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陌晁凤】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复婚守则》 作者:素素素   文案:   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卜晴从开始就一路算计。她只想要房子、票子,不想要男人。俞知远丢了房子、票子,还丢了面子。这都不要紧。可是丢了女人,这口气怎咽得下?总之就是一匹狼发现自个被兔子算计了,回头再把兔子拐回家拆吃入腹。一句话:自诩聪明的心机女,反被腹黑前夫吃干抹净!   俞知远的前夫守则:   一、前妻说的都是对的,但绝对不会听从,尤其是拒绝复婚这事;   二、和前妻有关的事都是要帮的,不管她乐意不乐意;   三、前妻的拒绝都是口是心非的,该霸道时就得霸道;   总结:婚是要复的,前妻的情绪也是要照顾的。   第1章   宁城,8月。   碧蓝色的天空,好似浆洗过的绵柔绸缎,平展覆在城市上空。几朵薄薄的白色层云,如同绸布上精美刺绣,缓缓向北流动。雨后的街道干净又明亮,白兰花盛开的馥郁香气,肆意弥漫。   卜晴俯身趴在教室落地窗前的安全护栏上,双手紧张的拿着捧着手机,一双秀气的黛眉,深深皱成一川字。左侧窗外,妙曼舞蹈培训几个硕大的PVC美术字,正好遮住投下的阳光,落了大片阴影在她白皙如瓷的脸上。   紧身弹力的黑色练舞服,紧紧包裹住她曲线起伏的身体。胸前高耸的风光,在稍显低胸的衣服里似露未露,惹人遐思。脑后如瀑的长直黑发,一丝不苟的用发簪固定住,使得纤细的脖颈更显光滑。   少顷,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摁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国际长途号码。接通之后,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再次提起之前问过的事。俞知远没听几句便打断她,冷冷的回了做梦二字,随即结束通话。   卜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纤细修长的食指发狠地摁下挂断,恨不得直接把手机屏幕戳碎。按照当初登记时的约定,他确实没有违约,但这个忙他明明可以帮,自己也愿意多等一年再去离婚,没想到他会如此冷漠的拒绝,还要出尔反尔。   不离婚,不如让她去死!想着此后将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牵扯一辈子,交房时自己又凑不出首付的尴尬场面,卜晴瞬间有些出神……   教室练习区,彭小佳正在给民族舞班的学生做示范,打着节拍的掌声,响亮又有劲。   “好了,我们现在跟着音乐的节奏来一次。”彭小佳教完一个小节,一边打着拍子,一边抽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走去打开音响。   节奏鲜明的民族乐曲,很快充斥整个排练室。她喝了口水润喉,数着拍子走过去后倾身子靠到护栏上,顺势捅了她一下大声打趣:“思春啊?”   卜晴拉回思绪,目光没有焦距的望向窗外:“他依旧不同意帮忙,还说我想离婚是做梦!我在头疼怎样才能够凑够首付,该死的还是二套房。”   彭小佳闻言,顿感无力地抬手搭上她的肩,开解道:“我手里有一些,不够的话我们就再开一个班。关于离婚这事,上了法院哪会有离不掉的。只是再开班,我担心又有人投诉你作风不正,专门找机会勾引学生家长。”   “对啊,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呢。”卜晴若有所思的沉吟一阵,脸色渐开:“怕什么?今年有两个全国性的少儿舞蹈比赛,一旦拿奖所有的投诉都是屁。”   说完卜晴留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径自走回队伍里,乔正个别学生的动作。   万一没拿奖呢?彭小佳默默在心里回了句,不置可否。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彭小佳原本只是开解卜晴,没想到她真在月底之前联系好律师,向万江区法院立案庭递交了申请离婚的起诉状。   时间进入九月,开学两天便是周末又碰上教师节。两人周六这天照例去培训室上课,结束后分头出发,去参加各自单位的教师节聚餐。卜晴去的有些晚,没赶上领导致辞演讲,索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碗饭没吃完,同院的于老师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咬耳朵,问她是否愿意出让新院区的职工购房指标。卜晴摇头,反问她为何不出让自己手里的名额。   于老师大笑:“我就随便问问,毕竟新院区的职工楼户型面积都不小。”   意思是我没钱交首付是吧?卜晴腹诽一句,波澜不兴的笑了。为了凑钱买房,她不惜破坏约定状告俞知远,怎么可能在没宣判前,把好不容易求来的指标出让。   卜晴所在的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去年开始新建院区,其中包括三栋职工家属楼。照资历,她是没有购房指标的。偏巧她和彭小佳去年编的一个舞蹈,拿了省里少儿舞蹈比赛金奖,又在全国比赛中获得优秀奖。为此她特意找到院长,提出申请,希望能在新院区买房安家。   院长起初并不同意,刚好有位同事嫌自己抽中的户型不好,卜晴趁机又去找院长商量,这才堪堪拿到指标。如今眼看自己的梦想就要实现,她当然不会轻易让出去……   夜风清凉,华灯璀璨的街道行人如织,脚步或匆忙或闲适。闪烁的霓虹将整个城市妆点得如梦如幻,流光溢彩。   聚餐散席,卜晴等来彭小佳,两人一边散步消食,一边往回走。行至步行街街口的肯德基门外,卜晴意外撞见自己班的学生,于是停下来和家长打了个招呼。   因为工作原因,彭小佳也认识那位家长,于是热情打招呼。奈何张乐成跟没看见她似的,敷衍的点点头,目光又回到卜晴身上。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彭小佳脑子里闪过一句恶俗的歌词,讪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张乐成是宁城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的科长,他和前妻的离婚官司,整个宁城教育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男方因为出轨离婚的名声非常不好,彭小佳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卜晴名义上已经结婚,实际这段婚姻不过是相互利用,且登记之初便已决定离婚。她要真跟这种男人走到一起,坏了自己名声不说,也很容易被学生家长诟病。   等着张乐成带女儿走远,她伸手揽住卜晴的肩,试探着问:“你对张科长感觉如何?”   “拜托!那脸跟熨斗熨过似的,我也没兴趣找个已婚男当备胎。”卜晴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彭小佳,我要真那么饥渴,何必婚后就和你同居。”   彭小佳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不屑嗤笑:“大部分男人才没空管你保守还是放荡,在他们心里只要是个女人就满身G点,摸下便嗨。”   “说的好像自己阅男无数一样。”卜晴拉长了脸正色道:“我离婚就是为了房子,也为了能名正言顺的谈一场正当时的恋爱。”   “我这叫看透男人的本质。”彭小佳抽离自己的脑袋,忍不住脱口而出:“婚都结了还恋爱呢,你真可怕。”   “我不找男人结婚,你给我走关系办落户办转正?”卜晴无语的挽起的她的臂弯,目光坚定:“对于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   彭小佳无言以对,不过还是劝道:“卜晴,你这步棋走的太险。我总觉得你那位老公,不像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卜晴思考着她的话没吭声。虽然和俞知远登记了两年,说实话她并不清楚他的个性,包括他的长相在自己脑海中,都是模糊不堪的一个影子。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本不打算撕破脸去争那套复式楼的一半产权,是俞知远太过绝情。   所以,就算前方的路是刀山火海,她也得笑着往下走。   由于是新学年,卜晴先前带的班已毕业离校,这学期她必须再从小班带起。进入开学第二周,除了要和同班的老师商量课程安排,她还要安抚劝慰新生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弥足珍贵。以致收到法院快递过来的立案通知书,她丝毫找不到激动和兴奋的感觉,仅仅是打电话和律师联系了下。   好不容易忙到第三周周一,卜晴和同班的老师因为几个天天从早到晚跟班的家长,在放学后被院长叫去办公室谈话。回到和彭小佳租住的房子天已黑的透透的,彭小佳哼着歌在厨房煮泡面,看样子也是刚进门。   卜晴疲惫的丢下包,径自走去厨房帮忙:“今晚上又是吃泡面?”   “你还没吃?”彭小佳偏过头望她一眼,直接把煤气给关了:“我看到你书桌上的立案通知了,这么值得庆贺的大事,吃个球的泡面,我今天必须得宰你一次。”   “行,那快点洗个澡,我们直接去附近新开的会所餐吧吃自助餐。”卜晴拍拍她的肩,忍不住苦笑:“只是立案,等赢了官司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彭小佳宽慰她两句,欢呼雀跃的跑回房拿了衣服去冲凉。卜晴想起律师在电话里提的那几个关键点,心里有点忐忑。法院能够立案,早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关于房产分割的问题,律师仅表示尽量争取。至于理由,她心知肚明……   换装完毕,她们打车来到梅子路1号银都国际娱乐会所,在侍者的引导下去了二楼的餐吧。整体环境非常高雅,装修也尽显奢华却不张扬,侍者更是一水的俊男靓女。彭小佳环顾一周,和卜晴去取了食物,走到靠近窗前的一处空位坐下。   由于用餐的人不多,不远处靠窗而坐的两位男士,格外引人注目。一个五官深邃气质硬朗,从坐姿看身高应该不低于180。另一个长相清俊气质略娘,身高在180-185之间,举止优雅。   卜晴的位置正对着气质硬朗的那位,她即使不刻意去关注,也会在抬头的瞬间,无意撞进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种熟悉到心慌的不安感,让她下意识的想逃。正想根彭小佳说换位置,她的脑袋已经凑了过来,一脸八卦的指着手机屏幕,并压低嗓音说好帅的一对。   偷拍的角度又刁钻又扭曲,依然挡不住两个男人对视时,目光里的浓浓深情。卜晴默了默,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看法。彭小佳边吃边笑嘻嘻看了一会照片,问她是否知道俞知远的属性。   短暂的沉默过后卜晴无奈摊手,说自己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彭小佳没心没肺的揶揄两句,将话题绕到她离婚后的生活上,一直聊到快吃饱了才悠悠住口。   卜晴心情不错的和彭小佳碰了碰杯,视线与那位气质硬朗男的目光,再再次在空中相遇。她坦然敛眉,若无其事的欣赏着杯里的红酒,只是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在那两位男士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吃饱喝足,彭小佳说既然来了,就顺便上楼去唱几首放松放松。卜晴心想这段时间忙得人都要疯掉,去唱一唱舒缓下神经也无妨,遂和她一起上楼。   两个年轻的女孩去唱K,不过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件事。坏就坏在她们上楼之前喝了酒,而彭小佳是那种一杯啤酒下肚,胆子就能瞬间从绿豆膨胀到月球那么大的人。   这边包厢还没排下来,那边她已经兴冲冲的跑去挑包厢少爷。等卜晴发觉她挑中的人,竟然是刚才在餐吧用餐的那两个男人,顿觉头皮发麻。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丢下彭小佳开溜,那位气质硬朗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气势迫人的开口:”起诉离婚、要求分房产、大晚上主动找男人陪伴,卜晴,你这算盘打得真响。"他真的是俞知远?!那么刚才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卜晴压下心虚的恐慌感,后倾身子靠到沙发背上,微微仰起头,佯装镇定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或者说,她的丈夫。   第2章   由于背着光的缘故,俞知远棱角分明的面容,在稍显黯淡的光线下莫名多了几分狠戾的味道。他静静的立在卜晴面前,深邃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怒火。   卜晴仰着头,一双明亮的大眼,黑沉黑沉的,好似一汪深潭望不见底。她沉默而疏离的将目光聚焦在他之外的地方,哪怕脖子发酸也不肯示弱。   不喜不怒的淡漠模样,再度刺激到俞知远本就怒不可遏的神经。他兀自咬了下后牙槽,下一秒便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拽离沙发,动作粗暴又野蛮。丝毫不顾及身材相对纤细的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卜晴恐惧到极点,反而真的镇定下来。她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目光凉薄的迎上他的视线,嫌恶又鄙夷的呵斥:“请您放手!”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俞知远抬高她的手腕,笑容狰狞的欣赏着她的窘态:“如此处心积虑的把我所有的房子洗劫一遍,想必你想毁掉的证据已经毁干净了吧!”   洗劫?!他竟然怀疑房子遭贼是自己所为!卜晴会过意顿觉屈辱,她压下心底的窒闷嘲弄的笑了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俞先生,请您学会尊重,并注意自己的行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是离婚诉讼期间,我不介意再给您多安条家暴的罪名。”   俞知远哼了声,霎时被她的话给气得失去理智:“根据《婚姻法》规定,同居和性生活是夫妻之间权利和义务平等的基本内容。我只是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有何不妥!”   “抱歉,您的笑话一丁点都不好笑。”卜晴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大力甩开他的钳制,越过去高声叫来彭小佳,头也不回的下楼走了。   俞知远没有回头,他瞥一眼还举在半空的手,冷冷的勾起唇。卜晴,薄情?果真是人如其名!   两年前,他为了让病入膏肓的奶奶能走的安心,经杜御书牵线,和她见过一面便闪电登记结婚。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彼此都很坦诚。卜晴的要求很简单,在宁城落户,办工作转正。他的要求更简单,只需按时去疗养院探望瘫在床上的奶奶,陪她说话。并约定三年后和平解除婚姻关系,双方不得反悔。   大概6月份的时候,他第一次接到卜晴的电话,当时还吓了一跳甚至有些感动。谁知她主动联系的真相,竟是因为想买房,所以和自己商量想提前拿走原先答应付给她的补偿金。   要求不算很过分,过分的是她居然将金额翻了一倍,从五十万变成了一百万。他生平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更讨厌有人随意破坏游戏规则。何况他不缺让她住的房产,遂一怒之下拒绝提供帮助。   之后为了这事她又打来两次。算起来两人登记至今,她主动打给自己的电话就三次,还每次都和钱有关。俞知远想到这,心中的怨气更甚。他自觉满足了卜晴所有的要求,所以对她这种不声不响跑去法院起诉的做法,简直深恶痛绝。   收回手,他转过身来,慵懒的将手抄进裤兜,径自拐进走廊。被他遗忘在前台的杜御书,伸脖往楼梯口的方向瞟了下,急急追上去。   大开间的豪华包厢内,方形云石茶几泛着淡蓝色灯光,上面摆了许多冰镇的啤酒、还有数瓶洋酒。俞知远和杜御书各自占据一张沙发,沉默对望。头顶的光线明暗交替,淡淡映照着墙面上的鎏金壁纸,及米黄色的仿羊皮软包,整个空间奢华又尊贵。   许久,俞知远吐出一口闷气收回目光,自己拿了支啤酒一口气喝干。杜御书见状也自己动手起了一支,朝他示意了下,就着瓶口直接吹。   卜晴、柏琴,宁城姓bo这个音的人多不多他不清楚,但名字接近同音字,职业相同,就连工作单位也相似就有些玄乎了。别说俞知远,就是自己猛的听见卜晴的名字,也会误认为是柏琴。   然而眼下俞知远正在气头上,他不会傻到哪壶不开提哪壶,去触这个霉头。   沉默中,俞知远喝完第六支啤酒,又开了一瓶洋酒,自顾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杜御书斟酌一番,打趣道:“想不想离给句话,正好院里还在排开庭时间表。”   “算了,你看她今天那架势,非常时期别因为我这点小事毁了你的前程。”俞知远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气直冲鼻腔,他咂了下嘴自嘲道:“我本打算这次能活着回来就不走了,试着好好跟她处一处,实在处不来也不勉强。人倒好,一开口就要一百万,要钱不成还敢去起诉。”   杜御书脸色沉了沉,又灌下去一支啤酒,没有接话。有些事当局者迷,尤其是在感情上,太早站队对自己自会有弊而无利。换句话说,他真不信俞知远对卜晴没点感觉。   俞知远见他这副样子,自己反倒笑了,只是那笑容之中分明多了丝苦涩。他独自喝掉大半瓶洋酒,再次开口:“谁特么说笑起来脸颊有梨涡的女孩,本质不能坏到哪去。陈文月这副德行,她也这副德行。”   “不要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兴许人家没你想的那么坏。”杜御书半是开解半是玩笑的接话,说:“我建议你向民事庭申请不公开审理,万一输了官司,还把你不行的消息传出去。这名声可就毁透了。”   俞知远闻言瞬间来了脾气,“哐”的一下将酒杯甩到茶几上,虽是笑着但脸上寒意渗人:“皮痒欠收拾,还是你觉得我不会真的揍你?”   杜御书嘿嘿笑了两声,将此话题打住。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再刺激下去,自己准没好果子吃。   两人一直喝到夜里10点多才散,俞知远跟司机说了声,让他往城东头的温泉疗养院开。按照工作计划,他原本是要等到年底工程结束才能回国,谁知卜晴竟然将自己起诉到法院,要求离婚和分割房产。   起诉的理由特么的竟然是分居时间过长、夫妻感情破裂、无性!这事若不是杜御书打电话通知,他压根没料到,她竟会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女人,真是虚荣又狡猾。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俞知远的车子抵达疗养院。他放下车窗,向值班的警卫出示了下证件,吩咐司机开去7号别墅楼。   进门时爷爷还在偏厅练习书法,俞知远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遂心虚的地喊了一声,主动走过去帮他研墨。   俞老先生抬眼瞅了瞅孙子,又往他身后看了下,轻描淡写的问:“回来几天了?怎么没把卜晴那孩子也带来?”   俞知远神色如常的打马虎眼:“有三天了,她明天要上早班,改天有空我带她回来见您。”   俞老先生颔首微笑:“那孩子最近也不知忙什么,好长时间没来看我。想想你奶奶走之前在床上瘫了那么些年,换了十来个护工都没个能坚持的,要不是她尽心侍候,未必能走得这么干净。别的不说,单看在她伺候了你奶奶一整年的份上,你小子也该好好待她。”   尽心?依他看是精心差不多!忍辱负重的怕只是惦记自己的钱吧。俞知远在心底冷哼,面上却重重点头,说出口的话也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一定好好待她!”   俞老先生只当孙子是在郑重承诺,顿时倍感宽慰:“客房收拾干净了,今晚在这边住下,我把这和字练好了也休息去。”   俞知远笑笑,安静的陪了几分钟,将砚台交给保姆,疲惫上楼。   自打奶奶离世,爷爷生气自己未能及时回来送终,整整一年没和自己说过话。这次回来,他问都不问自己在国外过的如何,开口闭口就是卜晴,对他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再联想到卜晴如今的所作所为,俞知远感觉自己就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欲呕。   隔天天还没亮,他早早起床洗漱干净,下楼陪爷爷在疗养院里遛弯。早餐时,爷爷突然有感而发,再次提起卜晴。说她在奶奶弥留之际,每天骑着小电驴往返单位和疗养院,不辞劳苦的照顾奶奶,自己累到生病也不吭声,直到险些晕倒。   俞知远固执的认为她是在演戏,所以关于她的事半个字都不想听。为免自己的耳朵受累,他匆匆吃完便离开了疗养院。   驾车进入市区,俞知远怕离婚的事刺激到爷爷,没敢光明正大的去找律师,而是让同回国的助手钟碧霄,负责帮忙联系。请到律师又谈妥委托事项已是下午,他一时无事,鬼使神差的开车去了送给卜晴的小公寓。   这套房是爷爷送给他的第一份成年礼,地段非常偏僻,面积也不大套内满打满算也就30㎡不到。当时转送给卜晴,本意是让她能在宁城有个落脚之处,并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住进去。   到了地方,他从随身的包里翻出钥匙,但瞬间怔住。房子送出,门锁说不定早被换掉。上到三楼,事实果然如他所想,原先老旧的铁管防盗门,如今已换成了崭新的不锈钢门。   走神中,那扇不锈钢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里面露出男人半个脑袋。神色警惕的问:“你找谁?”   俞知远吓了一跳,迅速答道:“我找卜晴。”   “你找原房东上她单位去,这房子她卖给我们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嘭”的一下拉上门。   卖了?!俞知远定定的站了几秒,心底说不清什么感觉,有难过也有难堪,更多的是不被尊重的愤怒感。下楼取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区直属机关保育院北门,保安义正言辞的表示上课时间,该院老师不接待来访。   俞知远寒着脸抬手看表,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他谢过保安,又气又恨的坐回车里等。5点整,学校开始放学,他因为没有接送卡,又说不出卜晴所教的班级,再次被保安和警察拦在门外。   耐心等到6点半,他窝了一肚子火去找保安,保安恍然大悟的告知:走了。想找她卜老师从南门,明天趁早。俞知远怒极反笑,他到要看看卜睛还能躲多久!   第3章   入秋之后,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白天秋老虎肆虐,到了晚上清风徐徐分外凉爽。   卜晴费力地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直起身抹去额上的细密汗珠。在这住了两年多,冷不丁搬出去还真有些不习惯。可惜不习惯也得忍着,生活根本不允许她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自艾自怜。   弟弟今年刚上大学,开学至今还没来电话汇报情况。6月底才病过一场的奶奶独居在洵口,最近的电话联系从一周四次降到一周一次,逐渐过度到她病前的两周一次。卜晴不用想也知道,奶奶肯定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这样。   然而她越是这样,卜晴越觉得自己没用。上次那场病,幸亏是在刚放暑假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难得遇到好的买房机会,她就是豁出去也要把房子买下,一定要把奶奶接到身边,让她颐养天年。   美好的未来即将触手可及,加油吧!卜晴拍拍自己的脸颊,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彭小佳正好推门进来,见状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行李箱,惊呼:“速度这么快?”   卜晴点头笑了笑,告诉她晚饭放在餐桌上。   “你的手还疼不?”彭小佳的视线落到她淤了一圈的手腕上:“你老公双标真严重,明明是他自己提出形婚的要求。”   卜晴笑着和她开了两句玩笑,心不在焉的坐进沙发,将电视打开。电视里具体播了什么内容,她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脑子里只想着能躲一时,自己躲不了一世。另外也在犹豫,倘若俞知远现在同意提前支付赔偿,自己是否该趁着没开庭申请撤诉。   走神中,有电话打进手机。卜晴看一眼号码见是弟弟,瞬间开心的起身回房接通。前头她刚念叨,这小子怎么这么久不联系,不想才没几分钟他就来了电话。   卜晴眉眼弯弯的走到窗前,听着弟弟开心爽朗的笑声,听他说自己如何去注册、如何找寝室、如何自己一个人发神经的把整个校园走了一遍。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欣慰。   卜朗兴高采烈的描述完自己的大学生活,得意显摆:“老姐,我找到兼职了,你弟弟是不是特别厉害!”   “厉害……说的好像我供不起你一样。”卜晴大笑。   卜朗也笑:“我是男子汉好吧,上次为了给奶奶治病,你把房子都卖了,我不能老让你这么操心对不对。房子呢我暂时挣不来,给你挣点嫁妆不成问题,怎么也得让我漂亮的老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卜晴眼眶有些发潮,嘴上却没什么好话:“油腔滑调!”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开心又放肆的笑声,卜晴笑着摇摇头,和他聊了聊奶奶的事,结束通话。刚放下手机,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打来的,是俞知远的爷爷。略略带着抱怨的口气,责问自己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去探望他。   我正在和您的孙子办离婚……话到了嘴边,卜晴怕伤了老人的心硬是生生咽下。她沉吟两秒,答应过两天抽时间去看他,后面闲聊了两句便给挂了。   即便是和俞知远的关系等同陌生人,卜晴也一直记得他爷爷奶奶对自己的好。她贪恋这种被人关心、关怀的温暖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其实没那么孤单。   “卜晴,我吃饱了。”彭小佳推门进来,见她拿着手机发呆,顿时俏皮的耸了下肩:“我没注意你在打电话。”   卜晴收起手机,脸色舒展开来:“打完了,帮我拎下笔记本,等会过去了还得收拾。”   彭小佳也笑了:“行。”   将行李固定到小电驴的后座,卜晴把电脑包背到身上,朝彭小佳挥了挥手,叫她快些上楼。搬到单位的集体宿舍去住只是权宜之计,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俞知远有心要找她,很快就能找到。   可她现在不想见他,尤其讨厌他用极其尖酸的口吻,诬赖自己为了分他的房子不择手段。卜晴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但也不会因此,而让人肆意践踏自己的自尊。   回到单位北门,碰巧遇上白天值班的保安师傅换班,卜晴在他的招呼下停车。保安师傅眉飞色舞的说着下午的事,并安慰她别怕,只要那人还来,他们一定会挡住不让进。   卜晴笑着谢了又谢,别过保安师傅,继续开到学区后面的1栋家属楼下。将行李卸下车,她一鼓作气扛到8楼,结果累得站都站不稳。打开学校为了安置实习生,而特意准备的集体宿舍房门,她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大口大口喘气。   这么高的楼层没电梯真是要命。幸好指标抽中的楼层在二楼,不然她简直没法想奶奶怎么上来。歇了一阵,她将行李拖到朝南的小房间,打开拿上浴巾和睡衣去洗澡。   屋里的卫生中午下班她已过来打扫了一遍,又买好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只是环境相对简陋。小房间里摆了两张高低床,有点像大学时住的寝室,但面积又相对要小得多。   卜晴洗完澡回来,准备给隔壁家的李婶婶打电话,询问奶奶的近况。谁知调成振动的手机里,又多了个陌生号码的几次来电。她怕是培训室那边家长打的,赶紧给回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过后,耳边先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跟着竟是俞知远那道有些生疏的低沉嗓音:“有胆子卖掉我送给你的房子,就别没胆的像只老鼠一样躲起来!”   那套小公寓?卜晴的心跳有些乱,但仍努力保持冷静,嘴硬回道:“法律赋予了我处置赠予的权利。”   俞知远搭在椅背上的手瞬间收成拳头,并下意识的紧了紧:“先卖了小公寓,随后和小偷串通,偷走了一切不利于你的证据,白眼狼不外如此!”   卜晴紧紧咬着下嘴唇,半晌才找回险些失控的理智:“俞先生请您自重,我再说一次,房子被盗的事与我无关!”   “好一句和你无关!”俞知远冷笑:“装的真够单纯无辜!”   卜晴气疯了,语调逐渐拔高:“有本事你像个男人一样,把证据甩出来!别空口白牙的诬蔑我。”   像个男人一样!俞知远气得直接掐断电话,一拳打到身侧的墙面上,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从接到杜御书的电话赶回来,他生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洗手间外的敲门声渐大。他静静的站了两秒,“倏”的一下拉开门越过敲门那人,大步走回餐区。一直在发呆的钟碧霄见他回来,立即体贴地递上餐巾。   俞知远没接,借口自己晚上还要陪爷爷,让她自己回去。   “我今天没开车出来,反正你也要往城东头那边走,不如顺路送我回去。刚好我家那个小区在兴建二期工程,门口那段路怪黑的。”钟碧霄满怀希望的笑着看他。   俞知远抬手看了下表,丢下一句自己打车,自顾走了。钟碧霄咬着牙,把中午听来的那个名字狠狠问候一遍,心里开始好奇对方到底何方妖孽。   算起来,她暗恋加明恋了俞知远整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她还在原地踏步。最无法忍受的,莫过于他宁愿找个陌生又贪财的女人结婚,也不肯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机会。   所幸他结了婚又在离婚,自己还有机会争取。钟碧霄默默盯着手机上,用俞知远照片生成的壁纸,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俞太太这个头衔,那个女人不稀罕,她稀罕!   此时的俞知远,已经在去往温泉疗养院的路上,他生气卜晴私自买掉房子的同时,下意识的关注了下里程表。从市区到达疗养院的路途,全长53公里,卜晴真骑着小电驴过来,至少需要将近两个小时或者更多。   保育院的工作压力,本就比其他公立幼儿园要大。卜晴竟然还有功夫,天天往返四个多小时,跑来照顾重病的奶奶,可见她多有多么的爱钱。   据他所知,奶奶过世前曾送给她一只上好的翡翠镯子,价值不下十万。当初母亲刚下葬不多久,陈文月挺着大肚子嫁进俞家,千方百计也没能讨到手,想不到居然便宜了她。   下车进门爷爷已经睡下,保姆转述老爷子的话称,什么时候和卜晴和好了,什么时候来见他。并交给他一份光盘,让他自己回去看。俞知远烦躁莫名,接了光盘坐回车里,随手丢进副驾储物箱,启程返回市区。   第二天,俞知远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想到当初登记过后,卜晴拒绝住进自己的房子,如今看完全是早有预谋。他愤恨难平索性不再去保育院堵人,而是联系了在公安局任职的另外一位发小任飞,让他帮忙查。   查到的结果显示,卜晴和自己登记前,一直和同学彭小佳租住在保育院附近千金巷的城中村。俞知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记好地址,等到天快黑时立即开车过去。   巷子又旧又老,还特别的窄,路虎根本开不进去。俞知远懊恼的转了两圈,下车步行往里走。巷子口两边全是卖殡葬用品的,大大的黑色奠字渗得人脚底生寒。往里走白天阳光根本照不到,又潮湿又阴暗,可却开着数家小旅馆。这会天还没黑透,半个巷子全是恶心的粉红色灯光。   一群衣着暴露,长相千奇百怪的女人翘着腿坐在门口,见有男人走过便不停打招呼。俞知远嫌恶的咬着牙,快步走到巷子中间卜晴租住的房子门前。正欲敲门,里面突然冲出一个瘦瘦小小,眼神呆滞的中年男人。   俞知远闪身避开火气渐大,那人看他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这时又从里面冲出个肥胖女人,身上仅围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浴巾,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狠狠吐了口唾沫,朝着男人跑开的方向骂道:“没钱你嫖个屁啊,又特么被白操!”   “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两个年轻女孩?”俞知远压下强烈的呕吐感,客气的问那胖女人。   胖女人明显被吓到,她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俞知远,瞬间笑眯眯的靠过来:“原来是有两个女孩住在这,不过早搬走了,先生需要按摩吗?”   俞知远瞬间黑了脸,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需要!请问这里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切,不是来缥的你问什么话,宁城谁不知道干金巷的名头。不是为了省钱,哪个正经女孩会住这啊。”胖女人说完嫌弃地白他一眼,转身进去”唠”的一下甩上门。卜晴之前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了三年,俞知远盯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心中五味杂陈,不敢置信之外隐隐有些心疼。走神中,一盆带着菜叶的脏水从夭而降,他避闪不及愣是被浇了个正着……   第4章   “噗”俞知远吐掉黏在嘴边的脏东西,使劲摇头甩掉上面菜帮子,一身狼狈地跑出千金巷。   郁猝不已的回到翠庭,他进门即去了浴室,顺便让司机王叔把车送去洗。灰白两色的浴室里,所有洁具方方正正线条硬朗,花洒拧开后水汽迅速氤氲。他脱掉身上又脏又臭的衣服,眸光清冽的躺进浴缸,回想有关卜晴的稀少信息。   杜御书当时送来资料称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皆是中学教师,家庭条件小康。宁城消费再高,她也不至于为了省钱,而委屈自己住到那种地方去。   想到这,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去了解。若不是为了让爷爷奶奶安心,有个盼头,这段婚姻于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   只是曾经在某些时刻,漂亮活泼的卜晴,深深勾起过他想要有个家的愿望。然而这种愿望,在回国的这一周内,渐渐变成了无法自控的怒气。   下午的所见,却又让他开始怀疑,卜晴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千金巷……俞知远默念着那条巷子的名字,快速在脑中搜寻记忆。可惜他对宁城的熟悉程度并不高,说街道名兴许能想起来,提到巷子他就抓瞎了。   思索片刻,他起身擦了擦手,跨出浴缸拿回放在洗手台的手机上网搜索。宁城目前分为5个行政区,万江区属于老城区,千金巷则是区内,治安最乱的老城中村。   越往下看,他的心越沉,没有犹豫的再次联系任飞,请他务必查到卜晴最新的落脚之处。电话打完,他随意套上浴袍,转去餐厅吃饭。   这套别墅是母亲陪嫁的房产,她去世后头七还没过,父亲便领着陈文月搬去了另外的房子。他因为不屑于和陈文月,以及她的儿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工作后才偶尔回这边住上一两天。   鉴于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几乎是常年呆在国外,别墅这边平日只有保姆陈妈,和司机王叔在。这次回国,得知别墅曾经失窃,他第一反应就是卜晴为了顺利分房,而特意策划的行动。   想当初,陈文月从照顾母亲的护士,到打着真爱的名义和父亲苟合,还不是一嫁进来就跟父亲要了一套别墅作为聘礼。她哪还会记得,曾经口口声声强调的真心。   母亲的遭遇他坚定的认为,女人大多数都物质,所谓的真心不过讨不到物质,而屈于现实的自我催眠。   俞知远自认在和卜晴登记结婚这件事上,自己已经足够大方,但依然满足不了卜晴的胃口。两人去登记次日,他便全款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房产证上写着两个人的名。约定离婚手续办好,他收回自己的房产,另外给她五十万的赔偿,加送一辆二十万以内的车子。   不客气的说,他不觉得卜晴努力奋斗三年,就一定能拥有他所赠与的这些。   饭吃到一半,助手钟碧霄打来电话,说是国外的项目出现问题,让他立刻回单位。俞知远问清缘由,神色凝重的放下碗筷,匆匆回房换衣赶去和她碰头。   转眼到了周五,卜晴因为住的近,不到7点便和同事一起站在大门入口处,迎接小宝贝入园。能够进入保育院就读的宝贝们,家中大多非富即贵。她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是以处处小心。   可是不管她如何的小心谨慎,也会无意中戳到某些人的神经。这不,她在给某个小宝贝分早餐时,稍稍多盛了一些,便被陪在教室外的宝贝奶奶,劈头盖脸的给骂了一顿。   大意是她们家的宝贝,从来早餐就只吃三分之一碗,多了会吐。卜晴赔着笑道歉完毕,另外拿了只空碗重新给盛,脸色并无多大改变。不过宝贝的奶奶显然不是太满意她的态度,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卜晴心里生气又无奈,可脸上还要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尽量不再出现任何差错。早餐结束是中班和小班的早操时间,由于同班的梁老师今天请假,她不得已只好站到队伍前领操。   每到新学年,小班宝贝们的家长,都很喜欢等到早操结束才走,院里的老师们,对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就是宝贝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特别爱一边看宝贝们做操,还要一边拿着相机、手机拍照。   卜晴倒不是说不习惯,而是张乐成的目光和镜头,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难堪的捱到做完早操,她把宝贝们交给生活老师,自己先回了教室。   在做让宝贝们洗手喝水的准备工作时,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不大,等她听清铃音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那是给奶奶和隔壁李婶婶,设置的专用铃音,她们从来不会白天来电话。   电话接通,耳边尽是李婶婶惊慌失措的大嗓门。她说奶奶早上非要自己去市场,结果在路口被电驴撞倒,现在昏迷在医院,还不知具体情况,叫她最好即刻赶回洵口。   卜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交代两句挂了电话,马上跑去找主任请假。主任看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二话不说当即就给批了,并安排老师替她上今天的课。   一路忍着眼泪打车去到汽车总站,正好有一趟车准备出发去洵口,但是已经没了座位。卜晴绝望地拦住准备离站的客车,崩溃大哭,哀求着乘客和她换票。开车的师傅于心不忍,开门安排她和乘务员同座,出发离开宁城。   熟悉街景慢慢往后退去,卜晴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她拿出手机又给李婶婶打过去,请她先帮忙照料一下奶奶,称自己已经上了车很快就到。结束和李婶婶的通话,她这才想起来通知弟弟,另外给彭小佳发了条短信,让她明天替一下培训室那边的课。   从宁城到洵口,大概需要5个小时的车程,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煎熬。10年前,也是这样的早晨,无忧无虑的她背着弟弟,和奶奶早早去码头接半夜出海爸妈回家。   可爸妈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开着爸爸宝贝了一辈子的渔船,永远住在了海底深处……   奶奶,千万别丢下我和卜朗!卜晴悲恸欲绝的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亮温煦。美食会所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成片的茶花竞相开放,热烈如火。房里的茶几上凌乱散着几张A4纸,随意歪在沙发上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许久,俞知远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纸张,朝着杜御书冷冷开口:“解释!”   杜御书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当初给你牵线的那位,是柏琴,琴不是晴。”   俞知远寒着脸:“还有呢?”   任飞怕他真动起手来,赶忙帮腔打圆场:“我说知远,你又不爱人家,琴和晴其实差不多。”   “你少帮他说话!”俞知远瞪他一眼,继续盯着杜御书:“你早发现她动机不纯,还特么瞒而不报,存心要恶心我是不是!”   杜御书瞬间也火了:“特么的,是谁当初说找个人结婚,要求就两点:一、女,活的;二、有梨涡。人给你找了,自己认错怪个球!”   “我说你们吵够没。”任飞敲了敲茶几,指着上面的A4纸说:“地址查到了,两人的老家都在洵口镇,明天周六,你们没事可以开车过去查访一下。”   “我不去,又不是我被离婚。”杜御书嘟囔一句,别过脸装死。   俞知远脸颊鼓7鼓,没吱声。更快卜晴的父母10年前出海遇难,上面有年近80的奶奶,底下是才上大学的弟弟更新即便这样,他也无法释怀,她从开始就算计自己的行径!   第5章   下午5点整,阳光的热力锐减,地表的温度也开始回落。   张乐成将车子停在街对面的停车位上,刷卡进入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接女儿放学。他平时不爱看爱情小清新的电影,不过为了能约到卜晴,还是揣了两张最近上映的爱情片电影票在手包里。   女儿的教室在第二栋教学楼一楼第二间,他刷完接送卡,发现卜晴没在。问了下同班的林老师,才得知她家中出事,早上已赶回家乡洵口。   卜晴家中出事……张乐成心不在焉的将女儿送到妈妈家,回头从副驾座储物箱里,翻出小一班的通讯录,找出她的号码给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他以为会响到结束时,耳边却传来卜晴沙哑的嗓音:“您好,请问哪位?”   张乐成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自报家门:“小卜老师您好,我是张兮彤的爸爸。”   卜晴浑身无力的靠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想笑都敷衍不来:“兮彤爸爸您好,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林老师或则梁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在请假。”   “兮彤很乖,我就是关心下你。”以前卜晴说话总是带着笑的音,冷不丁听她用这么消沉的口气说话,张乐成顿时心疼不已:“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卜晴艰难的扯了下嘴角:“不用了,谢谢张科的好意。”   张乐成继续宽慰两句,挂了电话马上发动车子赶去洵口。第一次认识卜晴,是四年前去保育院检查工作,刚刚毕业还在实习期的她带着小朋友做游戏,笑容甜的好像抹了蜜。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年一度的宁城旅游节开幕式,她和另外一位女孩,领着10来个女娃娃跳开场舞。那优美的身姿,还有自信张扬的气质,无一不令他怦然心动。   彼时,他和前妻季洁还没离婚,但每日都活在她的强烈的猜疑之中。卜晴的出现,不啻于黑暗中泛起的亮光,即便她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可他却因此而鼓起勇气,主动向法院申请离婚。   离婚官司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前后拖了两年多才审理清楚。他回归自由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约卜晴去吃饭,不料她拒绝的同时,还表示自己老公会介意。   听她亲口说出已婚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心都凉透了。本来他都已经放弃,结果阴差阳错的,女儿居然被安排到她所带的班级。开学第一天,他打着陪女儿上课的借口,悄悄关注她在讲台上的一颦一笑。曾经深埋心底的悸动,竟再次泛滥最终彻底沦陷。   这段时间,他私下通过关系查了一下卜晴的丈夫,意外得知她正在闹离婚。心里既替她不值,又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这,张乐成激动不已,为了快些见到她一再提高车速。   随着夕阳落下,天很快黑了下来,夜幕下的城市灯光璀璨。   临泉县中医院外科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卜晴红肿着双眼结束和卜朗又一轮通话,整个人跟上了发条的踢踏马一样,不安地来回走动。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奶奶的手术还没结束。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隔壁李婶婶和李叔一起走出来,焦急的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卜晴死死咬住下嘴唇,使劲摇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李婶婶心疼的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让她别担心。   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躺在里面的是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奶奶,如今生死不明。愁云惨雾中,手术前一直没有出现的大伯,领着伯娘走出电梯。   卜晴迅速敛去眼中的泪,站得直直的,冷眼睨他。   卜安庆装作没看到侄女的表情,讪笑着回头望了一眼黑口黑面的妻子,径自走到她身旁小声嘀咕:“小晴,你奶奶已经那么大岁数,我们就别花冤枉钱治了吧。”   卜晴差点咬碎牙根,她抬手指向电梯,狠狠吼道:“滚!”   “李家婶子你们可都看到了,是这丫头叫我们滚的,别到时候说我们家安庆不孝顺!”胡彩凤话里有话,叉着腰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接着说:“把我们中午垫的医药费给了,我们马上走。”   卜晴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撞了奶奶的那人肇事逃逸,就已经让她够窝火的,想不到大伯和伯娘还来唱这一出!低头从包里数出八张百元的人民币,她呼啦一下甩到大伯脸上:“快滚!奶奶的医药费不用你们出。”   “哎呦,瞧瞧我们家着大侄女阔气的哟!”胡彩凤讥讽的笑了笑,眼神怨毒的瞪向丈夫。   卜安庆脸上干干的,慢慢蹲到地上胡乱把钱都捡起来,拉着妻子走消防梯下楼。卜晴背过身去,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累。李婶婶幽幽叹了口气,默默跟自己丈夫对望。   自从卜晴爸妈离世,原来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老太太,大概是想着他们夫妻俩没孩子,索性将姐弟俩接过去照顾。胡彩凤为此没少指桑骂槐,没理由也要找理由和老太太闹架。   吵吵了两年多,刚巧胡彩凤有了身孕,更容不下卜晴姐弟。老太太的烈脾气在镇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哪咽得下这口气,于是自己带着卜晴姐弟俩搬了出来。也是那时才知道,胡彩凤不知何时把小儿子的房子卖了。   无处安身的祖孙三个,不得不租了他们家隔壁的小平房,艰难度日。老太太心里气不过,一边干活挣钱照顾卜晴姐弟,一边有空就去找胡彩凤算账。前后闹了有一年多,钱没拿到,还在打架中让胡彩凤抓伤了眼睛。   中间报过好几次警,又告到法院,统统没有用。幸好老太太挺能干,起先身子骨硬朗时,她养着两个小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来是上了年纪,才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这些个邻居,对胡彩凤的做法相当看不过眼,又感念与卜晴姐弟特别懂事乖巧,平时能帮衬的都尽量帮衬。可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们能帮到的实在太有限。   寂静中,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医生喊着卜晴的名字,让她进去。   卜晴强作镇定的朝李婶婶、李叔点点头,上前和那医生一起进入手术室。奶奶的情况很不好,腿骨骨折、脑中发现轻微淤血,并伴有中度贫血……   “医生,请问我现在该怎么办?”卜晴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我们的建议是尽快转院,到设施更齐全的医院去做个详细的检查,接受脑部手术治疗。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帮您联系宁城的医院。”医生说完,将手中的文件夹举起:“请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好把病人送去病房。”   “我要求转院!”卜晴冷静说完,又问:“你们医院能不能派医护人员随车同行?”   “可以,手续办完,车子可以马上出发。”医生说着,领她去换了无菌衣,一起进入手术室。   奶奶的麻药还没过,卜晴看到之前的手术只是给接骨,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感,再次笼罩心头。等她办妥所有的手续,已是夜里9点多。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李婶婶和李叔,劝着他们回了洵口,自己跟车回宁城。还没出临泉县城,弟弟又来了电话,问情况如何。卜晴说完转院去宁城的事,手机电池正好耗尽。   临泉中医院的车半夜快五点才进到宁城,这边同意收治的省人民医院,已经安排好了病房,和相关的医生在等着。卜晴感激莫名,在省医院护士的指引下,迅速去办理了住院手续。   做完CT,医生表示淤血不是太严重,让她接着带奶奶去做其他的各项检查,一忙就忙到第二天快中午。卜朗到的时候是早上9点多,卜晴听他抱怨,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给手机充电。由于十几个小时没合过眼,她累得走路都打飘。将手机连上充电器,趁着医生还没定下手术方案,卜晴嘱咐卜朗一番,趴在病床上打起盹来。   另一边,连夜赶去洵口的张乐成,因为联系不到卜晴,只得在临泉住了一晚。从临泉到洵口只有10多公里的路程,他想着不太远,睡到10点多起床后先去吃了点早餐,尔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营养品。   轻车熟路的开着车来到卜晴家门外,看不出颜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只大大的锁头,门口的位置还奇怪的停着一辆,宁城牌照的黑色沃尔沃。   张乐成担心不已,也没注意沃尔沃上有没有人,喊了几声不见有回应,赶紧去敲隔壁家的大门。开门的正是李婶婶,听他说是卜晴的朋友,马上好心的告诉他,卜晴昨晚连夜回宁城了。张乐成问清楚卜晴奶奶转去的医院,立即千恩万谢的回到车上,掉头离开。   他的车子离开没多会,沃尔沃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俞知远寒着张脸下来。他抬眼缥了下前方路口,白色宝马已经消失不见。转回头,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握成拳头,脸色阴霆的盯着卜晴家紧闭的大门。难怪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起诉自己,原来人家还早就找好了下家……   第6章   既然来了,俞知远也没打算马上回去。   就眼前所见,卜晴的家庭条件,似乎比想象中更糟糕一些。他在门口站了一阵,敛去眼中的怒意,转身微笑着朝还没进门的李婶走去。客气打过招呼,俞知远借口说自己是来垂钓的,想问问附近有没有家庭旅馆。   李婶婶狐疑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懂他口中那个家庭旅馆,到底是什么意思。   俞知远不动声色,再次客气的问她家中有没有空房间,自己愿意花高价借宿一天。洵口只是个偏僻的海边小镇,大部分居民靠打渔为生,别说是旅馆就连大一点的饭馆都没有。可以说他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故意的。   李婶回头看了看自家的两层半小楼,有些为难,又动心他口中的高价。丈夫前段时间出海伤了腰,她四处打零工,赚的都不够花的多。可惜家里的房间也是刚刚够住而已,根本腾不出空房。   俞知远见她半天不说话,马上趁热打铁,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5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并恳切保证,自己只住一天天黑就走,绝对不动房里的任何东西。   李婶犹豫半晌,想着卜晴和老太太都不在家,自己又有她们家的钥匙,让他住一天应该没问题。于是操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小声询问:“我们家的房间没有空的,不过小平房暂时没人住,不知你是否愿意住。”   “小平房也是你们家的房子?”俞知远明知故问。   李婶有些尴尬:“是我们家邻居,刚巧昨天晚上老太太让孙女接到省城去了,这房子就空了下来。”   先前在车上,俞知远多多少少听到她和宝马男的对话。这会又听她这么说,遂懒得仔细问,随手又从包里数了几张钱出来,一起递过去:“这些您都拿着,我本来是要住一个房间的,现在住了整套房,租金理应多付些。”   李婶难为情的接过钱,她私自做主,把卜晴家的房子借出去,本来就很不安,哪还敢收这么多钱。她点了下数,从里面抽了两张出来,余下的全都态度坚决的还回去:“两百就够了,不用这么多!”   俞知远见多了为钱不折手段的人,李婶这样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索性装出生气的样子,表示不收的话他就不住了。李婶讷讷把钱收好,说自己没带大门钥匙,转身进了自家屋。   一分钟后,李婶拉着丈夫一起,笑容腼腆走出来直接过去开门。俞知远客气道谢,跟在他们夫妻身后往里走。进门是柴房,黑漆漆的堆着一些柴禾。往里右手边有个摆了一张竹沙发的小厅,左边是红砖砌起来的简易厨房,往那一站就感觉四处漏风。   看过厨房和后面同样自行搭起来的厕所,几个人返回了小厅,随意闲聊。俞知远环视一圈,注意到竹沙发后的墙上,那幅黄山迎客松镜画的玻璃后面,夹满了卜晴和弟弟的照片。他故意凑过去,好奇的问李婶照片上的女孩有没有对象。   李婶闻言叹了口气说没有,还八卦的问他有没有对象,俞知远摇头表示自己也还没。李婶听他讲完瞬间月老上身,把卜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热情的给他留了号码。   俞知远但笑不语,佯装感激的存好卜晴的号码,接着询问她的家庭。谁知李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连声说卜晴太可怜,并大致讲了下她的弟弟的身世。   他倒是知道卜晴无父无母,只是没想到她以前会过得如此艰难……俞知远心口有些发涩,巧妙岔开话题。   李婶夫妇俩陪他说了会话,又指明附近比较容易钓到鱼的地方,留下钥匙高兴离去。还真不担心自己是坏人,俞知远听着掩门声响起,小心翼翼的坐到竹沙发上,仔细打量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   “不要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兴许人家没你想的那么坏。”杜御书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俞知远收回思绪,心里的一角忽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靠在竹沙发上歇了一阵,他给杜御书去了个电话,让他去省人民医院查查,卜晴奶奶到底得了什么病。电话打完,他饶有兴致的起身推开了正对着沙发的那扇门。   入眼所见是一大一小两张木板床,大床的床尾有个老旧但是很干净的衣柜,旁边放着一张折叠床。想着卜晴每次从宁城回来,就和奶奶、弟弟一起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他忽然有些理解她为何会住到千金巷。   默默看了大概10分钟,他想起自己先前和李婶说的话,立即装模作样的回到车上往海边开去。   这一片海域所受的污染相对要低,无论是海水的颜色,还是头顶的天空,都蓝得格外的透明澄净。俞知远独自坐在巨大的礁石上,一直垂钓到黄昏。   准备收杆时,杜御书那小子总算来电话。卜晴奶奶的情况不是太严重,并且已经有人帮她,将老人安排到高科病房。说完他贱兮兮的笑问:“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要你管!”俞知远骂了一句,挂了电话便开始收杆。   虽然他来洵口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钓鱼。但在海边吹了一天的风,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多少有些扫兴。加上杜御书的那一通电话,他的心情瞬间又变得十分糟糕。   开着车子回到卜晴家门外,隔壁的李婶一家全都热情地围了过来,请他过去吃晚饭。俞知远客气推辞,解释说自己有急事马上就得走。李婶脸上写满了失落,只好转头吩咐自己的儿子回屋搬东西。   俞知远趁空打开卜晴家的大门,进去拿走了一张镜画里的照片,顺便在沙发上放了点钱和一张下午钓鱼时就写好的字条。刚锁好门,李婶的两个儿子抬着一大筐的海鲜过来,说什么都要他带回去,还说这是卜晴的意思。   原来他的妻子,在外人面前还有这么淳朴的一面……俞知远不是滋味的谢过,自己动手将海鲜放到后备箱,别了李婶一家,抓紧时间驾车返回宁城。   宝马男早上才从这离开,到了下午竟然能在病床紧张的省人民医院,申请下来高科病房,关系看起来挺广嘛!俞知远心里憋着股气,一路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便回到宁城。进入市区后,他晚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去了省人民医院。这一次,他十分期待,甚至是好奇的想知道卜晴还能怎么躲。   第7章   将车停进停车场,俞知远根据杜御书提供的高科病房号,气定神闲走进电梯。   洵口一行,他发现卜晴给自己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   电梯在21层停下,他随意整了下身上的卡其色T恤,步伐从容地朝病房走去。房门没关,里面仅有一名护士在更换布草。他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礼貌询问病人的去向。   那护士头都没抬,告诉他病人于两个小时前已经转院,具体情况可以直接去护士站咨询。俞知远道过谢,转身去楼层中部的护士站。值班护士长听完他的问题,翻了翻记录,抬起头奇怪的盯着他。   就在俞知远以为自己脸上黏了脏东西,护士长语气平平的开口,说半个小时前也有个男人来问,不过病人家属要求保密转院后的去向。   家属要求保密!在他之前还有男人来询问……俞知远感觉两侧的太阳穴疼的厉害。但潜意识里,他又觉得找不到也好,至少说明,卜晴并不愿意接受宝马男提供的便利。   这次他没在麻烦杜御书和任飞,而是将车开到昨天吃午饭的品鲜会所,将海鲜卸下来,尔后返回翠庭。因为回来得晚,保姆陈妈已经睡下,俞知远洗完澡自己去厨房下了一碗面。   卜晴……她天生属鼠的吧。俞知远忆起自己几次找她的情形,嘴角莫名其妙的向上扬起。   同一时间,位于洪塘区新宁路3号的宁城脑科医院,住院部16楼16-09号病房内。卜晴的奶奶醒后一直没睡,精神头也不大好,姐弟俩都围在床边给她做按摩。   “啊嚏!”卜晴莫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赶紧背过身抽了张纸捻住鼻子,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通红的。   彭小佳关心两句,听她嗯嗯啊啊的说没事,马上换了口气奚落她:“好好的特护病房不住,你不为自己想,好歹为奶奶想想。”   卜晴揉揉鼻子,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回呛她:“以后没事别乱喷香水,我又不是蚊子。转院的建议是省院专家提的,人家下午一下飞机就安排人给奶奶会诊,我没理由不相信他。再说欠了张乐成的人情,你去还啊?”   “大不了就那什么偿……”彭小佳意识到自己说过了赶忙住嘴,并望了一眼卜朗继续说:“反正都是你有理,那下周的课怎么办?”   卜晴有些怪罪的白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也拖不动,太肥!”   彭小佳气得哇哇抗议:“说的好像自己特瘦一样。”   卜朗嘴快的接过话:“我老姐说的没错,佳姐你真胖了。”   卜晴赞许的望着弟弟,噗嗤一声笑出来。彭小佳忍不住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哭笑不得。   隔天是周末,脑科医院这边的专家会诊之后,调整了下治疗方案,先保守治疗之后才确定是否需要手术。卜晴怕卜朗留下耽误学习,自作主张的帮他定了机票,将他赶回北京继续上学。   培训班的课彭小佳可以替,但单位这边还得她自己去。离得最近的中秋、国庆的假期,也要过完下一周才到,这样一来,她根本分不开身来照顾奶奶。   正头疼着,病房里又来了一位病人,住到隔壁3号病床。卜晴看了看,是位年纪和奶奶差不多的老爷爷。陪他过来的家属特别多,病房里根本够不站。过了一阵,家属全部离开,仅剩一名穿着朴实的大姐大姐留下。   从大姐给人打电话得知,她是家属请来的护工。卜晴心中一动,赶紧拿手机上网,查了下宁城请护工的价格。一个月的最低四千,特别类病人的护理费用高达上万,按天算的也分档次。心里有底之后,她马上关闭网页打开计算器。   上次奶奶因为肺气肿送来宁城医治,前后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扣除农合报销的部分她还花了五万多。卖房子剩下的钱,给卜朗交完学费,加上给自己报在职硕士班,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万。   很多时候,卜晴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从家长口中,听来俞知远要找人结婚的消息,没有主动去设计了那次相亲,奶奶生病时她会怎样。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要有也只是结果和后果。   对于俞知远,她是心存感激的,也仅仅是感激。   大学毕业快5年,头两年她还是聘用编制,要负担家里还要还助学贷款,根本存不下钱。和俞知远结婚,虽然解决了户口和编制的问题,但奶奶身体一直不好,弟弟又在冲刺高考,她的工资几乎全花在他们身上。   一年前,她和同样在宁城苦苦打拼的彭小佳商议,利用彼此的特长开设了妙曼舞蹈培训班。开班的钱是贷款来的,虽然现在培训班颇有起色,实际赚的都是辛苦钱,且大部分还了贷款。   也不是没有过自暴自弃的想法,但她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可以熬过去。当第三次计算结果出来,卜晴肉疼的叹了口气,见奶奶还没醒,立即主动跟那位护工大姐搭讪。   大姐姓苗,今年50岁,已经在脑科医院当了8年护工,有证又有经验。卜晴和她聊了一阵,直接切入正题。苗大姐听她说完,异常爽快的表示自己可以兼顾,费用也会适当减少。   卜晴不太习惯被人同情,但是心里因为苗大姐的爽快,感到格外温暖。推辞来推辞去,最后还是按照一天一百的价格,请她帮忙照料奶奶。   之后,卜晴白天忙上班忙上培训课,晚上几乎都住在医院里陪床,累到不知今夕何夕。张乐成在周一那天单独找她谈过,卜晴以影响自己的夫妻感情为由,解释自己为何拒绝接受他的帮助。   谁知张乐成却突然说,他知道自己在诉讼离婚的事。卜晴有些恼羞成怒,但也没说重话,只是劝他别太自己以为是。后面几天他见面依然笑眯眯的打招呼,似乎没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卜晴每天连轴转,压根没功夫去管他在意不在意。好容易坚持到周五,彭小佳一大早的又提醒说,这周周六要继续上课,周日才开始正式放中秋和国庆的长假。   幸好离婚诉讼的开庭日期,是安排在节后第二周的周一,否则卜晴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提到离婚,这一周俞知远好像特别消停,她一次都没听院里的保安师傅说过有人来找。   卜晴刚刚放下心来,却在中午下班时,在门卫室遇上了前来找自己‘协助调查’的警察。   懵头懵脑的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她还没开口,警察就主动说明了情况,说请她过来是为了配合调查一桩失窃案。   失窃案!怪不得俞知远这一星期这么安静,原来是暗地里在憋着坏招!卜晴在心里冷笑一声,原本对他的感激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从派出所离开时,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不到20分钟,卜晴又气又恨发狠的加大电驴车速。同时心里又很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小偷先生,或者女士,竟然顺走了她和俞知远签的那份,有关房产的协议。   她走后大概过了5分钟,任飞笑意沉沉地从所长室出来,拿过给她做的笔录扫了一眼,转头给俞知远打电话。问他几点到品鲜会所吃海鲜。   这头俞知远放下鼠标,略感疲惫地抬手看了下时间,让他和杜御书先过去,并说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   旁边忙着整理图纸的钟碧霄动作一顿,悄悄计上心来。   结束和任飞的电话,俞知远揉揉太阳穴,招手示意钟碧霄过来:“小钟,叙利亚拉卡热电厂项目目前遇到一些技术难题,过了中秋我必须要回去一趟,明天我安排下这边的工作,暂时先交给你负责。”   “行!”钟碧霄点点头,又说:“俞工,晚上一块去吃海鲜吧,就当我提前给你送行。”   俞知远眸色淡淡的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素来喜欢做中性装扮的钟碧霄,今天居然穿了条样式保守的中裙,似乎还配上了高跟鞋。崔旭那小子好像是昨天来的电话,说刚落地宁城,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想着,他笑了下,邀她晚上和自己一道去品鲜吃饭。   工作以外,他的目光头一次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超过10秒。说明他喜欢的还是淑女范……钟碧霄兴奋的有些忘形。   然而这种兴奋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在崔旭的出现下,变成了更深一层的打击。好在他临时有事,只过来坐了一会。钟碧霄心情恢复过来,不禁暗笑自己多疑。   吃吃喝喝聊到晚上8点,任飞接了任务提前走人,杜御书因为要去赶场相亲,后脚也跟着走了。钟碧霄说动俞知远答应陪自己去喝茶,心情一时过于激动,下楼时竟不小心崴伤了脚。   预想中的英雄救美情形没有出现,俞知远只伸手扶了她一把,便大声叫来服务生将她背上车,这让钟碧霄心情失落莫名。   俞知远怕她崴的那一下伤了骨头,直接开车带她去了最近的脑科医院。在综合门诊楼外停好车,他偏过头一本正经的问:“你还能不能走?”   钟碧霄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自然不肯放过可以和他亲密接触的机会,于是歪头装出柔弱的表情,忧伤表示走不了。   “你等着。”俞知远定定的看她两秒,推开车门下去,径自走进门诊楼借了一把轮椅出来。随他一起过来的,是一名20出头的男护士。   钟碧霄见状脑袋越垂越低,脸都气绿了,可是脚上是真的疼,最后没辙只得在男护士的帮忙下,恨恨坐上轮椅。   俞知远回头锁车,抬眼看到一个疑似卜晴的身影,拎着饭盒跑进住院部大堂。   原来她在这!他的心跳有些快,当即丢下钟碧霄追了过去。电梯从一层到26层总共停了三次,俞知远对照着两部电梯中间的消防分布图,迅速将卜晴的位置锁定在16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乘电梯来到16楼,他单手抄进裤兜,好整以暇的挨个病房慢慢找。转到16-09号病房,他一眼看到穿着普通的白衬衫,配水磨牛仔裤的卜晴,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在小凳子上,看动作应该是在喂饭。   俞知远的耐性一向很好,但短短的20分钟,于他而言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趁她起身的功夫,他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一下,存心引起她的注意。   大晚上的,谁这么无聊!卜晴暗骂一句,回头见是俞知远站在门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匆匆对视两秒,她放下碗,俯身用洵口话跟奶奶说了两句,佯装镇定的朝他走去。   16-09号病房出门左侧就是消防梯,卜晴招呼都没打,出了门自顾走下楼梯,直到踏上中间的平台上才停下。   她的冷静让俞知远格外恼火,他逼近过去,咬牙笑出声来:“柏琴?卜晴!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心机如此深沉可怕!”   卜晴避开他迫人的目光,也笑:“过奖,俞先生您的话说完了?”   俞知远盯着她红润的唇,阴测测的又往前挪了一步:“完?哪有那么容易。我想知道,即将和我离婚的妻子,到底还藏着多少的惊喜,让我去发掘。”   卜晴被他逼到墙上,心里隐隐有些发毛,但仍装腔作势是以牙还牙:“那要看看俞先生的手段有多下作。”   下作!俞知远顿时暴跳如雷,他性感的喉结滚了滚,骤然出手摁住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固定在墙上。卜晴痛呼一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放手!”   俞知远没吭声,只是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卜晴试图挣扎,发现挣不开遂恼怒的瞪着他厄刃吞本目。满脸寒楼道里骤然变得安静无比,连彼此的心跳都隐约可闻。俞知远垂眸,直直望进她愤怒的眼底,突然勾唇吻了上去。   第8章   卜晴不妨他会如此孟浪,竟有片刻失神。   下一秒她的大脑恢复清明,立刻抬腿死命往他裤裆顶过去。由于两人身高差有些大,卜晴那一下动作,居然被俞知远识破,并轻易避开。她的膝盖撞到他结实的大腿上,瞬间疼得发麻。   俞知远受痛,虽移开了唇,手上却依然扣紧她的双肩,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的脸,忽然笑了。他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痞气十足的说:“我真不介意你告我家暴……”   卜晴脑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忽视掉他近乎狩猎的目光,稍稍挪动了一下左脚,迅速估量自己能逃脱的可能性。   看来他的妻子不止心机深,面对危机的反应能力、及动手能力也不错。俞知远眼中光芒乍现,再次俯下身,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现在撤诉还来得及……”   “俞先生您要是没睡醒,大可回家接着做梦!”卜晴迎着他的视线,波澜不兴的笑了,目光讽刺之极。   俞知远能感觉到她的笑容里,饱含着某种轻蔑的嘲弄,这让他觉得异常没面子。初见时那个笑容甜美,脸颊梨涡深深的文静贤淑样,如今可真是一丁点都没剩下。   “呵……”他有意拖长尾音,温热的气息从她头顶拂过,冷硬的面部表情倏然多了几分寒意。虽然不想承认,但卜晴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嫌恶,甚至连掩饰都不屑。   意识到这一点,俞知远数日来被强压下去的愤怒感,再次在心底蠢蠢欲动。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额上经脉毕现,而脑子里却满是刚才蜻蜓点水的一吻中,甘甜柔软的味道。   卜晴强作镇定,屏息等待反击的机会。见他分神,她深吸一口气猛的一个鞠躬动作,额头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薄唇。俞知远毫无防备,唇舌间骤然传来的痛楚,令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肩膀获得自由的一刹那,卜晴灵巧猫腰,迅速从他腋窝下蹿了出去,敏捷跑回病房并关上门。胸口怦怦直跳的等了几秒,她见俞知远没追上来,赶紧揉揉已经肿起的额头,有气无力的坐回奶奶的病床边。   真让彭小佳那个乌鸦嘴猜中,俞知远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刚缓过劲,放在包里的手机又突然作响。卜晴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飞快从包里拿出手机,冲进厕所去接通:“爷爷,是我卜晴。”   这头俞老先生的心情显然不大好:“你这孩子说过两天来,这都几个两天过去了?”   卜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最近比较忙,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去看望您。”   “和知远闹脾气了是吧?没事,你和爷爷说,爷爷帮你收拾他。”俞老先生的口气软和下来。   您老就别搅合了……卜晴在心底回了一句,嘴上却说:“没这回事,我们单位这段时间在搞公开课比赛,所以比较忙。”   俞老先生见她不肯说实话,换过话题说起中秋团圆饭的事。   卜晴头大如斗,索性不再敷衍,留下一句明天过去看他,就把电话给挂了。卜朗大概中秋当天能到宁城,彭小佳明晚的飞机回景州,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弟弟和奶奶,扔在医院里凄凉过节。也不可能让奶奶和卜朗得知,自己悄悄嫁过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都把俞知远起诉了,自己何必贪恋那点温情。主意打定,她并未感觉到轻松,反而因为辜负了老人的情意,心里充满愧疚。   歇了一会,卜晴又担心起来。她跑回来都过了十来分钟,也不知俞知远走还是没走,万一他折回病房自己该怎么跟奶奶解释!想着她皱眉挪到门边,悄悄伸脖往消防楼梯的方向看去。   斜对面的消防门依旧紧闭,走廊里也只见护士忙碌穿梭于各个病房。卜晴不敢大意,每隔两秒就伸头往外看,同时十分生气他夺了自己的初吻。   反正有关房产的协议已经丢失,她若不好好的再算计一下婚后财产,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俞知远那个登徒子。说白了,她打心眼里讨厌被人要挟……   此时,距离病房不过十几步之遥的消防楼梯内,俞知远怅然若失的靠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自己肿高的唇,眸光冷冽。   起诉之后,卜晴带给他的惊喜当真够多,前一秒还是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后一秒耍起狠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母豹子。这个迟来的认知,让他对自己先前的唐突行为,不再怀有愧疚甚至有些疯魔的想着下一次。   又站了两分钟,他回头扫一眼消防通道的防火门,缓缓走到下一层楼去搭乘电梯。16-09号病房是吧,看情形得住好长时间,他有的是功夫徐徐图之。   这么多年,还没哪个女人能一再挑衅他的耐性,让他既痛恨又想征服。起诉又如何,人和房他都不放手!   下到一楼,俞知远步伐沉沉地回到自己的车边,猛然想起被他扔给护士的钟碧霄。糟糕!他头疼的看了下腕表,飞快跑向门诊部。   钟碧霄已经做过检查,正在急诊室里等着医生给她做处理。俞知远走进去,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碰见个熟人。”   “没事,俞工您忙您的,我这边还要等一阵。”钟碧霄微笑抬头,却在看到他破损的薄唇时,如坠冰窖。   幸好自己仅是崴了脚,但俞知远的做法已经足够让她清醒的认清现实,哪怕再等个8年,她也无法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放下身段,推掉父亲安排好的工作和生活,如此卑微的守候竟换不来一丝感动。   其实刚才,他进入住院部的电梯没多久,她也在护士的帮助下去到电梯厅。如果猜测的没错,在16楼住院的人,不是和他登记结婚的拜金女,就是那女人的家属。   她真的不服气,那么拜金庸俗的女人,居然能在轻易间让俞知远如此失态。以前,就算他再回避自己的示好,也会在表面上做到面面俱到,几何时有过丢下自己的行径。   自从那女人和他闹离婚,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失礼,这次干脆是失态,简直太匪夷所思……   阴晴不定的脸色,很快引起俞知远的注意。他想到自己刚才举动,又见她不似以往那般聒噪,心底莫名涌起一丝内疚。稍后的取药和付费工作,他一一代劳,甚至在医生给她上药时,主动蹲下去帮忙扶住她的另一条腿。   处理好之后,他却没有延续关心的举止,而是再度让护士帮忙将她扶上车。拒绝她的爱慕8年,他已经习惯了不给她任何幻想。   倒车离开医院,已是夜里10点,俞知远借着等红灯的功夫,偏头望她一眼:“回哪边?”   钟碧霄淡淡扯了下嘴角:“省委家属院,后天就中秋了,我得回去陪陪我爸妈。”   俞知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声音清清冷冷:“好。”   钟碧霄死死的抿了下唇,厌烦透了他这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她肚子里明明蹿着一团邪火,偏又撒不出来。   从发觉自己的心意至今,她爱的就是他足够冷静、成熟,做任何事都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如今她却宁可他花心滥情、游戏人间,至少活得有人气,也不愿意他把自己包在那个厚厚的壳里,自我逃避。   钟、俞两家是本是世交,钟碧霄还记得俞知远小时候,是他们那群小孩里最调皮捣蛋的。其次才是任飞和杜御书。俞妈妈去世之后,俞知远整个人性情大变,以前她都是喊他知远哥哥,结果第一天在单位遇到,他明令禁止自己这么称呼他,就连私下也不行。   “霄霄,我是不是很多年没这么叫过你?”路灯亮起,俞知远把着方向盘平稳调转车头,语气随意的开口。   钟碧霄思绪被打断,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准确的说是18年。从我8岁开始,你就没再这么叫过。”   “这么久?”俞知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不起,我不值得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望着他那并非为了自己而发至真心的笑,钟碧霄瞬间觉得无地自容:“这句话我每年听上无数遍,你不嫌累吗?”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用说的向你解释。”俞知远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钟碧霄别过脸不再理会他,心里却不断默念着卜晴的名字。   第9章   节前最后一天上班,卜晴去的依旧比较早。   9点半,宝贝们做完早操都回了教室,梁老师留下上课,卜晴和林老师去学校办公室,领回准备发给宝贝们的月饼。忙忙乎乎的到了中午,卜晴在食堂随便扒了两口饭,立即打车去城东的温泉疗养院。   此行的目的,一个是把当初俞奶奶送给自己的翡翠镯子还回去,另一个是就是跟俞老先生摊牌,说明自己和俞知远在离婚的事实。   她虽爱钱,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如此贵重礼物。何况俞奶奶说了,那是留给他们俞家长媳的。她自己什么身份,心里跟明镜似的。而且俞知远如今对自己可谓恨之入骨,这镯子要真收下,指不定他又怎么编排自己。   来之前她给俞老先生打过电话,而且门卫也认得她,所有没怎么盘问便给就放行。走到7号别墅门外,卜晴隔着爬满爬山虎的栅栏,看到俞老先生在花架底下晒太阳,随即堆上笑脸大声打招呼。   笑着和过来开门的柳妈问了个好,她直接走进花架底下:“爷爷,外头天热还是回屋去吧。”   俞老先生佯装生气的坐着不动:“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一个月多月都不来看我,连电话也没有。”   卜晴不以为意的笑着,主动过去搀他起来:“新学年比较忙,我也不想这样啊。”   俞老先生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进了别墅,一起去了偏厅。   呈六角形的偏厅,每一面墙都是通透的落地窗,太阳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整个偏厅亮堂堂的。卜晴坐到挨着落地窗的环形沙发上稍作休息,不等俞老先生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唉……”俞老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浑浊的望着那只镯子,半晌无语。   卜晴不好说完话便走,于是静静陪着。   过了大概10分钟,俞老先生将镯子再度包起来,让卜晴带回去。卜晴说什么都不愿意收,正推辞不下,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卜晴心跳加快,下意识的用余光往客厅大门外瞥了一下。一名年纪和俞知远差不多的女人,从奥迪车上下来,随后下来的是个17、18岁的阳光少年,长得好像还不赖。   难道是俞知远的继母陈文月,以及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卜晴收回视线,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俞老先生扭头往门外望了一眼,淡定的将镯子收起,同时打开偏厅垂帘的遥控:“晚上留下,最后陪爷爷吃顿饭总行吧?”   卜晴温柔的笑笑:“今天不行,不过爷爷放心,我以后有时间还会过来看您的。”   “真的?”俞老先生的眼睛亮了一下。   卜晴重重点头:“真的。”   “爸,明天就过节了,我和知荣先过来陪您。”陈文月隔着帘子往里瞅了一眼:“哎呦,家里有客人在哪?我去切些水果过来。”   俞老先生闻言,忽然就生气起来。他虎着一张脸,随手抓起书桌上的茶杯就往外扔去:“谁允许你们进我的房子!”   那茶杯不知是否砸中人,反正整个别墅里全是陈文月的尖叫声,很快又变成了嚎啕大哭。卜晴透过帘子,看到俞知荣似乎黑了脸,赶紧宽慰俞老先生两句,掀开帘子自顾走了。   登记之初俞知远就说了,她只要照顾好生病的奶奶,顺便陪爷爷说话,其他的人概不用理。   俞家的恩恩怨怨,本来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有点同情俞知远。14岁丧母,生母尸骨未寒,继母的肚子已经比箩筐还大,尤其这个继母,原先还是俞家请来的家庭护士。   说起来,也不过电视剧里常见的豪门狗血八卦桥段。倒是这两年来的所见所闻,让她对俞知远多了一些理解,但谈不上好感。   他会找人形婚,是因为父亲的背叛与继母的欺骗,导致他骨子里就不相信女人,与性取向无关。不然也不会对自己的再三恳求,无动于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卜晴觉得这句话放在俞知远身上,似乎还挺合适。   从疗养院出来,附近不远处的温泉度假中心因为佳节在即,门前车来车往。卜晴走到乘车点,站在日头底下等了一阵,很快拦到一辆准备回市区的出租,没看到俞知远的车子迎面开过。   回到单位一直忙到晚上快7点,工作才结束。卜晴骑着小电驴去给奶奶买了饭,又去麦香斋买了些散装月饼,匆匆赶去医院。   病房里原来算上奶奶,一共住着5位病人,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剩奶奶自己。幸好苗大姐还在,卜晴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想着明天就是中秋,就没往心里去。   坐下歇了口气,她拿过自己发的盒装月饼,整盒送给了苗大姐,并感谢她这几天对奶奶的尽心照顾。   “麦香斋最便宜的月饼都要200来块,我不能收。”苗大姐客气推辞。   卜晴大方表示自己有麦香斋的贵宾卡,没她想的那么昂贵,请她务必收下。苗大姐受之有愧的接过月饼,喂老太太吃完饭,才欲言又止的离开。   奶奶经过一个星期的保守治疗,病情已经大有好转,但主治医生说下周一在做个CT,淤血不散的话可能需要做手术。卜晴想着,心又悬了起来。   老太太吃饱在床头靠了一阵,开口招呼卜晴:“大妹,扶我坐起来。”   卜晴敛去情绪,动手抱起她往上挪了下,垫好枕头扶她坐起。用洵口话笑着说:“阿奶,小弟明天中午能到,不过医生说你不能吃月饼。”   老太太一听顿时有些不高兴:“月饼又不是发物,怎么就不能吃?”   卜晴笑眯眯的解释一阵,问她明天想吃什么菜。老太太大概不习惯突然变得冷清的病房,半晌才幽幽的说吃什么不重要,只要她们姐弟都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又是这种万金油的回答,卜晴撒娇的抱怨两句,飞快报出菜名。   祖孙俩只顾说话,谁也没注意俞知远就站门外。他等了约莫两分钟,最后自己按捺不住,边往里走边说宁城话打招呼:”卜奶奶好。”卜晴惊谏地扭过头,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第10章   俞知远打完招呼,随意搬了张小椅子,紧挨着卜晴坐到病床前。   老太太眼神不大好,她眯着双小眼看了一会,用洵口话卜晴,这人是不是她朋友。卜晴脸上的笑容恢复过来,猜不准俞知远能否听懂洵口话,不过还是大大方方的否认,说他是隔壁病房来串门的。   亏她能胡诌的出来!俞知远眸光暗了暗,真装出听不懂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丝稍显温和的笑容。   中午接到爷爷的电话,他丢下工作急急赶去别墅,没遇着卜晴却碰见了陈文月和俞知荣。父亲再婚后,爷爷曾放过话,绝对不允许陈文月母子踏入别墅一步。   为此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文月母子丢出别墅,顺便通知警卫过来,准备将他们彻底赶出疗养院。就那么一分神的功夫,俞知荣竟然用带来的红酒搞偷袭,要不是反应快,没准自己被砸中的就是脑袋。   当然,那对母子也不好过。报案的电话是直接打给任飞的,他这个时间还没来消息,估计人还在刑警队里押着呢。今年的中秋节,俞家过的当真是‘热闹’之极。   至于卜晴,她也给这份‘热闹’出了不少力!所以他才会找上门。   老太太的宁城话说的不大灵光,她似而非的问了两句,俞知远家里人得的什么病,便有些犯困。卜晴知道她是想睡了,赶紧起身移开她身上的被子,抱着她往下挪了挪,细心地放平枕头让她躺好。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让旁边的俞知远看得微微诧异。老太太骨架不大,但从体型看至少有70来斤的体重,而卜晴很轻松的就抱了起来,看着似乎毫不费力。   之前听爷爷说卜晴如何照顾病重的奶奶,他以为是夸大。眼下亲见,心中对她额外多了几分佩服和欣赏。   由于常年外派,他身边的异性不多,不过单位里的女同事,一个个基本都是娇滴滴的,除了钟碧霄。大概是相识的年头过长,在俞知远的印象里,钟碧霄的行事作风和男人没半点差别。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到身为省委书记千金大家闺秀范。   “出去!”卜晴等奶奶躺好了,仔细掖好被角,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俞知远敛去思绪跟上,并顺手带上病房门,停在走廊外面目光审视的望着卜晴。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恢复以往的冷硬肃然:“大过节的跑去和爷爷说我们离婚的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果然是来找茬的!卜晴嗤笑一声,答:“您觉得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和爷爷说你半句不是。莫非,您希望我继续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陪您回去过中秋?”   俞知远无言以对,他上前两步地将她逼到墙上,瞬间抬手将她圈在自己双臂之中,俯下身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好一张红口白牙的小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基于你的的所作所为,你的信用在我这已经是负值。”   卜晴不安的抱紧双臂,略略避开他的窥视,嘲讽道:“抱歉,俞先生的智商,在我这也是负值。”   俞知远被戳中痛处,眸光不禁又黯淡几分。若不是这会就站在走廊上,他真恨不得直接堵上她的嘴。太过愤怒导致的结果,不止是扯疼了背上的伤,还让他的理智再度趋于失控。   “话说完了?说完就请回吧!”卜晴被他颀长的手臂拦住,不是不能逃,而是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惊到刚躺下的奶奶。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顾忌,行为更加肆无忌惮。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继续迫近,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额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咄咄逼人的说:“节后去撤诉还来得及!”   撤诉?卜晴淡淡扬起唇角,讥诮的笑了:“您,这是在求我?”   俞知远波澜不兴的盯着她看了两秒,骤然吻了下去,可惜只吻到了她的手臂。   卜晴轻蔑的收回手臂,同时大声招呼护士过来。   俞知远悻悻然舔了下唇,正打算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咬着后牙槽,动作迅速的拿出手机接通。   电话是任飞打过来的,问是否释放俞知荣母子,还说自己的父亲亲自去了刑警队。   “不放!你等着我马上到。”俞知远简明扼要的结束通话,高深莫测的望了一眼卜晴,匆匆离开。   卜晴淡定的跟护士借了支体温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晚之后,俞知远再也没有出现。奶奶不等国庆长假结束,就强烈要求出院回洵口。卜晴知道她是怕花钱,劝说不通之下,和弟弟一起将她送了回去,另外给李婶婶留了笔钱,请她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收假之后,紧张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卜晴周末乘夜车从洵口回到宁城已是早上六点。她放下东西,随便弄了些吃的,即出发去万江区法院。   今天,是她和俞知远的离婚诉讼案开庭的日子。她为了不缺席庭审,特意和梁老师调了班。   在一楼大堂和律师碰上头,两人随意坐在休息区等待,到了开庭时间却没见俞知远出现。卜晴信心满满,暗想他不来多半是怕丢面子。结果正式开庭后,他的律师竟当庭宣布,委托人同意原告所有的诉求,同意离婚。   根据法院的程序,即使被告方单方面同意原告的诉求,也会进行例行审理。整个庭审过程,在卜晴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绪中,悄无声息的结束。以致后来审判长宣读判决书时,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卜晴对俞知远了解不多,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会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变得如此慷慨大方。尤其是开庭之前,俞知远几次三番要求自己撤诉,他没理由忽然转性子。   拿到判决书的当天晚上,她登上小一班的家长Q群,随意问了下同在电力集团供职的宝贝家长,才知道他过完中秋就去了叙利亚。又是叙利亚,他一个高级工程师又不是战地记者,怎么老是那破地方跑。   卜晴关闭Q群,索然无味的又翻了翻判决书。光有这个没用,只要俞知远一天不回国,她就一天不能拿到自己该得的。怪不得他会轻易同意自己的诉求……卜晴烦闷的关了电脑,决定等他回国,立即申请强制执行。   第11章   转眼到了10月底,俞知远没有回国,法院那边也没上诉的消息传来。   卜晴心里急的要命,但她没有任何途径,去确认俞知远是否有收到判决书和裁定书。根据现行的《民事诉讼法》,如果俞知远以身在国外无法收到判决书为由,利用自身的关系申请延长上诉期限,那她等于是被吊了起来。   这种糟糕的感觉,就跟坐在云霄飞车上,原以为会落下去,结果中途故障停在最高点进退两难。更惨的是,连个求救对象都找不着,为此,卜晴烦躁的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天。   周一这天,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到了学校,整个人蔫蔫的没一点精神。照顾宝贝们早餐的时候,同班的林老师悄悄问她,是不是因为离婚的事,所以才这么疲惫。   卜晴大吃一惊,瞬间打起精神旁敲侧击的套话,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离婚的。林老师扭头往教室外看了看,咬着耳朵说:“我们也是听中六班的于老师说的,她还说你上个月因为老公家里失窃,被警察找去谈过话。”   “有这回事。”卜晴开动脑筋,迅速编了个谎:“警察找我,只是想核实下家里到底丢了些什么东西。”   林老师笑笑,很羡慕的打趣她:“一定丢了很贵重的东西吧?要不是于老师说起,我们都不知道你老公是电力集团高工兼高管,也不知道你两年前就结婚了。”   卜晴有些尴尬,胡乱应付几句将话题岔开,心里不禁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早操时,她和梁老师一起去领操,又发现其他老师看她的眼神,也全都变得怪怪的。   早操结束,她惶惶不安的拉住梁老师,问她于老师到底都说些什么。梁老师平静的回说自己也不清楚,只听院里的老师互相传,说她为了钱做小三,当初还因为陪睡,才能拿到省教育厅的转正批文。   卜晴百口莫辩,加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并不好受,一整天都过得焦灼不安。下午放学,教室外忽然多了很多其他班的家长,边围观边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情绪激动的家长爆粗口,要她滚出保育院。   躲去洗手间的卜晴,又委屈又难堪,幸好院里的保安师傅及时过来解围,护着她去了院长室。   郭院长找她谈话的内容很多很杂,归纳起来其实就一点:傍大款被包养虽是私事,但她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整个保育院的声誉,所以院里决定让她暂时休息一周,至于一周后是外派还是除名,要等上一级单位作出批示。   卜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请出院长室。她气愤莫名的回到出租屋,立即给俞知远打电话。可惜连打数次,都是提示无信号。   头疼中,彭小佳哼着歌回到家。卜晴开门走出房间,有气无力的窝到沙发上,目光呆滞。   彭小佳被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鞋子没换就跑到她身边坐下:“发生了什么事?”   “同事编排我当了小三,我因此被院里劝退,暂时休息一周,实际上已经等于变相除名。”卜晴笑的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彭小佳大声惊呼,忽然想起自己单位这边也在传的那个流言,于是马上安慰她:“得罪小人就是这样,你现在找她对质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惹怒领导。对了,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   “什么新闻?”卜晴倏然抬起头,怔怔望她。   彭小佳深吸一口气,说:“早上的新闻头条,宁城电力集团在叙利亚承建的热电厂项目,半个多月前遭到当地武装力量包围,今日凌晨大使馆发布消息称,所有中方人员的通讯全部被切断。还有,你那位同事好像很了解,你和你老公的婚姻内情,你就不觉得奇怪?”   “现在奇怪也没用,事情闹大了我才知道,院长根本不给我机会解释。”卜晴说罢跑回房拿来自己的手机,还没清理过的短信里,有整个十月份每日的新闻要点。她看了一下时间,热电厂项目被包围的时间,正好是开庭前四天。   俞知远会突然同意自己所有的诉求,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卜晴瞬间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马上回房搬来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所有有关宁城电力集团在拉卡项目的新闻。   头一次在新闻上看见自己丈夫的名字,应该说是前夫的名字,这种感觉真够怪异。卜晴一目十行,粗粗扫了一遍搜出来的所有新闻,情绪依旧压抑。   现在的她在同事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私德败坏的三,为了钱为了名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俞知远真出了意外,她身上的脏水,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掉,工作能否保住也是个未知数。   除名一事一旦成为现实,她心心念念的房子就成了一场空。卜晴想到这,全身的力气都跟被抽空了般,郁郁寡欢的抱着电脑回了房。   天气渐凉,到了晚上只穿单衣已经有些受不了。卜晴在窗边站了一阵,便冻得手脚冰凉。她搓着手臂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套上,丢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个短信,一个来电。卜晴见是俞老先生的秘书打来的,没顾得上看短信,飞快滑开接听键:“张叔您好。”   这头张秘书清了清嗓子,冷静的说:“小卜,俞老突发心梗,现在在宁城武警总院抢救,你马上来一趟。”   “好,我10分钟后到。”卜晴看一眼时间,回头另外拿了件冬天穿的棉外套,匆匆跑出房间。   “卜晴你去哪?”彭小佳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   “老爷子突发心梗,我得去看看情况严不严重。”卜晴丢下一句话,火速拉开房门下楼。   彭小佳无语摇头,继续看剧。   卜晴租住的地方离宁城武警总院不远,没用上10分钟,她便到了医院。抢救室外,张秘书神情凝重的走来走去,她打过招呼,硬拉着他坐到椅子上休息。   发病原因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看了新闻的缘故。卜晴宽慰张秘书几句,问起这段时间,俞知远有没有和俞老先生联系。   张秘书想了下,说:“中秋那天祖孙俩拌了几句嘴,知远出国后只来了个报平安的电话,之后再没联系过。”   卜晴想起中秋前一天,俞知远和自己说的话,顿时觉得内疚:“爷爷他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   “张叔……”没等张秘书回话,从电梯的方向忽然冲过来两男一女,脸上俱是担忧。   卜晴认得其中一个,那次在银都娱乐会所,彭小佳还曾误会过他和俞知远。她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趁着张秘书起身时,动作敏捷的挪到角落里,顺手拿出手机做掩饰。尽管她很努力的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能感觉到,张秘书面前那位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第12章   卜晴默了默,假意侧过身子,利用手机屏幕的反射偷偷打量他们三个。   之前可能俞奶奶病的时间比较长,她几乎没有遇到过俞家的亲戚探望,更加没有见过俞知远的同事、朋友。手机屏幕上的影像不是太清晰,但足够给她一个直观的了解。   不太友善的那位姑娘,年纪和她差不多。目测对方至少有170往上的身高,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精致大气的五官,皮肤很细腻也比普通人略白。踩着小高跟的两条笔直长腿,在剪裁合身的卡其色中长款风衣下半掩半露,配合着她凌厉的眼神,给人感觉就是个风情与精明兼备的御姐。   这样漂亮而又气质张扬的姑娘,随便往人群中一站就是焦点。卜晴完全无法理解,她都没和自己正式打过照面,那深深的敌意从何而来。   难不成,她是在为俞知远鸣不平?抑或她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特别的不待见自己?卜晴胡乱的分析着,悄然坐直身子,随便打开网页竖起耳朵听他们讨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讨论的话题一直围着俞老先生打转,半个字不提俞知远。她听了一会,拿着手机大方起身,往另一头的走廊走了几步,有意拉开距离。   身后的讨论断断续续,不过话题已经从俞老先生,转到了俞知远身上。卜晴背对着他们站定,视线没有焦距落在窗外的夜景里,继续集中注意力偷听。   过了大概10分钟,谈话停止,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哒哒声,沉稳有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过来。卜晴转回头,镇定的望着已经离自己很近的漂亮姑娘,习惯性的露出微笑。   “卜女士,您好。我是俞工的助理钟碧霄。”钟碧霄淡淡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表明身份。   虽然女士这词听的挺刺耳,不过卜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注视着她的眼睛,礼貌颔首:“钟小姐您好。”   钟碧霄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本人受俞工委托,现郑重告知您。关于您的离婚补偿,明日会通过法院转账,希望结案后卜女士不要再骚扰俞工的家人。”   骚扰?!卜晴心里再度因为这个词不舒服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谢谢您的转告。”   “不客气!”钟碧霄说完优雅转身。   卜晴站着不动,目光追随着她窈窕的背影,情绪复杂。她心里既觉得解脱,又觉得自己可悲而可怜。明明正经和俞知远离婚,愣是让钟碧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衬托的,像个偷情不成补偿照拿的三。   钟碧霄回到抢救室门外,朝任飞和杜御书点点头,三个人一起别过张秘书,转身往电梯走。进入电梯后,杜御书等电梯门合上,幽幽开口:“霄霄,这事要让知远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有工作签证,明天就动身亲自去找他解释。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们。”钟碧霄目光坚毅。   任飞见她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拉卡那边乱成什么样,又不是没经历过。再说他特意选在开庭前避开,足够说明他不想离婚。换句话说,他其实早看上了人家。”   钟碧霄垂下眼睑,口气依然执拗:“任飞哥哥,我最后试一次,如果还是输了我认。”   杜御书知道劝不动她,索性拽了下任飞的衣角,示意他少说几句。这8年来,他们眼看着她把长发剪短,丢开华服和化妆品,像个男人一样陪伴在俞知远身边,除了恨其不争别无他法。   楼上的抢救室门外,卜晴坐回来时的位置,平静陪着张秘书一起等待。熬到快凌晨时分,俞老先生被推出抢救室,人也醒了过来。两人一起上前,协助护士将他送入高科病房。   安顿好之后,张秘书到病房外打电话,卜晴留在里面陪俞老先生说话。哄了一阵老先生便累的睡下了,她怕张秘书年纪大撑不住,于是主动要求留下陪夜。   张秘书当然不肯,休息事小失职事大,他知道卜晴是好心但坚决不擅离岗位。   卜晴无奈,商量着让他先去沙发上眯一会,有事再叫醒他。张秘书起先还不愿意,熬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歪到沙发上打盹。   病房里安静了不到5分钟,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卜晴靠在椅子上,每隔半小时,就得看一眼监测心跳的仪器,不敢有丝毫大意。   等到天亮时分,她也困得睁不开眼,只好又拿出手机准备上网打发时间。解锁后,她想起之前没来得及查看的短信,随意翻开。   短信是昨天发出的,内容是一排的拼音,卜晴研究半天总算看出内容:我已经向法院申请延期开庭,希望你及时去撤诉。看口气很像是俞知远,但号码不是。她狐疑的上网搜索该号码,才想到可能是他用当地的号码发过来的,这让她费解之余又暗自庆幸。   只要今天法院转账完毕,她和俞知远的婚姻关系即正式解除。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场离婚诉讼,她压根就不关心,也不会关心。   早上8点整,主治医生和护士过来查房,卜晴叫醒张秘书,自己拎了水壶去水房打水。回来时,病房里多了很多来探望的人。   有市里的主要领导,也有俞家的亲戚,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卜晴拨开围在病床前的众人,拧好毛巾,仔细给俞老先生擦脸擦手。   “小卜,让护士照顾俞老就好,钟小姐的车子在楼下等你。”张秘书一边给俞老先生做介绍,一边俯下身悄悄告诉卜晴:“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和俞老告状。”   卜晴失笑,压低嗓音回他:“谢谢张叔,她不会欺负我的。”   端着脸盆从人堆里挤出来,她去洗手间掬了把冷水洗脸,迅速下楼去见钟碧霄。   转账和结案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好似早就做好准备,只等她去签字一般。看在补偿金大大超出自己心理预期的份上,卜晴签完字回头朝钟碧霄笑了笑:“谢谢钟小姐的慷慨大方,祝您早日得偿所愿。”   钟碧霄眼神微变,她淡漠的别过脸,假装听不懂卜晴的意思。   卜晴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笑,淡淡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走了。回到租住的房子补了个觉起来,彭小佳正好下班回来。卜晴接过她买回来的盒饭,边吃便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到离婚补偿。   “多少钱?”彭小佳一脸好奇。   卜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差不多两百万……”   ”哇靠……”彭小佳爆了句粗:”俞家真有钱。"”钱不是俞家付的……”卜晴不咸不淡的补充。   第13章   彭小佳吃惊得半天合不上嘴,一个劲央求卜晴说详情。   卜晴有些懊恼自己嘴快,心知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遂捉狭大笑说自己刚才只是开玩笑。彭小佳揶揄两句,注意力转到那笔补偿金上,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卜晴好像还真没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一门心思要离婚,为的就是能尽快拿到买房的首付。如今拿到手的真正数目,全款买了房可能还有剩,她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彭小佳见她半天不说话,转开话题说起培训班的事。最近受谣言影响,部分交过学费的家长,主动找到她要求退费退学。原先三个班差不多近百人,现在退的只剩六成。   开设培训班之初,彭小佳正好拿到舞蹈教师证,所以直接以她的名义去教委申请手续。卜晴出的是自己的名气,和一半的启动资金。这段时间因为奶奶生病她忙昏了头,只发现上课的学生变少,丝毫没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连累到培训班的声誉。听彭小佳这么说,顿时内疚的不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卜晴艰难的选择退出培训班,让彭小佳另外找合伙人。市幼儿园的工资外收入比不得保育院,加之彭小佳其实也在计划买房,她那么要面子的人,断然不会开口借钱,卜晴一百个不愿意看到培训班黄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彭小佳脸色难看的打断她:“培训班开了一年多,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不能独占!”   卜晴怕她真的生气,赶紧笑着安慰:“那我暂时退出,你另外请个水平差不多的老师来协助你,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闲人,正好有时间回去照顾奶奶。”   彭小佳抿了下嘴唇:“好吧,暂时这样。对了,我最近相亲遇到了一个人,他在法院工作的。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卜晴好奇的望着她:“谁?”   “你老公,不对应该是你前夫的朋友。就是上次在银都碰见的那个,巧吧?”彭小佳笑得贼兮兮的:“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幸好他没看上我。”   “好巧……”卜晴想到自己离婚的事,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后面胡乱聊了下杜御书的情况,以及培训班课时安排,各自回房休息。卜晴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一会想着怎么安排那笔钱,一会想着工作的事,一会又想到了俞知远的短信,心总是静不下来。   隔天,她早早起来顶着黑眼圈跑去武警医院,打算向俞老先生辞行。他气色好了些,不过还是很容易犯困。保姆柳妈见到她来,立即跟见了救星一般,害她一时心软早就打好的腹稿愣是一字没说。   从外地赶来探望俞老先生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好在全由张秘书负责接待、给俞老做介绍,卜晴只需陪在床边,给他按摩腿脚,间或喂汤喂药。   俞老先生底下还有位弟弟在军区任要职,俞知远的父亲是长子,是国内某个垄断行业的一把手。至于俞老先生的两个小女儿、女婿,也都在其他省份的重要部门担任要职,这些卜晴头年照顾老太太时就知道,同时也清楚俞家除了俞知远和俞老先生,没人承认她的身份。所以在这种场合下被介绍给外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到了中午,俞知远的两位姑姑出现,她们单独将卜晴请到外面,让她以后不要在试图和俞家攀关系。卜晴脸上干干的,心想自己反正已经是恶人,钱也拿了婚也离了,好像确实没有必要保持联系。   礼貌到过别,她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走人。电梯刚下到一楼,郭院长忽然来电话,让她立刻返回保育院。卜晴挂了电话,心里忐忑不已。   郭院长的态度和周一那天大相径庭,淡然阐明领导组已经调查清楚,并称赞了下卜晴的品行。但她完全不给卜晴说话的机会,义正言辞的表示,流言给院里的声誉造成影响,是不争的事实。所以院里依旧决定,暂时停止她的一切的工作。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卜晴心里有气,又不想搞僵关系,只好委婉提问,暂时是多久。   郭秋华牵了牵唇角,说:“这样,省厅和市教育局联手,准备下到各个乡镇举办学前教育的宣传活动,时间可能会持续到寒假。我们院这边,原先是安排了中六班的于老师,和大五班的蒋老师随队。你把蒋老师替下,明天早上和于老师直接去市局报道。”   “好。”卜晴重重点头,表示对这个安排无异议。   郭秋华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于是有意提醒:“这次和于老师同行,希望你们能抛弃前嫌,做好这次宣传工作。”   好一句前嫌!卜晴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下,再次点头,波澜不兴的笑笑:“郭院长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于老师处好关系。”   郭秋华本想让她替下于老师,又怕卜晴因此记恨自己,愤而辞职。这几年来,卜晴拿下过不少有分量的奖项,院里也因此得到省厅、市局的多次嘉奖。她得罪不起钟书记的千金,同样也不想失去一个好老师,唯有出此下策。   卜晴原本计划直接回洵口照顾奶奶,这下哪里还走得成。她在意这份工作,准确的说是在意这份稳定。卜朗今年已经19岁,将来毕业、找工作、成家,每一样都得操心。奶奶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她就是有辞职的心,也没辞职的胆。   第二天一早,她打包好行李,直接去市教育局报道,之后去省厅办公楼参加活动启动仪式。市局的领队是赵副局长,还有基础教育科的科长张乐成。   卜晴不意外张乐成会在,只是不太情愿与他同行,偏巧她和于老师就分在他那一组,共同负责距离宁城最远、条件最为艰苦的甘塘县。甘塘和临泉挨着,离洵口也很近,这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车队出发离开宁城后,张乐成马上发来短信,称地点他主动要求的。为的就是方便她工作之余,能多些时间回家看奶奶。若是没有于老师背后诋毁自己一事,她或许还会感动他的细心,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十分恼怒他的多此一举。当下不管不顾的发了一通短信过去,态度强硬的表明,自己不需要他关心。   她真的怕这趟宣传工作做完,自己又要多出恶名。   宣传工作组一行八人,四男四女。由三辆国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在甘塘和当地教育局碰过头,抵达的第一站,是甘塘县下面的一个富饶小镇。她们住的地方是镇上最好的一家招待所,实际只有10间客房,里面破破烂烂的还没空调。   乡下的气温比市里略低,到了晚上可能会更冷。卜晴入住时听于老师抱怨床硬,她放下行李便找到招待所的老板,多要了四床棉被,自己拿了一床其余的都给于老师。到了晚上,她故意去楼下和老板聊天,等其他老师领不到被子,便有意无意的透露于老师自己一个人就占了四床。   此后几天,卜晴继续伪装出对于老师体贴入微、言听计从的样子,顺利让同组的其他老师孤立她,就连张乐成也对她颇有微词。于老师一面享受着悠闲,一面仗着自己年纪大,处处指手画脚。   张乐成身为组长的尊严受到挑衅,多次言语不合之下狠狠的批评了于老师,同时也暗暗记下了仇。   转眼到了11月底,经济较为发达的乡镇基本走完,卜晴也趁机抽出时间,悄悄回了几趟家里看望奶奶。剩下的两个乡镇比较偏远,距离市区虽然只有50公里,但沿途全是山路,又陡又险。   车子从甘塘出发,走了半个小时二级路之后,便进了山路。卜晴和另外的两位女老师同车,一路上被颠的又吐又晕,车子不得几次停下。加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整个车队的车速一降再降,慢的像蜗牛一般。由于路的两旁不是高山就是悬崖,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想和外界联系也联系不上。   到了傍晚雨势渐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卜晴所乘坐的车子因为道路太滑,上坡时突然打滑倒退并发生了侧翻。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瞬间疼晕了过去。   坐在前面那辆车上的张乐成,发现情况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命令停车救人,并心急如焚的跳下车,冒雨往回跑。跟在最后的车子这时也停了下来,大家纷纷跳下车,一起冒雨过去查看情况。   山路泥泞湿滑,下面又是万丈悬崖,大家围在车边大声跟司机喊话,谁都不敢轻易过去抬车,一时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张乐成身为组长,他一面命令呆在车里不下来的于老师,使劲拨打报警电话、编发短信,一面指挥男的组员寻找机会救人。   天很快黑了下来,出事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外的人让雨浇得又冷又饿,大雨中从山上流下的浑浊泥水,随时可能会将侧翻的车子冲下悬崖。   束手无策之际,山路上远远的亮起两道强光。张乐成大喜过望,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回最后一辆车,发动引擎小心退到比较宽敞的路段,方便那辆疑似警车的车子开过来。   然而迎面开来的车子不是警车,而是一辆路虎。俞知远停车放下车窗,寒着脸问了一声卜晴在哪,得知她在侧翻的车里,立即将车开到坡底停下。   快速分析完地形,他打开车后备箱,取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出来J上侧翻车辆的后保险扛。利将车子拖到安全范围后,其他人不等他开腔,纷纷跑过去扶车。亲自动手套顺车身扶正过来,俞知远没空管其他人,直接撞开张乐成,将昏过去的卜晴抢先抱了出来。   第14章   将卜晴抱回自己的车上,俞知远回头和其他人表明自己的身份,私下又严厉警告张乐成两句,压着火气倒车。   好不容易捡了半条命回到国内,迎接他的是爷爷发病入院,离婚诉讼如期开庭且败诉。他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查到卜晴下落。不眠不休的一路追到甘塘,看见张乐成的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直接将他撞下悬崖,方解心头之恨。   几分钟后,车子退到稍微平坦的地方,俞知远稳稳控制住方向盘,直接掉头往回县城的方向开。大雨如注,漆黑的大山,在崎岖的山路两旁蜿蜒无尽,使得回程平添许多凶险。   过了许久,昏在后座的卜晴在强烈的颠簸中幽幽转醒,她抬手揉了下撞疼的脑袋,喉咙口瞬间涌上干呕。   “醒了?”俞知远冷冷开腔。   卜晴吓了一跳,车里一点都不冷,但她却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俞先生?这么……巧?”   不知从何时开始,俞知远顶讨厌她开口闭口称自己先生。加上得知她竟然和张乐成相处了近一个月,这个称呼此时听来分外刺耳。   稍稍沉默之后,他再次开口:“面对救命恩人,是不是该先说声谢谢?”   卜晴愣怔两秒,情绪倏然平复下来。她回想之前翻车的一幕,语气生硬的接过话头:“谢谢。”   俞知远:“你欠我一条命!又骗走了我的半套房子和钱,这笔账要怎么算?”   没你出现,自己也未必真的会死……卜晴被颠的七晕八素,忍不住又干呕了两下,脑仁疼到抽抽。她夸张的吸了两口气,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十度大转弯:“欠你命又如何?大不了还你就是!至于房子和钱,俞先生您大概失忆了,那是我该得的。”   俞知远冷哼:“该得?所以你暗中使手段赢了官司?”   卜晴闻言,这段时间充斥在脑中的迷思豁然开朗,暗想既然他误解了,干脆就让他一直误解下去,免得后患无穷。稳了稳心神,她装出贪得无厌的口气,轻笑出声:“俞先生过誉了,我不用些手段,如何会有赢面可算。相比两年的青春以及二婚头的名声,我拿的真不算多。”   俞知远的脸色一沉再沉:“卑鄙!”   他话音刚落地,卜晴便鼓起掌来,不多不少的三下:“谢谢俞先生称赞!别忘了,是谁给我卑鄙的机会!”   “……”俞知远阴晴不定的咬着牙,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瞬间白成一片。自从他发现自己在口头上无法赢过卜晴,就学会了适当的保持沉默。   突然安静下来的车厢,让卜晴有些不适应。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肚子又饿有特别的恶心想吐,只好挣扎着打开车窗透气。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的山路终于走完,车子转上二级路之后,她虚弱地倒在了后座上,再次闭上眼。   俞知远的注意力虽在路况上,偶尔也会分神扭头望一眼,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其他。车子进入县城城区,他打开车载导航找到条件最好的县人民医院,又打114查到急诊科的电话,边打边加快车速。   卜晴没有睡过去,她安静的趴着,耳边尽是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老实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同时也很抗拒继续和他接触。   就像他两个姑姑说的那样,她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来往的必要。   车子进入甘塘县人民医院,卜晴很快被护士扶了下去。测心跳、测血压、各种询问有否受伤,之后躺在病床上,被推进CT室。   卜晴除了手臂和脑袋被撞淤、起包,身上基本没有别的伤痕,但是做完CT她还是被送去了病房。躺在病床上休息了一阵,她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担心起现在都不知人在何处的张乐成,以及同车的老师。趁着俞知远离开的功夫,她迅速躲进洗手间打电话。   得知他们也回了县城,另外两位女老师伤的都不是很重,且已经在别的医院治疗。卜晴大致和他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心安定下来顿时觉得肚子好饿。从洗手间里出来,俞知远不知何时已经折回来,黑着张脸站成一尊雕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卜晴饿得没心情和他磨嘴皮子,看都懒得看他继续爬回床上躺好。这次出来带的现金连包一起,全落在先前乘坐的车里,眼下她身无分文,根本没办法出去给自己买吃的,也不想求人。   尤其当这个人是俞知远。   俞知远安静的站了半晌,脑袋渐渐变得有些发沉,不得不靠到另外一张病床上。小县城的医院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能有双人病房空出来,已经算是幸运。   早上从宁城出发时,他就高烧没退。经过这一整天的颠簸,刚才又淋了些雨,背上被流弹击中的伤口更是疼入骨髓。微微眯了一会眼,他注意到隔壁病床鼓起的被子动来动去,耳边隐约还有吸气声,于是硬撑着坐起起来,问:“哪里疼?”   卜晴听他出声,立刻将整个脑袋闷进被子里,假装没听见。   俞知远非常不喜欢无理由的倔强,见状声调不由的拔高了些:“到底哪里疼?”   卜晴实在饿的受不了,挣扎着恨恨嚷道:“胃疼,饿的!”   俞知远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想着自己的好心被人当驴肝肺,暗里把自个臭骂一顿,依旧摇晃着起身出了病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快餐盒,还有两听凉茶。   卜晴有些不自在的下了床,自发自动的把盒饭接过来,开了一次性筷子直接站着狼吞虎咽。俞知远等她吃到第二个盒饭,不疾不徐的说:“我也没吃。”   “……”卜晴嘴里全是食物,闻言险些没噎着。胡乱吞下嘴里的饭菜,她顾不上形象,又打开凉茶猛灌。   一直站着的俞知远见她这副样子,不由自主的扬起唇,随后双眼一黑,直直往身后的病床倒去。卜晴惊吓过度,满满一口凉茶直接呛进气管,难受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摁完床头的呼叫铃,立即转身将他双腿抬到床上让他躺平,尔后使劲掐人中。手指接触到他脸上的皮肤,不正常的体温让卜晴再度吓得心怦怦跳。   幸好医生和护士赶来的速度很快,可惜卜晴一问三不知,既不知道他是因为感冒发烧,还是因为别的病症。医生见问不出什么,果断决定将他送去一楼做CT。   卜晴吃饱喝足,暗想他都病成那样,还坚持出去给自己买饭,顿觉良心不安的跟了下去。   发烧的原因是外伤伤口感染,由于俞知远暂时昏迷,医生无法得知是何种外伤,按常规给开了退烧药和广谱抗生素。去划价时卜晴摸摸口袋,又跑回去将他身上的钱包翻出来,数了5张百元的带走。   配药、做过敏测试,一通忙下来已是一个小时过去。卜晴等俞知远挂上水,又在护士的催促下给他夹好体温计,之后无头苍蝇一样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趁机丢下他。   最后良知战胜了理智,卜晴搬了张椅子坐到病床前守着,等他退烧。无聊中,她将余下的钱放回钱包时,意外看到一张合影。照片上似乎放了很久,四个角都有些磨损。俞知远带着学士帽青春恣意,左边是笑容慈祥的俞老先生,右边是坐在轮椅上,目光温柔的奶奶。   卜晴不知怎的,竟想到了记忆里面目模糊的双亲,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半夜时俞知远终于退烧,她守到最后一瓶药水挂完,累的昏头涨脑的爬上另外一张病床,缓缓瞌上沉重的眼皮。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俞知远和人说话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   窗外天色大亮,雨声淅沥。俞知远还在讲电话,似乎和某个人有关。卜晴听到了昏迷、脑部淤血等的字眼,她以为说的是俞老先生,惊得当即翻身坐起。   俞知远见她醒来,赶紧挂了和崔旭的通话,淡定自若的走过去:“谢谢。”   卜晴疲惫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脚步虚浮的走向洗手间:“欠您的那条命还了,以后我和您各不相欠,最好江湖不见!”   俞知远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来由的笑了,不过说出口的话则是另外一个意思:“想不见也简单,把你多拿的钱吐出来。”   “俞先生为了那么点钱,成天死缠烂打的有意思吗?”卜晴顿了下脚步,颇为讽刺的哼了声,随手甩上洗手间的门。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被算计去了,没理由不讨回来,对吧?小卜老师!”俞知远望着那扇隐约还在震动的门,双眼危险的眯了下。   把人算计了还强词夺理,卜晴可真让他开眼界。医院病房里的洗手间没有镜子,卜晴恼火的站了一会,拧开水龙头草草洗了把脸。出来时俞知远不在,她快速走到房门口往走廊两头看了看,带上手机边联系张乐成,边走楼梯开溜。   第15章   一口气跑到楼下,雨下的很大,楼前的空地上已经积了好多的水。   卜晴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又怕自己冒冒失失的跑出去,会被俞知远撞上。于是掉头去了门诊楼,从廊檐下溜进医院大门旁的门卫室,央求保安师傅允许她呆几分钟。   张乐成的车子来的很快,卜晴没等停稳,便拔腿跑过去迅速坐进后座。密集的雨丝浇了她一头一脸,她哆嗦着用袖子擦去眼睛上的雨水,催促他快开走。   张乐成调转车头,注意到她似乎没怎么睡,心里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车子驶离人民医院,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下后面,没发现有路虎跟来,马上装作闲聊的模样,打听俞知远是否有伤害她。   卜晴从自己包里抽了张纸继续擦头发,不假思索的反问他,怎么会认识俞知远。   “土生土长的宁城人,大多都知道俞家,只是我才知道俞知远是你前夫。”张乐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不露痕迹的扯了个谎。   卜晴没心思和他谈论俞知远,只在意宣传普及工作何时继续,以期远离不必要的麻烦。沉默中,她扭头看见街边有很多卖早餐的店子,肚子顿时又饿了起来。   回到宣传组临时入住的宾馆,她进了大堂立刻找前台借雨伞,撇下张乐成,独自去附近觅食。   张乐成怔怔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下意识的蹙紧。恰好此时局里领导来了电话,和他讨论取消后续行程的问题,让他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卜晴打着伞穿过街道,随意进到一家粥铺,要了份香菇肉末粥。昨晚只吃了个半饱,又几乎整夜没睡,一口浓香滚烫的热粥吃进去,幸福感瞬间溢满胸口。   这时,追赶而来的俞知远大步走进店内,也要了一份香菇肉粥,施施然拉开她对面的凳子,优雅落座。只顾着吃的卜晴,过了一阵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大神,她抬起眼皮扫了扫,继续低头喝粥。   忙起来时,或者心情不好,卜晴吃东西的速度总算很快,没几下她碗里的粥便已见底。粥铺里人不是很多,她慢条斯理的拿了张纸巾擦嘴,视线落在俞知远左手的婚戒上,淡定开口:“俞先生跟踪人的功夫又见长了,真是佩服。”   俞知远停下喝粥的动作,从容抬头:“谢谢夸赞。”   “……”卜晴的脸倏然间憋的通红,下一瞬直接起身往外走。   俞知远心情愉悦的勾起唇,怕她听不见似的大喊:“小卜老师,没付钱就走啊!”   几道好奇的目光迅速落到卜晴身上,她脊背僵了僵,尴尬转回去付钱。粥铺老板伸脖看着一直在笑的俞知远,抱歉表示钱已经付了。   无端被耍的卜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她恼羞成怒的瞪了瞪始作俑者,落荒而逃。回到宾馆,张乐成亲自过来通知,由于天气不允许及路况恶劣,局里决定暂时结束此次宣传,后续的行程推辞到来年暑假再补。   接下来大家各自收拾好行李,一起到宾馆后门集合,准备出发回宁城。张乐成安排好其他人上车,独自坐进昨天发生侧翻的那辆车里。   没等他掉好头,俞知远的那辆路虎忽然倒着开进来,并横在出口处。张乐成隔着挡风玻璃和他对望一秒,平静的倒好车继续往前开。   看不出姓张的胆子还不错……俞知远没有熄火,他推开车门跳下去,打着伞理直气壮的将张乐成的车子逼停。两人无声的对峙半晌,俞知远笑了笑,神情闲适的绕开他的车,去敲卜晴所乘车辆的窗子:“下车。”   早在他进来卜晴就猜到没好事,这会更是郁猝不已。她不想破坏大家回宁城的兴奋劲,但她不下去的话,今天很可能谁都走不成。短暂的犹豫后,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车。   俞知远看着她一脸郁闷的样子,眼里隐隐浮起笑意:“去拿回行李。”   我拿不拿干卿底事!你以为你是谁啊?卜晴在心里恨恨的骂着,不过还是乖乖招呼司机打开后备箱,动手取回自己的行李。同时暗暗头疼回到宁城后,自己要怎么甩开他。   还钱,绝对不可能。可除了这个她真想不出什么对策,能让俞知远在自己的生活里从此消失。   俞知远体贴的替她打着伞,并亲自将她送上自己的车,这才闲闲的走向张乐成的车旁,示意他开窗。   张乐成暗自攥了攥拳头,笑容浅淡的将车窗放下:“俞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希望张科记着一件事,卜晴是我的妻子。”俞知远说罢,神清气爽的回到自己的车上,慢悠悠的掉头离开。   裸的威胁,让张乐成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不采取太热烈的行动追求卜晴,只是想给她一个心理缓冲期,毕竟她刚刚离婚。如今让俞知远这看似宣示主权的话挑衅了下,顿时血性上涌。   都离了婚了,他凭什么决定卜晴的将来。   滂沱的雨幕中,四辆挂着宁城牌照的越野车,相继驶出甘塘县城。俞知远的车子开始走在最前面,上到一级路后,车速慢慢降下来跑到了最后面。   卜晴上了车就靠在椅背上打盹,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俞知远脑袋还有些沉,早上去楼下买了早餐回来,发现卜晴溜走后,他连药水都没挂就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甘塘县城不大,城区里档次稍高的宾馆就两家,想找人并不难。   不过真正让他觉得舒畅的,不只是找到了卜晴,而是终于也让她憋屈了一把。   另外还发现,一向给他坏印象的卜晴,其实非常容易脸红。特别是理屈词穷答不上话时,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简直勾魂摄魄……   愉悦的情绪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后,路上有路障提示,前方路段因为事故限行。俞知远借着这个机会再次降低车速,并打着灯停到相对安全的位置,疲惫趴到方向盘上:“卜晴,你会不会开车?”   一直在假寐的卜晴睁开眼,见他这样忍不住高兴了下,但立即被担忧取代:“会……一点。”   ”会开就好……”俞知远吃语似的说了句,艰难抬起手拿过副驾座上的药。卜晴正狐疑,余光瞥见他拿的是退烧药,心底竟诡异的涌起一丝同情。   第16章   卜晴驾照都没考过,哪里会有胆子开车。何况走完这段国道,前面就是高速,让她开简直是把命栓到鬼门关上。她才26岁,活都没活够当然不舍得死。   可话已出口,她既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也不愿意暴露自己说谎的事实,只好拿着手机假装专注的刷着微博装死。   俞知远吃完退烧药,半天不见她动,想起那支吾的语调说会一点,心里顿时回过味来。得,他还是自己开吧,以免没回到宁城就先去了地府。   雨天驾车危险系数原就比较高,再让生手开车走高速,除非是活不耐烦了。他歇了歇算好时间,后倾身子靠向椅背,仰着头闭目养神。   车厢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雨声忽大忽小,过路的车辆不时带着强烈的气流驶过。卜晴抱着手机低头刷微博,耳朵却比蝙蝠还灵敏,时刻关注俞知远的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俞知远慢慢坐直起来,从纸抽里抽张了纸擦汗。看样子是退烧了,卜晴默默盯着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关心他一下。   然而俞知远连抽好几张纸擦完汗,又靠到椅背上接着歇息,害她白白想好了许多说辞。好在他只歇了不到五分钟,便发动车子重新上路。   卜晴索然无味的将手机调成振动,没多会也开始打盹。一会醒一会睡的走了一段,中途停车毫无交流的吃过饭,继续上路后她又接着睡睡醒醒,真正清醒过来,车子已经进入宁城市区。   她打着哈欠看了看熟悉的建筑和街景,下意识解开手机锁。未接来电有张乐成打来的,也有彭小佳打的,还有数条短信,点开发现发件人全是张乐成。   她心里暖了暖,很快给他回了一条,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达。   俞知远从进城就一直在打电话,脸色始终阴沉沉的。卜晴发完短信,悄悄抬头看他,等她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登时心虚的干笑了下:“俞先生,麻烦您靠边停车,我在这里下。”   “我送你到楼下。”俞知远淡漠的收回视线,专注开车。   该死的变态,竟然查到了自己住哪。卜晴呕血的闭上嘴,忍不住又在心里问候他一百遍。   沉默中,俞知远很快将她送到和同学合租的房子楼下。车子刚停稳,卜晴立即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带上自己的行李下车,快步走向楼梯口。   俞知远也从车上下来,平静凝视着她倔强的背影,缓缓开腔:“这么远的路送你回来,好歹该说句谢谢吧?”   谢你八辈祖宗!卜晴愤愤顿住脚步,僵硬的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答:“我可没求着您送我回来!”   “……”俞知远丝毫不觉得的意外摇头失笑,少顷,他转身回到车上,调转车头疲惫不堪的去了武警总院。   办完手续,他老老实实的住了四天,身上的伤口总算控制住感染,不再反复发烧。出院当天,他接到张秘书的电话,说父亲头天从北京赶回来要见自己,今天一早陈文月母子也追了过来,怕是有大事让他直接去疗养院。   刚结束和张秘书的通话,父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开口就是一顿臭骂。俞知远听了两句,不耐烦的挂断。   和卜晴离婚一事,没几个人知道。父亲和爷爷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势同水火,俞知远完全猜不透,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输了官司。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若不是陈文月打着那笔赔偿金的名义,借题发挥伸手要钱,兴许他压根不会在意,自己大儿子的离婚官司是输还是赢。自从母亲过世,他们父子在彼此眼中,除了抹不去的血缘关系,基本上可有可无。   车子进入温泉疗养院,张秘书早早等在别墅外的车道上,满脸焦急之色。俞知远从车上下来,神情凝重的朝他点点头,一起进入别墅。   一身潮牌的俞知荣,懒散躺在客厅的酸枝红木沙发上玩手机,不见陈文月。俞知远用余光扫了一眼,跟着张秘书继续阔步上楼。两人来到二楼,张秘书停下来,抬手往三楼的书房指了指,说:“知远,你爸爸年纪也大了,俞老让你多照顾照顾他的情绪。”   “爷爷呢?”俞知远不置可否。   张秘书拍拍他的肩:“俞老在温泉水疗室做理疗,你快上去吧。”   俞知远点点头:“谢谢张叔。”   张秘书摆摆手,犹不放心的站了一会才下楼。俞知远在楼梯口目送他离开,回头往楼上走去。到了书房门口,里面隐约传来陈文月的哭诉,和父亲不耐烦的喝叱。   他本不想听,但是房里的声音实在太大。陈文月说来说去,都是关于那笔离婚的赔偿金。俞知远听的心里冒火,抬起手敲门的瞬间,又听她质问父亲为何将御景的别墅过户。   御景的别墅……那套小联排原来是在父母名下,母亲过世后他也没过问该怎么处理,这都十几年了,父亲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过户到自己名下?   俞知远心中一动,举在半空的手很快垂了下来。书房里冷不丁又传来父亲的怒吼,大意是骂陈文月没脑子,说他和那个小明星只是逢场做戏,绝对不会撇下她们母子不管。   善恶到头终有报……陈文月大概没想过,十几年后她也同样会步上被抛弃的后尘。俞知远实在没兴趣听他们夫妻互相谩骂,干咳一声,抬手叩门。   屋里骤然安静下来,陈文月狼狈的拉开书房门,一言不发的越过他,径自下楼。   俞知远嘲弄的勾了下唇,随意坐到书桌对面的转椅子上:“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啪”俞瑞海一掌拍到书桌上,随手抓起张报纸,发狠的甩到儿子脸上:“你还有脸来见我!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俞知远往后倾了下身子,报纸没打中脸,不过带起的风还是让他不悦的眯了眼。摊开报纸,宁城法制晚报几个黑色大字,瞬间跃入眼睑。   再看下面的小标题,俞知远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将报纸丢回去:“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俞瑞海暴跳如雷的踹了一脚书桌,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想自由别用老子的钱,想自由就让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永远闭上她的嘴。”   俞知远见怪不怪的一脚蹬向地面,转椅霎时借势往后滑开,他淡漠的望着父亲的脸不疾不徐的说:“你拿着我妈的钱娶陈文月那会,可是心安理得的很。再说,那钱里可真没您的一分一毫。”   俞瑞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再次怒骂:“不肖子!”   俞知远好似没听见一般,起身抚平风衣上的皱褶:”御景的房子原本就是我妈买的,我很高兴你能还回来,至于你和那个小明星的事,悠着点别到时人财两失。陈文月可不像我妈那么傻,至死都相信你的谎言。”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下楼。同志?形婚?性福权?俞知远走去温泉水疗室见爷爷的路上,脑子不断出现那篇影射自己和卜晴离婚的报道,太阳穴一阵疼过一阵。   第17章   回到宁城之后,正好赶上周末,卜晴休息好之后,忐忑回到单位报到。   郭院长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安心回去上课。惴惴不安的上了两天班,郭院长在周二下午放学后,临时召集各班所有的老师开会,突然宣布要举办迎新晚会的事。   任务下达完毕,卜晴被单独留了下来。偌大的会议室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的,郭院长接过她交上去的工作报告,随手放到一旁,说今年迎新晚会会有省厅领导参与观看,所有节目一定要精细出彩。   每两年举办一次的保育院迎新晚会,在宁城的影响力非常大。院长这个时候单独留下自己,用意已经在明显不过。卜晴会过意,当即信心满满的保证出好节目。   郭院长点点头,说了迎新晚会的大基调,并强调小班的节目尽量简单、易学,同时不能和其他班级的节目重复。由于时间紧迫,卜晴从院长室出来,趁着同班的老师还没回去,简单交换了下意见。   考虑到小班的宝贝们,不太适合舞蹈类难度较高的节目,卜晴回到租住的房子,随便泡了包泡面,打开笔记本电脑,抓紧时间翻参考视频做笔记。   彭小佳很晚才回来,随意打过招呼便回了房。自从回到宁城,她的情绪好像一直不怎么稳定,卜晴因为自己影响到培训班一事,心里始终怀着内疚,几次试探无果,也不好意思再追问。   忙到夜里11点左右,卜晴基本定下本班的节目内容,关了电脑准备去洗澡休息。这时彭小佳忽然开门出来,支支吾吾的开口借钱。   “要多少?”卜晴不疑有他,笑眯眯的问。   彭小佳深吸一口气,抬手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三万?”卜晴好笑的望着她:“明天自己拿卡去取。”   彭小佳咬咬牙:“三十万。”   卜晴一愣:“这么多……”   “没有就算了。”彭小佳不等她继续说话,迅速转身回房。   “我不是这个意思。”卜晴恼火的追过去敲门:“我明天早上去给你转账。”   彭小佳“嚯”的一下拉开门,目光如炬的审视她半晌,态度疏离的说:“不用了,我不缺钱,但是讨厌被人防着。”说完,她当着卜晴的面,再次甩上门。   讨厌被人防着……卜晴一头雾水的盯着紧闭的房门,许久才回过神。离婚的赔偿金,确实不是当初告诉她的数目,可是她怎么知道。当初没说具体数字,是因为不确定多出来的钱是否会被收回去,没想到她会因此误解自己。   卜晴回到房里,枯坐了十来分钟,想想不对劲又去把笔记本抱过来。网上没有任何有关自己的消息,倒是宁城本地论坛,有个被置顶的帖子,目前已经有了几十页的回复。   她被标题上的性福权三个字吸引住,下意识的点开了帖子。看完内容,她瞬间头皮发炸。新闻内容虽然用了化名,可底下的回复内容,已经有人明确指出那个案例就是自己和俞知远。   这下子不光彭小佳误会,没准俞知远也会以为,这一切又是自己的阴谋。卜晴浑身无力的关闭页面,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一早,她怕神出鬼没的俞知远又来骚扰,提心吊胆的赶早去了单位。虽然俞知远没有出现,可张乐成安慰自己的话听在耳里,怎么寻思都不是滋味。   什么叫错误已经及时纠正,他保证能给自己幸福……性福!卜晴头疼的只想撞墙,该死的,到底哪个王八蛋这么无聊,介绍案例就介绍案例,有必要具名工作单位的吗!   之前的谣言还没洗清,如今又多了个荡妇的名声,每次同事好奇的目光投过来,卜晴总是本能的想逃。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就是那篇报道里用的是化名,只要不承认没人能咬死那个人就是她。   下午确定好本班的节目,放学后按时召开家长会,通知筹备迎新晚会的事宜。卜晴将准备道具的工作交给家长委员会,闷闷不乐的跟另两位老师确定任务。   全部忙完天都快黑了,12月的宁城空气已经冷得十分明显。她从储物箱里拿了件加厚的棉衣穿上,骑上电驴,心不在焉的出了保育院南门。   太过担心被处罚,导致她上了路之后几次险些出意外。卜晴自己没什么感觉,开车远远跟在后面的俞知远,却是又气又急。   连过两个十字路口,卜晴的小电驴右拐开向租住的小区,没注意到前面有辆拉货的三轮,正加速开过来。等她发现,人已被撞飞出去。   刺耳的刹车声瞬间响一片,卜晴被自己的电驴压着,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跟在后面的俞知远见此情形,心跳乱的跟没节奏的鼓点一般,第一时间冲进现场。扶开压在她身上的电驴,他蹲下身去,发现她没晕,立刻小声的问卜晴还能不能动。   见她点头,他迅速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之后拍下准备逃逸的三轮司机,以及那辆撞了人的三轮车。做完这一切,交警和救护车都没到,他垂眸看了眼脸色煞白的卜晴,小心伸出手。   扫把星……卜晴盯着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手,气得要命,偏偏疼的没力气骂他。围观的人和车渐渐变多,救护车在人群外摁了好几分钟喇叭,护士才顺利带着担架挤进圈里。   随后交警的车子也赶到现场,俞知远给任飞去了个电话,等卜晴被抬上车,立即回到自己的车上,随着救护车去了省人民医院。   意外发生时卜晴的车速不算快,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比较厚,最幸运的是没有出现二次被撞的情况。但她的左手还是骨折了。   手肘部位的骨头完全凸了出来,将手臂上的皮肤支得又白又薄。俞知远见交警对着她的手臂拍照,自己也忍不住拍了一张,结果马上遭到了白眼。俞知远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机,薄唇几不可见的向上扬了扬。   第18章   卜晴做完手术麻药的劲还没过,俞知远竟大刺刺的换了无菌服进来,小声跟主刀的医生闲聊。   厚脸皮、扫把星……她闭着眼尽量不去听,可耳朵还是不由自主的捕捉到了很多内容。神思恍惚中,医生过来扒拉她的眼皮,生生将她吓得清醒过来。   很快她被送回了病房,俞知远没跟着。卜晴冷静下来,想起自己的小电驴,又想到装有自己全部家当的包。她躺着不能动,病床左右除了一堆不会说话的仪器,连个鬼影都没。   包里有卡还有身份证,万一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百忙一场……卜晴越想越害怕,赶忙挣扎着去够头顶上的呼叫铃。   俞知远做好安排回来,推门就见她身上挂着一堆的线,一张小脸憋到发紫的抬高右手。那副狼狈相,颇有科幻电影中,被拿去做科研试验的人质范。他拧眉望去,发觉她是要够头顶的呼叫铃,随即开口:“你找护士干嘛?”   卜晴受惊不小,脖子一时没撑住,脑袋瞬间撞到床头。她躺平回去,慢慢缓过劲来,有气无力的问道:“我的车和包呢?”   “车?”俞知远反问了一下,登时明白过来,她说的车是指那辆已经严重变形的电驴。想了想,他决定如实以告:“应该在交警队。”   知道了车子的下落,卜晴稍感安心,又没什么好气问他自己的包在哪。   俞知远几步走过去,从医用床头柜里拿出她的包,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到床前:“这里面不会就放着,从我这骗走的四百万吧?”   “您觉得呢?”卜晴艰难的牵了牵唇角,目露鄙夷。   俞知远本打算借着那篇报道兴师问罪,见她这样哪里还忍心。为免自己留下会刺激到她,他沉默的坐了一会,起身将她的包妥帖放到枕头边上:“一会护工会过来陪护,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请同学或者同事过来帮忙。”   卜晴完全被他的举动搞糊涂了,久久反应不过来,直到他拉开房门谢谢二字才冲口而出。   还算有点良心……俞知远脚步微顿,微笑着朝等在门外的苗大姐点头,示意她赶紧送饭进去。   驱车来到品鲜,他才下了车,就见任飞的车子开进来。万年迟到王今天掐时间这么准,不用想也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俞知远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锁了车等着跟他一起走去雅间。杜御书还没到,定好的雅间里只有崔旭自己在泡功夫茶。两人脱下外套随手挂上,各自落座。   崔旭笑着寒暄两句,依次给他们斟茶。   任飞使劲闻了闻茶香,开门见山的问他,杜御书那小子怎么还没到。俞知远不置可否的插嘴打断他:“哥几个够意思哈,敢情算计我都不用费脑细胞是吧。”   崔旭敛眉倒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任飞赶紧陪着笑打马虎眼:“知远,你这话说的也太不地道。”   俞知远剑眉微蹙,不疾不徐的拆穿他:“你小子够地道,不但亲自出面督促派出所的人去查她,还伙同御书撮攒霄霄出国。这事没完呢,又故意把我离婚的案子当典型,宣扬到报纸上,兄弟做到这份上可真难为你们了。”   任飞听他说完,脑门瞬间有些发潮,没等他开口解释,俞知远又接着说:“霄霄这次要是挺不过去,非但小旭饶不了你们,咱这兄弟情分也算走到头了。”   崔旭适时干咳了下,出面打圆场:“师兄,霄霄的情况没那么严重。医生说最快下周就会醒,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作,明天就回北京去守着她。”   任飞望着崔旭平静无波的脸,讪讪的笑了下,自动噤声。   俞知远撒了顿火,眼下又当着任飞的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遂收了脾气叫来服务生点菜。钟碧霄揣着工作签证,独自回叙利亚那会,他因为被流弹击中受了重伤,已经在当地政府的保护下安全转移。若不是崔旭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动身去找她,别说能把人带回来,恐怕连全尸都找不到。   为了这个事,他对杜御书和任飞所作所为颇多埋怨。可到底是光屁股长大的哥们,气过了回头一想,自己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钟碧霄喜欢自己,这个事很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他若早些安生的找人恋爱、结婚、生子,或许就不会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当然,他也不可能会遇到卜晴。   说来说去,错都在他身上。俞知远寻思一阵,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到底招谁惹谁了他。   杜御书鬼鬼祟祟的推门进来时,菜已经快上齐。俞知远心底的火气“腾”的一下蹿上来,毫无预兆的起身迎上去,挥手就是一拳朝脸打。   起先还觉得自个理屈的杜御书,生平最讨厌被人打脸。他挨了这么结结实实的一拳后,也怒了,不管不顾的照原样还回去。俞知远不防他真的会还手,躲闪不及愣是被他打中了左眉骨。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怒目而视,眼看又要接着开打,任飞和崔旭看情形不对,一人一个火速冲过去将他们隔开。任飞抓紧杜御书的手,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都够了吧,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为这点破事动手,也不嫌丢脸。”   “你闭嘴!”俞知远和杜御书异口同声的吼了句,又接着用眼神凌迟对方。   任飞闻言,火大的松开杜御书:“有本事接着打,打不死就先吃饭。”   俞知远气势十足的收回视线,不忿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崔旭暗自松了口气,悄悄朝任飞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人劝住。   食不知昧的吃了个半饱,俞知远想起还在医院的卜晴,丢下他们三个提前走人。崔旭心里其实也压着一把火,见他走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暴打杜御书的念头,扯了个理由也走了。杜御书悟着半边肿高的脸,望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任飞,顿感自己里外不是人。   第19章   俞知远开车回到省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上去隔着门看了一眼卜晴,见她已经睡下,遂闷闷回到车里发呆。   无聊中,他想起初回国那会,爷爷让自己看的光盘,随手打开副驾座的储物箱拿出来。看样子像是自己找人刻的,光盘名称上的日期是奶奶去世前一个月。   他拿着光盘,胸口莫名有些堵。打开之后开始的镜头特别晃,过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先出境的是爷爷,接着是奶奶卧房,最后面是卜晴从床上把奶奶抱上轮椅,让她对着镜头说话。   母亲走了之后,他整个少年时代的记忆里,全是爷爷、奶奶,不论是家长会还是野餐郊游,凡是爷爷、奶奶可以参加的,几乎从未落下。   视频里,奶奶说话的声音很细,很模糊,大概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卜晴几次握住她的手,温柔安抚。像似从天堂传来的呓语之声,此刻在俞知远听来,却异常清晰。   他已经不记得接到奶奶病危电话时的心情,但他永远无法忘记,因为中途出车祸而误机,最终滞留在异国他乡的机场时的绝望。他那么爱她,可是却来不及看上最后一眼。   视频还在继续,俞知远双手抱着头,痛苦不堪的闭上了眼,喉咙里堵到气都喘不上来。   “奶奶,知远一定会看见的,他很快就会回来。”卜晴从视频里传出来的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一丝哽咽。俞知远心头微震,倏然睁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小的屏幕……   驱车回翠庭的路上,他想了很多,脑子从未像今天这般纷乱。从视频里可以看得出来,卜晴和自己结婚的这两年,的确是真心真意的照顾着奶奶,甚至比两个姑姑还要尽心。   从她起诉自己至今,将近4个月的时间,他对她说不上有多了解,可心底最初的愤恨,已经发生了质变。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变得让他有些沉迷其中。   这种沉迷,无关愤恨。   第二天俞知远有个会议要开,他早早到了单位,准备开会用的资料。钟碧霄在叙利亚受重伤昏迷后,一直留在北京协和医院治疗。单位这边原本另外安排了个助手,他一看又是个小姑娘,索性拒绝了。   碰上一个都理不清,他实在没有功夫应付。开完会将近中午,他去单位食堂随便吃了些东西,尔后驾车赶往省人民医院。   卜晴不在病房里,只有苗大姐在打扫卫生。俞知远问了下昨晚后半夜的情况,随意坐到病房里的沙发上。苗大姐沉默的收拾干净医用床头柜,自顾嘟囔着说卜晴回单位去了,可能还得过一阵才回来挂水。   回单位?俞知远皱了皱眉,低头看一眼腕表随即起身出了病房。   她的手臂伤的不是太严重,但只住了一晚上就从医院溜走,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健康在开玩笑。不管她用什么理由说服医生,等他接到人,一定要投诉。   省人民医院与保育院南门离得不远,俞知远为了赶时间,走的是近路,所以没用上几分钟就到了门外。值班的保安师傅一听他是来找卜晴的,态度淡漠的让他先登记了才能进去。   俞知远抓过笔和登记簿,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关系那一栏几乎没怎么思考的,就填下了丈夫二字。登记完,他把东西放回去,才注意到上次来找卜晴也是被这个师傅刁难。   还真能收买人心!俞知远摇了下头飞快往教学楼的方向跑。进了操场,一个个小毛头排成长队,跟着老师去寝室午睡,他飞快扫了一遍,没看见卜晴立刻掉头往食堂走去。   他小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幼儿园,几十年过去,除了重建过原来的教学楼和食堂,里面的格局基本没有变。来到食堂用餐区,卜晴果然坐在几个同事中间,见到他脸色顿时变了变。   “我喂你吃?”俞知远旁若无人的去搬了张椅子过来,气势凛然的坐到她身边。   卜晴被嘴里的汤呛到,表情痛苦地猛咳了几下,低声骂道:“俞知远,你疯了!?”   俞知远没理会她,而是换上笑脸扭头跟桌上的其他老师,大方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卜老师的前夫,非常感谢你们帮忙照顾她。”   “卜老师,你们夫妻慢慢聊……”其他几位老师表情奇怪的来回看了他俩几眼,识趣的挪去了另外的桌子。   卜晴看着同事们意味深长的笑容,脸上瞬间跟火烧一般,哪里还吃得下。怏怏去洗了碗放回消毒柜,她自说自话的跟同事道别后,逃似的离开食堂。   她的同志前夫……争取性福权!卜晴默念着几日来盘桓脑中的字眼,真恨不得一脚将俞知远踹进没放水的泳池,好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一前一后出到南门外,俞知远见她还要走,当即几步追上去拦住去路:“上车,我送你回医院。”   卜晴斜他一眼,不理不睬的从他身边拐过去:“我自己会回去。”   俞知远压下猛蹿起来的火气,再次追上去拽住她完好的那只胳膊:“再动我就抱你上去!”   “你有病是吧?”卜晴破口大骂,梗着脖子没动。   俞知远余光瞥见刚才在食堂吃饭的几位老师已经出来,当即打横将她抱起来,几步走回车边开了后座门硬将她塞进去。   卜晴左手不能动,小脸黑成墨汁样,等他一上车便接着骂。因为没胆子提那篇报道的事,她骂来骂去,都是不痛不痒的那几句。   俞知远没听见一样,随便她骂,掉好车头还好心的递了瓶水过去,示意她润喉。   卜晴郁猝到不行,干脆闭了嘴一个字都不说。   回到医院,俞知远押着她去病房,回头去找主治医生算账。卜晴不知他之前来过,躺下就开始数落苗大姐,说她不该背着自己胡乱联系人。   苗大姐陪着笑等她气消了,叹气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顺便说了上次在脑科医院,俞知远为了让她奶奶好好养病,私下付了钱安排其他病人去高科病房的事。   卜晴大吃一惊,有些生气的问她为何不早说。苗大姐嗫嚅半天,说收了俞知远的钱,这次也是他专程打电话联系,出了两倍的高价请自己过来帮忙。   黄鼠狼给鸡拜年,俞知远背后搞这么动作,目的不外乎让自己把多拿的钱吐出来。卜晴气呼呼的想了一会,扯过被子把头蒙住。   按照她起诉的要求,半套复式房的市价是一百二十万左右,俞知远的年薪大概在百万。钟碧霄拉她去法院转账那天,通过法院的账户直接转了四百万,等于说她其实多得了两百万。   当时因为心里存疑,她就没和彭小佳说确切的数目,也没料到后面事情变成这样。因为这多出来的钱,她和彭小佳10年的友谊即将不保,还要被俞知远骚扰……   还钱的话只剩两百万,自己按揭买房、装修一百万足够。将来卜朗若是留在北京,余下的钱可能不够买房交首付,不过总比一文不名强。卜晴思来想去,决定把钱吐出来,就算挽回不了友谊至少还能图个清静。   主意打定,她掀开被子使劲挪着身子坐起来。   俞知远走后就再没回过病房,害她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腹稿。卜晴昨晚疼的没怎么睡,早上去单位又忙个不停,躺了一阵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7点多,病房里的灯已经打开,光线惨白。窗外的天全黑了,彭小佳没来,苗大姐趴在沙发头那打盹。   卜晴嗓子有些哑,她咳了几声,叫醒苗大姐帮自己倒水。   吃过晚饭,她靠在床头坐了一阵,嫌坐着左手臂又不舒服,只好躺平了给卜朗打电话,给李婶婶打电话。两个电话打完,时间还早,而她了无睡意。   昨晚她本想让彭小佳给自己送衣服过来,谁知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今天早上没上班之前又打了一次,她没接。卜晴着急去班上和梁老师却定迎新晚会的节目,早上没来得及回去拿衣服。   所以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被磨破了的外套,里面的衣服袖子已经剪掉,不比外面的好多少。无奈,她只好再次先给彭小佳发信息,然后打过去。   电话无人接听……兴许拉了黑名单也不一定,卜晴情绪低落的挂断,鼻子一酸,没来由的湿了眼眶。   隔天是周末,卜晴的班排在下午。她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晚上,早上醒过来就想回去拿衣服换,但医生说什么都不同意她离开医院,口气严厉的跟吃了火药没两样。   熬到8点多,苗大姐买了早餐带过来,卜晴没辙只好拿了钱,麻烦她去帮自己买两身换洗的衣服。苗大姐起先不愿意去,怕自己买的不合意,后来见卜晴身上的衣服都有味了,这才勉强答应。   她刚出了住院部大楼,正好碰见俞知远从车上下来,于是马上跑过去说卜晴没衣服换的事。   俞知远沉吟一阵,说:“这样,衣服我去买,然后您给她送上去。”   苗大姐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好好……”   俞知远习惯性往楼上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回到车上。买衣服,女人穿的,里外里都买……真是个头疼的差事。   第20章   12月的宁城虽还是暖阳当头,但早晚的气温湿冷入骨。彭小佳和同事一起安排完班级宝贝的早餐,持续跳了两天的眼皮,令她觉得恐惧的同时又万分难受。   三次相亲遇见同一个人的概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事偏偏让她遇上。可惜不是因为运气好,她为此还被抢了手机,吓得只好住到单位的宿舍,不敢回和卜晴合租的房子。   该死的杜御书!彭小佳在心底愤懑的骂了一句,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愈发强烈。早操开始,她魂不守舍的领了一会操,匆匆知会同班的老师,骑上电驴飞快往租住的房子跑。   那晚和卜晴怄气,她隔天忙到晚上又临时接了婚介公司的活,当婚托去相亲。谁知好死不死的,对方居然是杜御书。第一次没相中,第二次她借口找错人,这一次没等她开口便被他抓住,要挟着准备报警。   幸好她当时急中生智,诬陷他耍流氓才得以逃开,可惜手机还是被他抢了去。她慌慌张张的回到单位的宿舍,本想给卜晴打电话道歉认错,可脑子跟浆糊似的,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的号。   胡乱睡了一晚,她天没亮就偷摸的跑回去,结果还没下出租,就看到杜御书的车大摇大摆的进了小区。她吓的都快背过气去,哪还有心思停留,赶忙让开车的师傅掉头回了单位。   这一折腾就过了两天,培训班她不敢去,家也不敢回。不知道是因为对卜晴怀有内疚,还是让杜御书吓的,她这两天一直心烦意乱,做什么提不起劲。   这种感觉最强烈的一次,是原来住在千金巷,她们的房子被小偷洗劫。这一次虽然换了小区,但那种预感太强烈了,不由的她不担心。   回到小区里她们租住的楼下,彭小佳锁了电驴,一刻不停地飞奔上楼。家里没发生偷窃事件,可是卜晴那晚上吃泡面留下的袋子,还放在茶几上没收。   她那么爱干净的人,绝对不可能放任垃圾两天不管。彭小佳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冲进洗手间。牙刷是干的、浴巾也是干的……意识到卜晴两天没回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赶去卜晴单位的路上,彭小佳一边开着电驴,一边不停的骂自己眼皮子浅。四百万又怎么样,卜晴这笔钱拿的并不轻松,以前住千金巷那么穷都没红过脸闹矛盾,怎么日子变好了,她反倒心里不平静。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卜晴的单位,值班的保安师傅告诉她卜晴出了车祸,目前人在省人民医院。彭小佳瞬间头皮发炸,问都没多问就转过车头,泪流满面的往医院跑。   由于保安师傅没提到卜晴所住的房号,彭小佳到了省人民医院后,直接上了住院部的外科病房。在护士站询问无果,她哭着一间一间的找过去。一百多间病房找完,没见卜晴,她忍不住贴着走廊的墙蹲下身子放声大哭。   大概是她哭得太过凄惨,引来了一名好心的护士问她找什么人。彭小佳呜呜的说着卜晴的长相特征,着重提到是车祸住进来的,不知生死。   好心的护士翻了下工作交接的登记簿:“26层26-6号高科病房,有位患者的情况,和您说的情况有些相似,要不您上去找找看?”   “谢谢!”彭小佳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扭头往电梯厅的方向冲。四部电梯没有一部是在22层停,或者即将到达22层的,她等不及转身跑进了消防梯。   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上,她歇都没歇,就顺着路牌的指示一口气跑到26-6号病房,猛的撞开房门扑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发呆的卜晴,被巨大的撞门声惊到,吓得嚯然撑起脖子。一头乱发的彭小佳赫然撞进视线,脸上似乎还挂着泪。她艰难的挪了下身子,狐疑开口:“佳佳?”   彭小佳回过神,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般,飞扑到床上隔着被子抱住她:“卜晴,你吓死我了……”   卜晴眼睛有些发涩,缓缓抬起右手拍拍她的肩:“我属蟑螂的,死不了。”   彭小佳闻言,嚎哭的更加大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卜晴,你快告诉我,我们还是好姐妹对吧?”   卜晴早上还阴霾不散的情绪,瞬间恢复晴朗。她推开彭小佳,又哭又笑的骂道:“没出息,电话都不肯接我的,还敢担心我死。”   说到电话,彭小佳瞬间收了眼泪,目光凶恶的吐出一句话:“杜御书你个贱人!”   杜御书?名字挺熟悉的,不过彭小佳不接自己的电话,和他有什么关系……卜晴正狐疑,彭小佳已经坐直起来,自己抽了张纸擦泪,顺便把自己当婚托三次遇见杜御书,又被他抢去手机的事说了。   “这么说你和他还真的挺有缘分,一个是宁城好几家婚介公司的高级会员,一个是化名化到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婚托,在一起算了。”卜晴取笑她。   彭小佳气呼呼的捻干净鼻子,斜过去一对白眼:“得了吧,那个死娘炮我可无福消受。”   卜晴回想起杜御书留给自己的印象,皮肤确实白皙得有些不正常,关于娘的问题她不予置评,毕竟没接触过。但至少比永远处于生气状态的俞知远好。   耐心等着彭小佳拉拉杂杂的说完,她大方提到补偿金的数目,并把自己决定还钱的想法说了。彭小佳蹙眉思索了一会,劝她别做傻事。钱在自己口袋里,不是偷不是抢又没杀人放火,凭什么要还回去。   二百万对卜晴来说,的确是非常非常大的一笔数目。但俞知远的骚扰,又让她疲于应付,如今听彭小佳这么说,她不禁有些犹豫。   彭小佳见她思思疑疑的,不好再劝转头问起她怎么会住到高科病房。卜晴怔了怔,把车祸的情况粗略讲了下,顺便倒苦水。   若真是为了要回那两百万,凭俞家在宁城的关系,何苦如此拐弯抹角。彭小佳心中一动,没和卜晴直接点明,转头扯了其他的话题,顺势躺到床上接着和她聊。   中午时分的宁城阳光温煦,气温宜人。百货大楼前观水街上,一辆黑色的路虎来来回回开过不下十趟,终于缓缓拐进地下停车场。   俞知远熄了火,犹豫着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他答应苗大姐一个小时回去,这会都过了3个多小时,他还没想好要帮卜晴买什么样的衣服,也不知道她穿多大的号,尤其是内衣……   他自己平时很少购物,小时候要穿什么,一直是奶奶帮着打理。后来奶奶病重,给自己买衣服的事交给了张秘书,但款式、颜色这些,还是由奶奶定。她临走前怕自己不会买,愣是让张秘书一下子买了,大概五年都穿不完的。   算起来奶奶走到现在,他还真没给自己置过新衣裳。俞知远低头看一眼身上的风衣,叹着气开始计算。根据卜晴站在自己身边的比例,她的身高大概在160-165之间;昨天抱她上车时,感觉很轻,体重应该在100出头。算好身高、体重,他直接上网查了查对应的码数,接着算内衣的尺寸。   内衣?俞知远冥思苦想一番,忆起天热那会目测到大小,试着张开五指比划一下。五指全开显然太大,卜晴的要小一些,他下意识的拢回手指。如此比划几次,他很快计算出她应穿的内衣码数。   揣着手机上到3层的女装部,他想着卜晴的手受了伤,在导购的建议下,买了一件很宽松的红色斗篷外套,配卡其色铅笔裤,另外跟着这个思路,又买了一件十分宽松的保暖型毛衣。   买好了外面的,他上到四层去买内衣。青春的、性感的、诱惑的,各种牌子、各式各样的女性内衣琳琅满目,他头一遭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怯步。   “先生是来给您爱人挑内衣的吧?”内衣店的导购见他站在店外发愣,赶紧出去招呼。   俞知远尴尬的牵了牵唇角,连牌子也没看,低着头慌里慌张的闪身进去:“B罩杯的保守型套装,浅色。”   导购笑笑,飞快取下几套挂在货架上的样品让他挑。俞知远冷着脸粗粗扫了一眼,挑中一套灰色的,便催促她快些打包。   回到医院给苗大姐打电话,得知她临时有事回了家,俞知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楼。到了病房外面,隐约听见卜晴在打电话,他细细听她打完,回头去找了护士帮忙把衣服送进去,转身走了。   卜晴电话里说的那家房屋中介,也在省人民医院医院附近,他开着导航到了门口,进去就问刚才是不是有人要租房。中介的客服姑娘被他的气势吓到,战战兢兢的点头。   俞知远确认是卜晴要租房,冷静的告诉客服,自己有套小联排,位置就在区直属机关保育院北门正对面。房租和普通套房一样,只租给她刚接的姓卜的客户,另外要求保密。   房屋中介的客服都有点借了,她从来没接过这么顺当的业务,不止有提成,客户还多给了一笔可观的妞处费。俞知远办妥相关手续,若无其事的回了单位。   第2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卜晴结束打给中介的电话,忧心忡忡的等着彭小佳回来。   李婶婶来电话,说奶奶租住的房子因为房东儿子要结婚,过两天就要拆掉重建,让她抽时间回去吧奶奶接来宁城。什么时候拆房不好,偏要赶在这当口。她拧着眉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余光瞥见护士送来的,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衣服。   早上那阵左等右等不见苗大姐回来,她只好叫彭小佳回家里拿。这会功夫,苗姐买了衣服回来,又因为家里有急事,人都没上楼。   抬起右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酸的她当即垂了手别过脸大口呼吸。可惜她最多能换好裤子,没人帮忙的话根本没法换衣服。窗外的阳光大片大片照进来,亮得刺眼的晒到白色的被子上,热得她满脑门汗。   彭小佳怎么去了那么久?卜晴又热又烦躁地靠在床头吊水,双眼无意识的盯着那只黑色塑料袋,一筹莫展。现在她连自己都没法照顾,要怎么照顾体弱多病的奶奶……   大概一点多的时候,彭小佳带了衣服,和她们单位做的紫薯馒头过来。她放下东西,回头去关死了病房的门,打水帮卜晴擦身子。   卜晴略难为情,结果被她一顿取笑,说又不是没见过。口无遮拦的互相打趣玩笑中,她在彭小佳的帮忙下,换上干净的衣服,浑身清爽的靠着和她说了洵口房子的事。   彭小佳洗好毛巾挂上,拿了个馒头四仰八叉的躺到沙发上啃着,主动要求帮她去接奶奶。   卜晴叹气:“我不是不能去接,我是担心奶奶念旧,到时候一大堆的东西搬过来,家里哪有地方放。”   “简单啊,她要带的东西先打包放到李婶婶家,等安顿好了奶奶再回去取不就完了。”彭小佳的脚踢到那个黑漆漆的塑料袋,遂好奇的夹起来:“这是什么?”   她扯开话题的速度未免太快,卜晴忍不住摇头失笑:“早上让苗大姐帮买的衣服。”   “衣服?”彭小佳说着坐起来,顺手把里面的衣服倒了出来。斗篷外套、毛衣、裤子,还有内裤和bra,她一样样摊开来,禁不住咋舌:“我说卜晴,你成了土豪也没必要买这么贵的衣服吧?”   卜晴傻了:“贵?我只给了苗大姐五百块,能买多贵的衣服?”   彭小佳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的眼睛,发觉她不像是在说谎,当即抱起那堆衣服坐到病床上,一样一样翻出吊牌给她看。   外套小两千、裤子五百、毛衣一千出头,内裤和BRA一套一千出头,卜晴目不转睛的来回看了几遍牌子和价格,迅速想到了俞知远。一定是他去买的,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她明明没和苗大姐说过。   彭小佳想的和她几乎想到一处,遂笑得异常暧昧的将BRA举起来,在她胸前比划了一下揶揄道:“卜晴,你前夫这么熟悉你的大小,你们是不是……”   卜晴气得满脸通红:“是个P,我对天发誓!”   彭小佳笑眯眯的晃着脑袋,老神在在的把衣服收起来,接着打趣:“情到深处腿自开,放心我不会取笑你的。”   “彭小佳,你活腻味了吧!”卜晴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句,换回语气指挥到:“把这些衣服原样叠好,我可不想跟个变态有什么情不情的。”   “好吧,我收。其实我觉得他还是蛮有品味的,知道你皮肤白穿红色的好看。”彭小佳嘟囔着把衣服一件件叠起来,又扯回怎么接卜晴奶奶来宁城的话题上。   仔细讨论了一会,卜晴决定趁着周末,同意让彭小佳陪她回洵口。说完,她又想起她去当婚托的事,忙问她是不是真的缺钱。   彭小佳干笑两声,一心想瞒过去,索性扯谎说爸爸要给弟弟买房结婚。   卜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直接问她需要多少钱。   彭小佳苦笑:“又不是我亲弟弟,我凭什么给钱。”   卜晴一想也是,她弟弟是后妈嫁过来时带的,和她半点关系没有确实没有必要帮忙。不帮忙干嘛还接婚托的活,真不怕夜路走多了会见鬼?卜晴回过味,不依不饶的让她说实话。   彭小佳无奈,只好道出实话。她爸爸好赌,欠下高利贷还不起,结果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在老家住院。   卜晴抿了下嘴唇,又问她需要多少钱能摆平。   彭小佳摇头,表示自己不用借。就这么一点一点还,不然他都拿去给别人养儿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卜晴知道没法说服她,想起月底的迎新晚会,忙问有没有好想法。彭小佳一边啃着紫薯馒头,一边在房里踱着步,考虑良久建议她不要准备合唱的节目,太俗太常见。可以定个好一点的立意,改成表演儿童歌剧。   歌剧?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卜晴连连点头,将自己想到点子跟她的提议融合,脑子里很快有了节目的雏形。趁着彭小佳还没走,她立刻给同班的梁老师打了个电话,兴奋的说了自己想到的节目形式。   得到梁老师的赞同,她看了看时间,想起下午院里要开会确定各班的节目,央求着彭小佳送她过去。   “真是一辈子劳碌命!”彭小佳心疼的骂了句,乖乖等她吊完水,一起从医院溜了出去。   由于卜晴想到的表演形式比较新颖,她们小一班第一个定了节目,耐心等到会议结束她马上打车回了医院。刚进病房没两分钟,俞老先生和张秘书突然造访。   “俞爷爷您怎么来了?”卜晴想起他病中自己不告而别的事,一阵心虚。   俞老先生让张秘书把礼物放上医用床头柜,自己坐到沙发上:“我病了你能一夜不睡的守着,你这孩子缺心眼的吧,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吭一声,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卜晴脸红的低下头:“没多大事,所以不想麻烦你老跑来跑去的。”   俞老先生又生气又心疼,暗里又把俞知远给痛骂了一遍。这么好的女孩子,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捡到了还不当回事。他摇摇头,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没点破:“以后有事要直接说,爷爷没几年活头了,你过的不好,你俞奶奶她在地底下也不安生。”   卜晴鼻子有些发酸,重重点了头:“我会的,以后有事一定跟爷爷您说。”   俞老先生见她不肯提,遂扭头瞥了下一脸无奈的张秘书,试探着问了下她家里的情况。卜晴为了让他安心,净挑好的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这样,她怕俞老先生坐时间长了难受,一个劲催他回去休息。   正好苗大姐送了晚饭过来,张秘书适时帮腔,劝着俞老先生走了。两人下到楼下,俞老先生咳了几声,语气沉重的说:“这孩子的脾气还真是拗,我都主动提了家里的事,她愣是没张嘴。”   张秘书扶好他,摇着头笑了笑:“可能她是觉得和知远离婚了,不好意思接受您的帮忙。”   俞老先生又叹了口气:“明天让知远过来陪我吃晚饭。”   张秘书扶着他上了车,回头仰起脖子往楼上看了看,再次摇头。俞家上上下下,也就知远那孩子能讨老先生欢心,这会多了个卜晴,可惜那孩子偏不领情。   住院部楼上,卜晴边吃晚饭,边问苗大姐衣服的事。起先苗大姐一口咬定是自己买的,后来卜晴把衣服的价格说了,惊得苗大姐一愣一愣的,主动招认。   原本卜晴还犹豫着要不要还钱,因为衣服这事,她一想着俞知远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知道了自己BRA的尺码,立即恨恨的下了决心。钱要还,上次奶奶住院、还有这次自己住院的花费,包括那套衣服,她一并都要还回去。   第22章   俞知远买通中介之后,晚上高枕无忧的睡了个好觉。   转过天是周末,他早早起来运动完就往医院跑,一派悠闲的想等着看卜晴的反应。到了病房一看连个人影都没,还遇着了同样一大早赶来,手上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的张乐成。   两人淡漠的扫了对方一眼,别过脸齐齐掉头走向护士站。   护士站里的护士们正在交接班,谁也没空解答疑问。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护士换班交接完成,当班的护士站见他们二人还杵着不走,翻了下记录说病人已经出院了。   出院?敢情卜晴不止属耗子,还属兔子,吊着一只胳膊也跑的如此迅速。俞知远略一思索,马上跑去电梯厅。张乐成等他走远了,笑容温和的和护士长继续打听,关于卜晴的出院理由。   “抱歉,这个属于病人的范畴,不便随意透露。”护士长“啪”的一下合上登记簿,转身去了配药房。   张乐成笑着朝其他的护士表示了感谢,也快步往电梯厅走去。到的时候有部电梯正好在26楼停下,而先他过来的俞知远似乎在迈步,他见此情形脑子一热,提脚就冲进电梯里。   俞知远只觉一阵香风刮过,张乐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被怀里的百合花束衬托得格外醒目。他敛眉望向电梯旁,向上的红色指示灯,一脸漠然的勾了下唇。   那部电梯上升的同时,另一部往下走的电梯也“叮”的一声停了下来,他看着腕表快速闪身进去。   卜晴租住的房子没人,打电话拒接。俞知远不死心,换个号再打一次,依然是拒绝。开车到她单位询问,保安师傅说院里没人在。   俞知远郁闷的回到车上坐了会,掉头开去疗养院。   爷爷没在别墅,保姆柳妈说他一早就和张秘书去了湖边钓鱼。俞知远谢过柳妈,去工具房随便拎了个渔具包在手上,出了别墅信步往湖边走。   头顶的天空碧蓝如洗,火红的枫叶在疗养院周围的群山上,高低错落的蔓延着,空气干净又清新。俞知远心情不畅的到了疗养院北面的天然湖,很快找到了爷爷和张秘书。   他放下渔具包,调整好鱼竿,挂上饵料默默开了张折叠椅坐下。   俞老先生偏头望他一眼,说:“你爸早上来电话,说小陈护士要求分家。我这里先给你交个底,小陈护士的孩子,和我们俞家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管你爸这档子破事。”   俞知远拧眉,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没什么情绪的答:“分呗,让他把我妈和我的那一份先分出来,剩下的他想给陈文月母子多少,就给多少。”   俞老先生拿起地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哑着嗓子咳了几下,没接着说分家,而是慢悠悠的说他和卜晴假结婚的事。末了他朝张秘书招招手,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张秘书望一眼俞知远,早有准备似的,回头从工具包里拿了一只档案袋出来,郑重递过去:“昨天俞老本想交给卜晴,想着你今天会过来,给你也一样。”   俞知远狐疑的接过档案袋,动手旋开线扣,抽出里面的资料扫了一眼,是他和卜晴登记后签的协议。将协议放回去,他不解的问:“爷爷,这个不是被小偷偷了吗,怎么会在您手里?”   俞老先生长叹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爷爷怎么说也是职业军人出身,你那点小伎俩哪够看的。我好心帮你把协议弄走,就是不想让卜晴那孩子和你离婚,你倒好,三下两下把人撇了。”   俞知远抬头,不明所以的望了望爷爷的神情,脑袋慢慢垂下去。他又何常想就这么离婚,若不是杜御书那小子从中作梗,没准这会官司还吊着呢。   俞老先生见他不吱声,又说:“和女朋友结婚,不止是去民政局登记,也不是买个房写上她的名,我第一次见卜晴那孩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和你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俞知远默了默,没有反驳。当时急昏了头,奶奶一说想看着他结婚,他立刻说自己已经和女朋友登记,还把对方的长相职业描述了一遍。后来怕谎话穿帮,他特意让成天相亲的杜御书帮忙,找个和自己描述相符的女孩。   卜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他的生活。准确说,应该是狡猾的卜晴,借了和别人名字读音相似的巧合,故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俞老先生说一段歇一段,不疾不徐的把他演戏演漏气的细节,一一道出来。话里话外,对卜晴完全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心疼。   俞知远越听越汗颜,心里略感不平衡的哼了哼。   “不服气?”俞老先生爽朗的大笑,又说:“就昨天,你那么猴急的跑去中介,你以为卜晴那孩子的脑子是浆糊啊,猜不到是你做的好事。”   “您都知道了,她能不知道?”俞知远跟浇了冰水似的,心里一下子凉得又脆又透。   俞老先生摇头,很认真的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卜晴。   俞知远想了想,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归纳了一下,总结成简单的一句话:“心眼好,非常适合过日子。”   “得了吧,你不喜欢人家,老跟人家屁股后头跑什么?”俞老先生非常不给面子训斥道:“我年轻那会为了追你奶奶,跑的可比你勤多了。我追了她一辈子,疼了她一辈子,要不是怕她看不见我了会哭,我早走前头去了,何苦受你这笨小子的气。”   提到奶奶,俞知远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遗憾已经造成,他也永远没了机会再去弥补。   俞老先生说完那番话,口气沉了沉,问他什么时候安定下来。   “看那边的时局,稳定后大概去个把月将收尾的工作做完,以后就留下来天天气您。”俞知远试图轻松气氛:“您要不乐意,我再考虑考虑。”   俞老先生瞪他一眼,提出条件:留下两年之内,必须要弄个孙子给他解闷。   俞知远气哼哼的也瞪回去,暗想还弄个孙子,他又不是人贩子。   张秘书在一旁看的直乐,故意透露出卜晴今天回洵口的事。果然,俞知远坐立不安的呆了半晌,便找借口溜了。俞老先生回头看他走远了,心情愉悦的收了鱼竿,招呼张秘书回去。   俞知远从疗养院出来,直接拐上高速,风驰电掣的朝洵口的方向开去。到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冰冷的海风吹得人面颊生疼。他站在已经扒掉房顶的小平房外看了看,直接去敲隔壁李婶家的家门。   李婶见是他,非常热情的请他进去坐。俞知远客气的摆了摆手,问她卜晴今天是不是回来过。   “刚走了个把钟头,房东的儿子要结婚,这房子拆掉重新建以后都不租了。”李婶搓着手,不停的邀他去家里坐坐。   俞知远谢过李婶,想着上次她送了很多的海鲜,这次来得急什么都没带,遂开车去了附近的小卖部,要了一箱酒和一箱牛奶回来。将东西搬到家门口放好,他上车摁响喇叭,等李婶出来他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油门一踩瞬间绝尘而去。   李婶嘟囔着把东西搬回屋,赶紧给卜晴打电话。   卜晴接到电话时,正和彭小佳带着奶奶,停在半道上吃晚饭。听说李婶说上次借住家里的那位先生,莫名其妙送完东西就走了,她随口问起那人的长相。   李婶说的虽然简单,但是身高和俞知远确实相当符合。卜晴暗暗头疼,结束和李婶的通话,转头大方的给俞知远发了条短信:多拿的钱已经转账到位,从此各不相欠。   发完直到吃完饭也不见他回短信,也不见有电话来,卜晴松了口气,搀着奶奶回到租来的出租车上,继续赶回宁城。   由于奶奶什么东西都不肯扔,她只好在临泉租了一辆出租坐人,另外还租了一辆小型箱车拉东西。回到宁城已经夜里10点多,她左手不能动,所以安排彭小佳先把奶奶送上楼,自己另付了钱请两位司机师傅帮忙搬东西。   正搬着,俞知远的那辆黑色路虎开到跟前,明晃晃的车灯照得人眼睛生疼。   卜晴眯了眯眼睛,当做没看见一样转过头接着指挥。俞知远生气莫名,熄了火跳下车去,二话不说的扛起两个袋子就上了楼。   全部搬完,卜晴给两位师傅算钱,俞知远也跟了下来就站在旁边,瞪着眼瞅她。她给完钱,感激的送走两位师傅,低头从包里抽了张一百的整钱递过去,态度疏离的说:”多谢俞先生帮忙,这是您的辛苦费。”俞知远死死的盯着她手里的钱,视线一点一点移到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额上瞬间经脉毕现。   第23章   小区路灯晕黄的光线,淡淡照亮卜晴略显苍白的脸,她明亮的双眸平静得不见丝毫波澜。   俞知远占着身高优势,敛眉盯了半晌,无声无息的移开视线,望向她吊在外套里的手臂。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渐渐在心底涌起,搅得他更加烦躁。   从宁城到洵口,往返一个来回将近上千公里的距离,他不停不歇的追赶着她的脚步。好容易追上,他心里不曾奢望她会有好话,但只值得一百块也太过廉价了点。想着,他莫名气笑了:“我不缺钱。”   卜晴身上穿的衣服本就不多,又在冷风里站了一晚上,见他不肯接受当下立即把钱收回包里,挑眉睨他:“嫌少?那不好意思,若不是我没零钱,俞先生您连一百都值不上。”   俞知远咬了咬后牙槽,伸手拦下她的动作,飞快将钱拿了过来:“谢谢小卜老师的大方!”   卜晴收起眼底的惊诧,微微扬起唇角话里有话:“不客气,我讨厌欠人钱被追债。”   俞知远气得牙痒痒,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又顾忌着她的手有伤,根本不敢有任何逾距的动作,见她要上楼下意识地上前堵在楼道口。颇为难为情的说:“多付给你的钱不用还,希望我们以后能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   卜晴闻言,顿时像看个怪物一样,仰头审视的望着他的眼睛,讥笑道:“多拿的钱我已经还了!俞先生,有病得治……”   俞知远彻底被扫了面子,动作僵硬的给她让开路。   “卜晴,你还在楼下吗?”楼梯间里骤然传来彭小佳的声音。   卜晴应了声,越过他脚步从容的上了楼。跟彭小佳合租的小两居面积非常小,奶奶执意要带过来的东西,几乎占满了整个客厅。   安顿奶奶睡下,卜晴去了彭小佳的房间,郑重向她表示感谢。   彭小佳佯装生气的摆摆手,问她是不是俞知远又来了。   卜晴苦着脸叹了口气,问她要怎样才能甩掉俞知远。彭小佳拍拍她是肩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打趣道:“其实,俞知远的硬件条件非常不错,你大可将他当成交往对象,试着接触接触。”   “算了吧,我对他不来电……”卜晴说着,脑子里却忽然闪过奶奶住院那次,他强吻自己的情形,情绪不由的变得激动:“选他,还不如选张乐成。”   “张乐成?”彭小佳捂住嘴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一阵,反问道:“我记得你可是说过,张科那张脸跟被熨斗熨过似的,你确定不要自己英俊不凡的前夫,而是选他?”   卜晴翻了翻白眼:“熨过也挺好的,摸着不咯手。”   彭小佳敛去笑意,一本正经的拉着她坐到床上,慎之又慎的讨论张乐成的问题。他婚内出轨之说,虽是无凭无据,但人言可畏,这种人绝对不是理想的交往对象。   卜晴啼笑皆非,表示自己只是打个比方,从来没考虑过和他交往。彭小佳脸上毫无笑意,口气严厉的再三强调,她和谁交往都行,就是不可以选张乐成。   “好。”卜晴指天对地的发誓一番,起身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卜晴早早起床给奶奶熬了小米粥,又陪着她去小区里的绿化带转了转。由于左手不方便,很多事必须由彭小佳代劳,她过意不去偷偷给苗大姐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合适的钟点工介绍。   苗大姐在电话那头爽朗大笑,直说不嫌弃的话,她可以过来帮忙。卜晴感激不尽,愉快报上家里的地址。解决了打扫、煮饭的问题,但客厅里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总这么堆着也不是办法。   单位的新房年底才交房,加上寒假即将来临,不论彭小佳到时回不回老家,另外租房都势在必行。奶奶身体不好,所以对房子的要求格外苛刻。楼层不能过高,小区环境要好,距离自己单位和医院都要近,符合这几个要求的小区,一个是御景苑、另外一个是泉炉。   这两个小区原先是政府相关部门的家属院,拆迁重建之后,成了宁城最著名的两个高档小区。她倒是舍得花钱,有没有空房出租才是问题。   虽然房屋中介那边昨天中午来过电话,可她一听就知道有猫腻。正对单位北门的御景苑,套房都两千起租,不可能联排也租两千。这背后不是张乐成在捣鬼,就是俞知远。   想到俞知远,卜晴心情低落下去。没离婚之前,两年里他们只通过三次电话,面也没见几次。如今离了婚,反而三天两头的碰上,想避都避不开。   屋里光线渐暗,彭小佳和奶奶去买菜还没回来,卜晴叹了口气,起身去开了客厅的灯,继续整理满地的杂物。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还伴着呼啸吹过的狂风。天气预报说冷空气今日南下,宁城从下周开始,会迎来长时间的降雨过程。俞知远从单位加完班出来,先打电话定了张周一去新疆的机票,接着联系任飞,让他盯着交警那边尽快处理卜晴的车祸赔偿。   这头任飞若有所思的应承下来,顺便让他晚上去品鲜吃饭。   俞知远笑笑:“我晚上得去疗养院看爷爷,饭后过去陪你喝两杯大概没问题。”   任飞也笑:“也行,那我等你。对了御书也在。”   “我就知道。”俞知远无意识的摸了下左眉骨,揶揄道:“你小子想太多了。”   任飞大笑两声,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反呛回去:“你小子动手时怎么没这么清醒!”   俞知远岔开话题,胡乱和他闲扯两句,挂了电话专注开车。抵达疗养院,柳妈已经准备好晚饭,他去洗过手,搀着爷爷坐到餐厅安静用餐。   吃到一半,窗外忽然下起大雨。俞老先生放下筷子,摇着头望雨兴叹,说搬来疗养院好些年头,忽然想回御景去住住。   俞知远心中一动,余光瞥见旁边的柳妈,似乎变了脸色。他留了个心眼随口接过话,说自奶奶受伤后,真的很久没有回那边。奶奶摔伤致瘫后脾气非常古怪,那段时间柳妈没少受委屈。但提到奶奶受伤的事,她的神情反而非常平静,好似刚才那一下只是自己的错觉。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奶奶从楼上摔下来那天,柳妈请假去医院照顾待产的女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俞知远敛去思绪,缓缓转过头,循着爷爷的视线望去。   大雨来得又急又快,窗外的桂花树树叶在雨水的冲刷下,成片的落到草坪上很快叠了厚厚一层。   许久之后,俞老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有6年了吧?想不到一下子过去了那么久。我已经安排张秘书把房子收拾干净,打算过两天搬过去。”   “我周一要去新疆出差,公司提供的机组出了点小问题。”俞知远扒拉干净碗里的饭,低头从包里把御景房子的钥匙拿出来,状似随意的推过去:“我想看看您有什么办法,让她住进去。”   “踢铁板了?”俞老先生眨巴两下眼皮,瞬间开心异常的问。   俞知远淡定的抽了张纸擦嘴,含着笑站起来:“任飞约了我去喝酒,您晚上早些休息。”   俞老先生收了钥匙,斜过眼哼了一句没出息,起身去了偏厅。   俞知远到了品鲜,任飞和杜御书已经转去酒吧那边。问清包厢的房号,他提前给王叔去了电话,让他过一个小时来接自己回去。   包厢里人很多,除了杜御书和任飞之外,还有三个品鲜的服务生姑娘,面露局促的挤在角落里,看样子都快要哭了。俞知远面露不悦,一言不发的坐到任飞身边,悄声问他这发的是哪门子神经。   任飞给开了瓶酒,压低嗓音告诉他,杜御书相亲相见鬼了。俞知远正欲开口追问,他接着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兜底说了个痛快。   “活该!”俞知远幸灾乐祸的拿起酒瓶和任飞碰了下,转头朝那三位小姑娘说:“你们都出去,乔经理不会为难你们。”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的互望一眼,顿时如蒙大赦往外逃去。短暂的嘈杂过后包厢又恢复了安静,俞知远接着喝了半瓶酒,想到自己的境况也不见得多好,遂没了调侃杜御书的兴致。   任飞不咸不淡的喝完手里的酒,歪着身子靠到沙发背上翘起腿,捉狭的问俞知远有没有把卜晴追到手。   一直没坑声的杜御书,拉长着脸没等俞知远开口,便抢先回答:“他追债不追人。”   俞知远顿了顿,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闷头又喝了一瓶下去。追人?追债?之前他搞不清自己到底追的是哪一个,经杜御书那张破嘴一说,他瞬间醒悟过来。追不到人,那债追来了也毫无意义。追人……俞知远不停琢磨着这两个字,笑意渐渐浮上眉梢。他喜欢这个说法。   第24章   周一一早,定好的闹钟还没响,卜晴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睁开眼,先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跟着发现嗓子又干又痒。她坐起来使劲咳了几下,余光瞥见床的另一边已经变空,立即下床胡乱披了件外套出去。   习惯早起的奶奶,此时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她进来随即摆摆手让她回去再睡一会。卜晴打着哈欠靠到门上,说学校有食堂,自己一会去单位吃就行,早餐等着苗大姐过来做让她别忙。   老太太嗔怪一句,问隔壁的姑娘是不是也去单位吃食堂。卜晴点头说是,怕她累着赶紧劝她回屋休息。   “大妹,我们两个人和隔壁的女娃子一起住,是不是太亏人家了。”老太太颇为不安的搓着手:“请人做饭要花很多钱,我还能动呢,一会你给我把人辞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卜晴又无奈又心疼,俯身把煤气关了,拉着她回到房里:“来这边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养病就成。”   “那怎么行?”老太太犟劲一上来,说什么都不同意她继续请人:“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租房子、供卜朗读书、还要给我治病,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我不能不赚钱还要花你的。”   卜晴也生了气:“钱的事不用你管,安心的把病养好,就算是在帮我省钱了。”   老太太张了张嘴,叹着气坐到床上。卜晴心里也不好受,奶奶操劳了一辈子,从来不愿意白占人家便宜。以前留在洵口,她每个月都会给李婶婶汇钱,就是不想奶奶拒绝他们的好心帮忙。   她也清楚突然把奶奶接过来,对彭小佳来说十分不公,也给她造成很大的不便,所以更加着急找房子的事。   耐着性子安抚好奶奶的情绪,彭小佳正好起床。卜晴和她一起去洗漱完,又让她帮着把衣服套好,匆匆下到楼下。细密的雨幕中,俞知远的黑色路虎早就掉好车头,稳稳杵在路中间,前头还多出一辆以前没见过的奥迪。   卜晴跟彭小佳对视一眼,各自抽了口凉气,默默退回楼道。咬着耳朵小声的商议几句,两人出了楼道分头行事。卜晴黑着张脸,打着伞径自走到路虎的驾驶座旁,抬手叩了叩车窗。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并不是俞知远,而是一名年纪50岁上下,面容慈祥的大叔。卜晴脸上有些发烧的退后一步,正不知如何解释。大叔已笑着撑了把雨伞下车,体贴的将后座车门拉开:“是小卜老师吧,知远出差了,让我过来接送你上下班。他平时都管我叫王叔。”   “王叔您好。麻烦您替我谢谢俞先生,我自己能去上班。”卜晴脸上烧得更加厉害,回头朝着彭小佳的方向,故作轻松的大喊:“佳佳,你弄好没。”   彭小佳正准备打火的手顿了下,飞快脱下身上的雨衣,拔掉钥匙三下两下把自己的电驴锁好,愁眉苦脸的跑了过去:“卜晴,车子昨晚忘记充电了……”   王叔好脾气的笑笑:“这位是小彭老师吧?正好市幼离这里也不远,快一起上车。”   彭小佳偷摸瞅了一眼前面的奥迪,见车上的人没动,马上笑容灿烂的点头:“我是,谢谢您这么好心。”   卜晴骑虎难下,一面生气俞知远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一面又担心彭小佳被杜御书截去。犹豫不决间,彭小佳举高双手遮雨,火速上了车满脸紧张地朝她招手。   她偏过头,见奥迪的车窗已经放了下来,立刻会过意微笑着向王叔道谢,收了伞别扭的坐进去。车门一合上,彭小佳整个人伏到座位上,头都不敢抬。   路虎驶过的瞬间,奥迪车降了一半的车窗里,果然是杜御书那张白得过分的脸。卜晴好气又好笑,歪过头用只有两个人的能听见的音调,存心吓她:“奥迪追上来了。”   彭小佳一听,身子一骨碌滚到座位底下,惊魂未定的问:“那死娘炮真的追上来了?”   “假的。”卜晴忍不住噗嗤一笑。   彭小佳怒瞪她一眼,拍着胸口坐了起来,一扭头,杜御书那辆奥迪果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她暗叫倒霉,索性开了另一边的车窗,挑衅的朝他比划了个鄙视的手势。   卜晴无视她幼稚的举动,转头和王叔拉家常,旁敲侧击的暗示他自己和俞知远不熟。王叔一直笑呵呵的,偶尔附和两句,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也装作不懂。   他到俞家那年俞知远才8岁,因为感念他母亲待人宽厚,这些年一直没换过雇主。想不到一晃眼就过了20多年,如今他都快当爷爷了,俞知远还落单。昨天头回听他说要自己帮忙接送个女孩子,所以没等天亮就开车过来守着。   起先还以为是别个女孩,闹了半天,还是卜晴。不过也不怪卜晴对他没印象,俞家老太太病重期间,他每次过去探望,她不是在给老太太做按摩,就是守着医生给老太太做针灸,没见闲过。   闲聊中,车子很快到了市幼儿园后门。彭小佳回头瞄了一眼,别过卜晴和王叔,哧溜一下下车跑了进去。卜晴摇头失笑,客气谢过王叔也要下车。   王叔敏捷的下了中控锁,真假莫辨的诉苦:“不把你送到地方,知远回来说不定会辞退我。”   卜晴听罢顿觉过意不去,别别扭扭的让他送自己去单位南门。到了附近,胜过车展现场的各式豪车,摆满道路两旁,堵塞交通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王叔在离的很远的地方停了车,问清她中午下班的时间,这才打开中控锁。卜晴怕车接车送的太过招摇,下车前特意留了他的手机号,等着到了中午再找借口不让他过来。   进到单位,班里的另外两位老师在准备早餐,卜晴放了包又把雨伞挂到洗手间,转身走去教室门口迎接宝贝们。过了一阵,张乐成一手打伞,一手抱着女儿从操场走过来。   他刷完卡没急着走,而是故意站到卜晴身旁,悄声问她的手还疼不疼,想晚上请她去吃饭。   卜晴来的路上还在计划,要不要让班里的家长帮忙留意房子,这会见张乐成又要约自己,立刻打消了念头,拒绝道:“20号左右迎新晚会要进行带妆彩排,这段时间我得排练都不会有空。另外谢谢张科的关心,我的手恢复的很好。”   张乐成不以为意的笑笑:“没关系,我任何时候都会有时间。对了,晚会需不需要我们家长协助?”   “目前还不知道,需要的话会直接联系家长委员会。”卜晴微笑着说完,转身进了教室。   张乐成碰了个软钉子,讷讷的站了一会便欲言又止的走了。   卜晴一忙就忙到中午下班,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下属有四家分院,月底的迎新晚会由五院联办。鉴于人数过多,又有时间限制,上报的每个节目调整之后,变成两个班或者三个班共同表演。   小一班经院里安排,被分到和小三班一组,一起表演的歌舞剧《环保小能手》。出场舞部分小一班的领舞是卜晴,小三班那边是院里唯一的一个未婚男体育老师。   虽然以前也和该老师合作过,但是眼下关于自己的谣言还没散,就算开场舞没有肢体接触,也会让有心人借题发挥。卜晴看过节目安排表,指着自己的手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商量着由林老师去领舞。   林老师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都不肯替她。梁老师年纪稍大,她没等卜晴提到自己,便直接表示这个风头她不出。   “怎么能说是出风头呢?”卜晴头痛不已:“我都伤这样了,你们发挥一下同情心好不好……”   梁老师不理会她的怪叫,笑眯眯的说:“人家顾老师可是单身的大好青年,这机会别个班的老师求都求不来,你竟然要推掉。”   卜晴苦笑:“这次小顾老师有两个节目呢,小七班和他一起表演的小许老师,同样单身还是美女。我这二婚头就不去凑热闹了。”   林老师闻言拍拍她的肩,一脸八卦的把上周末,俞知远在食堂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问她是不是因为,法制晚报上写的那个原因,所以才会被前夫纠缠的不敢接触异性。   卜晴苦大深仇的点点头,再次央求林老师帮忙。   “我就确定一下,帮忙的事还是免了。”林老师爱莫能助的笑了笑,起身去班级寝室值班。   梁老师也笑着道了别,转去车棚取车回家。卜晴给王叔去了个电话,说自己中午要加班,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发呆。   从周日下起的这场雨,一直到了周四才有了些放晴的迹象。她没能在网上找到合意的房子,倒是交警那边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对方违章负全责。可惜她的小电驴摔得凄惨,维修的意义已经不大。   迎新节目的排练,暂时是各班排各班的内容,周末才统一合练。王叔每天都早早等在楼下,卜晴没法避开,只能勉强接受这份好意。   虽然一直小心冀冀,不过还是被其他同事碰见过一两次,其中就有于老师。相比之前,这次卜晴淡定7很多,她一不做二不休的谣言的勤出上,趁着吃工作餐的间隙,假装无意的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虫。一个被骗婚,离婚后还被性取向迥异的前夫,不断纠缠的可怜虫。   第25章   卜晴变相道明自己的处境,本意是想让那些谣言自动退散,当然也存了些博同情的小心思。   奈何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张乐成会误解她的用意。居然趁着周五下午开家长会时,当着班里几十个家长的面,郑重告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卜晴还是第一次遇到,当场就有些乱了分寸。   好在梁老师及时帮忙打了圆场,巧妙化解了尴尬。散会后,卜晴趁着收拾桌椅准备关门的间隙,诚挚向她道谢。梁老师打趣几句,语重心长的嘱咐她院里人多口杂,该避嫌的事一定不能含糊。   卜晴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锁了教室的门和她一起踏着夜色下班。这几天王叔的车都停的比较远,她从南门出来,一直往前走了好久都没看到车,心想大概是俞知远回来了,遂打车回家。   彭小佳自周一早晨在楼下碰见杜御书,便又躲到单位的宿舍不回来。进门时苗大姐已经做好了晚饭,奶奶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高兴。卜晴陪着笑送走苗大姐,回头去厨房洗干净手,拿碗给奶奶盛饭,顺便问她怎么了。   老太太支支吾吾一阵,说自己在宁城呆不习惯,要求住回洵口。   卜晴抿着唇,半晌无言。现在租住的房子在4楼,算上底下半层的杂物房,这楼确实有些高。奶奶身体虚弱,上下一趟就累得喘不匀,也难怪她会觉得不自在。   宁城倒是也有洵口那样的小平房出租,但大多都在市郊的城乡结合部,卫生条件和治安环境都太差,她几乎没有考虑过。送她回洵口根本不可能,就算回去重新租了房子,也不是每个邻居,都能有李婶婶一家那么热心肠。   加上她打心眼里就不指望大伯和伯娘,送回去了万一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她简直不敢想。   卜晴思索再三,幽幽开口:“我们不回洵口了,下个星期我争取另外找间平房搬,好不好?”   老太太见孙女为难,立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搓着手,小声劝她快吃饭。卜晴换上笑脸,拿了公筷给她布菜,一边哄着她一边头疼房子的事。张秘书昨天特意到单位找过她,说俞爷爷在御景苑有套房空着,让她带着奶奶住进去。可她实在不想再和俞知远牵扯不清,没领这份情。   晚饭后过不多久,彭小佳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一脸见鬼的神情将她拖去房间。卜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她出了什么要紧事。   彭小佳喘了一阵,慌忙从包里把一大叠的资料掏出来,塞到她手里:“你自己看,该死的娘炮杜御书,竟然弄了这么多资料用快递发给我。还要挟说,我若再不去派出所帮他销案,就把这些当传单发给我的同事。”   卜晴随手翻了一下,发现全是婚介公司给她做的假资料,光是身份就有十几种,顿感事态严重。她起身去掩上房门,压低嗓音反问:“销案?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彭小佳咬了下后牙槽,面红耳赤的把那次在咖啡厅,自己如何急中生智,纠缠中解了他的皮带,反赖他耍流氓的事说出。末了可怜兮兮的表示:“我哪会想到真有正义人士报警,当时只想着逃跑。”   卜晴啼笑皆非:“彭小佳你要验货,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来啊。”   彭小佳的脸皱成了苦瓜样:“验个屁,我不是怕他闹到婚介那边,闹到我们单位吗。哪知道我跑了,婚介那边也删了资料,他照样能查到。”   “这么看还真是奸/情满满。”卜晴捂着嘴偷笑:“浪荡不羁的高富帅,相亲不成反被当众扒裤……”   彭小佳一个头两个大,忿忿白她一眼,拿回那叠资料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咬牙切齿的念道:“柏琴,女、24岁,身高165、面容姣好……”   卜晴脸色变了变抢回那张纸,低头扫一眼上头陌生女孩的素颜照,一本正经的问她想怎么办。彭小佳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杜御书避而不见,想请她找俞知远帮忙,把人约出来和平解决这事。   “求俞知远帮忙……”卜晴默默重复了一遍,沉思良久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彭小佳如释重负,飞快把资料收过来全部撕碎,再死皮赖脸的央求卜晴和她一起睡。   卜晴想着奶奶晚上睡觉轻,自己手一疼喘气重些都能吵醒她,便回房知会了奶奶一声,折回来爬上床躺好。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大半夜话,沉沉睡去。   周六一早,卜晴和彭小佳一起到外面吃过早餐,又让她送自己去学校排练。   进了单位刚打开教室门,她回头见林老师和顾老师一起从车棚那边过来,笑着招了招手将教室里的空调打开。天气虽然放晴,但早上依然湿冷入骨。   由于院里的场地限制,每个节目的周末排练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卜晴所在的小一班是早晨8点到10点,主要排练出场走位,分队形。   8点左右家长和宝贝们陆续到齐,梁老师拿着班里的宝贝名单,和小三班的班主任合计后,开始分队伍。卜晴因为手伤还没好,站在一旁和顾老师一起协助她们的工作,没注意到俞知远正从北门的方向走进来。   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的俞知远进到操场,隔得老远就看见张乐成背着单反,镜头对准正和个男孩站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的卜晴。他揣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悄无声息的混进家长中间,面沉似水的观望着。   过了十来分钟,队形编好之后卜晴和顾老师一起,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拿着麦解说出场顺序。俞知远余光瞥见张乐成又举起了相机,镇定自若的挪了过去,牢牢挡住镜头。   张乐成也高,但是和俞知远一比,明显就矮了许多。是以不管他如何挪位,每次拍到的画面里,不止有卜晴还有俞知远的半个脑袋,这让他窝火到不行。   顾忌到在场的家长较多,他也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过卜晴既然单身,那么大家竞争的起点是一样的。张乐成觉得,卜晴头天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的当众表白,就是认同了自己的做法,于是暗暗使劲想将他撞开。   俞知远觉察到他的意图,神情嘲弄的勾了下唇,巍然不动的偏过头睨他。   张乐成气急攻心,一不小心劲使大发了,又不妨被避开没能及时收住力气,狠狠摔了个狗啃泥。哄笑声中,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相机躲到了人群后面。   小小的骚动引来了许多目光,卜晴好奇地扭过头,赫然发现俞知远也站在人群中。中间隔得不是太远,他黑口黑面的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骇人的气势,眼神阴冷之极。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站姿挺拔的他逆着光,那神情和气质格外引人注目。卜晴心跳渐乱,连带着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完全搞不懂他是如何混进来的,更诡异的是脑子里居然还闪过了一个词——卓尔不群。   不得不承认,俞知远的五官拆开并不出色,但组合到一起却比她见过的许多男人都耐看,且好看。以前和彭小佳一起当婚托那阵,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卜晴心虚的收回视线,佯装冷静的转身进了机房。   为贴合活泼的歌舞剧主题,她这次选的背景音乐是节奏轻快的爵士乐。和梁老师说好曲子的名字,她拿着话筒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待到音乐声响起,她在几个宝贝的簇拥下,跳着简单的舞步迎上从对面过来的顾老师,依偎在一起合唱开场词。   俞知远表面上波澜不兴的看她排练,实际揣在裤兜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遍复一遍。他加班加点处理完新疆那边的事情,抽出时间转道北京,去探望了下还昏迷着的钟碧霄,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到了单位,收发室说有他的快递。拆开才知道是卜晴把自己给她买的衣服,原封不动的寄了过来。他生气莫名,打电话去银行确认,账户里果真多了一笔钱,还精确到分。   这还不算,他一大早跑去御景苑问爷爷,卜晴搬了还是没搬。爷爷丢下一句,谁找媳妇谁着急便将他给轰了出来。   他前头还嘲笑爷爷也踢了铁板,完全没料到才几天的功夫,卜晴竟然又和另外的男人搭上,还如此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再看和她一起排练的男老师,年轻、英俊、笑容阳光,身子小小的卜晴和他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俞知远眯起眼睛,心底满是自己所有物被人掠夺的愤怒感,积蓄在胸口的妒火也越烧越旺,不由的又往里走了几步。   卜晴留意到他的动作,不禁有些走神,连着排了三次不是没跟上拍子,就是唱错了词。最后一次居然被跑位的宝贝绊到脚,身子晃了几下没平衡好,眼看就要摔下去。   俞知远担心她的手二次受伤,不假思索地冲进队伍,稳稳将她扶住。他一肚子的火气,咆哮着从喉咙里冲出来,到了嘴边却变成:“别怕……”   卜晴羞愤欲死地推开他:“俞先生,您影响到我们排练了。”   俞知远脸色变了变,犹不放心的检查了一下她的左手,才若无其事的退出去。   眼看排练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卜晴和顾老师交换完意见,解散了队伍回到教室休息。终于等来机会报复的张乐成见状,赶紧把女儿牵过来,趾高气昂的跟着进了教室。   俞知远闲闲的敛去怒气,也跟了进去。   卜晴交代完下周排练的时间,考虑到自己还有事要求俞知远,不如趁此机会让张乐成绝了念头。想着她把剩余的工作交给林、梁两位老师,起身走到俞知远身边,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排练结束了,我们走吧。”   俞知远余光扫一眼目瞪口呆的张乐成,动作自然的揽住卜晴的肩膀,淡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其他的家长昨天都亲眼见证了张乐成的表白,谁也没料到,一夜之间会发生如此大的翻转,一时议论纷纷。张乐成难掩失落,只好嘻嘻哈哈的扯了其他话题蒙混过去。   出了综合楼前的操场,卜晴立刻变脸。她大力甩开俞知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压低嗓子骂道:“俞先生,得寸进尺可是小人行径!”   俞知远的心情显然愉悦的过了头,他眼底的笑意渐深,大言不惭的答:”这次是小人,上次是混蛋,下一次你得想些别的新鲜词。卜晴被他噎得半天才回过神,突然发现自己才从张乐成那个坑里爬出来,看情形似乎又被眼前的坑给埋了,瞬间郁摔到不行。   第26章   从学校操场到南门的距离不足50米,可卜晴走的异常的慢,简直可以用蜗牛来形容。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虽然答应了要帮彭小佳的忙,但就是没法厚着脸皮开口。一个骗子,为了另外一个骗子,去求苦主帮忙,怎么看都丢份又欺人太甚。   丢份没什么,关键她根本摸不透俞知远的心思。万一他觉得自己被欺负狠了,并以此为把柄,再去法院起诉自己骗婚,那官司得扯到哪年哪月去。   上次起诉离婚,所付的律师费已经够肉疼。这种越扯越乱的事,真的没有必要换个名目再来一次。可她又不忍心,看着彭小佳丢工作而袖手旁观……   头顶的金色阳光,透过路两旁的榕树枝桠投射下来,地上的影子斑斑驳驳。俞知远沉默的和她并肩而行,奈何腿长没走两步便拉开了距离,发觉她没跟上,他又泰然自若退回来,垂眸审视的望着她。   素来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卜晴,猛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始终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那副满腹心事的古怪模样,让俞知远非常不习惯。   保育院南大门,正对着宁城的中心大道景园路,所以送孩子过来排练的车辆,明显比正在兴建新院区的北门那边多。人来车往也就罢了,卜晴带着伤还神思恍惚的,每走一步都让他提心吊胆。   俞知远生怕她被碰着,不得已放缓了脚步,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往前走。出去之后,他想起自己的车丢在御景,遂头疼的开口:“卜晴?你在这等我回御景拿车,还是跟我一起去,顺便见见爷爷。”   卜晴心不在焉的抬起头,慢慢看了一圈才回过神:“一……起就一起。”   俞知远虽大喜过望但理智尚在,他狐疑的望进她有些茫然的眼底,了然的口吻:“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早死早超生……卜晴难堪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闪躲地避开他的视线,语速飞快:“我想请俞先生帮个忙,把您那位姓杜的朋友请出来吃个饭,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杜御书?”俞知远微微眯了下眼:“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卜晴见他脸色不对,想着口都开了索性豁出去:“是我同学要见他。”   杜御书什么时候和她同学扯到一块?莫非让他相亲相进派出所的女孩,就是卜晴那个同学……俞知远猜了个大概,于是计上心来:“帮忙没问题,你先和我去御景见爷爷。”   卜晴明知他是故意,所以非常不情愿的点了下头:“可以。”   俞知远望着她明显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率先转过身,拿出手机打电话去品鲜定位子。   回头穿过保育院,两人去了御景苑的俞家老房子,陪俞老先生聊了会家常,一起驱车前去品鲜。车子进入大门,卜晴隔着车窗望出去,整个庭院内部有点别墅群的意思,另外还带了些中式的雅致小景。不愧是宁城最奢华的私人美食会所。   雅间是俞知远他们几个常去的那间,用餐区在室内,品茶区有一半是阳光房。卜晴在路上已经通知过彭小佳,她浑身不自在的进了雅间后,直接坐到品茶区的软座上,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   落地窗外的空地上,几株半人高的茶梅,在阻隔视线的竹篱笆前开得正艳,一片花团锦簇。晒在身上的阳光暖洋洋的,她放松神经看了一会,不禁觉得有些倦的打起盹来。   俞知远跟服务生确定好菜品,一回头就见她歪着脑袋,下巴搭在软座的靠背上,脸朝着窗外半眯起眼睛。似睡非睡的模样,在看似宁静的画面里,显得格外慵懒动人。   他心跳猛顿,目光温柔的看了好一阵才平复好情绪,佯装随意的坐过去烧水泡茶。   卜晴惊醒过来,立即直起身子,面露局促。无意显露的无措模样落进俞知远眼中,令他瞬间愉悦笑开,虽极力平静但难掩温柔的说:“结婚两年半,好像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我们已经离婚了。”卜晴轻描淡写的咳了一下:“俞先生没必要如此感慨。”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气息,此时更是无处不在。俞知远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眉峰渐渐低了下去,却没反驳。   稍后,杜御书和彭小佳前后脚进了雅间。两人一见面,随即展开唇枪舌剑的讨伐大战。卜晴略无语,不过看着杜御书每每说到关键处,就被彭小佳三言两语的噎回去,不禁心情大好。   闹哄哄的吵了一阵,俞知远点的菜全部上齐。卜晴随意地扫了个大概,发现全是开胃又不会影响到伤口愈合的菜式,心中一暖偷摸瞅了他一眼,端起碗闷头开吃。   暂时休兵的彭小佳和杜御书吃着吃着,一言不合又接着开始吵。卜晴起先还搀和两句,后来看出他们根本就是在打情骂俏,默默识趣的闭上嘴。   俞知远吃东西很慢,整个用餐过程几乎没有说过话。她想起第一次陪俞爷爷吃饭,好像也是这等情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因为缺乏管束,卜朗现在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没个正形。说好听的叫青春有朝气真性情,直白点,其实就是没家教。   胡思乱想的吃了七八分饱,边上那两人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卜晴无奈只好悄声跟俞知远商量,想先回去。   “我送你回去。”俞知远拿餐巾擦干净唇角,起身去替她把雅间的门打开。   卜晴脸上有些发烫,声若蚊吟的道了声谢谢,快步走出雅间。从品鲜到她租住的房子有些远,她担心奶奶在家闷得慌,上车即给苗大姐去电话,询问奶奶的情况。   得知奶奶安好,卜晴结束和苗大姐的通话,车厢里也忽然间变得静悄悄的,令她深感不安。俞知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见她似乎又变得紧张,遂没话找话的说:“你同学很能说。”   “你朋友也很能。”卜晴敷衍的笑了下,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   其实俞知远也不知道如何继续,没人教过他和女孩子单独相处时,应该说些什么才不会冷场。说自己的专业?卜晴未必会感兴趣,说家庭?没准她比自己更清楚俞家的底细。这么一想,他干脆闭了嘴什么都不说。   车子在缄默中慢慢开到卜晴租住的房子楼下,她下了车,如释重负的说了声谢谢,飞快跑进楼道。俞知远若有所思的出了会神,想着杜御书相了好几年亲,应该很懂得如何跟女孩子相处,赶紧调转车头离开。   卜晴进了门,奶奶正坐在客厅里,摆弄那块从洵口搬过来的镜画。她喊了一声,拿了张凳子过去帮忙。夹在镜画里的旧照片,好些没过塑的都模糊了,祖孙两一张一张的取下来,全部摊到茶几上。   全部取完,卜晴搀着奶奶坐到沙发上,一边数着照片一边回忆往事。她平时不爱拍照,这些年留下的照片并不是很多,缺了少了哪一张一看就知道。全部的照片翻完,她还真发现自己大一那年,在宁城科技馆外面拍的单人照丢了。   不相信的又翻了一遍,确实没有,卜晴想了想问道:“阿奶,我在玻璃大楼外面拍的照片,是不是搞丢了?”   老太太眼睛不大好,听完又仔细的翻了翻:“我记得是和红房子这张放一起的,怎么会丢?”   回洵口接奶奶那天,原先租的小平房已经扒了房顶。奶奶也说里面的东西全搬干净了,连张纸都没剩下,没理由会掉了照片没发觉。   卜晴仔细回忆一阵,发现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看见是几时,干脆撇开思绪起身去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一边跟奶奶搭腔闲话,一边上网找房子。   下午四点多,彭小佳拎着行李箱,神清气爽的回到家里,进门就跟卜晴道谢。卜晴懒得问她和杜御书协商的经过,商量着让她周日骑车载自己去看房子。   彭小佳心里涌起阵阵不舍,考虑到她奶奶的病确实需要更好的环境,抿着唇重重点头。   短暂的周末在忙忙碌碌中,悄然过去,卜晴依然没找到合意的房子。到了周一,她担心着王叔又来接送,没等天亮就爬了起来,然而俞知远比她更早。   因为奶奶在家的缘故,她想都没想过要躲,而是仗着自己手伤没好他不敢妄动,干脆利落的将其忽视。不料他竟然一路追着公交到了单位,直等到她进了大门才走。   这种诡异的情况维持了两天,第三天早上下了些小雨,卜晴刚出楼道,就被俞知远拎小鸡一样,掐着胳肢窝强塞进车里。   “俞先生,您累不累?”卜晴气哼哼的坐在后座,想不通他到底图什么。   俞知远回头快速的瞟她一眼:“还好。”   卜晴再次被噎到,冷着脸质问:“您到底图什么!钱吗?”   “复婚。”俞知远透过后视镜,看了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浅笑出声:“图人。”   ”有病!”卜晴气得大骂:”我没功夫陪您开玩笑。"俞知远僵着脊背踩下油门,头都没回:”我很认真。   第27章   复婚、图人……卜晴一路上反复琢磨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渐渐有种自己真掉进坑里的感觉。   她考虑过怎么安排他补偿的车子和钱,还兴冲冲的谋划如何装修属于自己的新房,甚至决定离婚后,一定要等卜朗大学毕业再恋爱,就是没想过要复婚。   坦白说,该得的她已经拿到手,至于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然而等她理清思绪,俞知远的车子,已经开到省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   卜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事实,顿时又气又怒地侧过身推开车门,兔子似的跳了下去:“俞先生,您的认真与我无关,但是!请不要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   俞知远也下了车,迈开长腿追上去老鹰似的将她拦下,话里也隐隐带着怒气:“今天是复查的日子,你不想要自己的手恢复健康,就当我没说。”   卜晴定定的仰视着他,漂亮而倔强的小脸红了白,白了红直至变成猪肝色,才忿忿转过身往疾步走向住院部大堂。俞知远收回手臂,闲闲的抄进兜里跟上。   复查结束,医生定好下次拆钢板的时间,卜晴立刻掐着时间往电梯厅跑。俞知远在后面拿着单子,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两眼望着她的后脑勺笑容捉狭:“距离上班还有20分钟,你觉得跑步快还是我的车子快?”   卜晴缓缓转过身,镇定自若的迎着他的视线,说:“俞先生,您真的决定要复婚?”   俞知远耸了耸肩,剑眉微蹙的给了她一个当然的表情:“这次的条件是什么?”   卜晴咬牙冷笑:“追我,你能让我心动,我兴许会考虑一下,你的,所谓很认真的提议。”   “我现在就是在追你!”俞知远愉悦之极,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分明带着狡猾的气息:“我的认真提议,没有你所说的,所谓。”   谁管你有没有所谓,我又不是你的谁!让你追不过是为了拒绝。卜晴在心底骂了一句,扭回头恶狠狠的盯着电梯楼层键。   俞知远就站在她身旁,深邃的双眸透过电梯门模糊的反射,隐约看到了她的样子,顿觉心情舒畅。看来杜御书说的不对,不用拿她同学以及她当初伪造资料的事要挟,也能达到目的。   卜晴回到单位,已经是早操时间,她放了包就和林老师在教室里领操。俞知远往单位那边打过电话,锁了车闲适的溜达进去。早操时间是允许家长观看的,所以他这应该不算是影响工作。   广播的音乐声很大,他走到入口处看了下张贴的板报,目光落在消防逃生知识普及那一块,心中立即有了主意。没事不能去单位找她,可是没说不能没事找事,故意制造机会去见她。   主意打定,他看了下湿哒哒的操场,拢好风衣折回车里。   谎言发酵的杀伤力,比起谣言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俞知远频繁将车停在大门外,加上不时进到院里闲晃,每到用餐时间,卜晴自然而然的成了被八卦的对象。   同事们同情怜悯之余,各种出谋划策,甚至有想帮忙去和院长反应的。卜晴压力巨大,几次想和同事坦白,又担心引来非议。   保育院的老师里有正式编制的多,聘用制的更多,相互之间难免有竞争。她当初进来也是聘用制,如今虽然转正,但不见得就能随心所欲。何况省厅刚刚下达一份通知,今后的教师资格改成5年一次考核,就算正式编也如履薄冰。   谎话说一次,要圆回去就得另外说别的谎话上百次上千次,卜晴想来想去,决定在俞知远身上做工作。迎新晚会定下的带妆彩排时间,在这周日早上10点,地点是南大室内体育馆,她应该可以抽出点时间约他。   周六早上排练完毕,彭小佳来电话说她们单位今天彩排亲子操,中午不回去吃饭,让她和苗大姐说声不用做你那么多。卜晴结束通话从教室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牵着女儿,特意留下的张乐成。   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过身锁门却听他说:“卜老师,兮彤说她总记不住走位的动作,所以我想请你去吃个午饭,顺便辅导一下。”   “明天只是彩排,彩排后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排练,再说小班的要求没那么严格的。”卜晴停下动作,转过身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可惜院里除了别个班的家长和小孩,哪里有俞知远的影子。   意识到自己竟然期待见他,卜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恨恨在心底骂道: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跑那么勤有屁用……   “今天是兮彤生日,本来想和其他宝贝一起庆祝的,你看……”张乐成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女儿,满脸期待。   张兮彤小宝贝仰起小脸,甜甜的喊了一声卜老师,小嘴一撅说:“我想和妈妈一起。”   卜晴忍住笑,蹲□子抱了抱她:“祝兮彤生日快乐,老师不会和爸爸一起,你放心。”   “真的?”张兮彤小宝贝瞬间笑开了花:“爸爸,快走了。我要去吃蛋糕。”   张乐成干笑着抱起女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卜晴松了口气,赶紧锁了教室的门,搭公车回家。因为彭小佳没回来,卜晴索性留苗大姐一起吃饭,人多热闹些。   奶奶的情绪一直不稳,能出门就特别开心,闷在家就成天唉声叹气。这段时间卜晴又是忙着排练,又是忙着改进动作、唱词,累得回到家就不想动,根本抽不出时间陪她。多亏苗大姐热心肠,只要天好都会帮忙领着奶奶,出去四处溜达。   饭后卜晴见早上还阴沉沉的天,这会居然出了大太阳,便去厨房和正在洗碗的苗大姐商量,想请她陪奶奶出去活动下,钱另外付。   “不用钱……”苗大姐笑了下,支吾着说:“我想让我外孙女,去你们那个培训班学跳舞,不知道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宝贝多大了?”卜晴爽快的笑着说:“明天方便就带她过来,我领你们去报名,不收钱。”   苗大姐感激的谢了又谢,把碗洗完便领着老太太下了楼。卜晴在客厅上了会网,想起就快元旦,赶忙给卜朗打了个电话,问他过节回不回宁城。   卜朗在电话里兴奋不已的说,自己和同学搞了个项目,很快就能赚钱,元旦不回等寒假再说。还真够能的,前头还兼职发传单,这会就项目了。卜晴挤兑他两句,挂了电话接着上网找房。   宁城的冬天屋里屋外一样冷,她坐了一阵感觉腿发凉,刚想把叠在沙发头上的小被摊开,大门外“嘭”的传来一声巨响。   卜晴吓得浑身都打了个激灵,马上站起来隔着门问:“谁在外面?”   “开门,查水表。”门外的男人嗓门又粗又哑。头两天才交完下个季度的房租,怎么可能又来查水表……卜晴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哆嗦了下,迅速拿了手机跑回房里打110报警。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卜晴躲在房里,一面祈祷警察快来,一面迅速思考自救的办法。   一胖一瘦满脸横肉的两个男人,在门外踹了半天,一不做二不休的拿出工具,三下两下把门给卸了。进到屋里两人随意翻了翻堆在客厅里的东西,发现都是不值钱的玩意,随即把目光投向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同一时间,宁城公安局110指挥中心,任飞因为别的案子正在视频信息处理室,查阅视频资料。听接线员报出卜晴名字的瞬间,他安排好警力出警,立即给俞知远打电话。   这头俞知远从单位加班出来,正在开去卜晴租住的小区路上,挂了任飞的电话便转头抄近路过去。卜晴租住的那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别说安保,就连个围墙都没,到处四通八达。   飞车到了楼下,附近片区的警察也正好赶到,任飞还在路上。他顾不上熄火,直接下车往楼上冲。以前也知道卜晴住4楼,没想到第一次上来,是因为这种情况。   老旧的防盗门歪在一边,门板上还留着凌乱的鞋子印。他心里一沉,极力保持着冷静,放轻脚步走进去。身后的警察此时也到了门外,大家默契的屏住呼吸,慢慢朝房门紧闭的卧室挪去。   “唔……”卧室里隐约传来一声呻吟,以及窸窸窣窣的声音。很细小的动静,但听在俞知远耳中,不啻于惊雷。他往后退了退,骤然一个飞踹,房门随即轰然倒下。   趁着房里的人楞住,电光火石间四名警察和他一起冲进去,迅速将他们制服。卜晴被绑在电脑椅上,衣服整整齐齐,就是嘴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窗前的电脑桌上,零碎摆着一些首饰和现金。   俞知远把歹徒交给警察,又心疼又生气的过去拿下她嘴里的东西,随后动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卜睛整个人都吓借了,手臂也疼到麻木,看清来救自己的人是他,眼睛一闭瞬间晕了过去。   第28章   俞知远心急火燎地抱着卜晴跑到楼下,刚把她放上副驾座系好安全带,任飞的车子也到了跟前。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冲任飞说:“歹徒说是来收高利贷的,我先带她去趟医院。”   “高利贷?”任飞面色凝重的蹙起眉:“前嫂子情况怎么样?”   “到了医院才知道。”俞知远杀人般的目光斜过去:“挪开你的车。”   任飞知道他生气时不能惹,遂苦笑着的回到车上,倒车退出去给他腾出地方。   用最短的时间赶到武警总院,卜晴还没醒。俞知远一路抱着她进了急诊室,好一通忙活完,得知她之所以晕过去是吓的,和手上的伤无关,又把她抱回车里直接回了御景。   御景还是市委家属院那会,爷爷住的房子就是小别墅。拆迁后补偿了一套别墅,还有一套小联排。为方便他上幼儿园、及小学,父母带着他在那套联排里住了好了多年。小学之后父亲工作调动,他们一家从御景搬离,住到离单位更近的翠庭。   一走便是几十年,这边的房子一直空着,留下照料爷爷那套别墅的保姆,隔段时间就过来帮忙打扫,房子老是老了些,不过很干净。俞知远把卜晴抱到楼上,直接进了收拾一新的卧室。见她还没要醒的意思,他掖好被角,顺手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敛眉凝视她的睡颜。   一度紧张到窒息的情绪,在她平稳的呼吸中,一点一点恢复冷静。收高利贷……且不说歹徒说的是真是假,他一想起她被人绑在椅子上的画面,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破小区破房子,今后是万万不能住的。   想着他抬手看了下时间,出去给杜御书打电话,让他联系卜晴的同学回去。接着又给搬家公司和苗大姐,分别打过去。安排妥当,他折回去隔着门缝看了眼卜晴,轻手轻脚的下楼,出门去了爷爷那边。   爷爷和张秘书去疗养院跑温泉,家里只有柳妈在。俞知远简单说了下卜晴的情况,劳烦她过去代为照顾一段,自己开着车返回卜晴租住的房子,监督搬家公司搬家。   卜晴苏醒过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陌生老旧的房间,带着丝丝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单手撑住床垫坐起来,下了床拉开房门走出去。入眼所见全是淡淡米黄色墙面,有些年头的栏杆棱角光滑圆润,一切都静得不可思议,单是呼吸都隐约有回声。   脑袋昏昏的来到楼下,柳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紧张的扶她到沙发上坐下:“知远说他还有些事,让我过来照看你。”   卜晴抚平心跳杂乱的胸口,尴尬的牵了牵唇角,乖巧坐好。歇了半晌,晕倒过去前俞知远的那张脸,在脑中倏然放大,她顿了顿问道:“俞爷爷真搬这里住来了?”   柳妈笑着点头,起身去给她倒水:“上了年纪总是比较恋旧,没准住一阵腻味了,又搬回疗养院去。”   “说的也是。”卜晴下意识的抿住唇:“过两天忙的差不多了,我抽空去看看他。”   两人说了一会话,搬家公司的车子开到门外的车道,俞知远搀着卜老太太和苗大姐一起走了进来。卜晴见奶奶特别开心的模样,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质问咽回去,情绪复杂。   她移开目光,不期然的望见已哭成泪人的彭小佳,还有脸色阴郁的杜御书。卜晴交代苗大姐两句,将彭小佳拉到门外,悄声问她怎么回事。   彭小佳吸了吸鼻子,使劲抱住卜晴嚎啕大哭。她的情绪很激动,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卜晴从她杂乱无章的叙述里,拼出大致的脉络:爸爸欠的高利贷已经越滚越多,继母见她不肯帮忙,故意把追债的人引到宁城。   “又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卜晴轻拍她的后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钱还是继续不管你爸?”   “我住到单位宿舍去,还钱的事我再考虑一下。”彭小佳抽噎着,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神色黯淡。   卜晴柔声安慰着她,直言钱的事不用担心。只是她却要操心另外一件事,俞知远这么自作主张的让她搬过来,莫非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复婚?   想到这一层,她忽然异常后悔和说他追求的事,不作死就不会死……   周日的彩排凌乱又累人,鉴于场地的音响效果很差,院里将最后的演出地点,定在南大可容纳近3000人的大礼堂。周一开始,卜晴忙着上课排练,又要忙着联系家长委员会,找南大总务处洽谈礼堂短租的事,好方便宝贝们晚上过去排练。   举家搬到御景的事终成定局,卜晴见奶奶的心情一日好过一日,忙碌之余心中纠结不断。偏偏搬进去之后,俞知远明明住在俞爷爷那边,可他反而不怎么来打扰了。这让她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到了周四,卜晴请了半天假,去交警支队和车祸的肇事者协商赔偿金,晚上又不用排练,吃过晚饭便带了些进口水果,独自去探望俞老先生。闲聊中,柳妈过来告假,说是要去照顾女儿坐月子。她心中一动随口问了一嘴,平日里俞老先生吃的药都放在哪。   后来又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出来即给俞知远去电话,可惜没有打通。为了让自己心安,隔天一大早,卜晴马上根据网上大概的房租标准,一次性往他的账户里转了三个月的房租,还有水电、液化气、网络费等等。   周末晃眼而至,新的一年也即将来临。迎新晚会定在周六,12月29日晚8点开场10点结束。周六正午,卜晴陪奶奶吃过午饭又靠着沙发上眯了小会,留下两张家属票送给苗大姐,接着打车去了南大,和其他老师一起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   小班选送的节目压轴出场,卜晴演完到了后台又协助林、梁两位老师将宝贝交给家长,走出礼堂已是夜里11点。幸好从明天开始,可以连着休息四天……她呵了口热气到冰凉的手中,一身轻松地走出南大校园。   从未堵过车的南大门口,因为这场演出,堵到行人都举步维艰。卜晴在人群里挤了许久,将将挪到出租车乘坐点。南大新园区就坐落在清化江江畔,深冬的刺骨江风从岸堤吹过来,一阵冷过一阵。   卜晴哆嗦着单手捂紧外套,无意瞥见俞知远的路虎,赫然从南大大门开出来。难道他一整晚,都坐在观众席看表演?她收回视线,不露痕迹的装出没看到的模样,刚要掉头走开,车子已经“吱”的一声停下。   俞知远放下车窗,俊逸的面容上挂着清浅的微笑,嗓音低沉而柔和:“上车我送你回去。”   卜晴脑筋转得飞快的别过脸,偷偷瞅一眼还站着不少人的乘坐点,磨着牙拉开副驾座的车门,慢慢坐进去。   “出差去了一趟北京,下午刚回宁城。”俞知远放下中控锁,自说自话的握着方向盘向前驶去。   卜晴疏离的回了个单音节,扭头望着窗外,平静的告诉他自己转了房租,还有其他相关的费用。俞知远偏过头望了她一下,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卜晴头次见他如此的‘温顺’好说话,胆子也不由的大了许多:“我希望,俞先生今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我会尽快从您的房子里搬出去。”   “这是拒绝?”俞知远脸上的笑容不变,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些许蛊惑:“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追了。”   他说这话时淡定极了,好似上周像个矛头小子一样,恨不得立刻把卜晴拖回家的人根本不是他。   卜晴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嘴角抽搐几下,闷闷的盯着窗外。   俞知远将卜晴送回御景,微笑着跟她道了句晚安,转头便去了品鲜。进到雅间,杜御书正和任飞讨计策,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的,把钱送给不愿意接受的人。   “你家不是有个杂货铺子吗?”俞知远抿了口茶,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不疾不徐的开口:“趁着元旦促销,设个抽奖活动不就结了,记得算上我的一个奖项。”   “好办法啊这是……”杜御书夸了一句,回过味来顿时拔高音调:“我家那是大型连锁百货超市,什么杂货铺子。对了,这次去北京,霄霄的情况怎么样?”   俞知远揉了揉眉心,简单介绍完钟碧霄的情况,话锋一转提了自己父亲遇到的麻烦,问道:“御书,你说说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把他和陈文月登记之前的财产,全部转移到我这边。”   “陈文月能让你这么干?”杜御书敲了敲桌面:“俞伯伯的意思呢。”   俞知远三言两语说清始末,抿了口茶重重靠上椅背,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任飞一直没怎么吭声,听他说完接话道:“陈文月怎么突然发疯?真把你爸从位子上拉下来,她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俞伯伯这两年搭上一个20出头的小明星,知远很快就会多个三弟……”杜御书挑眉抢答。言情俞知远目光狠庚的瞪他一眼,或侄」水的动作镜懒……   第29章   聚会结束驾车回到御景,已是凌晨十分。   张秘书打着哈欠迎出来,面色凝重的往楼上还亮着灯的书房指了指。俞知远将车开进车库,留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快步进了客厅直接上楼。   “怎么这么晚?”俞老先生面沉似水,微微瞌着眼皮躺在摇椅上,手里还拿着本字帖,声音疲惫:“你爸的事叔公亲自来电话说了。还有,今天钟书记来了一趟。”   俞知远泰然自若地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静静听着。   摇椅咿咿呀呀的声响中,俞老先生再次开腔:“我从来不过问小辈的感情,你爸是如此,你亦如此。钟书记既然亲自登门,开尊口为自己的闺女说媒,我们总该给个说法不是。”   “钟叔叔应该去找崔旭,而不是找我。”俞知远双手交握,目光落向地面的倒影,直言不讳的接着说:“我不喜欢霄霄,对她也没有过类似妹妹的感情。”   俞老先生睁开眼,幽幽叹着气:“我如今已是黄土埋脖,这辈子唯一看不开的,就是我们俞家亏了你妈,亏了你。所以你若喜欢男人,我就当自己真的多了个孙子,真打算再婚,你爱娶谁便娶谁,这个人不能是卜晴。”   俞知远脸色沉了沉:“为什么不能是她?”   俞老先生倏然生起气来:“你既然喜欢男人,何苦坑害人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喜欢男人?!”俞知远本能的眯了眼:“法制晚报的事都过了多久了,您怎么还提这茬。自个养大的孙子,我是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真是……”   “上了大学一年见两次,工作后不是出差就是呆在国外几年不见,谁知道你身边的人是男是女,你让我上哪了解去!”俞老先生气哼哼的从躺椅上下来,随手将字帖甩上书桌:“我累了,有话明天说。钟书记那边,自己去处理。”   这老头怎么跟小孩似的,说生气就生气……俞知远哭笑不得,跑下楼把刚躺下的张秘书折腾起来,问他爷爷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喜欢男人?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张秘书磨磨蹭蹭的从被窝里坐起来,脸色也不是太好的模样,简单将从卜晴单位打听来的事复述一遍。末了又强调,这些是卜晴亲口承认的。   俞知远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别了张秘书上楼洗澡休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都睡不着。第一次相亲遇见卜晴,她大大方方的端坐着,笑起来温婉又甜美。两侧脸颊上的梨涡很浅,但非常好看,颇有几分妈妈年轻时的风采。   然而真正觉得心动,却是在奶奶的葬礼当天。按照宁城的风俗,人死后要将生前穿过的衣服、睡过的被褥,全拿去殡仪馆烧毁。那一天早上天刚亮,她独自呆在奶奶房里,一样一样把东西仔细归拢好,眼眶红红的,不时低声抽泣。他站在虚掩的门外,一遍一遍听她喃喃自语:奶奶,知远赶回来送您了,他没有不孝。   那一刻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沉压在胸口,他想推门进去,又怕惊扰了她。一向坚硬的心房,在她的柔声呢喃中,渐渐变得异常柔软。   此后他暗暗决定,等国外的项目完工、验收完毕,他就回来守着爷爷安度晚年,顺便正式和她提不离婚的事。可惜世事往往出乎意料,俞知远怎么也没想到,卜晴会去起诉,眼下又编出如此离奇而荒唐的离婚理由。   此次北京之行的暂别,让他终于有机会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冲动举止。亲眼看到父亲的遭遇,他感慨之余又想到了卜晴。相较于陈文月的贪婪,卜晴对钱的态度简直傻气的可爱。   表面上那么爱钱,骨子里却骄傲得容不下一点污垢,不属于自己的一分都不愿意多拿。   俞知远工作时非常喜欢循序渐进,摸清仪器工作的规律,寻找一切可能会出故障的弱点。他心中所图的卜晴,弱点其实就一个——卜家老太太,所以他才那么爽快的答应说不追。   不过今晚听了爷爷的话,他忍不住又在自己的账上,给卜晴记了一笔:胆敢说他喜欢男人,迟早得让她好好认错……   周日一早天公不作美,纷纷扬扬的飘起了毛毛雨。卜晴7点多就爬起来打车去了南大,和其他的老师汇合后动手清理礼堂内的垃圾。忙到中午,彭小佳来电话,说自己要回景州,让她陪着去惠之家采购。   回去不就是羊进狼窝……卜晴头疼的挂了电话,和其他老师将剩下垃圾搬出礼堂,赶紧打车赶去惠之家找她。到了惠之家楼下,发现超市正在搞促销和大抽奖活动,等着抽奖的人里三层外层的围着抽奖点,场面热闹非凡。   卜晴注意到滚动显示屏上特等奖那一栏,竟然是二十八万八千的现金支票,遂怂恿彭小佳,等会一定要买够符合抽奖条件的金额,好拿小票过去参加抽奖。   彭小佳鄙夷的瞥一眼布告栏,一面护着她奋力往里挤,一面大声说:“这种的你也信,能抽个不知名品牌的转运珠,就算是出门踩狗屎了,还二十八万八千,做梦哪不是!”   卜晴想想也对,遂打消了心思。逛完三层惠之家,她买了些晚上打火锅吃的菜,顺便给奶奶和卜朗,分别带了两套加绒的保暖内衣。彭小佳因为要回去,所以推车里堆的满满当当。两人在收银台结完帐下来,直接走另外一个没有设立抽奖台的出口出去。   别过彭小佳,卜晴步行回到御景,奶奶独自蹲在后院的花圃里,拿着把花铲刨土。她过去帮了一会,见雨下得有些大,赶紧招呼她回去:“阿奶,天太冷了你先回来,等会雨小了我给你接着弄。”   老太太佝偻着背,拿着花铲使劲刮干净鞋上的泥巴,颤巍巍的问:“大妹,你说我在这种点什么菜好?”   “不能种菜,这房子不是我们的,不能随便动。”卜晴为难的拒绝:“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架子,再弄几个花盆回来,把菜种到花盆里头好不好?”   老太太回到廊檐下,拍拍身上的雨水:“前头你不在家,房东小伙来了一趟,给送了花铲还说随便种。对了他走的很急,不过给你留了样东西,说是什么蛋的礼物。”   俞知远来过,还补送了圣诞礼物?卜晴抿了下唇,想象着他板着一张脸,把礼物递给自己的模样,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搀着奶奶回到客厅,刚才进来没留意,茶几上确实放着一只精巧的盒子。将东西拿到手上掂了下,她想了想没拆。   下午抽出时间,又回单位关好教室和寝室的门窗,结果刚进家门卜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话还没说两句,就嚷嚷着要钱。卜晴问清数目,直接上网银给他转过去。   元旦这天,她空闲下来立即包了个红包给苗大姐,让她放假,自己陪着奶奶去市场买菜种,买了杂七杂八的一堆工具。晚上张秘书过来请她和奶奶去那边吃饭,她不好拂了俞老先生的意,到底还是去了。   柳妈告假去照顾生了二胎的女儿,家里的保姆有些生疏,卜晴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幸好大家聊的很开心,俞知远吃一半接到单位的电话,碗一放就走了。   俞老先生趁他不在,热络的表示要给卜晴介绍相亲对象。卜晴云里雾里的,没等想明白奶奶那边已经满口答应。   吃完俞老先生一直和奶奶聊天,卜晴偷了个空问张秘书,到底怎么回事。张秘书笑眯眯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理由。卜晴无奈,等时间差不多,便领着奶奶回了俞知远的小联排。   经过两天多的整理,房后的小小的庭院,变成了一拢一拢的菜地,还撒上了菜种。随着元旦假期结束,不几天功夫就迎来了寒假。   假期里来舞蹈班上课的学生的不多,卜晴和彭小佳合计后,将剩下的课程推到新学期。又利用现有的场地,搞了个假期随托班,趁空赚点房租和零花钱。   自从有了后院的菜地,奶奶精神大好。时不时的还会称赞俞知远,说房东小伙子可靠又实在,让她别去相亲,直接考虑和他结婚就得了。他可靠又实在?卜晴在心里嗤笑了下,表示自己要等卜朗大学毕业,才会结婚。   老太太也知道她的难处,提过几次便作罢了。卜朗一直留在北京没回,放假的这段时间里,他又来了两次电话,从她手里拿走差不多小三万的钱,这让卜晴隐隐觉得不安。   俞知远说不追便再没主动来找,两人偶尔在小区里遇上,也仅是淡淡的打个招呼。转眼到了农历小年,天蓝云白的空气晴朗又温暖,哪有半点过节的气氛。   卜晴因为头天在随托班不小心撞到左手臂,疼了一晚上没睡踏实,早上手机一响情绪就特别的坏。她眯着眼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半睡半醒的滑开接听键后,立即吓得面如土色的坐起来。卜朗进了传销组织,目前人在合肥失踪……   第30章   “对不起,未来五天去往合肥的车次无票,直飞合肥的机票,今明两天也已售空。”代售点的大姐说完,不耐烦的抬眼望向卜晴:“你还要不要买?不买给人让地方。”   卜晴木然挪开脚步,垂眸死盯着手机屏幕,慢慢收紧双臂蹲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金色的太阳缓缓升上地平线,眼前的街区霎时变得耀眼非常,而她,只觉整个世界尽是黑暗。   冷静,一定要冷静……卜晴喃喃的念叨着,强迫自己站直起来,解开手机锁屏,迅速上网搜索所有可以中转到达合肥,或者附近的航班,还有火车票。   南京离得最近,又是热门航线……卜晴激动的浑身直哆嗦,飞快跑向排队的最后方。等待的间隙,她抽空拨打了几次卜朗的电话,打不通便转头打给苗大姐,和她商量照顾奶奶的问题。   苗大姐爽快的将回乡下的时间改到年廿八,还让她放宽心。卜晴鼻子一酸,顾不得自己就站在街边,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焦躁不安中,她终于抢到11点20分先飞南京,接着转机去合肥的两张机票。离开代售点,她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回家收拾行李。   八、九点钟的太阳晒在人身上,已是十分温暖。奶奶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前院整理从洵口搬过来的旧东西。卜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拎着行李走出客厅,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要出趟门。   老太太抬头打量她一眼,笑眯眯的催她快走,还让她赶紧办完事回来过年。卜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飞快出了家门。赶去机场的途中,她联系上卜朗的同学,得知他们已经在当地辖区的派出所报警,心中稍感安慰。   她真不是个称职的好姐姐,一个学期那么长,自己竟然丝毫觉察不到弟弟的变化……一直到上了飞机,卜晴的自责依然充斥胸口。   记忆里卜朗在三岁时曾走丢过一次,那时候的她也不过11岁,但清楚的意识到父母再也不会回来,所以特别厌烦成天脏兮兮,尿了裤子、拉了粑粑不说,抓到什么都往嘴里送的卜朗。   因为卜朗,她每天放学回家走哪都必须带着他,导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和同学一起玩过。他走丢的那一天,她没心没肺的高兴着,还欢快的去海边捡了一天的贝壳。   卜朗被人背回来大概是半夜,半睡半醒间,耳边尽是奶奶压抑的哭声。她不是早慧聪明的孩子,可是那一刻,幼小的心里恍惚间明白了责任的含义。   这责任一背便背了将近16年,奶奶年纪大了之后,她肩头的担子更重。工作之外,她成日里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改善生活,而卜朗受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对钱也十分看重。不然根本不可能会受人蛊惑,傻到去相信那个虚幻的成功之梦。   “本次航班即将在南京禄口国际机场降落,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空姐甜美柔和的嗓音响起。卜晴纷繁不堪的思绪意外被打断,她透过舷窗往下看了看,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在南京短暂停留之后,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卜晴落地合肥,再次联系上卜朗的同学,问清他们所在的地址。   记下地址,她跑到机场停车区拦到出租,刚坐进去,另外的一侧车门也同时被人拉开。她怒不可遏地扭过头,却一下子撞进俞知远复杂诡异的视线里。   “你……”卜晴愣怔着看他坐进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俞先生麻烦您换辆车。”   “我比较喜欢这辆。”俞知远动作敏捷的锁上车门,朝开车的师傅报了个地址。听他报出地址,竟和卜朗同学报过来的一模一样,卜晴敛去眼里的震惊默默闭上嘴。   沉默中,出租车进入市区后,很快开到他们指定的地点。卜晴急不可耐的从车上下来,入眼所见,整个小区不止簇新,定位也十分高端,完全不像新闻报道里说的条件那么差。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心底再度蒙上一层阴霾。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恐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拿过她的手机和卜朗的同学联系。稍后,大家在小区外面碰上头,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饮品店,各自要了一份热饮。   卜朗的同学落座就开始解释,他们是如何发现他陷入传销,又如何根据微博的照片一路找到合肥。卜晴又冷又饿,双手止不住哆嗦的握着手里的奶茶,蔓延心底的恐惧也跟着无限放大。   头年办宽带送了台智能手机,她用着觉得不错就给卜朗买了台好的,还关注了他的微博。只是她从未怀疑过,那个号只是不怎么登陆的小号。不被信任的愤怒的情绪,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此刻卜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活着的卜朗。   满座愁眉苦脸的年轻面庞中,俞知远无疑成了大家的定心丸。他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用自己的手机号临时申请了微博账号,去关注了卜朗,仔细分析所有照片上的每一个特征,并记录下来。   忙完,他去结了账跟着一言不发离开饮品店,径直走去小区大门和保安交涉。得到允许进入,俞知远回头招呼他们过来,无声无息的陪在卜晴身侧。   卜朗微博照片指向的楼栋,在小区中庭靠里。等他们到了楼下,因为没有门禁卡,只能分头去找附近的住户打听。小区入住率并不太高,问了一圈下来,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   卜晴脑子里空空的,说不出是绝望还是庆幸。她憋着气跑遍了附近的几栋楼,不管是遇上谁,都会主动出示的卜朗的照片,哭着恳求对方帮忙看看。   一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而过,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卜晴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是又红又肿。俞知远起先还不远不近的跟着,后来实在是心疼到无法自控,遂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拖住稳稳攥在掌心:“相信我,卜朗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股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道。卜晴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空洞无神的双眸,一点一点恢复原本的清湛。他那略带薄茧的掌心,又温热又厚实,阵阵暖意自她冰凉的手背渐渐渗进心底。   “谢谢……”卜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视线再度变得模糊。   俞知远露出目光温柔的微笑,五味杂陈的牵着她去了中庭的集合点。卜朗的电话始终拒听,小区这边也是一无所获,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阵,决定先去吃晚饭。   之后俞知远将卜朗的同学安排到酒店住下,顺便给自己和卜晴要了一间套房。他心里其实做好了被误解的准备,谁知卜晴一反常态,始终没对他的做法提出异议。进到房间后,她把行李一丢,沉默不语的开了电脑,埋头搜索。   俞知远蹙眉凝视她许久,安静坐到沙发的另一头陪着,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有了新发现的他把其他人通知过来,说:“卜朗不在昨天我们去过的小区,也不在这个片区。具体位置应该在相邻的那个区,照片中的小区外墙,和百度到的小区外墙颜色一致,可惜材料不同。”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顺便去那边也报下警。”其中一个叫侯景辉的男孩子提议。   俞知远摆摆手:“我知道你们很紧张同学的安危。但是,眼下马上就是春节,到底是父母重要还是哥们义气重要?”   “我们……”三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黯淡下去,都讷讷的不敢吱声。   “现在,大家一起去一趟我刚才所提的片区。如果人没找到,最迟今天中午,你们三个必须先回家,机票我已经帮你们定好。”俞知远说完,起身走到卜晴身边,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说话。   始终惶惶不安的卜晴,眼底滑过一抹诧异,不由的顺着他的意思,说:“身为卜朗的姐姐,我很欣慰他能有你们这样的同学。关于回家这个事,你们一定要听俞大哥的话。”   “卜姐姐,我们知道了。等下就回去。”三个男孩都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此事说定,一行人出了酒店,分乘两辆出租,直接去了俞知远提到的片区派出所。因为有了任飞在背后帮忙,报案的过程很顺当,警察也同意稍后调车出警。   卜朗的三个同学又兴奋又激动,唯独卜晴深感不安。就近在派出所旁的小饭馆解决掉早餐,他们刚回到派出所,就见所里的警察已经整装待发。   俞知远感觉不对,拦住一名正要上车的警察问了下情况,对方十分着急的丢下一句话,迅速跳上已经缓缓行驶的警车里。他说的是:你们说的那个小区刚刚发生命案,死者是个19岁的男孩,操外地口音……   卜晴双腿一软,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魂都空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非常匆忙,实在抱歉!!   第31章   天空灰蒙蒙的,飞舞着的白色雪花打着旋落下。   酒店客房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清冷映出客房里灯火通明的寂静景象。俞知远眉峰低拢,静静立于窗前。灰色的建筑群在纷扬薄雪中,若隐若现的朝着远处的天际线,交错铺陈开来。一切那么的梦幻却又那么的冰冷。   少顷,他的脸颊下意识的鼓起,视线没有焦距的定定落在远处。客房洗手间内,卜晴干呕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早上去到案发现场,整个房间的地板和墙面上到处是血迹,死者的脸部也几乎被钝器敲烂,根本无法分辨五官。   卜晴没有哭,甚至平静得可怕。   事实上那样惊悚的场面,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忍猝看,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之后她在警察的陪同下,上前去认尸。据卜朗同学指认,死者身上穿着衣服,以及发型都和卜朗失踪之前一模一样。而她只看一眼,便一口咬定死者不是卜朗。   俞知远没亲眼见过卜朗,也无法得知她的结论从何而来,唯一可选择的只有信任。由于该案的作案手法极其恶劣,片区刑警队抵达现场之后,立即展开排查。   一直等到中午一点多,警方彻查了小区内集中出租住房的三栋楼,没有发现卜朗。卜晴平静的离开刑警队办公楼,一言不发的回了酒店。结果从进门开始,她前后吐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俞知远听着呕吐的声音渐小,转回头去给她倒好温开水,顺便打电话到酒店餐厅定了份午餐。卜晴头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过,起床后又是一通忙,若不是早上被他半强迫的逼着,兴许她连一个包子都吃不完。   所以,就算她真的不饿,他也饿的慌了……   过了大概10分钟,或者更久,卜晴浑身无力的靠在洗手间门后,隐约听到俞知远在外面和服务生说话。她费力的站直身子,惨白着一张脸扑到洗手台上,颤抖的对着镜子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挺强,但是绷紧的神经只要稍有松懈,满头满脑都是那堆烂肉,还有流了一地的白色脑浆。幸好死的人不是卜朗……卜晴顺了顺胸口,血腥的场面再次闪过脑海,让她忍不住又是一番狂吐。   客房里,俞知远结束和任飞的通话,觉察到洗手间里的动静歇了,马上放轻脚步走过去敲洗手间门:“卜晴,出来吃点东西。”   卜晴应了声,缓缓拉开门。俞知远表情柔和的伸出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你要不要紧?”   “谢谢您的关心。”卜晴想拂开他,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俞知远几不可见的摇了下头,扶着她走到餐桌坐下。他点的菜式很平常,一条红烧鱼、一份清蒸芙蓉蛋、两份例汤,一份清炒芦笋。   卜晴脑袋昏昏的望着盘子里的菜,举着筷子的手却迟迟不动。俞知远自顾夹了一块鱼肉,见她的情绪似乎还没调整过来,遂打趣道:“放心,我没在里边下毒。”   “请问俞先生,您怎么会来合肥?”卜晴有气无力地喝了口水润喉,静静凝视他的双眸:“别告诉我是巧合。”   俞知远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坦然的答:“确实是巧合,小卜老师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专程来的?”   “那最好不过……”卜晴心虚莫名的回了一句,收回视线努力压下胸口恶心感,认真对付午饭。   勉勉强强吃了小半碗,卜晴实在是吃不下去,怏怏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卜朗的三个同学已经陆续返家,警方的意思是案子线索模糊,目前只能继续留意跟进。简而言之,一个字:等!   大约是因为年底的缘故,各类治安刑事案件频发。光下午在刑警队办公室坐那一下,卜晴就清楚意识到,单纯靠警方帮忙,想找到卜朗基本无望。   当然,报警也不是一无是处。合肥警方官博,特地发微博将卜朗的信息挂上去,面向全体网民征集线索的举动,让卜晴已经绝望到谷底的心,再次升腾起点点新的希望。   微博上的各种消息,来的又快又杂,卜晴怕警方过于繁忙而无暇顾及,于是利用自己的微博号,连发数条长微博,并在警方帮忙下通过身份认证。   上午的消息很多,但是没有一条是有用的。卜晴强打精神看到下午三点半,浓重的倦意一波比一波强烈,忍不住枕着手臂趴到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俞知远查看完任飞的短信,临出门前发觉她房间连一丝动静都没了,紧张得马上走过去推了下门。房门没锁,他稍稍使劲便将房门推开一条很大的缝。卜晴脸朝着床的方向,两道眉毛深深拧到一处,就算睡着了也不踏实。   三两步走进房内,俞知远轻声叫唤两句,不见她有所回应,索性俯□将她抱到床上放平,并盖好被子。转回头,大概是因为碰到鼠标,电脑显示器倏然亮起。   他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地晃动鼠标,进入系统。   她睡前的页面还停留微博主页,私信里不断有消息进来。俞知远一一点开,发现下午4点以后发来私信的,全是一名身在西安的网友。他在相册里贴出几张分辨率很模糊的照片,说是自己无意拍到,询问如果帮忙找到人,奖励会不会真的兑现。   随手拍下,为何没事先表明自己的地理位置,还有当时的情形,而是一上来就问奖励是否兑现……俞知远隐隐觉得不安,于是用手机该微博用户的账号拍下来,转头给任飞发过去,请他帮忙。   发完,他随手把台灯和窗帘都关了,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退出去。来到楼下,他在大堂打了个电话,迅速出门坐上出租离开。   他要去见爷爷的一位旧部下,寻求对方帮忙。任飞通过单位的系统,已查到卜朗的身份证,三天前曾在合肥的一家快捷酒店登记过。而最近一次出现信息变动,则是在今天早上,地点是西安。   微博私信里的信息,也是指向西安。在他看来,这种低概率巧合的事情,不可能不是人为。所以他需要提前安排,否则等他们买到机票过去,没准卜朗已经又跑没影。   卜晴一觉睡到夜里8点,刚苏醒过来,就被俞知远催着整理行李箱,说是抓紧时间赶去机场。“机场?”卜晴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   “去西安。”俞知远垂眸看一眼腕表:“卜朗目前还留在灞桥,当然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卜晴气哼哼的从床上跳下来,着急忙慌的把行李胡乱收了下,便和他一起去退了房,紧张赶赴机场。整个过程就跟打仗一样,她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根本无暇去思索自己如何会躺到床上。   飞机起飞很久之后,她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微微偏了下头,用余光打量俞知远的侧脸。不违心的说,俞知远不说话不做任何表情的情况下,看着其实蛮骇人。而且她还发现,他很少真的在笑,偶尔露一下也总是含着那么点郁结难平的味道。   “脖子酸不酸?”俞知远留意到她在偷看,索性大大方方的转过身面对她:“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晰?”   卜晴淡定收回自己的视线:“俞先生,您恐怕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的嘴角粘有芒果渍。”   “……”俞知远嘴角抽了抽,正回身子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纸巾,力道大的像要杀人一样,使劲把脸擦了一遍。   卜晴转头面对舷窗,嘴角几不可见的往上翘了下。哼哼,总算反将一军……   飞机飞抵西安之后,两人连夜住进灞桥的一家星级酒店。俞知远没问她的意见,依然只开了一间房。卜晴自早上看过凶案现场,心情已经平静之极。   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她眼下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相比合肥警方的敷衍,西安警方的郑重其事,让卜晴诧异之余,心中对俞知远的钦佩也油然而生。顺利报案后,两人离开灞桥区刑警队,径直打车去了信息里提到的小区。   西安没下雪,但是气温相对于宁城来说,冷得相当明显。卜晴带的外套很薄,此前在合肥她就出现了疑似感冒的症状,这会冷风一吹,喷嚏就一直没停过。   进入小区之后,走在前面的俞知远突然停下来,飞快脱□上的羽绒外套,沉默披到卜晴身上。   卜晴惊得目瞪口呆,但是很快便悄悄弯了眉眼。不禁想,或许奶奶口中的这个,可靠又实在的前夫,兴许真值得她仔细考虑……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本来说了9点更,结果拖到现在。   第32章   西安的气候跟合肥差不多,都是又干又冷,风还特别的大。   俞知远把外套给了卜晴,又忍着冻,陪着她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转圈。两人大海捞针似的,连着走遍了附近的三、四个小区,快下午两点才随便进了家清真饭馆,歇脚吃午饭。   进到店里点好菜,卜晴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她只听铃音就变了脸,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接通:“卜朗,你在哪?”   这头,卜朗朝对面的中年男人牵了下唇角,焦急的说:“老姐,给我转两万块钱,今天就要。”   “你什么时候回家?”卜晴只觉耳边一热,俞知远的身子已经移了过来,低沉悦耳的嗓音随即响起:“找借口拖住他。”   卜晴偏过头,冷不防撞到他的面颊,顿时疼的抽了口气。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下意识的红了脸,心慌意乱的正回身子。过了一两秒,耳边再度传来卜朗的声音:“姐,你先给我转钱,我明天就定机票回去。”   “光是机票就要两万?卜朗你姐不是大款也不是土豪,供不起你的奢侈。”卜晴故意拿话刺激。   卜朗见对面的男人沉下目光,脏污不堪的年轻面庞,顷刻涌上深深的恐惧:“我还有别的用处,姐你一定要转。”   卜晴假装为难:“手里没那么多现金,买的基金赎回怎么也得一天以后……”她还想再说,那边已经挂断了,打回去不是忙音就是不在服务区。   俞知远没听见电话内容,不过看卜晴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似乎不简单。将电话内容反馈给警方之后,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按照警方的要求回酒店等消息。   卜晴脑袋昏昏的,进门后依然第一时间打开酒店配备的电脑,登陆自己的微博。俞知远打开自己的平板,独自在沙发里坐了片刻,便将自己昨天看过她微博的事说出。   客房里一度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就在俞知远以为她不会介意,却听她冷冷的说:“记得俞先生曾说,会尊重我的选择,合着这份尊重里边并不包括我的个人?”   “对不起,当时情非得已……”俞知远清俊的面容浮起一丝暗红,诚挚道歉。   卜晴嗤笑:“您去合肥是巧合,现在又扯情非得已。那两次开房均不过问我的意见,岂不是居心叵测?”   秋后算账呢这是……俞知远闻言反而轻松下来,微微扬起唇角,话里话外都带着些许捉狭:“依小卜老师看,我能有什么居心?”   “……”卜晴被他的话噎住,不争气的红了脸。明明是生气,可自个却觉得含了娇羞的成分。真是……可怕的念头。   沉默中,俞知远用余光瞅她一眼,通体舒泰的伸了个懒腰。随后话锋一转,问她到处和人说自己性取向有问题,到底安的什么心。   “既然俞先生问起,我也不妨问一句。”卜晴虚张声势的沉下脸:“依俞先生看,我又能有什么居心?”   得,这皮球滚一圈,又落自己怀里了。俞知远讷讷闭上嘴,心气骤然不顺。   卜晴翻看完所有私信,挑出有用的通过邮件转发给他,头重脚轻的打着喷嚏回房。   俞知远本想关心两句,想想她正在气头上索性作罢。将邮箱收到的照片,分别转发给灞桥警方,还有任飞,他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认命的出了客房,下楼去给她买感冒药。   毕业工作后他常年在外出差。西安这边虽没来过几次,熟悉谈不上,不过依稀有印象。在酒店附近的药房买好体温针、退烧药、感冒药还有止咳糖浆,他见时间还早,便拦了辆出租车,去附近的商业区给她买外套。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灞桥警方来电通知,说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看,卜朗有可能已被传销、或者别的犯罪组织控制。具体地点已在排查,最迟明天早上能把人解救出来。   俞知远感激谢过,前脚刚进客房,后脚任飞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卜晴没在客厅,看样子还在休息。任飞的消息和灞桥警方的差不多,他蹙起眉,尽量压低嗓音,小声和他交谈。   通话持续了大概5分钟,俞知远问清任飞需要注意的事项,挂了电话马上起身去敲卜晴的房门:“卜晴,有新的消息了,你要不要听?”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俞知远心里一沉,提高音量又喊了两次,没见有动静遂试着旋了下门锁。房门反锁!他当下又气又急,一边大力拍门,一边拨打她的手机。   在他看来好似过了很久,实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卜晴便将房门打开:“俞先生,您有事……”   俞知远刚想说警方那边有新消息,卜晴身子晃了晃,猛的栽向一旁。他眼疾手快的扶住,发现她的脸色红得相当不正常。该不会是发烧了?他想着,大手已经覆上她的额头。   温度烫的吓人,难怪刚才叫那么大声,里面都没反应。俞知远此时根本顾不上她怎么想自己,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跟着出去拿了装药的袋子进来。   记得那次在甘塘,他也是烧到这种程度。原本以为卜晴会趁机溜走,结果她不仅留下,还细心照顾了一整晚。其实她的手很凉很凉,但那种温暖的感觉,却胜过七月流火的艳阳。   喂她吃过药,又让她夹好体温针,俞知远静静的坐在床边,仔细端详她的睡颜。很漂亮很柔和的一张脸,却有着刺猬一般的性子,不让人看到她内心的柔软和善良。   在此之前,他心中理想的妻子模样。该是长相端庄清雅,性子温柔、文静又恬淡,笑起来梨涡浅浅,双眼弯成月牙一般,让他甘愿细心呵护一辈子的女孩。   哪曾想过会对卜晴动心,她对他张牙舞爪的也就罢了,人又现实又有心计。可真的认准了,心底设好的条条框框,转瞬即成了摆设。他喜欢充满挑战的征服过程,输了无非也就是让她算计一辈子,或者更久……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俞知远,冷不防被手机铃声惊醒。他看了一眼号码,起身去外面接通。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北京的几处房产已全部更名完毕,原先从宁城带过去的古玩字画、珠宝首饰也已装好,存放在叔公宅邸,让他过了年去一趟。   “陈文月母子呢?”俞知远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问:“虽然俞知荣不是您的亲儿子,但您养了他十几年,真打算一点都不留?”   “留什么?”俞瑞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你妈生下你没多久,我就去做了节育手术。这些年我给她的,已经足够还她的情。”   “你早就知道!那俞知荣到底是谁的种?”俞知远愣住,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说。   俞瑞海沉默许久,到底什么都没说。带绿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俞知远也懒得打破沙锅问到底,谈妥正事便挂了电话。   折回卜晴房里,她已经醒了,但神智迷糊。俞知远抽出体温计看完,又覆手到她额头试了试,拿过床头柜上的温开水,扶她起来喝下。   卜晴喝了些水,昏昏沉沉的倒回床上,一会功夫就又睡了过去。等她彻底退烧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快中午。房里光线暗淡,她坐起来四下看了看,俞知远不在。   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水,她心里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不假思索的拿过来,一口气喝完。   去洗手间掬了把凉水洗脸,她洗漱干净顺便整整身上睡皱的衣服,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   “好些没?”俞知远面露倦意地打了个哈欠:“我昨天给你新买了两件羽绒服,待会我们得去刑警队一趟。”   “查到卜朗的下落了?”卜晴问完,微微红了面庞:“谢谢您……”   又是您……等她改口真是个难事,好在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俞知远揉揉太阳穴,回了句不客气便催她去吃东西。   等她吃完了,两人匆匆下楼打车赶去灞桥刑警队。负责接待的警察大致介绍完情况,让他们安心在办公室等着。卜晴似乎不报希望,俞知远心里其实也没底。   按说有任飞居中帮忙,又有爷爷的旧部下亲自督促,破案的胜算应该蛮大。但他始终放不下心。焦灼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刑警队的车子呼啸着开进停车场。   卜晴瞬间跳起来,脸色煞白的往外跑。俞知远阻拦不及,迅速跟着跑了出去。   办公室楼下停车场,前去抓捕的警察押着数名被蒙住头的歹徒下来,被解救出来的人此时也陆续下了车。俞知远粗粗扫一眼,大概10来个年轻的男孩,个个精神恍惚。   卜晴在人群里找到蓬头垢面的卜朗,她一步_川匕目匕上前,扬手就甩了一个耳光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俞知远心头微震,随即淡然笑开。经过这几天,姐弟抱头痛哭的戏码,确实不适合她……   第33章   腊月廿八下午三点,卜晴和俞知远一起,带着卜朗辗转回到宁城。   车子进入御景,卜晴把弟弟轰下车,回头客气的和俞知远还有王叔道谢。俞知远放下车窗,微笑着看她好一会,才挥手让王叔往里开。   卜晴脸颊发热的在门外站了几分钟,想起还有正事匆忙跑进屋。果然,客厅里就剩焦急的苗大姐独自等着,而闯了大祸还没心没肺的卜朗,这会已经和奶奶去了后院。   “苗大姐,真不好意思。”卜晴低头从包里把路上就准备好的薪水,还有过年的红包拿出来,感激递过去:“路上迟了些时间,您要是急的话,我等会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给您包个车。”   “不用,6点钟还有趟公车路过村跟前,我坐那趟就成。”苗大姐接过红包,嘱咐道:“年货我也不知道该帮你准备什么,所以什么都没买,钱我也还给老太太了。”   “没事。”卜晴笑笑,正要送她出去,门外忽然响起刹车的声音。她以为是俞知远又回来了,本能的先跑了出去。门外停着一辆出租,她正纳闷,就见彭小佳披头散发的从出租上下来,跟着嚎啕大哭的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卜晴……”   “先别哭,有什么事进屋说。”她的这副样子,让卜晴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一样,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彭小佳哭得嘶声力竭,人却站着不动:“我还没付车钱。”   卜晴一听,安慰两句,让她先进屋去等着。跟着高声叫回已走开的苗大姐,拉着她和司机商量包车去乡下。司机师傅蛮爽快,价钱也很合理。苗大姐心里过意不去,也不忍心让她多花钱,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两人推让一阵,最后卜晴有些恼火的直接先给了钱,她才提包坐进去。   辞别苗大姐回来,卜晴因为生气卜朗充英雄的败家举动,寒着脸命令他立刻去做晚饭,自己领着彭小佳上楼。进到卧室坐下,彭小佳伤心欲绝恸哭一阵,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自己的遭遇。   因为她爸欠的高利贷还不上,继母打听到放债的老板有个痴傻儿子,于是撮攒她爸答应让她嫁过去,婚期定在正月初八。她回到景州当天就被锁在房里不能出门,幸亏楼上楼下的邻居帮忙,才趁着他们去买年货时,从家里狼狈逃了出来。   由于她的证件和银行卡都被她爸扣了,身上剩的现金只够买机票,没办法只好打车过来求助。   “你爸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打你?你为什么不报警!”卜晴骇然的掫起她的外套,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就只是打,他真的没对你做过别的事?”   “那女人的儿子想不轨来着,不过被我打伤了,背上的这些伤就是代价。”彭小佳浑身哆嗦缩进被子里:“报警警察调解完就走了,我一直想要是逃不掉,就去死……”   “畜生!”卜晴不由自主的攥紧拳头:“骂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彭小佳呜咽许久才倦的睡了过去。卜晴给她盖好被子,下楼吃完晚饭便去了俞老先生的别墅。从西安回来之前,张秘书给她打过电话,所以不能不去。   进门时,俞知远正和俞老先生在客厅下棋,她打过招呼,安静的坐到一旁观战。过了约莫十分钟,张秘书从外边回来,客客气气的请她去了一旁的茶室。   原来他也要告假回家过年,但又不放心这一老一少,所以托她帮忙照顾。   “张叔,您的儿子今年不是已经调回宁城了吗,还上哪过年去?”卜晴直觉不对劲。   张秘书的样子颇为为难,沉吟许久才说,儿子临时接了任务回部队。家里边决定今年到部队上过年,他也想趁此机会和战友们聚一聚。   卜晴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犹豫着答应下来:“那行,您别逗留太久。”   张秘书感激的谢了又谢,出了茶室立即去收拾东西。跟在后边的卜晴摇头失笑,转去客厅陪那对祖孙下棋。   她一坐过去,俞知远顿时有些心不在焉,连着走错了好几步棋也不自知。对面的俞老先生抬抬眼皮,假装疲惫的将棋盘一推,说:“明天都大年三十了,自从你奶奶走后,这家里一到过年就特别冷清。”   俞知远脸色变了变,搞不懂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不接话。   俞老先生那个气啊,恨不得拿棋子敲他脑袋。他瞥一眼卜晴,见她也不吱声,这火气就更大了:“明天早上,你俩必须帮我把年货给置办齐了。”   “爷爷……”   “爷爷……”   俞知远和卜晴对视一眼,一起狐疑的望着他。   “看什么看!”俞老先生气哼哼的站起来:“今年的年夜饭我和卜老太太商量好了,都在这边吃。”   卜晴隐隐有种自己被坑的感觉,可又担心他气出病来,当即紧张地起身搀住他:“爷爷,你别这么大火气。我明天就去给您办年货,对了今年要不要做麻通,我记得您特别爱吃。”   懂事的卜晴让俞老先生很受用,他余光瞪一眼自个木得像头驴一样的孙子,没好气的答:“吃,而且还要吃现炸的。”   越老脾气越古怪,卜晴忍着笑,把他送到楼上的房里,亲自去拿了药看着他吃下,才关灯下楼。俞知远见她下来,立即迎上去悄声问:“爷爷今天是不是吃了火药?”   卜晴白了他一眼没回话,越过去自顾出门。俞知远耸了下肩,几步追上去:“明天我去找你?”   “您在约我?”卜晴站定,嘴角微微上扬。   俞知远挑眉:“当然不是……”   卜晴情绪没什么变化的“哦”了一声,继续迈步前行。走出老远,没听着后边有脚步声跟来,她马上眯起眼,恨恨的在心底把俞知远问候一遍。   到家彭小佳还在睡,奶奶也回了屋,只有卜朗还没脸没皮的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坐过去,劈头盖脸的把卜朗臭骂一顿,逼着他还钱。   “姐,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的真要这么公私分明?”卜朗把电视声音关小,弱弱抗议:“我只是想把同学拉出泥潭,没想到会穿帮。”   “你义气!”卜晴火冒三丈的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英雄!特么的我顶着绝望奔波千里,几次以为你死在外边。你倒好,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还窝在狼窝里当卧底。有本事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声张正义,别特么的花老娘的钱!”   卜朗脑袋汗津津的,视线在脚面上瞟来瞟去:“姐,你说粗话了……”   “闭嘴!”卜晴气的差点又要扇他:“今年过年没有压岁钱,开学之后自己想办法挣生活费,老娘特么的养不起你!”   卜朗的脑袋在她的怒骂声中,一下子垂到了胸口。这件事,他确实想的太简单,也太过自负自己的智商。那天在西安挨的那一巴掌真挺疼,冷静下来想了想,真就一点都不冤。   还在西安就压着的火气撒完了,卜晴累得没工夫打理他,径自上楼给俞知远把这次出门费用转了过去,才安心洗澡睡觉。   次日早上,彭小佳睡醒过来,随口问她昨夜是不是骂了卜朗。卜晴赖在被窝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既然提了,自然免不了说到俞知远。   彭小佳听了一阵,一面生气卜朗的不懂事,一面又好奇他们几天几夜共处一室,到底怎么过的。她心里藏不住话,想到了便问出口。   卜晴一听滚床单三个字,当即面红耳赤的,作势要将她踹下去。   闹了一阵,两人看时间差不多,一起起床下楼。卜朗做好了早餐放在餐厅,人不知跑哪去。老太太人在后院的菜园子里,看情形应该是吃过。   彭小佳盛好粥,端着碗去了后院陪老太太聊天。卜晴随便吃了点,想起俞老先生交代的事,隔着推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不去,你的衣服我穿着太宽,晚点趁天黑没人看我,我再出去。”彭小佳大喊。   这都快10点了,俞知远到底是来了还是没来?卜晴放了碗,带上钱、提货卡、还有环保袋匆匆出门。   到了俞老先生的房子跟前,她隔着院墙的花窗,意外看到俞知远白衣黑裤正挽着袖子,站在白色花架底下晒腊肠。刺眼的阳光底下,他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居然充满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生动情绪。   卜晴看得有些痴,脸颊也不由的有些发烫。兴许是她站的太久,又或者是俞知远一直在等,她还没过神,就听他在院里喊:“小卜老师……”   “……”卜晴脸上火辣辣的,赶紧走到大门那推门进去。“今天要去置办年货,腊肠让保姆晒就好。”   俞知远转过身,当着她的面将最后的几串腊肠挂上,故作不解:“小卜老师你是在约我吗?”   卜晴懒得和他斗嘴,索性大大方方的笑起来,俏生生的答:“您觉得是就是吧。”   “好嘞……这就快来。”俞知远也笑,拿起前头拿过来的抹布擦了擦手,回屋去拿外套。   俞老先生在客厅里正研究着棋局,见他进来马上泼冷水:”瞅瞅你小子得意的那,小心乐极生悲!"俞知远好气又好笑。   第34章复婚守则   出了御景正门往西大约100米,就有惠之家的大型分店。   俞知远一手抄兜,一手拎着环保袋,姿态随意的和卜晴到了楼下。二楼的LED显示屏,不断滚动十周年庆典抽奖的奖项,他仰头眯眼瞅了瞅噙着得意的笑容,半拥着卜晴挤上电梯。   在入口处取来推车,他又紧跟在卜晴身后往里走。超市里又挤又嘈杂,俞知远还不可避免的,遇到了许多的老邻居。碰着一个他打一次招呼陪人寒暄,几次下来发觉卜晴已经走远,立即推着推车快步追上。   他打小就不知道年货是个怎么置办法,不跟着她,回去没准惹老头生了气,又是顿臭骂。   一路随着她走到糖果区,好几个品牌的促销都背着麦,大着嗓门使劲吆喝。他不知道该选哪一种,于是乖乖听她指挥,取了袋子一样一样装好,再一起拿去过称。   爷爷身体不好,糖类不要买太多;核桃要选长白山野生的;瓜子得选原味的南瓜子;杏仁要山西产的,五香味……他仔细记好,忽然觉得她轻声轻气说话的嗓音,真是动听极了。   卜晴指挥他的同时,自己也装了不少。奶奶血糖低,卜朗吃东西就图个囫囵,彭小佳不爱吃零食,所以她挑起来没那么多讲究。路过酒水饮料区,她什么都没让俞知远拿,自己反倒要了件听装的啤酒,还有2升装的百事、七喜的促销装。都放进推车后,她想着过年每天都大鱼大肉的,就又折回去搬了箱凉茶。   俞知远见她拿了可乐,盘算着年夜饭既然一起吃,也拿了和她一样的。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吃的基本拿齐,卜晴看一眼推车,转去了文具区挑对联、福字和红包。   她是真不打算给卜朗压岁钱,可架不住奶奶要给。   全都挑好去收银排队结账,俞知远突然想起早上银行来的电话,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偷摸跟着她去了合肥,又转机西安找卜朗,事情也办得顺顺当当,她倒好,回来就把钱给算清了。   活了三十几年,他就没想过有天会被同个女人,数次拿自己的钱砸脸,这口气受的委实憋屈。   收银口几乎站满了人,俞知远本来可以去人稍少的收银口排队,然而他宁愿跟在卜晴身后也没去。盯着她后脑勺的马尾看了一阵,他移开视线落在她身边的货架上,冈本、杜蕾斯、杰士邦……牌子还怪多的。   正看得出神,手机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眼号码飞快接通。是崔旭,他说钟碧霄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只是留下的后遗症很明显。周围的声音吵吵嚷嚷,俞知远虽听不真切,不过依然能清晰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无奈:“失忆!你确定?”   这头崔旭无奈的叹了口气,哑着嗓子答:“她只记得15岁以前的事,醒来就找你。”   俞知远眼皮跳了几下,飞快望一眼卜晴,迈步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小声说:“她没康复之前,不要让她回宁城,也不要提起我。”   崔旭痛苦的闭上眼:“我尽量……”   俞知远结束和他的通话,蹙着眉走回自己的推车旁。听后来回工地搜寻的同事讲,钟碧霄身上的确受了很重的枪伤,可头部完全没伤口,怎么会引发失忆症。   之所以会质疑,倒不是不同情。而是觉得,明知当地处于武装力量暴动的动荡时期,大使馆方面都已禁止国人踏入拉卡,她还不自量力的冲过去,分明就是找死。   这种感情放谁身上都是桎梏,他接受不来,也承受不起。尤其罔顾自身安全,满脑子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的做法,在他看来愚蠢又可笑。别说感动,就是逃都来不及。   最最根本的原因,概括起来也简单:不爱!不受!   结完帐,两人借了推车推着回到御景,走在前边的卜晴,回头见他脸色始终阴沉沉的,心里放心不下,在门外招呼彭小佳出来搬东西,主动陪他回去。   走着走着,俞知远理清思绪,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温柔的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微笑。从小联排到后面的别墅,路其实还挺远。卜晴腿短,所以必须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累不累?”俞知远见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故意揶揄:“小卜老师,你要是跟不上可以提意见的。”   卜晴囧了下,顺势往前跑:“多谢俞先生关心,不过您想太多了。”   俞知远的视线追逐着她灵动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弯了眉眼。见惯卜晴张牙舞爪的模样,猛的瞧见她这般娇羞,感觉还真不赖……   中午贴完对联,又把灯笼挂上大门,卜晴领着卜朗还有彭小佳,一起搀着老太太,去俞老先生那边准备年夜饭。今年没有除夕,导致所有的事都很赶。   年夜饭和需要储备的鱼、肉、蔬菜,张秘书走前已经安排妥当,酒店那边大概下午5点能送餐过来。家里边该准备的,保姆也准备得差不多,卜晴需要做的,就是给俞老先生做麻通,还要给奶奶蒸糖糕,顺便做几样小菜。   两个老人刚碰上面,就开始聊给卜晴介绍相亲对象的事。俞知远陪了一阵,越听越不是个滋味的溜去厨房,偷看卜晴和彭小佳忙碌。   今年冬天的天气格外好,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的照进来,摆满了各种工具和用料的流理台,静静反射着亮眼的光。他无声无息的倚在门框上,嘴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卜晴弯着腰,挽起到臂弯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上满是白色米浆的忙碌着。宜家宜室的模样,怎么看都顺眼又诱人。至于突然冒出来的彭小佳,他没多看,而是悄悄给杜御书发了条短信过去。   身后的客厅,两个老的为了给卜晴介绍什么样的男人,意见不合吵了起来。没了张秘书和稀泥调停,俞知远只好亲身上阵。老头子也真是,放着自己孙子的幸福不管,竟想另外给卜晴找男人。   想着卜晴真要嫁给别个男人,特别是一想到那个时刻在一旁窥探的张乐成,他心里的酸气就忍不住一个劲的往上涌。正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两个老的又不说了,而是讨论起院子里适合种什么菜。   俞知远啼笑皆非,嘱咐刚从后院晃回来的卜朗两句,出门给杜御书打电话。   保姆呆到下午4点,提前回家吃团圆饭。卜晴和彭小佳把麻通炸好,又滚了厚厚一层白芝麻端到客厅,跟着分头继续忙,一个去弄小菜,一个去餐厅收拾桌子。   杜御书赶过来时,酒店的年夜饭也正好送到。俞知远安排完酒店的人摆盘,悄悄将他拉到一旁,问他怎么没吃饭就先跑过来。   “见过大年三十还被逼着去相亲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杜御书心气不顺的瞄一眼彭小佳,抬手揽住他的肩:“老实交代,你都用的什么招,居然把前弟妹驯服贴了。”   俞知远耸肩甩开他的手:“没个正形,难怪你妈大年三十都不放过你。”   杜御书哼了哼,嬉皮笑脸地转身去了餐厅,没话找话和彭小佳搭讪。彭小佳没搭理他,手脚麻溜地摆好碗筷,故意忽视他大声招呼开饭。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吃罢,卜晴走前去厨房切了些水果,还不放心的叮嘱俞知远,让他看着俞老先生吃药。前后唠叨了不下三遍,才搀着奶奶,叫来卜朗和彭小佳一起回家。   俞知远倒是一点都不嫌烦,他嫌的是时间太短。除夕一晃眼就过了,想单独和卜晴说说话,也没个机会。   到了正月初一,卜晴一大早起来和奶奶拜过年,督促着卜朗弄好了早餐,又上楼叫醒彭小佳,自己先去了俞老先生那边。   走进大门,俞老先生爽朗的大笑声隐约从客厅里传出,其中还夹杂着女人清脆的嗓音。莫不是俞知远的两个姑姑回来了?她脚步一顿立即转身往外走,没等出门,身后忽然响起俞知远的声音。   “您家里有客人在,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和爷爷拜年。”卜晴停下来,慢慢转过身望着他干笑。   俞知远心烦气躁,正欲开口叫住她,就听爷爷在屋里边招呼:“是卜晴来了吧?快进来。”   卜晴应了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俞知远看出她的犹豫,几步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语气坚定:“这个客人,你也该见一见。”   进了客厅,俞老先生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只上好的紫砂壶,不时抿一口茶。他对面多出的轮椅上,钟碧霄笑容深深的坐着,而旁边的沙发则坐着一位有些面熟,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卜晴狐疑着拽上俞知远上前,恭敬的跟俞老先生拜年,跟着暗暗使力想挣开他的手。   俞知远觉察她的意图,手里的力道不由的加大了几分,淡然的朝着沙发的方向开口:“钟叔叔,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卜晴。”   钟书记……卜晴缓了缓震惊的情绪,细看之下发觉那男人果真是省委书记钟庆卓,哪还顾得上去纠正俞知远自己是前妻。   钟庆卓波澜不兴的将视线移到卜晴身上,脸色比方才又冷了几分。他定定瞅了两秒,移开视线转向俞老先生,不疾不徐的开口:“恭喜俞老,不知知远是几时结的婚?”   俞老先生因为孙子的莽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咳了咳大着嗓门答:”两年前就结婚了,眼下刚离。"卜睛的手心渐潮,一抬头却不期然的撞见,钟碧霄看似无害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怨恨。   第35章复婚守则   钟庆卓听完俞老先生的解释,不着痕迹的扫一眼俞知远,转开话题。   他们聊的话题又高深又无趣,卜晴半句听不懂也插不上话,倍感尴尬。厚着脸皮站了几分钟,她找着机会挣俞知远的手,轻声告辞。俞知远送她到了门口,钟碧霄忽然开腔叫住他:“知远哥哥,我想喝可乐……”   钟庆卓循声扭过头,眼中的凌厉一闪而逝。俞知远佯装没看到的敛去嫌恶,怏怏退回来走去餐厅给倒了一杯可乐,亲手端到钟碧霄手上。   俞老先生轻轻摇了下头,继续是而非的陪着钟庆卓闲聊。   钟家老房就在隔壁左手边数过去第三家,俞知远等钟碧霄喝完了可乐,憋着火气提出先送她回去。钟碧霄微笑着点头应允,礼貌告辞。   将她送回钟家老房,俞知远嘱咐两句注意身体之类的客套话,一言不发的折回家。刚踏进大门口,迎面遇上往外走的钟庆卓,他招呼一声便要错过身往里走。   钟庆卓叫住他:“知远,就算你不肯娶霄霄,也请帮忙让她恢复记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俞知远不耐烦的点了下头:“能帮我自然会帮。”   钟庆卓见他脸色不开,也不好继续逼着,面露尴尬的叹气离去。客厅里,俞老先生下了摇椅,见他如此快就回来,马上问起定亲的事。   俞知远理理身上的外套,没坐。钟庆卓刚才变相支走卜晴的举动,让他话里的怒气,想藏都藏不住。实际上,他也没打算藏:“姓钟的是不是觉得我们俞家落势了,不管他女儿什么情况,我都得乖乖受着?”   “没规矩!”俞老先生恼火的喝叱一声,拿拐杖使劲敲了敲桌子:“霄霄只是失忆,不是神经病。”   俞知远没接话,就算钟碧霄健健康康,他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之前的提亲已经推过,如今又赶着大过年的上家里摆谱,合着俞家客厅是他钟庆卓的办公室,随来随走。   俞老先生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心里反倒有些高兴,卜晴那小妮子倒是挺办法降他。高兴归高兴,面上依然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别过脸不理人。   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俞知远的二姑姑一家进了门,他谈不来姑姑和姑父的话题。陪了半个小时不到,找了个借口跑了。   快步走到小联排外边,只见卜朗一个人在前院修理东西,他推门进去佯装随意打着哈哈,说今天天气真好。卜朗停下手里的动作,起来到处望了望悄声问:“远哥,侯景辉那小子是不是叛变和我姐说了什么,她在西安那阵火气真吓人。”   俞知远对他的行为也很反感,闻言瞬间沉下脸来训斥:“臭小子还没死心呢!你知不知道你姐为了找你,在西安都病倒了。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   这口气听着不止耳熟,看那表情也比自家姐姐发火,气势要足上那么几分。卜朗讷讷收了声,沉默片刻,忽然眉开眼笑的说:“我姐和佳姐带着奶奶去看舞龙,天黑之前估计回不来。”   俞知远漫不经心的拍拍外套,转身往外走:“我去买烟路过而已,你小子有空多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卜朗大笑着应了声,坐回去继续修理奶奶要他弄的东西。心里却想着,他明明不抽烟,扯谎也不找个好的。   俞知远踱着步出了小区,还真就去旁边开门的商行拿了一条烟,之后趁着回去时路过,故意漏给卜朗看。进了家,爷爷和二姑父在下棋,他把烟丢给二姑父,转身上了楼。   卜晴去看舞龙……想着他禁不住有些无聊,想来想去索性联系上杜御书和任飞,约他们一起去品鲜打牌。   同一时间,观水街百货大楼二楼男装部。彭小佳搀着卜老太太,笑的一脸暧昧的陪着卜晴闲逛。以前给卜朗买衣服,都是中档的运动款、休闲款,她今天居然有兴致逛高端男士正装店,说不是为了俞知远鬼都不信。   彭小佳顾忌老太太在场,只是在心里猜测,没当面点出来。卜晴若无其事地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下了楼就提议去市政广场看表演。   一直转到下午,老太太说累她们才拦了辆出租回御景。车子回去时,路过惠之家其他分店楼下,彭小佳无意中看到十周年庆典的大奖,升到了二百一十八万八千,顿时两眼放光:“卜晴,惠之家真大手笔,要不我们晚上也去碰运气?”   卜晴兴趣寥寥:“这个需要拿身份证登记信息的,你确定你可以参加?”   彭小佳楞了下,马上摩拳擦掌:“没身份证,你当我这一千公里是爬回来的啊!不管,一会把奶奶送到家,你一定要陪我去抽。”   卜晴摇头:“上次谁说抽中转运珠就是踩狗屎的?”   “说的也是,可是馅饼就挂在那,不试着去咬下,怎么知道自己咬不着?”彭小佳不甘心。   卜晴莞尔,长长的“哦”了一声,低头看手机里收到的短信。发件人是俞知远,内容很简单:昨晚人多,没来得及和小卜老师说新年快乐。   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她佯装镇定的收起手机,没回。从第一次认识钟碧霄,卜晴就不喜欢她,看得出她也不喜欢自己。只是莫名被人憎恨的感觉,放在大过年的热闹气息里,实在添堵。   将奶奶送到家,谁也没去成超市,因为家里多了两个不束之客。   卜晴的脾气算不得太好,但是面对平日里,只在省新闻台上看到的钟庆卓,还有他温婉端庄的爱人,却一点脾气都没。说白了,她就是有气也得收着。   具体谈了些什么内容,她大多不记得,脑子里能记清的,就是钟庆卓的那一句:随时可以调动她的动作。身居高位的堂堂一省书记,为了女儿能说出这等没水准的话,确实挺让人动容。   前提是,这个被要挟的对象不是她。在卜晴的记忆里爸妈时常出海,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们卖了鱼,给她和卜朗带新衣服,还有甜到齁嗓子的糖果。   那会小,贪嘴又没钱。于是天天盼着爸妈出海,多打鱼多卖钱,这样她就能连着好多天嘴里都是甜味……比起钟碧霄的幸运,卜晴深刻体会了那句:人比人气死人。   送走钟书记夫妇,她无精打采的上了楼,直接滚进被子里发愣。彭小佳正在上网,见她心情不好,鼠标一放也滚进去,问她来的人是谁。   卜晴懒洋洋的清了清嗓子,说对方是钟碧霄的父母。怕她听不懂,又简单介绍了下钟碧霄和俞知远的关系。   “卜晴,你居然吃醋了?”彭小佳理了理思路,逼问道:“俞知远有没有跟你表白?”   “我没吃醋!”卜晴坐起来,火大的说了两人之间的一些事,以及刚才钟书记说的话,问她怎么办。   彭小佳倒是一点都不为难,直接列出三个问题抛回去:一、是否打算和俞知远来真的;二、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放手一搏;三、再怎么白富美也是单恋怕个毛。   “说的好像他是我的囊中物一样。”卜晴想着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又有点想入非非:“不否认他的条件好,可我总觉我要是主动了,不仅不矜持还很无耻。”   “那你就吊着他。”彭小佳大笑:“至于钟姑娘,这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兴搬父母出来打头阵的。”   卜晴听她这么说心思又活络起来,悄悄拿上手机去厕所给俞知远回短信。不咸不淡的发了两三条,俞知远忽然提议明天要是天好,他就带着杜御书和任飞过来搞烧烤。   没等她想好怎么回,他那边又补了一条过来:东西我们来准备,你们负责开门就好。卜晴想着先前和彭小佳说的话,大方回了欢迎二字。   小联排后院的空地,都让奶奶整成了菜陇,只有前院的位置还蛮宽。到了初二下午,杜御书开车弄了两套烧烤的用具过来,还有一大堆事先已经串好的牛肉、鱿鱼、鸡翅,和不少的蔬菜、酒水。   除了任飞是第一次见,杜御书已经算是熟人,大家见了面客气几句没一会就混熟了。卜晴的嗓子不怎么好,平日里其实很少吃烧烤,好在俞知远还算体贴,每次给她烤的东西都不放辣。   天黑下来之后,大家有意无意的,都聚到另外一套烧烤炉那喝酒,单独留下卜晴和俞知远。孜然的味道和烤肉的香味,淡淡充斥在空气里,俞知远抵着头,动作熟练的在架子上刷着酱料,侧脸的弧度迷人极了。   卜晴偷偷打量一阵,下意识的拿了纸巾帮他擦汗。言情俞知远慢慢转过头,深邃的眸里里满是温柔。或他咽了口口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着椰榆她:”你刚才的动作,算不算是调戏,',闹了个大红脸的卜晴,刚想回呛他,院墙外赫然响起钟碧霄的声音:”知远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第36章复婚守则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俞知远移开架子上的食物,起身拍了下卜晴的肩膀,径自过去开门。   杜御书本想上前拦住他,肩膀却被任飞死死摁住,无法动弹。彭小佳看热闹不嫌事大,翻了个白眼过去,径自走到卜晴身边坐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暗暗等着钟碧霄进来。   坐在轮椅上的钟碧霄,在保姆的帮忙下,慢慢进了院子。没化妆的脸上清清爽爽的,看着情绪似乎没多大变化。让保姆将轮椅推到杜御书身边停下,她笑着仰起头,问俞知远:“知远哥哥,这里还是你家的房子吗?”   “是,你在那边和御书坐着就行。”俞知远冷冷的回了一句,坐回卜晴身边。   “御书?”钟碧霄收回视线,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本能的紧了下:“御书哥哥怎么也变老了,还有任飞哥哥,你真的是任飞哥哥?”   杜御书莫名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辙,只好出面打圆场:“霄霄,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烤。”   钟碧霄没搭腔,而是微笑着望向卜晴:“前嫂子,您怎么还在这?我听俞爷爷说,您的老家在什么口,地方太小我的记性又不好,真对不起。”   “开口就是哥哥长哥哥短,依我看八成是来砸场子的。”彭小佳看不下去的跟卜晴咬耳朵:“也不知道你前夫怎么想。”   卜晴笑笑,顾不得卜朗在场,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异常的答:“这房子我前夫已经送给我了,以后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俞知远眨了下眼皮,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对了霄霄,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和你嫂子很快就复婚。”   钟碧霄也笑,大声说着恭喜和祝福,全程演得天衣无缝。只有卜晴很清楚,昨天早上她眼底的怨恨绝不是错觉。不过也得感谢她的搅局,三言两语的逼出俞知远的真心话。   上次他说不追了,卜晴其实已经有些当真,所以特别不解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现在看,他压根就没死心,既然挑明了她也没必要去纠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和他相处。   就像彭小佳说的,该拿的钱就得拿,该怎么摆谱和俞知远交往,就接着摆。没人会去关注你的内心是否高贵,只要不同时脚踏几条船,勾三搭四不检点,爱谁谁眼红。   钟碧霄的突然加入,让原本热闹的家庭烧烤,变成了缄默比赛。俞知远扫兴不已,耐着性子给卜晴烤完了两只鸡翅中,便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亲自送钟碧霄回去。   轮椅由保姆推着,俞知远始终攥紧卜晴的手缓缓跟在后边,有一句没一句接钟碧霄的话。卜晴一路啃着鸡翅中,心里没多少得意的感觉,而且还觉得自己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俞知远总是不经允许,动不动就牵自己的手。不算工作需要,她这辈子还没让哪个男人,又是拖手又是亲的。   想到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吻,卜晴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坏。送完钟碧霄往回走的路上,她说什么都不肯让俞知远再牵手,脸也拉得长长的。   俞知远浑然不知自己哪得罪她了,只得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陪着。走到一半,他实在忍不住,几步走上前将她拦住,一脸奇怪的问:“鸡翅中没熟透,还是刚才可乐喝多了胃不舒服?”   卜晴满肚子的火气,在他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里,“嗤”的一下无声无息的灭了。她仰起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开玩笑的语气:“俞先生,您真的想和我复婚?”   俞知远笑容灿烂,回答的也爽快利索:“我说给霄霄听的,小卜老师别当真。”   “我也是开玩笑的。”卜晴反将一军,得意越过他,一溜小跑远远拉开距离。   不就是玩若即若离的暧昧戏码吗,看谁先乱了阵脚。   俞知远脸上笑意有些僵,不过很快迈开步子追上去。前后脚回到联排的前院,支开的摊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他帮着把东西收到杂物房,送走杜御书和任飞,自己踱着步回了家。   到了家跟前,大门已经关上。他拿出钥匙刚要开门,钟碧霄自己控制着轮椅,从阴影里滑了出来,可怜兮兮的哀求:“知远哥哥,我头疼的晚上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太晚了,你家保姆呢?”俞知远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也淡淡的:“快回家去,不然你爸妈又该急了。”   钟碧霄鼻子有些发酸:“爸爸妈妈今天去外婆家,不会回来。”   俞知远开好了门,短暂的犹豫过后,将她推到钟家老房门外,高声把保姆叫出来把她背回去。等着她进了门,他立即转身回家。   钟碧霄进去后,泪流满面地摆手让保姆先去休息,自己下了轮椅慢慢走回楼上的房间。没用,做这么多统统没有。她为了他独自深入险境,身体被暴徒的子弹射穿,好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醒来,他不带半点同情,将她交给崔旭便一走了之。   哀莫大于心死,可她就是放不下……   晴好的天气又持续两天后,开始下起绵绵细雨。卜晴原本计划带奶奶回一趟洵口,可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开往那边班车要提前三天订票,包车来回千里又需要很大的一笔钱,她舍不得所以此事就作罢了。   卜朗在初二那晚听了钟碧霄的话,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发呆。卜晴懒得解释,也没工夫陪他思考人生。单位的新房过了年马上就下来,她需要提前准备好资料,到时好签合同。   忙到初六这天,培训班的新学期的课程也基本敲定。卜晴放松下来,问彭小佳几时回景州,拿回自己的其他证件还有银行卡。彭小佳沉默半天,支支吾吾的说还没想好。   卜晴最不喜欢她一遇到和她爸有关的事,就收起爪子当缩头乌龟。养育之恩确实大,但一个完全不顾自己亲生女儿死活,一心要替别人养儿子的父亲,不值得她赔上一辈子。   无语的坐了一会,她没忍住,直接提到她爸借高利贷的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高利贷的事?真要帮还钱就早些开口,趁着我手里还宽裕。”   彭小佳使劲揉了两下太阳穴:“我也不想帮着还钱,但我爸现在断了一条腿,我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卜晴恨铁不成钢,拿出破口大骂卜朗的架势,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列举了关于这个事无限的可能性,多少钱都填不满无底洞,谈恋爱永远说不出家庭情况,就算瞒过了将来结婚,被婆婆发现,婆媳不和就会影响夫妻感情。   倘若不幸遇到个渣男,真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人家非但不会给你任何补偿,还白睡你几年。那时人老珠黄,万一拖着个包子,背后还站着这么一家子,更没人要,直至凄凉死去……   彭小佳皱起眉,心里还惦念着那点血缘亲情,小声嘀咕:“没那么恐怖……”   “难道你要等着他们把你逼死了,才觉得恐怖!”卜晴吼她一句,气得揍人。   彭小佳的脑袋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沉默。   初七一早,宁城再度降温。卜晴和彭小佳去惠之家超市采购完吃火锅的食材,顺便填了下抽奖的单子,回家把东西一放,就冒雨往俞老先生的别墅跑。   过年的这段时间里,俞老先生的两个女儿举家回来,她就一直没去过别墅。最多就是从初三起,保持着一天几条的频率,和俞知远不咸不淡的互发短信。她脚步匆匆地跑到门外,见大门虚掩,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   “这么大的人,下雨还不知道打伞。”俞知远打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后,凉凉开口。   卜晴抱着头钻到他伞底,仰起头笑吟吟的望着他:“有俞先生帮着不就好了……”   俞知远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体贴的移过伞将她头顶遮好,一起进了客厅。俞老先生的精神很不好,卜晴搬了张独椅关心的坐过去,小声和他打招呼。   刚巧俞知远的手机响了,他朝卜晴点点头,走去一旁接通。电话是小区大门的守卫打来的,说是有份北京来的急件,让他赶紧过去签收。   走回去刚要开口,卜晴便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快去。   俞知远前脚走了不到一分钟,钟碧霄便在保姆的帮忙下,坐着轮椅滑了进来。卜晴余光瞅了一眼,没回头也没打招呼。   钟碧霄不以为意,支开保姆后大方自然的控制着轮椅滑过去,轻声招呼俞老先生:“俞爷爷,你吃过早餐没?吃过早餐就该吃药了。”   卜晴抬头看了下墙上挂钟指针,确实到了俞老先生该吃药的时间。她叫了几声保姆不见回应,只好亲自把俞老先生扶上楼,喂他吃完药,又安顿他躺床休息,这才折回楼下。   “想不到四百万都满足不了卜老师的胃口。”钟碧霄闲闲的拍着手,阴阳怪气的接着说:“情愿当牛做马,也不见得能赢取知远哥哥的心。”   卜晴一步_对二目匕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当牛做马的赢面,怎么也比无脑的孤胆蠢货大,钟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钟碧霄咬着牙瞪她,眼底的恨意更甚。   第37章复婚守则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卜晴和她对视片刻,漠然移开视线。   等着俞知远取了快件回来,卜晴立即将他拉到楼上的书房,担忧的说俞老先生这段时间服药的顺序不对。让他提醒一下保姆,平时自己也要留心。   俞老先生每天早晚服一次药,又分餐前的餐后的,柳妈告假之前说的非常详细。加之卜晴曾经照顾过已故的老太太,老先生什么时间该服什么药,她一直记着心里。   所以刚才她发现该下午服用的药片,比早上的少了很多,马上觉得不对劲。   俞知远等她说完,点头应了一声,手臂一伸轻松将她纳入自己怀抱:“小卜老师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卜晴臊的要命,明明说的是正经事。他却突然把短信上的话拿出来当面说,口气还如此的漫不经心,随意的好像在谈论天气,哪有半点认真的影子。   既然人家都没回事,自己也不能输了气势。想着,她举起双手轻巧的阻隔在两人中间,佯装淡定地仰起头,缓缓笑开:“不愿意……”   俞知远也笑:“行啊……什么时候愿意了记得通知一声。”   他的嗓音浑厚而低沉,特别是笑着说话的时候,又悦耳又舒服。卜晴的脸热得好似正在火堆上炙烤,正欲推开他,冷不防他的吻竟落了下来,冰凉柔软的唇擦过额上的肌肤,瞬间激起阵阵悸动。她慌乱极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楼下却传来钟碧霄的声音:“啊!”   叫声凄厉又惊恐,震得人耳膜生疼,间或还伴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卜晴清醒过来,立即绷紧脊背想逃离他的怀抱。   然而,俞知远似乎意犹未尽,他收紧双臂又在她额上亲了亲,这才叹着气捉住她的手握在掌中一起下楼。两人来到楼下,钟碧霄连人带着轮椅摔在客厅的摇椅前,正满头大汗,艰难的试图站起来。   卜晴眼神嘲弄,佯装要去扶她的意思,先跑了过去。俞知远随后跟上,几步过去蹲到她的身边询问情况,同时高声叫来保姆。   好一出苦肉计……卜晴若有若无的扬了下唇,冷眼看着钟碧霄出洋相。   战战兢兢的保姆从后院跑过来,在卜晴的假意帮忙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钟碧霄扶到正过来的轮椅上。俞知远从头至尾,丝毫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等保姆送走钟碧霄,卜晴也准备离开。俞知远又牵着她手一直送到门外,都舍不得松开。   “俞先生,我记得自己可没答应您的请求。”卜晴笑吟吟的,脸颊上的梨涡一点点变深:“您这样算不算是性骚扰?”   说着,她倏然挣开手,头也不回的跑出老远。俞知远眼底的火苗越烧越旺,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方笑着转身折回客厅。   卜晴一口气跑到小联排外面,平复好紊乱无章的心跳,又站了半分钟左右,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她以为俞知远要告白怎么也得浪漫一把,让自己惊喜一下下。没想到会是如此自然而然的说出那句话。虽然她没被钟碧霄刺激到,但不否认他问的时候,她脑子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愿意!   也罢,一切顺其自然也挺好。   中午吃饭时,彭小佳说同样留在宁城的班长突然通知,想趁着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搞个同学聚会,问她晚上要不要参加。卜晴想都没想,高兴的表示要去。   到了下午,两人精心打扮一番,留下卜朗看家照顾老太太,打车去了梅子路1号的银都国际娱乐会所。进到包厢,她们到的有些早了,里边还没几个人。   老同学见面,免不了要叙旧,调侃一番。随着包厢里来的人陆续增多,不知谁提了一句,当初和卜晴郎才女貌的同学宋旷林,年前火箭升任省教育厅基础教育处处长。   宋旷林?卜晴心里其实异常惊诧,脸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打着哈哈敷衍过去。除了彭小佳,没人知道她曾追过他,表白后被拒还挨通奚落。   大意是说他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追,缺的是让他少奋斗十年,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女人,美丑不重要。自此卜晴充满了爱意的心碎了一地,自此不再轻易触碰感情。   当然,俞知远算是例外。   时隔5年,想不到他真的如愿以偿,还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时间在闲聊中过得很快,快7点的时候,班里留在宁城的同学基本到齐。牵头组织的班长左等右等不见宋旷林,于是让大家先吃着玩着。   卜晴和彭小佳坐在角落里,和原来同寝室的同学聊八卦。女人的话题来的快转的更快,只一会,知晓卜晴离婚的同学,便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帮忙安排相亲。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卜晴脑子里闪过俞知远的面容,有些难为情的摇头苦笑,说暂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欢声笑语中,包厢的门被侍者推开,宋旷林穿着一身昂贵、挺括的深蓝色西装,理着清爽利落的寸头,志得意满的走进来:“路上有些堵,不好意思,让大家等这么久。”   班长大笑着回了句,招呼他坐到男同学那边。南师大一直是女多男少,卜晴她们班算是比较好的,也没到10个男生。1.78米的个头,长得眉目齐整,人也斯文干净的宋旷林,自然成了女生们恋慕的对象。   眼下又一副俨然成功人士的派头,班里好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禁不住暗暗欢喜的挪了过去,加入他们的吹水小组。卜晴和彭小佳默契地抓了把瓜子在手中,慢慢嗑开,谁都没动。   闹到晚上9点半,卜晴有些倦,问过彭小佳的意见,决定提前走人。宋旷林和班长一道挽留不成,决定自己亲自送她们回去。   彭小佳对宋旷林印象不好,卜晴更加。但耐不住班长一直在旁边叨叨,说什么人家是顺路云云,两人不得不接受这份好意。   崭新的黑色大奔张扬又扎眼,宋旷林绅士的开了车门,请她们坐进去。上路后,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意无意的抱怨。开大奔怎么费油怎么也不顺手,想入手路虎,又抽不出时间去试车……   彭小佳听了一阵,嫌烦的打断他:“宋处长,老岳父的钱花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心疼?”   卜晴忍着笑,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示意她别过分。   宋旷林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笑了下,没再吭声。车子在沉默中进入御景,他停好车子,绅士风度十足的下车,替卜晴开门。   卜晴从车上下来,客气的说了句谢谢,拉着彭小佳扭头就要进门。   “卜晴你等等……”宋旷林叫住她,上前贴得很近的抬起手,姿态亲昵的帮她将落在头发里的瓜子壳取下。从身后看过去,分明有几分相拥吻别的意思。   联排门前的通道上,黑色的路虎往前滑行了一段,稳稳停住。俞知远眯起双眼隔着挡风玻璃,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森冷。   少顷,卜晴进了屋,他移开视线望向男人身边的车。背影不是张乐成,车子也不是。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烦躁不已。卜晴晚上发来一条短信,说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他算好了时间准备去接她,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么一幕。   夜色渐沉,男人坐进大奔,呆了好长时间才驾车离去。俞知远兴味索然的掉过车头,也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他到底没忍住,还是给卜晴发了条短信过去,问她同学聚会开不开心。   卜晴回的很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开心,可惜被个人渣缠上,硬要送我们回家。   俞知远想象着她发短信时的表情动作,忽然就笑了。他慢悠悠的回了条晚安过去,转头给杜御书打电话,添油加醋的说有人开大奔追求彭小佳,两人如何如何亲昵,让他该下手就下手,别到时人被抢了没地哭。   杜御书在电话那头气哼哼的爆了几句粗,突然就把电话给撂了。   俞知远盯着已然黑下来的手机屏幕看了一阵,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过了年初八,单位收假上班。俞知远年前为了陪卜晴去找卜朗,积压了许多的工作没有处理,这一忙就连续一周加班加点。张秘书和柳妈新近同时来电话,最早也要过了月底才回,爷爷身体时好时坏,好在有钟碧霄每天都过来陪着。   想到钟碧霄,俞知远不禁纳闷,崔旭那小子怎么突然被弄到非洲去。中铁在那边的项目大多已经完工,或者趋于完工,就算新签,要先去的也该是涉外项目总工程师,他一个工程造价专业的,跑去干毛。   好容易他和卜晴的关系有了点进展,若是让钟碧霄继续留在宁城,横竖是个隐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又过了两天,随着新的学期来临,卜朗回了北京继续上学,卜晴也变得忙碌不堪。别说跟俞知远约会,连碰面都变得有些难。   到了元宵节这天,长时间阴雨的天气终于变得晴朗。俞知远听说晚上清化江放灯,早早定好了观赏的游轮,又打电话去饭店定了菜,邀请卜晴和她奶奶一起过来过节。   晚饭吃的很开心,唯独俞老先生好似没什么胃口。卜晴不放心的找到保姆,问她平时是谁给俞老先生喂药。保姆被她的脸色吓到,战战兢兢的支吾了半天,说是钟碧霄。   年纪越大毛病越多,调理起来也更加麻烦。卜晴明白这个理,可俞老先生年前那阵子,身子骨明显很硬朗,没理由一个年过去也就半个来月时间,一下子虚弱如斯。   上次来,也是钟碧霄催着俞老先生吃药,难道……卜晴不敢乱猜,趁着和俞知远去看灯的机会,把心里的疑问说了。   江风湿寒入骨,张灯结彩的游轮轰鸣着离开码头,江面上一片灯海的倒影,美得如梦如幻。俞知远拥着卜晴凭栏远眺,心里密密实实的都是幸福。   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望向紧张的小脸,拥着她的手臂也不由的紧了紧,嘴边笑意渐浓:“小钟对爷爷一向敬重,不会无缘无故害他的你放心。”   卜晴冻的有些哆嗦的往他怀里缩了下,还是放心不下:“有些药服用的方法不对,容易导致精神恍惚,或则产生幻觉。你真的相信钟碧霄失忆?我不信!”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动作,索性解开大衣的扣子,将她严严实实的裹进来,语气无奈又心疼:“你哪来那么的精力,既要管着奶奶,又惦记爷爷,还要忙工作忙赚钱。”   卜晴羞赧的将头埋在他胸前,脸色红的滴血解释:“钟碧霄如果失忆,怎么会知道你最后赔给我的钱,是四百万?”   “是爷爷说的……”俞知远说完,忆起钟碧霄当着爷爷的面提这事的情形。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问自己为什么离婚要赔那么多,是不是因为婚内出轨了。为此他解释好长一段,所以印象特别的深。   “我不相信会是爷爷主动提。”卜晴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视线飘向成片升上空中的孔明灯,正色道:“我也不知道钟家和你们家的交情如何,但我希望你把爷爷送回疗养院,不要让钟碧霄再接近他。”   ”听你的……”俞知远不想过多解释,俯口的用下巴蹭她的颈窝:”现在可以安心看灯了吗?"你抱的这么紧,我能安心就怪了……卜睛心猿意马地撇撇嘴,当真不再提这个事。   第38章复婚守则   飘满整个江面的各色花灯,被顺水而下的游轮冲开,转瞬又聚合到一处。   淳淳流动的江水,倒映着两岸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影明明灭灭。卜晴靠在俞知远怀里,鼻尖全是他炙热又惑人的气息,酥酥麻麻的一直痒到了心底。   她仔细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丝丝微醺的暖意,温柔淌过四肢百骸。少顷,她动了一下,微眯着双眼欣赏流动跳跃的美景,声音轻的有如呢喃:“俞先生,我们是不是在约会?”   “应该是……”俞知远哑着嗓音发出愉悦的低笑,正准备再次告白,不合时宜的响铃从外套口袋里冒出来,他略略恼怒的拿出手机,滑开接听键。   “好,我们马上回去。”简单说完,他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小心翼翼地扳过卜晴的身子,说:“我们现在得先回去。”   “好。”卜晴跟着他的脚步快速走下甲板,到了下一层灯光明亮的船舱,见他脸色阴沉沉的,不由的担心起来:“是不是爷爷出了什么事?”   “爷爷吐的很厉害,保姆已经通知了医生,我们必须要马上回去。”俞知远拥紧她消瘦的肩,若有若无的恐惧渐渐爬上心头。   回到码头取了车,他一路上始终皱着眉头,不断加快车速。卜晴此前数次惹到他跳脚暴怒,也不曾害怕过,但今晚的俞知远,身上好似裹了一层散不开的寒气,令人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爷爷福大命大,你别太担心。”他开的实在太快了,卜晴不得不柔声提醒:“再快就要违规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俞知远偏头望她一眼,缓缓降下车速。   卜晴放松下来,随口说起旧事:“爷爷以前吃芒果吐过一次,今天吃饭时,我见果盘里装了几只新鲜的澳洲芒,还想提醒来着。”   “芒果?”俞知远若有所思的追问了一句:“家里的芒果不是你买的?”   卜晴愕然:“爷爷和我奶奶年纪都比较大,很多忌口的吃食,我从来不会买。家里的保姆也知道,因为柳妈走前交代过。”   “钟碧霄……”俞知远咬着后牙槽,缓缓吐出三个字。她从小就最爱吃芒果,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给爷爷吃芒果。   “我还是刚上船的意见,爷爷这次恢复过来,一定要住回疗养院。除非你不想他好。”卜晴听他说出钟碧霄的名字,心中也颇为加恼火。   俞知远眸光黯了黯,重重点头:“好。”   匆匆忙忙赶回御景,俞老先生并无大碍,医生处置完毕也给挂上了生理盐水。钟碧霄一脸无辜的等在客厅,蓄满眼泪的双眼亮晶晶的,等着他们从楼上下来,立即哇的一声,大哭特哭。   俞知远不耐烦的喝叱一句,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沉声叫来保姆将她送走。同时规定,以后不得擅自开门让她进来。   哭哭啼啼的声音逐渐远去,卜晴有些不是滋味,任由俞知远拖着自己的手转回楼上。俞老先生还没睡,听到动静抬了抬眼皮,说等张秘书回来了,他就搬到疗养院去。   俞知远又愧疚又自责,拉着卜晴陪伴许久,佯装无意的问起,突然呕吐是不是吃了芒果导致过敏。俞老先生似乎不太相信钟碧霄是故意,不过也没要袒护的意思,随口讲了一下始末。   孰是孰非其实已经相当明朗,俞知远头疼的揉了揉眉头,换过话题。卜晴体贴的陪着坐了一阵,见时间已经很晚,遂轻声告辞独自回了家。   睡觉前,她把这事向彭小佳和盘托出,让她帮忙分析钟碧霄到底想做什么。   彭小佳这段时间也挺烦,既头疼独自从小拉扯自己长大的爸爸,逼着帮还高利贷,又烦躁杜御书醋意大发,花样百出、死不要脸的追求行为。   听完卜晴的讲述,她冷静的概括了下:钟碧霄又想证实自己确实失忆,又想报复。   “报复?”卜晴有些吓到:“她要报复干嘛不冲着我来,或者冲着俞知远。”   彭小佳无语的抬起手,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下她的额头:“陷入恋爱的女人,智商直接降到负数,不止可悲还可怜。俞知远最在乎的人,爷爷、奶奶、妈妈,现在算上你一个。”   “我明白了!”卜晴恍然大悟,盘亘心底的恐惧,不禁变得更加强烈,脑子里的思绪也跟着乱糟糟的。   彭小佳陪她聊了一会,很快沉沉睡去。卜晴在黑暗里睁着眼发了会呆,如平时一样给俞知远发了条晚安短信,也跟着进入梦乡。   有些人厚脸皮的程度,完全不能用平常的标准去评判,比如宋旷林。周一一大清早,卜晴才进单位北门,他就大刺刺的打着检查工作的名义,领着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参观。   一个张乐成已经够让她烦的,合着这两人是计划好了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来恶心她。   开学不过一周的时间,张乐成起码约了三次,还不算送花送巧克力的举动。情人节早八百年就过去了,卜晴完全想不通他准备唱哪出。   严词将他拒绝掉之后,刚轻松没几天,又冒出个目的不纯宋旷林,让卜晴瞬间压力巨大。果然,检查完了之后,宋旷林直接指明由她释读新一年的安全教育工作进展,顺便安排接待。   卜晴碍于院里的几个领导在场,不敢表示不满,心底却恨得咬牙切齿。   接待餐可选择的地方不多,她征得院长的批准后,选定单位南门斜对面的一品汤煲馆。随着宋旷林一起来检查的工作人员有四个,三女一男,单位这边四个女院长,加上自己就是五个女人,可想而知这顿饭吃的会有多热闹。   卜晴面上客客气气的搭腔,心里边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暴躁得随时都想逃。其实最最嫌恶的,还是宋旷林的做派。席间他数次强调自己单身的情况,并开着玩笑的让郭院长给他介绍对象。   一来二去的,话题便落到了卜晴头上。老同学的关系,又是上下级什么的,几个院长也跟着起哄搀和。卜晴又尴尬又郁猝,明确回说自己已经有了交往对象,便一直埋头吃菜。   宋旷林似乎不以为意,落在卜晴身上的眼神,也越发大胆直白。那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就差当着众人的面宣告,这个女人非我莫属……   卜晴压着火气不敢撒,多亏梁老师的救援的电话及时打来,让她找到借口提前离席。   下午午休起来,院里突然接了市公安局的通知,说周三全市的幼儿园、小学,都要进行消防逃生演练。卜晴领完通知,又接到惠之家客服部打来的电话,声称她抽中了特等奖。   听着对方报出来的奖金金额及实物奖励,卜晴瞬间激动得忘了说话。过了老长时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仔细核过对方身份,确认是惠之家客服,她挂了电话迫不及待的要和彭小佳分享,才翻出号码,不想她的电话竟先打了过来:“卜晴,我中奖了!”   卜晴一头雾水:“谁的种?多长时间了?”   这头彭小佳快被她给气死了,哇哇吐了两句槽,直接说:“华辰通讯8周年庆典,我抽中一等奖,奖金八十八万八千!”   “双喜临门啊这是!那个……我今天也中奖了,不是怀孕!”卜晴飞快的说:“上次在惠之家填的表抽中了,特等奖还有一辆电驴。”   “靠……”彭小佳在那头忿忿:“特么的,凭毛华辰才给八十八万!”   “贪心不足……”卜晴开心大笑:“晚上打火锅怎么样?我一会让苗大姐杀只鸡,再去买牛肉和丸子。”   彭小佳笑眯眯的频频点头,又数出几样菜出来,这才难掩激动的挂了电话。   这一晚两人被从天而落的馅饼砸懵了,兴奋得聊了整整一夜,一边算税金一边计划钱的用处。通宵导致的后果是,隔天两人的黑眼圈特别严重,就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身上还带着新鲜泥味的僵尸。   卜晴顶着一张僵尸脸去到单位,发现布告栏里,不知何时贴出了即将交房的通知。还让拿到购房指标的教职工,将资料上交办公室,到时统一办理各种手续。   盼了一年多,房子总算就要到手。卜晴这一天开心的,走路感觉都在飘。忙到下午放学前,她在小黑板上写下,所有宝贝周三统一穿上院服上学的通知,回头提起本学期新购入的玩具,送去工具房入库。   出来又和林老师聊了下新房的事,差不多6点半,卜晴顺利下班。她回到家简单吃了点晚饭,等着彭小佳回来要了电驴,知会一声就出了门。   俞知远昨天说他要去趟北京,什么时候回还不知道,让她分下心帮忙照看俞老先生。   奶奶有苗大姐住家陪着,她压根就不用担心。就是俞老先生那边,那个保姆一和人说话,眼神就各种飘忽,总让人感觉不踏实。柳妈告假那阵,她也提出辞职来着,因为年底不好招人,而她在俞家也已呆了快三十年,俞老先生念着旧情就没同意。   他不同意,张秘书也不敢自作主张,这事就这么一直拖下来。往常要是柳妈在,根本不可能让俞老先生自己服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家里去。   从车库把彭小佳的小电驴推出来,天都黑透了。她骑上去试试了手劲,慢慢开着去了别墅。进门只有俞老先生在客厅,正看着曲艺频道播放的京剧联唱,保姆不知去向。   卜晴去洗干净手,又在冰箱里拿了些樱桃去洗干净,端回客厅陪着他一起看电视。   发生过敏一事后,这两天俞老先生的气色稍有好转。卜晴不敢断言,这是因为钟碧霄没来的缘故。但心里十分肯定,俞老先生的病情和她有关联。   晚上8点多,她见俞老先生有些倦了,便扶起他准备上楼休息。这时,钟碧霄又在保姆的帮忙下,进到客厅里。   “前嫂子,你好贤惠……”钟碧霄先声夺人的招呼道:“俞爷爷,我昨天得了本棋谱,您要不要看?”   卜晴本想让保姆和新来的小护工将她轰出去,余光见俞老先生半瞌着眼皮不做声,遂将话吞回肚子里。这里到底是俞家,而她什么都不是。   安顿俞老先生躺下,卜晴掖好被子,嘱咐新来的小护工两句,旋即下楼。钟碧霄还在客厅里没走,她不走卜晴自然也不敢走。两人互相漠视对方的呆了将近半个小时,钟碧霄一脸得意的率先走人。   卜晴皱起眉,给远在北京的俞知远发完短信,又折回楼上看了下俞老先生的情况,这才交代保姆锁门安心回了家。   第二天,卜晴刚进单位,就见消防大队的警车、设备、还有三四个年轻郎当的小警察,在操场正中央布置讲座会场。这次消防逃生演练的公共课,其实上学期末就已收到通知,后来不知出了何种原因,直接推到本学期。   9点整,全体师生集合完毕,宁城消防大队的陈队长发表讲话。他的发言非常简短,轮下去便是他们特聘的专家……俞知远!卜晴膛目结舌的望着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半天反应不过来。早上他还短信说,北京的事一两天之内处理不完……   俞知远淡定自如的讲解着,那几个年轻的小警察,则在临时搭好的迷你道具房里,做出各种正确逃生方式的示范,宝贝们看得又开心又好奇。   接来是实地演练,卜晴脑袋空空的跟着同班老师,将宝贝们领回教室,又在警笛拉响之后,迅速将宝贝带到操场集合。   忙乱中,俞知远一脸闲适的靠近过来,悄声说:“下午单位还有个会,晚点才能到家,你吃过饭先去陪爷爷说话。”   “好……”卜晴脸上有些发烫,话还没说完,俞知远已经笑吟吟的走到场中,和陈队一起,命令各班报数。   他的眼神那么炙热,仿佛要吃人一般,却非要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正经样。卜晴头次看到他如此喜感,又特别的滑稽的一面,忍不住在心里笑开了花,不禁开始期待晚上的独处……   下午卜晴不用守班锁门,早早就回了家。家里没人,她联系上苗大姐,得知是奶奶吵着要去宁城剧院看地方戏,叮咛两句就给挂了。吃饭换好衣服来到俞老先生的别墅,卜晴尚未进门,就听钟碧霄在屋里发脾气。   她吓了一跳,立刻拿备用钥匙,开了门跑进去。   钟碧霄手里拿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面切着芒果,一面朝着吓得胆战心惊的保姆挥来挥去。卜晴没工夫理她,淡淡瞥了一眼径自跑上二楼。   俞老先生躺在露台阳光房的摇椅上听曲,新来的小护工在一旁给他捶腿。悬着的心落回肚里,她搬了张椅子坐下来,随口问起钟碧霄怎么突然发脾气。   小护工缩了缩脖子,摇头。俞老先生好似睡着了一样,也不说话。卜晴心里其实没指望有人会回答,坐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小护工接了个电话,临时请了假跑了。   卜晴叫了俞老先生几声,不见他醒,马上转回房里去取了毛毯给他盖上,顺便开了房里的空调。带上门来到楼下,俞家的保姆又不见了,钟碧霄的保姆也不在,偌大的客厅里就她自己坐在那里,目光阴森的盯着自己看。   “钟小姐,我记得知远说过,这里不欢迎你。”卜晴说着话,转身去餐厅那边倒水。   钟碧霄没说话,只有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过来。卜晴警觉的回过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20分钟后,救护车、警车刺耳惊悚的响铃,还有陆续进入俞家别墅的医护人员,沸腾了整个御景苑。   卜晴手里拿着沾了血的水果刀,目光呆滞的站在过道上,脚底的加州木纹石地面上,盛开着一大滩刺目而妖艳的红。进口轮椅黑色的轮子,转速迟缓下来最终定格,底下是钟碧霄那张血色尽失的漂亮面庞,上面还残留着一抹决绝又阴冷的笑意。   “小姐请先让开!让开!”有人过来大力地推了她一把,快速蹲到地上对钟碧霄进行急救。   跟着又有很多人冲进来,卜晴哆嗦着跌到餐边柜上,连磕疼了都没感觉。嘈杂中,她慢慢抬起头,冷不防撞见俞老先生就站在一、二层楼梯的平台上,眼里写满了震惊和失望。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卜晴想张嘴解释,可她脑袋里空空的,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就是说了恐怕也没人信,没人会相信省委书记的女儿,会为了个男人使出如此极端的手段。   进入客厅的人越来越多,接到消息赶回的俞知远,从人群外挤进去,刚开口喊了一声卜晴,楼梯上的俞老先生,身子晃了下骤然晕厥过去,直接从楼梯上滚落到客厅。   “爷爷!”绝望而悲恸的吼声,惊雷一般鼓进所有人的耳膜。整个客厅倏然安静下来,但很快便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   卜晴身子晃了晃,终于承受不住的跌坐到地面,已经恢复运转的大脑,再度呈放空状态,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不知过了过久,俞老先生和钟碧霄被抬上救护车,而完全失语的卜晴,则被带去了刑警队。负责办案的人是任飞,他将卜晴领到审讯室坐下,省去寒暄和客套,开门见山的进入审讯程序。   问话进行到一半,审讯室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撞开。没等任飞和做记录的小警察反应过来,钟庆卓的手已经狠狠扇到卜晴脸上:“我女儿若是活不过来,你就等着陪葬!”   “钟书记,现在案子处于调查阶段,请您先到外面等候。”任飞瞅一眼卜晴脸上的清晰红痕,及时拦住又准备打人的钟庆卓。   小警察也骇了一跳,难怪110指挥中心那边,指定任飞办个这个案子。原来被捅的女孩,是钟书记的女儿。想着他不禁同情的又往卜晴脸上望去。   钟庆卓脑子里满是女儿倒在血泊中画面,他失去理智的撞开加以阻拦的任飞,手掌擦过卜晴的头顶,扇了个空。   多,她往后退了两步,更深一层的绝望铺天盖地袭来……卜晴此时也已冷静许奶奶和弟弟,今后该怎么办!   第39章复婚守则   “蓄意伤人致重伤或死亡的,处三年以下,及以上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严重的是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冷静想想。”卜晴目光空洞,缩着肩抵在冰凉的座椅上,浑身颤抖的回想着任飞的话。   我没杀人,没有……她喃喃的辩解着,耳边一遍一遍响起钟碧霄狰狞又恐怖的笑声:“听说知远哥哥今天特意安排了惊喜给你,我也有!”   疯子!钟碧霄你这个变态的疯子!卜晴的脸颊肿得像只发面馒头,上面的指痕异常清晰,而她浑然感觉不到疼,一个劲的在心底咒骂。少顷,她突然站起身,犹如困兽一般狂躁的走来走去。   关押她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端,由于距离普通办公室太远,仅可隐约听到一丝动静。她走了不知多少圈,终于累得停了下来,哆嗦着缩回椅子上。   以钟碧霄的身份,即使她不死,自己恐怕也逃不过一场牢狱之灾。三年?十年?或者一辈子,永远的失去自由……   卜晴越想越恐惧,越想越觉得人生黑暗。寂静中,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彭小佳风风火火的冲进去,猛地将她抱住:“卜晴,我来了。你有没有怎样?”   “俞知远呢?他为什么没来……”卜晴木然的望了一眼彭小佳,视线落到杜御书以及他身旁的男人身上,眼底瞬间充满了失望。   “老爷子骨折了,并且一直在昏迷,他大概晚些时候会来。”杜御书及时解释,跟着介绍了□边的男人:“这位是知远给你请的叶律师,你的案子由他全权代理。”   卜晴一听,突然吼道:“我没杀人,是钟碧霄那个变态自己拿刀自杀,还故意把刀塞给我!”   “你冷静冷静,我们都相信你!”彭小佳歉意的朝叶律师笑了下,转头安抚卜晴的情绪:“卜晴,现在案子还在调查阶段,你要好好配合律师,争取尽快洗脱嫌疑。”   卜晴沉默的咬着下嘴唇,直到口腔里传来一丝腥甜,她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说完详细的经过,时间已近凌晨。她哽咽着叮嘱彭小佳,一定要帮忙瞒住奶奶和卜朗,接着继续呆在空荡荡的拘留室里发呆。   到了半夜4点多,刑警队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俞知远沉着脸歪坐一旁,坐在他对面的任飞同样眉头深锁,无意识的旋着手中的签字笔。过了许久,任飞收起签字笔,不无担忧的说:“省厅下了命令,这个案子我不得插手,要不你去和钟书记谈谈?”   “两个小时前,他带着刚做完手术的霄霄去了北京。”俞知远攥成拳头的手紧了紧:“省厅指派谁来负责这个案子,何时交接?”   “上头让我等命令,大概明天早上正式交接。”任飞谨慎的打量他:“现场所有的证据都对卜晴不利,你这个时候最好别乱来。”   “如果卜晴今天突然发病,是不是可以先送去医院就医?”俞知远刚要继续往下说,杜御书拎着几只盒饭推门进来,笑嘻嘻的说:“先吃点东西,老子可是快饿死了。”   任飞斜他一眼:“这里是刑警队,你小子能不能有点规矩,进来门也不敲一个。”   “还规矩个屁,大半夜的就剩你那一队人还坚守岗位。又不是多复杂的案子,弄得好像特机密似的。”杜御书分好饭盒,拉开椅子自顾坐下吃了起来。   俞知远没动,他定定的望着杜御书,问:“你先前说想避开拘留程序,要怎么做来着?”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啊?”杜御书闻言登时不正经的喷了:“霄霄这手段忒阴毒,你要么老实娶了她,保前弟妹平安。要么你就抓紧时间播种,争取孕期取保候审,假释或者保外就医。”   “没有别的方法?”俞知远眉峰渐低:“我再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你得抓紧时间把她从这里弄出去。”杜御书夹了块叉烧,闲闲的吃起来。对面的任飞摇摇头,动作迟缓的扒拉的饭盒的里菜。   俞知远咬了咬后牙槽,端起饭盒出了会议室,径自出门去了关押着卜晴的办公室。守门的小警察是任飞的手下,见他过来立即开了门,并识趣的退到很远。   “卜晴……”俞知远推门进去,见她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胸口顿时变得无比窒闷。等了片刻她还是没反应,他随手把饭盒放到屋里的办公桌上,走到她身边又喊了一声:“卜晴,是我。”   卜晴茫然的坐直起来,倏然放声大哭,紧跟着瑟缩扑进他怀里:“爷爷有没有怎样?我奶奶呢?她还好不好?”   “爷爷情况不严重,奶奶我安排好了,明天让御书送她和苗大姐一起去疗养院,卜朗那边我也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你放心。”俞知远胡乱的帮她擦去泪水,手臂也下意识的逐渐收紧。   卜晴恐惧极了,话里全是破音:“我没杀人,也没想过要伤她。是她自己要自杀,你相信我……”   俞知远频频点头,轻声安抚着。待她情绪平复一点,即不忍心将她推开,悄悄走到门后探头往外看。小警察在隔着三四间办公室的走廊上抽烟,他咬牙退回来,趁着卜晴不注意,骤然出手劈向她的侧颈。   卜晴连挣扎都没,便直接晕死在他怀中。俞知远敏捷地将她打横抱起,心疼的吻了下她肿高的脸颊,阴沉着脸冲出拘留室。   小会议室里的任飞和杜御书听见门外有骚乱,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放下筷子装模作样地冲了出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杜御书早早开车到了御景,使劲敲小联排的门。彭小佳睡眼惺忪的给他开了门,帮着去叫醒苗大姐和老太太。   苗大姐的工作彭小佳昨晚就做通了,老太太舍不下后院的菜陇,说什么都不肯走。杜御书怕夜长梦多赶紧骗老太太说,那边也有好大一个菜园,想种什么都行。   老太太听说地方比这还大,犹犹豫豫的答应下来,一遍一遍叮嘱彭小佳,她就是去住一段,这边的东西不能扔,还要帮她护理好菜园子。   彭小佳强颜欢笑,利索的帮着苗大姐收拾好东西,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扶着她上了车。   “那个……晚上我去接你下班。”杜御书走前,支吾的说。   彭小佳忍着泪白他一眼,骂道:“还不快走!”   杜御书嬉皮笑脸的应了声,踩着油门迅速离开御景。   二月末的宁城细雨纷飞,空气里到处是潮湿的水汽。卜晴头疼欲裂的苏醒过来,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声,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刺目的白色。   她动了下,尚未坐起来便有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   中度贫血,急性肺源性心脏病……医生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卜晴怔怔的听着,脑子里满满都是和俞知远碰面后的情形。虽然想不通他为何会伤了自己,但眼下除了他,她不知该指望谁。即使这事是因他而起。   医生走了之后,病房再度变得安静。她一动不动的躺着,理智渐渐有所恢复,但转瞬即被潮水般涌来的绝望,冲得无影无踪。   不管最后自己蓄意伤人的罪名是否成立,她的房子、工作、甚至是名声,都彻彻底底的毁了……卜晴忧虑的同时,宁城早报、早间新闻30分,正在滚动播报御景苑凶案。   社会新闻的热度尚未消减,卜晴和俞知远的离婚内情八卦,又被搬上了网络和电视台。同时出现的,还有数张卜晴与张乐成,还有宋旷林的亲密合影……   一时间,狐狸精、贱女人、各种婊的辱骂充斥网络。高官之女被情敌捅伤,俞家孙媳妇婚内出轨,任何一个标题,都充满了欲语还休的爆点。这些夺人眼球的报道,导致卜晴和俞知远各自的单位门前,在短时间内,聚集了无数挖新闻的记者。   宁城区直属保育院当天上午,在没经过任何调查的情况下,直接宣告辞退卜晴。俞知远也被单位领导找去谈话,让他注意影响。新项目立项会议开到十点,他烦躁的回办公室收拾了下。即从单位后门离开,驾车赶去武警总院。   俞老先生还没醒,他的两个姑姑和姑父虽一大早赶了过来,这会却不见人影。昨晚连夜赶回来的张秘书,哈欠连连的守在一边,见他进来立即使了个眼色,让他到外面去说话。   “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出了门,张秘书立即压低嗓音问道:“卜晴那孩子情况怎么样?”   俞知远头疼的揉了下太阳穴:“三言两语的解释不清楚,这件事卜晴没有错,我会想办法帮她避开拘留。钟叔现在人在北京,我准备再去一趟北京,求叔公帮忙找他疏通疏通。”   “别……”张秘书叹了口气,迅速看了看四周,悄声跟他耳语。   “这么严重?”俞知远骇然,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张秘书安慰拍拍他:“案子一点都不复杂,复杂的是霄霄是钟书记的女儿,而卜晴的身份尴尬。要不你先请示下两个姑姑和姑父,他们和钟家的关系比较近。”   “我试试。”俞知远神色凝重的点头:“柳妈中午的火车,我已经安排王叔去接,这段时间,爷爷还得麻烦你和柳妈多费心。”   “傻孩子……”张秘书苦笑着嘟囔一句,转身折回病房。   俞知远也进去陪了一阵,又去医生办公室,仔细求证了一番爷爷昏迷的原因。心里有底之后,他离开武警总院,再去刑警队找任飞。   然而,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卜晴刺伤钟碧霄一案,已移交给刑侦二队的队长韩凯,也就是钟庆卓爱人的表外甥负责。由于案发时只有俞老先生一个目击证人,两个保姆和小护工都有不在场证明,想帮卜晴洗脱嫌疑,目前只能等俞老先生苏醒过来。   任飞说完,神色晦暗的敲着办公桌:“这件事的舆论对你也非常不利,趁着霄霄那边的笔录还没出,我建议你听取御书的意见,赶快加紧速度,最好能在移交拘留所之前,让她怀上。”   “你当种萝卜呢?一颗子一棵芽!”俞知远火大地攥了攥拳头。   “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任飞正儿八经的说:“别说你小子心里没过这个想法。”   俞知远目光凶狠的睨过去,又坐了片刻,起身走人。   把卜晴就地办了的想法当然有,但怎么也得你情我愿,他干不来强迫的事,也不想勉强她。从刑警队出来,他联系上杜御书,问老太太那边安排得如何。   杜御书在电话里叫苦不迭,说自己这会正在花园里冒雨刨地,给老太太种菜用。这笔账先记下,以后找他讨。俞知远的眉梢染上一丝苦涩的笑意,调侃两句,抓紧时间回武警总院见姑姑和姑父。   开口之前,他始终以为,看在卜晴曾经照顾过奶奶的份上,两个姑姑就算拒绝,也不会如此直白,可惜他想错了。二姑和小姑难得的意见统一,不但禁止他和卜晴继续往来,也不同意帮忙说情。   俞知远见说不通,干脆懒得求她们。因为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他出了武警总院,立即马不停蹄地去了宁城三院。三院和刑警队是合作医院,正好院长就是他母亲在世时的同事,这些年一直都保持着往来,所以他才放心大胆的将卜晴击昏。   到了病房外边,俞知远发觉任飞早上安排过来的警察,依然换成了个面目陌生的新人,心里顿时极为不爽。钟庆卓这么快安排好一切,摆明了就是针对他,针对卜晴。   有了这个认知,他反而变得极其平静。只要避开拘留程序不让卜晴受苦,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算总账。   推门进去,卜晴安静的躺在床上吊水,一张脸苍白得了无生气。他咳了下,引起她注意后马上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卜晴余光瞥见门外的半个脑袋,轻轻点了下头,等他坐到床边了才悄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不想呆在这里。”   俞知远敛眉端详着她,本想说你怀孕了才可以走,可到了嘴边楞是说不出来:“我正在尽量安排,你相信我。”   卜晴一早上都在胡思乱想,这会一激动便有些口不择言:“我的工作、我的房子都没了,奶奶和卜朗今后要如何生活,你替我想过没有?相信你!我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还不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你拿什么让我相信……”   俞知远嘴唇动了动,硬是忍着没回嘴。钟碧霄会走极端,这是他没想过的,卜晴的指责又有理有据,根本不容他辩驳。   卜晴压着嗓子骂了一阵,脑子渐渐清醒下来,问起俞老先生的伤势。   俞知远简单说完,顺便硬着头皮把杜御书的办法说出来,小心征求她的意见。卜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是来搞笑的吧?把我害成这样还不够!”   “我从来就没想害过你,要想也是想把你重新娶回来,好好护着。”俞知远眉头紧蹙:“这个事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卜晴垂下头,没在接话,转而认真的思考着他的提议。   俞知远枯坐一旁,心里又期待她答应,又觉得亏了她。第一次结婚,没有婚礼,婚纱也没有。这一次,还没进展到求婚的阶段,就这么让她给自己生孩子,即便被拒绝了他也无话可说。   沉默中,手机有电话进来,是柳妈。俞知远听她说已经和王叔在去武警总院的路上,稍感安心。他刚想挂断,柳妈又说了一个事:俞老太太从楼上摔下来那年,看房子的保姆和钟碧霄都在场。   “我知道了,谢谢柳妈。”俞知远结束通话,回头让卜晴仔细考虑,便出了病房联系任飞。   毕竟年代久远,看房的保姆借口说自己忘了,问什么都不肯答,就连任飞也束手无策。俞知远着急赶回单位开会,把人丢给任飞便走了。   这一忙就又过去了三天,俞知远一大早接到任飞的电话,说是北京方面来消息,证实钟碧霄还处于昏迷状态,同时省厅这边一直催促批捕卜晴,问他准备怎么做。   “我处理完单位的事,马上去三院见卜晴。其他该接着查的事,你继续查下去。”俞知远丢下一句话,匆匆关闭电脑,一身疲惫的从后门离开单位。   清晨的街道泥泞又清静,如丝的细雨纷纷扬扬落下。他平稳的控制着方向盘,心里其实乱的没有一点头绪。他太低估了舆论给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部分无中生有的言论,如今俨然成了铁证。倘老种碧霄始终昏迷不醒,卜晴想要不被批捕,更是难上加难。   第40章复婚守则   俞知远怎么也没想到,此行竟然吃了闭门羹。   负责监视卜晴的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声称除了律师,任何人不得在案件调查期间,单独与嫌犯接触。换句话说,卜晴彻底被隔离了起来。   不过普通的刑事案件,钟庆卓如此谨慎,不是明着逼自己娶他女儿,就是钟碧霄受的伤或许没想象中的严重。他在病房外站了片刻,若有所思的下楼去了院长办公室。   距离上班时间还早,院长办公室里只有一名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他说明来意随后去了会客室等候。少顷,他理顺思绪,冷静的给堂弟俞知珩打电话,让他帮忙在北京彻查钟碧霄实际情况。   电话这头,俞知珩正在吃早餐,听罢噗的一声笑出来:“大哥,前嫂子的事我都听说了,我觉得钟家那丫头其实还不错,娶回来至少不担心出轨不是。”   “跟你说正事,别扯有的没的。”俞知远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又说:“中午之前,必须查到她所在的医院,包括现在的身体状况。”   “好啊……”俞知珩没脸没皮的笑着,揶揄一顿,懒洋洋的挂了。   俞知远收起手机,又等了一两分钟,孙院长略带疲惫的进了办公室。他起身理好外套,客气招呼:“孙姨。”   孙佩云闻言抬起头,一脸惊喜的笑说:“是知远啊,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被门口的警察给赶过来的?”   “您都知道了?”俞知远拉开椅子坐下,情绪起伏不大。   孙佩云大笑:“这里好歹是我的地界,有什么幺蛾子是我不知道的。”   俞知远脸上也浮起点点笑意:“那您罩一罩我呗。”   “臭小子没个正形!”孙佩云回头去关了办公室的门,冷静讨论如何安排他去见卜晴的方法。   谈了大概十分钟,俞知远基本接受了她的建议,只是心底仍不放心:“剂量控制不好的话,会不会出人命?”   孙佩云好气又好笑:“你孙姨我怎么也是老医护工作者,你就安心的等着跟媳妇见面吧。你妈这会要是还活着,心里肯定很欣慰。”   俞知远脸上有些发热:“谢谢孙姨。”   孙佩云笑着打趣:“谢什么,等你结婚我可是要喝媳妇茶的。”   俞知远放松的笑出声:“行!”   之后孙佩云去安排,他则出了院长办公室搭乘员工电梯下楼,回到车里等通知。   同一时间,卜晴所在的内科病房外,张乐成怀抱着一束粉色的香水百合,难掩得意的抬手敲门。   先前俞知远和警察的对话,卜晴在房里听了个七八分,心里已是焦急不已。冷不丁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他又回来了,顿时激动的喊了一声:“请进。”   张乐成松了松领口的领带,推门进去:“卜晴,我来看看你。”   卜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脑子里满满都是疑惑:警察不让俞知远进来,张乐成怎么就进来了呢?   张乐成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吃惊,他大大方方的带上门,自顾抱着花坐到病床上,距离很近的端详的卜晴的脸,微笑:“很意外对吧?”   “张科,您来不会就是为了欣赏我意外的样子吧?”卜晴淡漠的盯着他,又说:“您和外面的警察关系不错。”   张乐成闻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股子聪明劲,不过有时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卜晴嫌恶的睨他:“有话不妨直说,我讨厌拐弯抹角。”   张乐成又往前挪了挪,怀里的花束几乎挨着她的胸口,他随意扫了一眼佯装没看到的开口:“只要你答应和我登记,我保证你明天就洗脱嫌疑。”   卜晴挑了挑眉,耐着性子听他往下说。   张乐成原以为卜晴听到这个,即使不跳脚,也断然不会有好话。不料她的反应平淡的,就好像这件事根本和她无关一般,搅得他反倒有些不理智:“霄霄是我表外甥女。”   卜晴还是没说话,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香水百合花束,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张乐成有些坐不住,面对卜晴他好像从来不懂得如何掩饰,内心里澎湃的感情。他烦躁的顿了顿,接着说:“只要你答应嫁给我,霄霄同意不追究你刺伤她的事。”   卜晴像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张科的建议非常好,您的厚爱也让我受宠若惊。不过结婚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有心娶我,怎么也得让我家里人同意不是?”   “对对对……你说的对。”张乐成喜不自胜:“是我太激动了,一周,你给我一周时间,我去安排提亲的事。”   “我奶奶没什么主见,不过我这人很现实的。想娶我十万八万的彩礼可不行,怎么也得有套只写我名的全款别墅,联排不要。一辆百万上下的车,一套市中心的三居室全款商品房。”卜晴笑得云淡风轻,眼底的恨意却光速疯长:“至于嫁妆,我奶奶很穷,估计是一毛都不会有,您可考虑清楚了。”   张乐成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后一点点消退下去。本就平坦没起伏的脸,此时就好像被雷劈过一样,黑得都不清哪是皮肤哪是眼珠。   卜晴好整以暇的往旁边挪了挪,冷笑着等他做决定。刚开学那阵,她还奇怪来着,整整一个寒假没碰过几回面,连短信问候都少得可怜的人,怎么突然连续示好。   原来猫腻在钟碧霄身上。看来她太小觑这个情敌了,可惜神对手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猪队友。   气氛沉默下来,香水百合的香味太过刺鼻,卜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啊嚏!”   陷入沉思的张乐成惊醒过来,随即焦急表态:“我答应你,还是一周的时间。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卜晴错愕的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看他刚才的神色分明透着为难,怎么转瞬之间会答得如此爽快。她楞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乐成以为她也是高兴过了头,目光霎时柔和下来,开心的将花放到医用床头柜,傻呵呵的笑着退了出去。房里的卜晴回过神,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听了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即使不翻脸也会心生嫌恶。何况张乐成这人一向抠门,不然当初和前妻离婚,也不会因为财产的问题扯了两年多。偏偏他一口答应下来不说,还一脸捡到宝的表情,实在是让卜晴接受不能。   张乐成这一走,病房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卜晴安静的等了许久,门外再无任何动静。她不知今夕是何夕,也没任何时间概念,每天犹如置身牢笼的状态,让她的情绪的坏透了。几番思量下来,心中不免对俞知远产生了诸多埋怨,进而觉得后悔。   阴雨连绵的天气还在继续,层层叠叠的乌云,沉沉压在城市上空,令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压抑。   时间不过早上10点,彭小佳上完早班,从单位出来没见杜御书在守门,马上骑着小电驴去了茗香茶楼。   茗香坐落于梅子东路十八号,是万江区内唯一一家老字号茶楼。彭小佳最爱他家的酥皮鸡爪,还有榴莲酥。卜晴出事之后御景那边冷冷清清,她一个人懒得下厨,每天晚上不是快餐对付,就是去茗香打包一些糕点、小菜,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由于错过早茶的时间,楼下的榴莲酥已经被点光。她上了二楼的静心厅,发现仍坐着许多的食客,顿时开心的转去前台拿了个号牌,又去餐台取了仅剩的两碟榴莲酥,另外带了一笼烧卖,随意走到角落里的位子坐下。   华辰的奖金已经兑现,最初的兴奋劲过了之后,她开始隐隐约约觉察到不对。卜晴和她同天接到中奖通知,没两天就遇上了大麻烦,会不会巧合的太过诡异……   沉思良久,彭小佳依然想不通那么大一笔奖金,和钟碧霄的突然发疯到底有何关联。正头疼,她正前方的位子,新坐过来两位比自己年纪稍长的女士。   她看着其中一个有些面熟,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听另外一个笑说:“于老师,今天说什么你都得请客,卜老师手里那个新房指标要来可不容易。”   彭小佳心头微震,只听面很熟的那位说:“瞧赵老师说的,不就一顿上午茶吗。其实,那个指标要来也不是我买,是咱院原来退休的老主任,她想给儿子准备婚房没门路,这才托我帮忙。”   先开口的那个赵老师赶紧接话:“郭院长也够偏心的,你说卜晴除了年轻点,小腰扭的妖媚点,她哪来的资格要那么大一套新房指标。”   彭小佳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抖着手本能的把手机拿出来,装作上网的模样垂下脑袋,边偷听边摁了录音键。   卜晴的两位同事,对此毫不知情。她们旁若无人的八卦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去结账相携离开。彭小佳的手机也耗到快没电,她收起手机又坐了几分钟,匆匆去买单回御景。   到了门前,杜御书的车大摇大摆的堵在正门口,害她的小电驴没法放去车库。她气急了眼,跳上车绕到驾驶座旁使劲拍门:“哎,我说你这堆破铜烂铁能不能放远点?”   “不能……”杜御书放下车窗,嬉皮笑脸的望着她:“说好了一起吃午饭,你怎么自个溜了?”   “谁跟你说好了?”彭小佳白他一眼,转头拿了钥匙开门:“死不要脸。”   杜御书依旧笑眯眯的,推开车门下去,牛皮糖一样粘着她不放。彭小佳臭骂一通,发现没起任何效果,还累疼了自己的嗓子,悻悻闭嘴。   彭小佳回房给卜晴收拾好衣服,气鼓鼓的从楼上下来,自顾出了门。杜御书一看她生气了,马上殷勤的追上去,绅士的替她开门。   “你不把车子挪开,我的小美人没法放车库,丢了你赔啊!”彭小佳气呼呼的吼他。   杜御书伸脖瞅一眼她的小电驴,微笑着先了上车,打火缓缓往前滑出去三、五米。彭小佳把电驴放到车库,黑着张脸走回来,自己开门坐进后座。   黑色的奥迪从御景出来,平稳的朝着宁城三院开去。彭小佳气了一阵,没好气的问他卜晴的事,俞知远打算怎么处理。   杜御书答的爽快:“不知道。我又不是知远。”   “……”彭小佳被噎到,不提卜晴,而是把话题绕到他身上:“你老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到底想干嘛?”   杜御书闻言捉狭的笑起来:“为民除害……”   彭小佳气的要命,要不是顾忌着他正在开车,真恨不得拿包砸他。兀自气了一阵,她平复好情绪,说:“大把女人想嫁给你,你何苦来害我。”   “娶你多合算……”杜御书笑得贱兮兮的:“可护士、可清纯大学生、可律师、可模特……”   彭小佳听着听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骂道:“变态!杜御书你就是个变态!”   杜御书见她真的生气了,遂收起玩笑的口吻,很认真的跟她分析卜晴的境况。彭小佳越听头越大,一双秀气的黛眉,也不由的深深蹙起。   她只当是平常的案子,只要调查清楚,卜晴马上就可以恢复自由。现在说钟碧霄已是半死不活,那钟庆卓身为一个父亲,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卜晴。   早知道就不该撮攒她和俞知远交往……彭小佳想象着种种可怕的后果,不禁悔不当初。   车子在沉默中平稳开进宁城三院的停车场,杜御书停了车,见她还是愁眉不展,顿时有些不忍心:“小彭老师,我们到了。”   彭小佳回过神,抱着卜晴的衣服,讪讪下车。锁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忽然看到俞知远从车上下来,手里还夹着支才抽了一半的烟。   杜御书直觉有变故,不由分说的跑上前,紧张的问他出了什么事。   俞知远丢开手里的烟,双眼死死盯着另一条通道上,张乐成那辆缓缓往外开出的白色宝马,没吭声。   这时,彭小佳也看到了张乐成的宝马,她低低的惊呼一声,伸手拽了下杜御书的外套下摆:“那个人一直在追卜晴。”   “我知道……”杜御书忍不住又笑起来,一半是说给俞知远听,一半是故意气她:“我还知道,他是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的科长,钟碧霄的母亲还是他亲表姐。”   俞知远脸色沉了沉,从彭小佳手里接过卜晴的衣服,双眼危险眯起。   杜御书见他脸色不开,交代两句,硬拉着彭小佳上了车掉头离开。俞知远把卜晴的衣服放到后座,紧跟着也上了车,出了三院即往刑警队开去。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入夜的宁城霓虹璀璨华美,黑色的路虎从宁城三院的地下车库开出,悄无声息的滑进夜色之中。   俞知远双眼直视前方,稳稳控制着方向盘,耳朵却灵敏竖起,时刻关注着后座的动静。四个小时的时间不长,却也足够他和卜晴独处。   过了20分钟,车子进入桐山脚下的别墅群区,窗外的路灯渐亮。他放缓车速,担忧的回过头望了望,卜晴还是没醒。   他压下眉峰,再次加速直接开到建在半山的别墅酒店。将车开进预定的别墅客房车库,他把卜晴抱下来,步伐匆匆的进了客厅。兴许是麻药的药效开始消退,卜晴的身子一挨到沙发,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跟着不清不楚的嘟囔:“渴……”   “我去给你倒水。”俞知远松了口气,调高空调的温度,顺便脱下外套去给她倒水。   卜晴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直到喝完了整整一大杯温水,才稍稍清醒过来。她使劲眨了眨眼,奇怪的盯着眼前的俞知远,问:“这是哪里?”   “别墅酒店……”俞知远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睡糊涂了?”   卜晴默不吭声的盯着他扣子微敞的胸口看了半晌,脸颊微微有些发烧,她移开视线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瞬间高兴的跳起来。   俞知远含着笑看她疯了一阵,幽幽开口:“四个小时后,你还得回医院去。”   “你说什么?”卜晴停下来,神色古怪的凑到他跟前:“只有四个小时?”   俞知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答:“只有四个小时。”   心虚的模样让卜晴暗暗起疑,她稍一联想,胡乱拿起一只抱枕,重重摔进沙发:“张乐成今天跟我求婚了,他说只要我嫁给他,马上就能获得自由。”   俞知远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片刻,语气平静的坐到她身边:“你答应了?”   卜晴觉得他嘴巴上说尽快让自己自由,实际一肚子坏水。心里原就有气,这会见他好似并不在意,嘴巴一张存心跟他唱反调的说:“我在考虑……”   俞知远又往前挪了挪,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真的在考虑?”   “当然是真……”卜晴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尽数被俞知远吻了去。   这个吻来得热烈而缠绵,而且说不出的温柔。卜晴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什么理智啊,矜持啊,统统跑没了影。鼻尖里全是他霸道又清冽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应更多……   吻了一阵,卜晴找回剩余的理智突然推开他,脸颊红扑扑的喘着气:“他说他要送我套别墅。”   “我也有。”俞知远皱眉,说着又要吻上去。   卜晴往后缩了下,如数家珍的竖起手指,一样一样说:”市中心的全款房子,面积不低于130可,我自己的名。车子不低于五十万,全款,我的名;彩礼……“俞知远敛眉注视着她红润的唇,再次出其不意的亲上去,早就按捺不住的手,顺着她柔软的腰线,一路往上移去……   第41章复婚守则   精美的水晶灯从天花垂悬而下,橘黄色的光线,将整个客厅照得温暖又明亮。   卜晴手足无措的闭紧双眼,后背抵在宽大柔软的欧式布艺沙发上,迎合着俞知远狂风骤雨般炽热的吻。心跳的像要冲出胸口般,又慌乱又着迷。不受控制的身体,也在他大胆又刺激的撩拨下,逐渐变得燥热难耐。   迷乱中,俞知远的略粗糙的大手隔着BRA,轻柔的覆上来。卜晴心中一颤,挣扎着捉住他的手,用残存的理智呢喃:“我还有话说。”   俞知远动作一顿,强忍着澎湃的情/欲坐起来,并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双臂圈紧她的腰,嗓音嘶哑:“嗯,你说。”   过分亲昵的举止,让卜晴的脸烧得更加厉害,她僵住身子一动不动,故意忽略隔着布料也能感受的,某种强烈挑逗,呓语般开口:“你跟三院的管理层很熟?”   俞知远哑着嗓子笑了,也没打算瞒她:“是很熟。”   “那你要我装怀孕,可以直接让三院开个证明不就得了?淘宝满地的假肚子,不是非要走这一步吧?”卜晴笑吟吟地抬起头看他:“还是你自己对我心存不轨?”   俞知远的脸色因为动情的缘故,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暗红:“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卜晴被他问住,顿时又羞又臊对扭了□子。脑中恍惚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接触至今,输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我觉得这样更保险一点……”俞知远内心里的躁动,早就到了失控的边缘。他柔声说完,即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再次吻了上去。   卜晴被他圈得胸口发闷,无措又笨拙的回吻着他,身心都在颤抖着。他滚烫的体温从掌心渗透过来,游走在她身体的每寸肌肤之上,惊起阵阵颤栗和酥麻,狂热的烧灼着她剩余不多的理智。   俞知远满足的吻了一阵,温柔地移开唇,同时抱起她快步上楼去了卧室。   卜晴脑子晕乎乎的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双眼微眯着望他,那种既渴望又羞赧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俞知远低低的笑了下,整个身子密密实实的覆上去,不由分说的再次吻上她唇。   带着她离开三院时太赶,所以此时她身上的外套里,仅穿了一套医院的病号服。酡红的面容陷在在一大片白色的床单里,看着更加娇媚诱人   俞知远微微眯着眼,甜美的味道令他迷乱之极。他肖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但仍克制着熊熊燃烧的欲/望,妥帖的带动着她的情绪。不断加深这个吻的同时,他慢慢摸索到她的后背,迫不及待的着解开她BRA的扣子。   胸前的两团柔软跳脱出来,隔着条纹病号服颤了两下,他意乱情迷的覆手上去,轻轻揉搓。她身体的肌肤很细腻,摸上去又软又滑,温度也烫的灼手。   随着他的手不断下移,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那一刻,卜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理智又冲回脑中。她微微张开眼,艰难的开口:“有点冷……”   俞知远性感的喉结滚了两下,嘴里发出黯哑而愉悦的笑声,迅速空出手将被子扯过来,将两人盖住。   卜晴无比羞射的凝视着他脸上动人的笑,强烈的渴望由内而外的沸腾着,她慢慢抬起无处安放的手,温柔的圈住他的脖颈,迷醉的闭紧眼眸。   俞知远心头猛颤,眼中的柔情浓烈得,几乎可以将她的皮肤灼伤。移开唇,他强忍着,一颗一颗的解开病号服的扣子,埋首含住那团柔软上的微红。   “唔……”卜晴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呓语,身子也跟着不安的扭动起来。   俞知远额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意犹未尽的吸允一阵,正欲往下一步,丢在客厅的手机,隐约传来响动。他蹙眉听了一阵,起身拿被子帮卜晴盖好,匆匆跑下楼。   他这一走,旖旎的气氛骤然停顿。卜晴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起来,难为情的躺着,心里又甜蜜又矛盾。说实话,她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可是对于生儿育女的事情还是有些抵触。   爸妈走的早,卜朗可以是算是她亲手养大的,那种艰辛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以致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坚定的认为,没有富足的物质做基础,生儿育女不仅是对生活的敷衍,更是对儿女的不负责。   俞知远的经济实力毋庸置疑,她之所以会不太情愿,心里也说不清到底在担心什么。   “爷爷刚刚醒了,我……必须马上回武警总院。”俞知远脚步沉重的走进来,轻坐到床边,垂眸端详她染上绯红的脸:“我来帮你穿衣服?”   虽是询问的语气,实际他说完便已动手将她扶起来,趁着给她穿衣服的间隙,又心痒难耐的覆手上去,流连不舍的揉搓着。   “咳……”卜晴生气的干咳一声,脸色红得几欲滴血的推开他,自己动手带上BRA:“你到外面等我。”   俞知远望着她羞涩的模样,再次愉悦的笑出声:“我刚才可是什么都看了,现在催我走,晚了。”   卜晴气红了脸:“流氓!变态……”   “下次我会更流氓……”俞知远满足的舔了舔唇,不过却转过身去不在戏弄她:“好了告诉我。”   卜晴哼了下算是回答,飞快扣好病号服的扣子,顺便套上外套。   半个小时后,俞知远将卜晴送到宁城三院,在停车场又缠绵的吻了她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将她送到楼上的ICU病房。   掉头回到武警总院,他刚进病房张秘书就神色凝重的表示,俞老先生醒了大概10分钟不到,又昏睡过去了。主治医生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由于长时间服药错误所致。   “大概多久会彻底苏醒?”俞知远蹙眉走到病床边,目光焦灼的望着沉睡的爷爷。   张秘书叹了口气:“说不准,医生说如果明天早上能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俞知远回头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歉意的说:“今晚到明天,我都在这边守着,你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张秘书走去带上病房的门,不解的问:“你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   俞知远点头,大概说了下俞知珩的电话内容,并说了针对御景看家保姆的调查结果。让他差人去查查,奶奶出事那年,钟碧霄到底对奶奶做了些什么。   俞家老太太从楼上摔下来之后,脑子便有些不清醒。她时不时的说,谁谁家的人今天来串门,还邀她去打牌、喝茶。而她所说的谁谁谁,基本都是已经过世好多年的故友。   俞老先生一生从戎,自然不信鬼神之说,不过老听她提心里总归不舒服,于是举家搬去军区疗养院。之前在疗养院提回御景的事,柳妈的脸色也不对,加上她头几天提的那个事,俞知远更加确信,老太太八成是在那次摔跤中,伤到了脑子。   鉴于御景别墅的楼梯不是很高,受了外力推搡的可能性,现在看显然是更高。   张秘书听他分析完,也觉得有些道理,他交代清楚一些注意事项,随即离开武警总院。   隔天清早,俞老先生再次醒来,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武警总院的各科专家。俞知远仔细听完医生会诊结果,电话通知柳妈准备流食过来,另外还给杜御书去了个电话,让他抽空带彭小佳去疗养院,帮忙看望一下卜晴的奶奶。   杜御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单位开会,他满口应承下来,会议一结束便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溜去市幼儿园找彭小佳。   这一等便等到了中午也不见人出来。他抬手看了腕表,下车找到看门的保安师傅,假模假式的编了套谎话,让他帮忙把彭小佳叫出来。御景离市幼有些远,所以这段时间彭小佳中午下班,基本不回那边。   他有心堵人,但电话时常被拒接,要不就是他守着前门,彭小佳走后门开溜。若不是卜晴出了这个事,他还真找不着合情合理的借口见她。   过了大概5分钟,彭小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运动服,急急忙忙地从操场那头的教学楼跑过来。见到守在门外的人是他,即没好气的骂道:“杜御书你闲得蛋疼?”   “蛋不疼,不过很闲。”杜御书痞痞的笑着,示意她快上车:“知远让我送你去看望卜老太太。”   彭小佳啐他一嘴,怏怏拉开副驾座的门坐了进去。   阴雨连绵的天气依旧,出了市中心后,道路两旁的树顶裹着一团又一团的浓雾,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模模糊糊。彭小佳百无聊赖的盯着车窗外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雨天的可见度不高,杜御书专注的看着路况,也无暇分心和她逗嘴皮子。难捱的沉默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疗养院回城。   过了中午之后,沿途浓雾渐散,杜御书吃饱喝足,又起了心思逗她:“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见你父母?”   提到父母,彭小佳的情绪顿时变坏:“大白天开车还做梦,杜御书你不想活着,我可想。”   杜御书对她的家庭情况多少有些了解,闻言转开话题:“卜晴的奶奶身体状况好像不是很好,而且好像也开始怀疑卜晴的去向。”   彭小佳张了张嘴,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她看了一下屏幕,迟疑着滑开接听键:“卜朗……”   这头,卜朗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激动的吼起来:“佳姐,你告诉我,我老姐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姐是无辜的,你要相信她。”彭小佳头疼的捻着眉心:“而且俞先生正在从中斡旋,很快就会没事,你放心。”   “放心?”卜朗反问一句,又吼道:“我回到宁城了,刚下火车。俞知远他不肯见我,是不是姐姐的事就这么着了?”   彭小佳吓了一跳:“你不好好上学,回宁城能做什么?”   卜朗的声音低下去,隐约传来一丝哽咽:“我老姐现在被拘留,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宁城,我怎么能安得下心!”   彭小佳喉咙有些发紧:“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见你。”   卜朗报出地址,话也不说了直接挂断电话。彭小佳又气又急,转头催促杜御书快开车。   她打电话时杜御书就听了个大概,所以不用她催,车速已经快了许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卜朗所在的KFC,彭小佳跳下车,没头没脑的往里冲。杜御书在后边锁了车,闲闲的将手抄进兜里,也跟了进去。   卜朗的精神非常不好,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从北京到宁城这一路,他几乎没有睡过。彭小佳问他吃过东西没有,见他摇头叹着气去给他点餐。   杜御书姿势慵懒的坐到空着的椅子上,彭小佳一走,他马上开口嘲笑:“我们都处理不好的事,你以为你自己多大能耐?你这分明就是添乱。”   卜朗梗着脖子,气吼吼的瞪他:“出事的人是我姐!和你没关系,你当然不着急!”   杜御书也不客气,直接戳他的旧事:“还知道她是你姐?当初和同学充英雄,从北京被拐到西安那阵,你怎么就没想着她是你姐?”   卜朗无言以对,年轻的面庞上布满了懊恼和自责,他不服气的盯着眼前的杜御书,讷讷闭了嘴。   杜御书见他这样,还想接着教训,可惜俞知远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接通听了两句,回说人就在自己对面坐着,果断挂了。   “知远给你定了机票,一会吃完我带你去三院见你姐,见完立刻给我滚回北京去。”杜御书收了手机,见彭小佳走回来,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说:“卜朗同意下午回北京,你有空的话,可以陪他去见见卜晴。”   彭小佳将点好的餐递给卜朗,没什么情绪的答:“好,我回头跟同事告个假。”   卜朗着急见姐姐,没咬两口汉堡,就去要了袋子打包将东西带到车上。杜御书见彭小佳脸色一直不开,心情也变得沉甸甸的,拧着眉将车掉了头往三院开去。   到了楼下,俞知远已提早在电梯厅等着。一行人上到楼上的应急处置中心,直接去了ICU病房。不止是卜朗,就连彭小佳听说卜晴进了ICU,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见到卜晴之后,杜御书拉着俞知远到外边等着,随口问了下俞老先生的康复情况。   从见面伊始就面色沉沉的俞知远,沉吟几秒,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   杜御书听完,瞬间吃惊的张大嘴巴,半晌才不敢置信的合回来:“你确定你问的时候,老头子真的这么说?他是老眼昏花了吧!卜晴不可能也没有动机要杀害霄霄。”   “我也不敢相信,早上韩凯带着人去看望,我看他的意思是想尽快做完笔录,好给这个案子下定论。”俞知远咬了咬后牙槽,又说:“知珩在北京只查到霄霄所在的医院,没法进一步核实,她是否一直昏迷。”   “那你打算怎么办?”杜御书烦躁的挑了下眉。   要不是受伤的人是钟碧霄,像这种小案子老早私下和解了,何须费这么大周章。   俞知远沉默许久,没吭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在心里做足了考量,准备动身去北京找钟庆卓面谈。俞家在宁城的势力确实不如以往,但舅舅那边的关系动用起来,钟庆卓再根正苗红也得卖几分面子。   “活该你挨打……”彭小佳幸灾乐祸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俞知远迅速和杜御书对望一眼,默契的转过身。   卜朗红着半边脸颊,脑袋垂到胸口的位置,被身高比他还矮了半个头的彭小佳推搡过来,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俞知远见状,换上温和的语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走吧,我保证还你个自由健康的姐姐。”   杜御书和彭小佳随后跟上,情绪其实都不怎么好。   将卜朗送到机场,亲眼看着他进了登机口,俞知远才放心的回到武警总院。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晴天霹雳:半个小时前,韩凯已经带着人过来做完了笔录。   俞知远顾不上生气,力道惊人的将张秘书拉到病房外面:“张叔,你告诉我,爷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张秘书显然也不相信,一向疼爱卜晴的俞老先生,会在这种情况之下突然倒戈。他心疼的望着俞知远,轻轻摇了下头:“俞老说当晚两个孩子起了口角,在争抢水果刀时,卜晴不慎将霄霄刺伤。”   “这跟蓄意伤人有什么差别!”俞知远低低的吼了一句,一拳打在走廊的墙面上:“我马上找医生问问,爷爷的笔录能否作数。”   张秘书及时拦住他:“不用了,做笔录的时候,相关的医生都在场。”   俞知远闻言垂下肩膀,疲惫的靠到墙上。爷爷是在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有了他的笔录作证,卜晴蓄意伤人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冷静下来,别过张秘书火速下楼。   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刑警队,任飞不在办公室,接待的小警察说他出差去邻省调查一桩贩卖婴儿的案子,大概需要一个月才回。俞知远阴着张脸回到车上,眼神狠决莫名。   第42章复婚守则   宁城武警总院住院部,高科特护病房。   俞老先生躺在病床上,精神看着还是不大好的模样,瞌着眼皮听张秘书读报。每读完一段,张秘书就故意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偷偷看他几眼,见没反应才接着往下读。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整版报纸读完,明显坐不住的张秘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俞老,您确定看见卜晴那孩子伤人了?”   “嗯……”俞老先生点头,眼皮都没抬:“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是知远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张秘书讪讪收起报纸:“不关知远的事,是我自己要问。”   俞老先生总算睁开眼,他看了下腕表,不答反问:“今天3号了吧?”   张秘书狐疑的答:“是。”   俞老先生复又闭上眼:“我累了,你交代小柳,晚上不喝粥。”   “行,您先好好休息。”张秘书说着站起来,俯身帮他把被子盖好。   检查过药水的滴速,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拿着报纸坐到沙发上发呆。床上的俞老先生躺了约莫5分钟,忽然再次开口,让他回御景去取个东西过来。   张秘书问清东西放置的地方,叫来护士帮忙看着,匆匆走了。   他走了没多会,俞老先生睁开眼静静望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方自己扶着床沿的护栏坐起来,神色复杂的喘着粗气。倘若他估料的不错,北京方面的命令差不多也该传达到了。提前这么安排,保住一个总好过两个一起身陷囹圄。   养个儿子不争气,这是他教育失败,断然不能因此再搭进去个孙子和孙媳妇。   “俞老,是不是这个东西?”张秘书去而复返,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东西带了过来。   俞老先生的思绪被打断,他眯眼瞅了瞅灰扑扑的绒布盒子,摆手示意护士出去。张秘书随后去带上房门,规矩坐到病床前:“俞老,您是不是有话说。”   “一会通知知远过来,你亲自把这东西送去三院给卜晴那孩子,告诉她一定要瞒着知远。”俞老先生打开盒子,露出里边用红布包着的翡翠镯子:“这东西是我老娘给的,这会真的要往下传了。”   张秘书被盒子里的东西,还有俞老先生的话搞糊涂了:“您前头不是刚指证她杀人吗……”   俞老先生生气的瞪他一眼:“难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个生活秘书。瑞海是从电力集团出去的,他的案子影响这么坏,知远不可能不受牵连。年中听他叔公说,最好的结果是停职;最坏的就是行政拘留,接受组织的调查。命令文书,大概下一周可能就到宁城。”   “所以您答应庆卓的条件,牺牲卜晴,保住知远?”张秘书恍然大悟:“实际上,是利用庆卓来挡住上面的压力,把这事情往后拖,为瑞海争取更多的时间?”   俞老先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平静收回视线:“老婆子不能白摔一跤,你看这镯子都有裂纹了,真是可惜。”   张秘书因为过年期间不再宁城,见状也不好再细问,收了盒子便给俞知远打电话。   俞知远接到电话时,车子已经到了半路。等他进到病房,张秘书早就不在。他给自己倒了杯水,脸色平静的跟俞老先生闲聊,半句不提笔录的事。   有了孙佩云帮忙,卜晴暂时还能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他倒是没太担心。反倒是爷爷的病让他有些放心不下,还很自责。若不是他太粗心大意,早些听卜晴的话,事情也不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祖孙俩聊了一会,柳妈拎着保温桶给送饭过来。俞知远起身接过,细心打开亲自给俞老先生喂饭,同时佯装随意的和柳妈闲聊,问她奶奶从楼上摔下来那天,除了看家的保姆、钟碧霄,还有谁。   柳妈仔细回忆半晌,说别墅门外还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新车,但不知道车主是谁。   “银灰色的车?”俞知远皱了下眉,追问道:“什么牌子的?”   柳妈笑着摇头:“两个圈套在一起里边又分两个颜色好像,时间过的太久,我不认得牌子就记得有两个圈套一起了。”   奥迪是四个圈,难道是宝马……俞知远快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几年前到底谁新买了银灰色的宝马新车,还专程开去御景。思索无果,他翻过话题,聊起其他的事。   到了夜里9点多,张秘书忙完回来,又亲自把柳妈送到楼下。俞知远给爷爷擦过身子,等到他睡着了,自己也疲乏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隔天,持续半个月余的阴雨,总算在暂时停了下来。卜晴的案子,没及时定案批捕,刑警队那边也没任何动静。下午5点多,杜御书来电话,说是彭小佳吵着要求看卜晴,问他同意不同意。   俞知远放下鼠标,眸光沉沉的盯了一眼窗外:“让她们见见面也好,我估计卜晴今天差不多要闷疯了,我手里还有些工作要马上处理,记得帮我转告。”   “成啊……”杜御书贼笑着挂了电话,偏过头朝彭小佳邀功:“开心吧?”   彭小佳翻了个白眼过去,带上手机的耳机,打开那天在茗香录到的对话。   之前卜晴起诉俞知远的事没几个人知情,她一直挺纳闷那些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仔细过一遍卜晴同事的对话,答案总算水落石出。   张乐成、钟碧霄……不得不说,若不是卜晴那个大嘴巴的同事于老师,这两人的合作还真是天衣无缝……   夜色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的北京笼罩在厚厚雾霾之下,迷茫一片。   身穿月光白丝绒家居服的钟碧霄,闲适惬意的靠在白色的欧式躺椅上,双手抱着ipad,聚精会神的刷着张乐成从宁城发来的消息。看到后来,漂亮而精致的面庞不禁浮起丝丝嘲弄。   卜晴这个虚荣又贪婪的女人,一开口就是上千万的彩礼,难怪离了婚还处心积虑的勾引俞知远。不过表舅既然喜欢,她不介意成人之美,改天成了一家人她再慢慢折磨也不迟。   丢开IPAD,她从躺椅上下来,随意活动了下四肢叫来保姆换茶换水果。   比起宁城,北京的空气质量简直糟糕透了。她走到窗前,对着玻璃倒影看了下自己的皮肤,慢慢折回去从冰箱里拿了块面膜,又躺回躺椅上,唤来家里的家庭护士给敷上。   看时间,不出一周俞知远必定会来北京,求见爸爸。她期待见他,更期待他亲口答应这门婚事,等不及的要做他的新娘。   想着,她忍不住把IPAD拿回手中,难掩兴奋的打开自己搜集的婚纱照片。低胸的太性感,传统的太保守……她的知远哥哥会喜欢哪一种,西式还是中式?   无数恼人又纠结的问题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脑补了一遍她穿着婚纱,牵着爸爸的手走向他的场面,幸福的笑意渐渐飞上眉梢,可惜只一瞬,便被无穷无尽的恨意取代。   她的要的不止是婚礼,而是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进来换过水果的保姆,又在门外敲门,小声告知回医院的时间已经到了。   钟碧霄咬着牙根缓缓坐起,慢条斯理的拿开脸上的面膜,同时手一扬,白色的IPAD随即飞了出去。墙上的液晶电视猛然遭到撞击,黑色屏幕哗啦一声四分五裂散开,无声无息的落到白色的波斯地毯上。   门外的保姆瑟缩了下,胆战心惊的回过头,朝身后的女主人解释:“估计只是是花瓶碎了。”   宋兰君微微颔首,脸色平静的示意她继续敲门。保姆会过意,哆嗦着又了敲了一遍房门:“小姐,您准备好没,我们该回医院去了。”   “知道了……”钟碧霄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尾音拖得极长。   宋兰君微蹙黛眉,柔声劝道:“霄霄,再不走等会你爸开完会回来,估计又要生气了。”   房门“嚯”的一下骤然被拉开,钟碧霄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新买的IPAD和液晶电视都坏了,回头帮我换掉。”   宋兰君平静的往里瞟了眼,继续温柔的哄着:“霄霄,外边空气不好,要不我和你爸爸说下,这几天暂时呆在家里不回医院?”   钟碧霄闻言顿下脚步,不无嘲讽的笑了:“妈,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可惜没有风,吹不散北京上空的雾霾,也吹不散你曾经给带来的伤害。”   宋兰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妈妈早就知道错了……”   钟碧霄不屑的哼了声,快步走开。到了客厅,她的身子忽然像被定住一样,杵在那里不动。   钟庆卓冷冷的盯着女儿的脸,眼神暴戾:“回去跟你妈道歉!”   “爸,你刚才说什么?”钟碧霄收起恐惧,佯装听不懂:“今天的会议结束这么早?”   “我说,去和你妈道歉。”钟庆卓重复了一遍,额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来,看着极为骇人:“你要恨多久才罢休?是不是觉得在宁城捅的篓子不够大,不把我害死你不甘心!”   钟碧霄无视父亲的怒气,自顾越过去,大步往门外走:“随你们怎么想。”   钟庆卓发狠的盯的女儿的背影,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见他们父女争执的宋兰君,飞奔过来,无措地抓住丈夫的手:“庆卓,你别怨她,都是我的错。”   “你总这么护着她,其实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霄霄26岁了,竟然为了个男人闹到自杀,我这脸迟早有天会被她丢尽。”钟庆卓火大的甩开妻子的手,自顾去了沙发那坐下。   楼下,汽车马达的轰鸣渐行渐远,宋兰君幽幽叹了口气,脚步迟缓的走去茶室取壶泡茶。   黑色的奥迪开出小区后,平稳驶进车流。钟碧霄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某些每每想起就如同死过一次的破碎画面,不时闪过脑海。强烈又清晰的刺痛感敲在心头,即使过去了18年,回想起来却好似就在昨天……   那时的宁城和现在一样,夏天漫长而炎热,身处其中更觉躁动不安。彼时的御景,还是环境优雅的家属大院,十来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最爱玩的游戏便是扮鬼子打仗。   男孩子分成两队,一队是红军,另一队则是鬼子,女孩子们则是俘虏,等待着红军的救援。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这个游戏玩了整整一个夏天也不觉得腻。   暑假临近结束的最后一周,未曾谋面的表哥从邻省跟着妈妈回来,比她大了五六岁的模样,或者更大。表哥给她的印象其实不好,他性格执拗叛逆,还有些阴郁。   可毕竟年纪相差无几,在她的带领下,他也很快和院里的其他玩伴相处甚欢。   那一天,阳光特别的好,知了叫的也出其的大声,空气里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以往玩过无数次的打仗游戏,在表哥的建议下,增加了一个新的内容:鬼子要欺负女俘虏。   还不到9岁的她天真懵懂,丝毫不觉得这种提议有什么不妥,兴高采烈的第一个举了手,要求做被欺负的那个。起先一切正常,直到她被表哥捂住嘴,拖进院里破旧的杂物房,才意识到了恐惧……   有关这一段的记忆,她刻意逼着自己不要去回想。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就连面对心理医生,她也没提过半个字。事实上她一直记得,甚至能清楚的描述出,俞知远冲进来后第一时间把门关上,哆嗦着帮她穿上裤子的情形。更记得他说,霄霄不怕,以后长大了哥哥娶你回家。   多么美好的承诺,然而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深陷回忆而不能自拔的钟碧霄,脸颊上渐渐滚下温热的液体。她闭着眼,原本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而胸口的位置更是疼得像要裂开。   窗外,飞掠而过的光影明明灭灭。一辆白色沃尔沃,不紧不慢的跟在奥迪后方,一直从长寿路跟到。   第43章复婚守则   入夜的宁城喧嚣依旧,昏黄色的光线在高楼间交错成趣,朦胧映照着头顶的墨色夜空。   俞知远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两道剑眉的眉峰逐渐靠拢,凝神直视着前方的地面。少顷,他慵懒的靠到椅背上,随手拿起储物盒上的香烟拆开,抽出一支含到口中点着。   青白的烟雾一点点升腾起来,他闭上眼吸了一口,定定神发动引擎驶离办公楼,径直去了武警总院。   爷爷已经睡下,张秘书打着哈欠陪他聊了两句,关切的劝他回去休息。俞知远不放心的陪了一阵,见真没什么事,疲惫离开。   从武警总院到三院的距离并不太远,没几分钟他的车便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停车熄火,他下意识的又取了支烟抽上,并联系卜晴的主治医生,要求将她暂时带走。   得到允许,他灭掉只抽了两口的烟,飞快下车……   半个小时后,卜晴拢好身上的外套,鬼鬼祟祟的跟着俞知远从卫生专用电梯里走出来,小声笑他:“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俞知远脚步未停,但拥着她的手臂无意识的紧了紧,话里隐约带着一丝笑意:“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好。”   卜晴仰起头看了看他的侧脸,想起张秘书的话,以及从彭小佳手机里听来的信息,眼神渐渐变得黯淡。   车子离开三院,一路平稳的开进翠庭。王叔和陈妈都临时放了假,家里再不会有人打扰。俞知远从车上下来,先行过去开了门,并悄悄关了手机。   卜晴跟着他下了车,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外套里只穿了一条护士裙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下,本能地拢紧身上的外套。   “空调已经开了,你随便坐会,我去给你下点面。”俞知远牵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心猿意马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鸡蛋面还是肉末拌酱面?”   “我随便,什么都成,你喜欢就行。”卜晴舒坦的活动着手脚,随手拿过沙发上的薄毯把腿盖上,声音又温柔又甜糯:“有件事想提醒你一下。”   俞知远双手撑在沙发背上,眸光深邃的注视着她:“什么?”   卜晴摆了两下手,不舒服的皱起鼻子:“我讨厌有人抽烟。”   “好,我以后谨记在心。”俞知远一本正经的收回视线,假意咳了咳,转身往厨房走去。   卜晴经过上一次,脸皮明显比俞知远厚的多。她在沙发上窝了一会,胡乱将毛毯圈成长裙,双手提着开始四处参观。整体的装修风格比较老旧,看得出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   随意走到电视柜前,她发现上面的照片,大多都是俞知远的单人照,要不就是他和妈妈的合影。没有一张有他的父亲,也没有所谓的全家福。   难怪俞老先生会央求自己保密,一个是孙子,一个儿子,已经不是手心手背可形容的,严重点真的会断子绝孙……   走完一圈,隐约有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卜晴贪婪的闻了闻,双手提着毛毯裙,兔子似的又蹦又跳地跑了过去。俞知远的咖啡色大衣随手搭在餐厅的椅背上,卡其色的修身衬衫,服帖的勾勒出他精壮的腰线。他的额头有些潮,灯光照下来看着亮晶晶的,特别的迷人。   “你还会做饭啊?”卜晴见他动作熟稔的爆香肉末和豆豉,过一会又把爆好的肉末盛出来,又另外弄了番茄沙司翻炒香葱,不禁称赞道:“还挺有厨师的样子。”   俞知远笑着回头看她一眼:“我会的东西多着呢,改天一一露给你看。”   “德行……”卜晴心跳加速的揶揄一句,洗手回了餐厅等着。   普普通通的鸡蛋挂面,经他的手煮出来,吃着到是别有一番味道。卜晴边吹气边吃,一碗面吃到一半,身上已经有些汗湿,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   坐对面的俞知远努力克制住冲动,三下两下把自己碗里的面吃完了,拿纸巾擦干净嘴。他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闲适的抵到椅背上靠着:“烫就慢点吃……”   “那你怎么吃这么快?为了证明你的皮比较厚吗?”卜晴吹了吹筷子上的面,取笑他:“不如再吃一碗?”   俞知远摇头:“不了,晚上吃太多容易长脂肪。”   卜晴抬抬眼皮,似笑非笑的和他对望一眼,跟着埋下头继续慢悠悠的吃起来。   俞知远的卧室在二楼,占了两个开间,所以一半是书房一半是卧室。一颗心怦怦乱跳的卜晴,进去自后为缓解尴尬,自顾走去书房参观。   书房不是很大,书架也是传统老式的红木书架,上面摆着文学著作、侦探悬疑、还有他专业相关的各种外文文献,当然还有,来之霓虹国的爱情动作片光碟……   俞知远一直觉得床笫之事说的太过直白,不止疏离也会少了很多情趣。他进门就先去刷了牙,回来见她还在书架前晃,忍不住逗她:“一起洗澡吗?”   卜晴佯装镇定的放下手里的爱情动作片碟片,从容转过身笑说:“你先,我等一会。”   俞知远从衣柜里拿了两套一样的男士睡袍出来,笑容蛊惑:“我帮你……”   卜晴脸红红的僵着脊背,站在那里不动。俞知远脚步轻快的走到她身后,猛的将她揽进怀里,低头亲上她的唇。他乐意一起洗,更乐意亲自帮她洗。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热烈,卜晴几乎抵挡不能。她无力的攀着他的脖子,胸腔里的氧气逐渐变得稀薄,大脑也机会忘了思考。   俞知远深深的吻了一通,打横将她抱起来进了浴室,稳稳放上洗手台。卜晴的皮肤刚挨着冰凉的镜子,顿时恢复了一丝理智:“你别把我的衣服弄湿,不然等下我没办法回医院……”   俞知远垂眸望向她起伏的胸口,鼓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迷人又动听:“车后备箱里有你穿的衣服,不过今晚不回去……”说完,他动情地倾□子,动手解开护士裙的拉链,探手覆上那团柔软。   阵阵强烈的酥麻,从他的掌心传进大脑,卜晴无助的圈住他的脖颈,声音里渐渐多了一丝娇媚:“不在这好不好?”   “好……”俞知远哑哑的笑着,意犹未尽的爱抚了她好长时间,才忍着火将她剥光了,小心翼翼的放进浴缸。   卧室里的大灯不知何时灭了,仅余床头那还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壁灯。卜晴浑身烫的像被煮熟了一般,光溜溜的缩在俞知远怀里,和他一起倒进柔软的大床。   夜很静,静到他们能够听清彼此紊乱的心跳,和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卜晴到底是女孩子,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的到了这一刻仍不免会觉得羞耻。她蜷缩着的身体,像条鱼一样,趁他不注意时飞快滑进被子里。   俞知远含着笑将她拽回来,温柔固定在自己身下,呢喃着让她放松。   卜晴半眯着眼,不敢乱看,手却被他捉住,羞耻而又兴奋的贴在他精瘦的腰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摸去。指尖触碰到那滚烫的刹那,她难为情地迅速缩回手。   “不怕,你跟着感觉就好……”她的反应让立即引来俞知远哑哑的笑声:“没你想的那么恐怖。”   卜晴不服气的哼了声:“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俞知远隐隐头疼,强忍着即将爆开的*,轻柔覆身上去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别分心……”   话题明铭是他先起的头,怎么就成自己分心了……卜晴忿忿两句,但是身体的反应,在他的挑逗下来得猛烈而直接,她轻颤着扭动着,脑子里满满都是迫切想要被填满的旖旎*。   俞知远双手掐住她的腰,湿漉漉的滚烫唇舌,沿着她胸前的柔软,一直往下舔舐,慢慢停在肚脐上轻柔的打着圈。他的手抚过她柔滑的小腹,停留在那片他为之神魂颠倒的神秘地带上,手指一点一点的往里深入。   卜晴的身子瑟缩了下,跟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俞知远轻轻吻了吻她的肚脐,移开唇再次吻上她胸前的微红,同时慢慢将她的腿顶开到最大。   感觉到她已经足够湿润,满头大汗的他微笑着,俯□在她耳边轻轻的呵着热气,分散她注意力的同时,早已昂首待战的斗士也在温柔无比的挺进去。   不过,他似乎遇到了阻力……俞知远停下来,尽量不让卜晴看到自己的热到发红的脸,动手把走错路的斗士,扶了回去。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迷路迷到险些吐血的斗士,终于挺进战场!   “痛……”强烈的撕裂感,让卜晴忍不住惊呼出声:“你出去,好痛……”   俞知远及时封住她的嘴,不过到底是不敢动的太用力。厮磨了许久,感觉到她的身体有所放松,他移开唇,开始小幅度的动了起来。   “唔……”细碎的呻/吟不断从卜晴口中溢出,又痛又极度刺激的异样感受,让她觉得自己像块浮木,在他逐渐变得有力的冲撞下,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可惜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三分钟,或者更短,俞知远突然停下来收紧双臂,箍得她险些喘不上气。她从情/欲的漩涡里爬出来,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是……   俞知远的脸,此时已然涨成了猪肝色,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卜晴仔细端详他好几秒,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完事了?”   “我怕你太疼……”俞知远扯了个理由,从身后将她抱住,埋首亲吻着她的颈窝。   卜晴心情复杂的枕着他的手臂,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了这层关系,按说心理上会更加依赖对方,可是她丝毫感受不到,还诡异的生出一个念头:以后就算分开,也是各不相欠……   房里骤然沉默下来,空气中满是挥之不散的荷尔蒙味道。   许久,俞知远抬起头,将她的背固定在自己胸前,从后面暗暗挑逗厮磨,手也不老实的捏着她胸前柔软,声音里充满了醉人的挑逗气息,轻轻打破寂静:“还疼不疼?”   卜晴身体里的火,让他撩拨的,又开始蹿了起来。她不适的想将他的手拨开:“当然会疼。对了,我看你的书架上的CD篮里,有很多爱情动作片……”   “我过两天去北京,在那边呆的时间估计会很久。”俞知远若无其事地避开这个话题:“我这两天争取让你出院。”   卜晴的脊背再度僵了下,接过话:“出院,然后去拘留所是吗?爷爷的笔录内容,我已经知道了。”   俞知远心中一沉,胸口顿时变得窒闷:“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自由的走出三院。”   “你拿什么保证?”卜晴反问他,并转过身无意识的玩弄着他胸前稀疏的几根胸毛。“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嘶……”俞知远愉悦地抽了口气,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别和我提张乐成,我不想听。”   卜晴微笑着望他,食指和拇指瞬间收拢,夹住他胸口的凸起狠拽了下:“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俞知远俯□含住她的唇,精神抖擞的开始第二次进攻……   *苦短,卜晴隐约记得其实只做了两次,但她浑身上下,好像被拆过了重组一样,怎么都疼。天刚蒙蒙亮,路上往来的车辆也特别的少,俞知远平稳的开着车,嘴里不断碎碎念,温柔的叮咛着一些事情。   翠庭的房子、观水街的8间商铺,以及附近的复式房、御景的联排,还有部分信托基金,已经办理完了转让过户手续,让她安心的等着他从北京回来。   卜晴实在太困了,她半睡半醒的歪在后座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话,也没细想他老说房子是什么意思。   俞知远说了好久,回头发觉她已经睡着,心底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决定将去北京的时间往后延一天。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今天本该带她去民政局办理复婚手续,后来仔细一考虑,觉得不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卜晴送到三院,并亲眼看着她进了病房,俞知远掉头回了单位,提前在法务处送来的停职手续上签字。这份手续签完,意味着他暂时失去了工作,也意味着他今后有可能会失去所有……   卜晴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觉醒来,时间将近中午。负责照顾她的护士见她醒了,立即说门外有姓张的男士要求探望,问她是否同意。   “我准备一下。”卜晴低头检查了一□上的衣服,飞快将自己用被子盖好,朝护士说:“可以让他进来了。”   张乐成平静的换了无菌服进去,见卜晴还躺在床上,自顾拉了张椅子坐下,半晌不说话。   卜晴以为他是为了彩礼的事,于是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过了几分钟,张乐成站起来,面露雀跃的表示:房车都买好了,什么时候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卜晴打断他,没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问他头年去甘塘出差的事,到底是谁的主意。并问了下宋旷林的升职,是不是跟钟家有关。   张乐成说到底也是个男人,突然间被爱慕的对象,把过去做过的龌龊事翻出来,那种无地自容的心虚感,比当众打了他的脸还扫面子。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听着卜晴嘴里不断说出的新证据,最后忍不住索性一股脑的兜了个底朝天。   事情无非就是那几件,钟碧霄找了郭秋华,又找了于老师的事。至于宋旷林的升迁,以及突然出现,确实也是事先安排。可惜宋旷林起的作用太小,导致最后她自己出演了那荒唐的一幕。   “带我去北京,我要见钟碧霄。”卜晴等他说完,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不爱你,从来就不爱。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重申,只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张乐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什么事?”   “我怀了俞知远的孩子,他还不知道。”卜晴微笑着,眼底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乐成震惊莫名,他烦躁的在房里踱了一圈,重重坐回椅子上。安静许久,他犹豫着答应说服钟碧霄去刑警销案,并带她去北京。   卜晴如释重负的松下口气,说:“我其实没想过你真的会同意。”   张乐成笑了下,补充道:“霄霄这孩子脾气比较拧,你真想去见她只能以我女朋友的身份,你可考虑好了?”   卜晴飞快思索一番,点头答应下来。   三天后,刑警队销案的消息传达到三院,卜晴一刻都呆不下去的办理了出院手续。随着来接她的彭小佳直接去了疗养院看奶奶。卜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到了傍晚,眼睛时常会无故流泪。   卜晴找苗大姐问了问情况,找到俞知远安排过来的司机,托他去疗养院的药房买眼药水。中午简单吃了顿饭,卜晴给奶奶滴完药水,借口说还要下乡一段时间,让她安心留在疗养院。走前她将苗大姐拉到门外,事无巨细的嘱咐一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当天下午,卜晴和张乐成平安落地首都国际机场。   第44章复婚守则   虽入住同一家酒店,不过卜晴花的是自己的钱,而且开好房间就去了卜朗的学校。   上次见面太仓促,很多事来不及解释。身为他的姐姐,卜晴心里很清楚,他骤然听到自己嫁过人,又离婚的事,内心里会有着怎样的触动。   打车来到卜朗就读的大学门外,卜晴下了车,边给他打电话边往附近的饭馆走去。中午去看过奶奶,她回城之后又去看望了一下俞老先生。   关于儿子俞瑞海的事,老先生不说,她也不好问。不过也看得出来,他是因为不方便出面,才逼着俞知远去活动关系。她对部队的等级、军衔、职能不太熟悉,只知道老先生退下来之前的军衔不低。   在位时,他都不曾利用过手中的职权,为子孙徇私。如今更不会放下坚持,亲自去开这个口。   俞知远的性子,和老先生完全是一股模子刻出来的。骨子里,两人都是非常固执的人,所坚持的、信仰的,素来很难动摇。尤其是俞知远,从他对待父亲的态度上便可窥见一斑。   卜晴愁眉不展的进到饭馆店内,经服务生指引,在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   随便点了两个菜,她利用等卜朗的间隙,给俞知远打了电话,结果那边没接,无奈她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自己和谁来了北京,为何而来,并说了酒店的名称和房号。   下午去机场之前曾撞见杜御书,她觉得自己主动说,总好过让别人传话而导致误会。   暮色四合,渐次亮起的街灯,慢慢将京郊某私人会所上空的一方黯淡天空照亮。   二进院中的正房之内,摆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钟碧霄和俞知远各坐一面,无声对望。许久,俞知远面沉似水的拿起桌上的小碗,起身给她盛了小半碗汤递过去。   幸福的笑意若有若无的浮现嘴边,钟碧霄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汤,小口小口的吹温了喝下。往日里凌厉冰冷的眉目,在氤氲的水汽里逐渐变得柔和。   俞知远敛眉拿起手边的烟和打火机,起身去了外边。三月初的北京寒意料峭,几颗光秃秃的的枣树,在廊里晕黄的灯光照射下,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凌乱的影子。   边上的厢房里,偶尔传来几道清浅的笑声,间或有服务生,脚步匆匆的穿过回廊。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面,尽是波涛暗涌的湍流。   他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想起卜晴说她讨厌烟味,随即转过身扔进廊上的烟灰缸里,使劲摁灭。   返回屋里,钟碧霄碗里的汤已经见底。她优雅的拭净嘴角,抬眼端望他波澜不兴的俊逸面容,低低的笑出声:“知远哥哥,我记得你从不抽烟。不过我不介意。”   俞知远避开她的视线,自顾拿了公筷布菜:“崔旭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开心。”   “我不想谈他……”钟碧霄急急打断他的话:“你这次来北京,目的是为了和我谈他?还是为了求我爸帮俞伯伯说情?”   俞知远夹菜的动作微顿,微微抬高下巴轻描淡写扫她一眼,沉沉笑了:“都不是。”   钟碧霄楞了楞,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所谓,反正我表舅已经把卜晴娶了。中午登记完就来了北京,现在住在朝阳的一家酒店里。”   俞知远脸色平静的端详她片刻,声音清朗的笑着摇了摇头。他敢把一半的身家送给卜晴,心里就坚定的选择相信,她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如果没收到卜晴的短信之前,他或许为了这个消息跳脚,甚至是愤怒、痛苦。但是这一刻,流淌在他心中的却是融融暖意,并且丝毫不担心卜晴会和张乐成之间有瓜葛。   想着卜晴生气又坚决的模样,他的脸色舒展开来,眼中满是幸福的微光。   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如此为自己笑过……这个认知让钟碧霄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她自嘲的苦笑两声,极力装出淡然的模样,聊起旧事。   像是达成共识一般,俞知远刻意的将眼前的事忘却,时不时搭上一句话,记忆也慢慢回到了十几年前。妈妈那时候是宁城三院的护士长,工作特别的忙。爸爸还只是电力集团的科室股长,他每天下了班,必定买上一束花去三院接妈妈回家。   有时妈妈上夜班,爸爸接不到人,爷俩就一起开心的跑到爷爷那蹭饭,听奶奶用充满了爱意的调调,一遍又一遍的数落爷爷。可惜那样的日子太过短暂,短暂到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不肯相信深情的爸爸,会在妈妈病重期间作出背叛的龌龊之举。   “知远哥哥,你还记得那年暑假,我们玩的那个游戏吗?”钟碧霄一手抚在胸口上,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垂下眼眸,轻声提醒他:“就是鬼子和红军的打仗游戏。”   “记得,我只参加了两次好像。”俞知远对此没太多印象,那一年的暑假,爷爷安排他去学围棋,空闲的时间并不多。   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让钟碧霄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她哆嗦许久才又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我被关在杂物房的事……”   俞知远拉回思绪,总算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迟疑的思索片刻,语气坚定:“记得,我当时喊了一声,崔旭那小子第一个冲进去,结果又把门关上了。后来他背着昏迷的你出来,说是中暑我们都吓坏了,我妈晚上还特意去你家看望过你。”   “你没进去过……”钟碧霄激动地站起来,面露惊诧表情异常狰狞的盯着他,睁大的双瞳里,忽然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   俞知远骇了一跳,迅速跟着站起来,随手递了张纸巾过去:“没,崔旭把门关上了,我跟任飞在门外等了一会,无聊就去摘了赵伯母种的黄皮。春节那会,我在惠之家遇见她,她还说院里又种了好几颗黄皮,却再也没人去摘。”   钟碧霄气急攻心地张了张嘴,眼前一黑瞬间跌坐到椅子。   俞知远被她的样子吓到,也顾不得避嫌,绕过去将她抱起来,飞快出了正房转去停车场取车。   白色的沃尔沃速度极快的从京郊赶回城里,径自开进301医院。将钟碧霄送入病房,俞知远通知过钟庆卓夫妇,忽然想起可能还在等着自己的卜晴,不放心的给俞知珩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去把人接过来。   夜里9点多快10点,北京城依旧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卜晴一身疲惫的结束和弟弟的谈话,打车回了酒店。走进大堂,她一眼看到张乐成满脸担忧的迎出来,顿觉内疚。   谢过他举动,卜晴话题一转,挑明了跟他说,自己不需要这种关心。张乐成讪讪挠头,陪着笑表示,下次不会了。   卜晴因为俞知远始终不来消息,心里非常不痛快。沉默回到客房,她刚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酒店总台忽然打来电话,说大堂有位姓俞的先生求见。   姓俞的先生?俞知远来了怎么不直接上楼……卜晴心中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丢了睡衣带上房卡和手机匆匆下楼。   装饰奢华考究的酒店大堂吧,随意坐着几位客人。卜晴满心期待的环视一圈,果真没有俞知远的影子。她略略失望的转过身,身后却传来男人愉悦轻快的笑声:“大嫂留步!”   “你在叫我?”卜晴及时转回来,惊疑的望着眼前高大又帅得过分的男人:“你是谁?”   俞知珩嬉皮笑脸的打量她片刻,自我介绍道:“我叫俞知珩,大哥让我来接你去个地方。”   卜晴目光审视的回望着他,恍惚忆起在翠庭过夜的第二晚,俞知远曾说他到了北京,大概会住堂弟俞知珩的公寓。再联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她发给俞知远的短信,当下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他在哪?”   “医院。”俞知珩故意吊她胃口,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果然,卜晴听到医院二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往外走去。俞知珩在后面忍住笑,换上苦大深仇的表情,火速跟上去,领着她走到自己的车旁,主动打开车门。   “你哥他怎么了?”卜晴坐进车里,手里紧张的全是汗:“是不是很严重?”   俞知珩见她这般担心,怕自己玩笑开大了,等下不好收场。沉默半晌,解释说出事的人是钟碧霄。卜晴一听又是钟碧霄,心中的火气“飕飕”的窜上来,黑着张脸望向窗外。   车子走到半路,张乐成忽然发来短信,说自己正在往301医院赶,让她第二天早上自己去吃早点。难道钟碧霄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卜晴捏着手机,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回了条短信过去,言明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到了301医院,卜晴跟着俞知珩直接去了住院部。   钟碧霄的病房里围了好些人,卜晴在人群里找到俞知远的身影,心情复杂的挤过去悄悄握住他的手。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医生分析,导致病人昏迷的具体原因,没人注意到她的闯入。   俞知远只觉手中一凉,他偏过头朝卜晴眨了下眼,不动声色的反握回去,嘴角隐约上扬。   20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全部离开,病房里只剩俞知远、卜晴还有钟庆卓夫妇及他们家的警卫和保姆。大家面面相觑的站了一会,在钟庆卓的提议下,相继走出病房。   等在外边的俞知珩见状,痞气的朝俞知远使了个坏坏的眼色,自己先走了。俞知远若无其事的握紧卜晴的手,余光瞥见满头大汗的张乐成,正从电梯厅的方向跑过来。   俞知远淡定的望着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朝钟庆卓开口:“钟叔,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坐坐。”   钟庆卓敛眉望向他和卜晴交握的手,又心痛又无奈的长叹一声。宋兰君神色黯淡的抹去眼泪,背过身轻声交代保姆两句,回头挽住丈夫的胳膊转身往电梯厅走。   一头雾水的张乐成伸头往病房里看了下,不由自主的又跑起来,追上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的卜晴和俞知远。   一行人从301医院里出来,分头上车,一起去了长寿路钟家的住处。   房子不是很大,客厅的装修也很简单,看不出半点奢华的痕迹。卜晴的手始终被俞知远握着,安心的和他坐到沙发,随意打量房里的布局。   然而大家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致保持着缄默。   过了半晌,俞知远沉下思绪,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问钟庆卓18年前钟碧霄中暑的事。宋兰君闻言,脸上霎时失去血色,急急问他:“霄霄是因为和你说这事的时候晕过去的?”   “对。”俞知远狐疑点头,又问:“当年只是中暑,她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钟庆卓突然站起来,口气严厉的朝着俞知远说:“知远你来一下。”   俞知远安抚的拍拍卜晴的手,起身和钟庆卓去了书房。卜晴不知该和宋兰君聊什么,垂眸闭着嘴不出声。倒是张乐成显得特别担忧,老是欲言又止的,想说不敢说。   卜晴心中狐疑,暗想着如果钟庆卓也不和俞知远说实话,她就私下找张乐成问问。钟碧霄到底出过什么样的事,能让她的心理如此扭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离开钟家已是凌晨一点。俞知远蹙着眉,心情沉重的牵着卜晴回到车上,出了小区即往酒店相反的方向开。   卜晴歪在副驾座上,眯眼看着车载的导航,柔声开口:“你要带我去哪?”   俞知远缓了缓情绪,愉悦勾起唇角:“回家。”   “我开了房间要付钱的……”卜晴大叫:“一晚上好几百呢,贵的要命。”   俞知远无语的摇摇头:“你都有胆子和别个男人来北京监视我,居然还会心疼钱。”   卜晴脸色红了红:“万一你趁着我不在,偷摸把钟碧霄娶了,我岂不是失财又失身?”   “……”俞知远心中一荡,呼吸渐渐变得有些不稳:“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都送你了,你何来失财。”   卜晴懒洋洋的吁出一口气,笑着望他:“你送了我什么?”   一股闷气梗到胸口,不上不下的堵得俞知远颇为难受。他冷下脸佯装专注的开车,心里却想着该怎么好好惩罚她。卜晴以为他真的生了气,调侃两句问起钟碧霄昏迷的事。   “我也不清楚。”俞知远说的是实话,和钟庆卓在书房里谈的,全是父亲的案子,半句没提钟碧霄。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奇怪,那年如果真的只是中暑,按说反应不该如此激烈。   崔旭……莫非他知道内情?俞知远若有所思的拧起眉,也不管他那边和国内有时差,带好耳机便将电话拨了过去。   这头崔旭刚睡下,冷不丁听俞知远说钟碧霄提到那件旧事,登时没了睡意:“我明天安排一下,马上回国。对了,知珩在北京的关系比较广,你让他帮我提前预约个心理医生。”   俞知远越听越糊涂:“找心理医生,那年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我最迟周末能到北京。记得让知珩帮我安排。”崔旭挂了电话,忧心忡忡的翻身下了床。   这件事压在心里这么多年,她居然从来都没忘记过。所谓选择性失忆,只是她安慰旁人的借口。他不敢想她此刻该有多么的痛苦,有多么的绝望。   宋旷然!崔旭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句,飞快开了灯收拾行李,并书写回国申请。   白色的沃尔沃开到房山附近,车速平稳的拐进一处别墅小区。   这套别墅的面积,比起俞老先生在御景的那套,大了一倍都不止。卜晴从车上下来,啧啧赞叹:“我听爷爷说,叔公也极反对俞家人经商,知珩的这套别墅,现在少说也得上亿吧?”   “极反对不是坚决反对,知珩正经做生意,又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坑蒙拐骗。”俞知远将车开进车库,领着她去了客厅:“这房子买的早,实际上没花多少。”   “哦……”卜晴懒得和他争辩,背着手四处溜达参观。   俞老先生在宁城的居住环境,虽比不得北京这边好。不过比起普通人,好的却不止是一星半点。老太太病重那会在疗养院,听隔壁8号的保姆说,国家对立了功的军人还是很厚待的,不过也有老人过世,一家人都被赶出去的情况。   说是赶,其实是另外换个环境一般的地方给住。据说也有后代犯了错误的,赶了便是赶了,不会再另外安排。联想到俞知远的父亲好像也犯了很大错,她心惊肉跳的停下脚步,却不防俞知远一直跟在身后,后脑勺瞬间撞得生疼。   “嘶……”她转过身,生气瞪他:“你是鬼啊,走路不带响的。”   俞知远伸手揉揉她的头,笑容捉狭:“该去洗澡休息了。”   卜晴心头微颤,一张脸霎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隔天腰酸背疼的睡醒过来,俞知远已经做好早餐。简单吃完,卜晴回酒店退了房,把行李搬到别墅和他同住,还和他一起去见了好多人。   每一次他都是满怀希望的下车,失望而归,这让卜晴心疼莫名。辗转跑到下午,她在他的安排下,和俞知珩去做了个造型,为晚上的应酬做准备。   卜晴平时也穿高跟鞋,不过没尝试过6公分以上的高跟,猛然间穿上10多公分的鞋子,让她十分的不适应。为免出丑,她在造型工作室的房间里,来回练习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穿稳了那双昂贵又累脚的鞋子。   吃饭的地方定在京郊的私人会所,卜晴和俞知珩先行过去安排,俞知远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三个人碰过头,暗暗焦急等待。   这一等便等到了夜里十点多,约请的人只来了一个,但是没吃饭就走了。卜晴头次见他如此失落而绝望,难受得只能握着他的手,无声安慰。   之后又连续奔波了两天,依然是毫无进展。即使有俞知珩的父亲、爷爷,还有钟庆卓出面通气,那些人一听说是俞瑞海的案子,个个避而不见,更别说松口答应帮忙。   卜晴原先以为,这事只要找准关系开个口,很快就能平息下去。现在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嫩。走完当天计划里的最后一家,两人从长寿路出来,都沉默着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再公告一次:今晚凌晨发布的章节是防盗章节,新章会在明天早上8点左右替换完毕。希望跳坑的菇凉们体谅一下。我爱你们~~~~~~   第45章复婚守则   沿路的霓虹照进车内,车厢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卜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倦怠,一直微笑着打起精神陪他,间或说上一两句话。   她的心思俞知远又岂会不知,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他空出手揉揉她的头顶,目光温柔的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别为我担心,我很好。”   卜晴捉住他的贴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下:“我相信你。”   俞知远顺势摸了摸她的脸颊,眉宇间浮起丝丝苦涩。自己眼下已是前途渺茫,而她能否陪到最后,始终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移不开,融不掉。   从长寿路回房山的路还很远,两人走到中途,俞知远接到俞知珩来的电话,拧着眉开到路口,打着方向盘拐了回去。新官新政首倡反腐,父亲的案子,想压下去基本无望。   他们父子间的感情,经过这么些年其实早已淡薄如纸。只不过骨子里割舍不掉的血肉亲情,让他没法狠下心肠,绝情到去辜负爷爷的期望。   车子照着来时的原路,穿行于繁华的街道,卜晴觉察到窗外的建筑逐渐变得眼熟,微微侧过身,小声问他怎么又倒回去。   俞知远的嗓子因为上火,这两天发炎得特别厉害,嘴巴也起了一层泡,风一吹就干裂的翘起白皮。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让人听不真切:“我想带你一起去看下爸爸。”   “这么晚了,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不太好吧?”卜晴并非不愿意,而是心疼于他话中的无奈。   俞知远侧眸望她一眼,好似看透她心思一般,神色凝重莫名:“爸爸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相信我。”   卜晴深知他此次北京之行的目的,她点点头,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俞知远牵了牵唇角,两道剑眉很快又拢到一处。知珩的电话来得这样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从年前至今,事发已有月余,今晚怕是父亲被带走调查前,唯一的碰面机会。   即使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但他无事便是心安。此时此刻,俞知远深深的感受到了巨大的无力感。叔公和钟家,还有外公那边三家联合起来,如此大的能量况且压不下这个案子,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缄默着将车开到礼士路,他放缓车速,给俞知珩去了个电话,随后直接进了小区,停到父亲所居住的楼下。车刚停稳,俞知珩一脸焦急的过来,拉着他去了一旁耳语。   卜晴随后下的车,安静等在楼道口。气氛没来由的变得压抑,无形的绝望气息,悄无声息的在各自的心头蔓延开来。   俞爸爸的案子,一旦开始正式调查,俞知远就是想避开影响,恐怕也行不通。她倒不是担心今后的生活没有保障,惠之家的奖项她还未去领取,加上此前离婚他付给自己的,怎么算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   怕只怕,他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扛不住无孔不入舆论的谴责。新闻上多的是从天堂跌到地狱的例子,大部分人选择了远走国外,从此消失在大众面前。而她心有牵挂,注定离不开脚底的这片土地。   “走吧……”俞知远朝俞知珩摆摆手,走回来重重揽住她的肩,相拥着上楼。   卜晴主动牵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安心。沉默着走到三楼,俞知远拿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一盏落地灯泛着朦胧的光,空气里满是刺鼻的烟草味。卜晴不舒服的打了个喷嚏,随即用手捂住口鼻。俞知远将灯打开,同时开了抽风机,拥着她往里走。   俞瑞海枯坐在沙发上,他听见动静木然地抬起头:“知远,你怎么会来这?”   “我带卜晴来看看您,这两天检查组已经冻结了您的银行账号,还有部分房产。”俞知远的口气很冷,他拉着卜晴坐下去,接着说:“爷爷一辈子的清誉,被您在一朝间毁了个彻底。俞家上上下下的每个人,都在为了您努力奔走,您是不是该趁着调查组的人来之前,和我清楚的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房产是我索贿得来,巨额资金也是。”俞瑞海垂着头,哆嗦着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俞知远拦住他的动作,力道大得碰翻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地板上到处都是半截半截的烟蒂。他抬脚拨开,哑着嗓子吼道:“俞知荣到底是谁的孩子?他和你一路畅通的仕途,到底有没有关联!”   一旁的卜晴被他脸上骇人的气势吓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一直以为俞知荣是他亲弟弟,原来竟然不是……难怪他一直不怎么和前家公来往。   俞瑞海被问住,他睁大眼睛,怔怔望着面容和自己愈发相像的儿子,目光闪了闪迅速垂下头。   俞知远安抚的拍拍卜晴的肩,骤然抓住父亲的手腕,拽他着离开客厅,一起去了书房。“嘭……”,巨大的关门声突然响起,卜晴吓得一个激灵,眼皮莫名其妙的跳个不停。   房子的隔音一般,她坐在客厅里,隐约还能听见父子俩一声高过一声的争执。她焦虑不安地搓着手,又担心他们动手,又怕万一报警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俞知远黑着张脸率先走了出来,俞瑞海垂头丧气的跟着,往日里不怒而威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   “我们走。”俞知远走到沙发那朝卜晴伸出手。   卜晴看了看前家公,将手交给俞知远,乖巧站起来。两人走到玄关,俞知远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语气沉重的说:“爸,你很快就要当爷爷了。”   俞瑞海眼底闪过一抹狂喜,但随之黯淡下去,疲惫不堪的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一眼。   俞知远咬了咬后牙槽,拉着卜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回到房山这边的别墅,差不多都凌晨2两点。洗过澡躺到床上,卜晴没有一丝睡意,紧贴着他的后背,双手贴着微微凸起的疤痕,温柔摩挲。   她知道他也睡不着,于是试探着开口:“知远,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俞知远转过身来,将手臂伸至她的颈下,轻声答:“问吧。”   卜晴抬手抚上他胸前的凸起,柔声道:“如果我没有起诉,你是不是真的会和平与我离婚?”   俞知远捉住她的手,学着她先前在车上的动作,轻轻放到嘴边啄了下:“也许吧,我还想过离婚后,让御书去民政局把你的已婚记录消去,这样你即使将来结婚,丈夫也不会知道你有婚史。”   “那你后来被我起诉,为什么还要追我?”卜晴的手若有若无的滑下去,似挑逗又似安抚。   俞知远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呼,情不自禁的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可以不回答吗?”   卜晴脸红红的笑着,出其不意地仰起头吻了一下他的唇:“不想说就算了。”   “用做的岂不是更好。”俞知远在她耳边呵了口气,趁她还没收回脑袋,迅速空出手托住她的脑袋,霸道的吻回去。原只打算浅尝辄止,可她的味道太过诱人,让他禁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这两天一直忙,脑子里也不曾清闲片刻,他心里原就充满了愧疚之情。面对她的欲拒还迎的挑逗,如同干涸的荒原遇上火把,瞬间即成燎原之势。   他小心的将她身上的睡衣退去,移开唇含住她胸前的微红,滚烫的舌圈上去,细细吸允着,舔舐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握住另外一团柔软,恣意摩挲。   不一会,卜晴的身子便瘫成一团烂泥,无力的抱着他的头轻声娇喘。   她的反应让俞知远的情绪更加高涨,他流连不舍的吸允片刻,忍不住移开手缓缓下移。酥酥麻麻的欢愉感受,似一道强电流,瞬间流遍卜晴的四肢百骸。她半眯着双眼圈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细碎的轻谓,那感觉说不出的娇媚惑人。   俞知远体贴的扶住她的腰,额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他的手在她光洁的大腿上摩挲一阵,慢慢覆上那片神秘的丛林,手指摸索着深入进去。   “唔……”卜晴不适的扭动着腰肢,反而让他的手指更加深入。又涨又酥麻的感觉,随着他的逗弄,渐渐传遍全身。   “再放松些……”俞知远的声音充满了说不出的温柔,他抽出湿湿滑滑的手指,一点一点顶开她的腿,挺直腰板猛的一下深入进去。   “有点疼……”卜晴皱了眉,双手缠上他有力的臂膀,全身上下都汗津津的,绯红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   俞知远陶醉的发出一声轻吼,缓缓撞击着,深入着……好似不知疲倦的在她身上恣意驰骋。   窗外的微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淡淡映照着房中的旖旎景象。喘息声、强而有力的撞击声,以及男女压抑而愉悦呻/吟,渐渐盈满一室……   隔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卜晴就醒了过来,她腰酸腿麻的侧着身子,细细端详他的睡颜。来北京的这几天,他的精神压力大到无法想象,没有一晚可以安睡。这会即使是睡着,眉目之间也透出深深的疲惫之感。   她越看越心疼,忍不住凑过去,偷摸的亲了下他的额头。   下一瞬,倏然醒来的俞知远,已经稳稳将她压到身下。卜晴惊呼一声,像个做了错事被抓住的小孩一般,小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你醒了……”   “嗯……”俞知远含着笑贴近她的脸,补充道:“都醒了。”   “流氓……”卜晴挥起拳头,不疼不痒的捶了下他的胸口:“你快下来,我去做早餐。”   俞知远想起昨晚做到一半,她就睡过去了,顿时痞气的笑了:“先在这吃饱了,再去做胃里要吃的。”   卜晴清楚的知道自己昨晚累过头中途睡着的事,于是羞赧的迎着他的视线,缓缓开口:“你确定要先在这里吃?”   俞知远眼中迅速涌起情/欲之色:“你说呢?”   卜晴又羞又臊,倏然将他推下去,又将他摁平了自己笨拙地爬上去,低头吻上他的喉结……   结束已经是7点半,卜晴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最后还是俞知远去做了早餐。吃完不到9点,俞知珩来了电话,让他们马上到玉泉山去。   俞知远带着卜晴紧赶慢赶,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叔公的住处。陈文月领着俞知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说是北京的房产全部被冻结,娘俩一大早上的让人赶了出来。   客厅里除了他们母子,还有俞知珩的父亲和爷爷,不过大家似乎都不太关心这事。任她自己个在那哭天喊地。卜晴对这个前婆婆没多少印象,也没想过要搭话安慰。   过了一阵,俞家的两位大家长说是要去开会,提前离开了家。俞知珩坐了不到三分钟,推说要去公司处理业务上的事,也走了。   其他人该回房的回房,该避开的避开,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反正最后剩在客厅里的,就只剩俞知远、卜晴,还有陈文月母子。   “你既然把我爸举报了,就该想到这个结果。”俞知远恨恨出声,眼睛却看都不看陈文月一眼:“还有,你这种时候在俞家哭诉没有,赶紧找你儿子的爹才是正经。”   陈文月脸色闻言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叉腰指着俞知远的鼻子骂道:“老流氓偷摸给留了好几套房产给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光是东山墅的房子就有两套,得了好处就想让我们母子滚蛋,没那么便宜!”   俞知远无意和她争吵,听罢不耐烦的喝叱道:“便宜不便宜,如今都在纪委工作组手里,你能耐就自己拿去。”   一直没做声的俞知荣,这时突然站起来,动作古怪且眼神阴鸷的,慢慢朝俞知远靠过去。等卜晴发觉他裤兜里有东西,想提醒已经来不及!   随着俞知远的爆喝响起,明晃晃的匕首掉落地板,发出一声尖锐的撞击之声。卜晴吓得魂飞魄散的冲过去,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下子将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俞知荣撞开:“知远,他有没有伤着你?”   “没事,擦破点皮。”俞知远甩了下手,淡漠扫一眼已经警卫抓住的俞知荣,朝警卫说:“扭送到附近派出所去,敢在这里行凶,兔崽子胆子不是一般的肥。”   下傻了的陈文月从震惊中回过神,哭嚎着扑过去拦住警卫,大声哀求:“房子我不争了,你别对你弟弟这么狠。”   俞知远波澜不兴的挑挑眉:“他不是我弟弟,我爸亲口说他做过节育手术,所以你少在这攀关系。送走!”   最后两个字是和警卫说的,完全不容置喙的语气。   陈文月这下彻底疯了,她又哭又喊的叫骂起来:“没有我,俞瑞海哪能坐到今天的位置……”   “等等!”俞知远叫住已经走到门边的警卫,几步走到陈文月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到底忍不住说了啊?那个人是谁!”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陈文月,嘴巴张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俞知荣的脸色也极差,似乎还未从母亲的话中,平复过来情绪。   卜晴心疼的摇了摇头,找到家中的保姆,让她尽快找来消炎药和纱布。俞知远虽然反应及时,但受伤的口子并不浅,他脚边的地板上,随处可见猩红的血滴。   过了不知多久,俞知珩父子去而复返,回来的还有俞知远的叔公。俞知荣被警卫摁着不能动弹,陈文月抹着泪,跟他们几个男人去了楼上。   卜晴帮着保姆把地擦了擦,焦急等在客厅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昨天下午张秘书来电话,说俞老先生的身体情况再度恶化,她怕俞知远承受不住,没敢说。   奶奶在疗养院倒是一直安好,眼睛流泪的情况,用药之后已经得到了明显改善。只是每天都在催问,自己何时回去。   今天不知他们能从前婆婆口中套出什么话,但愿会是个好消息,好让他们能尽快回宁城,也好让俞老先生安下心养病。   楼上的谈话持续到快中午,失魂落魄的陈文月从楼上跑了下来,蛮横的从警卫手里拽过儿子,落荒而逃。俞知远随后下来,脸色没见有多大变化,他连午饭都不吃,带着卜晴匆匆离去。   车子出了玉泉山,飞快的往礼士路开去。卜晴什么不问,安静的坐在副驾座上给彭小佳发短信,让她有空就帮忙去武警总院看望下俞老先生,还有疗养院里的奶奶。   彭小佳的短信很快回过来,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好。   卜晴的眉头有所舒展,忍不住望着专注开车的俞知远,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别担心,总的来说是好情况。”俞知远浅浅的笑了下,手机正好有电话进来。他带上耳机,没听两句便大声吼道:“你先在那守着,我马上到。”   卜晴望着他脸上的恐怖神色,才落下去一半心,瞬间又被吊到了嗓子眼。   第46章复婚守则   头天晚上才来过的俞父居所,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楼道口圈了一圈的警戒线,气氛胶着而沉闷,大批警察漠然的围在警戒线内,穿着常服的几名工作人员,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围观的人拿着手机在围在警戒线后,交头接耳的忙着拍照。但是很快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劝解,不要拍不要发微博,不听劝阻的,即转交给警察处理。   俞知远的牵着卜晴的手挤进去,也被拦在楼下的警戒线外,不得靠近半步。他的手心很潮,隐隐发着抖,素来从容冷静惯了的那么一个人,此时无措的像个孩子。   卜晴也怕,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他安静等待。过了一两分钟,俞知珩神色匆忙的赶来。他和自己的助手耳语一阵,随即挤到俞知远身边,面色凝重的告知,他父亲用领带在客厅上吊,幸好被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发现报警。   俞知远的脸颊一直僵着,黑眸平静得好似一滩死水,令人无法分辨出喜怒。唯有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手,以及他额上突突跳动的青筋,泄露出一丝不安的惊惶。   “快把车退过来一些……”焦灼难耐中,举着点滴瓶的医生出现在楼道口,大声喊话。楼下的警察随即撤掉部分警戒线,协助抬着担架的人,将俞父送入救护车。   “爸……”俞知远隐忍的从齿缝里吐出一声低吼,暴起的身子才冲出去两步,旋即被工作人员和俞知珩拦住,眼睁睁看着救护车的车门关上。卜晴惊见他绝望的神情,鼻子瞬间发酸,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随着救护车赶到*,他们再度被拦在抢救室门外。俞知珩代为上前交涉,谁知随行的调查组工作人员商议片刻,直接朝俞知远走过来。   其中的一名工作人员,低头翻看了下手中的资料,硬邦邦的说:“俞瑞海的大儿子,俞知远是吧?请您协助我们的工作,配合调查您父亲的案子。”   俞知远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很快又恢复回平常的模样,淡然点头:“可以。”   该工作人员似乎意外于他的态度,但眼中讽刺的意味丝毫不加以掩饰:“那就跟我们走一趟。”   “现在?”俞知远眼神戒备的望着那位工作人员:“给我五分钟时间。”   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随意扫一眼他身旁的卜晴,依然冷冰冰的语气强调:“只有五分钟!”   俞知远颔首,镇定自若地牵起卜晴的手,阔步走进电梯厅对面的消防通道。通道很宽,但并不安静,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或埋怨、或祈祷的步行经过。   他居高临下的将她护在胸前,黑色的双眸,深深的凝视她已然发红的鼻头,双臂一抬,克制的将她揽进怀里。卜晴抿紧了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却莫名的震得她耳膜生疼。   “等两天,如果知珩也没法打听到我的消息,你马上收拾东西回宁城,好好替我照顾爷爷。”俞知远的手臂一点点收紧,胸中澎湃着惊涛骇浪般的不舍:“时间不会很久,我一定回宁城娶你。”   卜晴难受得眼泪几欲滴落,不顾贴身跟来的工作人员侧目,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呢喃着试图活跃气氛:“这算不算是在求婚?”   求婚——   俞知远琢磨着这两个字,嘴边禁不住浮起一丝松弛的笑意。只要这边的事结了,他回宁城一定要好好跟她求婚,别的女孩恋爱时该享受的,他决计每样都试试,绝不亏了她。   可是想到眼前不知归期的分离,他心里登时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害怕失去她的煎熬、生死不明的父亲,俞知远筋疲力尽的夹在缝隙里,胸口跳动着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刀口之下,一点点生生剜开。   “时间到了,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身后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盯着腕表,扫兴开口:“只要好好交代,调查的时间不会太久。   俞知远心头一沉,仓促间在卜晴唇上印下一吻:“和知珩回去吧。”   他转身的刹那,卜晴眼里的泪迅速落了下来。她怔怔地站在通道口的平台上,心里落空空的,两条腿沉的根本迈不开步。工作人员将俞知远带进急救室,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他们留下其中一名同僚,押解犯人似的走进医生专用通道,把俞知远带离。   我等你回宁城……卜晴喃喃的嚅动着嘴唇,脚跟发软的蹲到地上,狠狠抱住自己的双肩。   俞知珩见状深深的吸了口气,踱步走到她身后:“大嫂……”   “他不会有事对不对?”卜晴倏然抬起头,满怀希望的望着他:“你一定要帮帮他。”   “我没法和您保证……”俞知珩的脸上阴沉得没有一丝笑意,他礼貌的伸出手去:“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   卜晴摆摆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晃回到急救室门外。俞知远不在,她必须替他留下,等着他父亲的抢救结果出来。抢救室门上的灯还亮着,大门紧闭。留下的那名工作人员,百无聊赖的靠在走廊的墙上,满脸鄙夷。   现实从来都这般残酷……卜晴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休息椅上,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渐渐覆上一层冰霜。   “让一让……请让一让!”寂静中,电梯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是张乐成熟悉的嗓音,和医用推床的车轱辘声,卜晴本能的回过头望去。   他一手高举着药瓶,另一只手抓着推床的边沿,正焦急的往急救室冲过来。在他对面,是位同样一脸担忧,但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   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已经昏迷数天的钟碧霄,迅速被推了进去。张乐成狂躁的门外踱了两圈,终于看到休息椅上的卜晴。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垂头丧气的走去过,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以为你回宁城了。”   “过几天吧,你怎么也没回去?”卜晴和他说着话,眼神却落在急救室大门外,那个痛苦不堪的男人身上:“你外甥的男朋友?”   张乐成点了点头又摇头:“算是也不算是。”   卜晴收回视线,没再接话。这时俞知珩打完电话,也走了回来。他看一眼卜晴身边的张乐成,径直朝抢救室门外的男人走去,大声招呼:“崔情圣,几时回的北京,也不通知哥们一声,我好派个车去接你。”   “刚下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崔旭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医生找好了?”   俞知珩点点头,打趣道:“好了,不过我看霄霄的情况够呛。昨晚不是醒过来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又昏过去?”   崔旭捻了捻眉心,压低嗓子飞快和他说了句话,便继续盯着大门不放。俞知珩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硬拉着他走到休息等待区坐下。   俞瑞海的抢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面露疲乏的医生推门出来,直接与调查组的工作人员交谈。俞知珩和卜晴对望一眼,下意识地跑上前焦急询问。   “由于病人窒息时间过长,目前虽然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但仍处于昏迷状态。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医生说了一半便折回抢救室,卜晴知道以俞父现在情况,纪委方面是肯定不会让她近身照顾,默默站了一阵即随着俞知珩一起下楼。   回到房山的临时住处,空气里满是俞知远的气息,然而房中却空荡荡的。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大片大片米白色墙面,泛着清幽又森冷的浅淡光辉,一股说不出的萧瑟凄凉之感,顿时充盈心头。   卜晴蜷缩着窝进沙发里,愣愣发着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想起有事没做,赶紧翻出张秘书的电话号码,冷静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张秘书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之感,沉重表示,他已经收到俞知远被带走的消息,也知道了俞瑞海自杀未遂的事,劝她别太担心。卜晴强颜欢笑,压下沸腾着的难过情绪轻声答应。   被带走的人是俞知远,这叫她如何能够不担心。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让她发觉自己对俞知远的感情,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她说不来自己是何时动的心,是他悄悄跟着满世界去找卜朗,抑或是受前面一段挂名婚姻的影响。她真的分不清,也不愿意去细想。然而她才刚刚梳理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却要面临如此煎熬的分别。   每次和他碰面,即使斗着嘴互相攻击,心底也始终有种安定的感觉。平淡得好似她和他原本就该在一起。所以,明知他说用怀孕避过刑罚的方法,一点都不靠谱,她仍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他真的会一无所有。   卜晴头枕着沙发背,在胡思乱想中疲乏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眯了半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睁开眼皮看了看号码,见是张乐成,遂狐疑的滑开接听键。   原来是钟碧霄已经醒来,提出要见自己。那种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让人颇为不舒服。卜晴原就不认为她们有见面的必要,连解释都懒得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头张乐成扬了扬手中开了免提的手机,一脸尴尬的笑着朝钟碧霄说:“大概她情绪不好。”   “我的情绪也不好。”钟碧霄转动脑袋,眼神陌生的睨着他身边的崔旭:“表舅我累了,想休息。”   张乐成讪讪应了声,留下钟家的保姆陪着,和崔旭一起步出病房。钟碧霄心烦气躁的闭上眼,等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直到听不见了才幽幽睁开。   宋旷然那个畜生回来了……她目光空洞的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看了一阵,缓缓蜷起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过了许久,她身上的衣服因为过度恐惧而汗湿,绷紧着神经沉沉的瞌上眼皮,晚饭也没吃便又昏睡过去。   一夜梦境凌乱,许多被遗忘的破碎镜头,在梦里组合成一场无声的默剧电影,沉闷又拖沓。   卜晴在天亮时分,一身疲惫的苏醒过来,独自下楼给自己做了些早餐。吃饱后,她叫醒俞知珩安排过来的司机,出发赶往*。   俞知远的笔记本电脑还丢在房里,她昨夜睡不着上网搜索了下,关于长时间窒息引发的后遗症,担心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路上她一直在祈祷,希望前家公能及时苏醒。可惜到了医院没见着人,辗转打听到的结果是,还在昏迷……   从医院的ICU下来,卜晴在电梯厅再次碰见张乐成。她想起此前和他来北京目的,迟疑问起钟碧霄的病情,还有她发病的原因。   张乐成欲言又止,顿了顿,客气请她到医院外边的早餐铺小坐。   故事并不新鲜,但他隐忍而克制的怒气,让卜晴稍有讶异。张乐成长得极其普通,是那种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长相,而他前妻美貌非常。所以当初爆出他婚内出轨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无法理解。   若不是亲耳听他说出宋家的往事,她大概一辈子都会坚定的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卑,或者是其他的情绪,才会放着家中貌美如花的妻子不要,转而在外头拈花惹草。   实际上,他痛恨表哥拈花惹草,痛恨他帮人养儿子,还不管教好,无端端毁了钟碧霄的一生。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不是伪装太好,便是他心中对此极度排斥。   最震惊的莫过于,宋旷林和宋旷然一样,名义上都是宋家的私生子,其实根本不是。卜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最匪夷所思的故事。   静静听完他的讲述,卜晴恍惚忆起他昨天的电话内容,略略感到内疚。落地北京之后,他并不缠着自己,也不曾故意出现在俞知远面前,就像一阵轻风,无声的来无声的消隐。   “我好像还欠你个人情,如果真的需要帮忙,我想我下一次一定会很乐意。”卜晴冷静思付片刻,坦然的笑说:“不过你别指望追我了,不管俞家的事上头如何处理,我都不会离开他。”   张乐成受宠若惊,他睁大眼睛深情的凝视着她,含笑重重点头。送走卜晴分,他折回钟碧霄的病房,并在路上给崔旭去了个电话,请他尽快安排心理医生过来。   钟碧霄尚未睡醒,苍白的脸上消瘦得只见高高凸起颧骨。张乐成在病床边坐了一会,接到表姐的电话,谈了两句随即起身离开病房。走前,他随手把新买的刀叉放在医用床头柜上,仅知会了一声保姆。   他走后不到一分钟,一个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身影,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的推门进去。他姿态闲适的环视一圈病房,沉声支开房中的保姆,并反锁了房门。   他的小表妹样子,除去脸上的肉少了些,居然没多大变化……宋旷然咽了咽口水,好整以暇的坐上病床,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   沉睡中的钟碧霄似乎正做着美梦,她唇角微扬的翻过身去背对他,口中不清不楚的呓语出声。   梦里,她穿着婚纱满怀喜悦的坐在白色的秋千架上,心情既甜蜜又充满了期待。俞家在翠庭的别墅门外,支着缀满香槟玫瑰的心形拱门,院中早已布置一新,树上缠满了白色和香槟色的薄沙蝴蝶结。   “新娘子今天好美……”司仪真心又诚挚的赞美,让她犹如飘在云端,忍不住幸福的弯了眉眼。   “霄霄,我的新娘……”男人醇厚又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带着阵阵蛊惑的热气扑进耳廓,令她胸口怦怦直跳悸动莫名。她刚想睁开眼,略带薄茧的滚烫手掌却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香吻。   “知远哥哥,是你吗……”钟碧霄只觉身体里好像烧着一把火,越来越燥热不安。她无力的仰着头,热切迎合着男人的索取,甚至迫不急的伸出香舌,与之纠缠舔舐。   “钟碧霄!你这个肮脏又歹毒的变态,知远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卜晴不甘心的谩骂骤然传来,分明痛苦不堪的怒斥,听来却十足的虚张声势。   卜晴忽远忽近的谩骂,令她不再怀疑男人的身份,进而变得更加主动的挑逗他。男人粗重的喘息着,下一瞬,他的温柔荡然无存,猛地将她抱到草坪上,沉沉覆了上去。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明明是黄昏微暗的天空,此时忽然变成了正午。钟碧霄能感觉到男人的手伸进裙底,粗蛮扯下她腿间的底裤,同时毫无预兆的将手指深入自己体内。   “不要……”钟碧霄惊魂未定的清醒过来,却一下子撞进一双,充满了嘲讽和戏弄的眼眸。熟悉的浪荡神色,一张因为毁容而丑得与众不同的脸,倏然在眼皮底下放大。   钟碧霄惊骇的坐起来,后背“唰”的一下冒出层冷汗。她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惧,佯装平静的和他对视片刻,余光瞥见医用床头柜上,拆过包装的崭新刀叉。   她努力平复下恐惧,悄悄往边上挪了去,冷冷开口:“你是谁?怎么会进了我的病房。”   “霄霄妹妹,你刚才放浪形骸的抱着我索吻时,嘴里可是一直都在喊哥哥。”宋旷然倾□子,距离很近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轻佻的笑了:“你看我的身体对你多迷恋,只是吻一吻,就忍不住想在这要了你!”   “来人啊……”钟碧霄颤抖着尖叫起来,她胡乱的挥着手臂,趁他不备迅速将刀叉藏进袖中,同时瑟缩着往后避开。然而身后除了床头,便是实墙,她根本避无可避。挥之不去的恐惧,不断刺激着她的脆弱的神经。   宋旷然嘲弄的勾起唇,甩甩额前挑染成灰白色的一撮刘海,笑容邪恶的逼迫过去。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上,坦荡荡的露出强烈的占有欲。少顷,他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   钟碧霄屈辱的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的手顿了下,悄然坚定地握紧刀叉的手柄。宋旷然的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落下来之际,她再也无法忍受的挥起手。   “啊……”凄厉的哀嚎瞬间响彻病房。宋旷然面容扭曲,不敢置信的望着钟碧霄,身子晃了晃重重栽倒下去,在地上痛苦的打起滚来。鲜红色的血在他不断的扭动下淌得到处都是,阴森又恐怖的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钟碧霄表情木然的抱着被子,十年前她毁了他的脸,现在她要的不止是他的眼,还有他的命……   “嘭……”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张乐成和崔旭合力撞开病房的门,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崔旭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的走过,抬脚就朝地上的宋旷然猛踹。   随后跟着冲进来的钟庆卓夫妇,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上前拦住崔旭,另外一个走向呆若木鸡的钟碧霄。   宋旷然的哀嚎声,随着推床轮子的轱辘声一起,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大家都默契的不去追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崔旭敛去眼中的恨意,使劲活动两下脖子,慢条斯理的将外套抚平。   钟庆卓小声的哄着女儿,又根据她的意思叫来医生,询问何时可以出院。崔旭听说她想出院,心里顿时变得万分着急,本能的冲口而出:“钟叔,我想带霄霄离开一段时间。”   刚回国不久的宋旷然能钻了空子,跑来医院意图不轨,日后定会变本加厉的施以报复。他已经错过两次保护她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定的陪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宋旷然、宋旷林是名义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其实都不是宋家真正的私生子。   第47章复婚守则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北京连续数日放晴,雾霾散尽的天空,蓝得干净又透明。   卜晴经过一周的焦灼等待,总算听到迟来的好消息,俞知远大概清明前后可以回宁城。俞父最终的诊断结果为:长时间窒息导致大脑功能丧失,有自主的心跳和呼吸,但机体已没有意识、知觉、思维,俗称植物人。   有关俞父自杀,某垄断行业数名高官被带走调查,以及某部长严重违纪被双规的新闻,只在各大新闻门户上挂了一天,悄然撤下。论坛上的相关讨论帖,依旧回复众多,然而真正切实相关的消息只要发出,几秒之内便删得溜光。   见怪不怪的高官贪腐新闻,看客早已麻木。加上有意控制信息传播的速度,用不上一天,该新闻便被新的热点取代。结案的正式新闻通稿尚未出炉,不过卜晴已经可以预见,俞知远脸上如释重负的温暖笑容。   她坐在房里轻松的给张秘书去了个电话,随后利索收拾好行李,归心似箭的在俞知珩的护送下,登上北京至宁城的航班。距离教师资格考试报名结束的时间,仅剩两天,她纵有不舍也必须得回去。   机票是俞知珩定的,位置在机舱中部的过道边上。卜晴低头扣安全带的功夫,耳边忽然响起张乐成惊喜的叫声:“卜老师,这么巧……”   “确实很巧。”卜晴抬起头,微笑着看他:“明天要去报名参加教师资格考试,所以走的比较急。对了你外甥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张乐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微笑着动手扣安全带:“精神状况已经有所好转,并且同意让崔旭带她去旅游。对了,那天太忙,我还没谢你把心理医生带进去。”   “不用谢,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算是扯平了正好以后各不相欠。”卜晴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面露倦色:“我眯下,您请自便。”   张乐成略带受伤的点点头,卜晴微微瞌上眼皮,其实没睡。   钟碧霄伤了宋旷然之后,从外科病房转入精神科,没两天有关她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书也随之出炉。宋旷然的父亲宋部长,因巨额资金来源不明、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并被立案调查。   也是那条新闻,让卜晴偶然发现,俞知荣的样貌长得和宋部长十分相像。而宋旷林、宋旷然的长相与之相比,一个帅得过分,另外一个则丑得惨剧人寰,简单概括下就是四个字:基因突变。   准确说,他们的身上压根就没宋部长的基因。   昨晚在论坛看八卦,有知情网友称宋部长进去之后,发觉自己努力开垦这么多年,藤上结出来的瓜只有一个是自己的,当场气得昏死过去,被连夜送去急救。   消息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从他能让俞父用自残的方式守秘,可见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卜晴胡乱猜测一番,竟真的打起盹来。   离开二十多天,宁城还是原来的模样,不同的是满城盛开的紫玉兰的香味,让空气里充满了甜蜜怡人的味道。   来接机的人是王叔,车子出了机场,直接往疗养院开去。俞老先生出院已有两天,身体还是老样子,听说精神大好。卜晴从北京回来什么都没带,她两手空空的下了车,张秘书正在院子里,陪着奶奶和苗大姐捣鼓着种果树。   她走到边上陪了阵,起身进了客厅去见俞老先生。   客厅里没人,偏厅里的摇椅咿咿呀呀的响着,阳光从窗户外晒进来,将他腿上的毛毯照得明艳又温暖。卜晴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乖巧的帮他扶了扶已经歪到一边的颈枕。   “回来了?”俞老先生睁开眼,慈祥的笑容中带着点点得意的狡黠:“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卜晴扬起唇角,温柔的眼神,亮晶晶的望向窗外。花圃里的两株海棠,和头年新种下的樱花交错盛开,几只白色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派晚春的浪漫景象。她出神的看了一两秒,一身轻松的笑说:“还疼呢……您差点拆散了我们。”   “要不是我这么逼着,知远一定不会去北京见他爸,这事也不会处理得这么顺当。”俞老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重,许久才又接着说:“难为你了。”   “不为难,不过等知远回来,我会为难他的。”卜晴顽皮的笑出声。   俞老先生先是楞了下,等回过味来,瞬间爽朗大笑。   卜晴因为第二天要去报名考试,在疗养院陪两个老人吃过晚饭,便让王叔送自己回了御景。分离了将近一个月,彭小佳猛的见她回来,开心得话都忘了说。   晚上两人各自洗过澡同床共枕,闲聊中卜晴忆起去北京之前,她和张乐成说自己怀孕,他不仅问有了几个月,还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这段时间紧张得跟打仗一样,她差点忘了这事。   想到这,她碰了碰彭小佳,头疼的问:“你说怀孕三个月,到底显怀不显怀啊?”   “我没生过我怎么知道……”彭小佳笑容暧昧的盯着她的胸:“真睡了?”   “嗯……”卜晴坦然点头:“你说我要不要上淘宝,买足十个月的假肚子带着?”   彭小佳见她如此认真,噗嗤一声没形象的大笑起来:“到时你生不出来,上哪找现成的孩子陪你演戏。”   “先带着吧,免得俞知远没回来之前,张科老存有幻想。至于生不生,到了暑假回洵口再编谎圆回来。”卜晴自顾点头:“对,就这么办。”   彭小佳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想起早前的报道,忽然色眯眯的问她俞知远到底行不行。   卜晴啐她一嘴,反问她和杜御书进展如何。哪知她突然难为情的支吾起来,哼哧半天,慢悠悠地抛出一句:“我把那死娘炮给强了……”   “强了……”卜晴笑得满床打滚,乐不可支的问起细节。   彭小佳面红耳赤的吐出一句:在床上挺男人的。然后自己憋不住,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诡异的反应的卜晴直接默了,转头聊起自己在北京听到的大八卦。彭小佳一听说有八卦,顿时止住笑,吵着要她说。   卜晴把从俞知珩那拼凑来的故事,大致讲了一遍。彭小佳听得稀里糊涂的,追问她俞父案子为何会峰回路转,又好奇宋旷林和宋旷然的身世如何瞒天过海,以及宋旷然的那张脸变得丑陋的原因。   “前家公的案子能翻过来,一是他自杀的举动,二是知远在他北京的住所里,找到了一本账册。”卜晴的语气有些沉重:“账册里记着的,全是这些年宋部长让他做的事。加上俞叔公出面,退掉他收受得来的房产和资金,再活动了下能活动的关系,换上比较轻的罪名,这事就算过了。”   “至于宋部长的几个私生子,这事说来其实也不稀奇。”卜晴鄙夷的哼了声,继续缓缓讲述。   一个靠着妻子娘家发迹的男人,发现妻子天生无法生养,便养起二奶为自己延续香火,还许下重诺生子必大奖。见财起意的二奶各施手段,其中一个最终靠着他人的耕耘顺利大了肚子。   男人一下子多了个儿子,简直大喜过望,开始为了钱不择手段。可怜的妻子对此毫不知情,还怀着深深的愧疚,一路求爷爷告奶奶,扶着他坐上高位。   此时已经飘飘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把养在外面十几年的私生子,堂而皇之的带回去认祖归宗。妻子忍无可忍,威逼离婚。男人的根基尚未稳固,害怕之余便找到自己的妹妹,让其帮忙收留。   可惜野的在外边跋扈惯了,又缺乏管教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到了姑姑家没几天,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把小表妹给强了,为此被流放到国外。不安分的呆了几年回来,见着小表妹再起邪念,恶有恶报的遭泼了大半瓶稀释过的硫酸。最近一次还丢了只眼。   彭小佳听到这,出声打断她:“这个说的是宋旷然和钟碧霄,那我们的同学宋旷林呢?他是什么情况。”   卜晴好笑的睨她一眼,接着说:“宋旷林比那宋旷然小了好几岁,不过两人出现过程其实都是一样的。宋部长那人就是个鸡犬升天的色胚子,不过还算有点脑子,发现小儿子的样貌比自己好看太多,便去查了下。”   “那为什么没查出来?”彭小佳不解:“俞爷爷能查出俞知荣不是俞家人,他为什么查不出。”   卜晴有些倦:“身份。他那时正是往上升的关键时刻,一举一动都万分谨慎。查了一遍没查出来,但还是逐渐疏远了他们母子,还切断了经济供给。这几年他不是根子稳了吗,妻子一走,大的那个又不成器,他就又把他们母子接了回去。”   彭小佳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学那会宋旷林最爱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天生的人中龙凤,迟早有天会出人头地。所以你追他时,他都不肯正眼看你。我还记得,大三那年圣诞节,我们兼职卖苹果剩了些,你拿去送给他还被嘲笑说,活该穷一辈子。”   卜晴脸上有些发热,她那时真是脑抽了,才会觉得宋旷林身上的傲气,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彭小佳沉吟几秒,又问:“俞知荣呢?实际上他才是宋部长的亲儿子对吧?”   “对,他才是宋部长唯一的亲生儿子。”卜晴打着哈欠,但是又很兴奋的说:“宋部长因病入院勾搭上了年轻貌美的陈文月,两人天雷勾地火在病房里苟合,被我前家公和已故的婆婆意外撞破。”   彭小佳忿忿打断她:“靠,这也太不要脸了。”   卜晴让她吼得精神莫名:“宋部长怕事情败露,使了些手段让家公犯错,然后逼着他在婆婆刚过世时就把陈文月娶进门,这些年他一直担心家公泄露秘密,自己往上爬的同时,不断利用自身的关系网,为家公升职铺路。”   这个故事的信息量太大,导致两人约聊越来劲,不知不觉说到后半夜,实在困得顶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单位的工作没有恢复,但也没正式除名。卜晴休息了两三天,去惠之家把奖金领了,又把奶奶和苗大姐从疗养院接回御景,一边忙着考试的事,一边去补在职硕士的课程,过得忙碌又充实。   半个月后,俞知远带变成着植物人的父亲,从北京乘动车回到宁城。将父亲安排到武警总院的高科病房住下,他仅和爷爷打了个照面,便迫不及待去御景找卜晴。   空气里甜腻的花香,让他的情绪松弛又畅快,还有些隐忍不住的悸动。到了联排门外,他礼貌的摁了下门铃,等不及苗大姐过来开门,便自己拿钥匙开了锁进去。   老太太和苗大姐都不在,客厅的沙发上,落着几本考试用辅导教材。他下意识的扫了几眼,拿出手机给卜晴打电话。电话可以打通,但是始终无人接听。   俞知远狐疑的看了下腕表,中午一点,她不接电话能去哪里。想着,他信步走上二楼。走廊里对门的两间,分别是卜朗和彭小佳住。最里的那间祝卧室,才是卜晴住。他见房门虚掩,心跳的频率倏然变乱。   居中靠墙而放的大床上,灰白色的被面上微微隆起一丝弧度,隐约露出卜晴白皙的颈子,和身上的藕色天鹅绒睡衣。他回头去把房门锁紧,几步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脱□上的外套,从另外一边床沿爬了上去。   宽大的床垫往下沉了沉,睡觉一向很轻的卜晴瞬间惊醒过来,见是他已经回来莫名就红了眼眶。   俞知远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轻谓,温柔将她抱进怀里,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这么想我?”   “才不是……”卜晴舒服的枕进他的臂弯,身体贴上他宽阔的胸膛,小声嘀咕:“我忙得很,哪有功夫想你。”   俞知远沉沉的笑起来,双臂拥紧她消瘦的肩,低头惩罚性的亲了上去。四瓣唇相触的刹那,压抑心底的思念和爱恋,排山倒海般涌上来,甜蜜又浓烈。   温柔撬开她的贝齿,他缠着她的舌放肆吸允翻搅,胸口急速起伏。这二十多天来,他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是她的身影,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令他寝食难安夜不成寐。   他深深的汲取着她口中甘甜,干燥的大手迅速又坚定的伸进她的睡衣,温柔又有力的覆上她的柔软,轻柔逗弄。   “唔……”卜晴的脑子里空空,不断扭动燥热的身躯。他火热的唇舌,和干燥的大手,肆意挑逗着她所有的感官细胞,那种迫切想要的疯狂念头,随着一路升高的体温,从里到外的烧灼着她的敏感神经。   俞知远强忍着蓄意待发的*,手指沿着她柔软的腰线,不疾不徐的缓缓往下移去。突然,他的动作顿住,猛的停下来并掀开了被。   已经半光的卜晴,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脑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她坐起来,低头望向自己微凸的小腹……沉静了几秒之后,她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慢慢把贴在身上的假肚子抠了下来。   俞知远的表情僵硬又滑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讪讪抱紧她躺回去。   “和张乐成去北京之前,我跟他说我怀孕了。”卜晴忍着笑意,四肢缠在他身上继续解释:“你一直没回来,我最近考试会和他碰见,担心被他继续纠缠,所以网购了假肚子。”   俞知远斜过视线,看着那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肚子,才消退下去的*,又潮涌般卷了上来。他手一勾,沉沉的覆上去,再次张嘴含住她的唇,强势的狂扫肆掠。   久别重逢的强烈思念,让卜晴渐渐卸去矜持。她热情回应着他的索取,修长笔直的双腿,遵从内心里的强烈渴望,慢慢抬高缠住他的腰身。   俞知远心中一动,不掩愉悦的移开唇,轻轻笑开:“不是说不想我的吗……”笑声中,他的手再次顺着肚脐抚下去,三下两下剥去她身上仅剩的阻碍。   卜晴脸红红的,酥麻又刺激的欢愉感受,自他温热的掌心慢慢由腹间横扫全身。那么的热烈,那么的急切,好似狂风骤雨般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神经。   “卜晴……”俞知远迷乱的轻唤着她,喉结来回咕噜着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尽数退去,不留一丝缝隙的贴着她滑腻的肌肤,轻轻浅浅的研磨着,尔后缓缓深入进去。   “唔……”卜晴轻颤的着抱紧他的腰,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俞知远温柔吻去她的轻喘,不断勾着她,随着自己的频率一起摆动,直至一起踏上高峰……   第48章复婚守则   歇到下午,两人起床去武警总院,陪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俞瑞海说了会话,驱车前往疗养院。   夕阳从山脚的方向斜斜照射过来,半透明的黄色光带带着点点暗红,如梦似幻的笼罩在疗养院上空。俞老先生背着手,和柳妈一起在前院给空运过来的牡丹浇水。   卜晴等俞知远停稳车子,开心推开车门下去。这段时间俞老先生的精神越来越好,身体也比前阵子硬朗许多。见他们两个来了,马上安排柳妈去做晚饭。   祖孙三个在花廊的椅子上坐了坐,起身回屋。到了6点多,张秘书开车去把老太太和彭小佳接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晚饭。   席间吃着聊着,俞老先生忽然提到结婚的事,问俞知远打算什么和卜晴去登记,顺便把婚礼也办一办。俞知远把筷子一放,目光温柔的望向卜晴,意思是让她来答。   卜晴思付片刻,摇头表示结婚的事不急。心里想着俞知远还没怎么正经追她呢,就这么他去登记,岂不是太便宜他。彭小佳趁机帮腔,说最近大家都在忙考试,结婚不是小事情不能说结就结。   好姐妹,你真是太懂我了……卜晴给了彭小佳一个赞许的眼神,轻巧避开这个话题。   俞老先生大笑,当真不再提这个事。唯独俞知远跟百爪挠心似的,胸口那叫一个闷。什么叫不急,外边虎视眈眈她的男人那么多,他早很不得马上就去登记,名正言顺的广而告之她的所有权。   隔天是清明节,俞老先生的两个女儿、女婿,带着小孩一大早的回来,商量着去拜祭已故的老太太。卜晴在俞知远的强烈要求下,先去了一趟武警总院,看望前家公,随后陪着他一起去了墓园。   头天半夜下了场小雨,墓园里新种的小树苗绿油油的,尽是春意,只是人来人往的小道泥泞又湿滑。一行人结伴进去,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俞知远稳稳扶着她拐上岔路,去到母亲的墓前,摆上祭品和鲜花,点香烧纸。   卜晴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完一切,忽然问:“我明天想带奶奶回洵口一趟,你去吗?”   “去。”俞知远从燃烧着的纸钱堆上移开视线,肃然开口:“怎么也得去认认我的岳父岳母。”   “我答应嫁给你了吗?”卜晴笑容甜美的嘘他:“别老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   俞知远无意识的扒拉着火堆:“睡都睡了,再说你向全世界宣告,要争取性福权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除了我谁敢娶你。”   “这可说不定,没准就有人特爱我这款。”卜晴噎他:“睡了就要嫁你?你追过我吗你。”   俞知远听了前半句已经气得不行,到了后半句转念一想,敢情她这是在拿乔呢。得,追就追呗,横竖已经可以抱着、亲着,追她还不是小菜一碟。   烧完纸钱,两人恭恭敬敬的在墓前鞠了三个躬,又等着火星灭了才爬去半山腰,和姑姑他们汇合。奶奶的坟头还很簇新,俞老先生和张秘书站在平坦处说话,他的两个女婿顿在一边抽烟,女儿和外孙忙着摆祭品。   卜晴知道姑姑们不喜欢自己,过去搭了把手见她们还是不理不睬,索性懒得动了晃去一旁陪俞老先生说话。和俞知远从结婚到离婚,她就想不透,为什么这俩姑姑左右都看她不顺眼。   拜祭完下山出了墓园,卜晴被俞知远的两个姑姑支开,坐着王叔的车先走。她心气不顺,脸颊鼓鼓的望了一会窗外,试探着的问王叔,是否知道俞知远的姑姑们为何对自己有意见。   “大概是让俞老先生以前的保姆闹的,我也是听说,不准。”王叔笑笑:“听说老爷子年轻时爱管闲事,有一年训练时受了重伤,照顾他的那个护士脾气和你挺像,任劳任怨的。老爷子出院后,死活要给那护士调动工作,把老太太气得三天吃不下饭。从此他们家请保姆,年纪轻的活做得再好都不用。”   卜晴不解:“这跟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王叔叹了口气:“这你就不知道了,知远的两个姑姑都是人精,你俩假结婚的事,她们从开始就知道。”   “难怪。”卜晴明白过来,也不追问了。只要俞知远不介意,他的两个姑姑又不常在宁城,这事实在不值得担忧。   想是这么想,心里多少有些如鲠在喉的感觉,既想让俞知远表态,又觉得自己主动提这个茬,有点无理取闹。到了下午,俞知远没留在疗养院陪着姑姑,而是亲自开了车过来,要提前送她和老太太回洵口。   彭小佳早上和杜御书一起走的,说是回景州拜祭她妈妈,顺便和她爸算账。苗大姐也放假回乡下扫墓,家里只剩卜晴和奶奶两个,说走就走倒是没顾虑。   卜晴自己没有要收拾的东西,等着奶奶归拢好包袱,提起来便扶着她出门上车。洵口那边的家没了,回去也没个落脚的地,她原本打算早上回去拜祭一下,下午再赶回宁城。   可俞知远说,奶奶年纪太大,这么来回奔波的对身体不好,提早过去还能让她歇歇。至于住哪,他会想办法处理好。以前什么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惯了,头一回接受他的安排,让她觉得十分温暖和窝心。   因为有奶奶在车上,俞知远开车比平时慢,也比平时要稳。中途在高速服务区吃些东西,他们到达洵口已经晚上8点多。卜晴以为他会去李婶婶家,结果他把车子开到了她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门前。   自打伯娘私自把这房子卖掉,她就没想过有一天能再住进去。愣愣站了一会,她转过身扶好同样惊呆的奶奶,祖孙俩没憋住泪,声音压抑的哭了起来。   俞知远见此情形,胸口也闷得慌,飞快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从第一次来洵口听李婶婶说了她家的事,他就想着,要怎么帮她把房子拿回来。后来第二次来,他再次生出这个念头,可惜始终抽不出空处理。这次趁着人在北京,他软磨硬泡的让杜御书帮忙,把房子买了回来,记在自己名下。   镇子上的房子很便宜,卜晴家的老房子三层半,全买下来也没花几个钱。看她高兴成那样,这钱花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值。   房子的原住户搬走之后,里边重新打扫过卫生,但是由于天气太潮就没从新装修。将就住一晚是没有问题的,常住肯定不行。三个人进到屋里,卜晴扶着奶奶到客厅的杉木沙发上坐下,回头泪盈盈的望着俞知远:“你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也没多久。”俞知远拍拍她的肩,半倾□子凑到她耳边笑了下:“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在追你。”   卜晴假模假式地捣了他一拳,迫不及待的上楼去看房间。房子卖出去那会她还小,房子也只有一层半,她睡的地方是在平房顶上搭起来的小棚子,冬冷夏热。   尤其到了夏天,蚊子多得蚊帐都防不住。她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数自己胳膊上,还有腿上的红胞……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忽然停下脚步,返身将俞知远抱住,呢喃着说谢谢。   “别谢啊,房子在我名下。如今我也就剩着这套房是自己的了。”俞知远存心逗她:“你现在可是小富婆一个,可不能随便变心。”   卜晴恼得又捣了他胸口一下:“你以前嘴皮子可没这么滑。”   俞知远通体舒畅的笑开:“看得差不多就下去安顿奶奶休息吧,我也累了。”   卜晴不理他,自顾进屋摸了摸堆在床头,全部没有开封的新被褥,禁不住又红了眼眶。俞知远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趁机在她脖子上亲了亲,执起她的手下楼。   给奶奶铺好床又安顿她睡下,两人手牵着手上到楼上的房间,俞知远过去铺床铺被,卜晴坐在房里的小凳子上,柔情似水的端详他。   看不出他其实蛮会照顾人。   俞知远让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飞快弄好了床边招呼她过去休息。关了灯躺到床上,两人安静了一阵,俞知远窸窸窣窣的把她的凉脚夹到双腿中间,有一句没一句找她说话。   他的嗓音沉沉的,催眠效果出奇的好。卜晴安静听了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俞知远好容易发一通感慨,借着窗外的微光发觉她早已睡过去,忽然就笑了……   次日一早,两人去买了些香烛和祭品,先上山给爷爷还有祖先上坟,随后去了码头找了快背风的石头,插上点燃的香烛,对着大海拜了拜。   咸湿的海风呼呼的从海面上吹过来,吹乱了卜晴额前的碎发。她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缓缓抬手放到嘴边圈成喇叭状,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喊道:“阿爸、阿妈,你们可以放心了,我和卜朗都很好,奶奶也很好!”   喊完,她颤抖着垂下手,泪流满面。俞知远心里也不好受,边给她擦泪,边拥紧她单薄的双肩。暗暗在心中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待她。   拜祭结束回来,老太太说不想回宁城,卜晴苦劝不动。掐着俞知远的胳膊,让他出面去说。俞知远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笑容,三言两语就把老太太说服了。   他说的是:卜晴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到时坐月子没人照顾怎么办。   卜晴又羞又恼,私下又很掐了他好几把。俞知远忍着疼,笑得贼兮兮的打趣:“反正有假肚子做掩护,你先装一装,迟早会有的不是。”   色胚子!大变态……卜晴默默在心里问候他一遍,脸颊莫名变得绯红。   清明收假过了两天,俞知远接到上头的通知,撤去他原先担任的电力集团副总的职务,保留高级工程师的待遇不变,责成其尽快返回单位上班。   卜晴考完试轻松下来,恍惚意识到自己一直混乱的大姨妈,好像真的许久没有报到。她上网查了下,慌得立即跑去小区外的药店买验孕纸。   心不在焉的结完帐,她低着头走出来,一个没注意,竟和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卜晴慌里慌张的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零钱,一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居然是宋旷林,脸色顿时变了变。过了一两秒,她尴尬的直起身,笑说:“这么巧。”   宋旷林眼底涌起丝丝愤恨,嘴里却笑着说:“没撞疼你吧?”   卜晴麻利的将零钱和验孕纸都收进包里:“没事,你忙你的……”说着就往外走。   “卜晴。”宋旷林伸手拦住她:“能不能找个地方坐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卜晴犹豫片刻,轻声说:“好。”   宋旷林药也不买了,领着她进到药店隔壁不远的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巨大通透的落地窗,将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喧嚣阻隔,店里轻缓流淌着的音乐,令气氛宁静又温馨。   卜晴无意识的搅拌着咖啡,脑子里却想着会不会是真的怀孕,是通知俞知远还是自己先验了再说。走神中,宋旷林的声音迟疑响起,不无失落的说自己被撤职了。   “哦……”卜晴应了声,情绪没多大起伏。树倒猢狲散,宋部长出那么大的事,他被撤职也在情理之中。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宋旷林苦笑着咽下一口没加糖的黑色液体:“其实,我心里一直喜欢你。可是私生子的身份,让我觉得自己很脏配不上你。”   卜晴脸上的表情僵了下很快恢复过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这话早几年说,兴许她会傻到相信,还会觉得又幸福又感动,可这会,她盯着他故作深情的样子,只觉滑稽。   既然他有心要演戏,她就勉为其难的奉陪一下,看看他到底要演哪一出。   第49章复婚守则   宁静优雅的气氛里,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娓娓诉说着被时光带走的久远记忆。   卜晴眼皮微微瞌下,目光散漫的落在向人来人往的窗外,努力摆出安静倾听的姿态。大概是心境不对,不管宋旷林轻声说话的模样,有多温和、谦逊,眼神有多么的炙热,她听在耳里看在眼中,竟无半分激动。   时间一长,宋旷林喋喋不休的唠叨,便搅得卜晴脑仁生疼。她满脑子只想着回家梦周公,哪还有闲心陪他体会劳什子的美好回忆。又听了半晌,她使劲揉揉太阳穴,忍不住支手托着下颚,盯着一口未喝的咖啡悄悄打起盹来。   绞尽脑汁的说了大半天,宋旷林见她兴趣不大,徐徐将话题绕到俞知远身上:“听说你前夫,现在应该是你男朋友的家世很好,你和他在一起压力很大吧?”   卜晴微微发愣,强打精神笑了笑:“没有什么压力啊,他家里人都挺好说话的。”   “好就行,我听说你们单位现在对你采取冷处理的方式,目的是希望你主动离职……”宋旷林见她疲态渐露,体贴的关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听他说起工作的事,卜晴瞬间精神过来,低头从包里客气的拿出零钱,压到自己的杯底:“家就在旁边,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旷林盯着她杯子底的零钱,心底的恨意更甚:“一杯咖啡而已,卜晴你这样太扫我面子了,好歹我们同学一场。”   卜晴仰起脸,微笑着坦然看他:“AA没什么不好吧?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宋旷林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付账的事,不过却坚持要送她回去。卜晴见甩不掉他心里烦得很,出了咖啡馆就给俞知远打电话,可惜没接通。   居然敢不接电话……卜晴郁闷锁上屏幕,又说自己要去超市买些东西,让他不必送。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宋旷林看出她的心思,皱着眉几步绕过去将去路拦住,亦真亦假的望着她的眼睛温和一笑:“卜晴,你大概误解了我的用意。我之所以坚持要送你,只是不太放心你的状态,别的想法一概没有。”   说完,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声道别,回头去取了车当真走了。卜晴楞在太阳底下站了会,简直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太多,甚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误会了他。   回头想想,宋旷林刚才说的其实挺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而且姿态也很平和。仿佛普通的同学间的会面交谈,从言语到动作,并无不妥之处。   可他那句:单位对你采取冷处理,希望你主动离职。却充满了某种,欲语还休的浓浓暗示意味。进了御景,她左思右想老觉得不踏实,于是给逗留景州还未回来的彭小佳打电话。   彭小佳接通通话,只说了句已回宁城,便火气不小的挂了。   卜晴心里一突,脚步不由的加快。到了联排外边,果然看到杜御书的车子停在路边,车身上溅满了泥浆和泥点子,发动机的盖子有几处还变了形,看样子被砸的不轻……   她焦急翻出钥匙开门进去,客厅的沙发上,脑袋差不多包成木乃伊的两人,各自占据一头,互不理睬。卜晴干咳一声,坐到彭小佳身边:“你俩扫墓遭劫了?不仅车子让人砸成废铁,人也伤成个鬼一样。”   彭小佳满肚子的火气,借着卜晴的话找到了发泄口,她嘶哑着嗓子朝杜御书骂道:“死娘炮,快从我眼皮底下滚出去,有多远滚多多远!”   杜御书心里的火气估摸着也不小,没等彭小佳骂便当场跳脚,不服气是骂回去:“不可理喻,你不发疯事情能闹到这一步?我娘炮,是谁从头到尾给你挡棍子挡拳头。”   卜晴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沉下脸说了杜御书两句,硬拉着彭小佳上楼。进了房间,她把门带上,双手抱胸一脸费解的窥她:“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彭小佳气哼哼的别过脸,谁知扯到伤口,当即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那恶女人把我账户里的钱全取了,我气不过把她狠揍了一顿,结果我爸非但不帮我,还动手打我。杜御书情急之下帮我揍回去,然后恶女人的儿子也加入进来,变成三对二全打乱了。”   “人家为了你伤得脸都要废了,你还骂人家娘炮,得了便宜卖乖啊这是。”卜晴不信她,走过去倒到床上:“我记得你可是说过,他在床上男人的很。对了,车子被砸是怎么回事?”   “警察接到他的报警电话赶过来敲门,我爸彻底发疯,冲到楼下拿砖头砸的。”彭小佳的声音弱下去:“他竟然打不过那女人的儿子,太丢份了。”   “……”卜晴翻了翻白眼,坐起来眼神复杂的盯着她上下打量:“万一他真把人打死了,你去顶罪?他能帮你打人又同时报警,说明他比你理智多了。”   彭小佳嘴里含含糊糊:“我看他被打成那样,心疼的要命……”   卜晴打断她,冷静劝了她一会,下楼去看杜御书。   正在发呆的杜御书听到脚步声,惊喜的抬起头,见只有卜晴自己一个,瞬间又低了下去。卜晴无语的摇了下头,转身去给他接了杯热水过来。   仔细问了问事情经过,当听说彭小佳拿刀逼着她爸爸还钱,卜晴吓得过了好几秒才冷静下来,反复的问杜御书,彭小佳是不是受了刺激。   杜御书起先不肯说,卜晴问得急了,才说她和俞知远在北京那阵子,放高利贷的人又来宁城闹事。亏得及时报警,把人都抓了起来,不然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   卜晴想起自己被绑的经历,心有余悸的表示了理解,并大致说了说彭小佳这些年受的委屈。希望他能够完全接纳,并好好的护着她。   杜御书重重点头,目光又期待又不安的,继续往楼梯口瞟去。   心疼人家还不下来安慰……卜晴在心里埋怨着,也往楼梯口看了几次,见彭小佳依然不主动下来,刚想去帮忙,却听他说要修车,说着就起身要走。   “等下。”卜晴出声叫住他,抬手往楼上指了指:“她已经气消了,你真不上去看看?”   杜御书顶着满头的纱布,迟疑颔首:“好吧。”   一对活宝!卜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识趣的拿了本杂志到门外晒太阳。杂志内容青春又活泼,每个故事都和爱有关,或欢喜或忧愁的过程,结局总是完美又甜蜜。   她懒洋洋的翻了一会,歪头靠在椅背上,渐渐瞌下沉重的眼皮。   早春的温煦阳光,透过院中的桂花树顶,明晃晃的照下来,静谧又温暖。头顶的蔚蓝色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形状如棉花糖般的白云,空气中满是宁静的味道。   俞知远开完会回到办公室,见手机里有卜晴的未接来电,打回去无人接听,顿时紧张得午饭都来不及吃,就驾车急急赶回御景。车子开到附近,他首先看见了杜御书那辆,像似从车祸现场开回来的奥迪,禁不住心里一沉。   联排的大门没关,他焦急的推门进去,一眼看见歪在廊檐下睡着了的卜晴。一阵微风吹来,冬青花浓郁的香味扑进鼻尖,温柔拂过卜晴安详的睡颜。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心底流淌着暖暖爱意,温柔蹲□子。拉卡的项目4月下旬再次启动,等他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一定要给她一个特别而浪漫的婚礼。   卜晴额前的碎发让风吹得飞啊飞的,不时痒痒的滑过脸颊,她不舒服的挥了下手,紧跟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啊嚏……”   俞知远趁机倾□子,温柔在她唇上啄了下:“怎么跑外面睡来了?”   “什么时候会来的?”卜晴苏醒过来,脑袋下意识往他胸口蹭去,含糊着说:“家里有对活宝正在酣战……”   俞知远伸脖望院墙外看了看,寻思着从外边看不到,便动手将她抱起放到到自己腿上,一起坐回椅子上:“崔旭早上来电话,说他准备带霄霄回来住一段时间。你要是不愿意见到她,就让奶奶和你一起回翠庭住。”   “无所谓,她的家在这里,该躲着不见的人是她又不是我。”卜晴舒舒服服的靠着他的胸膛,脑袋蹭到他颈窝里,继续呢喃:“既然她脑子清醒的要回来,那就让她把我工作的事摆平了吧。”   俞知远圈紧她的腰,声音低了下去:“这个事我会处理,相信我。”   卜晴慵懒的笑了笑,说出遇见宋旷林的事,并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你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对吧?”   俞知远的注意力都在她和宋旷林见面的事上,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不答反问:“他主动约的你?”   “吃醋啊?”卜晴无意识的扯着他外套上的扣子:“我在路上遇见的,看在同学的份上和他去门外的咖啡馆坐了一会,后来怕她缠我,就给你打了电话,结果你不接。”   俞知远稍稍放下心,不过话里话外都透着酸气:“以后要见他,把我也带上,我总觉得他动机不纯。”   “好,带上就带上……”卜晴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俞知远怀里一空,正想问她干嘛突然起来,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苗大姐拎着个菜篮子,扶着老太太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他尴尬起身,在卜晴的取笑中迅速过去扶老太太进客厅。   转过天来,天气依然晴好干燥。卜晴一大早起来,见俞知远不在,赶紧拿着验孕纸去了厕所。十分钟后,整个楼里都响遍了她的尖叫:“俞知远……”   俞知远猛的听见她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惊得一个激灵,匆匆关了火跑上楼:“怎么了?”   “我好像真的有了……”卜晴蹲在地上,喜忧参半的望着手里的验孕纸:“两条杠。”   “有了?”俞知远愣怔一秒,下一瞬即狂喜的将她抱回房里,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确定是有了?”   卜晴疲倦的点头又摇头,控制不住困意的连打好几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比平时迟了20多天,而且我们每次都没做措施……”   “走,马上上医院去。”俞知远听完,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出了门放到车上。   卜晴头天晚上没睡好,整个人都倦倦的,上了车即没什么的精神歪着。   到了宁城三院,如临大敌的俞知远第一时间联系上孙佩云,让她亲自安排,给卜晴做相应的检查。验尿、验血、做B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宫内妊娠。恭喜你了知远。”孙佩云望了眼还躺在B超床上没下来的卜晴,高兴的回过头,打趣身上还挂着围裙的俞知远:“你俩的速度还挺快。”   “孙姨……”卜晴脸红红娇嗔一句,在俞知远的帮助下,飞快坐起来。   孙佩云笑着笑着,眼眶禁不住有些发红:“明天你俩一起过来做个彻底的检查,顺便建档。你妈妈有遗传病史,孕前检查必须做仔细了才行。”   “遗传病史?”卜晴有些吓到,不敢置信的望着俞知远:“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俞知远温柔的帮她把外套扣好,扭头佯装埋怨朝孙佩云说:“孙姨,看你把她吓得。”   孙佩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大笑:“就是没病也得仔细检查,身为父母,应该对孩子的健康负责。”   卜晴不疑有他,和俞知远拿了结果才去补交费用。回到车上,她又惊喜又忐忑,虽然一直很期待能怀上,却没想过会如此的快。   按照宁城这边的风俗,孕后不满三个月,不能对外宣布。两人难掩激动的回到御景,杜御书和彭小佳买了早餐回来,腻歪坐在餐厅互相喂食。   卜晴这时也没了睡意,胃口还特别的好,平时一屉小笼包都吃不完的她,竟独自吃完了两屉烧麦。正说着话,苗大姐带着去遛弯的老太太,顺道买了菜回来,忙忙乎乎的放去厨房。卜晴累的不想动,见奶奶回来就去了后院,赶紧悄声支使俞知远,让他快去帮忙。   吃过早餐,彭小佳和杜御书一起走,俞知远留卜晴自己在家,独自开车去武警总院看望植物人父亲。   俞瑞海身上插满了管子,面容安详的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实的样子。新请的护工见俞知远进来,忙报备了下头天的情况,悄然退出去。   俞知远搬了张椅子过来,深深凝望着父亲的紧闭的双眼,许久才开口:“爸,我跟卜晴就要重新去登记结婚,你要是能听见,就快些清醒过来,亲自替我妈把另外一杯媳妇茶也喝了。”   顿了顿,他又说:“宋部长落马了,他培养起来的那几个人,没一个能幸免。”   病房里很静,回答他的,只有心电图偶尔发出的滴滴声。   第50章复婚守则   一周后,俞知远和卜晴一起做完相应的早孕检查,等不及结果出来即被单位安排出国。   卜晴去机场送完他回来,先后探望过前家公和俞老先生,回城时顺路去了培训班,看教拉丁舞的老师上课。年后的事情一直比较多,到了工作日培训班的场地都是下午才用,所以她和彭小佳商量后决定,从早9点至下午4点三十分这段时间,将场地外租。   经营拉丁舞教学班的王芸,所请来的两个老师很年轻,也很活泼。男的大概25岁不到,女孩年纪更小些,听说两人都是舞蹈学院大三的学生,还是对情侣。   卜晴坐在边上的休息区,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王芸闲话了半个多小时,刚想告辞,王芸忽然把她拉到门外,小声问她认不认识教育厅的人。   卜晴直觉不对劲的摇头苦笑:“王姐您也太爱开玩笑了,我一个幼儿园老师,怎么会认识教育厅的人呢。”   王芸一副我理解你的神情,迅速压低嗓音:“小卜啊,宁城这地界才多大点地方,我没点准信哪敢张口就这么说话。”   “那王姐想问什么?”卜晴脸色微变,之前伤人的旧闻还没散,也怪不得外人会无端揣测。可王芸的语气,着实让人心里舒服不起来。   “你们单位最近是不是准备让学生定故事宝?”王芸说完见卜晴要插嘴,她马上摆摆手打断:“别拿你没上班的事当借口,我知道你就住在北门的御景苑里。”   卜晴心里异常的不痛快:“王姐,您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开门见山,我不太喜欢听人挤牙膏。”   王芸见她脸色不开,讪讪的笑了下,说最近保育院的家长都在相互传,学校让家长订购某品牌的故事宝。正好自己的妹夫代理了个牌子,所以想问个准信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明明一句话的事,非要扯出老大一个圈。卜晴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让她直接到学校后勤办公室询问。王芸显然不太满意她的答案,嘀咕两句,又忍不住在心里发起牢骚:回头得让妹夫去查查,那宋旷林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卜晴站了一会,借口自己还有事,转身下了楼。由于孕期特别贪睡,她回到御景睡了一觉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出门散步遇见院里的有小孩在保育院就读的家长,手里拿了张宣传单回来,才又想起王芸的话。   散完步回家看了个把小时的书,她等着下班时间到了才给梁老师去电话,询问故事宝的事。   这头梁老师正走去食堂取饭盒,听了她的问题,随即大笑:“你消息还真灵通,早上院里才发通知,属于自愿的性质买不买都成。”   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卜晴无意识的皱了下眉,追问道:“什么牌子的故事宝?”   “聪聪乐。我不跟你说了,吃饭要紧。”梁老师报上品牌名,很快挂了电话。   卜晴拿着手机出了会神,随手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在搜索条上打出聪聪乐,搜到的结果有数万条之多,大部分都是指责该产品设计粗糙,故事内容胡编乱造。   再看价格,网上的报价从60到600不等,学校给家长的定价是200,倒也不贵只是莫名让学生定这么个东西,恐怕不是为了回扣。   拉着鼠标仔细看了数遍网页上的内容,卜晴反复回味王芸开头那句,问自己在省厅有没有关系的话,瞬间联想到了宋旷林。   整个省厅能算得上认识的,就只有他……   下午她因为一直惦记着这个事,便把清明后就搬去和杜御书同居的彭小佳叫回来。趁着吃晚饭的功夫,她边吃边说王芸的事,问她怎么看。   彭小佳嘴里含着食物,眼神奇怪的盯着她看:“卜晴,你是不是怀孕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止智商退化,连身材都有了变化。”   “和你说正经事。”卜晴没理会她,夹了快酸梅鹅继续啃:“会不会是宋旷林在暗地里憋坏。”   彭小佳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汤把食物顺下去,这才客观认真的分析:“王芸只是培训班的承租方,大家的关系还没熟到开口就打听交际圈的地步。其次,当初培训班租出去时,所有手续均是我自己一人代办,她总的也没见过你几次。”   “这事要么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要么你是嘴太大,什么都和人说。”彭小佳分析完了,还不忘故意挖苦她:“你说你真是越来不长进了,自打跟了俞知远连工作都不寻思要。”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卡呢?我忽然又想要了。”卜晴也不恼,闲闲的给奶奶布好菜,尔后拿了牙签剔牙:“我最近看上个大几千的包,挺美貌的。”   “房租就免了好不好?”彭小佳瞬间狗腿的哭穷:“我这个月到现在都没能添新衣,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哈。”   卜晴一点都不客气的揶揄:“你这么傻缺的帮杜御书省钱,他稀罕吗?”   彭小佳做痛心疾首状:“你英明神武、秀外慧中、精明能干……”   卜晴白她一眼,团团手里的纸巾砸过去。愉快吃过晚饭,两人搬出新网购回来的躺椅,一起在院子里点了蚊香赏月。彭小佳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主动提及宋旷林,问卜晴怎么看他最近的表现。   似乎很热络,但又挑不出毛病。明知道人家是来撩闲,偏偏找不到理由发火,还得陪着笑脸敷衍。卜晴随意总结,反问她是否有同感。   彭小佳摇头,表示形容不上来那种诡异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卜晴看人准,特别是男人,年轻单身又好看的男人。可是她看不透宋旷林,总觉得那男人的眼底,似乎藏着更深层更可怕的东西。   静默许久,彭小佳像似想起什么,随口问卜晴知不知道宋旷林的前妻怎么死的。   卜晴被她问住,冷静思索了几秒,摇头。宋部长重新认回宋旷林和他妈,好像也就去年初的事。当时他已经在某县的教育局当上局长,有关他前妻的事,班里的同学都不太清楚。   讨论无果,这事在不知不觉中翻过篇。宋旷林倒也识趣,每次约卜晴必定叫上另外的同学,彭小佳自是不必说,几乎每约都在场。   平静的过了一个月余,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虽然有营养师安排食谱,又有孕期运动指导教锻炼,但卜晴的体重,还是控制不住的超出了正常水准。   工作上的事,单位的郭院长头两天又亲自找她去谈过一次话。意思是开学就从分院调了老师过来替她,怎么也要到本学期结束,才好安排下学期的教学任务。   卜晴无话可说,没多谈就回了家。到了周末,雨后初晴的宁城,空气干净又清新。她翻翻衣柜里已经塞不下自己的裙子,不得不拉着彭小佳,陪她去逛街买新衣。   等东西基本买齐,也到了中午饭点。杜御书来电话,称任飞破获个金额很大的诈骗案,他需要参加临时召开的发布会,让她们自己吃午饭。彭小佳挂了电话脸色极为难看。卜晴以为她在生气杜御书爽约,可劲取笑一番,末了问她何时去登记。   “早呢……”彭小佳情绪不高,想告诉她实情的话到了嘴边,又生蛮咽回去:“我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结婚。”   卜晴不解:“是他不好,还是他家里人反对?”   彭小佳默了一阵,幽幽的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工作好,家世好,父母一个经商一个从政。而我,除了有个爱赌、爱胳膊再往外拐的爹,别的什么都拿不出手。”   卜晴噗的一下笑出来:“你要样样拿得出手,人家未必看得上。他相亲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遇见过。说难听的,人家以前怎么也是大爷,在你这混得跟个孙子似的,你还鸡蛋挑骨头,欠的吧。”   “再说吧……”彭小佳拖着长长的尾音,挽着她的胳膊拐进一家汤煲馆,叫了两份乌鸡汤和简餐。   选的位子离门不远,卜晴坐下去尤不放弃的继续开导。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张乐成。他似乎也有些吃惊,微微点了下头,牵着身边女孩的手走过来打招呼:“卜老师这么巧。”   “女朋友?”卜晴笑容真诚:“恭喜你。”   张乐成也笑,大方给她们三个做完介绍,拖着女友的手去了楼上。彭小佳抛开脑子里杂乱的情绪,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压低嗓音告诉卜晴,那女的是他前妻的闺蜜。   “你怎么知道?”卜晴惊诧不已:“那他们是之前就……还是刚刚才那什么?”   彭小佳捂着嘴偷乐,先痛诉一番她最近死宅的状态,跟着十分八卦的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张乐成从北京回来之后,前妻季洁忽然要求复婚,不想竟被他拒绝。季洁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自己的闺蜜派过去说情,次数一多,那闺蜜就动了心思,私下偷偷的跟张乐成发展了。   卜晴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这么狗血……”   彭小佳丢给她一副,你少见多的表情,又说:“狗血的不是这个,而是张科的女儿不是他亲生的,并且闺蜜最近疑似有身孕了。”   算算时间,三月末一起从北京回来,现在6月初,真怀上也有可能。卜晴想着,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再过一两天俞知远就要回来了,正好可以和他一起公布这么好消息。   彭小佳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没忍住把从杜御书电话里听来的消息说出:“有件事我没和你说完,任飞破获的那个诈骗案,可能会牵涉到我们。”   卜晴僵了两秒,双眼慢慢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牵涉到我们?什么意思。”   “是宋旷林……”彭小佳恨恨的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现在案子总算破了,等会回去我再仔细和你解释。”   卜晴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有食欲。勉强喝了些汤,马上叫来王叔送她们回御景。   彭小佳进屋歇了口气,又去冰箱拿些提子洗干净,端到客厅给卜晴吃。跟着一五一十的说了这段时间,宋旷林总算没事约她们出去见面的原因。   聪聪乐故事宝,其实是宋旷林找代工做的三无产品。他前期花了些钱在省台打广告,之后又故意给下级代理商透露消息,说这个是宁城教育厅指定的,幼儿学前教育辅助产品。   为了让下级代理商信服,他伪造了许多证件,并将俞瑞海的案子夸大渲染,处处吹捧俞家。卜晴年初因为伤了钟书记女儿一案已经是宁城的红人,最终无罪释放的结果,等于是俞家变相对外承认,她是未来的准孙媳妇。   所以他有意无意的,数次约请卜晴,目的就是做戏给代理商看。别的不说,光俞家在宁城的地位,也足够让那些一心要发大财的代理商心动。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卜晴咬了一颗提子,眉头深深皱起:“那你呢?”   彭小佳生气的敲了下她的脑袋:“说你最近智商欠费还不信,惠之家的后台老板姓杜,包括华辰通讯。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吧?”   惠之家和华辰的老板姓杜,两家的周年大奖……卜晴觉得胸口里瞬间像梗着团棉花,个中五味杂陈。粉色的小电驴还在车库里放着,一次都没骑过,奖金二百一十八万八千,个人所得税由惠之家代缴。   她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别扭的男人,不好意思把钱退回来,所以用了这样她丝毫不会去怀疑的方式……   彭小佳见她半天不说话,眼眶还变得红红的,顿时有些后悔:“我以为你早就猜到,我的那八十八万是杜御书给的,他想帮我把我爸欠下的高利贷还了。”   “没事,我就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卜晴吸了吸鼻子:“你继续说宋旷林的案子。”   彭小佳长长的喟叹一声:“进一步的消息要等御书开完会才知道。宋旷林利用聪聪乐,一共骗取了一千多万的代理款,人已经不在宁城。这次抓住的人,是王芸的妹夫。”   卜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平复好情绪,迫不及待的躲到楼上给俞知远打电话。   这一次只要他回来,就是用绑的,她也要把他绑去登记。   第51章复婚守则   当天晚上,杜御书和任飞一起,脸色肃然的出现在御景。   卜晴和彭小佳心里原就忐忑,见他们这副模样,都有些被吓到。后来杜御书先绷不住情绪,大致介绍了下有关诈骗案的始末。   保育院订购了第一批聪聪乐之后,宋旷林其实已经被开除公职。但是他利用这个单子,拿着伪造的教育厅公文,很快又从全市范围内数个行政区,县、市的上百所幼儿园,收取到家长缴纳的巨额定金。   之后拿着定金的票据,催促代理商进货,一来二去又收刮到了一大票。他这时还不满足,另外推出一个故事册子,说是搭配聪聪乐一起。第一批出货给保育院总院、分院的代理商尝到过甜头,二话不说就又下了单子。   雪球越滚越大,宋旷林开始让最初和他一起贩卖聪聪乐的代理商,替自己宣传吆喝,他则带着上千万的资金,和老母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个干净。   过了大半个月,代理商交了钱拿不到货,便集结到一起全部跑到教育厅去闹。因为影响极坏,省公安厅连夜下令彻查此案。目前抓到的仅是和宋旷林一直有合作的代理商头目,宋旷林下落不明。   “关于你们两个……”杜御书顿了顿,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彭小佳:“人家说这件事都是你们在背后做担保,如果不是任飞速度快,出不了几天御景的门口就会挂满讨债条幅。”   “我们是无辜的,空口白话说我们在背后做担保,我们就做了?”彭小佳不服气的瞪回去,眼看就要跟杜御书吵起来,幸亏卜晴及时拦住她。   空气静默下来,卜晴理了理思绪,说:“宋旷林能够把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必定有足够让人信服的东西,我在猜我们每次和他碰面,应该都有照片存底。”   任飞忽然抬起眼皮,不带感情的补充:“不止是照片,还有你们两个的签名。”   彭小佳和卜晴俱是一愣:“签名?”   “对,签名。”任飞重重靠向沙发的靠背,语气依旧淡淡的:“有一份合作协议上,确实有你们两个的签名,至于真假这个要找笔迹鉴定专家来鉴定。但是……”   任飞顿了顿,余下的几人虽看着他却并未追问,他尴尬的清了下嗓子自顾往下说:“但是你们目前仍是嫌疑人,所以有可能会被监视居住。”   卜晴想起之前被关在三院的经历,监视居住其实要好太多,当下没过多反应。倒是彭小佳一听说监视居住,顿时哀嚎着把杜御书数落了一通。   任飞受不了她的大嗓门,自动退散到外边抽烟。他一走,卜晴也不好干坐着妨碍他们打情骂俏,也跟着出去透气。   两人沉默的在外边坐了一会,任飞忽然说,会尽量跟上头争取,让她们自由活动。卜晴心中一动,微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   任飞点点头,抬手看了下腕表,说是队里还有案子,先走。卜晴客气的送他到门外,转回头见杜御书也出了门,彭小佳像只母夜叉似的,抱着他的手臂又掐又咬。   卜晴一直等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消失,才拽着彭小佳回屋,揶揄她:“作吧作吧……哪天作飞了有你哭的。”   彭小佳笑得贱兮兮的反呛回去:“这叫情趣你懂不懂,我觉得依你家俞先生的性子,每次那什么之前都得问一句:行不行?”   饶是卜晴脸皮再厚,听她这么打趣也不由的红了脸,使劲挥拳捣她两下,嗓音清脆的啐道:“滚你的,越来越没脸没皮。”   彭小佳大笑求饶,小心拉她上楼休息。   卜晴洗完澡躺到床上,习惯性摸出手机给俞知远去了个电话,温柔又甜腻的跟他说身体的变化。之后习惯性报备完家里这边的情况,她大致说了宋旷林的案子,以及眼下遇到的困扰。   这头的俞知远微微蹙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工作的大型机械,推门走进临时搭建的板房:“别担心,任飞会处理好。你心情不好会影响到宝宝的,乖了。”   “我想你快些回来……”卜晴嘟囔着对着手机撒娇:“宝宝马上要三个月了,我最近有按时去做产检,孙姨说宝宝发育得特别好。”   俞知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神色温柔:“我也想你。这边大概还需要点时间,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卜晴温言软语的跟他说了会话,实在倦了才依依不舍的挂断。   这头俞知远握着手机出了会神,立即给任飞打过去。电话那头很吵,似乎正在开会,过一阵任飞略带疲惫的嗓音才清晰传过来:“弟妹速度蛮快的嘛。”   俞知远哪有闲工夫听他扯皮,开口就问宋旷林一案的进展。   任飞从会议室里出来,拿着手机去了一旁的办公室,顺手带上门:“情况尚不明朗,对了你猜这个案子里除了宋旷林,还有谁掺了一脚。”   “少卖关子!”俞知远下意识的压低眉峰:“是不是宋旷然也到了宁城?”   “我说知远,你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任飞嗓子干哑的笑了:“是他,但是证据不足,我们还在查。”   俞知远闻言,眉头蹙得更深。后边又说了说和案子相关的事,工地这边有人找来,才挂断。   到了第二天早上,阳光一如既往的耀眼明亮,晨风徐徐。   杜御书早早来接彭小佳去上班。卜晴也跟着爬起来,见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跟来,遂暗暗松了口气。洗漱后赶紧叫来王叔,一起出发去武警总院。   上个月带奶奶去复查,她脑部的淤血已经全散了,其他的毛病暂时没有发现。这段时间天暖和,她每天早早跟着苗大姐去遛弯顺便买菜,倒是再没提过回洵口的事。   那边的房子一直空着,她想等到了夏天末尾,天气干燥时再请个车,把原来拉过来的旧家具全部搬回去。有个家在那里,好像自己在那才有根。   一路想着,很快到了武警总院。卜晴去换过无菌服,和王叔一道进了病房。前公公在医院里一躺便是三个多月,人也瘦得不成人形。俞知远迟迟不回,她也不好自作主张,把人接回别墅去照料。   极力保持着愉悦的心情,轻声细语的陪他说了会话,又给他读完两版报纸,卜晴叮嘱护工一番,出了医院去疗养院看望俞老先生。   到了别墅门外,隔壁8号的老奶奶正从里边出来。卜晴礼貌的的打了个招呼,进到院子问柳妈,这几天这里怎么忽然热闹起来。   “有人来给老爷子说媒,对方是个大学教授,刚退下来没几年60来岁的样子。”柳妈压低嗓音悄悄说:“这不今天又来说,惹老爷子发火了。”   卜晴知道俞老先生对已故的老太太感情很深,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专情,听柳妈这么说顿时笑出来:“找个伴也挺好的啊……”   柳妈使劲摇着头把她往屋里推:“好什么呀,这两天我跟你张叔可受罪了。当我们求你了小祖宗,赶紧进去哄哄。”   卜晴笑笑,见王叔把车开到车库,正和张秘书站在车边说话,便自己先进了客厅。   “爷爷,柳妈在今天的早餐里掺火药了,还是您自己要露一手,自己个拿火药当早点了?”卜晴见客厅没人,径自走到偏厅,好笑的看着站在桌案前生气的老先生:“脸都气成猪肝色了,看来这火药确实吃的有点多啊。”   “丫头片子……”俞老先生缓下脸色,抬手往砚台指了指:“过来帮我研墨。”   卜晴点点头,绕到一旁,挽起袖子认真的帮他研墨。   老先生压了几天的话,总算有个乐意听的,这一说便说个没完。卜晴也不嫌烦,偶尔他说道精彩的地方,便高兴的表扬一番。   一老一少在偏厅里,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才转去客厅喝茶。柳妈见俞老先生眉开眼笑的,暗中朝卜晴竖起了大拇指。   滑稽的模样惹得卜晴不禁摇头失笑,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凡事顺着哄着,哪有扑不灭的火。不仅对俞老先生如此,她在御景,对奶奶也是这般一会哄一会撒娇的,把老人家伺候得服服帖帖。   时间在平静中很快到了六月中旬,空气里都跟撒了火星似的,热得要人命。   俞知远归心似箭的回到国内,第一站先去了北京,从叔公家带走此前存放在那的,部分古玩字画真品。他着急见到卜晴,连时差都没倒就上了飞往宁城的飞机,哪知竟在飞机上,意外遇见崔旭和情绪已经趋于稳定钟碧霄。   交谈中,俞知远得知钟碧霄目前一直在按时接受心理治疗,盘亘心头的阴霾逐渐开始消散。   天空蔚蓝透亮,万里长空下的祖国大地,翠绿且生机盎然。   卜晴接到俞知远要回来的电话,激动得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前后忙了一个多小时,提前跟着王叔赶去机场。本来她和孙佩云约好,今天过去拿糖筛和地贫的检查结果,眼下俞知远终于平安回来,她也就不着急了。   因为外边天太热,卜晴和王叔在停车区停好车子,直接进了航站楼等着。   说好的中午一点到,结果等到一点半,才远远看见黑成一块碳的俞知远出来。卜晴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加快脚步去迎接他。   距离越来越近,眼中只有他的卜晴再次大声喊话:“知远,我在这边……”   一早就看到她的俞知远,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行李一丢直接飞奔过来,激动的将她抱了个满怀:“老婆……”   卜晴顾不上来往旅客的侧目,深深把头埋在他胸前,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的拥抱太紧,以致她没出息的红了眼眶,哪还心思去纠正他的称呼。   许多的话想说,可是真到了跟前,她楞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俞知远紧紧的拥着怀里日思夜想的小身板,胸口的心像似要跳出来般。他颤抖的捧起的她脸,低头温柔覆上她的唇。   人来人往的出站口,每天都在上演重逢和分离。行色匆匆的过路人看到他们缠绵的模样,大多会心一笑,继续匆匆踏上行程。   钟碧霄和崔旭牵着手,捡起俞知远扔掉的行李,径自走过来看了许久,直等着俞知远松开卜晴,才大方打招呼:“嫂子好……”   整个人都被俞知远圈住的卜晴,猛的听见她的声音,身体本能僵住。她缓缓抬起头,试图从钟碧霄的眼中,找出以往再熟悉不过的愤恨。可惜她足足看了两秒钟,那幽深墨黑的眼底,始终平静非常。   卜晴抽离自己的身子,有些激动的面对面注视着她:“你这么大剌剌的跟回来,你觉得我能好吗?”   钟碧霄的声音平平,不带任何情绪:“对不起。”   俞知远见状,赶紧朝崔旭使了个眼色,顺便去拿回自己的行李。崔旭的脸色不比卜晴好多少,他了然的朝俞知远点点头,牵着钟碧霄先行离开。   “我先定的机票,没想到会遇见他们。”俞知远把行李交给王叔,支起胳膊将她圈到安全范围,半拥着一起慢慢往外走:“吃醋了?”   卜晴心中的喜悦大过恼怒,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不吃醋,但我也没办法做圣母,客气的跟她说话。”   俞知远温柔的拍拍她的肩:“霄霄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看在爸爸的事钟叔也出过不少力,你别和她计较那么多。”   “我知道,只要她别来惹我,我想我能做到不计较。”卜晴歪头蹭蹭他的胸口,似呢喃又似提醒:“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俞知远听完,揽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第52章复婚守则   回到市区,俞知远照例先去看望了一下父亲和爷爷,之后让王叔送他和卜晴去御景。   拉卡的项目顺利竣工,他打算过段日子,便向单位递交不再外派出国的申请,安安心心的和卜晴过日子。父亲偷偷攒下的古玩字画,都让张秘书运到了翠庭那边,余下那些贵重的首饰珠宝,他想着等办婚礼时再一并送给卜晴。   洗完澡出来,卜晴正在收拾堆在床上的行李。俞知远的头发稍稍长长,吹了半干的散着,他下意识的捋了下,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贪婪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累坏了吧?”卜晴转过身来,柔情似水的圈住他的脖子,光洁的额头抵到他挺高的鼻梁上:“我想把爸爸接回这边照顾,留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太凄凉了。”   “你不嫌麻烦就好……”俞知远紧了紧手臂,情难自禁的低头覆上她的唇。   四瓣唇贴到一处,轻柔摩挲少顷,湿濡滚烫的舌纠缠着吸吮舔舐,迫切的汲取着彼此的甘甜。许久之后,俞知远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克制着体内的冲动缓缓移开唇,抱着她躺到床上。   干燥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稍稍能感觉到鼓起的小腹,轻柔抚摩。微微瞌下眼皮的眸中,溢满了温暖而柔和的光。他要当父亲了,这感觉真是妙得不能再妙……   卜晴原就嗜睡,这会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以及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很快便安心睡了过去。   “谢谢你……”俞知远贴着莹润嫣红的唇啄了一下,沉沉闭上眼。   睡醒过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卜晴尽量放轻动作,睫毛微颤的凝视着身旁的男人。露在夏凉被外的浅麦色肩头,圆润光滑。浓密黝黑的剑眉平缓舒展,线条硬朗的下颚隐约可见青白的印记,脸上是温和而安详的表情。   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自己,将来一定会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卜晴必定无情嘲笑对方的异想天开。可是此刻,她只想陪着他,不论朝夕。   静静的看了一会,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下楼给苗大姐和张秘书分头去电话,提醒他们晚饭在疗养院那边吃的事。   打完电话,她在楼下看了一会电视上楼,却发现俞知远已经醒了过来。她心疼的走过去,硬将他摁回床上,佯装生气的说:“怎么不多睡一会?”   俞知远沉沉的笑着,小心将她勾进自己怀中:“回宁城你不在身边,睡不踏实。”   “肉麻……”卜晴脸上有些发热,温顺地将脚也收到床上,缠在他怀里躺下:“我们明天去登记吧。”   俞知远动情的吻着她的耳垂,嗓音粗哑:“好……”   卜晴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为了腹中的宝宝不得不推开他:“现在不是时候。”   “我知道,我都知道。”俞知远逗弄她一阵,喘着粗气呓语出声:“我就过过瘾……”   卜晴红着脸当真不再拒绝,身子酥软的滑进被子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乱。   俞知远侧过身子躺着,小心翼翼掀起她的睡裙,覆唇吻上那香滑的柔软,没空着的大手捉着她的小手掌,轻轻握住自己蓄势待发的昂扬。   极具火热部位触到她冰凉的五指,瞬间颤了颤,他的喉结快速滑动,压抑的哼出一声轻谓……   卜晴让他勾得脑子里晕乎乎,身体也热得不像样子。微微发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稍稍使力握紧,快速的上下套/弄。过了片刻,俞知远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小东西,自己起来去了洗手间。卜晴身上热的跟火烧一样,老老实实躺在被窝里等他回来。   时间还早,两人赖在床上说了一会话,起床换衣出发去疗养院。   晚上吃饭的人很多,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大家聚在客厅里随意的聊着天,气氛比过年还热闹。等着从疗养院食堂定好的菜送过来,门外却忽然想起汽车的轰鸣。   卜晴目光沉了沉,飞快牵起俞知远的手出门查看。   意料之中,来的果然是崔旭和钟碧霄。卜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淡然注视着一脸平和的钟碧霄,缓缓开口:“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钟碧霄迎着她的视线,张开唇色苍白的嘴,不带感情的说:“谢谢嫂子。”   嫂子……嫂子你妹!卜晴在心里骂了句,面上波澜不兴的点点头。转念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坏脾气会不会影响宝宝。   俞知远意识到钟碧霄和崔旭此行的含义,心里隐约有了丝火气,又不好发作。进到客厅,大家相互打过招呼,全转去餐厅。彭小佳担心卜晴吃亏,落座时故意坐到她身边。   最后坐定的位置,从主位过来依次是俞老先生,卜老太太、然后是俞知远,接下去便是卜晴、彭小佳和杜御书。任飞被夹在杜御书和钟碧霄之间,跟着是崔旭。卜晴只要一抬头,便会撞进钟碧霄那双黑黢黢的眼里。   前头还热闹随意的气氛,因为崔旭和钟碧霄的出现,似乎变得有些诡异。明显多了些许,大家心照不宣的不安定因子。俞老先生表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颇为不痛快。   年轻人的感情他不懂,在他看来,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才叫感情,单方面缠住不放的那叫拎不清。   幸好钟碧霄话一直不多,而且崔旭至始至终都很体贴的照顾着她。总算吹散了些,空气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火药味。   吃到半饱,俞知远放下筷子,拿餐巾拭了拭嘴角笑着宣布:“我就要当爸爸了。”   俞老先生和卜老太太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又瞬间坐了下去。两人哆嗦着唇,面面相觑半晌,无声落下泪来。俞知远喉咙有些发涩,他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们过两天会去重新登记。至于婚礼,一切要看卜晴的意思。”   卜晴附和的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曾从钟碧霄脸上移开。她很淡定,听到俞知远说自己怀孕时,甚至还温和的笑了下。可是卜晴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了,某种冰凉入骨的寒意。   她今天执意要来,其实是故意的!卜晴联想到那次她挥刀自杀的情形,巨大的恐惧,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你这孩子,不声不吭的,有了身孕也不说,还每天这么辛苦跑过来。”俞老先生回过神,立即埋怨:“我明天就搬回御景去,你们祖孙俩也别住小联排了,都到里面的别墅住。”   卜老太太一个劲的旁边又是抹泪又是点头,看得一桌子人,心里都有些酸酸的,除了钟碧霄。耳边的声音嗡嗡的绕来绕去,而她只听见了自己在意的那部分。   钟碧霄状似随意地眨了眨眼,和卜晴对视的平静眸底,不露痕迹滑过一抹痛楚,无声的在心中重复:怀孕了,要重新去登记了……   “我老俞家要添新丁了!”俞老先生高兴极了,他哈哈大笑,声若洪钟的把张秘书从边上的小桌叫过来,吩咐到:“小张,你马上打电话告诉知珩的爷爷还有爸爸,还有还有……”   “爷爷,这事不急。”俞知远好笑的打断他,朝张秘书说:“张叔,这事按我的意思来,别听爷爷的。”   张秘书显然也是高兴过了头,嘴里不停的重复:“行行行……”   卜晴怀孕的消息让气氛再度活跃,大家吃完了又聚到客厅闲聊,杜御书就坐在俞知远手边,不时用手肘捅他,笑容暧昧的揶揄:“火力够猛的哈……”   俞知远斜他一眼,余光望向正给爷爷奶奶剥山竹的卜晴,心里美的那叫一个舒坦!在座的人中,就任飞一个孤家寡人,他左右不自在的小坐一阵,借口有案子就要走。   “别的啊,趁今天开心,咱哥几个一会上品鲜去喝两杯,我都让那边准备好酒水了。”杜御书拦住任飞,大声朝着卜晴喊话:“弟妹,晚上把知远借我们兄弟一晚呗。”   彭小佳就坐在卜晴身边不远,听完直接一道白眼飞过去:“杜御书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谁不正经?我老正经了我。”杜御书陪着笑,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询问:“可以吧?我们哥几个可是好长时间没聚了。”   卜晴笑着摆摆手:“去吧,别喝多。司机都带着别酒驾。”   “好嘞……”杜御书拖着满是笑意的尾音,马上揽着任飞的肩走了出去。   这时钟碧霄也站了起来,声音毫无波澜的开口:“我跟你们一道走,回御景休息。”   “霄霄,你不是说要回大院陪爸妈的吗?”崔旭的脸色有些难看,偏头定定的望着俞知远,那意思仿佛在说:还是得你来。   俞知远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又冒了上来,大声叫来王叔:“王叔,帮我们把霄霄送回大院,几个大老爷们去喝酒,没她什么事。”   钟碧霄没有反对俞知远的提议,走前还客气的跟卜晴和彭小佳道别。   几个大男人在院子说了会话,估摸着王叔的车子已经走远,这才分头上了车去品鲜。   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安静,卜晴和彭小佳陪俞老先生坐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便提出回城。将染了困意的奶奶扶上车,她随后也坐到后座,和彭小佳挤一起。   车子驶出疗养院,彭小佳压低嗓音凑到卜晴耳边,悄声问:“你真的相信钟碧霄那个疯子变好了?”   “信?”卜晴面沉似水,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嗤笑:“恐怕她自己都不信的吧。”   彭小佳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没在多说。   到了御景,卜晴安顿奶奶睡下,上楼和彭小佳随意聊了一会宋旷林,回房休息。躺到床上,她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钟碧霄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同样的年纪,可自从她在拉卡受伤回来,身上的那股子傲气,还有生气好似都消散了般,眼中的眸光更是晦涩黯淡。   胡思乱想中,楼下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卜晴惊得额上冷汗一片,又仔细听了会,知道是俞知远回来,这无力的躺着不动。   轻手轻脚的上到楼上,俞知远开了房门见卜晴没睡,心里忽然就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几步过去蹲□子,凑得近近的望着她笑:“怎么了?”   卜晴枕着自己曲起来的胳膊,笑着摇了摇头。晕黄的光线轻柔笼罩下来,照得他深邃的五官更显迷人。若有若无的淡淡酒气,裹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温热的扑进鼻尖。令她感到了一丝酥痒:“怕你喝多了。”   “我很少喝酒。”俞知远哑哑的笑着,覆手过去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开:“我去洗个澡,身上出了汗。”   “嗯……”卜晴软糯的应了声,往里挪了挪身子。   都说怀孕头三月会吐得厉害,可卜晴一次都没吐过,相反胃口还特别特别的好。要不是俞知远去拉卡之前,专门聘了营养师,她这会还不知道胖成什么样。   正发着呆,俞知远洗完回来,把空调的模式改了下,动作很轻的躺到身边。宽大的床垫,免不了往下陷去,卜晴轻笑着用食指戳了他胳膊一下:“你把床垫睡坏了,就睡地板去。”   俞知远捉住她的手,带到嘴边轻轻吮了一口,含着笑说:“我明天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你,你说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厚脸皮……”卜晴嘀咕着钻到他怀里,担忧的问他钟碧霄的精神状况,是不是真如崔旭所说。   “你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俞知远隔着睡衣轻抚她的背,沉声说:“明天崔旭要带她去做深度催眠,你跟我一起过去旁听。”   “好……”卜晴想起3月份在北京听来的事,咬牙点头。   俞知远伸手关了灯,紧紧将她锁在自己胸前:“有我在。”   卜晴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到了第二天,俞知远精神抖擞的早早起来,亲自给卜晴准备营养早餐。吃完,两人先去了一趟电力集团,俞知远把拉卡项目的票据资料送去财务室,跟着和卜晴转去崔旭头天晚上说的心理医生的治疗室。   进到治疗室里的小隔间坐下不到五分钟,外面传来医生和崔旭的对话声。俞知远从容握住卜晴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浅笑。   催眠治疗开始,兴许是那件事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太过深刻。医生前后尝试引导了四次还是五次,钟碧霄才慢慢进入状况。   医生的话很有力量,并且音质干净舒服,他说完前面的话,缓缓抛出问题:“冲进来的人是谁?”   钟碧霄声音哽咽的答:“崔伯伯家的萝卜头……”   医生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放低音调又重复了一次引导:“你现在很疼,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想睡但是害怕得不敢闭眼。记住这不是你的错,外面的阳光很好,还和以前一样美。就在这时,有一个少年撞开了杂物房的门,你仔细看看他,知远哥哥还是崔旭。”   “崔旭哥哥……”钟碧霄瞬间崩溃的痛哭失声,治疗不得不提前终止。小隔间里的卜晴,浑身虚脱了一样,哆嗦着靠在俞知远怀里。   即使没有亲身经历,但那种戳到骨子里的疼痛感,是那样的清晰又强烈。   第53章复婚守则   走出心理咨询工作室所在的办公楼,刺眼的阳光火辣辣的照下来。卜晴下意识的眯起眼,后背冷汗一片。   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俞知远身上,心脏一阵阵抽紧,止不住的颤抖着。又酸又涩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早上去电力集团时,俞知远还说怕影响到宝宝,让她安心在车里等着,可她鬼使神差的还是上了楼。   她就想知道,钟碧霄为何会这样极端,却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忍……   “事情都过去了,有崔旭护着她爱着她,她很快会好起来,相信我。”俞知远心疼的停下来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到车边小心将她放上副驾座。低沉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无限的温柔:“我就不该让你上去。”   卜晴靠在椅背上,勉强牵了下唇角:“知远,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女儿,答应我。”   俞知远点头,力道正好的将车门关上,自己绕回驾驶座。   黑色的路虎缓缓滑进车流,平稳的朝着御景的方向开去。卜晴满脸疲惫,想起俞老先生说搬家的事,缓了缓情绪轻声开口:“知远,爷爷今天搬回来,钟碧霄会不会又……”   “你放心,爷爷哪有那么容易让人算计的。”俞知远偏头朝她笑了下,不自觉的说漏嘴:“上次他从楼上摔下来,是因为老毛病犯了,根本不是因为乱服药。”   卜晴想起俞老先生从楼上摔下来的情形,顿时就来了气:“你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合着从头到尾就我一个傻子,被卖了还觉得挺美。”   “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其实他从头到尾都知道霄霄的意图,但心里又很清楚除了你,没人能影响我。所以才将计就计,逼我主动去北京。再说了,老生气对宝宝真不好,万一闺女将来像你,可怎么嫁出去。”俞知远好笑的安抚她:“你还没说,怎么知道宝宝是女儿的?”   “我乱说的。”卜晴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她抚摩着自己的肚子,目光里满是宠溺的神情:“明天要去做产检,顺便把糖筛和地贫的检查结果拿了。”   “听你的……”俞知远温柔的勾了下唇,继续专注开车。   回到御景,俞老先生和张秘书已经搬了过来。其实没什么要搬的,就是几件日常穿的衣服,还有一把摇椅和棋盘,另外还有几盆盆栽。   俞知远扶着卜晴从车上下来,让她自己先去屋里凉快,回头去车库外边帮张秘书洗车。空气很闷,张秘书的袖子挽得高高的,拿着高压水枪往他那辆宝贝自行车上冲。   “张叔我来帮你。”俞知远说着踢开脚上的鞋子,大步过去帮忙。   张秘书将水枪交给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回头见卜晴已经进了客厅,他赶忙去把水关小,压着嗓子说陈文月带着儿子,早上也到了宁城,住在武警总院附近的酒店。   俞知远脸颊鼓了鼓,徐徐道出这段时间任飞的调查结果。留下看家的保姆当年亲眼看着奶奶被俞知荣推下楼,因为奶奶央求她保密,所以这事谁都不知道,一直当是意外。   奶奶那时尚不知道,她一心维护的小孙子,根本不是俞家的种。等后来知道了,整个人已经病糊涂。   张秘书的脸色倏然变得凝重:“果然是俞知荣那个混小子!”   “他不姓俞。”俞知远纠正过来,又说:“我明天去三院,想和孙姨商量下,打算在这边弄个和医院病房设备一样的房间,把爸爸接回来,再请两个护工帮忙看护。”   “住到是住得下,关键是这个费用太大了,我担心传出去会有不好的影响。”张秘书摇头:“能把你爸顺利从那事里摘出来,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出错,好揪把柄。”   俞知远沉吟半晌,轻声笑出来:“怕什么,我妈手里那30%的家和地产股份在我手上,怎么花钱和外人无关。何况我现在又不担任行政职务。”   张秘书微微仰头,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别太张扬就行,老爷子会有意见。”   “行,我现在去和爷爷说。”俞知远说完,余光见卜晴端着西瓜从客厅出来,忙笑着跑过去接她:“招呼一声就好了,这种事让柳妈来做。”   卜晴红着脸恼怒的挥拳打他:“好心当驴肝肺……”   后知后觉的俞知远,明白过来立即拿起片西瓜,大口咬下去,心里甜滋滋的。   卜晴微微莞尔,抬手帮他擦去额上的汗水。余光中,一道模糊的男人身影,迅速闪过院墙的花窗,往左手边跑去。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   御景的安防做得极好,出入大门都必须有门禁卡,非本小区的住户是很难随意进出的。她装出随意的样子,慢慢走到花窗前往外看了看,入眼所见皆是一派花红柳绿,哪有什么陌生人。   疑神疑鬼……卜晴自嘲的笑了下,抬手遮在额前,快步走进廊檐底下。   吃过午饭,别墅大房这边的房间基本安排清楚。至于小联排,俞知远的意思是留给卜朗,彭小佳想住多久住多久。卜晴听完他的安排,忍不住取笑:“我才是小联排的户主,你这么安排问过我的意见吗?”   “现在问……”俞知远曲起手臂将两人的脑袋遮住,出其不意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流氓……卜晴又羞又恼,挥拳捶他几下,打着哈欠要去睡午觉。   俞知远细心将她送到楼上,回头去找张秘书。离放暑假还有段日子,陈文月这个时候突然把儿子带回宁城,多半不会有好事。了解完相应的情况,他从御景出来,直接去了武警总院。   爸爸还是老样子,负责看护的年轻男护工说,病房里没出现过外人。   陈文月回来就住到这附近,没理由一眼都不来看。俞知远摆手让护工出去,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到病床边,给父亲按摩手臂的同时,一边轻声和他说话。   “卜晴的预产期在年底,你真的决定一辈子这么躺着,不醒过来了吗?”俞知远手上的力道渐大:“对了,陈文月带着宋部长的儿子回来了,就住在这附近。”   俞瑞海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面颊深深凹下去,不管俞知远说什么,都没有一丝反应。   俞知远默了默,搬起凳子绕到另外一边,继续给他做按摩。自言自语的又说了许久,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是……俞知远心中一凛,迅速站起闪身进了厕所,无声无息的掩上门。   病房门锁被拧开的声响过后,紧跟着就是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俞知远一动不动,警觉的屏住呼吸。   “别以为装死就能躲得过去!”穿着护士服的陈文月拿下脸上的口罩,一双沧桑尽显的美目,怨毒的瞪着床上的俞瑞海:“说好了扳倒姓宋的,你就送我们母子出国,事到临头反倒自己跑了个干净。”   陈文月骂完,发现俞瑞海还是一动不动,脸上的气势瞬间就散了。她摇晃着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呜呜哭出声来:“就算是被逼的,我们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你对我真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思敏大姐当时是因为遗传病发,失足栽倒才导致的急性脑出血,我真没害她。瑞海,你相信我好不好?陈文月情绪悲恸,她小声的吸着鼻子,继续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宋部长背后的靠山已倒,他以后再也不能为难我们了。”   陈文月压抑呜咽声,在静悄悄的病房里不断回响。她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忽而又生出一堆的怨气,到了最后几乎是破口大骂。   可惜俞瑞海始终在沉睡,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   俞知远此时已经顾不上去听陈文月哭诉,满脑子都是妈妈有遗传病的事实。他后背抵在冰凉的墙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一滴滴的落下来,轻轻砸到地面。   “你妈妈有遗传病史……”孙佩云不是在开玩笑,父亲在妈妈生下自己没多久,就决绝的去做了节育手术,各种信息霎时充斥脑海,他偏又理不出个头绪。   “你是谁?这个时间医院是不会安排护士过来的。”护工的声音不大,但这么突兀的响起来真的吓人。不止吓到了陈文月,就连俞知远也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对不起,我是过来送体温计的,现在马上走。”陈文月回过神,慌乱无措的把口罩戴起来,端起医用床头柜上的托盘,落荒而逃。   错身的功夫,护工隐约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并非总院的护士服,顿时激动的往外追:“等等!你不能走。你不是医院的护士!”   陈文月在走廊了跑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镇定转过身,阴森森的笑开:“有功夫追我,不如回病房看看人死了没有。”   护工年轻的面庞瞬间涨红,几乎没有犹豫的折回病房。俞知远已经从厕所里出来,正俯身检查父亲的情况,见他冲回来立即摆手示意噤声:“他是我爸的妻子,不会杀人灭口。”   “远哥,这活啥时候结束啊。飞哥说等你从拉卡回来,就让我跟他一起去办案。”刘航垂头丧气的坐到一旁:“别人实习期都是去破案,就我一个人在医院当护工。”   “晚上我跟任飞说下,让他以后亲自带你。”俞知远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再耐烦两天,等家里的房间布置好,你马上可以进刑警队,不用去派出所历练。”   刘航两眼放光:“飞哥答应了?”   俞知远摇头:“我说行就行,对了以后别哥哥哥的叫,进了刑警队要称呼他任队。”   “收到!”刘航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俞知远回头去把病房门关上,压低嗓音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匆忙下楼。   刘航是刑警队看门保安师傅的儿子,因为特别崇拜任飞,愣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进警校,一门心思的要当刑警。任飞得知自己不放心父亲的安危,便将刘航给派了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叫徐威的小伙子。   徐威来了10天又回学校备战考研,这边就刘航自己和医院的正式护工轮流看守。经过刚才,俞知远发觉刘航这小子身上,还真有点当警察的天分。   车子出了武警总院,迅速驶进车流。太阳很晒,地表的温度不断攀升。他开着空调,可是仍然感觉到后背,不断喷薄而出的汗水。   遗传病……外公一共两儿一女,妈妈走时四十来岁,大舅在五十岁前后也卧床不起,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去年年初就去了澳门养老。小舅的情况就好得多,3月在北京他还陪着去打过网球,身体非常健康。   俞知远不太了解遗传的概率,脑子里的思绪乱糟糟,只好带上耳机给孙佩云去电话。交谈得知她也正想单独约见自己,他心里一沉,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到了三院车子一停,他直接奔去楼上的院长办公室。“笃笃笃……”抬手叩了几下门,俞知远礼貌地推门进去:“孙姨。”   “来了?”孙佩云摘下老花镜,抬手指了指沙发:“先坐着喘口气。”   俞知远依言走到沙发那坐下,孙佩云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文件,从抽屉里取出卜晴的糖筛和地贫检查结果,起身走到沙发那递过给他。“结果都很好,但是要查出孩子是否遗传,和你妈妈同样的家族病,必须做基因检测。”   “这个没问题,不过您要帮着我瞒卜晴。”俞知远烦闷地捻了下眉心,又说:“孙姨,我妈妈那年突发脑溢血,是因为遗传病发意外摔的,还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摔的,那晚上她值夜班,过了好久才被人发现,不然还有机会救回来。”孙佩云眉头深锁:“当时我在妇产科病房查房,等我查完回到楼上,她都已经昏迷不醒了。”   俞知远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情复杂。少顷,他艰难的清了下嗓子,询问何时过来做基因检测。   孙佩云听罢忽然变得伤感:“越快越好,我怕胎儿万一被遗传。你最好也做一下,如果真的被遗传了,也好提前预防……”   “……”俞知远垂下头去,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手背,经脉毕现。   脊髓小脑性共济失调……俞知远辞别孙佩云,心情沉重的坐回车里。如果自己不幸被遗传,卜晴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同样被遗传,这些都意味着,他必须做出抉择。   一旦结果确定,卜晴如果知道实情,她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他仰着头重重靠到椅背上,不敢再往下想……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的全文存稿已开,3月30日准时开文。男主是失聪人士,喜欢的收一下吧。   第54章复婚守则   卜晴一觉睡醒过来,已是傍晚。火红的夕阳从窗外透进来,暖洋洋的照在实木地板上,形成数个方方正正的光格子。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呆了会,余光瞥见俞知远丢在梳妆台上的随身包,不由的感到奇怪。他一向心细,尤其是随身用惯了的东西,走哪都带着。   难道是换了新的……卜晴眨了下眼,翻身下床径自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将包拿到手里,里边似乎还装着东西,她掂了下照原样放回去。   洗过脸下楼,奶奶和俞俞老先生在院子里的花架下打牌,听声好像起了争执。卜晴本能的皱了下眉,晃去厨房见柳妈正在准备晚饭,她拿牙签扎了块鸡肉放进嘴里,边啃边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出到客厅外面,迎面就是一股热气扑过来,手臂立即变得有些发潮。   “大妹,你来得正好。老俞头输了钱不认帐!”卜老太太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卜晴立刻朝她招手:“我今天赢老多钱了,明天给你买烧鹅腿吃。”   卜晴好气又好笑,几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笑吟吟的朝着俞老先生说:“奶奶愿意较真,爷爷您别和她计较。”   俞老先生显然正在生气:“我不计较,可她刚才赢的那把分明是耍赖嘛。”   卜老太太不服:“你输了不给钱才叫赖的吧,我怎么赖了!”   “那你说说,我一对八万,你凭什么不让碰啊!”俞老先生低头把万字牌翻上来:“你自己看看。”   卜晴不懂怎么玩大字牌,见状只好说:“这把不算了,重新来一把我看着。”   俞老先生得意洋洋的哼了哼,将手里的牌丢进桌上的牌堆,还特意搅动几下:“看吧,乖孙最疼我。”   “她才不疼你。”卜老太太完全不理会他的得意:“要疼也是疼我,怎么也是我们老卜家的闺女。”   卜晴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赶紧岔开话题,专注的看着俞老先生洗牌。等着他们开始摸牌了,老先生边理自己的牌,边搭话,问她俞知远怎么还没回。   说曹操曹操到,卜晴刚想回话,俞知远的车子就进了大门,一路开到车库。   卜晴等他走过来了,拉着他看了一局,然后央求他陪自己去散步。俞知远将心里的事压下,体贴的牵着她的手,出了大门一路往小区的中庭走去。   御景的中庭特别大,景观设计得也非常的好。不过卜晴住进来大半年,也没正经去过几次。两人小声的说着话,很快来到最中心的风水墙外围。   徐徐凉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令人倍觉惬意。卜晴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歪头靠在俞知远肩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马上要吃晚饭了,你不饿啊?”俞知远揽住她肩,语气温柔的说:“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会让营养师重新调整食谱。”   卜晴懒懒的坐直起来,撒娇道:“我想吃烧烤,你亲手做的。”   俞知远仰头望着头顶的晚霞,大手无意识的揉着她的后脖颈,笑说:“今天恐怕不行,明天,或者后天晚上,我们到楼顶的露台去,我亲手给你烤。”   “腰子、牛肉、茄子、生蚝……”卜晴掰着指头一样一样的数着,禁不住吞了下口水:“真的可以吗?营养师说很多东西不能随便吃。”   俞知远收回视线,好笑的看着她的馋样:“我们偷偷吃,谁也不告诉……”   卜晴点头如捣蒜,抬眼的工夫,无意间看到崔旭牵着钟碧霄的手,徐徐朝着这边走过来。她脸上的笑容顿敛,心里颇不是滋味。   对钟碧霄,她是同情的。前提是她不来打扰自己和俞知远的生活。   随着距离缩近,俞知远也发现了他们。他拍拍卜晴的肩膀,起身迎上去,拉住崔旭低声说着什么。卜晴听不大清楚,索性扭头望了望四周。   由于最近天气炎热,这个时间出来散步消食的住户并不多,有也是三三两两的几个老人。所以不远处那个带着棒球帽,怀里抱着一条狗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怀里的那条狗,丑得实在惊心动魄。看品种应该是条串串,身上的毛灰不灰黑不黑的混在一起,背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露出粉色的皮肤。   她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刘海,越看越觉得那男人眼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兴许是男人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他将狗放了下来,迅速消失在景观树丛后方。   一闪而过的侧面,隐约可看清脸部沟壑纵横的伤疤,像极了一个人。   宋旷然!卜晴一想到那个变态竟然尾随钟碧霄来到宁城,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她颤抖着站起来,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快步走向还在和崔旭说话的俞知远。   这时俞知远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他面色微沉,迈开长腿迎上去及时将她扶住:“先别慌,告诉我你怎么了?”   “宋旷然……”卜晴气息不稳的喘着:“我好像看到宋旷然也在御景。”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几步外的崔旭闻言立刻抓着钟碧霄的手,一起围了过来:“嫂子,你确定是那个畜生,没看错?”   卜晴定了定心神,忽然又不太敢确定:“我只能说很像,因为我只在知珩给的照片上见过。但是直觉是他。”   她说完,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钟碧霄更是站立不稳,身子发软的栽进崔旭怀中。俞知远冷静的安抚两句,让崔旭带钟碧霄先回家,自己护着卜晴跟在后面。   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大门,俞知远抓紧卜晴的手,再三询问那人的长相特征。   卜晴努力回忆一遍,将自己看到的仔细说清,并强调了一下那条长相奇丑的狗。俞知远听完,眉头下意识的蹙起,立即给任飞去了个电话。   晚饭后俞老先生和卜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卜晴去厨房切了果盘过来,又陪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兴趣,闲着无聊便拿了手机上楼休息。俞知远在书房处理完工作,抱着电脑也回了房。   “你今天出门怎么没把包带上?”卜晴靠在床头拿手机刷微博,见他进来随口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俞知远放下电脑,若无其事的笑着将包拿到手上,也躺到床上去:“想不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不想……”卜晴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又说:“有个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俞知远拉开包包的拉链,正一件一件的往外掏东西。   卜晴把手机放到一边,双手磨着下巴,很认真的望着他:“我当初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你先把钱给我,你都不肯,后来干嘛一下子送我那么多房子?”   俞知远动作微顿,他抬起头凝视她的双眼,狡猾的笑了:“此一时彼一时。那会若给了你,你还不得跑远远的去?协议写着满两年去办手续离婚,依你的性子我这空口无凭的,能守约跟我再多保持一年的婚姻关系就怪了。”   你还真是了解我……卜晴干笑:“你到时再把我追回来不就好了?”   “真那样也许就不追了。”俞知远存心逗她:“我这么费尽心思的追你,其实就为了证明,我性取向正常,某项功能也很正常。”   “功能正常不代表能持久……”卜晴笑嘻嘻的打击回去:“再说了性取向不正常,又不表示功能一定就是废的。”   “小卜老师,我现在才发觉你这么色……”俞知远说着,长手勾过她的脖子,缠绵的吻了上去。   两人抱着吻了一阵,卜晴受不了的别过脸透气,正好看到自己在宁城科技馆外拍的照片。她伸手掐了他胳膊一把,扑过去将照片拿回来,问他何时偷的。   “说偷也太难听了!”俞知远懒散的躺着,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微凸的小腹上轻轻摩挲。过了许久,他才慢悠悠的说出照片的来历。   卜晴一听竟然是奶奶出车祸那阵,顿时笑眯眯的倒下去。她头枕在他胸口上,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真正动心。   俞知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卜晴不依不饶,见他不肯说,另外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关于他如何得知自己BRA的尺寸。   “这个简单……”俞知远笑着伸出手,五指张开之后微微并拢,然后一下子覆到她胸前,低声惊叫:“好像大了一圈?”   卜晴臊红了脸,枕在他身上闹了一会,倦意袭来,匆匆洗过澡便睡了。   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俞知远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既有希望,又绝望。   隔天做完产检回来,路过市中心时,卜晴说什么都要下去逛街。俞知远拗不过,只好将车开去百货大楼的停车场,小心翼翼的陪她上楼。   逛了大概一个小时,出来时俞知远手上全是袋子。俞老先生和卜老太太换洗的夏装,每人分别买了四套,卜朗两套,俞知远也得了两套,还有一套给苗大姐孙女带的裙子。   “你怎么没买?”俞知远觉得卜晴精明起来能要人命,笨的时候又让人特别心疼。   卜晴嫌弃的白他一眼:“我之前买过了,再说等生完孩子肯定要瘦回去的,买那么多孕妇装不是浪费吗。”   我有的是钱可以让你随便浪费……俞知远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咽回去。他现在头疼的是,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无解的难题。   回到御景,三院项目工程部的人已经过来量房,顺便评估了一下室内的环境。俞知远听张秘书说完,留下卜晴在家,自己去武警总院。   早上刘航不在,不过医院的护工说,没有陌生人出入过病房。俞知远陪了一阵,接到单位的电话,提前离开。   到了下午,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紧跟着瓢泼大雨骤然落下。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天空,隐约照亮了贴在窗户上的黑色人影。半睡半醒的钟碧霄,在炸雷中倏然惊醒过来,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叫。守在门外的崔旭第一时间推门冲进去,心疼的将她抱进怀中。   钟碧霄在他怀里颤抖着,许久才哆嗦出声:“宋旷然……我看见宋旷然趴在窗户上。”   崔旭下意识的拧紧双眉:“要不,我们住回大院去?家里有警卫,四周也都有摄像头监控,比这边安全些。”   钟碧霄安静下来,双手无意识的楼紧他的腰,没接话。少顷,她推开他,自顾走到窗边往下看。大雨将窗台冲刷得干干净净,只是楼下花坛里的栀子花,似乎被人踩踏过。   “崔旭,宋旷然他真的来过。”钟碧霄的声音瞬间变冷,右手食指无意识的敲着玻璃,脸色阴晴不定。   大雨天过来踩点,并且还是在自己午睡的时候。她怕死,但是更怕宋旷然不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自己就永远没办法正视肮脏的过去。   崔旭走到她身后,伸头往下看了看,柔声安慰:“你要是害怕,我晚上就在你床边打地铺。”   钟碧霄心中一动,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柔软。她轻轻靠上身后的胸膛,安静的眯起眼。从她卧室的窗户望过去,对面大约百米处,是御景的三期工程的一栋高层。   因为尚未入住,所有的窗户几乎都是白白一片。她无意识的看着,忽然发觉有一层的其中一扇窗户,已经挂起灰色的遮阳帘。   “他住在三期的那栋高层上!”钟碧霄倏然睁大眼睛,情绪激动的抬手指向那栋高层。   崔旭同样也注意到了那栋楼的异样,他拥紧她的同时,飞快拿出手机联系任飞。   第55章复婚守则   由于台风入境,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周,天气才变回晴朗。   进入7月后暑假来临,卜朗来电话说他在北京给俞知珩打工,要到暑假结束才回。卜晴不放心的联系上俞知珩,得知这一切是俞知远的安排,稍稍感觉心安。   在职硕士班的课即将进入尾声,她空暇之余,开始忙碌准备硕士论文。虽然偶尔也会有想吐的感觉,但一切都和平时差不多。除了像气球一样迅速隆起的腹部。   她的身材原就比较清瘦,又一直在营养师的建议下合理饮食,其实体重的变化并不太明显。只是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笨拙,家里上上下下的也都把她当成玻璃娃娃,让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每天出门必须有人跟着,偶尔去上个课,俞知远更是小心翼翼,生怕风一吹她就倒了。怀个孕至于吗?卜晴抱怨的同时,心里却觉得比蜜还甜。   一周前,任飞接到崔旭的电话后,派人把御景的户主资料过了一遍。并重点排查了三期工程的所有的楼栋,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栋楼里出现过有人居住的痕迹。   同时针对宠物狗的调查也证实,整个御景苑根本就不存在,卜晴所说的那条丑狗。线索自此中断,钟碧霄温顺听从崔旭的建议,暂时住回省委大院。   周末这天,空气中隐约带着一丝雨后的凉意。卜晴晚上吃过饭,回了房间查资料写论文。俞知远在楼下陪两位老人聊了会天,起身去二楼检查为父亲准备的病房。   再过两天,等着天气彻底放晴,他就可以放心的把父亲接回来。宋部长一事引起的震动极大,钟庆卓身为他的妹夫免不了受到牵连。好在他向来行事磊落,又有家人及俞、崔两家的关系护航,针对他的私下调查,并未对省委各部造成影响。   能够无声无息解决的事,谁都不会有意提到明面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那个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媒体的人,用心颇为耐人寻味……俞知远在堪比医院病房的卧房里站了会,转身离开。   上到三楼卧室见卜晴在忙,他想起早上交代柳妈和陈妈买的东西,丢下句话匆匆下楼。这边的房子许久不住,以前买的家伙什,很多都不能再用——例如烧烤炉。   上上下下倒腾了三四趟,烧烤炉子、木炭、烤串、调料、饮料等等的,尽数搬上顶层的露台。俞知远擦了把汗,回露台后方的休息室把桌椅搬出来,开始蹲到炉子边起火。   干燥的木炭有序码好,他翻了翻裤兜,拿住自己的珍藏版打火机,慢慢将手中的报纸点着。呛鼻的浓烟升腾而起,火苗也越烧越旺,可惜木炭始终没有点着……   让烟熏得涕泪横流的俞知远,一筹莫展的在露台上踱了许久,身后传来推门打开的声音。他回头见卜晴正在笑,脸上瞬间涌起点点暗红:“火不好点。”   “噗……”卜晴大笑着打量他一会,挺着肚子走到桌子那,顺手抽了几双一次性筷子出来,拆开塑料包装袋交给他:“用这个。”   “好。”俞知远笑着接过去,又说:“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不过搞砸了。”   “我很高兴……”卜晴坐到椅子上,随手翻了下装在无菌箱里餐具和烤串,心底是满满的感动。   又折腾了十来分钟,木炭终于全部烧着。俞知远脸上粘了不少炭灰,看着滑稽又好笑。卜晴趁他不注意,飞快拿手机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将烤炉架到支架上,周围的空气骤然升温。俞知远汗流浃背的放上生蚝,又了拿了些牛肉和小土豆串放上去,动作娴熟的烤了起来。   卜晴拿着手机拍了一阵,懒懒靠到椅背上,神情放松的跟他搭话。   已经许久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今晚格外干净,启明星在万里无云的广袤宇宙中,一闪一闪的泛着淡蓝色的光。一轮弯月斜挂天边,明亮又幽深。   这样的夜晚,实在是非常适合来一场浪漫到极致的约会。当然,在自家露台上烧烤,这种没创意的点子就算了。卜晴发了会呆,鼻尖嗅到烤肉的香味。   俞知远身上的T恤湿透透的,紧紧贴着即使坐着也挺直的后背,看得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心疼。好像,在自家的露台烧烤,也是个非常不错的点子。   浓郁蒜香包裹着的生蚝,热乎乎的吞进肚中。卜晴没形象的砸下了嘴,忍不住凑过去,温柔的亲了亲他的下颚:“好香……”   俞知远享受的勾了下唇,闲闲补充:“睡觉之前必须把嘴里的蒜味刷干净。”   “你存心的吧……”卜晴不以为意的撒娇:“多放点辣好不好?我好几个月没尝着辣味了。”   “一点。”俞知远拿起辣子往牛肉撒了一点,麻利刷上别的酱料。卜晴等他都弄好了,拉着他一起坐过来,边吃边赏月。   过了一阵,卜晴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口气近乎哀求:“可不可以喝一点别的?”   俞知远笑容宠溺,贴面亲了亲她的脸颊,从另外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可乐,小心的给她倒了小半杯:“只能喝一点。”   “俞知远,你太懂我了……”卜晴高兴的大叫,搂着他的脖子就要亲过去。   俞知远伸手遮住嘴,佯装嫌弃的吐出一句,嘴巴有味。卜晴自己傻乐片刻,规矩的拿起烤串,一边吃一边辣得连连哈气。若不是一早知道他是个工程师,她真要怀疑,他这烧烤的手艺,是不是从蓝翔技校培训出来的。   夜色渐深,俞知远又吃又烤,胃中渐渐感觉到饱胀。他移开烧烤炉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眯眼望了望头顶的天空,随口说起外婆家的遗传病。   卜晴心里咯噔一下,掌心立即变得潮湿。她以为他打算瞒自己一辈子,原来不是。关于遗传病的事,保育院每年新生入学,都要看体检表。那天在三院,一听说要检测基因,她当即就想到这个可能。然而等了十来天,他宁愿自己一个人背着,也不肯开口,哪怕提一个字。   俞知远口气平缓的解释着,该遗传病发作时可能出现的症状,紧张发问:“如果宝宝被遗传,你想怎么处理?”   “50%的遗传概率,说起来很恐怖,其实也很平常。”卜晴握住他的手,温柔摩挲他微凉的指尖:“你最近一直不开心,是在害怕我会离开你?”   “……”俞知远没有吭声,深邃的眸子默默的望着夜空。   默认即是承认,卜晴的心脏倏然变得抽疼,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信任?”   俞知远的眉头深深皱起:“这种疾病一旦发病,后半生只能呆傻的坐在轮椅上,让人伺候一辈子。我不想过那种处处被人同情,还被人嘲笑的日子。”   “面子重要,还是我们将来的日子重要?你拖了一个星期,都不肯跟我去办理复婚登记,理由居然是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卜晴气得口不择言:“还是,你原本就没打算要跟我复婚?”   俞知远知道孕妇惹不得,却没想到卜晴居然这么会联想。他有些气恼的将她抱到腿上,埋头到她颈窝里呢喃:“你不怕我将来病了拖累你吗?”   卜晴反手摸着他厚厚的耳垂,心底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怕,我怕的要死。可是在我最最害怕的时候,是你一直陪着我,是你给我希望。”   “还有,你既然答应要给女儿选名字,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卜晴眼眶湿湿的,压抑的汲了下鼻子:“我不想做单亲妈妈。”   “别哭,这样对身体对宝宝都不好。”俞知远急了,胡乱帮她擦去眼泪,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一阵,终究没再说话,而是牵着她的手一起下楼回了卧室。   夜越来越深,清凉的微风拂过树梢,清浅的发出阵阵沙沙声。   钟碧霄双眼睁得大大的蜷缩在床上,努力盯着床对面的巨大窗户,白色的纱帘随风跳动着,好似随时会有人从外面蹦进来。她明明很困,可就是不敢闭上眼。   这里是省委大院,宋旷然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摸到这里来。喃喃自语的自我安慰一阵,她眨了下眼,极度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笃笃笃……”卧室门外依稀传来敲门的声音。钟碧霄吓了一大跳,迅速将床头灯拧到最亮,光着脚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后:“谁?”   “霄霄你开门,我知道你没睡,所以给你弄了点甜酒鸡蛋。”崔旭嗓音温柔的笑了笑:“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   钟碧霄拉开房门,垂眸望向他手里的托盘:“你亲手煮的?”   崔旭大方走进去,将托盘放到窗下的茶几上,回头看着她笑:“对啊,第一次煮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钟碧霄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关了门飞快坐过去,随手就舀了一口往嘴里送。崔旭心疼的坐到她对面,小声提醒:“还很烫,你慢点……”   被烫到舌头的钟碧霄没有抬头,氤氲的水汽从碗里直扑上来,悄悄打湿了她的睫毛。崔旭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而是将目光移向窗外。他定定的望了片刻,起身走到近前往外看。   钟家住的房子在家属院中部靠后,往里还有两栋小洋楼,和小片法桐林子。按说这样的环境应该放心才是,但崔旭依然害怕,甚至比在御景还要担心。   那片法桐林,很好的将大院和外边的马路区隔,可同样的也遮掉了部分摄像头。如果宋旷然真的在宁城,他要有心闯进来,完全算不上是难事。   “我吃完了……”许久之后,钟碧霄放下羹匙,回头招呼崔旭:“时间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钟叔今天去了北京,你要是怕的话就别关门,我在外面守着你。”崔旭说着,走回来将托盘端起,居高临下的冲她温柔笑开:“要不我就睡你床边,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钟碧霄不置可否的别过脸,有意避开他深情的视线。   崔旭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脚步迟缓的往外走。到了门边,他不放心的又回过头,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钟碧霄,许久才艰难转过身。   “崔旭……”钟碧霄终于鼓足勇气,小声叫住他:“我想听故事。”   “好!”崔旭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托盘,用肩膀将房门的缝隙顶开大一些,脚步飞快的跑出走道。将托盘送到厨房,他几乎是哼着歌的折回钟碧霄的房间。   才下过雨的天气很清凉,房里还开着空调,但崔旭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晶莹的汗珠。他带上房门,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问钟碧霄,想听什么样的故事。问完,他惊见她手上的动作,顿时气血逆流。   钟碧霄身上的丝质睡裙,睡着她的纤细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滑落,露出她洁白又光滑的身子。挺翘圆润的双峰,微颤着暴露在空气中,腹部隐约可见半指长的褐色伤口。   “傻霄霄,你这是在做什么?”崔旭压抑不住的痛苦瞬间冲出喉咙,他胡乱扯下床上的夏凉被,大脑一片空白的走过去将她整个人都包起来:“傻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热的液体,大滴大滴的从钟碧霄眼中滑落下来。她死死的咬住自下嘴唇,任由崔旭将自己抱回床上。   房里的气氛倏然变得沉默,崔旭隔着被子将她锁在自己胸前,嗓音悲愤又痛苦:“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多年过来,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明白吗?”   钟碧霄的嘴唇颤抖着,许久才幽幽开口:“对不起……”   崔旭紧了紧手臂的力道,滚烫的唇第一次落在她的额上:“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用,没有及时发现那畜生的意图!”   钟碧霄蜷起身体,不可抑止痛哭出声。   崔旭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心脏一阵阵抽紧。夜越来越静,窗外不时响起蟋蟀清脆的叫声……   转过天阳光明媚,成群的麻雀在窗外的法桐树枝,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崔旭半睡半醒的睁开眼,低头望向怀中。钟碧霄双眼紧闭,一脸安宁的沉睡着,脸颊上依稀可见昨夜留下的泪痕。   他叹着气,温柔又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抽出她颈下麻木不堪的手臂。   下床使劲舒展了一会四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阵阵急迫的嘶鸣。他拿过来看了一眼号码,双眉瞬间蹙起。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外,迅速滑开接听键:“飞哥,你那边是不是有线索了?”   这头任飞正在案发现场,他看着从屋里抬出来的女孩尸体,面容紧绷:“没,但是市里接连出了三起性质恶劣的案子,这次有个监控拍到嫌疑人的影像,需要你和霄霄过来辨认。”   “好,我半个小时后到刑警队。”崔旭说完,挂了电话回房叫醒钟碧霄。   裹得像只蚕的钟碧霄睁开眼,声音迷糊的嘟囔两句,这才摆手让他先出去。崔旭盯着她光洁圆润的肩头,微微走神,反应过来立刻退了出去。   洗漱完早餐都没吃的两个人,驾车离开省委家属院,直接去了刑警队。   监控拍到的镜头很模糊,但钟碧霄一眼认出,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嫌犯,就是宋旷然无疑。任飞眉头紧拧,马上吩咐手下将她带去人像组合室,配合模拟画像专家白晓玫,准备绘制宋旷然如今的画像。   进到人像组合室,钟碧霄见到白晓玫后微微诧异。她听任飞说专家,心里想着对方怎么也该比自己年长,不料竟是个小姑娘。略去寒暄,她简单介绍完自己,随即拉了张椅子坐过去,反复观看画面抖动又模糊的监控录像。   崔旭若有所思的在边上陪了片刻,想起钟碧霄还没吃早餐,随即悄悄退了出去。路过隔壁的会议室,他知会任飞一声,大步跑下楼。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的炙烤着大地,空气又闷又热。   俞知远牵着卜晴的手,随着武警总院的医护人员从住院楼里出来,体贴的为她撑起遮阳伞。   躺在担架上的俞瑞海,在十多名医护人员的把关下,顺利进入总院的救护车。一切检查妥当,俞知远和卜晴也回到车上,先行开出总院的停车场。   一起住到里边的别墅后,联排这边就暂时空了下来,苗大姐主动提出辞职。卜晴感念她照顾奶奶尽心,和俞知远商量一番,决定留下她继续帮忙照顾俞瑞海。   家中按照ICU规格设立的病房里,各种仪器设备俱全。俞知远还专门请了位家庭医生,一来方便照顾父亲,二则万一卜晴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也不用劳师动众的跑去医院。   总院距离御景有些远,并且需要经过卜晴头年租住的小区后门。车子到了那小区附近,意外碰上拥堵。俞知远通知身后跟车的张秘书,打着方向盘掉头驶上另外一条街道。   越往前,路况越畅通。等红灯时俞知远趁机回头,瞟一眼几乎已经看不到的小区,笑说:“晚上请你来这边吃饭,你想想要吃什么。”   “这边没什么好吃的啊……”卜晴兴趣不大,正说着话手机有电话进来。听铃音是彭小佳,她想都不想,直接拿出手机接通:“佳佳,你不是在容市泡温泉吗?怎么有工夫给我打电话。”   这头彭小佳吓得脸色发白的躲在假山后边,说话都带着颤音:“我刚刚看见宋旷林……”   “宋旷林?”卜晴的语调倏然拔高:“你别慌,尽量和同事们呆在一起,然后把你们入住的度假村名字、地址通过短信都发过来给我。”   “好,我马上回房找同事。”彭小佳挂了电话,回头见单位的赵姐就在附近,立马提脚追上去。   卜晴望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彭小佳的短信一到,她马上翻开内容查看,尔后转述给俞知远。   任飞之前查到他没有出国,没想到他竟然有胆子回了他外婆家。绿灯亮起,俞知远打着方向盘左拐,驶上回御景的路,随后带上耳机,紧急联系任飞。   交谈得知,市郊又发生一起强/奸杀人案。算上今次,最近一周内,宁城拢共发生了三起同样性质的案子,任飞的压力比谁都大。俞知远报备完这边的情况,转头打给杜御书,让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去容市接应彭小佳。   根据任飞这段时间查的线索看,她会遇到宋旷林,应该是对方故意暴露。   卜晴见他打完电话,脸色就变得阴沉沉的,稍一思索便吓白了脸。   倘若彭小佳真的出了意外,宋旷林和宋旷然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第56章复婚守则   安顿好俞瑞海,两人哪也没去,一直惶惶不安的等在家中。   晚饭因为这个消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天快擦黑时,杜御书总算在期盼中来了电话,俞知远面色凝重的听他说完,径自出了大门。   卜晴担心得不行,见状也跟了上去。彭小佳没有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说明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或者是更坏的结果……   俞知远进到车库,任飞的电话紧接而至。交谈数秒之后,他拿了车回头见卜晴跟上来,不无心疼的绕到另一侧,替她打开车门。   沉默驶出御景,车子穿过市区往三环外开去,很快拐上高速。卜晴额头汗津津的,双手捏着手机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悬在半空,不知道会落向何处。   “情况可能不太好,因为目前御书也还没找到人。”俞知远平稳的控制着车速,情绪压抑:“你放宽心,老这么一惊一乍的,对宝宝不好。”   “没找到人?”卜晴重重靠在椅背上,神经更为紧绷:“杜御书最近是不是跟佳佳闹矛盾了?”   俞知远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御书上周带她回家了,阿姨貌似不喜欢她,还说他们真要结婚就不认御书。”   卜晴心里凉凉的,彭小佳去容市之前来过一次电话,说她想换工作。当时她还笑话她,别人想求稳定都求不来,她却反其道而行之,简直脑抽。   彭小佳要强,但是嘴里从来藏不住话。不是大到她说不出口的事,没理由会瞒住不提。卜晴越想越不是个滋味,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俞知远开着车,见她半天不说话,略一思索补充道:“御书的态度很坚决,他一直在努力说服阿姨,你别胡思乱想。”   卜晴默了半晌,声音轻轻的呢喃:“知远……”   “你说。”俞知远借着微弱的光线,用余光看了看她:“我在听。”   卜晴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婆婆还在,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坚持?”   俞知远微微莞尔,斩钉折铁的答:“会!我自己的生活可以自己选择。”   “……”卜晴勉强笑了下,再次低头查看手机。最近她总是患得患失,不是害怕宝宝不健康,就是担心俞知远变心。以前她不是这样的,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莫名其妙的,老爱东想西想。   容市在邻省,著名的温泉之乡,这个季节过去还有新鲜的荔枝可摘。卜晴见车子不是往机场的方向,心里清楚俞知远不是去容市,而是去见任飞。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宁城辖区内下属的B县城区。俞知远放缓车速,联系上任飞后开了导航,一路找过去。出事的酒店位于B县城区中心,他们到时大堂门外已经拉起警戒线。   “坐在车里安心等着,我叫刘航过来陪你。”俞知远熄了火,下车找到一脸稚气的刘航,将车钥匙交给他,仔细叮嘱他上了车别乱说话。   现场办案的警察有部分是B县当地人,余下的都是任飞带过来的。俞知远找到自己认识的,简单说明情况,弯腰抽高警戒线,迈步进了大堂。   乘电梯到了12层的客房,立即有警察警惕的望过来。俞知远客气点头,套上鞋套和手套,和任飞一起跨进客房。县医院的医生正在收拾药箱,任飞带着他走到床头,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色床单。   俞知荣瞳孔放大,厚厚的白色沫子,糊了好大一团在鼻孔里,脸部的皮肤淤青一片,死相狰狞。俞知远清了清嗓子,问:“他怎么会跑来B县?”   “我们在他的行李箱里发现这个,还有隔壁床死的那个小子是北京人。”任飞转过身,从证据袋里取了张纸出来,打开给他看:“现在的小孩怎么还兴起这个了?”   俞知远仔细辨认一番,才看清印满外文的纸上,是山寨的丹麦婚姻注册手续。他无语的摇了下头,说:“隔壁床那个也挂了?”   “都挂了,服药过量。进来时两人还叠一起呢。”任飞想起那个场面,顿时一阵作呕。   俞知远见他那样,再次摇头:“你都老刑警了,什么惨烈的画面没见过,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任飞嫌恶的沉下眸子,抽回他手里的纸张,转身往外走:“我到宁愿断手断脚、粉身碎骨,也不想再看一眼那个画面。”   将余下的工作交给其他人,两人齐齐出了警戒线,朝走廊尽头走去。任飞拉开窗户,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自己抽出一支含上,顺手将烟盒递过去。   俞知远摆手,目光狐疑的望着他:“你一向不抽烟的。”   “舒缓下胸口的闷气。”任飞嘿嘿笑了下,又道:“俞知荣的毒品来源和宋旷林有关。”   俞知远的手搭在窗台上,无意识的敲着节拍:“有新发现?”   “只是猜测。宋家的小孩没个学好的,这种事没证据还真不好说。对了,我通知了陈文月,她大概很快就会到,别让她碰见你。”任飞狠狠吸了口,嘴里喷出大团的清白烟雾:“御书那边情况好像不太妙,你看看能不能动用下老爷子的关系,就算不为兄弟,也该为了你家那位着想。”   “行,我回头给容市那边的熟人去电话。”俞知远抬手拍拍他的肩:“我先下去,不然刘航那小子又该抱怨了。”   任飞又抽了一大口,干咳着将烟头摁进烟灰缸,和他一起往回走:“你要实在不放心弟妹的安全,必要时,可以聘请私人保镖进行暗中保护。”   “了解!”俞知远留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摘去鞋套和手套,转身走去电梯厅。   下到楼下,门口围着的人渐渐增多。俞知远皱着眉回到车上,刘航欢呼一声,猴子似的蹦了下去,迅速挤过人群,蹿进酒店大堂。   “这小子……”俞知远哑然,转头定定的看着卜晴:“出事的是俞知荣。”   “我知道,刘航什么都说了。”卜晴脸色如常:“我们回去吧。”   俞知远点点头:“好。”   夜里10点多,车子总算开进宁城地界。俞知远放缓车速,带好耳机跟杜御书联系上,询问过情况,立刻给邻省的部队领导去电话。该领导以前也是俞老先生的得意部下,没听两句便郑重打包票。   俞知远感激道谢,挂了电话直接领着卜晴去吃宵夜。   卜晴肚子确实有些饿,坐下来就要了鸡盅和紫薯薏米甜汤。俞知远不爱吃甜的,为了陪她,也点了一份清补凉。吃完回到御景,两位老人都睡下了。俞知远和卜晴去父亲的房间看了眼,牵手回房。   隔天天还没亮,杜御书那边总算传来好消息。彭小佳和她的同事都找到了,并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俞知远抱着半睡半醒的卜晴亲了下,踏实补眠。   一觉睡到7点多,他先起床洗漱,尔后陪着爷爷去跑了一圈,吃过早餐便回单位上班。快中午时,卜晴打来电话,说陈文月在房子外面大喊大叫,保安赶都赶不走。   “你别出大门,让王叔和张叔去处理就就成,我马上回去。”俞知远挂了电话,匆匆收拾好桌面,下楼取了车往回赶。   进到御景,车子只开到一半便堵得进不去。俞知远烦躁的熄了火,下车飞奔回家。围得水泄不通的别墅大门外,往日里颐气指使,高高在上的陈文月,此刻双眼血红的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大声嚷嚷,狼狈的模样哪还有半分高贵可言。   俞知远隔着围观的人群瞥了一眼,悄悄后退走出去,绕到别墅后面的小门开门回家。   张秘书和司机王叔都在后院,两人的脸色非常不好,俞老先生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背着手盯着眼皮底下的盆栽不放。他走过去打完招呼,随口问道:“卜晴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卜晴的声音:“知远,外面闹了大半个小时,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是让她进来,还是赶出去?”   “张叔,你给二院去个电话,让他们马上派车来接人。再让她闹下去,嘴里不知道会吐出什么东西。至于俞知荣的后事,宋家那边要是没人出面,你顺道也给理一理”俞知远咬牙,几步走过去牵住卜晴的手:“爸的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倒是早上听苗大姐说起,脑科医院那边有个专家会针灸,我想请他过来给爸看看。”卜晴跟着他一起,走到俞老先生跟前,忽然笑眯眯的说:“奶奶请你去屋里吃麻通。”   俞老先生两眼放光的望一眼张秘书,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张秘书头疼的竖起食指:“就一个,多了不行。”   俞老先生乐呵呵的笑着,转过身步伐沉稳的进了屋。俞知远无语,招呼大家一起离开后院,往前院走去。   俞知荣嗑药导致暴毙的消息,让陈文月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披头散发的呆坐在大太阳底下,汗水混着灰尘糊了一脸一身,而她似乎毫无感觉。她时而大笑,时而恸哭,高声数落着俞瑞海的种种不是。   住在御景里的多数住户,都知道俞瑞海和她的事。陈文月的逻辑混乱的谩骂,让听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张秘书站在门后听了一耳朵,沉着脸开门出去将她拖进院子。   厚重的大门虽隔住欲看热闹的人群,却挡不住门外的议论纷纷,院墙的花窗外,不一会便挤满了人头。俞知远让卜晴在屋里陪两位老人呆着,自己亲自出去见陈文月。   “是你!是你害死了知荣!”陈文月见到他,忽然狞笑着撞开张秘书,张牙舞爪的朝俞知远扑过去:“你还我儿子,还我房子,还我钱!”   不等她近身,张秘书和王叔一左一右追上去,死死将她摁在地上。俞知远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蹲到地上眼神淡漠的睨她,说出的话更是残忍:“害死你儿子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个一心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娘。你为了一己私欲,把我爸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儿子会有今天的下场,完全交由自取!”   “我没有害过瑞海,我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陈文月愣怔一秒随即喃喃自语:“我是爱他的,从来就没想害他。”   “爱?”俞知远压低嗓音,鄙夷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用什么爱他?用你小三的身份,还是二奶的名头?我爸一生坦荡,就因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今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不是这样的……”陈文月再次变得癫狂,她仰起脑袋,一下下使劲磕向坚硬粗粝的地面。   “张叔,别让她死在这。”俞知远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客厅。   十分钟后,二院的救护车开到门外,已经磕得头破血流的陈文月,木偶一样被随车而来的医生固定到担架上,抬进车厢。宁城二院,俗称宁城精神疾病康复中心。   以陈文月目前的精神状况,那里确实是她最好的归宿。   围在别墅外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午饭后,两人去了二楼给俞瑞海做按摩。今天楼下如此喧哗,可惜俞瑞海依然毫无反应。按过四肢,俞知远见卜晴面露倦意,心疼的催她上楼午休。   “你不睡?”卜晴停下来,体贴的走过去给他擦汗。   俞知远捉住她的手亲了下,笑说:“你先上去,我陪爸爸说会话。”   卜晴扭过头,视线在俞瑞海的脸色停留片刻,识趣离开。   俞知远有些出神的望着卜晴的背影,话都没跟父亲说,便扭头追了上去。他不是有话要避开她说,而是见她真的累了,心中不舍。   来到楼上的卧房,卜晴正在浴室洗澡,他敲了敲门拿过一旁的浴巾耐心等在门外。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卜晴拿着花洒坐到专门给自己定制的桑拿木椅子上,佯装没听到。   她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俞瑞海的事,她从外人口中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偏偏俞知远从来不提。并且每次跟俞瑞海说话,都很避讳的模样,极少当着她的面说。   都是一家人了,她想不通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冲干净身上的汗水,她胡乱拿毛巾擦了擦身子,换上睡衣拉开浴室的门。   “生气了?”俞知远尴尬收起浴巾,伸手环住她的腰:“我真没别的话要跟爸爸说。”   卜晴不理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上去,背过身盖好夏凉被。   俞知远稍稍皱眉,澡都没洗也跟着爬上去,从后边抱住她的身子。微潮的掌心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温柔摩挲:“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卜晴兴致不高,心里闷闷的枕着他的胳膊,没一会便睡着了。   俞知远陪了片刻,起身摸出手机去阳台打电话。   日正当午,直直照射下来的光线刺眼又白亮。微风拂过被太阳炙烤着的大地,瞬间卷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钟碧霄捧着一杯罗汉果茶,焦急坐在凉茶铺的窗前,不时伸脖往外看。她只是说了句想吃榴莲酥,崔旭马上出门往茗香茶楼跑,这会都走了半个小时了,也不见回来。   她的心不是石头,自从放弃更加安逸的工作,一门心思给俞知远当助手,崔旭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的心,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只要说一声不舒服,他总能用最快的时间出现。   即便如此,他的工作依然处理得相当出色,甚至为了能拥有更宽裕的时间,多次拒绝升职。算起来,他比自己还执拗,不过幼时的一句承诺,他却始终放在自己心上,不声不响的默默陪伴。   这个梦她做了十几年,崔旭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想着,崔旭的车子停进门外的停车线。她微笑着扬起手臂,余光惊见他后方不远处的车里,坐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怪人。   7月的宁城,每天的平均气温都在37°上下,就算车里开着空调,没有必要包得如此严实。宋旷然!钟碧霄脑海里闪过他的名字,立刻起身往外跑。   “等着急了吧?”崔旭也看到了她,他兴冲冲的迎上去,开心递上手中的榴莲酥。   他身后的停车位上,崭新的黑色无牌沃尔沃缓缓开出,坐在驾驶座上的宋旷然,缓缓摘下头上的帽子,并拿开脸上的墨镜,阴森森的朝着钟碧霄笑了笑,踩下油门瞬间绝尘而去。   钟碧霄眼睁睁看着他从身边驶过,惨白着一张脸脚跟发软的扑到崔旭怀里,伸手往后指去:“快,联系任飞哥哥,宋旷然刚从这里离开。”   “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崔旭稳稳抱紧她的身子,火速拿出手机给任飞去电话。   电话接通,他气息不稳的急急开口:“梅子路,老王家凉茶铺子,宋旷然刚刚开着一辆新的,黑色无牌沃尔沃经过。”   这头任飞皱起眉,结束通话后,他翻开会议记录,寒着脸对着在座的人命令下去:“准备收网。”   梅子路的老王家凉茶铺子店中,钟碧霄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僵着脊背端坐在椅子上,垂眸望向手里的榴莲酥。许久,她张开嘴小口的咬开,眼泪突如其来的扑簌簌往下落。   崔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的险些喘不上气来。他咬了咬后牙槽,起身坐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别害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钟碧霄迟疑着放下榴莲酥,动作机械的转过头凝视他两秒,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崔旭哥哥,她心中永远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复婚大概27号就要完结了,三素蹲墙角对手指:菇凉们可以不可以看在三素勤奋的面子上,施舍一下作收?   这是三素的专栏,请点收藏该作者,痛哭脸跪谢~~~~~~~~~   第57章复婚守则   下午六点,夕阳半落,澄净的天空绯红一片。橘红色的光线从落地窗外斑驳透进来,百叶窗帘的影子在地上影影绰绰。   俞知远双腿交叠,姿态随意的坐在珠宝专柜的VIP贵宾室内。剪裁合身的白色手工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衬得他浅麦色的面容更显阳刚,那双深邃若海的眸子隐约带着温柔的笑意。   定制的婚戒以及礼物今日送抵宁城,而今晚他要做一件一直想做,但是没来得及付诸实现的事——求婚。   当日在北京,他曾下定决心只要回了宁城,就好好补偿卜晴。至于怎么个补偿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例如他安排好场地准备好礼物,领着卜晴过去,导购刚装出店里有活动的样子去找她推销,她马上会说:奖品是当季的新款对吧?老套!   俞知远承认,自己确实老套。除了送钱、送房子,他想不出什么既实在又让人心花怒放的礼物。玫瑰花?这种到了情人节就通用的东西,能够区分的不外乎价格,要想永久保存当属铂金质地。   走神中,礼貌而客气的珠宝专柜负责人敲开房门,身后跟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导购。俞知远微微颔首,胸口的心跳有些失控的走到鉴赏区,等待谜底的揭晓。   按照1:1的比例,精心雕刻而成的一枝铂金玫瑰,栩栩如生的出现眼前。半开或全开的花瓣上,隐约可见晶莹璀璨的露珠。   俞知远想象着卜晴收到花的高兴模样,不自觉的弯了眉眼。   看完玫瑰,他拿起刻有两人姓名拼音缩写的对戒,仔细检查。卜晴说她不喜欢太大的钻石,所以他定的是两只素戒。钻石也有,不过是裸钻。   他这个人比较俗,不能保值的东西,很少购进当然也不会外送。   “俞先生,您还满意吧?”专柜负责人见他只是笑,半天不说话,顿时有些紧张:“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返工。”   俞知远起身抚平衬衫上的皱褶,微笑着说:“很满意,麻烦帮我包好。”   “好。”负责人暗暗抹了把汗,点头如捣蒜的做出请的姿势:“俞先生请移步。”   俞知远愉悦的眯了眯眼,随着那负责人一起去划卡埋单。   回到御景,他满心欢喜的进了门,却见卜晴脸色苍白的歪在花架底下,似乎刚刚吐过。俞知远心中一凛,将车子丢在路上,径自下车朝她走过去:“害喜了?”   卜晴神情恹恹的,说着又干呕了下:“有点,我今天没乱吃东西。”   俞知远将她搂进怀里,心疼的揉着她的头顶:“兴许是天热闹的,我们先进屋吧。”   卜晴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胸口,借力站了起来:“好。”   晚饭时,柳妈特意给卜晴弄了酸梅汤,卜老太太则弄了一小碟的酸杨桃。卜晴先吃了酸杨桃,觉得呕吐感没那么强了,跟着喝了半碗的酸梅汤。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她,柳妈和陈妈更是一人拿了一只垃圾桶,严阵以待的等在旁边,生怕她忍不住又吐出来。卜晴拿纸巾擦了擦嘴,噗嗤一下笑出来:“孕吐很正常的,我的体质算好了,这么久也没吐几次,你们这么紧张搞得我又想吐了。”   柳妈和陈妈闻言放下垃圾桶,神色依然紧张。更不用说已经愁得,皱纹都能夹苍蝇的俞知远。卜晴歇了歇,将剩下的半碗酸梅汤也喝掉。又过了五分钟,感觉确实不想吐了,赶紧拿过筷子劝大家吃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俞老先生高兴起来话也多,只是说着说着就不吱声了。卜晴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俞奶奶,索性装傻,说起别的话题。   吃罢晚饭,俞老先生没像以前那样留在客厅里等新闻联播,而是自己默默的回了房间。卜晴拿牙签扎着酸杨桃吃完,去厨房给奶奶洗好了枇杷和提子,拉着俞知远上楼,去陪俞老先生。   房门虚掩,没开灯的屋里光线昏暗不明。俞老先生面朝阳台,落寞的靠在摇椅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寂静中听着格外凄凉   俞知远打开灯,力道略大的握紧卜晴的手,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爷爷……”   “你们来了?”俞老先生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一转眼,她走了都快三年,可我这心里总觉得,她哪也没去就在这屋里等着我回来吃饭。”   “爷爷你别这样,奶奶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很不高兴的。”俞知远拍拍卜晴的肩膀,一人握住老先生的一只手,半蹲到地上轻声哄劝:“别让她难过。”   “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静一静。”俞老先生幽幽长叹:“我还要看着我的曾孙出世,不然下去了她问起来,我拿什么和她说。”   卜晴难过的汲了下鼻子,努力换上笑脸:“爷爷还没给宝宝取名字呢,奶奶要是知道这事,又得唠叨好多天。”   “老婆子最爱唠叨,为了不让她骂我,我现在就去翻族谱起名字。”俞老先生说着,将俞知远的手和卜晴的手放在一处:“好孩子,能遇着就是缘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珍惜着过下去。”   “嗯……”俞知远和卜晴对望一眼,重重点头。   从俞老先生房里出来,俞知远想起自己放在车里的东西,又拖着卜晴去了楼下,陪老太太大牌。这两天俞老先生老输钱,倔脾气上来宁可找张秘书下棋,也不愿跟她玩。   老太太闲着没事,每天照旧跟苗大姐回联排那边,伺候她新种的青菜。6月里种下的空心菜,这会都有筷子那么高了,夜来香也上了苞。   卜晴看不懂也不会打,没一会就在边上打起哈欠。俞知远兴致勃勃,陪着老太太边聊边打牌,一直到老太太困了,这才招呼陈妈过来,伺候老太太睡下,拥着卜晴上了楼。   进到房间,俞知远将她摁到床上坐好,深情的在她脸上亲了亲:“闭上眼,我有样礼物给你。”   卜晴依言闭上眼,却听他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她狐疑的想着,今天不是自己生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干嘛要送礼物给自己。   原先准备的浪漫晚餐计划,因为卜晴害喜而不得不取消。可是求婚这种事,只要是发自内心,卜晴应该不会介意场地的简陋和无趣。   俞知远心情忐忑的将东西从车里取下来,飞快回到楼上的卧室。   卜晴还乖乖的坐着,隆起的腹部鼓出她身上的裙子,形成一个弧度完美的圆。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装着铂金玫瑰的盒子,又把对戒拿出来,没有犹豫单膝跪下:“可以张开眼了。现在,我郑重的请问,小卜老师,你愿意嫁给我吗?”   “……”卜晴愣怔着张大嘴巴,目光不敢置信的落在他手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玫瑰花喷这么多的银漆,还能插到花瓶里吗?”   俞知远嘴角抽了抽,额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小卜老师,老婆!你先回答我,到底答应不答应?”   卜晴既不接花,也不接戒指,懒洋洋的“哦”了一声,笑眯眯的问:“俞先生,您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俞知远张了张嘴,“倏”的一下站起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就亲了上去。   卜晴让他亲的脑袋晕乎乎的,手胡乱一抓就抓到了那枝玫瑰。手感完全不是植物该有的模样,她稍一分神,随即推开他:“这东西是铂金做的?”   俞知远见她脸色不好,下意识的将花藏到身后,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喷的银漆。”   卜晴不信:“拿给我看看。”   “别看了,我去找个瓶子给插上。”俞知远说着就要躲开。   卜晴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他衬衫的扣子往回拽。金属的扣子非常咯手,卜晴手上的皮肤有很细,力道一大便划出一条印子,疼得她立即抽了口气:“嘶……”   “我老实跟你说了吧,这玫瑰是用铂金专门雕刻的,花茎上还有你的名字。”俞知远丢开花,心疼的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你不喜欢也没办法,这东西不能退。”   俗是俗了一点,至少能换钱。卜晴在心里念叨着,视线掠过他的肩头,落在被随意丢在一旁的铂金玫瑰,愉悦笑开:“那就别退了,我看看能不能勉强下自己,嫁给你。”   “你答应了?”俞知远狂喜之极,搂着她又是一通深吻。   情到深处,他的身体免不了起了反应。卜晴故意假装不知,催他拿戒指过来带上。俞知远绷着一脸暗红磨磨蹭蹭的给她套上,结果连个吻都没捞着,就被轰下床。名曰:宝宝会动了……   俞知远咬咬牙,死皮赖脸的磨回去,说什么都不肯去客房睡。折腾了一阵,卜晴突然小声尖叫起来,抓着他的手摁到肚皮上,一脸兴奋的说:“感觉到没?宝宝在踢你呢,大色狼……”   像是鼓槌轻敲鼓面的细微震动,透过掌心细细传来,俞知远激动得简直无法自制,立刻俯□子,将耳朵贴了上去。   一下、两下,小家伙似乎只是翻了个身,便不肯动了。俞知远将头从她腹部抽离,深情又温柔的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哑着嗓子轻声呢喃:“卜晴,谢谢你!”   卜晴伸出双手温柔圈住他的脖子,挪动身子换到比较舒服的姿势,眼眶发红的吻上他的唇……   次日一早,俞知远回单位开完例行的会议,驱车折回御景,准备带卜晴去民政局办理复婚手续。车子刚进门,就见表弟、表妹从客厅里出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难看。   他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将车丢给王叔,快步走进客厅。   卜晴和跟俞老先生坐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是没有一丝笑容。两个姑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倨傲的神色中含着某种不屑,眼中的嫌恶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俞知远干咳一声,自顾走到卜晴身边坐下,并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沉声开口:“二姑、小姑,怎么突然回宁城也不通知一声?我也好安排张秘书去机场接应。”   “张秘书是你爷爷的警卫,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当小辈的,呼来喝去?”说话的是俞家老三俞瑞瑛,说完嘴角向右挑起,极其鄙薄的语气:“越来越没规矩。”   俞知远听罢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张叔在俞家几十年,和家人差不多,我怎么没规矩?”   “既然你说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俞瑞瑛抬手指了指卜晴,接着说:“我跟你二姑不同意她嫁进我们俞家。”   “我们俞家?”俞知远笑了下,眸中的温度渐渐冷却:“我爸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一个个怕被牵连,恨不得把骨子里那点血脉都撇干净,如今竟然好意思跟我提我们俞家!”   “咳……”俞老先生干咳了一下,招手叫张秘书过来,一言不发的去了后院。   俞瑞瑛跟姐姐俞瑞雪交换了下眼神,脸上无半点羞愧之色,继续说:“你爸会有这样的下场,是他自己行为不端,我们是俞家人的事实,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抹去这层关系的。”   俞知远淡定的摩挲着卜晴的手背,脸上浮起嘲弄的笑:“俞家人?你们今天大张旗鼓的过来,原来并不是来探望我爸!二姑,你别以为事事让三姑出头就能把自己摘出去,有些事最好适可而止!”   “你什么意思!”俞瑞雪脸色微变,心虚辩解:“以小卜的条件,她的确不适合嫁进我们俞家。至于孩子,我跟你小姑商量了下,补偿我们来出。”   俞知远手上的动作微顿,他挑了挑眉,像听见个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出声:“两位姑父若是知道,他们的妻子如此歹毒如此心胸狭隘,该是何等的表情。”   他顿了顿,话里最后的一点温度,骤然消散:“我娶谁是我的自由,我爸尚且不敢反对,你们算老几?”   “没教养!”急性子俞瑞瑛忿忿骂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跟长辈说话!”   “长辈?若不是骨子里流着俞家的血,你们哪里来的资本高人一等!”俞知远目光凉薄的掠过她们二人脸上,沉声招呼:“张叔,王叔,麻烦来过送客,这里不欢迎不相干的人士。”说完,牵着卜晴的手,起身上楼。   尖声谩骂随之而起,炮口出奇一致的对准卜晴。   房子、商铺、古玩……卜晴脸色发白,失神的跟着俞知远去到俞瑞海的病房,似乎还未从骂战中回过神。自从跟俞知远登记,两位姑姑就左右看自己不顺眼,老太太病重那会,也不见她们回来守夜,她还以为是因为距离太远。   记得老太太过世那晚,俞老先生哭得老泪纵横,俞瑞海在床头跪了一夜。给老太太洗澡换寿衣的事,也是她跟柳妈一起,亲手给穿的,而这两位姑姑第二天快中午才从外地回来。   那会她只想着让老人安心上路,身份说是俞知远的妻子,实际上不过是用婚姻关系禁锢的保姆,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发言。现在回头去想,许许多多的细节都反应出,俞瑞海和两个妹妹的关系,确实不太融洽。   原来这种不融洽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闹的……   “爸,我不知道你能否听得见,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俞知荣死后陈文月便疯了,现在两个姑姑跑来插手我的婚姻。你不管,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管。”俞知远坐到床边,脸色阴沉沉的开口。   卜晴的思绪被他打断,习惯性望向俞瑞海的脸。一直处于沉睡中的俞瑞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跟着眼角的位置似乎有泪滑落。她吃惊极了,哆嗦的拽了拽俞知远的胳膊:“爸爸醒了,他能听见你说话。”   “你说什么?”俞知远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颤抖着伸出手替父亲拭去眼角的泪痕,情绪压抑的叫了一声:“爸……”   俞瑞海的眼皮又动了下,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卜晴及时将手边的纱布覆上他的眼睛,让他逐步适应室内的光线。俞知远抓住他手,喉咙里像吞了颗鸡蛋,梗得他特别的的难受。   卜晴从狂喜中清醒过来,立即柔声说:“知远,快去把医生叫过来,还有爷爷。”   “好……”俞知远重重的点了下头,叫来苗大姐让她去隔壁请医生,自己下楼去了后院。   阳光很晒,出门就是一股子热浪扑面卷过来。俞老先生坐在阳光棚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型的花剪,正在修理从疗养院带过来的盆栽。   俞知远抬手遮到额上,定定神,压着嗓子说:“爷爷,我爸他好像醒过来了。”   “哐啷……”花剪从俞老先生的手里落下来,重重砸到水泥地面上。他哆嗦着嘴唇,猛的站起身,快步进屋。   俞知远在后面跟着,一颗心扑通扑通不规律的跳动着。他真怕回到病房,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父亲的脸依然死气沉沉。   上到楼上,房里很快变得有些拥挤。盖在俞瑞海眼睛上的纱布没有移开,请来的医生正在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反应。卜晴担心俞老先生看不清,遂体贴的往后退了退,悄然握住俞知远的手。   俞知远的额头上全是汗,卜晴柔软的小手凉凉的,如同春风一般痒痒的吹进他的心底。   第58章复婚守则   过长时间的卧床,导致俞瑞海的身体血流不畅,肌肉得不到应有的营养。语言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都有所退化,经诊断仍需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才可恢复如常。   但是这个结果对于俞知远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待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马上从脑科医院请来那位针灸专家,商讨针灸治疗的方案。另外还联系了专门的康复教练,为父亲日后的锻炼做准备。   安排好父亲的事,已是下午。当又一天的黄昏来临,橙色的夕阳从半空中斜斜的照射下来,遍布周围的景观树树尖上,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俞知远牵着卜晴的手,一身轻松的漫步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唇边的笑意柔和又迷人。走到中庭,卜晴身上热出了一层薄汗,两人随意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坐到休息椅上歇脚。   漫天霞光,映照着被阳光炙烤了一整天的城市,丝丝热气从地表升上来,牢牢粘到人的皮肤上滑腻又潮湿。卜晴靠在椅背上不停的挥着手掌,汗津津的给自己扇风。   俞知远好笑的瞅她一眼,抬起手臂搭到她身后的椅背上,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扇,不疾不徐的给她扇了起来:“我这电力可是持久到可以用一辈子。”   卜晴的心情特别好,于是忍不住又嘘他:“一辈子哪够啊,怎么也得七八辈子才行。”   “贪心……”俞知远眸光亮晶晶的,脑袋无意识的往她颈窝蹭去。余光中,他看到直通大门的小路上,杜御书吊着一支手臂,脸色奇臭。边上是面带关切,一副做了错事摸样的彭小佳,还有同样臭着脸的任飞,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飞快的亲了卜晴一下,他起身迎上去:“不是说了不用这么着急过来的吗。”   杜御书眯起眼,目光如刀的瞥过去:“又不是来看你,你谦虚个毛线。”   俞知远不以为意,拉过任飞走到一边说话。彭小佳偏头看一眼杜御书,气鼓鼓的坐到卜晴身边,小声抱怨:“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了。”   卜晴好笑的望着她生气的样子,想起那天,俞知远说杜御书妈妈不同意他们交往,遂压低了嗓子问道:“你们吵架了?”   彭小佳本能的摇摇头,黯淡的目光落在卜晴的肚子上,缄默。卜晴抿了下嘴唇,扭头四顾。小路的那一头,远远出现崔旭和钟碧霄的影子,两人手牵着手,神态亲昵。   她本该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心底就是觉得不舒服。佯装不在意轻咳一声,她收回视线,垂眸望向自己略显粗壮的小腿。   俞瑞海从昏迷中苏醒,他们代表远在北京的钟庆卓过来探望,并无不妥。她纵然再有意见,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甩脸子,想着她抬起头,勉强露出微笑的表情。   站在一旁说话的俞知远,这时也看到了崔旭和钟碧霄。他和任飞不动声色的结束交谈,一起走过来招呼大家回别墅。   彭小佳刚伸出手想扶一把卜晴,俞知远已经到了跟前,体贴的牵起她的手,以爱护的姿态圈在身侧。   “唉……”彭小佳若有若无的发出一声叹息,收回羡慕的目光,低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裙子,脚步迟疑的跟上去。杜御书脸上依然保持着:哥生气、哥不爽的面瘫的表情,和任飞对视一眼,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吃过晚饭,彭小佳留在御景,没跟杜御书一起走。卜晴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撇下俞知远,主动住回联排。彭小佳精神不大好,看得出来自杜御书家里的阻力不小。   “你说我这么跟着他算什么呀?”各自洗完澡躺到床上,彭小佳幽幽叹气:“全家上下,没一个人同意我们在一起,更别提结婚。”   卜晴拿了只枕头垫到自己的后背,犹豫开口:“你心里怎么想?是要和他过一辈子,还是单纯的谈个恋爱。”   彭小佳趴着,脸朝着窗外落寞反问:“还能怎么想?他妈一口咬定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骗钱。还说我爸那个样子,女儿肯定不能好哪去。”   “我是说结婚的事,杜御书坚持的话,你会同意吗?”卜晴深吸一口气:“他到底什么态度?”   彭小佳没答话,而是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借我点钱。”   “没问题,”卜晴只当是她想把中奖的钱还回去,也没多问:“我一会把卡给你,明天自己去转账,密码还是原来的那个。”   彭小佳使劲咬了咬下嘴唇:“好姐妹。”   卜晴拍拍她的肩,困倦的拿开枕头躺好,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彭小佳独自发呆到半夜,总算理清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闭上眼沉沉进入梦乡。   两天后,俞知珩一家从北京飞抵宁城,卜朗也跟着回来。俞瑞瑛、俞瑞雪姐妹俩大概是接到消息,一大早的过来,口沫横飞的坚持反对俞知远娶卜晴。   当姐妹俩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两天来一直置身事外的俞老先生,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并当着所有人的面,砸了他最爱的那方端砚。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俞瑞瑛惊吓不已,她抚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小声开口:“爸,知远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糊涂?观水街的商铺,单是一间的价格就超过五百万往上,凭什么不经我和二姐同意就送出去。还有那些首饰玉器,我跟二姐怎么说也该有份的吧。”   俞老先生粗粗的喘了口气,骂道:“就凭你妈走的时候,是卜晴给穿的寿衣!你们当女儿的那时在哪?一个忙着张罗给婆婆过生日,一个陪着儿子去参加夏令营,瑞海身陷囹圄之际,你们在哪?你们在忙着撇清关系!”   俞瑞瑛的脸色也不好:“对,我们当然要撇清关系。除了您给的姓氏,我们兄妹三个哪个沾过您的光?工作是自己找的,爱人是自己挑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您帮衬过我们多少!”   俞老先生气得又砸了只花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张秘书在一旁心惊肉跳的陪着,想插话又觉得不合适。   客厅的气氛瞬间陷入凝滞,许久之后,坐在轮椅上的俞瑞海无力地摆了下手,开口打破沉默:“商铺的事妈留了遗嘱,是经过爸同意的,玉器首饰是思敏送给妈的,她想送谁送谁。”   “合着我们两个都不是亲生的是吧?!”话说到这个份上,俞瑞瑛明显坐不住:“前嫂子家有钱,我们都知道,也没想着沾她的光。我们说的是商铺,别一句遗嘱就完事了,空口无凭谁信?”   紧跟着是俞瑞雪的哭诉,夹枪带棒的指责卜晴心机深,假装懂事温顺骗取老太太的信任。她杂七杂八的罗列了一大堆事情,佐证自己所言不虚。   在座的其他的人明显不耐烦,纷纷打断她。唯独卜晴脸上干干的,她手脚冰凉的站起来,悄悄躲回楼上。   又是商铺……她知道俞知远送了两套房子给自己,至于商铺依稀听他讲过,压根没放在心上。从北京回来没多久,王叔给送了一只箱子过来,她当时忙着两头跑,也没顾得上看。   要不是俞瑞瑛挑明了说,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竟然接受了如此大手笔的馈赠。   坐着发了会呆,她想起王叔送来的那只箱子,就放在衣柜的保险箱里,随即决定打开看看。在梳妆台的夹层抽屉里找出钥匙,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视线搜寻到保险箱的位置,她正欲打开忽然看到头年圣诞节,俞知远送的礼物。她拿下那只盒子,退到床边坐下。礼物的外包装颜色依然鲜艳如昔,卜晴撕开蝴蝶结,一点点将礼物剥开。   咖啡色的盒子里只有一本房产证,她抖着手打开,发现对应的房子是御景里的小联排。眼睛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瞬间变得潮潮的。   “那时候怕你会搬走,所以私下拿着你的证件去办了过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俞知远,嗓音轻柔响起,话里明显带着一丝得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打开礼物。”   卜晴笑中带泪的扭过头看他:“你不怕我拿了你的房子,回头不跟你?”   俞知远几步坐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当然不怕。”   卜晴埋下头用他T恤的袖子擦眼泪:“商铺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送给你了。”俞知远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上她的唇:“送给你帮着保管。”   保管?卜晴会过意来,立即使劲掐他:“你这么做害我背了多少骂!”   俞知远嘿嘿笑了下,缓缓道出自己的用意:“婚姻是我自己的,没人能够左右。她们对你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自然不值得我尊敬。”   卜晴听他说完,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缓下情绪,她头头是道的劝解一番,站起来继续要开保险箱。俞知远见状赶紧将她摁回床上,自己拿过钥匙打开了保险箱。   箱子里有两套翡翠首饰,还有十来本房产证,以及其他贵重的东西。俞知远取出房产证给她看过,又放了回去,再次锁进保险箱。   卜晴不懂他要干嘛,毕竟不是自己挣来的东西,到底要怎么分,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折回楼下,两个姑姑已经走了,卜晴在俞知远的带领下,和叔爷、叔奶、叔叔、婶婶打招呼。由于她的肚子已经很显怀,几位家长商量后,决定挑日子办婚宴。   为此俞知远向单位请了两天假,专门处理婚宴和定日子的事,另外还联系了婚纱摄影机构,着手补拍婚纱照。   卜晴无事可做,天气又实在炎热,每天都要等到天黑了,才懒洋洋的拉着俞知远在小区里散步。医生说多运动有利于顺产,也可防止下肢水肿,不然她连门都不想出。   三院的基因检测结果,最快也要到月底才出,无形中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好在有俞知远陪着,一起给宝宝上胎教课,做孕妇瑜伽,担心的情绪总能很快驱散。   进入7月中旬,整个宁城好似被架在大火上炙烤,又闷又热暑气迫人。   下午6点,空气热的没有一丝风,树上的禅都躲了起来不愿意叫唤。水位偏低的清化江江面上,几艘游轮顺水而下,荡开层层水波。   宁城二院靠近江堤的院墙外,一辆崭新的黑色无牌沃尔沃,压过大片杂草徐徐开过来,稳稳停到阴影底下。   片刻后,汽车马达的轰鸣停止。宋旷然抬手看了下表,拿过储物箱上的烟,烦躁地抽出一只含上。“啪”的一声脆响,火苗从打火机上蹿起来,跳动着燎上烟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噙着一抹诡异又阴森的笑意摘下墨镜,用仅剩的那只眼珠子,警觉望向后视镜。车外一切如常,四周都静悄悄的,被车轮压到的杂草,挣扎着慢慢弹起。   他放下车窗,鄙夷的吐了口唾沫,接着缩回车里抽烟。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黑色的车身和快和夜色融为一体。宋旷然丢开手中的半截烟蒂,从后座上取过一只超市的袋子,取出里面的面包,狠狠咬开。   这段时间东躲西藏,他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三下两下解决完面包,车外隐隐传来杂草被踩踏时,所发出的沙沙声。他胡乱擦了擦手,警惕的放下车窗,伸头往外看。   原来是起风了,黑黢黢的竹林里并无人影……他自嘲的哼了声,摸出手机给宋旷林去电话。   呼叫铃响了一遍又一遍,那边总算接起。然而耳边除了粗粗的喘气声,再无其他。宋旷然怒极,压低嗓子吼了一句:“你特么的到底来不来?老子等半天了。”   这头,宋旷林拍打着身上女人的屁股,进出的速度渐缓:“陈文月疯都疯了,杀了她毫无意义。再说你就算杀了她,也拿不到偷渡的钱,不如好好跟着我,我还能给你口饭吃。”   宋旷然暗暗咬牙:“跟你?别开玩笑了。”   “你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你?”宋旷林阴测测的笑开:“我们好歹也曾是兄弟一场!”   宋旷然低咒一句,也笑了:“威胁我?”   “不敢,不过我的话你可以仔细考虑,真的。”宋旷林明显不耐烦:“没事就挂了,老子今天花了钱还没干够。”   “操……”宋旷然骂了句粗,果断结束通话。   骂吧,过了今晚老子就永远逍遥自在了!宋旷林眼神阴鸷的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抽离女人的身体,命令她背过身跪好。   这种日子才是他该过的,要女人有女人,要钱有钱。双手掐住女人的腰,他恣意的挺进去,开足了火力的继续伐哒……   清凉的微风徐徐吹过,江堤边上的竹林里,忽然传来几声蛙叫。   宋旷然丢开手机,点了支烟下车。青白的烟雾,频繁从他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五官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抽完一支烟,他狠狠将烟蒂丢到脚边踩灭,仰头遥望着市中心的璀璨霓虹,丑陋的脸上浮起阵阵嘲弄的笑意。兄弟?他这辈子最讨厌有人用血缘关系给他洗脑。   正出神,耳边又一次传来那种不正常的响动。他扭回头,借着头顶那轮弯月的清辉,绷紧了神经仔细打量。   没有人,甚至连只野狗也没有。通常有风的情况下,竹枝发出的声音比较整齐。可以断定的是,他听到的绝对不是来自自然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宋旷然的后背刷的一下出了身冷汗——来的是警察!意识到自己被宋旷林坑了,他赶紧猫腰绕过车头,火速锁定逃生的出口。   “别动!举起手来!”沉稳有力的爆喝声落地,数只强光手电,齐刷刷的照射过来。宋旷然在地上滚了滚,翻过杂草,立即躲到车子的另一侧。   一面是又高又充满了危险的江堤,和翻涌着的江水,而另一面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和黑洞洞的枪口。宋旷然小声的咒骂着,放轻动作爬进车里,并发动引擎。   “不好,这兔崽子想驾车逃逸!”警察中响起一声稚嫩的怒喝。   宋旷然充耳不闻,他趁着车子开出的瞬间,脱离车厢并滚下江堤。身后枪声四起,他摔得七晕八素,顾不上疼的从乱石堆里爬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没命的往江里跑。   幸好他一直不太信任宋旷林,所以事先准备了一条小船,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救了自己的命。   浑身是血的爬到船上,后面的警察已经从车子的方向追来。宋旷然解开缆绳,努力发动船上的发动机。“哒哒哒”的声音中,小船飘离江岸,快速往江中心飘去。   任飞冲在前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停船的地方,摆手示意身后的同事稍安勿躁:“盯紧了,他一定会去找宋旷林算账的。”   失落的叹息陆续响起,大家围在江边喊了一会话,训练有素的爬回江堤,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下。回到刑警队,任飞安排好接下去的行动计划,回自己的办公室给钟碧霄打电话。   这头钟碧霄正在看新闻,她关小电视的音量,狐疑开口:“任飞哥哥?”   任飞笑了下:“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行动。”   “可以,这件事你千万别跟我爸说。”钟碧霄偏过头,视线落在果盘里的刀上:“需要我做什么。”   “北山寺的行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只要按时过去。”任飞浅笑:“便衣会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钟碧霄垂在身侧的左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好。”   第59章复婚守则   妖娆绽放的霓虹,摇曳倒映江面,缤纷的颜色染红了两岸的竹林。   江滨路上最豪华的酒店顶层,下半身仅围着一条浴巾的宋旷林,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目光邪肆的盯着寂静清冷的江面出神。   身后的大床上,横着一个筋疲力尽,浑身光溜溜的女人。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女人的半边脸,依稀可见的眉目,和卜晴有几分相像。   被随意丢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屏幕泛着淡蓝色的光,页面显示着当天的时政新闻。由省委书记钟庆卓主持召开的秋季省委班子会议,圆满落幕,关于部分县市、地级市的控污计划,于下月开始执行……   再平淡不过的新闻,却间接表明,他的举报信并未产生任何影响。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深海,连个响都听不见。可宋旷林不甘心,不甘心在平步青云之后猝然摔进深渊。   没有权,何处来钱!这是母亲从小教导他的格言,并且时刻将姓宋的当做榜样,告诉他:有朝一日,你会比他更出色,走得更高。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出色,也有成为天之骄子的资本。若不是姓宋的提前出事,他相信以自己的手腕,飞黄腾达不过是碟中小菜。   所以他恨陈文月,恨她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恨她贪心不足。也恨卜晴,恨彭小佳,要不是卜晴勾引上俞知远,钟碧霄也不会无缘无故,利用家中的关系让自己升职。   不升职,他就不会面对颜面尽失的辞退开除,还可以不受影响的继续之前的步骤,一步一步从基层往上爬。至于彭小佳,他最恨的是她太聪明,容市一行本可利用她的死,栽赃到钟碧霄身上,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可惜他太低估了俞家的关系网,间接导致整个计划溃败。不过没关系,只要今晚陈文月一死,宋旷然估计也难逃天网,到时他把所有伪装好的证据抛出去,便可顺利脱身。   好兄弟……宋旷林薄唇轻挑,低头呷了一口红酒。明年清明,我会在地球的另一端,多烧些纸钱给你。   “纪先生,您今晚包夜吗?”床上的女人似乎恢复了元气,她慵懒的翻了个身娇柔询问着,迷离的目光落在宋旷林的肌肉紧实的后背。   宋旷林又喝了口红酒,侧过头一言不发的朝女人勾了勾手指:“看你的服务……”   女人瞥一眼床头柜上厚厚一沓的现金,谄媚的从床上爬下来,走过去伸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什么样的服务才算满意?”   宋旷林冷哼一声,转过身揪住女人的头发,命令跪到自己面前。白色的浴巾因为他的动作太大,无声滑了下来,露出他软趴趴的家伙什。   女人嘤咛娇笑,忍着疼张嘴含住,如蛇一般柔软的身躯,紧紧贴了上去。   宋旷林喝干杯底的红酒,垂眸望向那张神似卜晴的脸,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的将她踢开。回头穿上衣服,他想了想,从手机里抠出那张跟宋旷然联系过的卡,狞笑着让女人爬到床上躺好。   女人以为他嫌弃自己口活不好,怕拿不到钱,于是顺从的躺下,并依言张开腿。   “很好,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可以多给你一些酬劳。”宋旷林手指一推,直接将卡塞进女人体内,同时趁她不备,一掌劈向她的后脖颈。   一脸茫然的女人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   宋旷林迅速收拾干净自己的东西,转身进了浴室。看着镜子中奇怪的中年男人脸,他甩了甩脖子,将手洗干净出门下楼。   拦下出租,他坐进去便报上御景北门的地址。姓宋的当年跟陈文月苟合之后,觉得亏欠,在御景给母亲买了套房。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是最安全的,何况他有无数张随时可以变换的人皮面具。   出租车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便开至御景北门。他下了车,从卡包里掏出门禁卡,步伐从容的走了进去。弯月西沉,丝丝凉风拂过面颊,宋旷林站在阴影底下,通体舒畅的吸了口气。   少顷,他转过脑袋,隔着不远的距离,随意望了一眼已经熄灯俞家的别墅,薄唇随之勾起:卜晴,我很期待看到你跪在我身下的模样。   数秒后,宋旷林收回视线,右拐走到第四栋别墅门前,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客厅,一条奇丑无比的串种狗从角落里跑出来,有气无力的摇着尾巴。黑色的眼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毫无光彩。   宋旷林从玄关上取下一根火腿,用牙咬开包装,随手丢到客厅中央:“小乖,快去。”   丑狗听话的摇着尾巴冲过去,精准咬住火腿,哼哧哼哧开始吃了起来。宋旷林连灯都懒得开,踢开脚上的鞋子,一边撕下脸上的面具,一边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放好洗澡水,他退去身上的衣服,舒舒服服的躺进浴缸。丑狗似乎没吃饱,无声无息的跑了上来,不停的在浴室外打转。   贱骨头……宋旷然听见门外的动静,嘲弄的骂了一句,惬意闭上双眼。   7月的天说变就变,到了半夜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刺耳的雷声,惊扰了深陷梦境的卜晴,她半睡半醒的蜷起身子,无助的抱紧俞知远。她似乎做了个噩梦,诡异又真实的梦境,分不清真假。她害怕极了,双手无力的挥着,又想寻找慰藉,又想推离。   “老婆……快醒醒!”自打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频繁胎动,俞知远晚上睡觉总是很轻。他开了床头的灯,心疼的望着小脸皱成一团的卜晴,再次轻声唤她:“卜晴……”   卜晴迷迷瞪瞪的,终于摆脱恐怖的梦境。她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后随即伸手抱住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知远,我梦到宝宝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俞知远轻拍着她汗津津的后背,小声哄道:“梦说出来就不作数,相信我。”   卜晴点了点头,抽噎着缩进他怀里,胡乱将刚才梦到的内容说了一遍,问他:“宋旷林要抓佳佳,是不是为了报复?”   俞知远似乎还没从她描述的梦境里回过神,闻言剑眉愈发蹙紧。容市那次,宋旷林确实是想抓住彭小佳,幸亏杜御书当时就住在附近,加上当地警方配合,及时将人质解救。   此事过了将近半个月,卜晴怎么会突然梦到,而且照她所说的场景,分明就是在御景内里。可任飞此前筛查过御景的上千户户主,并未发现可疑人物,莫非他潜伏在物业?   想到这种可能,他也不管时间几点,哄着卜晴睡了,立即给任飞打电话。   银龙一样的闪电,瞬息划破天际,跟着是惊天动地的雷声,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俞知远静静的听着任飞在电话那头分析,额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片刻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任飞:“你让霄霄自己去北山寺,万一出了危险,你这么跟钟叔交代!”   这头任飞一脸笃定:“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不过……”   “不过什么?”俞知远显然不喜欢他卖关子:“别告诉我你在打卜晴的主意。”   任飞哑着嗓子沉沉笑开:“想什么呢!我的不过是让你小心周围的邻居,因为我发现宋旷林母亲用实名买的房子,就在你们现在住的房子隔壁。”   俞知远的太阳穴猛的跳了下:“你说什么!”   任飞不疾不徐的说出新近的发现,包括之前宋旷然突然出现在二院的事,以及俞知荣的真正死因。讲完他打趣道:“你说你们家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净招些心理变态的人。”   “滚!”俞知远压低嗓子吼了句,挂断通话。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独自站到窗前发呆。婚礼定在8月中,宋旷林和宋旷然两人就像幽灵,危险潜伏在四周。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倾盆大雨伴着惊雷瓢泼而下,无情冲刷着沉睡中的大地。   钟碧霄口干舌燥的惊醒过来,第一时间拧亮床头的灯。崔旭安静的睡在沙发上,呼吸平稳。她光着脚下了床,小心走到他身边蹲下。   纤细苍白的手,颤抖着抬起,无声描摹他五官的轮廓。   早就醒来的崔旭,微笑着睁开眼,一把捉住她柔滑的小手放到嘴边吸吮:“霄霄,嫁给我……”   钟碧霄骇了一跳,下一秒便被他拉进怀中。强而有力的臂膀,箍紧她的腰,醇厚低沉的嗓音随即在她耳边呢喃:“我等你长大,等了快20年。”   “你不介意……”钟碧霄僵着身子,脑中一片空白:“我不值得。”   崔旭照顾着她的情绪,只是抱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话里却带了无限的宠溺:“傻姑娘,你值得的……”   钟碧霄听出他不是随便说说,颤抖的扣紧他的手指,缓缓放到自己的胸口:“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我都懂……”崔旭侧过身,用嘴唇摩挲着她冰凉潮湿的额头,轻声承诺:“我有耐心等你。”   相当暧昧的姿势,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让钟碧霄心底生出阵阵柔软,又带着某种蛊惑的微醺暖意。她艰难的翻身面对他,小心翼翼的覆上他的唇。   过去已经被时光所掩埋,此后她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悲了个催的,本来应该是今天的更新昨天抽出去了……*抽实在太*,于是渣三素阵亡之后,打鸡血的把完结章推了,重新写。   不过文已经在收尾,不会拖太久……感谢妹子们的观赏。   第60章复婚守则   都是成年男女,崔旭自然清楚她主动的含义,但他不能。   在没确认钟碧霄真的是对自己动心之前,他不能亵渎她,更不想这份感情因为一时冲动,而蒙上阴影。主意打定,他艰难的推开她,嗓音沙哑的说:“傻姑娘,这事不着急。我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多等几年。”   钟碧霄脸色绯红,她将头埋到他的胸前,闭着眼不说话。她已经很小心的掩藏情绪,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然而北山寺一行的日期一旦确认,她委实害怕回不来。   害怕父母在自己走后无依,害怕此生再不能见到这个男人温暖透心的笑……   缄默的空气,气息缠绕的旖旎情境,渐渐让崔旭有些难以把持。他是个成年男人,有着极正常的生理需求,实在无法做到,温香软玉在怀还无动于衷。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不得不再次将她推开。   钟碧霄仿佛受了惊,她气息不稳的喘着,双眼蒙上一层水雾,激动而颤抖的望着他。   “霄霄,我说过自己有耐心等你……”崔旭艰难挪动身子,欲盖弥彰的扯过薄毯,将自己下半身遮住:“你也冷静冷静。”   钟碧霄抬起头,泪水无声的滑落,晶莹的泪珠顺着消瘦的脸颊,缓缓淌落。下一秒,她哆嗦着鼓足了勇气,决绝扑到他的身上,胡乱吻上他唇。   她的吻好似狂风骤雨,高耸的双峰微颤着压迫上来,饶是再淡定再理智的男人,也受不了这等刺激。崔旭闷闷的发出一声低哼,伸手环住她的腰,反客为主的夺回主动权。   钟碧霄这段时间消瘦许多,但身上该有肉的地方未减分毫。情到深处,崔旭的手无意识的探进她的睡裙,颤抖着握住那团柔软,力道正好的揉搓轻捻。   “霄霄……”崔旭感觉她的身体似乎有些紧绷,不得不拉回残存的理智,柔声开口:“实在不行就不勉强了。”   回答他的只有那只柔滑的小手,试探性的游走于他的后背,分神的功夫,一抹微凉猝不及防的覆上他的昂扬。崔旭神情激荡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闷哼,忽然起身将她抱回床上。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但并不妨碍他早已适应的双眼,贪婪凝视怀中的人儿。家属院中的女孩多数年纪较小,他还记得那个暑假,作为红军救回俘虏可以得到一个奖励。   有木质的手枪,有昂贵的进口玩具,他得到的是钟碧霄的吻。柔软的唇擦过脸颊,像猫爪一样,轻轻挠动少年懵懂的心。从此他下定决心,他要做她一生的护花使者。   这一刻,等待多年的梦想即将实现,狂喜如潮水袭来。他深深的汲取着她的甘甜,干燥温柔的手在她娇软的身躯上,恣意抚摩。过了一阵,他移开唇,眼神炙热的将她扶起,抖着手退去她身上轻薄的遮蔽。   钟碧霄满面潮红,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很快热出一层薄汗。她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将他身上的T恤脱去,双手伸向他下半身的棉质睡裤,轻轻一拽便扯了下来。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两颗心跳动的频率出奇一致,仿佛要鼓出胸膛一般。   崔旭覆身上去,迷乱而陶醉的吻着她的唇,吻着她柔软而饱满的双峰。湿濡温热的舌,打着圈一路吻向她的肚脐,缓缓下移。颤抖得难以克制的手,穿过密密的丛林精准找到他期待已久的入口,摩挲着,挑逗着一点点深入进去。   “唔……”钟碧霄迷乱的发出一声呻/吟,身体随之变得紧绷,心中又紧张又害怕。   崔旭停住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单手托起她的头,深深封住她的唇。觉察到她的身体有所放松,他强忍着奔腾的欲/火,再次将手指伸入进去。很快,他的手指碰了一层薄薄的阻隔,瞬间有些走神。   然而箭在弦上,他顾不上深思即轻轻抽出濡湿黏腻的手指,小心顶开她的腿,轻缓的将自己的昂扬送入。   “唔……”身体被撑开的不适痛感,再度让钟碧霄呻/吟出声。她无力的抱紧他的手臂,嫣红的小脸随之皱起:“痛……”   崔旭一言不发的覆唇上去,温柔而克制的堵住她的嘴。同时缓缓动了起来,直到紧致的感觉没那么强烈,才挺腰冲破那层阻隔。   强烈的痛感只一瞬,便被酥麻的愉悦取代,钟碧霄晕乎乎的迎合着,身体随着他逐渐加快的速度,上下摆动。浸透所有神经末梢的强烈刺激,令崔旭很快移了开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类似于野兽低嚎的闷哼。   他微瞌着眼粗喘着,一手抱住她的背,一手覆上她的柔软,腰杆卖力挺动。灰白色的床单,在他的冲刺下,很快氤湿了大片,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钟碧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他一次强过一次的冲撞中,犹如大海中的一页扁舟,不断随波而动……   当第一缕曙光照亮密集的雨幕,沉睡一夜的宁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俞知远在窗边站了大半夜,拧眉伸展了一下四肢,轻轻转身望了一眼床上的卜晴,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别墅门外的道路上积满了无数的水坑,湍急的水流顺着低洼的道边,急速淌进排水口。他拉低雨衣的帽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打着伞悄无声息的往右边走去。   到了第四家门外不远处,他弯腰站到路边的芒果树后,做出假装清理排水口的模样,用余光望进锈迹斑斑的花窗。前院跟周围的别墅没什么两样,花架、盆栽,还有种在墙根上的橘子花。   按照任飞所说,小区物业水电、液化气的缴费表均显示,这套房子一直无人居住。但客厅窗户后面的窗帘,明显是宁城今年最流行的宫廷款。   正看得出神,别墅客厅的大门被人打开,一名和宋旷林年纪相仿的男人,打着一把黑伞从容走了出来。   宋旷林的照片他看过很多次,真人也见过,所以能肯定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他。镇定收回视线,俞知远从雨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袋,尽量弯□子将脸遮住,动手将方才拨开的树叶收集起来。   该死的鬼天气……宋旷林低咒一声,踏着雨走出前院大门。距离上次离开已经一个月,厨房的冰箱的食物,基本都长了毛。   小乖饿疯了,昨晚在房间里转了一夜,也闹得他一夜没睡。虽说有人皮面具遮掩,但此时乃非常时期,他仍然不敢大意。   御景附近的小型农贸市场,半夜四点就开市,所以不怕买不到吃的。想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手看表。早上6点10分,等他回来估计7点多一点,下雨天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到自己。   路过正在清理排水口树叶的俞知远身旁,他警觉的瞥了一眼,继续大步朝前走。俞知远飞快收起袋子,紧跟着他往下一个排水走去。   宋旷林走到路口的位置,再次警惕回头。先前清理树叶的人,还在继续他的工作,周围尽是哗哗作响的雨声。他不屑的勾了下唇,大步拐上北门的出口。   俞知远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折返,悄悄退回去将一袋子的树叶丢进垃圾筒,尔后收了伞,动作敏捷的翻上院墙。稍稍往前挪了几步之后,纵身跃到水泥地上。   客厅的大门已锁,窗户底下的杂草有些高,但明显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正为难,就听客厅里隐约传来某种动物的悲鸣:“呜……”   听着像是狗但又不像。俞知远一筹莫展的站在门外看了片刻,顺着来时的路,从围墙上翻了出去。回到家里,卜晴已经醒了,正在客厅给卜老太太按摩肩膀,柳妈和陈妈一起在厨房准备早饭。   他脱掉雨衣,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来,去健身室陪爷爷和爸爸打太极拳。大概8点半,吃过早餐后,他将车开出车库,不放心的叮嘱卜晴一番,出发去单位上班。   路上,他给任飞去了个电话,告知自己早上看到的情况。任飞在电话那头沉吟一阵,让他别轻举妄动,没有十拿九稳之前,最好假装不知情。   俞知远结束和他的通话,想想有些不安,又给张秘书打回去,让他注意着点卜晴,别让她自己出门。   心不在焉的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已是中午。他刚走出电梯,即接到任飞打回来的电话,交谈得知他派了手下过去物业查访,房子里没有任何动物,早上看见的男人是租户,姓纪。据说刚从外地调来宁城,是某个公司的高管。   “什么公司查了没?”俞知远还是不放心:“万一信息是捏造的呢?”   “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个公司,有这么个人。”任飞语气轻松:“我看你还是照顾私人保镖算了。”   这一次俞知远答的格外干脆:“好。”   开车回到御景,他在小联排门外停了车,招呼卜朗跟彭小佳一起回别墅吃午饭。   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卜晴近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大好,中午仅勉强吃了一小半碗的饭,便吃不下了。彭小佳匆匆吃完,陪着她去了三楼的视听室。   随便找了张光碟放上,两人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边讨论边看。片刻之后,彭小佳话题一转,说自己准备跟杜御书去登记。   “好事,他父母同意了?”卜晴笑问:“还是你们准备私奔。”   “什么私奔啊,就是觉得该去做这件事罢了……”彭小佳咬了咬下嘴唇,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中奖了,刚发现。”   卜晴坐直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们商量好的还是你自己决定的,和他说了没有?”   彭小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自己决定的,还没和他说,因为时机还不到。”   “你疯了啊!”卜晴又气又心疼:“我跟俞知远的情况不同,他家里没人反对我们在一起。”   彭小佳咬咬牙,眸光迅速黯淡下去:“还是好姐妹的话,你就当做我没说这事,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卜晴望着她不像说谎的模样,神情松懈下来,微笑点头:“好,我答应你。”   看完不知所谓的电影,彭小佳意识到卜晴该睡了午觉了,轻声告别。卜晴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但毕竟是感情上的事,她也不好随意干涉。   回到卧室,俞知远正抱着电脑上网,她走过去依偎到他怀里,伸手合上屏幕。   俞知远回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识趣的将电脑放到书桌上,顺便去把房门反锁。和衣躺到床上,他下意识的去抚摸她的肚子,笑吟吟的说:“孙姨说5个月后已经很稳了,可以适当运动。”   卜晴笑着掐他:“大白天的你想哪去了?”   俞知远任由她掐,半真半假的装出委屈的模样:“怎么能不想,你说我亏不亏啊,好容易有个媳妇,结果没吃上几回,就闹出了人命。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咦……”卜晴拍开他覆在自己胸口的爪子,取笑道:“当初是谁先提议的?”   “我错了……”俞知远偷摸着又覆手上去,一脸无奈:“都是我的错,可每天这么抱着你,确实挺煎熬。”   卜晴这次没拍他,反而老老实实的躺着,转过脸望了望窗外的雨丝,笑说:“周五去做产检……”   做产检!俞知远回过味来,唇边立刻浮起一抹了然的笑。   大雨足足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才稍稍减缓。黑压压的云层依旧堆积着,沉沉压在城市上空。   崔旭牵着钟碧霄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出楼道,打伞回到车上。之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何宋旷然会几次三番的对她欲行不轨,眼下真相大白,却又让他陷入新的不安。   就近开车回到御景,两人一起吃过晚饭,便去了楼上的书房各自随意落座。崔旭打开电脑,先搜索了一下和钟碧霄案例相近的资料,心中迷雾渐散。他打好腹稿,缓缓开口:“霄霄,你第一次看性启蒙的书是什么时候?”   钟碧霄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随口答道:“8岁半吧,在外婆家看了好多带颜色的连环画。”   崔旭心中一动:“昨晚你是第一次,医生说当年那件事没有真的发生,是你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钟碧霄闻言,激动的情绪并未出现,甚至异常平静的接受这个现实:“我当时很害怕,又觉得很羞耻。加上后来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还押着我去医院做检查,导致我心里一直很愤恨。”   “都过去了……”崔旭起身走过去,动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宋旷然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女孩讨回公道。”   “害死那些女孩的不是宋旷然,而是另有其人。”钟碧霄埋头到他胸前,目光温柔:“经法医鉴定,那三个女孩其实是同一天死的,只是被人故意错开时间分散暴露。”   崔旭楞了:“难道一切仅是巧合?”   钟碧霄抿了下唇,点头:“任飞说可能是巧合,没抓到宋旷然和宋旷林之前,一切都还没定论。不过俞知荣的死,确实是宋旷林所为,这点毋庸置疑。”   巧合……宋旷然出现在宁城之后,接连发生强/奸杀人案件,并且死者都是20多岁的小姑娘。这种巧合的概率,未免太高。   第61章复婚守则   当又一天的黎明来临,天气已然恢复晴朗。彻夜灯火通明的宁城刑警队会议室里,传出阵阵克制的欢呼。   任飞合上会议记录,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舒畅的转动了几下脖子。震惊全市的凶杀案历经半个月的艰难侦查,所有的线索、证据,均已查明,他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逮捕嫌犯。   至于宋旷林和宋旷然两个幽灵,为他们专门铺下的天罗地网网口已经收到最小,最迟不过一周便可将两人捉拿归案。   有条不紊的部署完人马,他和副队耳语两句,踏着晨光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碗面。刚吃上两口,负责追查宋旷然下落下下属,气喘吁吁的冲进来,一把将面夺了过去:“任队,我找到那小子了。”   任飞巴巴的望着自己才吃了不点的面,认命的又去泡了一碗:“他有没有受伤?”   “小伤,不然那兔崽子指定逃不掉。”下属哧溜一下吞下大口面,含糊着说:“对了,我还意外救了个人回来,在问讯室那边做笔录呢。”   任飞等不及面泡开,拿起叉子搅了下,卷起还没软化面条送入口中:“你小子行啊,这事还带捡漏的。”   下属三下两下喝去大半碗的汤水,打着嗝嘿嘿笑起来:“他说自己姓纪,是咱宁城某公司新聘的高管。一个月前被人绑架,丢在清化江下游孤岛的鱼棚里,好几次涨水险些没被淹死。”   “姓纪?”任飞眼皮突突的跳起来,这几天一直埋伏在御景21号别墅附近的便衣称,姓纪的租户作息时间一直很正常,某公司的员工也称,该高管的确有按时上班。   考虑到凶手案的嫌犯手段残暴,今天早上他特意撤下那两个经验丰富的便衣,让他们随副队出任务。电光火石间,任飞意识到了某种可能,立刻丢了碗面,转身奔向问讯室。   男人面容枯槁,胡子拉碴,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发出一股子酸味。任飞屏息走过去,仔细端详数秒,转头联系上刚出门的副队,让他抽两个人回御景。随后招来暂时没出任务的人,到会议室紧急开会。   紧闭着的窗外,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沉睡的大地在微光中逐步苏醒过来。   经雨水冲洗过的空气,干净又清新。崔旭和钟碧霄披着一身雾气,并肩跑在御景里的小径上,不时相视而笑。连续跑完三圈,两人放缓速度,慢慢停下来散步往回走。   走着走着,一个黑影突然从树丛里蹿了出来,从两人的眼皮底下飞快跑过,进了一旁的别墅前院。那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看清,只听一道沙哑的男人嗓音在院墙后方斥骂道:“贱东西,这样都憋不死你。”   钟碧霄闻言停下脚步,好奇的朝花窗望过去。这段时间受白晓玫影响,她格外关注自己周围的陌生人,男人的面目被花窗遮挡了部分,仅能隐约看清他表情极其不正常的侧脸。   听他的骂声应该是气极的语气,可脸上的肌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狐疑中,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看了一眼号码,飞快接通:“任飞?”   这头任飞焦急不已:“你现在在哪?”   “在御景,怎么了?”跟以往不同的惊惶语气,令钟碧霄迅速蹙起眉:“是不是计划有变?”   只顾讲电话的她,没注意崔旭已经走到别墅的大门外。   “你叫上崔旭,现在马上去知远那别乱走,我给他打电话。”任飞吩咐完,转头翻出俞知远的号码拨了过去。过了两秒,耳边传来俞知远睡意惺忪的嗓音:“大清早的,是不是出了急事?”   “21号别墅里住着的人,很有可能是宋旷林,你立即找张叔一起,出门去接下霄霄和崔旭,我随后带人过去。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任飞一口气说完,收了线沉声催促属下加快车速。   俞知远翻身下床,严肃命令卜晴呆家别乱跑,随后火速下到楼下招呼张秘书看好家中老小,自己跑去打开大门。   厚重的全钢铁艺大门拉开,外面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无。他顾不上多想,径自冲到钟家老房外面擂门。过了约莫一分钟,一头雾水的保姆过来开了门,然而却告知,钟碧霄和崔旭一早起来去跑步了。   俞知远脑袋“轰”的一下炸起来,回头本能的朝21号别墅跑去。到了地方,只见大门虚掩,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钟碧霄血色尽失的脸,倏然出现在门后,紧接着直直倒了下来。   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身子,俞知远目光落向双手捂着的腹部。温热的猩红液体,触目惊心的滴淌下来,无声砸向地面。他冷静的将她抱起,一口气跑回自家别墅,用脚踹着门同时高声呼喊:“张叔,快通知医生和救护车,霄霄受伤了。”   张秘书一听,急急忙忙的奔出客厅里去开门。同样听见喊声的王叔,顺手从车库里带了块软垫在手上,直接铺到水泥地上。两人小心从俞知远手里将人接过来,镇定的分工合作,一个通知医院,一个抓紧时间替钟碧霄止血。   俞知远眸光沉沉的瞥一眼钟碧霄,咬着后牙槽又冲了出去。跑回到21号别墅门外,他绷紧了神经,无声无息的闪身进入院内。客厅的门锁着,里面隐约传出搏斗和哀嚎的声音。   挥去脑中强烈的恐慌感,他飞快猫下腰敏捷绕到别墅后方。通向后院的推门没锁,稳了稳心神,他尽量放轻动作的将门拉开,全神戒备的冲向客厅。   崔旭果然在,并且还伤的不轻。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后方的角落里,面色苍白如纸。大滩的血水从他身下蔓延开来,顺着地砖的缝隙,淌向乌黑的地毯。   客厅中央,宋旷然和宋旷林手里都拿着刀横躺在地,还在不断挣扎着试图戳死对方。俞知远踩过地上沾染了血迹的惊悚面具,动作迅捷而有力的将崔旭扶起来,背着他往外跑。   出到门外,刺耳的警笛声呼啸而至,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清晨。任飞跳下车,面色凝重的朝他点了下头,领着下属光速进入别墅。俞知远将崔旭送上救护车,从王叔口中得知钟碧霄已经在路上,又拧着眉走进别墅。   “都还活着。”任飞踏过警戒线,汗流浃背的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俞知远筋疲力尽的垮下双肩,苦笑:“也不知道霄霄和崔旭的伤如何。”   “应该不会有事。”任飞从兜里摸出支烟含上,脸上的肌肉活动半天,也挤不出个笑容:“我完全没预料到,他们会狗咬狗。”   “什么事都让你预料到了,那还得了。”俞知远伸出手:“给我也来一支。”   任飞诧异的望他一眼,掏出烟和打火机都递过去。   由于四个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事发的经过成了不解的谜团。不过同一天,刑警队的另一组人马,顺利将凶杀案的嫌犯缉拿归案。   凶手是在校大学生,被杀的三个女孩,前后跟凶手谈过恋爱又分手。俞知远端着一杯热茶,舒服靠在露台的软椅上,望着满天的星星和卜晴闲话:“那么血腥的新闻别看了,小心教坏宝宝。”   “任飞这次立了大功,不知能否换他们家老爷子,放松逼婚的节奏。”卜晴滑动鼠标关了页面,起身坐到他身旁依偎上他的胸口:“你说他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又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俞知远抬手覆上她的肚子:“他喜欢上了单位里的一个姑娘,可惜人家觉得他不够聪明,看不上。”   “缘分这种东西勉强不来,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傻,被你拐了还替你担心好久。”卜晴说着伸手掐了他一下:“爷爷说生男孩取名怀谦,女孩取名怀静,你觉得怎么样?”   “都好……”俞知远放下手里的茶杯,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温柔摩挲:“我们谈点别的吧。”   卜晴吃吃笑着从他身上弹开:“我觉得有些累。”   “……”俞知远无语的默了默,牵起她的手回房休息。   转眼到了次周周三,卜晴醒来已是上午十点。临近7月底,天气越来越热,她动一动就一身的汗,愈发的不爱出门。俞知远去了单位没回,她洗漱完下楼去健身室跟公公打过招呼,到了客厅见没人在,只好先去吃早餐。   这几天柳妈跟陈妈格外注意她的饮食,不管是菜还是主食,都尽量按着她的胃口来。还提前准备了许多宝宝要穿的衣服,婴儿床跟推车差不多也是这两天送过来,着急的做法让人哭笑不得。   吃完一碗墨鱼粥,卜晴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柳妈早上榨好的鲜果汁,漫步走去后院。   奶奶和俞老先生各自拿把蒲扇,坐在阳光棚的阴影底下纳凉。张秘书和王叔则蹲在一旁,捣鼓新定回来的花架,边上放着一袋泥,还有数个花盆。   她搬了张椅子坐下,指着花盆问张秘书,准备用来种什么。   “是我要种。”卜老太太插进话,嫌弃的说:“市场卖的葱味淡,我打算自己种一点。”   卜晴笑着附和两句,转头接着问张秘书:“张叔,卜朗今天早上是不是来过?”   “来了,后来跟知远一起走的。”张秘书擦了把汗,催她进屋:“外边热,你还是回屋里去吧。”   眼看两个老的就要开始说教,卜晴识趣的站起来,转身回了客厅。   下午午休起来,俞知远向单位告了半天假,带着卜晴去三院做产检,顺便拿基因检测结果。做完常规的检查,卜晴在门诊遇见个单位的同事,遂留下跟对方闲聊,让他自己去拿结果。   “听说于老师的资格考试被刷了下来,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卜晴见俞知远进了电梯,马上压低嗓音跟同事说:“她都老资格了,这个打击未免太大。”   “说来说去,都是那张嘴惹的祸。”同事摇头,同样放低了音调:“上学期你不是出事了吗,她到处和人说她家有亲戚在省厅,还说院长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同事顿了顿,话语间隐约多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郭院长把这话听了去,没多久她的资格考试结果出来,咱院就她一个没过。”   卜晴听了没吱声,这事也许是郭院长所为,也许不是。又聊了一会,她别过同事,踱去院长室和俞知远碰头。办公室门虚掩,她礼貌的敲敲门,并柔声招呼。   孙佩云听到她的声音,隔着门爽朗笑开:“进来吧,正说你呢。”   “说我?”卜晴推门扫一眼俞知远,好笑的坐到孙佩云对面:“孙姨你看他多没劲,告状都告到您这来了。”   俞知远挑了挑眉:“我没告状啊……”   孙佩云笑着打断他们:“检测结果出来了,孩子身上没有出现该种遗传基因,明显的阳性反应,至于知远,检测的结果和孩子相同。”   卜晴如释重负的笑着,回头朝俞知远眨了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吧,我预测的多准。   俞知远干咳一声,别过脸假装没看见。   孙佩云刷刷写完相应的注意事项,又问了些关于孕期补充各种营养的问题,话锋转到俞知远最关心的问题上:“小卜的胎位有些不正,子宫又是后缩,房事上尽量克制。如果可以最好不要。”   卜晴脸色通红的又笑了下,俞知远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眼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从三院出来,两人顺路转去武警总院,看望从三院转过去的钟碧霄和崔旭。刀扎的位置都比较很深,很严重的伤到了内脏,所以两人的情况一直不太稳定。虽然都已苏醒过来,但大部分的时间里,仍在昏睡。   来到住院部的高科病房外,碰巧杜御书和任飞也在。俞知远将卜晴送到护士站对面的家属休息间,回头去找任飞了解情况。   任飞脸上阴沉沉的,闷头去了走廊外边的吸烟区。俞知远跟杜御书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我准备暂停手头的所有工作,重新回学校学习。”任飞给他们各自派了一支烟,自己含了支点着:“要不是我太疏忽,崔旭和霄霄两个,完全可以避开这次伤害。”   “我记得你们系统每年都有学习班,你费那劲干嘛?中邢出你这样的,太毁口碑了。”俞知远吐了口烟,意有所指的说:“唉,我听我们家老爷子说,白家的小孙女了不得,才24岁就是人像组合方面的专家了。”   杜御书会过意,贱兮兮的接话:“对啊,我听说还是XX警官学院的特聘教师,长得那叫一个出尘脱俗。”   “哥几个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任飞被嘴里的烟呛到,连着干咳数声:“散了吧,散了吧,床上那两位至少还得躺上一个星期嘴才利索,你们留在这也没用。”   俞知远笑着将剩下一大半的烟摁灭,拉着杜御书真走了。   去休息间接完卜晴,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由于还有其他的人在,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下来一层大堂,杜御书叫住卜晴,非常担心的问她,知不知道彭小佳最近在忙什么。   “你们不是才登记,成天腻在一起吗?”卜晴不解:“9月份开学,要8月下旬才开始忙。而且培训班暑假不上课,她能有什么忙的?”   杜御书愁眉不展的叹气:“我也不知道,她已经好几天不见我,电话也不接。”   卜晴安慰他一番,上了俞知远的车,摸出手机给彭小佳接电话。她接通的速度还蛮快的,说话的语气、声音都很正常,完全不像是深陷苦恼当中。   没边没际的胡侃许久,卜晴有意提到杜御书,问她怎么登记了反而要冷落他。   彭小佳在电话那头疑似叹了口气,细微到不注意根本分辨不出来,大声笑说:“这叫情趣。”   知道她是不想多谈感情的事,卜晴索性转了话题,又聊了片刻才将电话挂断。   回到家中,俞知远马上去给她拿了瓶果汁,问了在车上就想问但没机会开口的问题:“婚礼时要不要请大伯一家过来?他毕竟是你爸的亲哥哥。”   他的话令卜晴微怔:“我考虑一下。”   俞知远怜惜的拍拍她的手背:“好。”   清明之后奶奶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洵口,而且也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大伯性子凉薄,伯娘这个人眼里只能看见钱,真请来过来,没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考虑再三,卜晴最后还是决定问问奶奶的意见。   第62章复婚守则   大概是卜老太太让大儿子儿媳伤了透了心,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婚礼时将他们请来,卜晴自己心里也不太乐意,这事就算作罢了。   晚间吃过晚饭,卜晴支开俞知远,让卜朗陪自己去散步。   卜朗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和俞知珩一起回宁城后,去了惠之家做兼职,工作上非常勤恳很努力。卜晴看在眼中,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   婚礼在即,俞知远给予他们姐弟的东西太多,她怕卜朗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忘记踏实的本分。边走边聊着的走了两圈,卜晴找了张空椅子,拉着他一起坐下休息。   晚风微热,小区里纳凉散步的人三三两两走过,脸上的表情平静又悠闲。她靠在椅背上歇了歇,先前还含着笑意的面容,渐渐变得严肃的开口:“卜朗,我们现在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你不可以松懈,更不可以依赖。”   卜朗点头,大声的应道:“姐,你放宽心吧,我是个男人不会当米虫的。”   卜晴赞许的笑了:“你姐夫所拥有的一切,和我们都没多大的关系。你要记住,他会帮你收拾烂摊子,是因为我是他的妻,不能当做你胡作非为的资本。”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姐夫和他家里人都很好。我绝对不做任何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的事。”卜朗语气郑重:“我保证。”   卜晴被他认真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抬手拍拍他的肩:“小男子汉,你终于长大了,姐姐很开心。”   卜朗挠了挠头,笑容灿烂的扶起她一起往回走。   时间进入八月,天气闷热如常,台风偶尔光顾。钟碧霄和崔旭经过一周的休养,已经可以勉强下地,关于御景21号别墅凶案的真相,总算浮出水面。   当天钟碧霄结束和任飞的电话,回头去找崔旭,这时藏在暗处的宋旷然突然攻击宋旷林。不知情的崔旭发现别墅的大门虚掩,随即冲进院内。   钟碧霄随后跟进去,瞬息之间看清宋旷然的脸,以及他手中的刀,情急之下她抢先跑到崔旭前面。正在厮打中的两个人见状,突然枪口一致的冲过来,钟碧霄身上中刀,崔旭奋起反击不料却被拖进客厅,直到后来俞知远赶到。   随着宋旷然和宋旷林相继录完口供,案中有案的聪聪乐故事宝诈骗一案,宣告彻底告破。同时,白晓玫通过比对通缉令上的头像,意外发现宋旷然就是几年前,在北京某酒吧打架斗殴,造成两死一伤大案的主犯。   而宋旷林身上,同样背着人命案,死者是他新婚不到一个月,意外溺水的妻子。聪聪乐诈骗的案子,其实他在卜晴去北京之时就布好了局,并故意叫回躲到国外的宋旷然。随着计划的逐步实施,宋旷然果然追着钟碧霄从北京来到宁城,此时他设计的整个周密计划,已经接近尾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国家针对历年贪官外逃频繁的现象,出台了最新的政策。导致国内各省出境处的管理,较往年更为严格。宋旷林屡次尝试处境失败,便动了永远留在国内的念头。   碰巧宁城接连发生凶杀案,于是他趁机利用仿真度超高的人皮面具,在另外一起凶案的抛尸地出现,目的是想将警方的焦点再次引到宋旷然身上,好拖延时间销毁证据。   可惜他到底沉不住气,彭小佳和同事意外遭劫,以及俞知荣的死,让他的计划彻底的暴露出来。任飞还从他身上查到了,国内某制毒窝点的重要线索……   俞知远说完从任飞那听来的消息,体贴的给卜晴夹了只块酥皮凤爪:“宋部长若是没倒台,这两人恐怕还会肆无忌惮下去。”   “*是毒药,亦是源泉,追求的方式不同,得到的结果自然不同。遵从本心,遵从一切合理范围之内的规则,这才是常态。”卜晴笑着啃了一口,又说:“所以我一直很敬佩爷爷的正直,以及他的情怀。”   俞知远目露期待:“我呢?”   卜晴半真半假的嘘他:“你比爷爷圆滑多了,简直是老狐狸……”   俞知远微笑着望着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转过天下了场大雨,傍晚的空气凉凉的。卜晴和俞知远吃过晚饭,一起开车去翠庭,检查婚房的布置。御景这边的房间孕期一直在住,俞知远听卜老太太说不宜大动,会惊扰卜晴肚里的宝宝,所以将婚房定在了那边。   由于短时间内基本不会住回这边,所以房间基本没怎么动,就是换了新床和新的被褥,另外换了下墙面的壁纸。卜晴闲得无聊的走到衣柜前,随手拉开。   “知远,你怎么买了那么多新衣服扔在这?平时来来去去的就穿那几套,我还以为你没衣服换呢。”卜晴随手翻了翻,全是没拆标签的。   “奶奶嫌我不会买,走前特意让张叔给置下的。”俞知远走过来温柔的将手搭上她的肩膀:“你不喜欢的话,我就退回去。”   “喜欢,奶奶一下子给我省了好多钱,凭什么不喜欢。”卜晴笑着说完,顺手打开旁边的格子。入目皆是女装,一年四季的都有,她忍着泪拿下其中一套往身上比了比,果然是自己的尺码。   俞知远吸了口气,替她将剩下的格子都打开:“奶奶的眼光一向很好,结婚用的三套礼服,也是早早就给你定了。”   “她知道?”卜晴眼里的泪无声的滚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大红色的传统礼服裙。   “知道。”俞知远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故作轻松的笑了下:“知道了她也认定你是俞家的孙媳妇,你看我多孝顺。”   卜晴闻言,佯装生气的回头捣了他一拳。   转眼到了8月9日婚礼这天,因为卜晴有孕在身,几位家长也不打算大办特办,仅在品鲜开席四桌。除去俞家人,剩下便是俞家在宁城的故交。卜晴这边只通知了彭小佳,单位的同事一个都没请。   品鲜也是杜家的产业之一,会所方面只在门外立了个自用的牌子,暂不接待散客。喜宴定在晚上开席,俞知远和跟薄施淡妆的卜晴下午四点便到了会所前厅,照着旧俗站在门口迎客。   来的都是卜晴见过或者听过的,气氛和平时聚餐没多大差别。等着客人到齐,夫妻俩简单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开始挨桌敬酒。   敬完两桌主客,卜晴和俞知远走到孙佩云所在的那一桌,她笑容甜美又大方的向其道谢:“谢谢您孙姨。”   孙佩云眼眶微红,顾不上失礼,走过来抱了抱她,说:“好孩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卜晴偏头望一眼俞知远,郑重点头:“我会永远陪着他。”   哪怕他40岁之后,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甚至丧失自理能力。后一句话,她只在心里,认真而慎重的说给自己听。   孙佩云笑中带泪的紧了紧手臂,随后松开她,眼泪婆娑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俞知远只顾跟其他人说话,见孙佩云落泪,以为她是在替自己的母亲开心,喉咙下意识的有些发紧。   卜晴依然微笑着,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喜宴结束已经晚上8点多,王叔开车将两人送到地方,便识趣的回了御景。   俞知远牵着卜晴的手到了客厅,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坐到沙发上,问她累不累。   卜晴闭着眼幸福依偎在他怀中,浅笑摇头。   俞知远温柔的亲亲她的脸颊,放她自己坐上沙发,心疼的蹲到地上帮她揉脚。要不是爷爷坚持,他其实婚宴都不想办,生怕累到她。   干燥的指腹抚过脚底,引来不耐痒的卜晴咯咯笑个不停。她靠在沙发背上,眼里洋溢着幸福的笑意,顽皮的朝他勾勾手指说:“我真的不累,你快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想说什么?”俞知远坐上沙发,再次将她抱到腿上,大手悄悄从她身后环过去,满足的握着她的柔软。   “……”卜晴身上迅速热了起来,她仰着头枕向他的颈窝,呢喃一般絮絮叨叨的问:“俞知远,我们从今往后就是夫妻了对吧?”   “我们以前就是夫妻。”俞知远挑眉一笑,低头封住她的唇,舌头灵巧的长驱直入。   沙发背后的白墙上,大红色的喜字映照着窗外的橘色灯光,宁静而热烈。俞知远勾着她的情绪,大手缓缓拉开礼服裙的拉链,捉住那两团的日渐变大的柔软,心醉神迷的揉搓。   “猴急,窗帘都没放,万一有人在窗外偷窥怎么办?”卜晴用仅剩的理智推开他,脸颊红扑扑的,目光迷离。   “等会再去放,再说大家都知道我们今天新婚,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想继续当和尚。”固定好她的身子,俞知远嗓音沙哑的低声索要福利。   “哎呦,我可不想继续当和尚!”随着杜御书打趣的声音响起,一大队人马从二楼的楼梯上挤下来,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   俞知远动作极快的将卜晴圈进怀中,气急败坏的瞪着那一帮捣乱分子,怒骂:“你们怎么进来的?”   “知远,这婚房是我帮你布置的吧?你说我怎么进来的。”杜御书厚脸皮一笑,伸手抱住身边一本正经的任飞,撅起嘴往他脸上凑,嬉皮笑脸的说:“我们以前就是夫妻……”   他的话音刚落地,“哈哈……”爆笑声四起。彭小佳在一旁哭笑不得,于是使出龙抓手,咬牙掐着他腰上的皮,使劲拧了一下。   杜御书顿时凄厉的哀嚎起来,连连赔不是。   “滚滚滚!有你们这么做兄弟的吗!”俞知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脸上的杀气随之消散。   “知远,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比咱哥几个都肉麻。”杜御书哼了一阵,走到沙发附近,随手把花瓶里的百合花抽出来,递给崔旭,并一脸沉痛的说:“小崔,你可学着点。你追了霄霄那么多年,这下知道自己差点被KO的原因了吧。”   崔旭挑眉哼了下,伸手揽住钟碧霄的肩膀,头一歪就往她脸颊亲了下。   孤家寡人的任飞,受不了杜御书的疯劲,摇头笑着打开客厅大门走了出去。踱步来到院中的秋千架坐下,他仰头望着天空中的璀璨繁星,下意识的给的白晓玫发了条短信:滨江路有家店子的螺蛳鸡很赞。   可惜一直等到杜御书他们出来,白晓玫也没回短信。   捣乱分子总算自动退散,俞知远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起身检查门窗,连床底衣柜都不放过。上下跑完一趟,他确认房子就剩自己和卜晴,没有闲杂人等藏匿,遂放心的将她抱上二楼的主卧。   轻轻放她坐到床上,俞知远气都不喘一下,搂着她又是一通绵长热烈的深吻。   夜色静谧,灯影疏离的卧室里,很快响起阵阵喘息。俞知远难舍的移开唇,温柔的帮她退去身上的衣物。已经隆起的小腹鼓鼓的一团,他禁不住红了眼,颤抖着贴上去亲了又亲。   抱着她一起去浴室清洗干净,两人回到床上,情难自禁的抱在一处。   周遭的气温一下子升了起来,相互交织在一起的紊乱气息,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极尽温柔的长吻结束,俞知远将她抱起来,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嗓音粗哑低沉的笑问:“可以吗?”   “嗯……”卜晴埋首在他胸前,湿漉漉的舌卷着他胸前的凸起,细细舔抵。   “老婆……”俞知远陶醉的闭上眼,大手在她胸前肆意游走。   卜晴红着脸亲了一阵,万分紧张的将他的火热一点一点压进自己体内。肿胀巨大的火热进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媚眼如丝的凝望着他的眼睛,佯装疼痛的轻轻摇头。   “已经可以了,不行就不勉强,你的身体和宝宝才是最重要的。”俞知远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极力控制住几欲癫狂的兴奋。   “我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下……”卜晴在他耳边轻轻呵了口气,身子猛的往下一沉,他的火热瞬间整根没入。   俞知远幸福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吼,双手扶住她的翘臀,轻轻推动。   卜晴眯着眼轻喘着扭动腰肢,身上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粉粉白白的煞是诱人。   长夜漫漫,床头亮度刚好的橘色灯光,点缀着一室旖旎。   隔天一大清早,卜晴刚睡醒即收到彭小佳发来的短信。她点开内容看了完,扭头望向窗外,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正式完结,明天或者后天,会有一章小包子的番外,三素十分感谢大家的观赏。   以下是今天刚开的新坑,   第63章番外   2016年9月,卜晴在新学年学生注册当天,接到了彭小佳的电话,临时跟院里请了一周假。   彭小佳自她婚礼第二天便悄然离开宁城,到如今两人已有三年未见。俞知远去了坦桑尼亚,大概要教师节前后才能回到国内。晚上她给儿子俞怀谦讲完故事,哄着他睡了之后,一个人躲去书房和丈夫视频。   此次分别差不多已有三个月,所以两人的谈话内容非常甜蜜。可惜缱捲的气氛只维持不到半个小时,小豆丁俞怀谦窃笑着突然出现在镜头中。   “爸爸,我明天要上学了。”已经两岁9个月的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爬进卜晴怀里,对着镜头得意的笑:“试课的时候,全班就我没有哭。”   俞知远盯着镜头里朝思暮想的小人儿,大方夸赞道:“宝贝你太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家伙撒娇的往卜晴怀里靠了靠:“爸爸,我想你了。”   俞知远见卜晴撇嘴,立即好笑的答:“快了,我很快就回去。”   “好吧。”小家伙说着,伸手就把屏幕合了下来:“妈妈,我想睡觉了。”   卜晴无语,她还有好多话要说的,这下想说也没得说了。正懊恼,俞知远的短信发了过来,甜蜜的内容里带着只有两个人能懂的暗示。   隔天一早,卜晴和公公嘱咐了一下入学需要带的东西,让新聘的司机小陈送自己去机场。   彭小佳离开宁城后没有回景州,而是去了附近的C市,所以这些年杜御书一直没能找到她。离开的头两年,她连个电话也没有,直到今年初才主动联系自己,但是要求和杜御书保密。   卜晴得知她自己带着儿子独自生活,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告诉杜御书。转念又觉得彭小佳会做出这个残忍的决定,定是被伤透了心,遂一直封口。   黑色的路虎,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朝着机场的方向急速行驶。晨风从车窗缝隙里灌进来,带来丝丝凉意,不断向后倒退的熟悉街景,令她不由的怔神。   三年的时间不太长,却也不太短。曾经那么相爱的人,在双方都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说分开就分开,来自杜家的压力可想而知……   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北门,俞怀谦费力地拖着爸爸买的拉杆书包,站在门外磨磨蹭蹭的裹足不前。开学第一天,妈妈答应送他上学却说话不算话。   虽然有一大堆的人来送,可是没人哄他,没人背他,所以他非常不开心还很委屈。   小家伙长时间的磨蹭,很快引起俞老先生不满。他拿起拐杖往地上使劲戳了三下,教训到:“男子汉大丈夫,上个学还推三阻四的,你爸爸小时候可不这样。”   本来就很委屈的俞怀谦,“哇”的一声就哭了,小小的身子扑到张秘书怀里,抽抽噎噎的问:“爸爸什么样?”   张秘书看一眼俞老先生,又看看分明心疼却绷着脸不说话的俞瑞海,还有坐在轮椅上,想说话又不敢卜老太太,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安慰道:“你爸爸小时候都是自己来幼儿园的。”   话才说完,谁知俞怀谦哭得更加大声:“我不要做爸爸……”   大家面面相觑,尔后动作一致的别过脸,谁都不去哄。   张秘书无奈,只好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拖着拉杆书包,将他送进小二班的教室。老师一看他们家这么大阵仗送来,当下就忍不住笑开了,接过书包将他牵进教室。   开学之前有过一周的试课,俞怀谦和小伙伴在一起已经很熟悉,所以很快就忘记了不开心。到了午饭时间,他第一个吃完,还得到了一朵小红花的奖励。   可是到了午休时间,他忽然就害怕了,还在教室排队就哭嚎起来。他一哭,别的小伙伴也跟着嚎,声音响彻整个保育院。三位老师无奈,只好由其中一个把他单独带走,剩下的安抚其他的小朋友。   被带走的俞怀谦,只要一哭就停不下来,嘴里话还很多。从教室到教职工家属楼,一路都听着他在喊:“我要回家!我爷爷很爱我!”   负责哄他的田老师扶额,柔声劝道:“老师也很爱你啊。”   “我要回家!我太爷爷很爱我。”俞怀谦继续嚎,还把家里爱他的人全数遍了,就是没停。从11点40分到中午1点40分,他呆在田老师家里的沙发上,一直又哭又喊。   田老师让他吵得头疼莫名,家里人也没法午睡,于是把他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了卜晴。   卜晴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俞怀谦一听妈妈的声音,顿时止住哭声乖乖的自己拿纸巾擦眼泪。田老师结束通话,温柔问他要不要去睡觉。   俞怀谦警惕的望着田老师,以及对面沙发上的另外两位大人,犹豫着说:“睡沙发就好。”   田老师瞬间又头疼起来:“田老师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可以去我家的客房睡。”   俞怀谦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田老师看了片刻,嘴里发出小小的坚持:“不可以随便睡。”   田老师再次扶额,调好空调的温度,又去房里给他拿了枕头和薄被过来,安顿他睡下。   这头卜晴算好时间,客气的给同事发了条道谢信息过去,尔后无奈的望着病床上的睡着小身影,和一旁面露疲惫的彭小佳。等着同事的短信回过来,她看完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孩子伤成这样,你还坚持不告诉杜御书?”   彭小佳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苦笑:“我决定了就不会反悔,剩下的钱,我会尽量想办法还给你。”   卜晴又气又心疼:“都这样了你和我谈什么钱啊!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消息的那两年我多难过?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彭小佳的目光黯淡下去,话里透着深深的酸楚:“你没有经历过如何跟婆婆相处,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卜晴默了默,转头说起杜御书的近况。彭小佳打断她,表示不想听。并说起自己最近在相亲的事,让她给自己做参考。   不想提就表示心中余情未了,卜晴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彭小佳。关于她当年如何说服杜御书,签字离婚的事,至今都是个谜。   心里从来不藏秘密的人,一瞒便瞒了三年,换她绝对做不到。   沉默中,医生过来查房,卜晴退到一边想了想还是偷偷拍了照片。彭小佳的儿子取名彭家声,比自己的儿子小几个月,此次受伤,是从托儿所的滑滑梯上栽下来,摔断了胳膊。   检查结束,小家伙也醒了过来,哭闹着要彭小佳抱。卜晴喉咙发涩,想着家里那个有无数人宠爱的小霸王,忍不住又劝了她一通。   彭小佳把儿子抱在怀里,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苦笑:“你当我是姐妹就别劝,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春节我就会把自己嫁出去,或者永远都不嫁。”   “你爸他……”卜晴想了想,转过话题问道:“他跟你后妈还好吧?”   “那个女人前两年出车祸瘫了,我爸被放高利贷的砍掉了一只手,现在正忙着跟那女人的儿子打官司,夺房子。”彭小佳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卜晴深吸一口气,到底没忍住,还是道出了杜御书受伤的事:“去年年初,他在出差途中遇到车祸,两条腿从膝盖以下都被截肢了。我本来不想说,你既然都决定要忘记,他好或者不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对不对?”   彭小佳心中一滞,心脏仿佛被利刃戳出一个大洞,瞬间疼到抽搐。她垂下头,指腹无意识的滑过儿子细腻白嫩的脸颊,嘴上依然淡漠:“确实不重要,以杜家的财力,不缺想嫁给他的女人。”   卜晴见好即收,附和的笑了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追求自己的幸福。”   彭小佳微微颔首,目光并无波动。   在C市呆了三天,卜晴得知彭小佳经营的店子想重新装修,于是从自己的卡里又给她划了30万,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彭父被砍掉手之后,放高利贷的人辗转找到彭小佳,竟然拿孩子逼她还钱。迫于无奈,彭小佳不得不把自己全部的积蓄搭进去,把债清了后用剩余的钱,勉强开了家童装店。   熬过初期的捉襟见肘,童装店因为地理位置不错,加上她进的货比较时尚价格也公道,生活逐渐开始好转。然而老天好像存心跟她过不去一样,舒服的日子没过几天,儿子就出了事。   虽然买了保险,并办理了医保,可小孩住院的花费本来就高。不是走投无路,还不知道彭小佳要躲到几时。卜晴恨她不争气的同时心也疼的抽抽。   第四天一早,卜晴去医院看过她们母子,乘航班回转宁城。这天正好是周末,天气很闷,阳光也特别的晒。车子刚进别墅大门,远远就看见自家的小霸王,拿着高压水枪和他爷爷玩打仗,弄得一头一脸都是水。   “俞怀谦,你过来。”卜晴下了车,佯装生气的叫他:“速度。”   俞瑞海瞅了眼儿媳妇,飞快关了水龙头,示意孙子赶紧过去先认错。   俞怀谦压根不懂爷爷的意思,他一听到卜晴的声音,就颠颠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妈妈……”   卜晴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水滴,板着脸问:“哭了几次?”   俞怀谦的小身子僵了僵,黑黢黢的脑瓜子垂下去,撒娇的扑进卜晴怀里蹭着,声音软糯又可怜:“一次……”   “几次?”卜晴佯装听不清:“到底几次?”   俞怀谦往后退了一步,迟疑竖起三根肥嘟嘟的手指:“三……”   卜晴刚要教训,身后的大门再次打开,王叔开着车从外边进来,副驾座上赫然坐着俞知远。她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快步迎上去。   已经隔了三个多月不见,强烈的思念迫使俞知远没等车子停稳,便敏捷跳了下去。他心情激动的奔过去,伸开手臂大力将她们母子抱进怀中。顿了顿,他抬手摩挲着儿子的头顶,偏头贴到卜晴的耳边笑问:“是不是这小子又闯祸了?”   “你儿子出息,开学第一天哭了整整两个小时,上三天学就把班里的小朋友带哭了三天。”卜晴不满的将儿子抱过去:“你自己问他。”   俞知远嘿嘿笑了下,抬头见父亲在车库那边摇头,于是佯装严厉的跟儿子说:“妈妈说的是真的吧?”   “她骗人……”俞怀谦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好奇的揪着爸爸脸上的胡子,委屈道:“妈妈没送我。”   俞知远安抚两句,招呼陈妈过来带他上楼换衣服,回头将自己的行李搬进客厅。歇了歇,他去偏厅看过爷爷,立即牵着卜晴的手一起上楼。   儿子两岁之后,就不跟他们同个房间一起住,只有偶尔他出差了,小家伙才会哭唧唧的缠着卜晴。进到房间,他关上门抱着卜晴吻了一阵,便开始不安分的动手动脚。   “大白天的,俞知远你疯了呀……”卜晴被他又亲又摸的,身子早就软成一滩烂泥。   俞知远停下手上的动作,哑着嗓子笑开:“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努力下,给怀谦添个妹妹。”   “不要……”卜晴刚说完,就被俞知远打横抱了起来,直接走进浴室。   他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看着起码有一两天没换,闻着又酸又丑。卜晴开了浴缸的热水,起先还靠在门上,看他脱衣挂刮胡子,下一秒便被他拉着一起进了浴缸。   水还不是很多,俞知远抱着她扒在自己身上,情难自禁的再次吻上她的唇。   结婚好几年,卜晴在这件事上不像网上说的那般索然无味,反而愈发享受。温热的水一点点漫上来,卜晴裙子后边的拉链,也已被俞知远拉开,略带薄茧的大手抚过之处,顿时传来绵密又刺激的酥麻感。   浴缸有些偏小,俞知远不得不挪了挪身子,空出手帮她将身上的衣物退去。白皙的肌肤浸到水中,很快绯红一片,他按捺不住的覆手上去温柔抚摩。   水花漫出浴缸的哗哗声,渐渐将两人交缠着的喘息声,和压抑不住愉悦呻/吟掩盖。   过了一阵,动作总被浴缸限制的俞知远,将*的卜晴抱了出来,轻柔放到洗手台上。随后慢慢抬高她的双腿,俯□深深的吸吮着她的柔软,慢慢来到明显已经有些肿起的部位。   湿濡温热的舌着迷的舔舐许久,直到卜晴不断求饶,他才站起来挺腰深入进去……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响起俞怀谦的嚎啕哭声:“爸爸,妈妈不见了……”   “臭小子来讨债的吧……”俞知远窝火的苦笑一声,单手护住卜晴的背,更加卖力的动了起来。   门外的小家伙听不到回应,执拗的拍着门,声音比方才还要嘹亮:“爸爸也不见了……”   卜晴的情绪受影响,郁闷开口:“不如等他晚上睡下……”   小家伙的哭嚎中气十足,不由的俞知远不同意,他不甘愿又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抽出来。卜晴搭着他的手从洗手台上下来,拿花洒冲了冲身子,围上浴巾匆忙拉开门出去。   胡乱套好了衣服打开房门,小家伙跟个球一样滚过来,后面跟着一脸了然的陈妈。卜晴难为情的笑了笑,抱起儿子回房:“你不是在楼下陪太爷爷下棋的吗?”   “我下不过他。”俞怀谦嘴巴一扁:“陈奶奶说我不可以上来。”   “可是你已经上来了。”卜晴的口气略严厉:“家里每个人说的话,你都要听的。”   俞怀谦见妈妈真的生气,又开始抽抽噎噎的:“你要爸爸,不要我。”   浴室里忙着冲凉水的俞知远,听罢顿时又恼火几分,小东西竟然吃醋。   “我没有不要你。”卜晴头疼:“你这么爱哭,班里的小朋友一定不喜欢你。”   俞怀谦不服气抹去眼泪,声音清脆的辩解:“才不是。”   这倔强的神情也不知像谁,卜晴无语的将他抱到腿上,哄道:“今天晚上轮到爸爸给你讲故事,开不开心。”   俞怀谦的小脑袋歪到一边,不大情愿的点头:“好吧……”   俞知远这时已经洗好出来,听着儿子闷闷的嗓音,无奈的望着卜晴摇头苦笑。晚上一家三口开车到附近的肯德基吃晚饭,俞怀谦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吃完还去了游泳馆游泳,回到半路就累得睡过去了。   卜晴望着儿子开心的睡颜,忽然心生感慨,幽幽的告诉俞知远,彭小佳的儿子摔断了胳膊。   “她的儿子?”俞知远握着方向的手微顿:“是御书的孩子?”   “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离婚之前佳佳就怀上了。”卜晴无意识的望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我听崔旭说,御书国庆订婚,对方的家庭条件也不怎么样。”   “卜晴,这个不是怎样不怎样的问题。”俞知远的声音有点冷,他尽量措辞委婉的提醒:“御书现在整个人颓废成那样,我们都不愿意看见,可是他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我们作为朋友,还是尊重他们的意思吧。”   “好……”卜晴不再提此事,转头说起家中老人的近况。   俞知远知道她是想自己稳定下来的意思,遂笑着承诺,准备接受上头的任命,重新担任行政职务。原先说好结婚后就不走了,结果第二年公司跟坦桑尼亚共和国有合作,他不得不又过起两头跑的生活。   儿子马上就三岁了,他是真心打算再养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儿,这样正好可以凑个好字。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俞怀谦洗完澡又变得精神异常,吵着闹着要跟他们夫妻一起睡。俞知远再生气也没辙,忍到半夜等儿子睡熟了,他偷摸将他抱回隔壁的儿童房。   夫妻三年,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对方的身体。他抱着卜晴意乱情迷的吻了一阵,轻轻顶开她的腿,继续下午没做完的事……   转眼到了周一,俞知远大清早起来,先送了卜晴去上班,回头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也送过去。亲眼看着儿子跟老师走进教室,他不放心的站在教室外陪了一阵,散着步往回走。   刚进御景大门,远远看见崔旭和挺着大肚子的钟碧霄,亲密的拖着手从里面出来。他笑着打了声招呼,约崔旭晚上一起去品鲜坐坐。   “我可以去吧?”崔旭没正面回答,而是低头认真询问钟碧霄的意见:“你不让去我就不去。”   俞知远看不下去,直接拆穿他的伪装:“还装什么情圣啊。霄霄你可得长点心,别让这小子捏的死死的。”   钟碧霄笑容温暖的望着崔旭,话却是说给俞知远听:“我乐意。”   “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俞知远爽朗大笑,别过他们回去取了车,驶去杜家。   开车进到杜家建在梅山脚下的私家别墅,才下来就见杜家的佣人,抱头鼠窜的从客厅里冲出来,脸上俱是惊骇的神色。   杜御书伤后情绪相当不稳定,莫不是……俞知远不敢再想,拔腿飞奔过去,直接冲进客厅。散落一地的碎瓷片、碎玻璃渣令他举步维艰,背对着大门而坐的杜御书,手里还握着把水果刀。   眼前的一幕让俞知远彻底的火了,他踩着满目的碎片走过去,劈手夺下刀子并拽住他的衣领,怒骂:“没用的东西,有种在这里跟保姆生气,你有种去把她找回来。”   “你算老几!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认怂了行不行!找她?你让我怎么去找,爬着去吗!”杜御书顶着一头乱发,脸色苍白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恶狠狠的骂道:“滚!”   俞知远的神经被他刺激到,勾手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打去:“为了个女人怂成这副德行,你当初怎么就好意思,那么爽快的签字离婚!”   杜御书没有还手,甚至还鄙夷的笑起来,只是眼底的痛苦却骗不了任何人。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分,俞知远转身去拿了纸巾过来,僵着手臂递给他。从卜晴那要来的,彭小佳母子俩的照片,此刻就在他的手机里,热热的灼烫着他的肌肤。   少顷,杜御书擦干净嘴角的血渍,控制着轮椅出了后院。阳光被院子里成片的景观树遮住,在泳池的碧蓝水面,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明亮的阳光,背影说不出的萧瑟寂寥。   俞知远在客厅里站了片刻,刚想迈步跟出去,杜家的保姆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说杜母有请。他咬了咬后牙槽,随着保姆走出客厅去了旁边的别院小楼。   “知远你可回来了……”杜母脚步匆忙的迎过来,脸上满满都是担忧的神色。杜御书出事前她还是个还风韵犹存,气质典雅的妇人,这才不到两年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阿姨好。”俞知远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忽然有些心酸,伸手搀住她的胳膊一起坐回茶室。   “御书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知道自己错了,可好女孩那么多他干嘛非要娶那个骗子。”卢素娥幽幽的叹着气:“你一定要帮阿姨劝劝他。”   “阿姨,不是我不想帮忙。”俞知远听她说彭小佳是骗子,心里有点不舒服:“您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小彭是骗子的话,我们谁劝也没有用。”   “她就是个骗子,有事实有证据我没诬赖她。”卢素娥情绪有些激动:“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哪个会跑去婚庆公司当婚托,还不停的伸手跟御书要钱。”   俞知远觉得她完全没法交流,当下假装出还有事的模样,直接站起身:“阿姨,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您的孙子今年已经2岁半了。”   说完不等她有所反应,他转过身径自拉开茶室的门。走廊上,杜御书的脸阴沉沉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本文内容由【陌晁凤】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