留下。”苏清晚挣开苏亦沅就想往外跑。   “苏清晚!站住!”苏亦沅心知拉不住她,索性赌了一把,“你忘了凌大人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其实他也不知道凌子筱之前说了什么,但是想必是有所交代的。   好在他猜对了,苏清晚闻声僵在了原地,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朝着苏亦沅扯出了一抹笑。 第66章 许楚沐带着赈灾粮来了   让苏亦沅惊讶的是,苏清晚真的没有再吵着要出去找人,而是安安心心地待在县衙里,安抚众人,顺便等着韩笑他们回来。   苏亦沅看着谈笑自若的苏清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妹妹啊,现在却不得不狠下心来这么对她。   其实苏亦沅完全可以自己留下,把这姑娘放出去,只可惜他并非皇上钦点之人,到底是不合适的。   苏清晚用剩下的粮食给大家做了晚饭,然后分给了老人和孩子,多出来的一些给了那些自愿让出午饭的人。   这样的分法明显和之前不一样,县衙里很快就有人提了出来,“苏大人,您实话告诉我们,是不是粮食不够了?”   苏清晚也没想继续瞒着,毕竟运粮车不能按时到达,再怎么样,明天早上大家也都会知道了,那倒不如现在说了的好。   “确是如此。”苏清晚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走近了些接着说:“县衙里的粮食分别给了去各个高地的人一部分,就只剩下这些了。”   苏清晚此言一出,一瞬间县衙里议论纷纷,“嗡嗡”之声伴着雨声不绝于耳。   “大家静一静。”苏清晚叹了口气,思索良久,还是打算照实了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县衙里的存粮已经全部用完了,朝廷的赈灾粮很可能因为雨天在路上耽搁,明天如果不能按时到,大家可能就暂时没有东西吃了。”   “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们这些,但是,我相信大家,我们一定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大家说对不对?”苏清晚提高了声音,看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人们。   她在赌,赌大伙儿对朝廷的信任,对凌子筱和她的信任。   安静了良久,有一个声音出现:“苏大人说的对,我相信苏大人!”   很快,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苏清晚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长舒一口气,更多的是感动。大家愿意把性命交托给这几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也不枉凌子筱拼了命的付出了……   “还有一件事,我感觉应该让大家知晓。”苏清晚狠狠闭了下眼睛,然后语调平静地说:“凌大人失踪了,生死未卜。”   !!!   一语激起千层浪,县衙里的百姓一个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试探着看向苏清晚,以此来求证苏清晚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从不会拿生死之事开玩笑。”苏清晚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无论如何,我会带着大家保住墨烟县。”   “苏大人,凌大人好人有好报,一定不会有事的。”当归走到苏清晚身侧,轻声安慰着,“您别担心,会回来的。”   “嗯。”苏清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了笑,有了她的帮忙,苏亦沅倒是真的轻松了不少。   “当归,我替大伙儿谢谢你。”苏清晚拍了拍当归的肩,认认真真地道了谢,毕竟没有她,现在县衙里的情况怕是会更糟。   “苏大人别这么说,毕竟学医一直是我的心愿,现在爹娘也不反对了,倒是我该谢谢苏大人。”当归抬头看向苏清晚笑了笑,然后便跑回去帮忙了。   苏亦沅那边全部忙完,已经是半夜了。   不出意料的,他一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清晚,那姑娘怔怔地望着县衙的大门方向,心事重重。   “晚儿。”苏亦沅轻轻叹了口气,唤了那姑娘一声。   苏清晚闻声一笑,一瞬间就敛去了满腹心事,“辛苦了哥,快去休息吧。”   “晚儿,凌大人走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苏亦沅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中也有些不安。   苏清晚被问的一愣,便问苏亦沅:“什么意思?”   “他答应过你会回来吗?”苏亦沅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委婉的表达,索性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没有,他没说。”苏清晚摇了摇头,眸色暗了暗,突然明白了苏亦沅的意思:凌子筱是个从不会失信于人的人,知道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承诺。   苏清晚毕竟是苏亦沅看着长大的,一举一动他都再清楚不过,此时苏清晚虽然没什么大的表情,但是苏亦沅知道她心中的挣扎,试图安慰,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于是苏清晚便先开了口,她看着苏亦沅微微挑起了唇角,声音很轻却满是决然地说:“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墨烟县不会,陌州不会,他,也不会。   由于连天的大雨,天色始终昏沉。   韩笑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苏清晚估摸着是天亮不久。   “韩县令辛苦。”苏清晚一夜没睡,就站在县衙门口,远远看见他们回来,便快步迎了上去,看着满身泥水的众人问韩笑:“情况怎么样了?”   韩笑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笑说:“苏大人放心,堤坝的缺口处我们已经堵上了,应该能顶一阵子。”   苏清晚松了口气,如果没有堵上,这一场雨过后,墨烟县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兄弟们辛苦了,快进去休息吧。”苏清晚随手拍了几个人的肩,然后同韩笑往里走去。   韩笑走在苏清晚身侧,看着面色如常的姑娘,思索片刻还是问道:“苏大人,不知道凌大人他……”   “没事。”苏清晚直接打断了韩笑的话,摆了摆手说:“祸害遗千年,韩县令不必担心。”   韩笑:“……”祸害……遗千年?   两人走进县衙,看见大伙儿围坐一圈,有一个老者正拿出一副说书的架势在给孩子们讲江湖趣事,大家兴致颇高,气氛好到让苏清晚震惊。   众人看见苏清晚和韩笑,还招呼着两人一起过去听。   两人对视一眼,便在边上找了空地坐下,与大家一起听了起来。   老者是个阅历丰富的人,出口成章,江湖上的各种事情都信手拈来,一个接着一个地讲,成功让大家暂时忘记了没饭吃这件事情。   苏清晚自然明白老者的良苦用心,便安静地听着,不敢出声打断。   这样的一个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这里是墨烟县县衙吗?”   苏清晚闻声回头,然后跳了起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楚沐,“许将军,你怎么会来?”   “我奉皇上之命运送赈灾粮和药品。”许楚沐一早就知道,苏清晚和凌子筱是受了皇命先行一步的,所以并不惊讶,“苏大人在正好,来看看吧。”   苏清晚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不少马车,上面放着满满的粮食,因为下雨都用油纸严严实实地盖好了。   “太好了!”苏清晚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运粮队欣喜若狂,转身跟大家说:“朝廷的赈灾粮到了,没有耽搁,按时到了!”   “皇上万岁!谢谢诸位大人!”之前围坐在一起听书的人们也看见了许楚沐身后的一队车马,激动的高呼万岁。   苏清晚笑笑,忙让韩笑带着大家把粮食搬下来放进县衙里,她则凑到了许楚沐的……身后。   “颜诺,你怎么也过来了?”苏清晚把李颜诺从许楚沐身后揪出来,不解地问道。   “来看看你啊!”自九溪县一别后,两人已经许久未见,李颜诺也不顾两人满身泥水,就想往苏清晚身上扑,被苏清晚一把拦住了,她盯着李颜诺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好好说,到底是为什么?”   这地方这么危险,没事儿干往这儿跑什么?以为是踏青啊?   “苏大人有所不知,这次的赈灾粮有一大半是李姑娘的父亲无偿提供的。”许楚沐大概是看不下去李颜诺在那瞎扯,便摇摇头把话接了过去,“因此李姑娘提出要跟着一起来,皇上就答应了。”说罢,许楚沐便去给韩笑帮忙了,把李颜诺留给了苏清晚。   苏清晚把李颜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眯了眯眼睛打量着李颜诺,问:“你好好说,为什么非要来这儿?”   李颜诺正想随便说点儿什么混过去,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苏清晚无情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许将军有意思?”苏清晚压低了声音,挑着眉问李颜诺,然后便看见李颜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有些时候啊,身体远比嘴巴诚实。   李颜诺心知瞒不住苏清晚,便自己揉了揉脸,试图掩饰通红的脸色,然后拉着苏清晚的胳膊说:“这事你知我知,不能再多了。”   “许将军不知道啊?”苏清晚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震惊,这姑娘可以啊,这样就敢跟着来。   李颜诺摇摇头,瞪了苏清晚一眼说:“他要是知道了,还能让我来吗?”   “咳咳……”苏清晚假装咳了两声,打量着李颜诺,满脸了然的笑意,“那你打算怎么办?慢慢相处培养感情?”   李颜诺闻言就垮了脸,心累地看着苏清晚抱怨道:“那还能怎么办啊……许楚沐那个榆木脑袋!”   “其实,人在就好了,一切都有可能的。”苏清晚拍了拍李颜诺的手,眉宇间尽是苦涩。 第67章 天晴了   随着许楚沐等人的到来,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   就连连日的大雨也停了,天空中乌云散去,呈现出久违的湛蓝,仔细看还能看见一道淡淡的彩虹。   分散到各个高地的人也都回了县衙,苏清晚和韩笑一起给大伙儿准备了丰盛的早饭,看起来一片祥和。   苏清晚环视一圈,轻轻挑了下眉,把韩笑拉出了人堆,问:“韩县令,丢了孩子的那个是谁?”   韩笑被问的有些懵,没多想就给苏清晚指了出来。   苏清晚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人吃得正香,与旁边的人更是有说有笑,一点儿不见悲伤,就好像……小宝丢失之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县令请老人家过来一下吧。”   韩笑没多问就去把人请了过来,然后就被苏清晚赶回了人堆里,“多谢韩县令了,您快去多吃些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苏清晚这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韩笑便二话没说回去了。   很快,就只剩下苏清晚和小宝的奶奶两人。   “别怕,我就是想问问您,小宝找到了吗?”苏清晚指了指身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   奶奶一听苏清晚的话,面上立时浮现出一层哀伤,她苦笑着坐下,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还没找到呢……我可怜的小宝啊……”   是吗?苏清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哀伤只留于表面,不达心底,双眼来回看,就是不敢直视苏清晚。知道的她是丢了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心虚呢。   “您别担心,凌大人不是已经去找了吗,一定能把小宝找回来的。”苏清晚朝着她柔柔一笑,满是安抚的意味,然后亲自把人送回了原来的位置,让她继续吃好喝好。   苏清晚看着她一瞬间就消失了的悲伤,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在看到朝着自己走来的当归后,又敛去了多余的神色。   “苏大人,当归敬您一杯。”当归端了两杯酒过来,递了一杯给手中什么都没有的苏清晚,然后朝着苏清晚举了举杯说:“如果不是您,墨烟县怕是早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我?”苏清晚仰头把酒灌了下去,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禁苦笑,这才多久啊,你们都把他忘了吗?   当归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就想弥补,却还未开口就被苏清晚截住了,“我不过是职责所在,最辛苦的还是韩县令和诸位弟兄,你若是要谢,就去谢谢他们吧,无需谢我。”   苏清晚没给当归继续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就起身离开了。   许楚沐旁观者清,一来就发现了问题,鉴于当时的情况他什么都没问,现在一切都井井有条,他才走过来拦住了苏清晚,“苏大人,为何不见凌子筱凌大人?”   苏清晚闻言愣了愣,然后微微垂眸,云淡风轻地说了凌子筱的去处,末了,她还抬起头笑了笑问许楚沐:“许将军你说,他要是真的回不来了,我是不是,就再也不用跟着查案了?”   许楚沐僵在了原地,一直未见凌子筱,没想到居然有如此隐情。大恩不言谢,凌子筱的救命之恩,他还未曾回报呢,怎么会……   “苏大人,派人去找了吗?”许楚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出了这句话。   苏清晚摇了摇头,之前一直在下雨,派谁去都是冒险,她想去,奈何又去不了……   许楚沐看着苏清晚摇头,皱紧了眉头,转身就去召集了带来的兄弟,准备带着人出去找他,李颜诺见状就要跟着一起去,被苏清晚和许楚沐一齐拦住了。   最后,李颜诺只能一脸幽怨地看着许楚沐带人出了县衙。   苏清晚看着墨烟县情况已经稳住了,便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一次,苏亦沅没有拦着她,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她去,怕是一生都弥补不了的遗憾。   出了县衙才发现,连日暴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由于之前堤坝被毁,现在遍地是水,房屋较之前而言,损毁更多,总之入眼遍是狼藉,无处落脚,惨不忍睹。   苏清晚突然就不敢去找了,毕竟现在情况不明,心中还会有希望,万一……   “许将军,我……要不我就不去了吧。”苏清晚站在县衙门前不愿往前走,踌躇许久,还是选择了逃避。   许楚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苏清晚现在这样是为了哪般,便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苏清晚的提议,“苏大人,就算他已经死了,你自己找到他的尸身,总比我们抬回来给你看要好吧。”   这话虽然重了些,却不无道理。苏清晚咬了咬唇,便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墨烟县虽然不大,但是一处一处的找也确实需要不少时间,许楚沐便让大家分散开,两人一队去不同方向找人。   许楚沐不放心跟游魂没两样的苏清晚,便主动提出跟她一队,苏清晚没有任何意见地点头接受了,其实现在让谁跟她一起,她都无所谓。   许楚沐带着她往东边走去,苏清晚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跟在许楚沐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苏大人,凌大人身手那么好,未必会有事。”许楚沐大概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斟酌良久,说了这么一句话,试图安慰一下那姑娘。   苏清晚不愿弗了他的好意,便轻轻应了一声。   她又何尝不知道凌子筱的身手,放在平时去皇宫转两圈都不会被发现,但是……苏清晚想起触手的温度,苦笑着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出县衙的门啊……   两人一路走一路找,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久违的太阳挂在半空,把地上的雨水晒得温热,整个墨烟县就像是蒸笼。   苏清晚抬手抹了把汗突然一惊,然后转身就往回跑。   许楚沐愣了一下,还是转身跟上了她,不解地问:“苏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少尸体还在水里泡着没有掩埋,如今大雨停了,这样下去怕是会有疫情出现。”苏清晚暗骂自己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许楚沐一听也严肃起来,两人尽快赶了回去,发现大家都还安然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苏清晚找到了韩笑,让他即刻带人去找人并且掩埋,尽可能杜绝疫情的发生,韩笑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就去了,许楚沐知道情况紧急,也带着兄弟们一起去帮忙。   苏亦沅带着当归提前准备可能用到的药材做准备,苏清晚看了看县衙还算安稳,便让李颜诺配合苏亦沅守好县衙,有事就去找她或者韩笑,然后自己也出了县衙。   她不是去找凌子筱的,是去周围看看情况。   苏清晚知道,孰轻孰重。就像他们告诉过她的那样,无论如何,她不能乱。   这一次有许楚沐和他带来的人在,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进展很迅速,天黑之前,被泡在水里的人已经找出了九成。   许楚沐让韩笑带着来帮忙的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人开始挖那个之前没有挖好的坑。   苏清晚也留下来一起帮忙,很快,那个坑从一人深变成了几人深,天也差不多亮了起来。   许楚沐准备和兄弟们一起把从水里拖出来的人放进坑里,就在这时,韩笑带着县衙里的人过来了。   “不少人都失去了亲人,我带着大伙儿来送他们一程。”韩笑走上前跟苏清晚和许楚沐解释了一下,“就算不能给每一个人都立个碑,至少让家人送最后一程吧。”   苏清晚点了点头,许楚沐也没有异议,便带着人开始干活儿。   死于这场大水的人不少,占了墨烟县三成,即便是那么大一个坑,也险些被填满。   苏清晚看着坑里的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沉痛,若是天灾便罢了,偏偏还有人祸,那堤坝如果没有被人做手脚,这里面应该至少还有一半的人能好好的吧……   身后传来哭泣声,开始是一两个人,渐渐就连成了片,韩笑看着眼前的一切也红了眼眶,站在大坑的边上抹了抹眼睛。   许楚沐叹了口气,一挥手道:“埋!”   随着第一铲子土被扔进坑里,苏清晚面对着大坑直直地跪了下去,看着坑里的人一字一句道:“一路走好。”对不起,不能让你们等着被亲人找到,分别立碑;没能在你们入土为安之前找到毁坏堤坝的凶手;不过你们放心,天理昭昭,那个人逃不掉的。   苏清晚一跪,身后的人便“呼啦”跟着跪了一片,还有一些亲人健在的也跟着跪下高呼一路走好。   很快,坑便填好了。   苏清晚让韩笑带着大家先回去,叮嘱当归随时注意,有疑似疫情出现,一定要告诉大家注意防范。当归应了下来便随着韩笑回去了,刚刚填好的大坑边很快只剩下苏清晚一个人。   她望着远方,良久,自言自语道:“凌子筱,你把这么些事扔下自己跑了,我处理不好怎么办?还有那凶手,如果找不到我怎么跟逝去的人交代?”   “谁说我不管了?” 第68章 我回来了   苏清晚闻声愣了愣,然后猛地回头,看见那狐狸正浅笑着看着自己。   “凌子筱……”苏清晚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没敢往前走。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凌子筱走过去顺手揉了一把苏清晚的头发,轻声说:“傻姑娘,我回来了。”   苏清晚在凌子筱摸她头发的一瞬间僵了僵,然后也不顾那狐狸满身的泥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凌子筱,我以为你……”   “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凌子筱任由那姑娘紧紧抱着他,也伸手轻轻揽住苏清晚,半开玩笑地问道:“清晚,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才不是……”苏清晚撇撇嘴松开他,退开一步看着凌子筱,眼眶通红。   凌子筱有些心疼地帮面前那姑娘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才几天不见,这姑娘当真是瘦了不少。   “清晚,辛苦你了。”凌子筱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这次还好有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清晚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一面用手抹着眼泪一面瞪他,你这狐狸……   凌子筱走上前抱住苏清晚,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委屈你了,对不起。”   苏清晚在他怀里摇摇头,眼泪全部蹭到了凌子筱的衣襟上,她声音闷闷地说:“不委屈,既受皇命,理当尽责。我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凌子筱闻言把怀中的姑娘抱得更紧了些,他又何尝不怕,所以哪怕九死一生,拼了命也还是回来了。   看着苏清晚差不多哭够了,凌子筱才说:“小宝找到了,我已经送回县衙了。”   “嗯?”苏清晚抬起头看着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便问:“什么时候送的?”   “我过来之前,先回了县衙。”凌子筱笑笑,抬手轻轻帮苏清晚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滴,“不过县衙里只有小宝的奶奶在,她说韩县令带着大家来这里了,我就把小宝留在县衙了。”   小宝的奶奶……?   苏清晚突然想起来,刚刚好像是没看见她,整个墨烟县的人都来了,为何独独没有她?真的只是巧合吗?   “子筱,你去找小宝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苏清晚和凌子筱并肩往回走,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凌子筱脚步微微一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小宝跑的远了些,大雨又冲毁了不少路,所以才耽搁了时辰。”说罢,故作无事地往前走着。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下意识加快的脚步,心中了然,便小跑几步跟上他说:“你说实话,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苏清晚看着他依旧没有说的打算,叹了口气,把心中的猜测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凌子筱听完笑了笑,波澜不惊地说:“我那天一去,她就跟我哭诉小宝不见了,求我帮忙找,她说小宝应该是往南边去了,我就顺着南边去找。墨烟县往南走是座不知名的山,我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也越下越大,但是担心小宝被困在山上,我就冒雨进了山。”   说到这,凌子筱停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身侧那姑娘身上,看了几眼才接着说:“好在上山的路就只有一条,我沿着那条路往山里走,在一个山洞里看见了小宝,当时他又冷又害怕,已经哭不出声了,就那么看着我。”   “我走进去把小宝抱起来准备走,但是洞口突然就塌了,我和小宝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好在山洞里岔路很多,虽然出口基本上都被封了,但是昨晚我找到了一个没有被封住的,就带着小宝出来了。”凌子筱看了看苏清晚,还好那天去的人不是她。   “我之前以为是大雨冲塌了洞口,现在想来也太巧了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凌子筱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清晚却是听的一阵后怕,原来真的差一点儿,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苏清晚看着面色如常的人,悄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好像这样才能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   “子筱,会是她吗?”苏清晚趁着还没到县衙,把纠结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如果真的是她,小宝的性命她也不在乎了吗?”   凌子筱叹了口气道:“清晚,这件事……我不能随意定论。”   苏清晚点点头,然后两人一起回了县衙。   县衙里的人看见两人一起进来,纷纷从之前的悲伤中缓过神来,迅速围到了两人身边。   韩笑,许楚沐几人闻声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凌子筱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   “有劳大家挂心,我没事。”凌子筱看着周围的一圈人浅浅一笑,抱拳谢过大家的关心,然后跟着韩笑等人进了县衙里面。   凌子筱看着许楚沐和李颜诺两人,郑重道了谢:“我替陌州百姓谢过许将军和李姑娘,多谢你们冒雨送来了赈灾粮,救了大家,安定了民心。”   “凌大人太客气了。”许楚沐走上前使劲拍了拍凌子筱的肩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别说押送粮食了,就是要我这条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凌子筱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一笑,“许将军还记着那件事呢,别往心上放。”   苏清晚和李颜诺在一边看着几人聊天,然后扯了扯李颜诺的衣袖,悄声问:“颜诺,许将军要为了凌子筱赴汤蹈火,你舍得吗?”   李颜诺撇撇嘴说:“他要是不这么想,就不是他了。”   苏清晚挑了挑眉,凑近李颜诺开始跟她咬耳朵,“没想到啊,你挺了解他的。”   李颜诺也凑到苏清晚耳边说:“那当然了,我李颜诺岂是那种随意的人,不了解他就追到这里来?”   “是吗?”苏清晚目光扫过许楚沐,又转回李颜诺身上,问:“你确定最开始不是因为许将军的相貌?”   “咳咳……”李颜诺轻咳两声,瞪了苏清晚一眼说:“知道也别说出来啊。”   “明白明白。”苏清晚点了点头,一脸慈母笑,这两人要是能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   “别光说我,你呢?”李颜诺伸出手指戳了戳苏清晚,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我?我怎么了?”苏清晚故作不解,反问道。   李颜诺朝着凌子筱努努嘴,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对苏清晚说:“凌大人啊,你和凌大人。”   “我和他啊,”苏清晚低着头笑了笑,轻声说:“我们是生死之交,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没了?”李颜诺不死心地接着问。   “除此之外,”苏清晚定睛看向和许楚沐相谈甚欢的人,突然认真起来,说:“他是我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   几人许久未见,都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   苏清晚担心那人一直没有休息,便提议大家先去睡觉,忙完之后再叙旧。   韩笑自从苏亦沅受伤之后就让出了自己的房间,一直打地铺,苏亦沅过意不去,伤好了些便把房间还给了韩笑。   如今,他们几人面对着只有一间房,一张床的困境。   许楚沐提议让苏清晚和李颜诺进房间休息,他们几人在外面随便找个地儿就行。   当然,这个提议迅速被否决了。   许楚沐行军多年自然无所谓,但是苏亦沅伤还没好,凌子筱一直低烧未退,苏清晚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人打地铺,李颜诺也点头表示同意苏清晚的说法。   于是,时隔几日,几人再一次陷入了晚上怎么睡的难题里。   最后,苏清晚不顾几人没完没了的争论,直接拍了板,让凌子筱,苏亦沅和许楚沐挤一挤,她和李颜诺则去找当归了。   两人摸黑找到打地铺的当归,打算和她挤一晚。   很快,累了一天,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应该早就睡了的当归悄悄站了起来,她环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之后,蹑手蹑脚地朝着后院走去。   当归不知道的是,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苏清晚就醒了,看着她离开后,也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苏清晚其实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就是感觉她的行为有点儿不正常,便跟着去看看。   但是当她真的看见了之后,才感觉背后一阵阵发寒。苏清晚发现当归走到后院的井边,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包东西倒了进去,完事儿后还朝着四周看看,发现没人,便又出了县衙。   苏清晚从暗处闪身出来,走近井口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打了一桶水上来,凑近嗅了几下,也没什么不对……莫非……这水没什么问题?   苏清晚回想起当归之前的行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没敢喝一口试试,便去找了凌子筱和苏亦沅。   三人来到井边,苏亦沅对着那桶水仔细研究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打算喝一口尝尝看,然而还没喝就有一个声音拦住了他。   “不能喝!” 第69章 让我抱一下   三人齐齐回头,看见当归一脸慌张地朝着几人冲过来,然后一把抢过了苏亦沅手里的水桶,气喘吁吁地说:“师父,这水你不能喝。”   “师父?”   “我收了当归为徒。”苏亦沅看着难掩慌乱的当归叹了口气,问:“这水我不能喝,那谁可以喝?”   当归闻言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手指没接话。   “说话!”   苏亦沅突然这么一吼,把苏清晚吓了一跳,那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啊,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发过火……当归被吼得也是一愣,抬起头看着苏亦沅,眼泪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   “我不能喝,墨烟县的百姓可以喝是不是?”苏亦沅瞪着当归,厉声质问道:“韩县令可以喝,凌大人,许将军他们也可以喝是不是?”   “还有你的父母,你是不是也要让他们喝?!”苏亦沅一手捏住当归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你自己说,你在井里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当归嘴巴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没说。   “哥,你先松手。”苏清晚轻轻拉了拉苏亦沅的手,“现在还来得及,放开她再慢慢问。”   “清晚说的是,亦沅兄先松手吧,当归毕竟是个姑娘家。”凌子筱也拍了拍苏亦沅的肩,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苏亦沅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手,没了支撑,当归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当归,是什么人在幕后指使,你在水里下的是什么药?”凌子筱蹲下身说:“我知道这必定不是出自你的本心,你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凌子筱语气温和,就像是在聊天,之前抖成了筛糠的当归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她看着凌子筱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怀里拿出了几包还没来得及撒进井里的药交给了凌子筱。   “我,我往井里放了这个。”当归抽抽噎噎地说:“你们来县衙的那晚,就有人找到了我,那个人告诉我,你们会在县里找懂医术之人,到那时,我就站出来说自己会,然后配合师父治病救人,取得大家的信任。”   “昨晚,他又来了,给了我这些药,让我找机会放到井里。”当归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   “他让你放你就放?”苏亦沅已经研究完了那几包药,心中怒火更甚,几乎要把当归烧成灰烬,他咬了咬牙问:“你拜我为师是不是也是他给你的任务?”   “不,不是的。”当归慌忙摇头否认,“是我自己想拜您为师,真的是我自己想的。”   “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药,明知后果,为什么还要下药?!”苏亦沅甩着手里的药包,恨不得把当归扔到井里去。   “因为……”当归神色悲凉,缓缓抬起头看向苏亦沅,说:“那人用师父的性命威胁我,我不得不妥协。”   苏亦沅刚想说你瞎扯,被苏清晚及时的制止了,“哥,我跟她谈谈,你们先处理这些被下了药的水吧。”说罢,不等苏亦沅回话,苏清晚就把当归拉到了没人的角落。   “当归,你才认识你师父几天,为什么要做这种妥协?”苏清晚的目光满是审视,就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会以此来要挟你?”   “当归,如果他对你真的很重要,你就跟我说实话。”苏清晚心知这小丫头不愿说出真相,便在她开口瞎说之前截住了她。   果然,当归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自嘲般地开口说:“说出来苏大人也未必会信,但是,我确实是喜欢师父的,所以,为了他的性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大概是女孩子间的默契,这是苏清晚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之所以把苏亦沅和凌子筱支开单独问她,就是看出了这丫头的心思。   当归看苏清晚听完并未说话,嘴角甚至噙了一抹笑,心中突然一慌,说:“苏大人,我知道您不信,当归只求您别告诉师父。”   “为了他一人,你甘愿用整个墨烟县作为交换的代价?”苏清晚冷冷一笑,半是无奈半是嘲讽,“你自以为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是家人的性命都可以舍弃,但是你可曾问过他,如果他真的因此逃过一劫,他可会愿意,余生能否安心?”   当归怔了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拼尽全力想害死他啊。”苏清晚看着当归摇摇头,“这么多人因他而死,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他?朝廷中那些人会放过他?他自己的良心会放过他?”   “我……”   “你什么你?!”苏清晚瞪了当归一眼,“你以为这是爱他,其实不过是自己近乎偏执的想要保护难得的温暖。”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父母对你并不好,他们更爱你的弟弟。”苏清晚知道她是有弟弟的,不过剩下的全是猜的,看着当归突然黯淡下来的神色,苏清晚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接着说:“这十多年来,你的师父是第一个对你这么好的人,所以你拼命也要留住他,对不对?”   一瞬间,当归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抽走了魂魄,剩下的那具躯体呆滞地点点头,然后几大滴眼泪砸到了地上。   苏清晚叹了口气,把人暂时关到了柴房里,拍醒了睡得正香的李颜诺,叮嘱她把里面的人看好了,然后去后院找了凌子筱和苏亦沅。   她走进后院,发现那两人围在井边,愁眉不展。   “很难处理吗?”苏清晚走过去,也趴在井边往下看了看,井水清澈依旧,若不是亲眼所见,定会让他们得手。   苏亦沅长叹一声道:“那药入了水无色无味,却是剧毒,无解。这口井怕是不能再用了,还有县衙外被她下了毒的那些,都要封死。”   “当归呢?”凌子筱也摇了摇头,离水井远了些,低声问苏清晚当归的情况。   苏清晚拉着他走得更远了些,才把当归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子筱。   “这事儿不能跟亦沅兄说。”凌子筱听完蹙起了眉,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半分也由不得自己了。   苏清晚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两人一起去找了韩笑,跳过当归,跟他说了水井被下毒之事,让他尽快找人封了这几口井。   韩笑听完就清醒了,从床上弹起来跑出去找人帮忙,根本没想起来问是什么人下的毒,这可是大事儿,万一有人误食,那就麻烦大了。   “为什么不告诉韩笑下毒之人是谁?”凌子筱心中了然,为了缓和气氛还是问了苏清晚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酿成大祸,我希望这件事暂时只有我们几人知道。”苏清晚无奈地笑笑,朝着远方眺望半晌,才接着说:“我知道她最终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如果可以,让她给墨烟县的人留下一个好大夫的印象吧。”   凌子筱轻轻应了一声,玩着苏清晚的头发说:“别想太多,她本性不坏,会想明白的。”   “嗯。”苏清晚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了另一个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事到如今,这些事情都该收收尾了。   “子筱,小宝和他奶奶那边……”苏清晚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毕竟她很难相信奶奶会害了亲孙子,哪怕背后有种种原因。   “我去查。”凌子筱自然明白那姑娘心中的顾虑,便笑笑把事情揽了下来。   “许将军押送来的粮食和药品了已经分送到了陌州的各个县,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差不多已经了了。”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后轻叹一声说:“也该处理一下后面的那些人了。”   “嗯。”苏清晚应了一声,接着已经渐亮的光看了看凌子筱,掩不住的疲惫,“去休息一下吧,这些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不累。”凌子筱笑笑摇了下头,然后回房间展开地图开始做规划,墨烟县的房屋大多被毁,重新建设也是要紧事。   许楚沐已经起来了,得知水井的事之后便带着兄弟们去帮忙,把房间留给了苏清晚和凌子筱。   凌子筱用的是苏清晚誊过的那张地图,速度快了许多,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大致的规划,他给苏清晚一处一处讲明白,准备把这件事交给她。   苏清晚知道他的用意,便认认真真地听,然后用心记。她对于规划这一块没什么涉猎,心中没数,便一字一字地往心里记,完全没注意到那狐狸微微弯起的嘴角。   “我说清楚了吗?”全部讲完之后,凌子筱单手撑着头问苏清晚。   “嗯嗯。”苏清晚使劲点了几下头,然后手脚麻利地收起了地图,准备出去干活,却被凌子筱叫住了。   “清晚。”凌子筱站起来朝着苏清晚伸了伸手,在苏清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把把那姑娘拉进了怀里。   苏清晚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听见那狐狸在耳边低语:“好累,让我抱一下。” 第70章 幕后黑手   凌子筱查案的速度一直都是出人意料的。   苏清晚拿着他规划好的地图出去忙了一上午,县衙里就有人喊她回去,说是有大事发生,让她赶紧回去一起围观。   苏清晚原本没什么兴趣,打算先把手里的事情弄完再说,但是来人说是凌大人派他来的,苏清晚就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小宝和他奶奶之事了,于是她便收工也回了县衙。   一进县衙,果然看见一满头白发的老者跪在正中间,周围是一群窃窃私语的人,凌子筱端坐于上方,目光冷厉。   凌子筱应该是在等苏清晚,看见那姑娘进来之后,便一拍惊堂木开始问案了。   苏清晚还没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惊堂木吓得一激灵,然后长叹一口气,这狐狸,一天天的要吓死谁呢……她撇撇嘴,在人群中找了个能看到全场的位置站好了。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凌子筱看着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阖了阖眼,没想到一路追查,倒是真的不曾冤枉了你……   “民妇莫云氏,见过大人。”老者语调平稳,看不出一丝慌乱,仿佛正在受审的不是她一样。   凌子筱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众人等,最终把视线落到了小宝身上,只见他正站在莫云氏不远处,被身侧的李颜诺逗得直笑,全然不知堂上正在受审的奶奶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李姑娘,有劳你把小宝带到别处去玩。”凌子筱叹了口气,小宝已经快满四岁了,再让他听下去,难保不会听明白。   李颜诺应了一声,便一把抱起小宝退出了人群,怀中的小人还挣扎着想下去,似乎是不愿远离堂上的奶奶。   周围的人大多心中有数,不禁心疼起还年幼的小宝,更多人开始猜测莫云氏这么做的意图,一时间议论纷纷。   “静一静。”凌子筱发现有不少小孩子,便放弃了惊堂木,选择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后等着众人静下来之后才接着说:“莫云氏,你把之前跟我说的话再给大家说一遍。”   “是。”莫云氏朝着凌子筱微微弯了弯腰,然后说:“小宝和凌大人被困山洞并非偶然,是我做了手脚。”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我的目的是害死凌大人,没有办法才用小宝做了诱饵。”莫云氏说到这儿露出一丝苦笑,她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我怎么能舍得小宝。”   “但是,要成大事,就要不惧牺牲。”莫云氏的声音突然激昂了起来,“我的主上,他才是真命天子,为了他的帝位,我甘愿用自己做他的垫脚石,助他越走越高!”   !!!   “住口!”凌子筱闻言一惊,千防万防,没能防住她在公堂之上突然改了口供,“莫云氏,你胡说什么?!”   “主上万岁!琉焰谷万岁!哈哈哈,你们杀了我没关系,主上迟早会成功的!”莫云氏看着凌子筱,狂笑着站了起来,“凌大人,跟着现在的狗皇帝是没有前途的,你不如也投靠主上,以你的才华,定会受到重用的。”   “莫云氏,这种话是要掉脑袋的,快别胡说了。”事情反转太快,韩笑在边上听的一愣一愣的,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就想去制止莫云氏,只可惜她根本不在乎。   莫云氏丝毫不惧,她看向韩笑的目光满是悲悯,道:“韩县令,你说说,你当这个小小县令多少年了,尽心尽力的有用吗?不如跟了主上。”   “还有许将军,你为了狗皇帝戍边多年,他还不是对你满心怀疑,值吗?”莫云氏早已经不在乎自己那条命,此时此刻便拼尽全力想要挑拨几人,让他们心中有所动摇。这几人都是朝廷重臣,就是能影响一个,她也是成功的。   “莫云氏,我许家戍边多年,值不值得,心中自有定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许楚沐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不屑。   “哈哈哈,许将军是个糊涂人,但是苏大人聪慧,自是能明白我的好意吧?”莫云氏见说不动许楚沐,便把目标转移到了苏清晚身上,她走近苏清晚说:“苏大人胸中有沟壑,自是明白跟个明君的重要性吧?”   苏清晚闻言勾了勾唇,一把搭上莫云氏的肩,浅笑着说:“我自然明白,所以,让你的那个主上,见鬼去吧。”说罢,苏清晚一掌劈了过去,然后把昏死的人扔给韩笑,让他派人看好了。   “诸位,琉焰谷已经存在多年,推翻朝廷的意图明显,最近更是动作频繁,我相信不少人都有所耳闻。”苏清晚拍了拍手走到中间,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才接着说:“但是,通过这次赈灾,大家就应该能看出我们的皇上,是位心系天下的明君。”   苏清晚:“众所周知,得民心者得天下。琉焰谷若是真的有莫云氏说的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还要在背后做手脚,我相信大家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苏大人说的对。”凌子筱适时把话接了过来,他从上面走下来,站在苏清晚身边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大家都还不知道。”   凌子筱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众人,问道:“大家都以为这次的水患是天灾对不对?”   甲:“是啊是啊,天不佑我墨烟县啊!”   乙:“这么大的雨,可不是天灾吗?”   丙:“凌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对对对,我也觉得是天灾。”   ……   “大家说的不算错,但是也不完全对。”凌子筱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字字清晰地说:“这次的水患,是天灾,也是人祸。”   “什么?!”   “我来到墨烟县的当天就去检查了堤坝,发现堤坝被人做了手脚。”凌子筱面色沉痛,“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若非堤坝被人为毁坏,这次的大雨根本冲不毁它,你们中的一大半人,都不会失去亲人。”   提起遇难的亲人,有人开始抹起了眼泪,更多的人把关注点放在了堤坝被毁上,都凑近凌子筱想问个究竟。   “莫云氏早上亲口承认,堤坝是琉焰谷派人去做的手脚,就在大雨的前一天,当晚还是她去引的路。”凌子筱无奈地摇摇头,说:“纵然她在公堂上没有说实话,但是大家应该有了自己的判断。一个连自己亲孙子都能下手的人,你们的性命她又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甲:“凌大人说的是,我们不能被那老妖婆骗了。”   乙:“对,我们的皇上是好皇上!”   丙:“我们相信几位大人的话!”   “我替皇上谢谢大家的信任。”凌子筱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也安慰了许多,他笑笑说:“莫云氏我们会带回京交给皇上,这件事,朝廷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清晚还有一件事想摆脱大家。”苏清晚看着激愤的众人,想了想还是说:“小宝是受害者,对莫云氏所做的一切更是全然不知,希望大家能够善待他。”   “苏大人放心吧,我们会把小宝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的。”人群中有人开了这么个头,附和之声渐起,都表示会好好照顾小宝,不会因为莫云氏的所作所为而怼他有偏见。   苏清晚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伸手戳了戳一直充当木桩子的苏亦沅。   “咳咳……”苏亦沅清了清嗓子,然后沉声道:“当归在医术上天赋极高,我已经收了她为徒,这次回京也会把她带回去。”   甲:“对对对,那小丫头确是医术高明,不输她以前的那个师父。”   乙附和道:“可不是吗,这回跟了苏大人,也算是发达了。”   丙拍了拍当归父母的肩说:“就是啊,你们应该为她高兴啊,怎么哭丧着脸?”   他们不知道,苏清晚心中确实了然,凌子筱想必已经给他们说了实情,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一言不发的就这么把女儿放走呢?   当归若是知道,她的父母会因此悲伤,想必也会有所慰藉吧……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大家配合,我们会在离开之前跟韩县令交代清楚,诸位放心。”凌子筱敛去冷厉,露出一贯的温和,“大家散了吧。”   看着公堂外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累地摇了摇头。   “子筱,皇上真的还不出手吗?”苏清晚想起莫云氏在公堂上说的每一句话,不觉心惊,“如果继续放任琉焰谷这么下去,怕是……”   “皇上定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会视而不见的。”凌子筱笑了说:“琉焰谷之前只是对朝中大臣下手,这一次却殃及了整个陌州,就算是为了给百姓一个说法,皇上也不会不管的。”   “嗯……”苏清晚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韩笑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几位大人,不好了!”韩笑差点儿停不住自己的脚步,朝着苏清晚直直冲了过去,被凌子筱拦住了。   “什么事?”   “莫云氏,她,她在牢房里被人杀了。” 第71章 当归   莫云氏死在了大牢里,仰面倒地,胸口处插着一支箭。苏清晚几人赶到的时候,她早已经没了气息。   “大牢为何无人看守?”凌子筱走近看了看莫云氏的尸体,又环视一圈,发现大牢内外除了他们几人以外,并无旁人。   韩笑知道这是闯了大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凌大人恕罪,墨烟县的大牢里一年半载的都进不来个人,所以,所以几年前就撤了狱卒。”   凌子筱:“……”现在的大牢都已经这么随意了吗……?   “韩县令,要防患于未然啊,这狱卒之事,还是要放在心上。”苏清晚检查完莫云氏胸前的箭,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无奈地笑笑说道:“这莫云氏原本就是死罪,罢了,您快起来吧。”   凌子筱也叹了口气,亲自上前把韩笑扶了起来,宽慰道:“韩县令为了墨烟县尽心尽力,这件事就算有错,也是功大于过,您宽心就好。”   韩笑也不多说,拱手谢过了凌子筱和苏清晚,然后就准备叫来仵作验尸。   “韩县令且慢。”凌子筱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扯开嗓子喊人之前迅速制止了他,“莫云氏的死因很明显了,就不需要辛苦仵作再跑一趟了。”   “哎哎,凌大人说的是。”韩笑笑着搓了搓手,与凌子筱对视片刻,然后没话找话一般地问:“那,我找人把莫云氏的尸体抬出去?”   凌子筱摇了摇头说:“我们返京时会带她一起,现在找人妥善看管,这次绝不可再出意外。”   韩笑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走出大牢去找人了。   苏亦沅和许楚沐还在处理赈灾收尾的事情,没有同韩笑等人一起来大牢,所以现在大牢里就只剩下苏清晚,凌子筱和莫云氏的尸体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两人下意识的向两边退开,随着“嘭”“嘭”两声响,在两人原本应该站着的位置身后的墙上插了两支箭,那两支箭力道很大,箭头完全没入了墙里,箭身和箭尾还在不停的晃动,这一切,无一不昭示着射箭之人的心思。   凌子筱瞥了那两支箭一眼,然后一把拉过苏清晚,问:“清晚,有没有事?伤到了吗?”语速极快,是罕见的急切和担忧。   “没事没事。”苏清晚摆摆手,虽然她学艺不精,但是躲开这么个东西还是不难的。   看着活蹦乱跳,根本没有被吓到的苏清晚,凌子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笑自己确实是太紧张了些,那姑娘可是能在皇宫来去自如的,区区一支暗箭算得了什么。   苏清晚笑着捏了一把凌子筱的脸,然后走过去准备把那两支箭拔下来,却被凌子筱拦住了,“当心箭上有毒。”   苏清晚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仔细了些,垫着衣袖把箭拔了下来。   “这两支箭和莫云氏胸前那支箭是一样的,你看箭身上都有一个火焰状的标记。”苏清晚指着箭身上的标记给凌子筱看,然后撇了撇嘴说:“肯定是琉焰谷的那群人想杀人灭口,杀了莫云氏不算,还想拉上我们。”   凌子筱伸手把箭拿了过去,定定地看着苏清晚问道:“你怕吗?”   “不怕。”苏清晚稍稍一愣,旋即了然,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安安稳稳一世也太无聊了些,更何况我有能力护自己周全,还怕什么呢?”   “说得好!”凌子筱笑了笑,看着面前一脸无畏的姑娘心中满是感慨,都快忘记她第一次跟着自己查案是什么样子了……   “来了来了!二位大人,我们这就把莫云氏抬走。”韩笑不合时宜地带着人冲了进来,然后指挥着身后的几个人把莫云氏的尸身抬去了冰窖,并且安排了人轮流严密看守。   凌子筱看着韩笑一众人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笑笑,然后朝着苏清晚招招手道:“先出去吧,看看来人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苏清晚应了一声便跟着他走出了大牢,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一个黑影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一闪而过,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离开了墨烟县县衙。   两人在大牢周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意料之中的没什么收获,便拿着两支箭去了柴房,准备看看被关在里面的当归。   没想到的是,在两人距离柴房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惨叫,紧跟着有一黑影从柴房屋顶上跃出,朝着南边跑去。   苏清晚提起轻功就追,凌子筱闪身进了柴房,看到晕倒在地的当归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连忙朝着南边追去,奈何苏清晚先他几步,又是拼尽全力,早已经没了踪影。   那黑影一路引着苏清晚往南边的那座山里跑,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苏清晚突然停下不追了。   黑衣人:“???”   “兄弟,玩呢?”苏清晚站在离他不远处轻轻挑了下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不符合她那一身大家闺秀的打扮,“用过一次的手段,还想再来一次?当谁傻呢?”   “苏大人当真是聪明人。”黑衣人声音低哑,整张脸上只露着一双满是狠辣的眼睛,他一步步走近苏清晚说道:“只可惜,还是晚了些。”说罢就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朝着苏清晚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清晚向后一个闪身堪堪避开了,刀尖划过苏清晚的衣袖,毫不费力的就划开了一道口子。   好锋利的匕首……苏清晚暗自心惊,说是吹毛断发也不为过。   没给苏清晚反应的机会,黑衣人挥着匕首再一次刺了过来。被他抢了先手,苏清晚被逼无奈,只有闪躲的份儿。   黑衣人的招式不怎么讲究,找不出套路可言,但是刀刀致命,致力于要了苏清晚的命。   “兄弟,你我素不相识,什么仇什么怨啊?”苏清晚边躲边问,试图让他分心,自己能找到反守为攻的机会。   “苏大人,我也是奉主上之命,您就多担待些吧。”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挥着匕首再一次冲过来,颇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们主上到底是什么人啊?”苏清晚越躲越吃力,已经微微有些躲避不开,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副嬉笑的表情道:“兄弟告诉我呗,死后我才能去找他算账啊,不然找你算什么事?”   “少废话!”黑衣人目露凶光,抓住苏清晚的破绽,一刀刺向苏清晚的胸口,“拿命来!”   苏清晚迅速权衡了利弊,徒手抓住了黑衣人刺过来的匕首,然后一脚踢中黑衣人的腹部,借机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苏大人,你不如跟了我家主上,今天我也可饶你一命。”黑衣人大概也是个惜才之人,不愿就这么要了苏清晚的命,试图说服她。   “多谢兄弟的好意了。”苏清晚无所谓的一笑,“良臣择主而侍,请恕我不能答应。”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黑衣人见劝降不成,便一鼓作气打算杀了她完成任务。   这一次黑衣人下了死手,速度之迅捷,苏清晚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有一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当归!”苏清晚看着身前的小丫头缓缓倒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紧随当归而来的是凌子筱,他几招就夺过了黑衣人手里还在滴着血的匕首,一掌劈晕了他,然后也跑到当归身边蹲下。   “苏大人……”当归看着满脸泪痕的苏清晚轻笑出声,“他让我假装遇害来迷惑你们,但是……咳咳……我,我不能再做错事了。”   “还好,这一次,我没有酿成大祸。”当归胸前的血越流越多,很快就染红了衣襟,她看着苏清晚的双眸逐渐失去神采,还是坚持着说:“帮我,告诉,告诉师父,当归知道错了,求师父,原谅……”说罢,眼角划过一滴泪,然后彻底没了气息。   “当归!当归!”苏清晚抱着当归尚余温热的身体,跪坐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明明她之前做了那些错事,也是想要留她一命的……   凌子筱看着眼前的一切,暗暗握了握拳,心中给琉焰谷狠狠记了一笔账,然后轻轻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说:“她应该是抄小路过来的,比我还要先到一步。”   “子筱,当归不该死的,是我害了她。”苏清晚抬起头看着凌子筱,满心愧疚,“如果不是我执意来追黑衣人,她也不会替我挡这一刀的。”   “清晚,凡事有因必有果。”凌子筱叹了口气,柔声说:“当归如果不是一时糊涂跟琉焰谷扯上了关系,今天死在这儿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所以,害死她的,是她自己,你明白吗?”   苏清晚微微抿着唇点了下头,然后打横抱起怀中的人,一步一步朝着县衙走去。凌子筱一把扛起晕过去的黑衣人,也快速跟了上去。   “子筱,能不能不要带当归回京了?”苏清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问他:“把她葬在这里吧,毕竟墨烟县是她的家啊。”   “好。” 第72章 京城生变   许是缘分吧,苏清晚抱着当归回到县衙的时候,第一个碰到的人是苏亦沅。   “这是……怎么了?”苏亦沅看着站在门边的苏清晚和她怀里的当归,愣在了原地,试了几次,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凌子筱扛着黑衣人跟着走了进去,看到相顾无言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把黑衣人扔到一边然后说:“亦沅兄,别看了,当归已经去了。”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亦沅突然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当归从苏清晚手中抢了过去,然后看着自己怀中的小丫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明明早上偷偷去看她,她还好好的啊,怎么现在就……   苏清晚感受到突然消失的重量,缓缓把双手放回身侧,走近苏亦沅轻声说:“哥,当归让我告诉你,她知错了,希望你能原谅她。”   “她怎么死的?”苏亦沅紧紧抱着当归,头都没抬地问道:“是谁下的手?你们知道吗?”   “哥,当归是为了救我。”苏清晚咬了咬唇,然后快速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最后轻轻抓住苏亦沅的手说:“哥,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苏亦沅听完苦笑着摇摇头说:“怎么能怪你呢,是她自己,非要趟这趟浑水。”   “亦沅兄,我和清晚想,就不把当归带回京了,你看呢?”凌子筱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麻绳,已经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把黑衣人绑成了个粽子,然后扔到了墙边。   “也好。”苏亦沅空出一只手,帮着当归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然后又仔细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看着怀里的小丫头精致的脸庞说:“葬在这里吧,挺好的。”   苏亦沅抱着当归往县衙里走,走之前给苏清晚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清晚,当归的父母那边辛苦你去说一声了,我想以师父的身份,为当归操办葬礼。”   “这样合适吗……”苏清晚看着自家哥哥远去的背影,轻轻扯了扯凌子筱的衣袖,不太确定地问道:“当归的父母毕竟健在,不好由师父代劳吧……?”   凌子筱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膀,看向苏亦沅的目光幽远,他笑笑说:“确实不合适,但是这样也算是圆了当归的心愿,没什么不好的。”   “更何况,亦沅兄若是不亲自操办,这怕是他一生都不愿再提及的痛楚。”   苏清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凌子筱素来是个通透的人,哥哥的心思,他或许比自己更了解些吧。   只是,他这没来由的感伤,又是为了什么呢……   ——————————————————   当归的葬礼如愿由苏亦沅负责了全过程。   墨烟县幸存的人,几乎都被当归救治过,无一不对她心怀感激。当归这一次的遇害,彻底毁了莫云氏在人们心中为琉焰谷建立起来的形象,打消了所有人对琉焰谷的幻想,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处理完当归的身后事,凌子筱几人又连夜安排了陌州后续的灾后重建之事,然后就日夜兼程地返京了。   毕竟苏亦沅没有皇命在身,原本打算先去和苏太傅与苏夫人会合,但是被凌子筱拦了下来,他说赈灾这么些天,想必苏太傅已经回了京,那么定然会将苏亦沅同去陌州之事告诉皇上,他若是不一起返京反倒不妥。   苏亦沅想了想感觉有道理,便同凌子筱等人一起回了京。   几人刚刚到城门口就被守城之人拦住了,他们齐齐挡在门口,摆明了不让进去,“几位大人,请留步。”   “不知几位兄弟,这是何意?”凌子筱上前一步将其他几人挡在身后,眼神中渐起戒备之色。   “呦,凌大人!”其中一人看样子是领头的,他看到凌子筱故作惊讶,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说道:“凌大人见谅,也不是卑职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上面有话,不能让诸位进去啊。”   “我也不能进吗?”许楚沐见状也往前走了几步,这个带头之人他是有印象的,是才从许家军出来不久的,没想到如今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那人显然对许楚沐多些敬畏之心,踌躇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不能进去。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硬闯,退到了守城之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这什么情况啊?”李颜诺一直被许楚沐捂着嘴,许楚沐刚刚松开手,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跳了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淡定淡定。”苏清晚一把拽住差点儿跳上树杈的李颜诺,“你冷静点儿,别让他们发现了。”   “哦……”李颜诺扫到许楚沐无奈的颜色,撇撇嘴站好,然后偷偷拉了几下苏清晚的衣袖问:“那现在怎么办啊?要不我们潜进去看看?”   苏清晚眼珠转了几下,勾起一抹笑:“也不是不可以。”   凌子筱瞥到苏清晚嘴边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问:“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怎么能叫鬼主意?!”苏清晚瞪了他一眼,让几人凑近些围成了一个小圈,然后她才接着说:“侍卫拦着我们不让进,定是生了变故,京城出了问题,与皇宫脱不了干系。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总要化被动为主动啊。”   “苏大人说得有理。”许楚沐应和道:“之前那人明显认识我们每一个人,因为上面的命令所以在那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等着。”   凌子筱也点了点头说:“我们一起去目标太明显,不如分开进城打探,晚些时候再会合。”   几人互相看了看,除了苏亦沅,剩下几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避开守卫翻墙进去并不难。   于是他们默默分好了组,凌子筱和苏清晚一起,许楚沐和李颜诺一起,然后把苏亦沅留在了城外……   苏亦沅:“???”   “咳咳……哥,我们这是为了你好,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回来啊。”苏清晚一脸严肃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拉着凌子筱就跑,跑远了些后,忍不住发出狂笑。   凌子筱浅笑着捏了捏苏清晚的脸说:“清晚,那好歹是你亲哥,这么笑不太好啊。”   苏清晚把凌子筱的手拨拉开,然后乐呵呵地看了苏亦沅那边一眼说:“多大点儿事,他早就习惯了。”   凌子筱:“……”同情亦沅兄一会儿。   两人轻松绕开侍卫,轻功一跃上了城墙,然后找了一片没什么人的空地跳了下去。   安全进入京城之后,两人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路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很快就进入了繁华之处。   “子筱,巡逻的侍卫好像多了不少。”苏清晚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观察了一会儿,悄声跟身侧的人说道。   凌子筱也把头伸出去看了几眼,然后低声说:“不止如此,巡逻的人基本上都被换了。”   苏清晚瞪大眼睛看着凌子筱,这都能看出来……?!   “以前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些人,见多了就差不多记住了。”凌子筱大概是看出了苏清晚的震惊,微微勾起唇角解释道。   苏清晚微微有些放松,没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嘘——”   凌子筱突然倾身把苏清晚压到树干上,双手搭在树干上,头微微低下,把苏清晚挡得很严实。   没等苏清晚反应过来,巡逻的人就过来了,他们看到眼前这“香艳”的一幕,都嘿嘿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其中一人还在走之前拍了拍凌子筱的肩膀笑道:“兄弟,好样的!”   待那几人走后,凌子筱迅速退开几步,避开苏清晚的视线,微微垂着头道:“抱歉,情况紧急,是我唐突了。”   苏清晚默默凑近凌子筱,看见了那狐狸红的快要滴血的脸颊,轻笑出声,伸手捏了两把,压低声音问:“凌子筱,该脸红的人,不应该是我吗?嗯?”   “咳咳……不许胡闹!”凌子筱不自在地瞪了面前那姑娘一眼,这丫头还真是……   “好好,我不闹了。”苏清晚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乖乖收起了继续调戏他的打算,换成了严肃脸说:“你的府邸肯定是不能回去,不如……先去我家吧?”   “会不会连累苏太傅他们?”凌子筱有些犹豫,担心不明情况,可能连累了旁人。   苏清晚已经滑步而去,回头朝着凌子筱说:“放心吧,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精,自有应对之策。”   好在凌子筱这一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从上次苏太傅把自家闺女从马车里扔出来,他就大概了解了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   苏清晚应该是在大街小巷的钻习惯了,一路上七拐八拐的非常熟练,每一个转角她都没有一丝犹疑,很快,她就带着凌子筱进了苏府的一个……狗洞。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灵活地钻了过去,站在狗洞外面轻轻抽了抽嘴角。   苏清晚蹲在狗洞的另一面催促道:“快进来啊。”   “我可以翻墙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你翻墙姿势太潇洒,容易引起注意!” 第73章 凌芸下毒?   凌子筱顶着一身土和一张罕见的黑脸,跟着苏清晚来到苏太傅面前。   “苏太傅。”凌子筱尽可能控制住抽搐的嘴角,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苏太傅看着脸上快要笑出花儿来的自家闺女,又看了看面色诡异的凌子筱,心下了然。   “夫人呐,快去把门关好,再派人守着。”苏太傅朝着坐在一边掩嘴浅笑的苏夫人说道,然后自己乐呵呵地招呼着远归的两人坐好。   苏清晚看着自家爹爹地一系列动作,暗中松了口气,京城就算出了事儿,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难解决。   凌子筱却不明白其中奥妙,他看着苏家父女的互动,一脸蒙圈,“苏太傅,我们今天来是为了……”   “我知道。”苏太傅一点儿也不意外,和蔼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凌子筱试探着还没说完的话,“你们来是因为没能从大门进京城,多大点儿事啊。”   凌子筱:“?!”这个……不算什么大事儿?   苏清晚自然是了解自家爹爹的,便摇了摇苏太傅的胳膊,试图撒娇道:“爹啊,您就别开玩笑了,快告诉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太傅瞥了自家闺女一眼,才幽幽地开口:“就在你们回来的前几天,皇上中毒了。”   ?!   “别着急,听我说完。”苏太傅拍了拍苏清晚和凌子筱,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才以一种急死人不偿命的语速,说完了后半句话:“虽然是奇毒,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皇上的命。”   苏清晚被苏太傅这么个不紧不慢的语速急得不行,便插话问了重点:“皇上中了毒,为什么不让我们进京?”   苏太傅屈指敲了敲苏清晚的脑袋,显然不满意被她打断,“我不是说了,听我说完吗?”   苏清晚:“……”您这是想急死谁呢?   反观一旁的凌子筱,倒是一脸淡定,丝毫不见着急的神色。不愧是狐狸啊……这变脸变得快的。   苏太傅看着安静下来的苏清晚,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皇上中的毒据说啊,是芸贵妃下的,虽然没有确定,但是芸贵妃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   芸贵妃?   苏清晚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个芸贵妃闺名凌芸,是凌老太师的亲妹妹,凌子筱的姑姑。入宫多年,颇受皇上喜爱,膝下虽无子女,但是凭借一身荣宠,在后宫过得也算安稳。   所以……她好好的为什么要给皇上下毒?活够了吗?   凌子筱闻言也是一怔,如果真的是芸贵妃所为,他们凌家定然脱不了干系,被拦在外面倒也不奇怪了……   “原来如此,多谢苏太傅相告。”凌子筱站起来抱拳道了谢,然后转身就要走,被苏太傅叫住了。   “凌大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凌子筱轻轻蹙着眉道:“下官知道苏太傅好意,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给苏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清晚无所谓地笑笑说:“你这么想就没必要了,我和哥哥跟着你去赈灾办案,无论如何也是撇不清关系的。”   “晚儿说的没错,凌大人不必在意这些。”苏太傅也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苏清晚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便问道:“丫头啊,你哥呢?”   “我们是翻城墙进来的,哥哥在外面等着呢。”苏清晚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要是带着他一起进来,估计早就被巡逻的抓了吧……   果然,苏太傅听我赞赏地点点头道:“做得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凌子筱再一次受到了惊吓,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他大概还是没能参悟明白。   “不过,你们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苏太傅看着一脸惊悚的凌子筱,轻咳几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话,然后故作无事道:“他们既然已经知晓你们到了京城外面,必然会派人去寻你们,若是不在反倒麻烦。”   “苏太傅顾虑的是,我们这就回去了。”凌子筱微微颔首,然后一把抓住苏清晚的衣袖,把那还在翘着腿吃点心的姑娘带了出去。   苏清晚顺手抓了几块点心塞到衣袖里,然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还有别的门能出去吗?”凌子筱打死也不愿承认之前进来的那个叫狗洞,执着地称之为“门”。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望着狗洞负责的神色,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一脸幸灾乐祸地摇摇头道:“没有,请凌大人屈尊吧。”   “苏清晚,你就是故意的!”凌子筱磨了磨牙,瞪了苏清晚几眼,然后长叹一声,认命的从狗洞爬了出去。   苏清晚噙着笑意,紧跟着翻墙而出,然后姿势无比潇洒地落在凌子筱面前,静静看着他的脸色由难以置信转变为狂躁。   凌子筱气急败坏地看着面前那笑意盈盈的姑娘,一瞬间都有咬死她的心,他舔了舔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叫了她的名字:“苏!清!晚!”   “下官在!”苏清晚往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看的凌子筱顿时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姑娘的头道:“走吧,出城。”   “得嘞!”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依旧是苏清晚带路,因为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巷,凌子筱表示他实在是记不住。   当他们安全与在城外等候的苏亦沅会合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三人找了个茶棚,装作过路人喝茶聊天,等着许楚沐和李颜诺回来。奈何等到天黑了个彻底,茶棚的老板说要收摊回家了,也没见到那两人回来。   三人只好先付了钱去了别处。   “他们怎么还不来?”几人走到最开始的那棵树边,苏清晚不解地朝着京城的放心望了望,暗中祈祷可千万不要被抓了才好。   凌子筱心中也没什么数,按说许楚沐是行军之人,断不会不守时的,按照约定的时辰,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才是。   “再等等吧,许是有事耽搁了。”苏亦沅轻声开口安抚道。   苏清晚应了一声,便翻身上了树,在大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还朝着站在树下的两人招了招手道:“上来吧,视野好,还有地方坐。”   凌子筱摇摇头笑着也借力跃了上去,在离苏清晚不远处坐下,然后两人齐齐地看向满脸幽怨的苏亦沅,最后同时笑出声。   “哥,不会武功没事,爬上来也行啊。”苏清晚憋住笑意给苏亦沅提了个建议,而后还善解人意地加了一句:“你别担心,我们都不看,你爬树的样子就没人知道了。”   苏亦沅闻言撸起袖子就要往上爬:“你这死丫头,等着我爬上去收拾你!”   “亦沅兄,你悠着点儿啊。”凌子筱看了看树的高度,又扫了一眼手无缚鸡之力的苏亦沅,语气颇为诚恳。   奈何已经被苏清晚激发了斗志的苏亦沅根本听不进去,扒着树干就开始往上爬。   苏亦沅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手脚并用了半天,仅仅是双脚离开了地面的高度而已,距离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的苏清晚还有至少三人高的距离……   苏亦沅扒在树干上,进退两难,默默吐槽当年就不该让这丫头学了武,以至于现在被她完全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苏亦沅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被终于赶到的许楚沐和李颜诺给化解了。   苏清晚和凌子筱闻声跳了下去,轻巧地落到地上,苏清晚回手一把将还扒在树上的苏亦沅拉了下来。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凌子筱没理会龇牙咧嘴的苏亦沅,一把搭上许楚沐的肩头问道。   许楚沐摆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潜进皇宫险些被发现罢了。”   “你们进皇宫了?!”苏清晚一脸震惊地看向许楚沐和李颜诺,这两人的胆量大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李颜诺大概是跑累了,席地而坐,道:“我们进了京城后就直奔皇宫,在宫里抓了个小太监问话才知道芸贵妃下毒一事,然后就想去看看皇上,但是守卫太多了,我们就改道去了芸贵妃的云上宫,不曾想芸贵妃早已经被秘密关押,不在云上宫了。”   “我们又在宫里问了人,但是都不知道芸贵妃被关到了哪里,所以就耽误了些时辰。”许楚沐接过了李颜诺的话,简练地做了总结,“毕竟在皇宫逗留太久,惊动了御林军,我们担心被找到,就绕了路才过来。”   李颜诺突然抬头看向凌子筱问道:“对了凌大人,你和芸贵妃是不是认识?”   “这话怎么说?”凌子筱愣了愣,没有直接回答。   许楚沐自然看出了凌子筱心中的疑惑,便开口解了围,“凌大人别多想,我们在宫里听见宫女们闲聊,说是芸贵妃这事一出,凌家怕是要完了,所以就问问。”   “是我多心了,抱歉。”凌子筱叹了口气道:“芸贵妃是我父亲的亲妹妹,闺名凌芸。” 第74章 十香化功散   夜已深,清冷的月光下只余蝉鸣,交错的枝叶在地上投出隐隐绰绰的影子,城门落了锁,只留了几个侍卫守着,怎么看都是一副四海升平的景象。   话说……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落锁的习惯了?   五人猥琐在城门外的小树林里已经很久了,但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契机溜进去。那几人就像是专门守着他们的,旁人路过,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他们只要一靠近,几人就拿起□□,严阵以待。   苏清晚嫌弃地看了苏亦沅一眼,压低声音道:“哥,让你不学武功,现在知道耽误事了吧。”   苏亦沅知道自家那亲妹妹迟早要这么怼自己,默默地转头看向另一边,无视了苏清晚的嫌弃。   倒是一边的许楚沐有些看不下去,低声开口解了围:“苏少卿不必挂怀,现在不像白天人多,就是我们几个,也很难混进城去了。”   “许将军无需多想,他们两人素来如此。”凌子筱早已经适应了苏家的相处方式,轻笑着摇摇头,化解了微微有些凝固的气氛。   “原来如此,是我多言了。”许楚沐看着凌子筱一脸笑意,心知无碍,便也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一旁围观看戏的李颜诺撇撇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许楚沐道:“许将军真是榆木脑袋,也太不解风情了些……”   许楚沐:“???”这和解不解风情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   “好了,先说正事。”凌子筱扶了扶额,叹了口气将话题引了回来,“皇上所中之毒未解,芸贵妃不知所踪,京城被皇后一族掌控,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慢慢等了。”   苏清晚闻言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如今京中人心惶惶,巡逻的人大多都换成了莫家的亲信。原本凌家与皇后所在的莫家尚能抗衡,此事一出,凌氏一族自身难保,大权便全部被莫家独揽了。”   “不止如此。”许楚沐眸色凌厉,仿佛早已经洞悉一切,他扫了一眼城门外的侍卫,说:“他们将我们拦在城外,却迟迟不派人来找,许是为了拖住我们,给他们留出完成手中事情的时间和机会。”   李颜诺虽然一直自诩江湖中人,到底是涉世未深,对于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事并不了解,听的似懂非懂,一脸茫然,她理了理思路,然后问:“他们想做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拦住我们就可以了吗?”   李颜诺的问题,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心里有数,但是没有人开口解释。   苏清晚自从知道了李颜诺的心思,就想方设法的给两人创造机会,她虽然没告诉凌子筱和苏亦沅,但是以那两人的心思和洞察力,这一路也有所察觉,便心照不宣地配合着苏清晚。   所以这一次他们也都默默等着许楚沐去说,导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果然,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许楚沐就先绷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李颜诺解释:“凌大人和苏大人是皇上极为信任的重臣,相当于左膀右臂;苏少卿擅长医术,又是苏家长子,他与苏大人没回去,苏太傅必然有所顾忌;你是京城首富的独女,自然不必说;我手握许家军,他们定然不敢放我进去。”   李颜诺听完许楚沐的一番讲解,终于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暗叹朝廷之上的复杂。   “如果今晚找不到进去的机会,不妨等到天亮了再说,不能轻举妄动。”凌子筱研究了半晌,确定那城门的守卫他自己进去都费劲,更别说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苏亦沅了,“京城中情况再危机,应该也还等得起这一晚上。”   李颜诺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然后轻声说道:“我看守卫也不多,我们进去应该不难啊。”   苏清晚把李颜诺往回拉了拉,然后指着城门说:“你别看门外就这么几个,里面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莫氏一族若是决心要控制京城,怎么可能出现如此纰漏。”   “苏大人说的没错,你不要轻易去闯,出了事我们救不了你。”许楚沐看着完全不懂套路的李颜诺,心中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无奈,只好一把按住她的头,把人彻底按回了大树之后。   苏清晚看着两人的互动,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颜诺这丫头,看样子快要成功了啊……   凌子筱屈指敲了苏清晚两下,让她的目光不要那么明显,然后自己寻了处还算平稳的地,倚着树干睡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进不去,就没必要这么干耗着了。   剩下几人见天亮还早,也各自找了能凑合着睡睡的地方进入了梦乡。   要说他们这次最失算的就是睡觉没留人守着。   几人睡着不久,一阵异香萦绕在鼻尖,不急不缓,一点一点随着呼吸渗入体内。   香味很甜,苏清晚吸了几下,甚至轻轻舔了舔嘴角,而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只有苏亦沅醒了过来,他看着昏睡不醒的几人暗道不妙,慌忙给苏清晚把了脉,然后紧蹙着眉头给另外几人把了脉,长叹一声,大事不妙啊……   “晚儿,晚儿,醒醒。”苏亦沅试着摇了摇苏清晚,却发现那丫头试着睁了睁眼睛,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苏亦沅又试着叫了凌子筱,好在这一回成功了。   也许是多年查案的缘故,凌子筱从始至终都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苏亦沅叫了他几声,他便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清醒过来。   只一睁眼,凌子筱就感受到喉头翻涌的腥甜,他勉强压了下去,用困惑的目光看向苏亦沅,他头晕的不行,实在是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亦沅皱着眉又为凌子筱把了一次脉,然后面色微沉道:“你们中了十香化功散,十二个时辰之内,会内力尽失,四肢虚软无力,行动力还不如常人,内力越深厚之人反应越大。”   “我们?”凌子筱下意识地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苏清晚,抬手按了按一阵阵翻搅腹部,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是我大意了。”   “不知亦沅兄可有解毒之法?”凌子筱靠着树干坐直,有些无奈地问道。   苏亦沅摇了摇头道:“这十香化功散,顾名思义是由十种有毒的植物调制而成的,但是具体是哪十种,估计只有制毒之人才知道了。”   这是早已经想到的回答,凌子筱并不意外,只是那丫头要受些苦了……   苏亦沅拍了拍凌子筱的肩头便去叫许楚沐和李颜诺了,总之能叫醒一个是一个。   凌子筱扶着树干站起来,一步一步晃悠到苏清晚身边蹲下,试探着叫了那姑娘几声。   苏清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俯身就一口血吐了出去,她一脸迷茫地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感受到周身的不适,苦笑着问凌子筱:“这,什么情况啊?”   凌子筱在她身侧坐下,扶着苏清晚靠着自己坐好,然后把苏亦沅之前告诉他的话给苏清晚复述了一遍,末了,偏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苏清晚,柔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苏清晚其实感觉一点儿也不妙,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但是她也知道,凌子筱的武功内力都在她之上,此刻绝不会比自己好受到哪儿去,她便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啊,多大点儿事。”   “清晚,抱歉。”凌子筱自然知道那姑娘的心思,心中愧疚更甚,把怀中的姑娘抱得紧了些。   两人谈话间,苏亦沅已经成功叫醒了许楚沐,然后许楚沐又叫了李颜诺。   之后,四人齐刷刷地看着苏亦沅。   “哥,没想到有一天,你这半点儿武功不会倒是占了便宜。”苏清晚试图调节一下气氛,便打趣道。   其余几人听完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我们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了,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凌子筱说着话突然顿了顿,然后偏头呕出了一直被压住的那口血,随后云淡风轻地接着说:“他们下毒只是为了拖住我们,阻止我们今天进京,所以……咳咳咳……”   苏清晚叹了口气,侧身帮那狐狸拍了拍背,然后接着他的话说:“所以,今日莫氏一族必有大动作,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听天由命,就在这儿等着药效过去。”   几人点了点头,许楚沐更是站起来试着比划了两下,然后就华丽丽地跌进了李颜诺的怀里……   苏清晚余光扫到李颜诺那快要咧到耳后的嘴角,微微低头笑了笑,没让别人看见。   “苏少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暂缓毒性吗?”许楚沐任由李颜诺扶着他,然后试着提了提内力,最后放弃挣扎。   苏亦沅闻言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闪过的一丝犹疑被凌子筱捕捉到了,他说:“亦沅兄,事关重大,请你告诉我们吧。”   “这……”苏亦沅咬了咬牙,然后看着那几人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施针为你们封住穴道,暂缓毒性,内力能恢复八成。”   “但是,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之后,现在所受的痛苦会翻倍。” 第75章 蛊虫   “三个时辰足够了,我与许将军去即可,请亦沅兄施针吧。”凌子筱在心里大概算了算,然后浅笑着问许楚沐:“许将军你看呢?”   许楚沐面不改色地抹掉嘴角的血迹,点点头道:“我同意凌大人的说法。”   “不行!”一直没说话的李颜诺看到许楚沐答应了,终于沉不住气开了口:“我不同意,你要去我也去!”   许楚沐闻言微微蹙了眉道:“李姑娘,事关重大,容不得你胡闹。”   “谁胡闹了!我……”李颜诺被气得跳脚,也顾不上四肢虚软无力,跳起来就要跟许楚沐讲道理,被一旁的苏清晚拦住了。   “颜诺,许将军他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你淡定点儿。”苏清晚无奈地看了许楚沐一眼,还真让李颜诺说对了,这人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从来不会讨姑娘家欢心,好好的话让他说出来感觉就不太对……   “不过,”苏清晚一顿,然后眼珠一转,瞥了凌子筱一眼说:“我也不同意凌子筱的提议。”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说完。”苏清晚对这几人了解甚深,赶忙在他们出言怼自己之前先掌握住话语权,“哥哥也说了,施针三个时辰之后痛苦会翻倍,你们二人武功内力都在我与颜诺之上,后果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   “而且!”苏清晚没给凌子筱插话的机会,喘了口气,语速极快地接着说:“我们并不清楚京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莫氏一族究竟在谋划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们保证不了三个时辰可以解决一切,就这么冒然闯进去太冒险了。”   苏清晚一口气把话说完,随手捡了颗小石子扔着试了试,小石子离开苏清晚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不远处……苏清晚看着那块石子叹了口气,现在这样的状况,还真是不好办啊……   凌子筱微微垂着头思索片刻,然后抬手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说:“清晚的顾虑是对的,是我太着急了些。”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一起去吗?”李颜诺看着事情有回转的余地,连忙凑到苏清晚身边,眼中闪着光芒。   别这么看着我啊……苏清晚默默避开了李颜诺的视线,她自是知晓那姑娘的心思,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说,但是现在万万不能把儿女情长放在前面考虑啊。   “我和清晚去吧。”凌子筱感受到突然凝固的空气,沉声道:“许将军和李姑娘暂时留在城外,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至少还有你们在,就不会太过被动。”   许楚沐闻言眉宇间难掩沉重,但是思索片刻还是很快点了头道:“凌大人所言有理,我与李姑娘随时准备接应。”   “好,事不宜迟,请亦沅兄快些动手吧。”看着许楚沐同意了,李颜诺也不会提出异议,凌子筱便催促苏亦沅下针。   苏亦沅知道后果,但是更清楚这几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打退堂鼓,便一言不发地为二人施了针,最后交代了几句。   凌子筱和苏清晚趁着路人进进出出,找机会跃上了城墙,然后避开侍卫和巡逻之人,一路去了苏府。   这一次也顾不上翻墙姿势会不会引起注意了,两人飞身进了苏府花园,然后直奔苏太傅的书房而去。   苏府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苏清晚在这里生活多年,很快就嗅出了一丝不同,便在半路硬生生换了方向,改道去了苏夫人的房间。   苏太傅像是一早就知道两人会来这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躲躲藏藏移动过来的两人,迅速打开门将人塞了进去。   “快进宫,莫氏一族要对皇上下手了。”苏太傅也没了调笑的心情,反手关上门便着急忙慌地说:“苏府也有他们的人,你们两人千万小心。”   “他们想弑君篡位?”苏清晚看着自家母亲疯狂给凌子筱塞各种止血的药瓶,默默扶了扶额问道。   “据我所知,不是。”苏太傅也看了看自家夫人,然后面不改色地接着说:“他们想控制皇上,然后掌控大权。之前给皇上下的毒必须要七日方可见效,然后第七天要给皇上下蛊,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苏清晚:“今天是第七天?”   苏太傅:“正是。”   苏清晚炸毛:“您昨天怎么不说?”   苏太傅摊了摊手表示无辜:“我也是才知道。”   苏清晚:“……”   “走!”凌子筱苦笑着随手挑了两瓶药塞进袖子里,然后也顾不得这是在苏太傅面前,一把拉住苏清晚就往皇宫跑去。   在城中巡逻的人换了,巡逻时间和路线也换了,两人花了一番功夫才躲开他们,来到皇宫那朱红色的宫墙之外。   风景依旧,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清晚,一切小心。”凌子筱轻声叮嘱了一句,便找了个位置,率先跃上了宫墙。   苏清晚不敢耽搁,紧随其后也跃了上去,然后跟着凌子筱一路踏着那琉璃瓦,朝着皇后所在的玖寒宫而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两人成功登顶玖寒宫的屋顶时,正好看见皇上被薛和搀扶着,缓步而来。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皇上竟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之前那黑白参半的头发,被迅速生长出来的白发代替,步履蹒跚,明明才年过半百,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个暮年的老者。   “该死,皇后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苏清晚看着心酸,一掌拍在琉璃瓦上,震得瓦片连碎好几片。   凌子筱见状一把抓住碎裂后将要掉下去的瓦片,轻声道:“清晚,冷静些,莫要打草惊蛇。”   苏清晚其实在那一掌拍下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好在有凌子筱在,她没有酿成大祸,此时便二话不说,十分狗腿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看着皇后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从薛和手里接过皇上,附在皇上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皇上龙心大悦,然后屏退众人,两人进了皇后的寝宫。   苏清晚撇撇嘴,这皇后不知道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皇上迷成这样……   凌子筱看着皇上皇后进去,便看了看周围的屋顶,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一处,接着朝苏清晚招了招手。   苏清晚小心翼翼地移了过去,然后两人轻轻移开几片瓦,趴在屋顶朝下看着。   只见皇后一路引着皇上上了床,然后自己起身去端了早已经备好放在一旁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皇上喝。   而素日里除了薛和从不让他人近身的皇上,此时竟然一脸笑意,对皇后的依赖再明显不过,而帝后不和已久,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情况不妙啊……苏清晚趴在屋顶上,暗中攥紧了拳,强迫自己忍住冲下去拍死皇后的想法。   皇后不紧不慢地喂完了药,然后贴近轻轻一吻,耳语几句,便起身去了别处。床上的皇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是很快就被无限的眷恋所替代。   “你说,她去干什么了?”苏清晚贴近凌子筱跟他小声咬耳朵。   凌子筱的视线没有离开皇上,轻声回答道:“我没猜错的话,是去取蛊虫了。”   苏清晚:“?!!”你为何还如此淡定……?!   “静观其变。”凌子筱轻轻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苏清晚安心不少。   过了一炷香,皇后匆匆走了回来,不出所料的手里端着一个木匣子。   凌子筱眯了眯眼睛,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看似随意的一挥,那银针便准准地打进了皇后的脖颈上。   眼看着皇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床上的皇上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睡,凌子筱勾了勾手指,带着苏清晚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寝殿。   苏清晚走近确定皇后已经毫无知觉,便放心大胆地取出了她紧紧抱着的木匣子,然后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脚。   凌子筱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阻止,他知道苏清晚自由分寸,索性由着她去了,只是先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个木匣子,自己打开研究了一会儿。   苏清晚踢够了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吐槽了一句:“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蚯蚓?”   “我看着也像……”凌子筱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蛊虫看了看,然后拿出一个空瓶子,把蛊虫放了进去,然后眯起狐狸眼看向苏清晚:“你去抓条蚯蚓来。”   苏清晚应了一声,便乐呵呵地朝着一个花盆走去,然后撸起袖子就下手翻土。   凌子筱一脸惊悚的看着苏清晚,这姑娘……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条行吗?不行我再抓一条。”苏清晚满手土,捏着一条胖乎乎的蚯蚓走到凌子筱跟前,然后递到他眼前。   凌子筱抽了抽嘴角,伸手把蚯蚓放进了木匣子里,然后又把木匣子放回皇后手上,接着拿出一小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在皇后鼻子前晃了晃。   之后,苏清晚在他的授意下,将皇后扔到了床上。   最后,完成一切的两人拍了拍手上的土,扬长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76章 护你安好   两人离开没一会儿,被扔到床上的皇后便悠悠转醒。她猛然坐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匣子还在,然后才长舒一口气,空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刚刚吓出来的汗。   “皇上啊皇上,您可不要怪臣妾。”她盯着还在沉睡的皇上,语气阴森的自言自语道:“为了我莫氏一族,臣妾也是迫不得已,您要怪,就怪自己太精明了些,从不信任莫氏。”   语毕,皇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子,轻轻取出里面那胖乎乎的虫子,放在掌心端详了片刻,然后捏住皇上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巴,顺势将那蚯蚓塞了进去。   而从玖寒宫跑出去的两人发现宫中侍卫突然多了不少,在他们两人进来的那条路上尤其多,恍惚间,苏清晚险些以为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距离苏亦沅施针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凌子筱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心知不能再拖了,便大致分析了一下宫中的情况,然后问身侧的姑娘:“我只有四成的把握能安全出宫,跟不跟我走?”   苏清晚连犹豫都没有,说:“跟,当然要跟!”开什么玩笑,跟着你还有四成的把握,自己走估计连一成都没有……   凌子筱闻言勾了勾唇,找准落脚点一跃而起,苏清晚看了一眼距离,低声问候了一下凌子筱的祖宗十八代,然后将轻功发挥到极致,才勉强跟上了凌子筱的脚步。   眼看着距离宫墙越来越近,凌子筱的身形却开始明显的有些不稳。   苏清晚暗道不妙,趁着凌子筱在拐角处的微微停顿,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走近才发现他的气息越来越乱,额前全是汗。   “凌子筱,你怎么样?”苏清晚不放心地扶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问道。   凌子筱闻言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然后身形一掠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苏清晚:“……”   她深吸一口气,心知肚明那一段她就是拼了命也过不去,便另找了落脚点,中途停下借力跃了过去。凌子筱大概是发现了,之后再找落脚点便近了许多。   两人一路无言,终于到了距离宫墙只差最后一跳的位置。   凌子筱不知道是分了心还是体力不支,借力时竟脚下一滑掉了下去,单膝跪地。苏清晚见状紧跟几步跑到他身边,试图把人拉起来,语气难得有些着急:“凌子筱,再坚持一下,快走!”   凌子筱对于自己的情况心中有数,便推开那姑娘说:“来不及了,你快走。”   话音未落,就从暗处“哗啦啦”窜出来一群人,个个手持□□将两人死死围住,紧接着有一身着华服的人,拍着手走了出来。   那人笑得眼角皱纹都出来了,他将油腻腻的大脸凑到凌子筱眼前,颇为惋惜地说:“还真是感人,只可惜啊,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严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苏清晚五指张开,死死糊在严正絮的脸上,将他硬生生逼退好几步。   严正絮终于躲开苏清晚的手,目露凶光地凑近苏清晚说:“我做什么?应该问问你们做什么吧。你们二位现在不是应该好好在城外吗,怎么无诏还擅自入了宫,二位不会不知道吧,这可是死罪。”   这严正絮素来看不惯苏清晚和凌子筱,又不知何时投靠了皇后一族,现在终于能压他们一头,别提多高兴了。   “凌大人,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严正絮一把推开苏清晚,得意洋洋地俯身挑起凌子筱的下巴道:“就凭你,是绝不可能护得她周全的。”   凌子筱偏头躲开他的手,轻笑出声,“严大人,人在做天在看。更何况,你知道了莫氏一族这么多秘密,他们还能让你好好活着吗?”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严正絮闻言立时蹙紧了眉头,一巴掌就招呼到了凌子筱脸上。   凌子筱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边的血,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盛怒的严正絮,笑得云淡风轻。   天已经渐渐黑了,月亮照旧慢慢爬上半空,清冷的光撒到众人身上,让冒着怒火的严正絮看起来格格不入。   三个时辰的时限很快就要到了,凌子筱体内的毒性早已经压不住,他看了看一旁的姑娘,打算拼尽全力将她送出去。   “清晚,跑!”凌子筱趁着严正絮不注意,朝着苏清晚喊道,同时强提内力抑制十香化功散的毒性,反手夺过一人手中的□□,横扫一片,替苏清晚开路。   苏清晚趁机跃上宫墙,然后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凌子筱看着苏清晚融于夜色的背影,笑得肆意:“清晚,我能护你周全的。”   苏清晚心中清楚,他们能跑一个是一个,总要让许楚沐他们知道情况才好,如果两人全部落在严正絮手里,无人告知宫中情况,怕是京城危矣。   她逃出皇宫没多久,时限便至。苏清晚双腿一软,直直扑在地上,她爬起来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咬着牙朝城外跑去。   凌子筱拼了命将她送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凌子筱的心意。   借着那一口气,苏清晚竟然真的逃了出去。   刚刚出城门,她就被等候许久的许楚沐和李颜诺发现了,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去了几人暂时藏身的地方。   “晚儿,情况如何?”苏亦沅看见自家妹妹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试探着问:“凌大人呢?”   苏清晚闭了闭眼睛,将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忍了回去,然后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人遇到的所有事情。   许楚沐听完重重一拳砸到了地上,火冒三丈道:“严正絮那个老东西,该死!”   李颜诺则是轻轻拉住苏清晚的衣袖,忍不住落了泪。   “好在,蛊虫已经被换掉了,莫家想要彻底控制皇上的计划一时半会儿是完不成了了。”苏清晚敛去多余的情绪,靠着墙坐好,开始给几人分析现在的形势,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瓶子交给苏亦沅,浅笑着说:“这是凌子筱偷偷塞给我的,里面装的是那条虫子。”   苏亦沅默默接了过去,然后借着月光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凌大人落到那老匹夫手里啊。”李颜诺大概是越想越气,收起了眼泪恨恨说道。   “没有抓到我们之前,他暂时不会对凌子筱下杀手。”苏清晚一直忍着不去想自己离开时的那一幕,尽可能的冷静下来说:“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不可冲动行事。”   “虽然下蛊没能成功,但是皇后不知道给皇上服了什么药,皇上现在大多数时候神志不清,对皇后言听计从,这么下去,她借皇上之手解决我们也不是难事。”苏清晚想起皇上的样子,不禁心酸,摇了摇头说道。   许楚沐闻言也愈发严肃起来,他沉声道:“不止如此,皇上若是对她言听计从,那莫氏一族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好了好了。”苏亦沅捏着蛊虫走了回来,终止了几人无休止的担忧道:“你们几人现在都没能力去救人,先睡一觉吧,等恢复了再想这些。”   苏亦沅看得出几人的心思,便扬了扬手里的蛊虫说道:“今晚我守夜,顺便研究一下这虫子,大家安心睡吧。”   累了一天的三人很快沉沉睡去,但是没睡多久,苏清晚便被噩梦惊醒,她猛然坐起来,半晌没能平复心绪。   “晚儿,别怕。”苏亦沅闻声走了进来,收好蛊虫,柔声安慰道。   “哥……”从回来一直表现的十分冷静的苏清晚,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边哭边说:“哥,我,我梦到他被严正絮害死了。”   苏亦沅把眼前那哭成泪人的姑娘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哄着:“别担心,爹娘不是常说,梦都是反的,凌大人一定没事的。”   “真的吗?”苏清晚抹了抹脸上的泪,眨着还挂着泪的眼睛看向苏亦沅,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能救命的稻草,问:“哥,你不是安慰我吧?”   “当然不是,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苏亦沅笑着揉了揉苏清晚的头发,哄着那姑娘安然睡去,然后面色也沉了下来,傻丫头,哥哥这次是真的没什么把握啊……   几人心中都有事,第二天太阳将将露了头,天边泛起橙色,三人便相继醒来。   苏清晚被苏亦沅抱着睡了一夜,倒是安稳了许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   “苏少卿,发现什么了吗?”许楚沐看着苏清晚微微还有些肿的双眼,心中了然,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转移了话题。   苏亦沅也顺着台阶就下,提都没提凌子筱的事儿,捏出蛊虫说:“据我观察啊,这东西应该是从大锡国来的,叫噬心蛊。”   “下蛊前需服用七日汤药,第七天服用汤药过后,要在一个时辰内将此蛊种下,方可见效。”苏亦沅玩弄着看起来依旧生机勃勃的蛊虫说:“此蛊一旦进入身体,此人心智便会完全被下蛊之人控制。”   “而且,据各种古籍记载,目前为止没有解法。” 第77章 凌子筱受刑   苏清晚听完松了口气,还好把蛊虫换了啊,不然,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不过,苏清晚挑了挑眉问道:“那下蛊之前服用的汤药,会有什么影响?”   “会使人神志不清,且服药者会对下药之人产生依赖。”苏亦沅在医术上的造诣确是是出人意料的,这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他却信手拈来,“不过这药需要长期服用,若是停下来,药效便会逐渐消失,服药者的神智会慢慢恢复。”   “这就好。”许楚沐闻言也长舒一口气,就怕这药也无解,那麻烦就大了。   许楚沐点点头接着说:“下蛊之后,汤药也不可间断,所以皇后应该暂时发现不了蛊虫被换之事。”   其余三人闻言一齐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一片沉寂。   “我去给大家买些吃的吧。”许楚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管后面还要做什么,都要先吃饱才行。”   李颜诺对此颇为认同,笑嘻嘻地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小心。”   许楚沐应了一声便闪身而去,他自然不止是为了去买吃的,更重要的是能借此机会进城打探一些消息。   十香化功散的药效已过,他的武功内力皆以恢复,乔装打扮混入京城并非难事。   守门之人大多认识他,许楚沐自然不敢走城门,便选择了翻城墙,他飞身进入城内,然后一路直奔顾府而去。   顾承欢是他的亲信,顾家的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他在京城中的眼线,虽然一般不联系,但是其忠心程度绝对是可信的。   许楚沐避开一队队巡逻之人,潜进了顾府,恰好遇到了顾承欢的兄长,顾沅。   “许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顾沅手里还拿着药材,看到翻墙进来的不速之客,下意识的就把还没有掌心大的药材挡在身前,看清来人之后才放松下来。   许楚沐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便一把将顾沅拉至墙边,低声说:“我来是想问问宫里的情况,顾院判知道多少?”   “皇后下了死命令,除了莫洋,其余的人都不得接近皇上,我也有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了。”顾沅苦着脸摇摇头说:“那姓莫的是皇后的亲弟弟,他们想干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顾沅:“只可惜皇后现在说什么皇上都听,大家都没办法啊。”   许楚沐闻言微微有些惊讶,皇后一族的动作如此明显,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吗?   许楚沐知道耽搁太久会让他们担心,便挑了要紧事问道:“顾院判可听说凌子筱凌大人之事?”   “听说……?这事儿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顾沅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来一张纸递给许楚沐,然后解释道:“这是昨晚连夜贴出来的告示,说是凌大人半夜无诏闯宫,意图谋害皇上,索性皇宫守卫森严,才没让他得逞,现在人已经被关进天牢里了。”   许楚沐两下抖开那张告示,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然后默不作声地收好,又问顾沅讨了些点心,便快速出了城。   不出所料,李颜诺等人正焦急地等着他回来。   许楚沐心中一暖,朝着李颜诺笑了笑,然后将告示给了苏清晚,等她差不多看完才说:“京兆尹连夜挂了这告示出来,想必就是为了引我们过去,然后一网打尽。”   苏清晚点点头,眼神却有些空洞,她不自觉的将手中的告示揉成一团,轻声说道:“天牢那个地方,自开国以来,加上凌子筱一共进去过五个人,至今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其他几人闻言也沉默了,苏清晚说的没错,除去凌子筱之外的那四个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来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地出来的。   天牢那个地方,一般人没有进去的机会,有机会进去的,都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安静了片刻,苏清晚语出惊人,她说:“先救皇上,这件事要紧。”   这句虽然是实话,但是谁都没想到会是她说出来的,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想救凌子筱出来。   “晚儿你……”苏亦沅看着面色很快平静下来的苏清晚欲言又止。   “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苏清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淡淡地说:“我如果不顾皇上的安危先去救他,他定是不会愿意的,更何况皇后一族还没有彻底得手,严正絮还没能抓住我们,凌子筱暂时不会有事的。”   “我们只要尽快解决皇上的问题,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苏清晚的这句话是对他们三人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她相信,那狐狸是个祸害,能遗千年的那种,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颜诺走上前紧紧抱住苏清晚,平时油腔滑调的她,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苏清晚,只好通过这种方式让苏清晚知道他们会一直在。   苏清晚笑笑算是对李颜诺的回应,然后就将几人拉近,开始商量对策。   ——————————————————   此时此刻的天牢里,严正絮正翘着腿坐在一边,观赏着凌子筱受刑。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招了为止!”严正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拍了拍桌子朝着狱卒吼道。   狱卒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囚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凌子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握着鞭子的手顿了顿。   “你干什么呢?!”严正絮把一切看在眼里,愤愤放下茶杯,走过去一把抢过鞭子就给了狱卒一下,凶狠地说道:“你再停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说罢,将鞭子扔到地上,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回去。   严正絮这一鞭子用了十成的力气,狱卒身上瞬间就绽开了一道口子,那渗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更不愿对凌子筱下手。   “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凌子筱看着那狱卒,轻轻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说:“别因为我受罚,不值得的。”   凌子筱何尝不明白,他与严正絮积怨已深,这一次自己落到他的手里,怕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无辜的人再牵扯进来呢?   狱卒慢吞吞地蹲下身子,将鞭子捡了起来,然后用口型对凌子筱说:“凌大人,对不起。”   在得到凌子筱清浅一笑的回应之后,狱卒闭了闭眼,又狠狠的一鞭子抽了下去。   “凌子筱,不如趁早承认了吧,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严正絮听着鞭子打到凌子筱身上的声音,心情十分愉悦,便说:“你应该也知道,进了这天牢的人,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凌子筱闻言轻蔑地笑笑,尽可能地稳住声音说:“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认,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严正絮走近凌子筱,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凌子筱与他对视,然后一字一字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凌子筱被绑在架子上动弹不得,此时更是没办法躲开严正絮的手,便就着这个姿势,一口血喷在严正絮的脸上。   严正絮慌忙松手去擦,然后一把抢过狱卒手里的鞭子,像是发泄一般的狠狠打到凌子筱身上,一连十几鞭,鞭鞭皮开肉绽。   凌子筱却是从始至终一声未出,满脸那嘲讽的笑意甚至都不曾变过。   直到严正絮打累了,凌子筱才半开玩笑地开口:“严大人,凌某不曾与你结怨吧,你这又是为了哪般?”   “为了哪般?”严正絮闻言又是一鞭子,“凌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严正絮扑上去揪住凌子筱的衣领,嘶声力竭地问道:“凌子筱,你害死我的爱女,这么快,你就忘了?!”   凌子筱闻言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严正絮看着凌子筱的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放声大笑,“凌子筱,两年前的中秋夜,我的心儿放下脸面向你表明心意,你却拒绝了她,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我记得。”凌子筱使劲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眼前的一片片黑雾,尽可能的保持清醒。   “你承认就好。”严正絮的脸因为愤怒,几乎要扭曲变形,他再一次捏住凌子筱的下巴说:“心儿是个姑娘家,跟你表明心意已经是豁出去了,但是你居然拒绝了她,她哭着回来,没过几天就投了湖。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凌子筱叹了口气,看向严正絮的目光里满是悲悯,他摇摇头说:“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说了。”   “令爱那晚的确来找了我,我也拒绝了她,但是她投湖却并非因为这件事。”凌子筱说到这儿低低咳了几声,将喉间翻涌的血压了回去,然后说:“她投湖一案是刑部审理的,仵作的验尸结果是:令爱投湖时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你胡说!”严正絮听完差点儿没气的吐血三升,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你害死她不说,现在竟然还毁她清誉!” 第78章 两串糖葫芦   这事儿说起来,凌子筱其实是真的冤枉。   两年前严偌心跳湖自尽,由于严正絮是朝廷重臣,严偌心又是他的独女,皇上得知后,就把这案子给了刑部,让凌子筱等人彻查,以示对严正絮的重视。   严偌心的尸体被打捞上来送到刑部,交给了周乾验尸,没过多久,周乾就神神秘秘地把凌子筱请进了内室,然后才将验尸单给凌子筱看。   凌子筱有些不解周乾的谨慎,直到他看见验尸单上赫然写着:孕两月半。   凌子筱扫过那面容姣好的女孩,跟周乾再三确认这个结果的可靠性,在得到周乾肯定的回答后,凌子筱下令让周乾暂时保密,然后他一个人开始深入调查严偌心的死因。   经过几天的探查,他得知严偌心腹中的孩子是严府管家严亮的,而这严亮正是趁着自家大小姐沐浴之时闯了进去,他打晕侍女,然后不顾严偌心的反抗强要了她,事后还以名节来威胁严偌心。   而这严家大小姐是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幼知书达礼,家教极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吓傻了,不敢告诉任何人。   至于凌子筱,那是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少年的身影便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被管家玷污后,她心知与凌子筱再无可能,但是中秋节的宴会上,再一次看见凌子筱,惊艳了她时光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佳公子,她到底是没忍住心动去表明了心意。   不出意外的,被凌子筱婉言拒绝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一时冲动,将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就释然了,只是想让凌子筱知道而已,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她……凌子筱若是答应了,她反倒会不知所措。   不知为什么,这件事情还是被父亲知道了。严正絮看着她凝眉半晌,最后摇摇头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严偌心知道,父亲不相信从小谨记礼数的宝贝闺女会这般主动,此时失望至极才会如此。所以,她就更加不敢讲管家之事告诉父亲,只得日日躲着严亮,试图忘记这件足以将她吸入深渊的事情。   奈何天不遂人愿,中秋节过去没几天,严偌心开始出现了头晕反胃等种种症状,她心中一惊,偷偷出了府去看大夫。   当大夫把完脉给她道喜时,严偌心有如遭了雷劈一般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馆的,一路像个游魂似的来到了湖边,流下一行清泪,然后一跃而下。   凌子筱去问了给严偌心诊脉的大夫,确定周乾所验无误之后,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对外宣称严偌心是失足落水。   至于真正的原因,这两年来只有周乾和他自己知道。   “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在失去女儿的同时再加一层痛苦,也是想保住令爱的清誉和严家的名声。”凌子筱讲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看着严正絮一变再变的脸叹了口气说:“验尸单还存放在刑部,严大人若是不信我说的,大可亲自去查验。周乾也在刑部,令爱之事他很清楚,你也可以去问他。”   严正絮闻言握着鞭子的手抖了抖,然后一步步退了出去,还一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   看着渐行渐远的严正絮,凌子筱终于支撑不住,低头咳出一大口血,然后陷入了昏迷。   一直在一旁围观的狱卒,此时此刻慌得不行,他好像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啊……   严正絮离开天牢,也不顾身上被凌子筱喷溅的血迹,直奔刑部而去。   据周乾说,他在刑部什么都没干,就那么坐了一个时辰,然后突然起身离去。   严正絮原本是去看验尸单的,但是走进刑部的一瞬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来都来了,那就坐一会儿吧。   在这一个时辰里,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凌子筱如果只是为了保命,而随便编了这么一个故事,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因为会轻易被拆穿。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凌子筱说的都是实话。   严正絮想通之后,突然间心痛不已,无论如何他也没能想到,自己信任多年的管家,竟然才是害死自己宝贝女儿的罪魁祸首。   他一路上横冲直撞也顾不得道歉,直奔严亮而去。   严亮看见自家老爷怒火中烧,心知不好,便收拾了东西就想跑。   他这一跑,更是坐实了当年之事,于是严正絮连问都不用再问,就让人将严亮关了起来,并且严加看守。   听着严亮的高声求饶,严正絮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笑话。凌子筱虽然拒绝了心儿,但是为保她清誉尽心尽力,自己却将他视为仇人,几次三番的陷害于他。甚至……还牵累旁人,连带着苏清晚一起加害。   莫氏一族得知他与凌子筱之间的恩怨,将他拉入这趟浑水,利用他的仇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到了极致。   严正絮在府中静坐许久,然后在傍晚又去了一趟天牢。   凌子筱已经清醒过来了,之前那个狱卒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   狱卒背对着大门,所以没有看见缓缓走来的严正絮,一边上药一边替凌子筱抱不平:“凌大人,您这么好的一个人,那个姓严的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对您下这么重的手!”   “说得好,我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啊!”狱卒闻声手一抖,险些将药瓶扔下去,转过身惊慌失措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严正絮。   凌子筱赶忙替他解了围,道:“小兄弟,你先出去吧,这里不关你的事。”   狱卒不放心地看了看凌子筱,还是本着小命重要的原则,一溜烟跑了。   确定他跑远之后,凌子筱才将目光转向严正絮,那人仿佛一天突然苍老了十岁,凌子筱摇摇头问道:“严大人这么晚来这儿,所为何事?”   严正絮眸子暗了暗,然后“扑通”一声就给凌子筱跪下了,“凌大人,是我糊涂,我糊涂啊!”   “严大人爱女心切,无需如此。”凌子筱微微阖了下眼睛,身上的各种伤口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他无奈地笑笑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严大人应该清楚。”   严正絮点点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动作小心地帮凌子筱解开身上的绳子,将他从木架子上放了下来。   没有了绳木架的支撑,凌子筱顺着身后的木架子滑到了地上半跪着,一只手死死地撑住地面,尽可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严正絮很有眼力见儿地冲过去扶住了凌子筱,然后将人扶到了不远处的床上,虽然简陋了些,到底还有个休息的地方。   凌子筱在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严正絮的肩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皇后他们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皇后交了一部分御林军给我,就是那天……我带着去抓你和苏大人的那一批。”说到这件事,严正絮的声音低下去不少,“皇后知道你们到了城外就让我时刻准备着,说是控制住你们,计划就不会受到阻碍。”   “多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说话间,严正絮瞥见顺着凌子筱的手滴下来的血,与他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如果没有把凌子筱抓进来,皇上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凌子筱素来是有透视人心的本事的,当下严正絮的反应他一眼便看透了心思,他宽慰地笑了笑说:“严大人,你去找苏大人和许将军,有他们在,皇后一族的阴谋定然不会得逞。”   说罢,善解人意的摸出了怀中的玉佩递给严正絮,说:“你拿着这个去,如果他们还是不信的话……”   凌子筱微微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浮出一丝暖意,他目光深邃幽远,看着远处说:“你就跟苏大人说,去买两串糖葫芦吧,她会明白的。”   严正絮听的有些懵,但是也不敢再问什么,便藏好玉佩,快马加鞭赶去城外。   他投靠皇后到底还是有好处的,守门之人看见严正絮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不然以他的身手,就是累死也翻不过城墙……   严正絮出城之后找到了凌子筱所说的地方,便下了马走过去,但是还没走近,就被苏清晚一剑横到了脖子上。   “严大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找我都能找到这儿来?”苏清晚手腕轻轻一抖,长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点点寒光,“说,凌子筱怎么样了?”   “苏大人剑下留情啊。”严正絮苦笑着求饶道:“是凌大人让我来找你们的,不信你看这个。”说罢,赶紧掏出凌子筱给他的玉佩。   苏清晚一手持剑,一手拿过玉佩看了两眼,在扫到玉佩上干涸的血迹后,差点儿没直接就了结了他。   “你把他怎么了?”苏清晚阴森森地盯着严正絮,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苏清晚突如其来的气场把严正絮吓得往后躲了躲,玉佩对于眼前这目露凶光的姑娘显然没什么用,严正絮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凌大人说让你去买两串糖葫芦!” 第79章 夜探天牢   苏清晚闻言一怔,然后一把将严正絮拉到一边问:“你说实话,你把凌子筱怎么了?”   严正絮看着目露凶光的苏清晚瑟瑟发抖,凌子筱可没告诉他遇到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啊……   “苏,苏大人,凌大人还在天牢,现在性命无忧,无忧啊。”严正絮试图挣脱开苏清晚的手,只可惜没能成功,便乖乖地任由苏清晚揪住他的衣领。   苏清晚盯着严正絮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勉强信了他的话,一把松开了他的衣领,严正絮没反应过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说,你来找我们干什么?”苏清晚眯了眯眼睛,目光死死盯住严正絮不放,仿佛他胡说一句,苏清晚就能将他一剑劈死。   严正絮自认一身傲骨,此时也不得不缩了缩脖子,咽了几下口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凌,凌大人说,现在只有来找你们,才能救皇上。”   “哦?”苏清晚闻言挑了挑眉,一时间都想试试看面前这个严正絮是不是别人易容的,之前还势不两立要死要活的,现在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   “我知道苏大人不信。”严正絮看着苏清晚的表情,心中了然,便叹了口气,简练地给苏清晚讲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最后还感叹一句:“是我糊涂啊,不识好人心,还被人利用,死不足惜啊。”   严正絮这句话原本就是客气一下,没成想苏清晚听完竟然点了点头道:“你确实是死不足惜,不过暂时还不行,留着你还有用。”   “你要是想死,等这事儿解决了,本姑娘一定实现你的愿望。”   严正絮:“???”   “看什么看?!”苏清晚瞪了他一眼,撇撇嘴说:“你三番两次的给我设陷阱,这个账,严大人以为我就这么算了?”   “不是不是……严某惭愧,任由苏大人发落。”严正絮自知理亏,便应了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苏清晚看了年过半百的严正絮良久,叹了口气,做了让步道:“行了,跟我来吧。”   苏清晚把严正絮的情况给其他几人简单讲了讲,在得知凌子筱性命无虞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计划。   许楚沐提出召集许家军闯宫救驾,被除了李颜诺之外的几人一齐回绝了。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摇摇头解释道:“皇后一族现在敢这么干,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许将军手握重兵,朝中许多人已经颇为忌惮,你现在若是再领兵闯宫,怕是不管目的为何,都难以善了。”   许楚沐听完便不做声了,暗道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些,这京城不比南境,容不得他胡来。   倒是一旁的李颜诺有些着急,问苏清晚:“那清晚你说,现在要怎么办?皇上中了迷魂药,只听那个老妖婆的话,我们又不能进去,难道只能干等着吗?”   “咳咳……”许楚沐知晓李颜诺的性格,习惯之后平时也不在意,只是今天还有一个严正絮在,他,到底不算是自己人,说话还是要注意些的好,“李姑娘,不得无礼。”   李颜诺看到许楚沐的余光不时扫向严正絮,突然间明白过来,便乖乖禁了声,捂着嘴不敢再说话。   一直充当听众的苏亦沅,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把话题引了回来:“李姑娘说的也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是许将军的想法的确不妥。”   “几位说的是,是许某鲁莽了。”许楚沐对着几人一抱拳,算作赔礼。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清晚微微凝眉,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别说话,然后拿起剑,一步一步朝着门边移去。   门外的声响在屋内静下来之后也不再出声,苏清晚只好放轻脚步移至门边,然后以快到让人眼花的速度,一掌推开门边的窗户跃了出去。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屋内几人被许楚沐拦住没能出去添乱,倒是给苏清晚省了不少麻烦。   片刻后,打斗声停了下来,苏清晚一脚踹开门,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扔了进去,然后拍了拍手道:“解决了,大家审审吧。”   严正絮看了看蜷缩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黑衣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其实不怕死,但是让苏清晚知道他把凌子筱打成了什么样子,估计下场比死还惨吧……   “严大人,你过来。”严正絮正为自己的以后担忧着,冷不丁的被苏清晚这么一叫,吓得抖了三抖,连连应声,碎步快速移了过去。   严正絮是个纯正的文弱书生,之前觉得这么个小姑娘不足为惧,直到看到了黑衣人的下场,他再也没有了招惹苏清晚的想法,狗腿道:“不知苏大人找我什么事?”   苏清晚扫了一眼正在审问黑衣人的许楚沐等人,朝着严正絮勾了勾手指,把人带到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然后露出了阴森的笑容,“严大人,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苏大人说的话……严某不太明白。”严正絮闻言只觉背后阵阵寒气,但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经验,让他依旧和苏清晚打起了太极。   “是吗?”苏清晚眯了眯眼睛凑近他,语气中满满都是威胁的意味,“严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机会仅此一次啊。”   苏清晚跟着凌子筱久了,别的没学会,唬人的套路倒是学得明明白白的。她其实也不知道严正絮把凌子筱怎么了,但是,进了天牢又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所以便想探探底儿。   没想到的是,苏清晚成功了。   严正絮看着苏清晚那认真而严肃的脸,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现在就等着他自己坦白了。   “严大人?”严正絮的迟疑让苏清晚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便故作不解地叫了严正絮一声,问道:“严大人是在想应该怎么说吗?”   “咳咳……”这话问的严正絮没办法继续推脱,只好假意清了清嗓子,然后舔了舔嘴唇说:“苏大人,我实话实说的话,你能……让我死的痛快点儿吗?”   苏清晚想都没想就回复道:“不能。”   严正絮:“……”   严正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挣扎再三,最终把凌子筱是情况照实告诉了苏清晚,并且承认了大多是自己所为,然后就静静等着苏清晚最后的审判。   谁知等了半晌,只等到了苏清晚的一声叹息,这可把严正絮吓得不轻,他悄悄抬头看了看苏清晚,还是没敢问出心中的疑惑。   苏清晚仔细擦掉玉佩上的血迹,头都没抬地说:“严大人,我要进天牢,至于怎么进去,你自己想办法。”   末了还加了一句:“就现在。”   ————————————————————   天牢虽然常年没人进去,但是毕竟是天牢,守卫一层层的,没有皇上的允许,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严正絮之前投靠了皇后一族,自然得了出入天牢自由的特许,但是苏清晚不行,纵使有武功在身,依旧没有闯进去的可能。   最后,严正絮在冒险一试和被苏清晚当场拍死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让苏清晚打扮成了狱卒,然后把人光明正大的带进了天牢。   “最里面那一间就是了。”严正絮踌躇许久,最后指了指那间牢房,一点儿也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看到严正絮的反应,苏清晚心中便大致有了数,蹬了严正絮一眼,然后转身快步去了里面的牢房。   眼前的那一幕,是苏清晚此后多年都不愿再回想的噩梦。   凌子筱躺在铺着杂草的床上,身上的囚服被鲜血染的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走近再看,嘴角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着就像是死了一般,但是……依旧见鬼的好看。   “凌子筱……”苏清晚跪在床边上,轻声唤了一下床上的人,见他没什么反应,苏清晚又抖着手探了探鼻息,确定人还活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了各种伤药,随手扔到一边,准备给他上药。   她的手还没碰到凌子筱胳膊上的伤,床上那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姑娘,然后轻轻挑起了嘴角,用气音问道:“清晚,你怎么在这儿?”   苏清晚撇撇嘴,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说:“来看看你死没死啊……不行吗?”   “当然可以。”凌子筱又看了看苏清晚,然后微微侧过头去,避开了苏清晚的视线道:“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乎的。”   苏清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握了握拳头,这人是被许楚沐那个榆木脑袋传染了吗?   “你说的啊,那我走了啊。”苏清晚把药瓶放到地上,转身做出了要走的架势。   凌子筱那边静了片刻,然后低声说:“好,保重。”   苏清晚:“???”   “凌子筱你怎么想的?”苏清晚两步扑过去,捏了两把那狐狸惨白的脸,说:“保重,保什么重啊?现在谁应该保重?” 第80章 举报皇后送人头   凌子筱坚持不让苏清晚替他上药,苏清晚瞪了他一眼,也没再强求,便把衣袖里的各种药瓶全部拿出来给他,然后自己转身站着。   过了没一会儿,严正絮就一路小跑而来。   “苏大人,苏大人啊,快走!”严正絮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手舞足蹈地招呼着苏清晚离开天牢,“皇后,皇后来了,快走!”   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啊……苏清晚无奈地笑了笑,她敢进这天牢,就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能的后果,现在自然丝毫不慌。   倒是一旁的凌子筱闻言愣了愣,看到严正絮紧张到扭曲的脸,终于反应过来这姑娘进来一趟是冒了多大的险。   “清晚,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怎么还不走?”凌子筱快速收拾好瓶瓶罐罐,撑着床边坐起来,催促着那姑娘。   严正絮终于喘匀了气,也附和道:“是啊,苏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清晚看着慌张的两人,轻轻挑了挑眉,“你们以为我现在走,就能出去了吗?皇后来得这么快,天牢里自然有她的人。”   凌子筱闻言微微蹙了眉,苏清晚的话不无道理,皇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定然不会只是巧合……思及此,凌子筱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严正絮。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严正絮感受到凌子筱的视线,慌忙摆手解释道,“二位大人就信我一回吧。”   严正絮话音未落,阴暗湿冷的天牢里就传来了脚步声,苏清晚抬手对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耳听了听,轻声说:“她来了。”   “皇后娘娘,就是这间了。”一个狱卒打扮的人引着皇后走进来,然后在皇后的示意下乖乖退了出去。   苏清晚瞥了一眼,默默记下了这狱卒的样貌,以备不时之需。   严正絮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给皇后施了一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怎么大晚上的来这儿了?”   皇后没正眼看严正絮,凉凉地一笑,将目光直直投到苏清晚身上,“这天牢,苏大人都能来,莫非本宫就来不得了?”   “娘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臣并无此意。”严正絮偷偷瞥见皇后的神情,心知她就是冲着苏清晚来的,着实替苏清晚捏了把汗,这苏大人再厉害,只怕终究是难以与皇后抗衡啊……   “哼,严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就好。”皇后说话间,一掌推开挡在她和苏清晚中间的严正絮,然后莲步轻移,保持着素来的端庄,走到了苏清晚面前。   “苏大人当真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了。”皇后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挑起苏清晚的下巴,玩味地笑笑说道:“没有我的允许,这天牢,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进来了?”   苏清晚偏头躲开皇后的手,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娘娘可别这么说,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天牢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包括,娘娘您。”   “那是当然。”看着苏清晚躲开了,皇后一把捏住了苏清晚的脸,死死盯着苏清晚说:“不过苏大人不会不知道,现在本宫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吧?”   “娘娘这话,臣还真是听不明白。”凌子筱不咸不淡地插了这么一句话,让皇后的怒气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一把松开苏清晚,扭头看向凌子筱,语气中满是嘲讽道:“呦,凌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样?”   凌子筱不着痕迹地扫了苏清晚一眼,确定那姑娘没什么事之后才回了一句:“不劳娘娘费心,臣没事。”   “是吗?”皇后挑起嘴角,走上前一把抓住凌子筱的肩头,慢慢加大手上的力气,很快就有血顺着皇后那白皙的手从伤口流出,两相对比,触目惊心。   皇后缓缓挪开手,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说:“凌子筱,本宫现在想让你死,没人能救得了你。”   “同样的,本宫想弄死苏清晚,你也救不了她。”   凌子筱突然抬头看向皇后,目光中是少见的敌意,他轻轻舔了舔唇边的血渍,说:“娘娘不妨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动她。”   皇后闻言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一瞬间就有一群黑衣人从天牢暗处现身,将凌子筱几人围住。   “把那个丫头给本宫抓起来。”皇后优雅地指了指苏清晚,然后抽出手帕,开始悠闲地擦起手来。   “是!”那群黑衣人齐声应下,然后纷纷亮出匕首,朝着苏清晚蜂拥而去。   “清晚!”凌子筱见状慌忙想起身去帮忙,奈何满身是伤,实在是力不从心,刚刚站起来就跌了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清晚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匕首,钻过空隙闪身到了皇后身侧,将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朝着黑衣人说:“放我们走,否则我就要了她的命。”   皇后显然没想到苏清晚会有这么快的动作,感受到脖颈上的寒意,吓得一哆嗦,还是逞强道:“苏清晚,本宫可是皇后,你怎么敢……”   “闭嘴!”苏清晚没那个耐心听她说完,将匕首又贴近了些,锋利的匕首碰到皮肤,一道血痕就出现了,她凑近皇后的耳朵轻声道:“现在,你说我敢不敢?”   皇后从来都是个怕死的人,哪怕在后宫中沉浮数十年,她依旧怕。   结果就是,她抖着声音对那群黑衣人道:“放,快放了他们!”   “可是……”为首的黑衣人有些迟疑,他看了看皇后脖子上的匕首,依旧没有放人的打算,毕竟苏清晚硬闯是根本闯不出去的,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见。   “放人啊!你们想看着我死吗?!”皇后有些炸毛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指着黑衣人怒吼道。   黑衣人叹了口气一挥手道:“放人!”   其余的黑衣人默默给他们让出来一条路,苏清晚见状示意严正絮带着凌子筱先走,自己则挟持着皇后断后。   苏清晚有皇后在手,黑衣人都不敢妄动,几人便很顺利的出了天牢。   “借你们皇后娘娘一用,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把她放回来。”苏清晚看着凌子筱两人走远了些,然后才对身后那一群步步紧逼的黑衣人说:“你们别跟着,如果让我发现,你们的皇后娘娘可就回不来了。”   “苏清晚,你别太过分,否则本宫……”皇后一听苏清晚还不打算放了她,登时就慌了,搜肠刮肚的想要威胁她,奈何苏清晚压根不吃这一套。   “否则如何?”苏清晚对着她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你现在的小命在我手里,你还是乖一点儿吧。”   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贵为皇后,一国之母,今天却被苏清晚踢了屁股……?!皇后羞的脸通红,恨不得反手掐死苏清晚,可惜有心无力,只好任由苏清晚挟持着一路出了城。   苏清晚故意走的很慢,给严正絮和凌子筱留足了时间,然后在城门边上把人给放了,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她绕了一圈回到了几人的暂居之所。   此时天已经大亮,苏亦沅正在为凌子筱处理伤口,将其他几人全部关到了外面,苏清晚撇撇嘴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苏亦沅的声音就从里屋传了出来,“晚儿,你进来。”   被突然点名的苏清晚一脸懵圈,愣了愣还是乖乖走了进去。   “哥,怎么了?”一进房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苏清晚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苏亦沅瞪了自家妹妹一眼,说:“凌大人找你。”   苏清晚闻言赶忙凑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那面无血色的狐狸难免心疼,语调也柔和了许多:“子筱,我在呢。”   苏亦沅给他上药上了一半,凌子筱疼的也有些迷糊,伸手抓住苏清晚的衣袖喃喃道:“清晚,好疼,你陪陪我。”   能看到凌子筱这么一面的人,不多。   苏清晚突然老脸一红,慌忙别过头去说:“行,我不走。”   得到苏清晚的保证之后,凌子筱心满意足地挑起嘴角,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什么呢,快上药啊!”苏清晚刚刚松了一口气,又偏头看见苏亦沅戏谑的神色,不禁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苏亦沅表示无辜,叮嘱了苏清晚一句场面血腥,最好别看,然后默默开始接着处理。   出于礼数,苏清晚自然没打算看,她任由那狐狸拉着衣袖,然后目光上下左右来回飘,就是不往凌子筱身上落。   本以为能就这么过去,直到昏睡的人突然一抖,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清晚的衣袖,呢喃道:“疼……清晚,疼。”   一字一句都重重打到苏清晚的心上,让她不得不低下头看了看那狐狸。   “子筱,乖啊,很快就好了。”苏清晚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作安抚,轻声哄着。   床上的人闻言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了,也不在乱动,乖乖配合着苏亦沅。   “咳咳……”苏亦沅自然感受到了凌子筱的配合,“晚儿可以啊,有一套。” 第81章 大型狗粮现场   皇后自从十九岁入了皇宫,已经数十年未曾离开过了,于是被苏清晚在城门边放了之后,一国之母华丽丽的……迷路了。   好在她穿了一身不算太引人注目的常服,才能在京城的大街上来回乱逛;若是穿着凤袍,只怕不用计划实施,就已经引起了京城的躁动。   皇后隐约还记得莫家的位置,便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莫家走去。   只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没出宫的这么些年里,京城的布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印象中的路早已经不存在或者有大的改变了。   说来也巧,皇后一路兜兜转转,竟然到了苏府门前。   而更巧的是,她被溜回来取药的苏清晚撞了个正着。   两人在苏府大门前对视了片刻,然后同时惊叫出声。   苏清晚:“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早把你放了吗?!”   皇后:“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出城了吗?!”   闻声赶来的苏太傅见到眼前的场景,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苏太傅担心被人发现,尽可能地保持着笑容说:“不如二位,进去再聊?”   苏清晚自然了解苏太傅的心思,便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一点儿没管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的皇后,最后还是苏太傅替她收拾了烂摊子,将皇后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夫人啊,快上茶。”苏太傅确定无人发现之后,把门掩好,请了皇后上座,又唤了苏夫人出来上茶。   苏清晚剥了颗葡萄扔到嘴里,擦擦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地给苏太傅讲了讲,然后把不解的目光转向皇后,问:“皇后娘娘,你不回宫到我家来干什么?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皇后那个气啊,但是又不能说实话,便挺起腰板直视着苏清晚道:“本宫许久未曾出宫,现在四处转转,深入民间,了解民情,有何不可?”   “可以,当然可以。”苏清晚笑了笑,显然对于她为什么不回宫没有兴趣,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然后便起身去取了需要的药材,又走了回来,说:“娘娘,别怪我没提醒你,皇上服药的时辰快到了,你再不回去,小心前功尽弃啊。”说罢,扬长而去。   皇后瞪了苏清晚的背影一眼,父亲一早就告诉过她,这个苏大人是个不好惹的,如今看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让苏清晚那个小丫头知道了这么多,偏偏自己现在还奈何不了她,真是失策啊……   “行了,本宫也该回去了。”皇后看了看太阳,心知时辰快要到了,便缓缓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苏太傅是个心思多么通透的人啊,一早就看出来皇后是迷了路,便故作殷勤地跟了上去道:“娘娘且慢,这人多眼杂的,还是老臣送您回去吧。”   “嗯,还是苏太傅考虑周到。”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也不好再端着,便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了,边朝外面走着边说:“苏太傅的好意,本宫记在心里了。”   苏太傅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接话,一路将皇后引到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然后当真给她送回了宫。   回来的路上,苏太傅暗中问候了苏清晚的祖宗十八代,心想这臭丫头就会把这么些破事留给自己,而后又忽然反应过来,祖宗十八代不也把自己包含进去了吗……最后只得摇头长叹。   那边返回城外的苏清晚突然喷嚏连连,她揉了揉鼻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家亲爹正骂着自己呢……   凌子筱看着一脸无奈的苏清晚,轻轻摇了下头,这丫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倒是应了顾承欢的那句话,当真是洒脱无畏。   “清晚,你就不怕皇后报复你吗?”李颜诺一脸钦佩地看着苏清晚,终于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苏清晚正坐在床边给凌子筱喂着药,听到李颜诺这么一问,情绪一时间有些激动,就没控制好手上的力度和速度,险些把凌子筱给呛死。   凌子筱止住咳嗽,心有余悸地自己拿过了碗喝药。   “对不住对不住啊。”苏清晚嘴上说着抱歉,神情却不见丝毫的愧疚,她“噌”的一下窜到李颜诺身边说:“反正我和她已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她要报复我,根本不差这点儿事。”   “苏大人还真是……看得开。”许楚沐闻言默默看了苏清晚一眼,自从苏清晚离开南境后,顾承欢时不时地提起她,如今看来,承欢那丫头倒是了解她。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严正絮看到此情此景,突然就感觉自己这么些年唯唯诺诺,活的实在是窝囊,还不如这么些年轻人看的明白,活的精彩。   “对了,皇上所中之毒很快就能解了。”凌子筱拧着眉喝下了最后一口药,然后如释重负地放下碗说:“我们的人偷偷换了皇后给皇上喝的药,皇上现在每天喝的不过是普通的补药而已。”   “凌大人可以啊,宫里还有人。”李颜诺之前还在担心皇上的毒应该怎么解,听凌子筱说完终于松了一口气,顺带着表达了一下对凌子筱的敬佩之情。   凌子筱笑笑还没说什么,一边的许楚沐倒是有些不乐意了,他语调微酸地说:“像我们这些人,想在朝廷站住脚的,宫里怎么都要有点儿人,李姑娘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颜诺闻言还想怼他,却被苏清晚用眼神制止了。   苏清晚站在一个许楚沐注意不到的位置,用口型给李颜诺说:“你听不出来吗,他这是,吃,醋,了。”   李颜诺闻言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笑嘻嘻地给苏清晚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然后就拉着许楚沐去了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凌子筱旁观者清,朝着苏清晚招了招手说:“我看,许将军和李姑娘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我看也是。”苏清晚也低声跟他咬着耳朵。   房间里还剩下苏亦沅和严正絮两人,看到这虐狗的场景,瞬间结为盟友,对视一眼之后一齐退了出去。   几人住的小院子里有一株迟迟未开的九里香,两人出去惊喜地发现,它开花了。   九里香不负盛名,自绽开之时便香飘至少九里,沁人心脾。   严正絮站在九里香的边上仔细看了看,然后颇为感叹地说:“真香啊,我家心儿最是喜欢这花了……”   苏亦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然后并肩站在九里香旁,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悠闲。   严正絮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苏少卿可是还未娶妻?”   苏亦沅闻言一愣,思绪就飘到了数百里外的墨烟县,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丫头早已经走进了心里。   看着苏亦沅突然暗下去的神色,严正絮自知问错了话,正琢磨着要不要道歉,却听到苏亦沅笑笑说:“未曾娶妻,不过,已有心悦之人。”   “啊,那是好事啊,娶亲之时苏少卿可要记得给我请柬。”严正絮看着苏亦沅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令人开心的话题,他便寥寥两句试图带过,奈何他没能成功。   苏亦沅目光深远,似乎要透过层层山峦,看到那已经长眠于地下的人,而后幽幽开口:“严大人怕是等不到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这……是我多嘴了,苏少卿别介意。”严正絮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那么多事情能说,怎么偏偏就聊到了这件事上。   苏亦沅浅笑着摇了摇头说:“无妨,到底是有缘无分罢了,怨不得旁人。”直到当归死在苏清晚的怀里,他都没能告诉当归自己的心意,除了自己,他还能怪谁呢……   “哎……”严正絮大概也想起了伤心往事,长叹一声说:“谁说不是呢,直到心儿自尽,我也没有告诉过她,她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苏亦沅和严正絮同时一声叹息,然后竟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革命友谊就这么诞生了。   屋内的几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凑在一起细细谋划了之后的事情,大致讨论完之后,凌子筱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亦沅兄和严大人呢?”   “不知道啊,何时出去的?”李颜诺看了一圈,也愣了愣。   苏清晚更是大吃一惊,莫非只有自己看见了,她指了指外面说:“出去有一会儿了……”   “咳咳……”许楚沐低咳几声试图掩饰尴尬,却引起了李颜诺的注意。   李颜诺慌忙用手去探了探温度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苏清晚:“……”要不要这么夸张……她好像有点儿明白那两人为什么出去了……   谁知道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她从未想过的。   凌子筱看到了那两人的互动,然后朝着苏清晚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苏清晚不明所以地凑了过去。   凌子筱舔了舔嘴角,然后微微蹙起眉看向苏清晚,双眸中尽是委屈,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碗说:“苦。” 第82章 御花园设宴   几人在城外的小院子里猥琐了几日,静等时机。   莫氏一族自以为计划实施的顺利,正暗自欣喜。   宫中的线人每隔一日,就会来给几人汇报一下皇帝的情况。据他所说,皇上的神智已经逐渐清醒了,但是依旧在配合着皇后演戏。   苏清晚默默感叹,能稳居皇位这么些年,到底不是单纯的靠运气……皇后一族至今没发现药被换了,蛊虫也被换了,也是心很大了。   当线人第三次来汇报皇上的情况之后,凌子筱勾了勾嘴角,让大家做好行动的准备。   时间紧迫,容不得凌子筱安心养伤,好在苏清晚拿来的药材都是上等的,再加上苏亦沅的调理,倒是事半功倍,恢复的很快,至少现在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   至于要打架硬拼什么的,不是还有许楚沐他们吗,怎么也轮不到他往前冲。   几人听说三日后皇上将要在御花园举办宴会,宴请了朝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极其家眷,据说是为了答谢大家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尽心尽力。   凌子筱将纸条在蜡烛上过了一下,那纸条便付之一炬。他挑了挑眉道:“历年来,从未在此时举办过宴会,更何况皇上素来节俭,这个想必是皇后的意思。”   “谁说不是呢。”苏清晚应和道:“而且宴会宴请了这么多人,却提前三天才说,未免太急了些吧。”   许楚沐与苏亦沅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一旁的严正絮更是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这宴会的目的何在,他一早就想到了,便没有插话。   正在给几人做饭的李颜诺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来,问:“所以皇后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这姑娘虽然跟着几人已经学了不少,但是官场之事到底还是想不明白,而这种时候,就是许楚沐的天下了。   只见他乐呵呵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拉着李颜诺坐下后才解释道:“按照他们的计划,皇上现在应该已经被完全控制了,皇后要举办宴会,只有一种可能性:让皇上自己宣布退位,将大权交给三王爷。”   “为何是三王爷?”李颜诺对于宫闱之事没什么了解,只记得皇后无子,而这三王爷钟离淳是一个宫女所生,并不受宠,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皇后辛苦筹谋,怎么会甘愿为他人做了嫁衣。   对于李颜诺的问题,许楚沐是十分乐意解答的,毕竟这样更能体现出他的无所不知,加深李颜诺对于他的钦佩之情。   苏清晚看在眼里,颜诺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因为她,许楚沐这榆木脑袋居然也开始学着哄姑娘家开心了。   “小诺啊,你有所不知。”许楚沐很是自然的改了对李颜诺的称呼,听的其他几人默默退了几步,给二人留足空间,他们二人却浑然不知,自顾自地聊着天,“这三王爷钟离淳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是却是在皇后手底下长大的,皇后无子,便将他视为己出。”   李颜诺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这样就说得通了。   眼看着二人越聊越欢,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苏清晚笑着叹了口气,自己过去接下了李颜诺的活儿,总不能还没行动先把大家饿死啊……   凌子筱想帮忙被苏清晚拦住了,她二话没说把人赶了出去。这厨房本来就不大,一个人勉强够,两个人转身都转不开,还是别添麻烦了才好。   苏亦沅和严正絮自那天同赏九里香之后,颇有一种结为忘年交的架势,同进同出,几乎是形影不离。这次也是一齐看到了被苏清晚推出来的凌子筱,便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苏亦沅幸灾乐祸道:“凌大人啊,我家小妹就这么个性子,凌大人还要多多包涵才是。”   “咳咳……年轻真好啊。”严正絮跟着感叹了一句,然后跟在苏亦沅身后扬长而去。   凌子筱:“???”不用这么对我吧……   苏清晚其实有段时间没进过厨房了,难免有些手生,所以当她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凌子筱喝药已经差不多喝饱了,他表示一点儿也不慌;剩下几个饥肠辘辘的人在苏清晚说可以吃了之后,一个个如猛兽般扑向了桌子。   “好吃好吃,苏大人厨艺不错啊。”严正絮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感叹道:“没想到苏大人舞刀弄剑的手竟然也能做羹汤。”   “那是,我家晚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苏亦沅听到这话比自己得了夸奖还开心,笑呵呵地接话道:“能娶到她,那可是福分。”说罢,余光瞟向凌子筱。   凌子筱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并没有接话。   李颜诺察觉到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便赶忙给苏清晚夹了几筷子菜,笑道:“清晚,快尝尝,你别光看不吃啊。”   苏清晚点点头,扫了凌子筱一眼,默默往嘴里塞着菜。   吃饱喝足之后,留了许楚沐守夜,其余几人各自去休息了。   不多时,凌子筱轻轻推开门提出要替许楚沐,他说自己已无大碍,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许楚沐看的明白,凌子筱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便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回了房间。   夜深人静之后,凌子筱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明月,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月圆了,人却再难团圆。   “少爷。”一人翻墙进来,落地无声,朝着凌子筱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凌锦。他一早就知道了凌子筱等人在这儿,潜伏在城内打探消息,昨晚得了暗号,这才前来。   凌子筱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其余几人都睡熟了,这才带着凌锦走到了门边,低声道:“那件事,到了说出来的时候了,你准备一下。”   凌锦闻言一惊,险些控制不住声音,他看了看周围然后问:“少爷,怎么如此突然?您想好了吗?”   “早晚都有这一天的,还需要想什么?”凌子筱目光幽远,情绪却不见什么起伏,他淡淡吩咐道:“此事我们已经筹谋许久,你按照之前说的准备好就是了。”   凌锦少见的没有直接应下来,他顿了顿开口道:“少爷,您可想过后果,会不会对苏大人太残忍了些?”   “残忍吗?”他闻言只是低头一笑,“我的命都由不得我控制,对她我又何谈真心?”   “无需多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凌子筱摆了摆手,看着凌锦离开之后,他脱力般地倚在墙上,眸中是难掩的痛楚,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第二天一早,苏清晚看见凌子筱在院子里练剑,虽然尚未痊愈,但是并不影响他舞剑。   苏清晚靠在门边看完了一套剑法,默默吐了吐舌头,行云流水,与师父竟然不相上下,这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凌子筱一早就注意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姑娘,他收起剑朝着苏清晚笑了笑,有些疏离地道了一声早安,然后就绕过她回了房间。   苏清晚自然能感受到那狐狸与以往的不同,她微微蹙了蹙眉,但也知道皇上设宴之事为重,便也不再多想。   宴会前的三天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凌子筱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天的找不到人。   许楚沐也发现了反常之处,偷偷问苏清晚怎么回事,苏清晚无所谓地笑笑说凌子筱心里有数,让他安心即可,许楚沐便也不再多问。   很快就到了设宴当天,凌子筱很是难得的早上没出去。几人都起了个大早,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顺利进了皇宫。   苏清晚和李颜诺换了宫女的衣服,混入在宴会上服侍的宫女中;凌子筱与许楚沐则打扮成了侍卫,徘徊在御花园周围;苏亦沅扮成了小厮跟在苏太傅身后,一切顺利,静待东风。   众人到齐不久后,皇上携着皇后走进了御花园。   两人身着龙袍凤袍款步而来,满脸笑意,甜蜜都要溢出来了,怎么看怎么般配。   皇后看起来很是贴心,服侍着皇上落座后自己在身侧坐下,然后笑意盈盈地替皇上斟了酒。   “今日设宴是为了犒劳诸位,大家不必拘礼,随意就好。”皇上一抬手,先饮为尽,拉开了宴会的序幕。   这次宴会邀请了不少人,除了大臣及家眷,久居深宫的妃子也在宴席之列,御花园倒是难得的热闹。   歌舞过后,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到达了高潮。   这时,有一人从大臣的席位中站起来,朝着皇上遥敬一杯道:“臣莫桂安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康健,祝我墨月王朝盛世永昌。”   “莫大人有心了。”皇上看起来心情极好,举杯饮尽杯中佳酿,而后亲手给身侧的皇后喂了颗葡萄吃。   当今天子对皇后的宠爱终于暴露于众人眼中,引得不少人羡慕。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宴会氛围更是难得的温馨,惹的苏清晚不禁怀疑之前的判断是不是有误。 第83章 莫桂安逼宫   推杯换盏过后,宴会即将接近尾声。   莫氏一族从始至终都安安分分的,让苏清晚等人不禁渐渐放松警惕。   “各位爱卿。”皇上突然朝着众人举杯,“朕今日在御花园设宴,目的有二。其一,就是对大家的肯定;其二……”   皇上说到这儿顿了顿,将目光转向身侧的皇后,在她难掩得意的神色中缓缓开口道:“这第二,是为了立太子之事。”   皇上近日来对于皇后的态度转变太过明显,引得朝中之人议论纷纷,如今提及了立太子之事,大家终于了解了皇上的意图,纷纷将目光转向皇子席间的钟离淳。   “清晚,皇上不会真的立淳王爷为太子吧?”之前无聊到哈气连天的李颜诺闻言清醒过来,扯了扯苏清晚的衣袖低声问道。   苏清晚站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探出头去看了看,竟然从皇上眼中看出了那铺天盖地的温柔与留恋,不禁一愣……不是说,皇上的神智恢复了吗?!   “见机行事吧。”苏清晚默默把头缩了回来,皇上的态度让她心里也没什么数,只好给了李颜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打起精神,准备应战。   另一边的凌子筱几人也各自做了准备,静待皇上最后的定论。   “朕经过多日来的深思熟虑,决定,立五皇子钟离墨夜为太子,从明日起来御书房。”   在莫氏一族搞事情之前,皇上素来是偏爱这个五皇子的,但是……谁都没想到皇上今天会这么说。   身侧的皇后更是笑意未敛便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皇上,您是不是记错了啊,明明您昨日还跟臣妾说……”皇后趁着众人都还未表态,赶紧拉住皇上的手,故作惊讶地说着。   只可惜皇上是真的没打算给她留面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皇上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说:“昨日明明跟你说,要立淳儿为太子?”   “皇后啊,断了你的心思吧,你们莫氏一族的小算盘朕心里清楚。”皇上这话显然就是想让大家全部听到,声音很轻易的扩散到了整个御花园,“朕念着这么些年的夫妻情分,你们若是趁早收手,此事便就此作罢,朕不予追究。”   皇后还没从皇上突然清醒的转变中回过神来,跪坐在一边,怔怔地望着皇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夜儿,还不快接旨?”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拂袖起身走到钟离墨夜身边,笑笑问道,“莫非夜儿不愿意?”   钟离墨夜闻言一愣,而后麻利的就给皇上跪下了,带着些愧疚道:“请父皇恕罪,儿臣无才无德,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语毕,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   钟离墨夜此言一出,比皇上宣布立他为太子的时候更加让人震撼,引得众人哗然。   皇上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五皇子对皇位素来没兴趣,但是大概也没想到钟离墨夜会这么明白的拒绝他。   他倒是也不动怒,只是静了片刻,然后对跪着的人说:“夜儿,你可要想好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钟离墨夜不假思索,恭恭敬敬的又一个头磕了下去,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替钟离墨夜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看着钟离墨夜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人扶了起来,然后走回了主位上,朗声道:“夜儿若是不愿,朕也决不强求,这太子之位,便暂时空下来吧。”   大臣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皇上若是因此动怒,他们在场之人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呢?   本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皇后不乐意了,她直挺挺地跪倒皇上面前,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高呼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竟然欺骗她,出尔反尔。   苏清晚躲在柱子后面吃瓜看戏,看到这一幕,不禁替莫氏一族着急,他们怎么想的,居然选了这么一个人作为主力,这不是必败无疑吗……   果然,天子到底是天子,怎么容得皇后这般放肆,霎时间就沉下了脸色,凉凉地开口道:“来人,把皇后带下去,她糊涂了,禁足宫中静思己过。”   莫桂安眼见着皇后挣扎着被带走,心道不妙,皇上现在的状态明显是没中那蛊,如此一来,自己精心筹备许久的事情,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那倒不如放手一搏。   思及此,莫桂安眼中寒光一闪,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就飞身扑向皇上,早已经埋伏在暗处的人见状也纷纷涌出,亮出兵器,将皇上团团围住。   凌子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皇上身后不远处,他朝着苏清晚微微一点头,两人交换眼神,各自准备。   “莫太师,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也不慌,背着手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直视着莫桂安问道。   莫桂安现在已经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了,自然也不畏惧,他上前两步道:“正如皇上所见,我要逼宫。”   “皇上若是立了三王爷为太子,也就没有现在这事儿了。”莫桂安一把将皇后从侍卫手里拉回来,凶光一闪道:“奈何皇上非但不愿,还要将皇后禁足,你让我莫氏一族颜面何存,今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皇上闻言并不惊讶,只是将目光转向一边瑟瑟发抖的皇后,问道:“笑然,朕只问你一句,你也是这么想的?”   笑然?!他竟然叫我笑然?!   皇后闻言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自她暗中做手脚,害死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后,皇上便再也没有如此称呼过自己。   时隔多年,对于皇上到底还是没能死心啊……皇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无论皇上信与不信,臣妾从未想过要您的命,臣妾……臣妾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爱您的。”   “娘娘!”莫桂安一看皇后这是要叛变啊,心说不好,赶紧叫住她,试图让皇后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父亲!”皇后闻声朝着莫桂安跪了下去,满脸泪痕道:“女儿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皇上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女儿的心中。当年之事错在我,怪不得皇上这么对待女儿。”   “你,真是……”莫桂安气急,指着皇后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哆嗦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后半句,“你真是太感情用事了,朽木不可雕也,难成大事!”   “莫太师,你现在若是悔过,朕可以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饶你不死。”皇上看了看哭的梨花带雨凄凄惨惨的皇后,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打算放了他们这一回。   偏偏那莫桂安不要这活命的机会,他一挥手中的匕首吼道:“皇宫已经被我琉焰谷控制了,没有人能进来救你们,识相的就快快臣服于我,我可保你们一命。”   “臣服于我们!臣服于我们!”周围的人跟着莫桂安起哄道。   苏清晚闻言不禁多看了莫桂安一眼,这无处不在的琉焰谷,现在居然在他手里,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清晚!”凌子筱看着时机已到,朝着苏清晚喊了一声,苏清晚立时抽出佩剑跳进人堆,许楚沐紧随其后,紧接着另一批人也从暗处冲了出来。   粗略一看,两批人马的数量尽然不相上下,一瞬间将御花园塞的水泄不通。   皇上对于眼前的情景并不惊讶,虽未与苏清晚等人提前碰过头,但是他对于那几个孩子还是有自信的,好在,他们也并未让他失望。   莫桂安率先挥出匕首,高声喝道:“杀!”   琉焰谷的人得了号令纷纷投入战斗中。   前来赴宴的人中,但凡有些武功底子的都冲上来帮忙了,剩下的那些便抱头蹲下,倒也不添乱。   苏清晚与许楚沐紧紧护在皇上身前,凌子筱和李颜诺在他们不远处,也时不时过来帮个忙。   莫桂安大概是看出来情况不妙,慌忙打了个手势,琉焰谷的人便迅速聚集在一处冲过来,倒也是颇具气势。   苏清晚等人也迅速调整站位,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那一侧,把琉焰谷的人挡得死死的,靠近不了皇上分毫。   “不对啊……”凌子筱挡开直插而来的一刀,喃喃自语道。   苏清晚与他背靠背,也抽空说了一句:“我也感觉,他们好像没有拼命,否则不会这么好打的。”   两人突然齐声惊叫道:“遭了!皇上!”   与此同时,莫桂安已经绕道了皇上身后,举起匕首就准备刺上去。   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一边,皇上身侧竟然没有人保护,苏清晚心知来不及赶过去了,一瞬间就慌了。   凌子筱见状来不及多想,将手中长剑掷出,试图挡住莫桂安,谁知那莫桂安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向后一闪,轻易就躲开凌子筱的长剑。   “皇上!父亲不要伤害皇上!”皇后被押在一旁动弹不得,此时也只能喊叫着,希望能唤回莫桂安的理智。   只可惜莫桂安对于皇位势在必得,直接无视了皇后的请求,再一次举起匕首刺了上去。 第84章 有惊无险   就在众人包括莫桂安在内,以为他要得手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自混战开始就消失不见的严正絮突然出现在皇上身侧,毫不犹豫地挡住了莫桂安的匕首。   趁此机会,凌子筱等人一拥而上,只用几招便将莫桂安拿下。   琉焰谷之前还跟着起哄的众人,眼看着主心骨就这么轻易被抓了,井然有序的一群人瞬间就乱了,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同另一拨人心不在焉地打了几下,而后全部被擒。   皇上看着被押住不得已而跪在地上的莫桂安,整理了一下衣服,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挥手让人将他带去了天牢。   他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身份不够,还进不了天牢,只好便宜了凌子筱,最后全部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一场闹剧到这儿算是结束了,无辜受惊的众大臣们被皇上好言安抚后,通通放了回去,还给了十天的休息,也算是因祸得福。   至于今天莫氏一族逼宫篡位之事,皇上好像并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说出去。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若是说了出去,只会加深百姓心中对琉焰谷的不屑,以及对朝廷,对钟离家的敬畏,倒也是有利无害的。   剩下那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妃子们,也被人分别送了回去。一时间,偌大的御花园突然空了下来。   不用多说,苏亦沅已经跪在地上为严正絮诊脉了,那两人原本就交情不错,现在更是一同经历了生死,情分自然是不必说了。   皇上虽然现在恢复了神智,但是之前中毒时的记忆并没有失去,所以这严正絮配合着皇后干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他都清楚得很。   看着为他挡刀而躺倒在地的严正絮,皇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解。   苏清晚注意到皇上那探究的眼神,就怕他一个不悦不让苏亦沅继续诊治,便凑近了些给皇上说了严正絮的情况,一来是想替严正絮做个解释,二来是想分散一下皇上的注意力。   待苏清晚慢慢讲完严正絮的故事之后,苏亦沅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皇上,严大人已无性命之忧。”苏亦沅让人扶着严正絮,自己抹了把汗走到皇上面前回话道:“这刀若是再偏半寸,怕是无力回天了。”言外之意就是,严正絮替你挡刀绝对不是事先计划好的,他是真的把命都豁出去了。   苏亦沅的意思明显,皇上那样的老狐狸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凝眉看了看严正絮,轻叹一声,让人送去严府,又命了人好生照顾着。   “臣替严大人多谢皇上不杀之恩。”苏亦沅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道了谢,然后在皇上的默许之下,帮着侍卫将严正絮送了回去。   他们走后,侍卫们在皇上的授意下处理了因为刚刚到混战而死去的人,然后退了出去。   御花园里很快就只剩下皇上,皇后,凌子筱,苏清晚,许楚沐和李颜诺几人。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几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齐跪了下去请罪。   皇上瞪了这几个孩子一眼,一个个的,别的没学会,这一套倒是学的明白。   “的确该罚。”皇上优哉游哉地走回主位坐下,把玩着莫桂安用来行刺的匕首,然后不慌不忙地说:“不过功过相抵,罚就不必了。”   苏清晚低着头吐了几下舌头,说什么功过相抵,不过是不想给他们奖赏罢了,这老狐狸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国之君,跟个铁公鸡似的。”苏清晚小声吐槽了一句,奈何皇上这人啊,好话听不见,坏话却听的清楚。   只见居于高位之上的人佯装生气,问道:“苏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许楚沐到底是在边境呆久了,竟然没能看出来皇上并未真的生气,连忙替苏清晚求情道:“皇上,苏大人素来喜欢说笑,您是堂堂一国之君,就别跟她计较了。”   “对啊对啊,清晚就是这么个性子,皇上您想必是知道的,就饶她这一回吧。”李颜诺见状也忙跟着解释道,大有一种夫唱妇随的架势。   许楚沐跪在凌子筱身侧,趁着大家不注意,赶紧碰了碰他,意思很明显:这么好的机会,你快说话啊!   一旁的凌子筱却微微垂着头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始终一言未发。   “许将军和李姑娘说的是,清晚一时失言,还请皇上恕罪。”苏清晚自然知道皇上不会真的罚她,但是给了台阶总要顺着下来的,她偏头扫了一眼凌子筱,而后乖乖认错请罪。   皇上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游走片刻,然后朗声笑道:“行了,清晚丫头啊,朕就原谅你这一回。你们这次不仅是救了朕,更是救了我墨月的千千万万百姓,奖赏自然是会有的。”   “臣等,谢皇上。”几人也不跟皇上客气,没等他说后半句就先谢了恩,让皇上不得不兑现刚刚那句话。   皇上:“……”朕有那么不可信吗?!   “咳咳……都起来吧。”皇上清清嗓子来避免尴尬,然后把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皇后,静默片刻道:“笑然,你也起来吧。”   皇后有些惶恐,她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再为父亲和莫氏族人求情,便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说:“臣妾不敢求皇上饶恕父亲,只希望皇上能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能给……给父亲留个全尸。”   “罢了……”皇上长叹一声,这莫笑然初入宫闱时又何尝不是个懵懂乖巧的女子,到底是这后宫害了她,思及此,皇上心中有些许的不忍,便亲自过去将人扶了起来道:“朕答应你。”   “谢皇上开恩。”莫笑然被扶了起来,也不好再跪下谢恩,便屈膝行礼,而后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跟皇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皇后虽是一国之母,但是帝后之间的事情到底还是家事,凌子筱几人便找了借口出宫,皇上心知家丑不可外扬,便也没有多留,由着他们去了。   一场叛乱刚过,宫里的秩序却很快就恢复了,一切如常,看不出一丝不对劲。   苏清晚一路走出去,倒也松了口气,如此一来,皇上安全无虞,他们也能安心出宫去了。   几人很快出了皇宫,李颜诺便提议去酒楼庆祝一番。   许楚沐自然是随着她的,苏清晚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倒是一向随和的凌子筱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去便好。”   “凌大人,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颜诺心细,一早就感觉到了不对,现在叛乱之事已了,她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其实凌子筱的行为太过反常,不止是李颜诺,其他几人也都发现了问题,只是不好开口罢了,此时李颜诺问出来了,众人便也就默默等着凌子筱的回答。   “没事,真的只是累了。”凌子筱被几人围住,走也走不得,只好抱了一下拳说道:“让大家担心了,抱歉。”   “你……”骗谁呢!   李颜诺心直口快,但是不及苏清晚反应快,她那句话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苏清晚打断了,她笑笑说:“是我们多心了,那就不打扰凌大人休息了。”   而后便转身朝着悠然居走去,顺带着还招呼了一下在原地发愣的几人道:“走吧,去悠然居,今天我请客。”   许楚沐看了一眼凌子筱,直觉告诉他那人不对劲,但是还是叹了口气拉着李颜诺走了,苏大人都不问了,他还有什么立场追着不放呢?   三人在悠然居落座,点了不少好吃的之后,还让小二去严府请了苏亦沅过来。   苏清晚让掌柜拿出了珍藏的好酒,亲自给几人满上,颇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许楚沐是个品酒是好手,酒坛一开,他便眯起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笑道:“这可是佳酿啊,苏大人倒也舍得。”   这悠然居是苏清晚的这件事,在他们几人间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自然也知道这酒是苏清晚压箱底的珍藏。   苏清晚倒是不怎么在意,摆手一笑道:“好酒就是要跟好友喝啊,大家别客气,想吃什么跟小二说就行了,管够。”   李颜诺也是个真性情的,一听苏清晚这么说了,乐呵呵的又点了四五道菜,桌子上摆不下就先放在边上,看得许楚沐无奈浅笑,不过笑容中大多都是宠溺,他拍了拍李颜诺的头调侃道:“你这样,我都怕以后养不起你。”   李颜诺闻言立刻就委屈起来,她对了对手指,纠结许久才说:“那,那我以后少吃点儿……”   “哈哈哈……”苏清晚和苏亦沅不厚道的一同笑出声,把李颜诺笑得脸都有些红了。   “颜诺啊,不是自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啊?”脸红了苏清晚也没打算放过她,接着追问道。   倒是许楚沐先开了口,“小诺,我说笑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饿着你啊是不是?” 第85章 前尘往事   此时此刻的凌府与悠然居里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锦斟酌许久,还是试探着说道:“少爷,莫氏一族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您看……”   “凌锦。”凌子筱眸色暗了暗,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迅速打断了凌锦的话道:“这件事就按照之前说的办,不要再说了。”   凌锦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忍,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个“是”字。凌锦知道,这件事本来也不该劝少爷放下的,但是……他是真的不想看着少爷和苏大人的缘分就这么尽了。   凌锦从凌子筱的书房退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站在门前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溜出了凌府,趁着夜色去了前太师,也就是凌子筱的养父的府邸。   凌锦不敢惊动守门之人,倒不是这里他来不得,只是怕消息传回去,被凌子筱知道罢了。于是,他熟门熟路地翻了墙,然后直奔凌子烟所在的院子而去。   凌子烟的贴身丫鬟听到动静拦住了他,低声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这人他是认得的,便也不急,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笑笑道:“兰儿姑娘莫恼,是我啊,凌锦。”   被唤作兰儿的姑娘把灯笼提高了些,借着光亮仔细看了看来人,继而松了一口气问道:“原来是你啊,怎么这个时候来这儿?”   “我来找小姐有急事。”说话间凌锦不失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才接着说:“不知道小姐歇息了吗?”   凌锦是凌子筱的人,和这个前太师府其实没有半文钱的关系,除了跟着凌子筱来过几回,剩下的时候自己悄悄来都是为了自家少爷。兰儿心中有数,也不多问便说:“我刚刚服侍着小姐洗漱,现在应该还没睡,你在这儿等等,我去跟小姐说。”   “有劳了。”凌锦抱拳算是道谢,而后闪身进了假山的空隙处,安安静静地等着兰儿出来。   不多时,兰儿再次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凌锦见状赶紧从假山里走了出来,朝着兰儿走了过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小姐让你进去。”兰儿低声说,然后一拍胸脯道“我在外面把风,你们放心吧。”   凌锦道了谢后也没多说,快速进去了。   按说这不合礼数,但是情况紧急,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好在凌子烟也不是太过拘束的人,要说这整个前太师府啊,也就是她还能信得过了。   凌锦推门进去才发现,凌子烟早已经穿戴整齐,备了茶等着他了。   “深夜叨扰,还望小姐恕罪。”凌锦转身关好门,而后请了罪,纵然凌子烟并不会罚他。   “不必多礼,凌侍卫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凌子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   凌锦看着面前的姑娘,长叹一声说了来意,“卑职想求小姐去劝劝少爷。”   凌子烟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凌锦。   “罢了,告诉小姐便是。”凌锦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迟早要让她知道的。   凌子筱并非凌老太师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情是前太师府上下皆知的,但是又都被下了死命令,所以没人敢在外面乱说,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私事,说不得。   不算凌子筱,这凌老太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那三位少爷得知凌子筱并非父亲亲生的,自小便不与他亲近,更是时不时的捉弄于他,唯有凌子烟待他如亲兄长一般。   凌子烟是正室所出,年纪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子,自小就受凌老太师的宠爱,倒也真的护了凌子筱几年的安稳。   自从凌子筱的母亲过世后,要说这前太师府还有什么让凌子筱放不下的,应该也只有凌子烟了。   而凌子筱不是凌老太师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什么人,现在只有凌老太师,凌子筱和凌锦三人知晓。   “我家少爷……”凌锦再一次确定了周围没有别人,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说:“是皇上和二夫人的孩子,而那二夫人,则是皇上的思贵妃。”   “什么?!!”凌子烟闻言险些惊叫出声,凌锦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让她不得不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   “照你这么说……”凌子烟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抖,她试探着问:“我爹爹岂不是抢了皇上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怕是整个府邸的人都难逃一死了吧……   “而且,思贵妃不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暴毙了吗?”   凌锦明白她的震惊,毕竟自己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反应比凌子烟要精彩多了……   “小姐莫慌。”凌锦给凌子烟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而后宽慰道:“老太师其实是救了少爷和思贵妃的命。”   凌子烟越听越糊涂,问道:“怎么回事?”   凌锦见凌子烟并无怀疑之心,暗中松了口气,还好找对了人,然后给她讲起了前尘往事。   思贵妃闺名唐思,比皇后晚两年入宫。   唐思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颇得圣心,入宫不过半年就被破例封了贵妃,同年又有了身孕,皇上大喜,便在文武百官面前许诺,思贵妃若是诞下皇子便册封为皇太子。   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一时间唐思在后宫风头无两。   但是帝王的爱,到底成了她和孩子的催命符。   唐思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不知人心险恶,看着皇后送来的甜汤没有丝毫的戒备,谁知喝完半夜就肚子疼的宣了太医,太医说若是藏红花的剂量再大一些,腹中的皇子怕是就保不住了。   虽是一场虚惊,但是却给了朝中有些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他们连日上书称思贵妃腹中的孩子并非嫡长子,且又受了这一番折腾,哪怕是平安出生身体也必定会受损,为了万民之福考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将他立为皇太子。   皇上震怒,但是被唐思劝住了,她说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并不要他做什么皇太子。   皇后的意图明显,但是有各种利益掺杂其间,皇上腹背受敌,最终只能答应了。   不出所料,这个孩子出生时险些夭折,是太医们整日用名贵药材吊着,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经过这件事后,唐思也明白了后宫生存不易,她敛了锋芒,安安心心地照顾着孩子,无心再与她们争些什么。   皇上也有心保护她,来她宫里的次数便少了许多,但是三年后,唐思还是再一次有了身孕。   这时小皇子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只是虚弱些,却并无生命危险。唐思便将腹中的孩子当做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好生保护着,平日里若是无事连宫门都不出。   只可惜纵是如此,依旧没能逃过皇后的魔爪。   第二个孩子将近临盆之期时,正好赶上了中秋宫宴,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去的宴会。   她心存侥幸,希望此去无事,但是她到底是高估了皇后等人对她及孩子的容忍度。   宴会近尾声的时候,皇后特意给唐思及孩子说了祝福的话,唐思只得站起来谢恩,就在此时,从一旁走过的小宫女,原本走的好好的却突然脚下一滑就朝着唐思扑了过去。   不毫无意外的,唐思被撞得摔倒在地,不等侍女将她扶起来,鲜血就流了一地,急产。   事发突然,中秋宫宴被迫提前结束,唐思也被人抬回了寝宫。   但是唐思没想到的是,比太医产婆先进来的人,是皇后。   皇后笑意盈盈地坐在床边,伸手抚上唐思的肚子,眼中满是惋惜,“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唐思一惊,挣扎着想躲开皇后的手,但是没能成功,她只好故作镇定地说:“娘娘想做什么?我和孩子如果出了事,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闻言却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狂笑出声:“唐思啊唐思,皇上再喜欢你又如何,你以为你能比得上这江山这天下吗?”   她说的不错,皇上称帝时间不算长,现在还离不开皇后一族的扶持,皇后这几年害死了多少皇子妃嫔,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坐在这儿吗?   她唐思别的没有,但是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分量再重,也比不上这江山重。   思及此,唐思叹了口气,妥协了。   她忍着疼痛问道:“娘娘想让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的孩子?”   皇后大概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见唐思还算是上道,微微挑了下嘴角,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塞到唐思手里,说:“生下孩子后把这个吃了,本宫自会保你腹中孩儿平安。”   唐思顺从地点了点头,收好了瓷瓶,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当时还是太师的凌天趁乱混了进来。   凌天躲在柱子后一直等到皇后离开,然后扑到床边抢走了唐思的瓷瓶,他说只要听他的安排,定能保唐思与孩子平安。   此时的凌天就像是唐思的救命稻草,让她一把抓住不愿放开,唐思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86章 缘尽于此?   当年的凌天倒也真的是手眼通天,居然真的把唐思从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给救了出来。不止如此,凌天还顺道救出了唐思的大儿子。   凌天给了唐思一种服用后可以假死的药丸,然后安排好了一切助她逃出宫。唐思自然是感激涕零,但是服药前又想到了自己那多灾多难的大儿子,便求了凌天将他一起带出去。   凌天一开始很是不解,在宫里待着那就是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的那种,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好好的为什么要带出宫?   唐思躺在床上苦笑,刚刚出生的是个女孩儿,长得很好看,也像极了她。唐思知道皇后答应了保她平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食言,而皇上看着小公主的长相,想必也会爱护有加。   但是大儿子才将将四岁,虽然自小聪慧,但是体弱多病,若是自己再出了宫,还有谁能护他周全呢?唐思心想,只要他能平安喜乐一世,不要这皇子的身份又有什么呢?   凌天见她坚持,便又做了安排将小皇子一起带出了宫。   唐思和小皇子逃出皇宫之后并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被凌天带回了家。对外就称唐思为太师府的二夫人,小皇子则跟了凌天的姓,改名为凌子筱,成了太师府的少爷。   太医告诉皇上,唐思是由于难产而死,但是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皇上看着怀中小小的女儿,多像她的母妃啊……   只是他还来不及悲伤,小皇子的贴身侍女便来报:思贵妃去世不过片刻,小皇子也没了气息。   皇上闻言踉跄两步,若不是薛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只怕要带着小公主一起摔下去。   一旁侯着的皇后见状赶紧上前几步扶了皇上一把,然后柔声宽慰了几句,尽显温柔,旁人见了定要夸赞皇后的贤良,只可惜对于唐思的死,皇上心知肚明。   他厌恶地看了皇后一眼,而后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挥退了所有人包括薛和,然后紧紧抱着小公主在唐思的寝宫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从寝宫出来了,看着门前侯着的一群人扯了扯嘴角,然后让薛和传了旨,小公主赐名“玥”字,过继到童贵妃膝下抚养。   看着童贵妃将小公主抱走,皇上的耳边好像又回响起了唐思的话:“皇上,臣妾喜欢‘玥’字,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儿,小名能不能叫玥儿啊?”   思思,你看到了吗?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儿,长得和你很像,朕给她赐名,钟离玥。   皇后虽然遭了冷落,但是除掉唐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有意外收获,那个备受皇上喜爱的四皇子也死了。她在宫中笑得仿佛着了魔一般,也无心再去为难刚刚出生的钟离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似乎都慢慢被人遗忘了。   凌子筱在凌府过得还算好,虽然那三个少爷时常欺负他,但是凌子烟是真心待他。父亲待母亲不算亲近,但是两人相敬如宾,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好景不长,凌子筱十岁那年,唐思就因为思虑过重卧床不起,不过半年光景,就离世了。   她在去世前把凌子筱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无心让他去复仇,只希望凌子筱将来能够保护妹妹周全,同时,要对凌天心存感激。   也就是在这一刻,凌子筱才终于明白父亲和兄弟为什么都不和自己亲近,大夫人对他甚至有些害怕。   凌子筱原本就聪明,母亲去世后更是奋发图强,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被皇上授予了刑部尚书一职,然后便搬出了太师府。   他对于凌天是尊重的,但是却亲近不起来,索性搬出来好了,大家都自在些。   出府之后凌子筱就在暗中筹划着复仇计划,虽然唐思一再告诫他不可存这样的心思,凌天也明里暗里地劝了他挺多回,但是皇后对母亲所做的一切,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   一切准备就绪,凌子筱静待时机已经很久了。只一次莫家失势,便是彻底扳倒皇后,为母亲报仇最好的机会。   凌锦苦笑着讲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了。   凌子烟嘴巴张了几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哥哥他是……皇子?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太子?”   “是的,卑职愿用项上人头担保此言不假。”凌锦点点头郑重地说道。   “那……”凌子烟抖着手喝了两口已经冷了的茶,试图压压惊,然后说:“你想让我去劝哥哥什么呢?那样的仇恨,换成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啊……”   凌锦闻言怔了怔,连小姐都这么说,他作为一个侍卫,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多说……?   “小姐,卑职知道没有立场劝少爷,但是……”凌锦想到少爷和苏大人在一起时的轻松快乐,还是想再试一试,万一有用呢……“但是,夫人告诉少爷这些,本意不是让他去报仇,更何况,卑职不想少爷因此而错过了良缘。”   “良缘?”凌子烟突然就来了兴趣,笑嘻嘻地凑近凌锦问道:“凌侍卫你老实说,哥哥可是有了意中人?”   凌锦叹了口气道:“是。”   凌子烟:“何人?”   凌锦:“小姐您应该知道她的,是礼部侍郎苏清晚苏大人。”   凌子烟闻言眼珠转了几转,然后差点儿跳起来,声音中难掩雀跃之情,“我与苏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一直想着跟她认识认识,没想到哥哥眼光这么好!”   凌锦看着凌子烟的反应愣了愣,而后连忙把椅子往后移了移,生怕这大小姐一个激动扑过来。   “哥哥若是错过了她,倒是真的挺可惜的。”那边凌子烟已经冷静下来了,摩挲着下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让哥哥回心转意。”   “卑职谢过小姐。”见凌子烟答应了,凌锦撇撇嘴,早知道苏大人的名号这么好用,就应该一早说出来的,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凌锦顶着月色打道回府,却在路上遇到了醉成一团的几人。   凌锦见状便小跑过去,这许将军与凌子筱是多年的朋友,自然是认识凌锦的。   许楚沐老远也看见了凌锦,连忙朝着他招了招手道:“凌侍卫快来帮帮忙,我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了……”   凌锦走近才发现李颜诺挂在许楚沐的身上,醉的不省人事,自然是不听许楚沐说话,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有多喜欢他。   许楚沐一边应着她,一边还要拉着东倒西歪的苏亦沅;而苏亦沅手上还紧紧牵着苏清晚,然后大家一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左右摇摆。   凌锦看着眼前的场景,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许将军……辛苦了。”   许楚沐生平第一次想要爆粗口,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瞪了凌锦一眼道:“凌侍卫别光看热闹,过来帮忙!”   “哎哎哎,得嘞!”看着眼前的这几人,凌锦之前的思绪一扫而空,赶紧上前搭了把手扶住了苏亦沅……毕竟苏清晚他不敢动啊……   “许将军,你们怎么喝成这样?”凌锦竭尽全力控制着苏亦沅的方向,还抽空问了许楚沐一句。   许楚沐一把拉住差点儿栽到地上的李颜诺,苦笑着说:“事情解决了,大家开心就多喝了些。”   凌锦却明白许楚沐没有说出来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家心中各有苦楚吧……   由于李府和苏府不在一个方向,几人走到半路便分道扬镳了。   凌锦费尽力气终于把苏亦沅和苏清晚拖回了苏府门前,正想敲门让人把他们领进去,苏清晚却凑过来一把抓住了凌锦的衣襟。   “凌锦?”苏清晚扯着他的领口,眯了眯眼睛,确认眼前之人的身份后笑出了声,“走,请你喝酒去!”   凌锦躲开也不是,伸手扶她也不是,不禁有些头疼,这平日里看着冷静自持的苏大人,怎么喝醉了这么可怕……   “苏大人,我们改日再喝,这时辰也不早了,您先回家吧。”可不是不早了吗,在耽误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谁知苏清晚却不愿意了,她拍了拍凌锦的脑袋,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直接坐到了台阶上,看着一脸懵圈的凌锦道:“凌子筱不理我,连你都不愿意陪我喝酒了是不是?!”   凌锦愣了愣,少爷这些日子的改变,苏大人什么都不说,本以为她是不在乎,原来……都是看在眼里的。   “不是不是,苏大人误会了。”凌锦把苏亦沅扶到一边坐下,手忙脚乱地替凌子筱跟苏清晚解释:“少爷没有不理你,他是有苦衷的。”   “胡扯!”苏清晚却不吃这套,她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凌锦扔了过去,奈何头晕眼花地砸偏了,她便瞪了凌锦一眼控诉道:“凌锦你少跟他一起骗我,你当我傻啊,什么都看不出来?”   凌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苏清晚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凌锦你去告诉你家少爷,我,苏清晚,用不着他这么躲着。”   “他不愿理我,我以后都不去找他就是了。”   苏清晚看着凌锦错愕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我喜欢你,可是我的自尊告诉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第87章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凌子筱的府邸便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客人,凌子烟。   自从新年后,凌子筱便一直忙于公务,在外奔波,兄妹两人已经有个大半年没见了。   所以哪怕眼前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对于凌子烟的到来,凌子筱还是挺开心的。   他让凌锦通知了厨房多准备些饭菜,还特别叮嘱要按照大小姐的口味去准备,执意要将凌子烟留在府里用午膳。这对于带着任务而来的凌子烟自然是好事,她便也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凌子筱带着凌子烟去了凉亭休息,待二人坐定后,他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许久未见的妹妹,然后欣慰地笑道:“多日不见,烟儿可是愈发的漂亮了,也长高了不少。”   凌子烟心中有事,看着眼前这本该是皇子的哥哥一时间有些语塞,便拿出了商业互吹的本事道:“别逗我开心了,哥哥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呢。”   凌子筱闻言宠溺地笑了笑,这丫头啊……   “少爷,小姐,请用茶。”二人说话的空当,凌锦端着刚刚沏好的茶走了过来,给两人倒好茶之后,和凌子烟对视了一眼,然后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一个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卫,一个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两人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凌子筱的眼睛,于是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这丫头突然登门,凌子筱原本就有些意外,无意间瞥见了两人对视的那一眼,却是明白了个大概,想必,是为了自己而来吧……   凌锦那个混小子,胆子倒是大了,都敢背着自己去游说自家小姐了。   思及此,凌子筱苦笑着叹了口气,还真是复仇路漫漫啊……   一旁的凌子烟喝了好几杯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开口,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冲动答应了凌锦,这当面劝他,比想象中的困难多了好吗……   “烟儿可是有心事?”凌子筱看着自家妹妹变了几变的表情,不忍再让她为难,便率先打开了话题。   “哥……”凌子烟低着头低叹了一声,而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敢抬头对上了凌子筱的视线道:“哥,你可有意中人?”   “哦?”凌子筱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不解地问道:“烟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我就是感觉哥哥都二十一了,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凌子烟悲剧的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所有的巧舌如簧都是假的,凌子筱那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让她差点儿实话实说。   凌子筱却像是没注意到凌子烟的窘迫一般,替她倒好了茶,笑道:“这么说来,烟儿也有十七了,现在可有心仪之人啊?”   “哥你就别寻妹妹的开心了,自然是没有的。”凌子烟默默又喝了一杯茶,看着不动声色的凌子筱表示心里苦啊,这话题怎么就不着痕迹地被推回来了呢?   凌子筱笑笑又替她倒满了茶,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她说。   凉亭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静的连周围池塘里的涟漪声都能听见。   凌子烟伸手端起茶杯,拿出喝酒的架势一饮而尽,然后跳起来跑出了凉亭,说是要去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凌子筱也不拦着她,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目送她离开,然后以光速沉下了脸,将躲在不远处的凌锦叫了出来。   “说说吧,你昨晚都跟小姐说什么了?”凌子筱双眸微眯,眼神来来回回扫过凌锦,却也看不出喜怒。   这让凌锦心中一慌,腿一软就给凌子筱跪下了。   “少爷,卑职知错了。”凌锦心知他们的计划已经被凌子筱猜出了至少八成,也不敢再胡说,索性直接认了错,以求坦白从宽。   凌子筱依旧情绪淡淡的,也没让眼前的人起来,只是问道:“错哪儿了?”   凌锦闻言冷汗就下来了,他跟了凌子筱这么些年,被他这么问过话的人,到目前为止,除了他都死了……   “少爷,卑职不该一时心急,把您的身世告诉小姐。”凌锦眼一闭,心一横,想着早晚都是死,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许能争取个全尸呢……   “你把我的身世告诉烟儿了?!”这一回凌子筱是真的急了,他差点儿没忍住掐死凌锦。   凌子筱平复了一下情绪,压低声音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把烟儿拉下水?你跟她有仇吗?”   这件事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让凌子烟和钟离玥知道,所以当初孟义以此事威胁他时,他才会难得的起了杀心。   万万没想到啊,居然栽在了凌锦这小子手里……   “卑职只是不想少爷一时冲动,以至于日后想起来后悔,所以才想请小姐来劝劝您。”凌锦感受到周身的寒气,但是不敢动,只是将头埋得低低的,险些磕在地上道:“少爷息怒,卑职真的无意害小姐啊!”   空气安静了许久,凌子筱终于轻叹一声,伸手将凌锦扶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凌锦的好意,也明白凌子烟一直欲言又止的是为了什么,但是……真的回不了头了啊。   “罢了,下不为例。”凌子筱瞥了凌锦一眼,只见那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侍卫正瑟瑟发抖,“一会儿烟儿回来,你送她回府吧。”   “少爷不是要留小姐用午膳?”凌锦大概是被吓傻了,此时居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好在凌子筱并不生气,他拍了拍凌锦的肩头道:“送她回去吧,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是。”凌锦抖了抖,慌忙应道。   凌子筱回身看见那丫头远远的身影正朝着凉亭走来,摇摇头离开了凉亭。   烟儿,对不起,哥哥注定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苏府。   苏清晚的酒量其实是不错的,这是第一回把自己灌到人事不知。   她被花茗连拖带抱地弄回了房间之后,又被灌了一大碗醒酒汤,但是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到她睁开眼睛,便在床边看到了一脸关切的苏太傅和苏夫人,还有边上端着一个大碗和一杯水的花茗。   苏清晚按了按太阳穴,宿醉的感觉自然不好,但是一醒来被这么多人围观的感觉更是不太妙。   她接过花茗准备的水喝了两口,然后清了清嗓子说:“爹娘,早上好啊。”   “早上?”苏太傅气结,他使劲敲了敲苏清晚的脑袋道:“这都午时了,还早上呢?!”   “咳咳……中午好,中午好。”苏清晚乖乖改了口,在这种微妙的气氛里,她着实不想惹怒了这几个在床边围观的人。   “晚儿啊,酒醒了吗?”苏太傅“慈爱”地摸了摸苏清晚的头发问道。   苏清晚对于自家爹爹的一言一行太过熟悉,连忙往床里面蹭了蹭,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醒了就好,应该就不能说胡话了。”苏太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眯了眯眼睛凑近苏清晚道:“说说吧,我家晚儿第一次喝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苏清晚看着那和凌子筱相似度十足的笑容,不禁感觉太阳穴跳了几下,又回忆起了昨晚跟凌锦说的话,真是让人头大……   “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高兴就多喝了些。”苏清晚看着自家爹娘的态度,想必凌子筱的事情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便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看着他们还有问下去的打算,苏清晚灵光一闪道:“爹娘,哥呢?”   苏太傅闻言一拍脑袋,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叮嘱苏清晚好好休息,便和苏夫人一起去了苏亦沅的院子。   “可算是走了……”苏清晚听到关门声长舒一口气,软软的倒回了床上,头晕眼花,只想睡觉。   花茗叹了口气把大碗放下,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也是不会喝的了。   “对了花茗,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苏清晚虽然大致还有印象,但是还是想再确定一下,于是她努力睁开眼睛,扫了花茗一眼问道。   “是凌大人家的侍卫送你和少爷回来的。”花茗撇撇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小姐……“昨晚小姐就坐在台阶上,怎么劝都不回家。”   苏清晚听到这话眼皮一跳,一丝不详的预感慢慢出现,“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后来,后来凌大人不知道为什么过来了,小姐你骂了凌大人好一会儿,骂累了才跟着奴婢回来的。”花茗说着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就怕苏清晚一个激动跳起来拍死她。   还有这事儿?!   苏清晚蹙着眉回想了许久,记忆还是断在了凌锦那里。   什么情况啊,凌子筱那狐狸还能消除记忆不成?   “小姐……?”花茗看着苏清晚不怎么和善的表情,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没事没事。”苏清晚摆摆手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索性不想了,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就在苏清晚彻底放弃了去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准备睡觉的时候,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花茗慌忙挡住他,喝道:“你怎么回事?小姐的闺房也是你能随便闯的吗?”   “小的该死。”小厮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连忙跪下认罚,“实在是有急事,小姐恕罪啊!”   “小的刚刚去街上买东西,听说……”小厮顿了顿,咽了下口水道:“听说皇后不仁,加害皇子和后宫妃嫔。” 第88章 凌府碰壁   流言这种东西,比什么传的都快。   当苏清晚彻底清醒过来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她独自一人,特意往闹市走,因为那种地方的消息是最多的,虽然未必全部真实,但是可以自己挑选啊。   路人甲:“听说了吗,皇后十多年前谋害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和皇子,丧心病狂的,终于被发现了。”   路人乙:“不会吧,皇后不是素来贤良吗?”   路人丙:“那都是表象,我悄悄告诉你们啊,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这事儿是真的。”   路人丁:“之前不是才说,莫氏一族谋反吗?那这样,莫家岂不是要凉凉了?”   ……   苏清晚默默坐在小摊前吃着点心,顺便收集着周围的消息。   还真别说,这些人的话里,竟有七分真。   皇后是不是谋害了皇妃她不知道,但是莫氏一族谋反之事,他们竟是说的八九不离十。   隔壁那一桌人吃饱了也聊够了,付完钱便起身离开了。苏清晚舔了舔嘴角的点心屑,然后招来了老板,故作好奇地问道:“老板啊,你说,这皇后之事可是真的?”   小摊上的客人所剩不多,老板环顾四周之后索性直接在苏清晚这一桌坐了下来,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姑娘你还真是问对人了,这事儿我啊,还真是知道点儿。”   看着老板欲言又止,苏清晚心中明了,从袖中摸出些碎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而后追问道:“不妨说说,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老板看着苏清晚上道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很是满意,不露声色地收起来然后才凑近些说道:“十七年前的中秋宴会,皇后使手段害死了即将临盆的思贵妃,一直体弱多病的小皇子当晚也跟着去了。”   “皇后真是作孽啊。”老板摇摇头,感叹道:“好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十多年后,这事儿还是浮出了水面。”   “那思贵妃腹中的孩子呢?”苏清晚迅速整理了一下老板的话,然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哟,姑娘又问对了,这事儿啊,我还是知道。”老板面带笑容,手指轻点桌面。   苏清晚心领神会,赶紧又奉上了一些碎银子,然后摆出好奇的姿态。   老板一看这姑娘出手阔绰,便也不好再有什么隐瞒,低声说道:“据说啊,思贵妃腹中的孩子,就是现在的玥和公主。”   玥和公主?!   苏清晚怔了怔,而后脑海中一些琐碎的线突然就连起来了,她谢过老板后,便如一阵风一般地跳起来跑了。   她一路跑向凌子筱的府邸,守门之人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将人放进去,而是死死地拦在了外面。   这一举动,更加确定了苏清晚心中的猜测,她叹了口气,飞身翻了墙。凌子筱是傻了吗,这门能不能拦得住她,他心里没数?   “苏大人!苏大人!不能进去啊!”守门的人看着头顶上的人一闪而过,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去追。   奈何苏清晚脚下生风,熟门熟路的到了凌子筱的书房,身后的人追都追不上。   “少爷,我们……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啊。”慢了好几步才赶到的几人,气喘吁吁地扒在门框上说道。   凌子筱倒也是理解,他们几人若是能追上苏清晚那才有鬼,便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几人谢过凌子筱后麻利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帮两人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声响起,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苏清晚站在书案前,瞪着凌子筱一时无语;反观凌子筱则是神色淡淡,气定神闲地翻阅着手里的书,全当苏清晚不存在。   两人僵持许久,还是凌子筱先开了口:“苏大人硬闯我的府邸,就是为了来看我看书的?”   “凌子筱,那些谣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苏清晚此时也没有了跟他绕弯子的心思,见凌子筱开了口,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凌子筱闻言双眸一暗,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笑道:“苏大人怎么这么肯定,那些就是谣言呢?”   “如果不是谣言,那,玥和公主真的是思贵妃的孩子?”苏清晚上前几步,双手撑到书案上,和凌子筱对视道。   “我不知道。”凌子筱微微垂眸避开了苏清晚的视线,而后耸耸肩撇清了关系。   “凌子筱!”苏清晚差点儿没炸了,她认识了这人这么些时候,被迫卷进悬案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愤怒过,现在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却只想锤爆他的头。   苏清晚磨了磨牙,深吸了几口气问道:“凌子筱,你跟我说句实话能怎么样?”   “哦?”凌子筱闻言抬起了头,盯着苏清晚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苏大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实话?”   “我们……”苏清晚突然语塞,顿了顿才说:“朋友啊,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连朋友都不算吗?”   “可是……”凌子筱闻言蹙了蹙眉,故作为难道:“苏大人昨晚亲口跟我说,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   凌不等苏清晚反应,凌子筱又说:“苏大人素来守信,总不会对我食言吧?”   苏清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昨晚忘掉的那一段,就是跟他说了这些吗……还真是喝酒误事啊……   “我不记得了,昨晚哥哥也醉的不省人事,你自己说的不算。”苏清晚眼珠一转,反正花茗不会出卖自己,便说:“凌大人想必清楚,单方面的证词算不得证据。”   凌子筱似乎没想到苏清晚会来这么一手,微微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书卷,对上苏清晚的视线道:“即便如此,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苏大人,时辰不早了,你留在我这里不回去,不合适。”凌子筱尽可能的忽略掉那姑娘渐渐转青的脸色,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一路上听着愈演愈烈的传言,不禁苦笑出声,果然啊,那人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吧。   苏清晚回家路过前太师府,远远看见凌家的大小姐站在门边,毕竟有过几面之缘,正想着上去打个招呼,却发现那姑娘一看见她转身就跑回了府,还让人关好了大门。   什么情况啊?!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屡屡碰壁的苏清晚终于放弃了继续在街上游荡,乖乖回家钻回了被窝里,打算睡一觉忘掉这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最好还能忘掉……那只狐狸。   奈何天不遂人愿,苏清晚眼睛还没闭上,花茗就急吼吼地冲了进来,“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你好久了。”   苏清晚抓了抓头发,极力克制住暴躁的情绪问道:“什么事?”   “好像是……街坊间流言之事。”花茗感受到来自自家小姐的杀气,吞了吞口水说道。   “行,我知道了。”这破事还真是阴魂不散了,苏清晚苦笑着爬了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去了书房。   一进去发现苏太傅一脸严肃,坐在一边的苏亦沅则不停的给苏清晚使眼色。   苏清晚眨了眨眼睛便自己寻了个空位坐下,知道爹爹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便很有眼力见儿地说:“爹,您找我是为了皇后的事吧?”   “嗯,还算是明白。”苏太傅严肃的脸色终于放缓了些,他看了自家闺女两眼,幽幽地问道:“我听说,你刚刚去了凌府?”   苏清晚乖乖应道:“是。”   “看你这路线,”苏太傅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然后眯起眼睛说:“这流言与凌大人有关?”   “不知道。”苏清晚依旧回答的不假思索,反正凌子筱也没亲口承认,她就当是不知道吧。   苏太傅对于自家闺女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语重心长地劝道:“晚儿,此事非同小可啊,你若是知道什么,可要告诉为父。”   “爹爹教训的是,不过我确实是不清楚。”苏清晚乖巧地替苏太傅续了茶水,然后撇撇嘴说:“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犯不着替他隐瞒。”   苏太傅对此不置可否,挥挥手把苏清晚和苏亦沅放了出去,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叹气道:“丫头啊,你在想什么,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些人今天就像是存心跟她过不去一样,苏清晚前脚刚从书房里出来,苏亦沅后脚就跟了上来,拉住苏清晚问道:“你和凌大人怎么回事?”   “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苏清晚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应付他的好奇或者是关心,有些无奈地问了一句。   苏亦沅却像是看不出来自家妹妹的不耐烦一般,继续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总结下来就是:不管怎么说,凌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晚儿你要相信他才是。   不说还好,苏亦沅这么一提,彻底把苏清晚惹的炸了毛,她也不顾苏太傅能不能听得见,吼了一声:“够了,我不想听和凌子筱有关的事情!” 第89章 深夜召见   不管苏清晚想不想听,各种流言还是通过多重途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许是背后之人手段太过高明,那流言放出去不过两日,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成为了京城中大多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朝廷里的一些人用尽手段想要把此事压下去,奈何适得其反,竟然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关注,不少百姓自发的来到皇宫前,希望皇上能给个说法,皇后能给个交代。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皇上却自宴会后便停了早朝,终于有言官看不下去进宫向皇上说了此事。   据言官说,他入宫时,皇上正与皇后对坐,两人相顾无言。   很快,皇宫那边就有了动作。   薛和深夜来到苏府,说是皇上急召苏清晚入宫,不给她跟苏太傅打招呼的时间,随行的侍卫就把苏清晚扔进了马车里。   苏清晚爬起来在马车里坐好,戳了戳坐在对面的薛和,希望他能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自己透露点儿什么。   然而并没有,薛和摊摊手,嘴巴严的就像是被上了锁。   苏清晚撇撇嘴,原本也不指望他真的能说什么,索性也不问了,往马车上一靠,睡了。   薛和看着苏清晚迅速进入睡眠,不禁咂舌,更多的是敬佩,深夜被急召入宫,还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而苏清晚在睡着之前只有一个想法:困死了,不趁着现在睡一会儿,一会儿进了宫就更不能睡了。   侍卫把马车驾得飞快,两人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皇宫。   薛和正在纠结怎么叫醒苏清晚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幽幽地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地跳下了马车。见薛和还坐在里面发愣,苏清晚反手敲了敲马车壁,用鼓点般的敲击声问他怎么还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晚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薛和被敲击声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苏清晚下了马车,连侍卫的搀扶都给拒绝了。   “苏大人,这边请吧,皇上在等着您呢。”薛和注意到苏清晚探究的眼神,默默低下头在前面引路。   好在苏清晚虽然心情不算好,却无意与他为难,跟在薛和后面不紧不慢地晃悠着。   这不是苏清晚第一次被大晚上的召进来,但是却是第一次仔细看一看深夜的皇宫。   偶尔有巡逻队经过,其余时间很是安静,只有蝉鸣和被两人惊起的飞鸟振翅的声音。苏清晚抬头看了看周围,高大的宫墙把外面的一切都隔开了,除了满眼的朱红色,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把一生都交给这四方的天空,交给这座深宫,却依旧得不到皇上的垂爱,确实是……足够让一个人陷入疯魔。   苏清晚大概知道,皇上找她是为了京城中流言之事;苏清晚清楚地知道,那些流言的根源在哪儿;苏清晚现在只有一件事不知道,她要怎么跟皇上说这件事,难道真的要把真相告诉皇上吗?   凌子筱不是那种看不得天下太平的人,若非心中有数,断然不会放出这种流言来,搅了大家的安宁。   只是……他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苏清晚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测,所以她不确定如果告诉了皇上,会不会破坏了他的计划,会造成什么后果。   那人疏离凉薄的态度纵然让苏清晚气得跳脚,她却也明白凌子筱心中的打算,不愿毁了他经营多年的事情。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倒也很快就到了御书房。   这里不同于熄灯睡觉的其他宫殿,御书房灯火通明,一副等着苏清晚前来的架势。   薛和走到门口停下了,侧身给苏清晚让了路道:“苏大人进去吧,老奴在外面守着。”   “薛公公怎么不进去?”苏清晚突然不大想踏入御书房,便明知故问的跟薛和聊着天。   薛和可是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些年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苏清晚的心思,笑笑道:“皇上一早就有吩咐,苏大人还是快些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苏清晚:“……”这天还能聊吗,就知道用皇上吓唬我是不是?!   但是里面的那个到底是天子,苏清晚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推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御书房却很是空荡,只有皇上一人负手立于窗前,听到苏清晚的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苏清晚走近几步才发现,皇上是真的老了不少,全然不见从前的风采,此刻只像是个孤立无援的老者。   “皇上。”苏清晚微微垂眸,“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清晚啊……”皇上看着面前的姑娘沉沉地叹了口气,“以你的聪慧,怎么会猜不到呢?”   苏清晚看着满脸疲惫的皇上有些不忍,默默走去倒了杯茶递给他。   皇上素来是偏爱她的,苏清晚入朝为官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件事,最开始只当皇上是爱才,但是有才之人那么多,皇上为何独独欣赏她?现在想来,许是因为自己和唐思的性格太像了吧……   如此看来,自己在朝中顺风顺水这么久,居然还是欠了唐思的人情。   既然如此,就更要还唐思一个说法了……   “皇上说的是,微臣确知一二。”苏清晚点点头道:“只是,不知皇上想让臣查些什么呢?”   皇上慢慢喝了口茶,然后挑挑眉问:“听苏大人这意思,还打算对朕有所隐瞒了?”   苏清晚不慌不忙地应道:“正是。”她又不傻,自然得挑着捡着说了。   “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朕平日里待你太好了?”皇上瞪了苏清晚一眼问道。   “臣不敢。”苏清晚乖乖跪在地上,纵然知道皇上不是真的生气,但是作为臣子,还是要配合一下的,但是开口的话却不怎么配合,只见苏清晚眸光流转,说:“只不过臣也知道,这件事皇上找不了旁人。”   皇上闻言果然收起了盛怒的神色,继而又瞪了苏清晚一眼,似乎是想表达被她戳中心事的不满,然后才说:“确实如此,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是知道了不少吧。”   “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苏清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毕竟皇上的态度决定着她到底能说多少。   皇上自然是看出了苏清晚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朕自会秉持公道,若是流言所说是真,朕也不会护着皇后。”   “那,十七年前呢?”虽然帝王一诺不可更改,但是苏清晚依旧没打算轻易相信,“十七年前皇上可是秉持了公道?”   说到这儿,皇上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万千情绪都化作一抹苦笑,看了苏清晚半晌,像是释然一般地说道:“明天一早你带着凌大人进宫吧,这件事,朕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这回轮到苏清晚愣了,她刚刚提到过凌子筱的名字吗?提到过一个字吗???   皇上身居高位,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和震惊,笑道:“能让你这般维护的人,除了凌子筱,朕想不到别人。”   苏清晚浅浅一笑,淡定地否认了:“皇上说笑了,臣为何要维护他?”   皇上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苏清晚退下了。   苏清晚苦着脸晃悠出了皇宫,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凌子筱府邸的门前,抬头看见“凌府”两个大字时微微一怔,徘徊良久,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去。   说来可笑,苏清晚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生了不敢进这凌府的心思。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凌府的门突然开了。   凌锦看着苏清晚面露难色,踌躇片刻道:“苏大人,少爷说夜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我是来传皇上旨意的,不知你家少爷方便见我吗?”苏清晚默默压下一肚子的火,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凌锦显然没想到苏清晚是带着圣旨来的,愣了一下,然后让苏清晚稍等片刻,自己进去问问。   其实当然没什么旨意,但是皇上那话也姑且算是口谕吧……   不一会儿凌锦就回来了,客客气气的把苏清晚请了进去,那模样看着和对待陌生人没两样。苏清晚撇撇嘴,学凌子筱学的还真是快……   凌锦照例把苏清晚带到了书房,便离开了。   苏清晚在推门的前一刻转头一瞥,竟然从凌锦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愁绪,不禁轻叹一声,想必他也是够为难了。   “臣凌子筱,接旨。”   苏清晚一推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副场景,凌子筱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做出了接旨的姿势。   “传皇上口谕,凌子筱明日一早入宫觐见。”苏清晚强忍住一掌拍死他的想法,一板一眼地说着,“凌大人领了旨就起来吧。”   凌子筱果然恭恭敬敬地说:“臣,领旨。”   苏清晚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凌子筱问:“你知道皇上宣你入宫是为了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凌子筱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摆出了送客的手势。 第90章 君子与帝王   苏清晚到底是没有走,她在凌府门外蹲了大半个晚上。   凌子筱请了苏清晚出去后自然也是睡不着的,便在窗前站了一晚,看着明月西沉,天色渐亮。   当凌锦开门送早膳的时候,看见了形如雕像的自家少爷,无奈地摇摇头放下东西出了书房。   当他去开凌府大门的时候,看到了在门边缩成一团的苏清晚,不禁眼皮跳了跳,这两人还真是能互相折腾。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苏清晚打招呼的时候,门边的姑娘听见响声已经站起身来,转头看了看一脸慌张的凌锦,浅浅勾起了一抹笑,道:“凌侍卫无需惊讶,我等你家少爷一同入宫。”   凌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更不敢问她为什么在这儿蹲了一晚,只好换了个话题道:“少爷已经起了,苏大人不如也先进去洗把脸吧。”   让凌锦意外的是,苏清晚摇摇头拒绝了,“我在这儿等就好了,凌侍卫去忙吧。”   凌锦没办法,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看着凌锦离开后,苏清晚随手抹掉了眼角残存的泪痕,整理好衣衫,一撩衣摆就在台阶上坐下了,默默等着那人出来。   凌子筱出来的速度比苏清晚预想的要快不少,两人很是默契的对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上了去皇宫的马车,虽然是对坐着,但是全程没有语言交流,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吓得车夫一路上大气都没敢出。   终于,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苏清晚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率先跳下了马车,与凌子筱一前一后地去了御书房。   薛和显然一早就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他们了,远远看见两人过来便迎了上去,没话找话地说:“二位大人来得早啊。”   苏清晚淡淡一笑,开口就怼人,“薛公公以为我想来?”   看着薛和有些挂不住的微笑,凌子筱接了一句:“早,辛苦薛公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薛和默默朝着凌子筱挪了两步,这两人相比,凌大人明显更和善一些啊……   薛和扫到苏清晚凉凉的眼神,缩了缩脖子道:“皇上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二位大人请吧。”   凌子筱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丝毫没有等一等苏清晚的意思。   苏清晚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一直等着那人进了御书房的门,自己才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一进门,她果然看见了皇上那并不怎么友好的眼神,苏清晚却是弯起眉眼朝着皇上一笑,显然并不相信皇上会生气,而后换来了皇上无奈地叹息。   苏清晚却是不依不饶道:“皇上,人,臣已经带来了,如果没臣什么事,能不能容臣先告退?”   皇上挑了挑眉,问道:“苏大人莫非是有急事?”这丫头难道就不想听听最后的结果吗?凌子筱的事情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无所谓了?   “没有。”皇上给了她台阶,但是苏清晚没有一点儿顺着下来的意思,而是直视着凌子筱,说:“臣只是不想与凌大人同处一室,更不想搅进他的恩恩怨怨里面。”   苏清晚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凌子筱的脸,奈何那人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情绪不见一丝波动,倒是一旁的皇上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不能走,这事儿朕也得问你。”   苏清晚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没有争论的余地,便默默在距离凌子筱两步之外的地方站好。   “子筱啊……”皇上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起来,“你,和思贵妃是什么关系?”   凌子筱微微抬起头对上皇帝的视线,不卑不亢道:“母子。”   苏清晚对于凌子筱的身份有所猜想,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坦诚至此,不禁替他捏了把汗,毕竟……这对于皇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闻言轻轻蹙了蹙眉,凌子筱的坦白直接似乎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这话说出来,凌大人就不怕祸及自身与旁人?”皇上这句话语调淡淡的,却带着些威胁在里面,完全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   凌子筱大概一早就猜到皇上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皇上是明君,就算不信臣的说辞,却也不该牵扯旁人。”   “更何况,老太师非我生父,凌老太师一家便与我无关,此事又能牵累了谁?”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却被苏清晚从中听出了满满的心酸和委屈,皇上若是不认他,他可谓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苏清晚忘记了流言中另一个人的存在,但是皇上却记得。   “牵累了谁?”皇上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把纸扔到了凌子筱面前,“你觉得她就能置身事外吗?”   凌子筱没有弯腰去捡,因为只一眼他就瞥见了纸上的四个大字:玥和公主。   “皇上,此事与公主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凌子筱稳住了心绪,钟离玥毕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宠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又长得像极了思贵妃,想必皇上是不舍得把她怎么样的。   皇上对此不置可否,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苏清晚,问道:“那她呢?若是苏大人因此被连累,凌大人也不在乎?”   被突然点名的苏清晚表示无辜,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人在房中站,祸从天上来?   凌子筱顺着皇上的视线扫了苏清晚一眼,轻蔑一笑回道:“皇上真是说笑了,臣与苏大人只能算是同僚,她若是因此被牵连,这满朝文武又有谁能逃得掉?”   然而皇上却不打算轻易接受凌子筱这敷衍的说法,他又扫了苏清晚一眼,而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朝着门外高呼道:“来人,把苏大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之前还空荡荡的门外突然就应声涌入了五六个人,上来二话不说押着苏清晚就往外走。   凌子筱看着被死死押住,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苏清晚,终于扯下了他那层事事无所谓的面具,露出了难掩慌乱的神色。   “皇上!这件事和苏大人没有关系,您怎么能就这么随便抓人?!”凌子筱两步过去拦住了几人的去路,问端坐于书案前的皇上,竟然还带着些许质问的意思。   端坐于高位上的人却是置若罔闻,悠闲地押了一口茶,瞥了凌子筱一眼道:“她知道了太多皇家的秘密,朕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凌子筱闻言一怔,他千方百计地把苏清晚推开,就是不想她被搅和进来,没想到……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等等!皇上刚刚说的是“不能轻易”?   凌子筱几步绕过押着苏清晚的侍卫,跪下了。   那些押着苏清晚的侍卫在皇上是示意下松开了她,但是依旧将人围在中间,充分防止苏清晚逃跑。   苏清晚从人与人中间寻了条缝,看向那背对着自己的人,莫名地安心起来。   “臣一直以为皇上是君子,当不会作出此等卑劣之事。”凌子筱虽然跪着,但是出口的话却听不出卑微与害怕。   “凌大人说的不错,君子干不出这样的事。”皇上顿了一下,而后语调一转道:“但是,凌大人别忘了,朕还是个皇帝。”   苏清晚轻笑出声,不错,他除了是个待自己极好的长辈;还是个皇帝,是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家颜面,能够牺牲任何人的帝王啊。   苏清晚清楚地看见凌子筱始终笔直的背影微微一晃,旋即又端正地跪好,仿佛刚刚的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不多时,苏清晚听见那跪着的人问:“皇上,如何才能放了她?”   皇上似笑非笑地说:“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代价怕是凌大人接受不了。”   “可以,臣只求皇上能说到做到。”凌子筱依旧跪的笔直,语气中却多了一种苏清晚从未听到过的情绪,凌子筱这是真的在求他,那个一身傲骨的人居然为了自己在求他。   皇上将面色各异的两人打量了一番,好心提醒道:“凌大人还是想好了再说吧。”   凌子筱:“皇上请说。”   “不管思贵妃的死到底是不是皇后所为,不管你究竟是不是朕的皇子,也不管玥儿是不是你的亲妹妹,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得继续追究。”语毕,皇上得意洋洋地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凌子筱,似乎是笃定了他不会答应。   皇上说完后,整个御书房静的吓人。   良久后,那跪着的人说:“臣,愿意接受,请皇上信守承诺。”   此言一出,苏清晚和皇上齐齐一愣。   皇上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事你筹谋多年,当真要就这么放弃?”   “凌子筱,我不领你这个情,你别答应!”苏清晚不忍他为难,喊道。   那一直跪着的人闻言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向苏清晚,浅浅一笑一如往昔。   而后凌子筱转身对着皇上,说:“无需考虑,臣愿意放弃这一切,只求皇上莫要牵累于苏大人。”   皇上突然一声大喝:“好!” 第91章 六道圣旨连下   皇上哈哈大笑,而后挥手让围着苏清晚的侍卫全部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   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满腹的疑惑。   “子筱啊,你可有证实身份的物件?”皇上没理会两人的不解,看着凌子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有。”凌子筱虽然也很懵圈,愣了愣还是从袖里取出了一块玉佩,苏清晚扫了一眼发现,正是之前交给严正絮的那块,不知道何时被还回来了。   皇上接过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再抬头时眼中竟含着泪,他颤颤巍巍地朝着凌子筱伸出手,语带哽咽道:“朕的皇儿啊,苦了你了。”   凌子筱和苏清晚闻言同时一怔,皇上这前后转变之快,该不会是皇后下的药还没解吧……   思及此,苏清晚悄悄往门边蹭了几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谁都不知道皇上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种时候,凌子筱也深深地明白不说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皇上。   被冷落的皇上不怎么开心地瞪了苏清晚一眼,然后看着凌子筱说:“这块玉佩是母妃生你的那一年,朕亲手为你母妃带上的。子筱,你就是朕的四皇子啊。”   凌子筱深知伴君如伴虎,自然不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放下所有的戒备,不卑不亢道:“臣不敢,已经答应了皇上,此事臣此生不会再提起。”   一直默默围观吃瓜的苏清晚感觉此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那人是因为自己才答应皇上的,便不顾皇上那能吃人的眼神往凌子筱身侧凑了两步,道:“臣都听见了,无论您现在是君子还是帝王,都不能食言而肥吧。”   凌子筱大概是怕苏清晚惹恼了他,便轻轻捏了捏身侧那姑娘的手,示意她不可多言。   然而苏清晚的注意点却没放对地方,她蹙了蹙眉反手握了一下凌子筱的手,低声问:“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凌子筱微微摇了下头,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看了苏清晚一眼。   “咳咳……”   端坐于上的皇上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低咳两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你们两有话一会儿再说,现在先说正事。”皇上看着苏清晚和凌子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不把朕放在眼里的熊孩子……   “请皇上信守承诺,放了苏大人。”凌子筱闻言往苏清晚身前走了半步,将她死死护在身后,说:“如果皇上不放心,大可以将臣的这条命拿去。”   “胡说!”皇上不满地瞪了凌子筱一眼,“你是朕失而复得的孩子,朕珍惜心疼还来不及,岂会要了你的命?”   凌子筱愣了愣,话至嘴边又没有了问出的勇气,多少不解终究化成了一句:“可是……”   站在身侧的苏清晚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太过熟悉,很是默契地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可是,皇上刚刚不是才……”   皇上挑了挑眉截断了苏清晚的话:“才让他在你和往事之间做了选择?”   不得不说,细看之下,这挑眉的动作与凌子筱竟有八分相似。   苏清晚吐吐舌头,点了下头,不解地看着皇上。   看到苏清晚点头,加上凌子筱难掩的疑惑,皇上爽朗地大笑出声,道:“你们真当朕在这儿皇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晚啊,朕若是不逼着子筱做出选择,你又怎会轻易原谅他?”皇上眯了眯眼睛,满意地欣赏着苏清晚的震惊,继续说道:“子筱,如果不这样,那丫头对你的重要性,你怕是自己都还不清楚吧?”   凌子筱下意识地点点头,确实如此,自计划实施以来,他犹豫了许多次,始终不知道那些往事和苏清晚相比,孰轻孰重。直到侍卫准备把苏清晚押走时,他纠结多日的问题突然间就有了答案。   “皇上……”凌子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情绪,说:“臣,谢皇上。”   “还叫皇上?”   凌子筱却像是智商突然间不在线了一般,求助地看向苏清晚。   苏清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声说:“叫父皇啊!”   凌子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父……父皇。”   “好!”皇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呢喃道:“思思,咱们的子筱还活着,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你应该能安心了吧。”   “对了,他还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皇上旁若无人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思思啊,想必你也会喜欢她的。”   苏清晚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目测皇上一时半会儿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便轻轻拉着凌子筱的衣袖,把人拽了出来。   薛和看见平安出来的两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二话没说地跑进去伺候皇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宫外走着,快到宫门口时,凌子筱突然开口叫住了前面的姑娘,“清晚,对不起。”   苏清晚顿住脚步,却没回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前段时间我不该那般态度对你。”凌子筱斟酌着措辞。   “凌子筱你是不是傻?!”苏清晚突然炸毛,转身揪住了凌子筱的耳朵,用了几分力气捏了捏,愤愤道:“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你就不怕我真的一走了之,再也不掺和你的破事?”   凌子筱也不顾被苏清晚捏红了的耳朵,浅笑着把身前的姑娘一把揽入了怀里,头埋在苏清晚的肩窝里,低声却很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苏清晚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多,当然不想轻易放过凌子筱,正想推开他,却发现这傻狐狸不过几天,竟然瘦了这么多,原本合身的官服现在竟然空空荡荡的。   “清晚,父皇都那么说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见怀中的姑娘许久没说话,凌子筱有些慌了,声音闷闷的,把苏清晚抱得更紧了些。   苏清晚到底还是心疼他,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安抚,带着些威胁道:“仅此一次啊。”   得到了苏清晚的回应,凌子筱心安了不少,很认真地保证道:“嗯,再也不会了。”   三日后,许久未上朝的皇上在早朝上连下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皇后莫氏笑然,谋害皇妃,毒害皇子,居心叵测,参与莫氏一族谋反之事,原该处以极刑,然,念其与皇上夫妻多年,自即日起废去皇后之位,永禁雪殿。   第二道:莫氏一族及琉焰谷谋逆,今已证据确凿,组织者莫桂安于三日后斩首,头颅悬挂于京城城墙之上一月,其他参与者,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写入奴籍。   第三道:经证实,刑部尚书凌子筱为十七年前走失的四皇子,钟离寒,自即日起恢复其皇子身份,赐寒王府。   第四道:前太师凌天对四皇子有养育之恩,朕代思贵妃谢过太师,赐绸缎百匹,黄金千两,白银万两,愿老太师安享晚年。   第五道:四皇子钟离寒与礼部侍郎苏清晚乃天赐良缘,今,朕为二人赐婚,择日完婚,愿二人永结同心,修得百年之好。   第六道:思贵妃保护皇子有功,且贤良淑德,今追封为孝贤皇后。   六道圣旨连下,道道足以撼动京城。   一时间,前太师府和凌子筱风头无两,连带着即将成为准王妃的苏清晚一起,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成为了茶楼里说书人的热门题材。   谁知,圣旨连下的当晚,四皇子凌子筱就和准王妃苏清晚一起闯了宫。   苏清晚“噌”地一下蹿到皇上面前,顾不得君臣之仪问道:“皇上,婚姻是大事,您怎么可以不问问臣的意见就赐婚?您偏心凌子筱是不是偏心的太明显了?!”   谁知气色稍稍恢复的皇上摆出了老顽童一般地架势,说道:“子筱那小子太君子了些,朕不替他做主,媳妇早晚得让人拐跑了。”   苏清晚气结,又猛然间想起了眼前这人是皇上,只好瞪了凌子筱一眼。   无辜受了牵连的凌子筱叹了口气,也上前两步控诉起皇上来:“父皇,臣无意这王爷的称呼,只想替母亲讨个公道,您又何必昭告天下。”   皇上继续摊手:“朕当年实力不够,才委屈了你母妃和你,如今当然要把属于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凌子筱对于这个“说一不二”的父皇实在是没办法,但是依旧想要争取一下,“可是……”   皇上一副了解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朕明白,你若是愿意,今后还是好好当你的刑部尚书,也算是为国效力。”   苏清晚也不想就这么服从了命运的安排,说:“皇上,您要民主,民主!臣和凌子筱的婚事您再考虑一下!”   皇上这次却不肯让步,满脸慈祥地看向自家准儿媳,道:“清晚啊,你成婚后若是还想入朝为官,朕绝对支持,不限制你的自由。但是这婚事……”   “君无戏言。”   就在苏清晚炸毛之前,凌子筱笑笑接了一句:“臣赞同父皇这句话。” 第92章 番外一 十里红妆   一年一度的中秋宴会连着皇子大婚,整个京城都忙得团团转。   纵然凌子筱一度表示他们不着急,不用这么赶时间,但是皇上还是没给他商量的余地,二话不说为两人的婚期拍了板。   对于这个日子,苏清晚却好像懂了些什么。   古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皇上将他们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六,取的,想必是“月圆人团圆”之意。思及此,苏清晚深刻地感受到了皇上对于凌子筱的偏爱,看着对面一脸郁闷的凌子筱,不禁扶额。   对于凌子筱,苏清晚是了解的,他是个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当初皇上表示两人婚礼必须隆重,凌子筱已经是万般推拒,最后因为不想委屈了苏清晚才应了下来,谁知这婚期与中秋只差一天,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凌子筱表示惶恐,自然也没能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以至于后来再提起此事,皇上数次捂脸嚎啕,以此来强烈谴责凌子筱不懂他的心意。   八月十六,四皇子大婚。   这一日不是休沐日,但是皇上早已经连着中秋给大臣们放了假,足见他对这婚事的重视和认真程度。   这一天苏清晚难得早起,趁着人都还没来,走出去看着堆到院子外面的聘礼,无奈地笑了笑,钟离墨夜大婚时,王妃也没这个待遇吧……   天蒙蒙亮时,各种各样的人就涌入了苏清晚的院子。   有化妆的,有帮着整理衣服的,还有专程来讲房中之事的……苏清晚平时话本没少看,对于这些也算是了然于心,便趁着那人念叨之际,补了会儿觉。   皇上赐给凌子筱的寒王府就在苏府旁边,相邻处只隔了堵墙。因此,苏太傅和苏夫人对于女儿出嫁这件事并没有太大感觉,满脸笑容,丝毫不见感伤。   按照规矩,是苏亦沅将苏清晚抱上轿子的,他倒是有些不舍,风吹起盖头时,苏清晚看见了他微红的眼眶。   苏清晚看着张灯结彩的苏府,却不由地想到了远在陌州的当归。如今自己都嫁了人,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结。   “哥,你要好好的。”苏清晚被他扔进轿子的前一刻,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轻,所以被风吹散了,一直到起轿,苏亦沅都没有说话。   从苏府到寒王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皇上便要求花轿绕京城一圈。   苏清晚坐在花轿里,悄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整个京城都是炫目的红色,当真是十里红妆了。   她放下帘子浅浅一笑,自小看了那么多话本,也去茶楼听了很多书,却一直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能有十里红妆,如今,却是亲身经历了。   凌子筱和苏清晚因为接连破了几起大案,解决了陌州水患,又轻松化解了莫氏一族谋反之事,在京城中颇有名望。   因此这一路转下来,马车外的祝福声不绝于耳,喊得苏清晚不自觉就想到了两人白首的样子,对于这场婚礼最后的不安也彻底不见了,只余期待。   很快,轿子落地了,苏清晚最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寒王府门口,凌子筱一身红衣立于不远处,却是说不出的清俊飘逸。   带花轿落稳之后,苏清晚便被喜娘扶了出去,而后交到了凌子筱手里。   跨过火盆,凌子筱便引着苏清晚入了大堂。   皇家子女成亲原本礼仪繁琐得很,但是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皇上终于答应了一切从简。   皇上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苏太傅和苏夫人也早在苏清晚上轿后就提早来了寒王府,三人端坐于上,来来回回打量着一身红衣的两人。   直到皇上看够了,才朝着一早就侯在一边的傧相点了点头。   傧相会意,高声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随着傧相一声“礼成”,苏清晚便跟着喜娘回了房间,凌子筱则留在了大堂招待宾客。   出嫁前一晚,苏清晚自中秋宴会归家,苏夫人便一再叮嘱她务必要注意礼仪,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蹦蹦跳跳,所以苏清晚从上了花轿便一直尽量保持着端庄,直到现在,看着喜娘出去了,她一把关上房门,扯下盖头,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花茗跟着苏清晚久了,看到现在的苏清晚才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嘛,之前的那个小姐就像是被掉了包。   苏清晚一根根拔下头上各式各样的发簪,随手放到了梳妆台上,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寻觅能入口的东西。   奈何翻遍新房,只找到了红枣花生什么的,根本吃不饱,苏清晚嚼了两粒花生后,撇撇嘴放弃了,坐回床上,一脸幽怨地看着花茗。   花茗会意,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便溜出了新房,去帮苏清晚找吃的了。   不到一炷香,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苏清晚此时正低着头研究自己身上花样繁复的衣服,没抬头却闻到了烧鸡的香气,她舔了舔嘴唇,道:“花茗真有你的,我爱死你了!”语毕就想朝香气的源头扑过去,却一抬头看见了端着盘子站在门边的凌子筱。   苏清晚:“……”好尴尬啊……   凌子筱看着那姑娘渐渐消失的笑容,摇摇头走了进来,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向苏清晚,故作不解地问道:“苏大人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我这么不开心?”   “我不是我没有!”苏清晚心中的那一点儿尴尬很快就被饥饿取代了,她饿虎扑食一般地扑向了桌子……上的烧鸡。   凌子筱走到苏清晚身侧坐下,撑着头看着苏清晚大快朵颐。   早就说了啊,过程还是太繁杂了,看看把他家的小丫头给饿成什么样了……   还真别说,寒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烧鸡做的竟然比悠然居还好吃却是不争的事实。   苏清晚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计划着,早晚得挖了这墙角,然后把这厨子变成悠然居的,创收。   凌子筱怕她噎着,适时地给苏清晚倒杯水,并不知道自家的王妃已经有了挖墙脚的心思。   眼看着一整只烧鸡只剩下骨头,苏清晚满意地舔了舔手指,正想跟凌子筱提一提厨子的事,凌子筱却说了一句让她炸毛的话:“清晚,这是一醉楼的厨子,我让他跟着来了王府,你喜欢吗?”   苏清晚眼珠一转,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点,问道:“听凌大人这意思,你和一醉楼很熟?”   “何止是熟啊,一醉楼就是我的。”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凌子筱不计后果,乖乖说出了这个秘密。   随后就听到了苏清晚的磨牙声,她突然凑近,咬牙切齿地问道:“凌子筱,你自己偷偷开着酒楼,当初凭什么拿悠然居威胁我?!”   “咳咳……”凌子筱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见,起身就准备溜出去,“清晚,我还要去招待宾客,你先休息啊。”   “别跑!”苏清晚当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在背后高喝一声,箭步上去把已经到了门边的人给拉了回来,阴森森地笑道:“凌大人,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眼看着逃不过了,凌子筱叹了口气,转身就是一脸的委屈,表情变化之快,让苏清晚措手不及。   “怎么了?”苏清晚心知那人大多是装的,但是看着那颇具欺骗性的表情,还是问了一句。   看着苏清晚上了勾,凌子筱随意地往门边一靠,一手搭在腹部,看向苏清晚的双眸中是大写的委屈,语调软糯,“清晚,我胃疼。”   苏清晚纵然不信却也不敢大意,走近看了看他,身上的酒香浓郁却不醉人,很是清冽,额角挂着一层薄汗,见苏清晚半晌不说话,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   罢了罢了,这人就是吃准了自己会心疼。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人扶到了桌边坐下。   “知道会不舒服,怎么还喝这么多?”苏清晚拿了个没用过的杯子给那人倒了杯水,碎碎念地问着。   凌子筱眯了眯眼睛接过了杯子,浅浅喝了一口便拿在手里把玩,笑笑说:“都是祝福的话,我不喝也不好啊。”   苏清晚刚想说什么,便看见那人突然按着腹部弯下了腰。   要不要演得这么像???   凌子筱却是有些无奈,他承认之前是为了转移苏清晚的注意力,但是现在却是真疼……   这算是……现世报吗……   苏清晚凭借对这狐狸的了解,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妙,一边吐槽着“活该”一边把人扔到了床上。   凌子筱一脸迷茫地看着苏清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姑娘想干什么。   “你休息一下吧,我让花茗进来照顾你。”为了不让那些人乱想,苏清晚随手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对床上的人说:“那些酒既然不能不喝,那剩下的我替你喝。”   凌子筱反应慢了一拍没能拉住她,于是便有了后来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幕。   四皇子大婚当天,王妃苏清晚穿着大红嫁衣,爽朗地喝下了来宾敬的酒,来者不拒,怎一个英姿飒爽。 第93章 番外二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皇上素来是个奖罚分明的人。   严正絮虽然串通皇后干了不少坏事,甚至还伤了凌子筱,但是醒悟之后还是帮了苏清晚等人不少忙,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官位不升不降。   苏亦沅一直对于官场没什么向往,况且现在自家父亲和妹妹都在朝为官,想必也不差他一人,他便借此机会向皇上讨了道圣旨,辞了官。   苏清晚已经嫁了人,妹夫他很满意,家中父母感情甚笃,身体康健,他没什么牵挂,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说是要去行走江湖。   苏太傅和苏夫人虽然不舍,却也没拦着。   苏清晚更是了解自家哥哥的心思,对于当归一直就没放下过,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对于他连个招呼都不给自己打就跑这件事表示很生气,因此给凌子筱吐槽了长达半个月之久。   京城危机已解,许楚沐再过些时候也该回南境了。   由于救驾有功,皇上准备拟旨让他留在京城,没想到被他拒绝了,只是在临走前向皇上讨了另一道圣旨,希望皇上能为他和李颜诺赐婚。   虽说皇家大多无情,但是皇上对于唐思的感情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他明白有情人难成眷属是什么滋味,所以十分痛快的给两人赐了婚,还要求二人在京城完婚后再一起去南境。   南境毕竟少不了许楚沐,两人便将婚期定在了十月。   于是,这一年的经常特别忙。   四皇子才大婚不久,大将军也要娶亲了,娶的还是京城首富的女儿。   这让京城中还未娶妻的男子掩面痛哭,眼看着待字闺中的姑娘们越来越少,他们莫非要单身一辈子?!   两人是全程参与了凌子筱和苏清晚的婚礼的,知道折腾一天有多痛苦,于是两人不顾皇上反对,将婚礼程序一切从简。   不过虽然是从简了,两人毕竟身份家世摆在那儿,当天的京城依旧是夺目的红色,喜气洋洋。   虽说排面比不上凌子筱迎娶苏清晚,但是也算是盛世花嫁了。   因此,又引得尚未出阁的姑娘们一番羡慕,还未娶妻的男子们下一轮痛哭。   皇上为了表示对于许楚沐和南境将士们的认可以及重视,亲自出宫参加了许楚沐的娶妻之礼。   作为生死之交的凌子筱和苏清晚,更是一大早就来帮忙了。   最让几人意外的是,苏亦沅居然特意赶了回来。   几人分别写了信告诉苏亦沅此事后,迟迟未见回复,只当他是不愿勾起伤心事,便谁都没有再提,谁知他竟然还是来了。   一个多月未见,苏清晚看着风尘仆仆的苏亦沅,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凌子筱注意到后便将苏清晚推到了苏亦沅面前,让两人好好聊聊天,最好都能释怀。   当晚,难得凑齐的几人又来了一次不醉不归,就连本该在新房的李颜诺也在宾客散去后,换了便装加入几人。   两人成亲后,距离许楚沐启程去南境的日子就不远了;苏亦沅声称这种生活更适合自己,在家逗留几日后也准备再次出发。   好在几人都是豁达通透之人,纵然再多的不舍,推杯换盏间也没有人说出一句挽留。   五日后,许楚沐带着李颜诺来寒王府辞行,说是第二天便要启程了。   苏清晚是去过南境的,条件怎么都比不上京城。   许楚沐常年戍边自然是已经习惯了,苏清晚只是担心委屈了李颜诺,便和花茗七手八脚的为她准备了许多东西,从四季的衣服到京城的小点心全都有,不可谓不齐全。   就在准备让人帮着搬到他们马车上之前,苏清晚突然想到,许楚沐定会将她照顾好,不让李颜诺受一丝委屈的,便又挥了挥手,让人将准备好的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放回原位。   凌子筱也不拦着她,执着一卷书,看着苏清晚忙上忙下,轻轻勾起了嘴角。   母亲,您看到了吗,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   第二天,皇上临时有事找凌子筱商议,他便一大早就进了宫,苏清晚只好自己去送许楚沐和李颜诺。   许楚沐离京的具体日期是保密的,只有皇上和他们几人知道,因此将军府门前除了一辆备好的马车,基本上没什么人。   当苏清晚来到门前时,两人的行李已经在车上放好了。   李颜诺看见苏清晚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是终究还会有相见之时。   比苏清晚稍微晚到了一会儿的是苏亦沅和严正絮,几人在门前聊了几句,许楚沐便带着李颜诺上了马车,一路向着南边去了。   未曾想在南边的城门,凌子筱早已经候着了。   他与皇上议完事后,心知赶到将军府来不及了,便快马加鞭来了南城门,希望能送他们一程。   车夫认识凌子筱,远远就看见了他,询问许楚沐的意见后,便将马车停在了距离凌子筱不远处。   凌子筱与许楚沐最开始是君子之交,经此一役后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两人在彼此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许楚沐跳下马车,与凌子筱对视片刻,而后洒脱一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凌大人回吧。”   凌子筱也抱了下拳道:“许将军许夫人,保重。”   许楚沐携着李颜诺回了礼后,便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京城十多里路,李颜诺才发现许楚沐的眼眶一直红红的,她还没问出口,就听见驾车之人无奈一笑道:“诺诺,我戍边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未有过这般的不舍。”   不是他变了,也不是怕了,只是现在有了太多牵挂之人,无论内心多么强大,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凌子筱目送两人远去,直到连个影子都看不见的时候,他才牵着马往回走,担心那丫头心情不好,便顺路买了许多她爱吃的点心。   一回府却发现那姑娘正和一只毛团玩的开心,不禁摇头浅笑。   那毛团是两人成亲后养的一只白猫,通体雪白,毛又多又蓬松,长相很是可爱,苏清晚便给它取名叫“面团儿”。   然而面团儿显然不喜欢这个名字,苏清晚叫它第一声的时候,面团儿没理她,因为面团儿不愿相信这是自己的名字。又接连叫了几声后,面团儿终于意识到,她叫的就是自己,于是绝望的绝食了一天,最后被苏清晚用一盘炸小鱼干轻易地哄了回来。   凌子筱见一人一猫正玩的欢,他便没忍心打扰,放下手中的一堆点心,悄悄去了书房,开始思考父皇跟自己聊了一早上的事情。   皇上现在除了处理政事,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自己的这些儿子女儿们赶紧成亲,然后给自己生好多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什么的养着玩玩。   钟离墨夜昨天带着王妃入宫报喜,说是王妃夏曦宁有了身孕。皇上一听高兴的不行,然后又立即想起了凌子筱两人,便大早上的将人召了进去,试图说服暂时不愿要孩子的两人。   对于这件事,两人之前都觉得还太早了些。   谁知皇上却说,他像凌子筱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凌子筱说不过他,只好答应好好想想,这才被放出了宫。   也许……真的不算早?   凌子筱走到院子里,看着苏清晚,不由得开始思考要怎么说服那姑娘。   谁知当他准备了一下午,晚膳上准备旁敲侧击的跟苏清晚提一提这件事时,那姑娘乐呵呵地眯了眯眼睛,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幸福来得太突然,凌子筱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苏清晚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便自顾自地说:“许楚沐和颜诺大婚那日,哥哥随手为我们每个人把了下脉,不过那晚喝多了,今天才想起来告诉我。”   凌子筱:“!?”这丫头怎么这么淡定……   不对……喝酒会不会有影响?   苏清晚显然看出了他的担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没事。”   凌子筱看了苏清晚许久,终于浅笑出了声,走过去将吃得正欢的小丫头拥入了怀里。   清晚,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七个月后,京城中添了喜事。   定安王妃夏曦宁诞下一对女儿。   过了一个多月,京中又添喜事。   寒王妃苏清晚顺利诞下一儿一女,寒王凌子筱一举儿女双全。   不到两个月,皇家一下子多了四个孙辈的孩子,皇上在早朝上笑得合不拢嘴,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五年后,皇上终于利用三个小公主和一个小皇孙,说服了定安王钟离墨夜,他终于同意了继承皇位。   于是皇上便在他答应的第二天就向天下宣布了此事,然后迅速退了位,乐呵呵地当了太上皇,每日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凌子筱无意皇位,立誓要当个闲散王爷,皇上勉强不了他,但是也没答应他做闲散王爷的愿望,便串通了钟离墨夜,把刑部,大理寺全部交给了他,一年四季,几乎全部时间都在全国大小案件之间周旋。   不过凌子筱却是乐在其中,查案嘛,比那些没完没了的政事不知道好玩多少。   苏清晚早就被皇上认命为刑部侍郎,跟着凌子筱走遍大江南北查案平冤。   至于两人的孩子,刚刚学会喊“爹娘”就被皇上时不时地带到身边,美其名曰“自小熏陶”,其实就是陪着他解闷,两个鬼灵精怪的小孩子把皇祖父哄得开心的不行,几人相处愉快。   凌子筱和苏清晚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二人世界,倒也乐得清闲。   墨月王朝在钟离墨夜的治理之下,日益强盛,边境无人敢犯,做到了真正的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