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 《缠情总裁深深吻》 作者:桃衣 ======================== 【001】限制级杂志 【001】限制级杂志 “哇塞,这个肌肉看得我直流口水啊……” “这个,你看这个身材巨好,标准八块腹肌,如果他现在在我面前,我直接舔上去你信不信?” “你是想舔他肌肉还是舔他别的部位?” ………… 下午1点50分的午休时间,乔尔喝了口水,看了眼旁边位子上聚在一起不时发出阵阵惊叹跟尖叫的同事,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整理资料。 她所在的安硕信息公司在3天前被一家更大的公司给收购了,经理交代了要在新老板过来之前把项目部所有的客户资料整理出来,时间紧迫,乔尔只能加班加点做完。 “乔乔,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你先别弄了,快过来给我们评比一下这两个男人哪个比较帅?” 两个同事开始争论不休,乔尔嫌吵,只能勉为其难地往旁边桌上瞥了一眼,不过就这么一眼,足以把她吓得即刻别过脸去。 虽然对她们平时花痴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这本杂志上的男人……为什么一件衣服也没穿,包括内裤? 那同事显然是被她这个反应给逗乐了,忍不住揶揄两句,“不就是裸男吗,你害羞什么啊,你都24了,而且不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吗,你可别跟我说你连男人的身体都没见过?” 乔尔轻咳了一声,对于这个问题不知怎么回答。 男人的身体,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见过…… 4年前,她高中毕业举行谢师宴的那个晚上,喝醉了酒的乔尔被一个同班同学扶着进了一间酒店的套房,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身体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被一种很异样感觉所充斥着,身体酸涩而胀痛,那个伏在她身上的男人身型高大,力度沉重到让她有些难以喘息。 结果第二天一早,乔尔顶着宿醉昏沉的脑袋醒来,便接到家里出事的电话,她甚至没能来得及借着那一丝从窗帘缝隙中跳跃进来的阳光看一眼身边的男人,就套上自己的衣服匆匆落荒而逃。 以至于,在4年后的今天,她依旧不知道当时夺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究竟是谁。 不知道她儿子的爸爸到底长什么样。 “到底见没见过?”其中一个同事不依不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乔乔,你不会还是个处吧?” 项目部的女员工,平日都需要喝酒应酬拉单子,对于那些荤话早就习以为常,在男女关系方面也会相对更开放一些,对于她们来说,到了24岁还没送出自己的第一次,那应该可以用“丢人”来形容。 乔尔避开了那人好奇狐疑的目光,不习惯撒谎,也不好跟她们说自己连儿子都4岁了,因为在入职时自己填的资料是未婚,只能转过脸去继续开始敲打键盘,“你们慢慢看吧,我先把这些东西整理完。” 她这样欲盖弥彰的态度,反而更是激起了同事的好奇心,那人捧着那本杂志又凑了上去,非得套点话出来才行,“乔乔,看这个东西又没什么好丢人的,你想想看,你以后总得结婚吧,结婚了之后总得跟你老公做愛吧,**的时候你总得看他的身体吧,不先在杂志里多看几个怎么知道哪个好?” 【002】骤然出现的新老板 【002】骤然出现的新老板 那同事跟另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趁着乔尔不注意“刷”的一下就用那个裸男的照片直接盖在了乔尔的电脑屏幕前,一丝不挂的男模毫无预警地直入乔尔眼帘,惊得她“啊”了一声闭上眼,手一伸就将那本杂志慌乱地从面前扔开。 杂志啪嗒一声掉在了门口,那两个同事显然是没想到乔尔这么开不起玩笑,一时也有些怔住。 “不好意思,我去帮你捡回来。” 乔尔深呼了口气,虽然不认同她们的做法,不过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到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她也想过有朝一日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那种事情将来总会经历。 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口,正打算弯腰把地上的那本杂志捡起来时,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 乔尔下意识地抬头往上,入目的便是一双笔直的长腿,被料子极好的黑色西裤所包裹,大概是因为她是蹲在地上的关系,用仰视的角度看上去,更显这人高大无比。 男人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五官精致而立体,周身好似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沉稳矜贵,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魄。 乔尔不知从哪里听到过,仰视的角度是最考验一个人的颜值的,但她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光从外貌上看,似乎挑不出任何的缺点。 那人视线忽然落在地板那本翻开的杂志上,乔尔心头一慌,这人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安硕的员工,但不管是不是,叫人看到这么限制级的书总是丢脸的事。 她正想从地上捡起来,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副总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才松了口气似的朝他小跑过来,“江总,你在这里,各部门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您看什么时候召开经理级会议?” 江……江总? 天,这人不会就是安硕的新老板吧? 乔尔只觉得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他低头的时候,应该有看到那本杂志吧?而且因为是她来捡,所以就会下意识认为是她的东西吧? 江律声唇角轻勾了下,地板上的全裸男模摆了一个极为撩人的姿势,男人挑了挑眉,蹲在地上的女人看着也就是20出头的模样,五官底子清隽斯文,不过居然开放到喜欢看这种东西? 倒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从地面收回,这才看了一眼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副总,淡淡开腔,“我没说过要开经理级会议,让他们都散了吧。” 副总一愣,这种会议一般是新老板上任的惯例,所以她才会提前安排,至于要不要开,也得看老板喜好,既然江总发了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正想问问老板是否还有其他吩咐时,那人忽然沉沉出声,这一次,话却是对乔尔说的,“你是项目部的?” 这间办公室门口就写着“项目部”三个字,乔尔自知逃不过,吞了口唾液,从地上站起身来的同时伸腿把那本杂志往后一踢,“对,我是。” “来一趟总裁办。” 男人只丢下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转身离开。 【003】给自己留了一手 【003】给自己留了一手 乔尔在总裁办的门口踯躅了半晌,末了才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白细手指在冷硬的门板上扣了两下,带起不轻不重的声响,很快里面传来回音,极简洁的一个字,“进。” 从电梯上来这一层的时候她就想过应该怎么为自己辩解,那本杂志确实不是自己的,可当时老板是亲眼看着自己捡起来的,如果她实话实说,老板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狡辩? 而且跟一个陌生男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解释这么尴尬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自己也不能莫名其妙替同事背下这个罪名,她还打算在安硕长期工作下去呢,新老板来的第一天就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叫她以后还怎么面对? 不过她想着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因为这事丢了工作,不管再怎么说,刚才还算是午休时间,不算耽误正业吧? 这么一想,胆子倒是稍微大了些,乔尔沉了沉自己的呼吸,这才推门进去。 这间办公室乔尔不是第一次来,前老板尚且在任的时候她也来送过几次文件,不过几日的功夫,这里已经焕然一新,连带办公桌跟书柜都换了新的,整个装修格调也跟先前大不相同,不见往日半点痕迹。 江律声就坐在大班椅上,两条长腿优雅叠起,隐隐露于桌板下方,大概是因为坐着的关系,裤腿微微上缩,露出半截黑色的男士袜子。 他正埋头阅览手中的文件,眉宇微蹙,偶尔用笔在纸张上划弄一二,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哪怕听到门口有人进来,他也始终未曾抬头看上一眼。 乔尔站的尴尬,原本想着等他看完手中的文件再说,但目测了一下他手里的那沓文件少说有20来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边的男人忽然沉沉出声:“安硕项目部手头在谈的国内外项目各有多少个?” 她愣了一下,很快回答,“国内项目洽谈的有19个,国际项目42个。” 江律声长指夹着一页文件翻起,蹙起的眉头微动了一下,视线才落在后一页上,眉眼不抬又问:“国际项目里,估值最高的是多少?” 乔尔这段时间刚好被经理吩咐了在整理所有的客户资料,再加上她本来记性就挺不错的,对于这些细节当然也还记得,所以回答的还算肯定,“两千万美金。” 这次,她没听到对方问出第三个问题。 江律声往座椅后背微靠了下,随意将手里的那支名贵钢笔往桌上一扔,视线落在文件上被他圈出的三个数字上——“16”、“34”、“1080万”。 彭未名作为安硕的前老板,在这个圈子里的口碑确实不怎么样,当初他们订立合同时已然协商好,安硕所有的客户资源要如数递交到江律声的手里,但显然,这个老狐狸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 男人的唇角勾起,随意转了下椅子侧对乔尔,几缕阳光斜洒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更不分明。 乔尔回答完问题,没等到江律声的回音,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暗自揣摩着是否要主动开**代一下关于那本杂志的事情,眼角的余光忽然见到那人朝她看了过来。 【004】对,我是江律声 【004】对,我是江律声 “还有事?”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蕴着红酒般迷醉人心的味道。 四目相对间,乔尔只觉得呼吸漏了一拍。 江律声的眸光深邃,大抵是因为常年在商场上历练的关系,与之对视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莫名压迫感,特别是当他的视线锁定在别人身上,眉峰微蹙,仿佛只凭一眼就可以把人轻易看穿。 乔尔不自在地将头发往而后勾了勾,心里想问关于那本杂志的事情,但见老板不开口,她哪好意思主动提起? “你想问我关于那本书的事情?” 江律声这么精明的人,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一个24岁女人,不对,这样的,应该还是女孩吧?清汤挂面,看着还算顺眼,至于私人爱好,这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内。 男人的薄唇浅浅勾了一下,拿笔继续在纸上勾划,“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员工私生活我从不过问。” “私生活”那三个字,总是让乔尔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但见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再解释那么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点了点头应下,告辞出去的时候,见到那人已经伸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我是江律声……” 乔尔听见那个名字,呼吸倏地一顿。 往事如同投影仪一样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播放: ——“乔德鑫,你这个禽兽,你知不知道她才22岁,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的她,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 在宁城,很少有人不知道江律声的大名。 江家的大少爷,又是晶盛集团的创始人,年轻有为且生的一副好皮囊,所以颇受各大媒体的追捧,但乔尔对他的印象,却仍是停留在4年前他赤红着一双眸子紧紧揪住爸爸衣领的场景。 当时的她被爸爸关在房间里出不来,只能透过那条一指宽的门缝隐约看到外面的场景,她知道自己的爸爸犯了罪,也知道揪住爸爸衣领的男人就是江家的大少爷,但她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在房间里捂住自己的嘴巴哑声哭泣。 那一双赤红的眸子,她永生难忘,却与自己今天见到的那双淡漠冷然的眼睛完全不同,4年过去,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忘记了当初那场可怕的噩梦,但光是“江律声”这三个字,就足以把她身体里每一个恐惧的细胞都调动起来。 所以说,这个收购了安硕信息公司,即将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男人,就是江律声? 乔尔捏着门把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这个事实让她身体颤栗,大概是因为开门的时候太过慌张,门把手一拉开,她连外面的状况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走了出去,结果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 乔尔鼻子吃痛,忍不住用手捂了捂,暗叫倒霉,但也知道这回是自己撞到了人,连连朝对方说着“对不起”。 那人倒是浑不在意,轻佻地吹了两下口哨,“有美女投怀送抱,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生气?” 【005】唯一的一次对视里,她惊得像只兔子 【005】唯一的一次对视里,她惊得像只兔子 乔尔素来脸皮薄,虽然知道工作场合的男人说话,向来荤素不忌,不过被对方这么一打趣,脸上很快不自觉地漾起了一抹红晕,为了避免自己会在这里闹出更多的洋相,她礼貌地冲那个被自己撞了的男人点了点头,而后迅速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宋聿炀便拣了个单人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问江律声,“你新秘书?” 他指的,自然是刚刚才从这里出去的乔尔。 江律声的视线这才从先前的文件里抬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稍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你要找女人,我这里似乎不适合你。” “这不是刚才她自己撞上来的吗?” 宋聿炀双眸还留恋在窗户那边,忍不住回味,“那小姑娘虽然面相挺嫩,不过刚才近距离看着,胸倒是不小,关键是调侃两句人还给你脸红上了……” 江律声不置可否,见宋聿炀一直朝那边努着嘴,这才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视线淡淡瞧过去。 透过未阖上的百叶窗,依然能见到刚才那个女人走过的身影,只不过被百叶窗的叶子稍加阻挡,她的身体像是被“切”成了一段一段,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完整的,眼睑半垂落,从这个侧面的角度看过去,睫毛显得格外纤长而浓密,让他忍不住想起刚才与之唯一的一次对视里,她惊得像只兔子般的模样。 江律声点了根烟,直到乔尔的背影消失在自己吞吐出的烟雾里,他的唇角才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 乔尔一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好。 出国4年,本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切不好的记忆都会被彻底冲淡,但结果显然不是这样,只是见了一次江律声,她那颗心就会控制不住地慌乱起来,哪怕对方像是暂时没认出她来,总觉得自己的身边像是放了个定时炸弹般让人不安。 还好第二天是周六,不必早起,但乔尔醒来时的那一对黑眼圈显然是有些吓坏母亲关悦群。 “你怎么了乔乔,脸色这么差?” “没怎么休息好。”乔尔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发现自己的两个眼圈超级明显,需要擦点粉才能勉强遮一下。 儿子幸幸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画笔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就往乔尔脸上伸,“妈妈,我给你画一画,你马上就变成大熊猫了!” “别胡闹!”关悦群虽然语气透着点严厉,倒也没真的责怪幸幸,反而是伸手把他抱到了餐桌椅子上坐下,见那只卡通碗里的饭几乎没动过,脸色一沉,“外婆不是让你把饭饭都吃完吗,你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点?” 幸幸吓得直接伸手捂住了嘴巴。 幸幸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挑食,再加上从小吃惯了国外的那些东西,刚开始回到宁城吃米饭总有些不习惯,但关悦群在对待孩子这方面,却赋予了极大的耐心,不管那孩子多皮,每餐都是一勺一勺喂他吃完。 在儿子的这件事上,乔尔由衷感激母亲。 【006】我想去看看爸 【006】我想去看看爸 4年前因为爸爸出事的关系,没几天功夫她便被母亲送到了国外,得知有了幸幸,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段时间她因为爸爸的事情胆战心惊,再加上高中才毕业的女生,对于那方面也不是很懂,根本没想过跟那个陌生男人有了春风一夜之后还要去吃事后药。 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乔尔并没有告诉母亲,或许是出于心虚,也可能是不想在那个关头让母亲更加心烦,但她却执意留下了这个孩子。 一直到2个多月前带着孩子回国,关悦群才得知的这个消息,从最初的震惊、气愤,到如今经过相处慢慢接受,哪怕有时候关悦群对幸幸说话态度仍有些严厉,但毕竟有着血脉的牵连,看得出来,她已经慢慢地开始接受幸幸。 小家伙不情不愿地吃完了东西,才回到自己的小书房里去继续画画,关悦群收了碗筷回到客厅,手肘抵了抵乔尔,“你有事?” 当妈的总是最了解女儿的情绪,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也能感觉出来。 乔尔愣了一下,心底确实是压着事儿,不过她当然不会在母亲面前提起江律声这号人,只简单说,“妈,我想去看看爸。” 果然,关悦群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好好的,看他做什么?”她手中的抹布扔在桌上不断擦拭着,动作却已不如刚才那般麻利。 乔尔却不松口,“妈,怎么说他都是我爸,那件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受到的惩罚他也受了,那么多年一个人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的孤苦无依,而且还得再关上3年才能出来,这些年我人在国外路途遥远,既然现在已经回来了,总该去看看他,更何况这段时间降温,都不知道他在里面……” “你这么替他想,那他当年做那种事的时候想过我吗?” 关悦群忽然将手中的抹布狠狠摔在地上,厉声截断了乔尔的话。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乔尔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她教了20几年的书,年轻的时候浑身都是一股书卷气,文气白净,连同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不过这4年来,她倒真的老了很多。 4年前,她的父亲因为强奸而被警方抓获,因为那个女人身份特殊,在加上事后她不堪受辱自杀身亡,所以当时那件事在宁城闹得很大,不仅爸爸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跟母亲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乔尔当年才会被迫出国。 其实她不是不能理解母亲的感受,只是她又觉得,母亲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绝情,至少爸爸入狱之后的这4年来,那个有点老年痴呆症的爷爷,一直都是她在照顾。 大概是听到了这边大人说话的动静,书房里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儿,幸幸的脑袋钻出来,手里的画笔已经换成了黄色,冲着关悦群晃了晃,“外婆,你现在好像一只大老虎哦,要不要我给你画?” 说着,还学着老虎的样子“哇呜”叫了一声。 关悦群脸上的怒意渐渐淡了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这才叹息着开口,“想去就去吧。” 【007】已经有人探视过了 【007】已经有人探视过了 周日这天,乔尔还是独自跑了一趟宁城监狱。 监狱这里地处宁城的西郊,离市区很远,没有直达的公交或者班车,看着也挺荒凉的,乔尔是打出租车过来的,下车付了钱,这才往里进去询问探监的流程,门卫跟她指了指里面,想是已经回答过无数遍这个问题,头也不抬就说,“直走进去,左拐第二间排队。” 乔尔道了谢,这才根据门卫指的路找到了那里。 探监都是需要登记信息,按照流程来的,乔尔在来之前的一个晚上还在网上大概查了一下需要带的东西,前面有不少人在排队,她趁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包,身份证、户口本都在,想来没有太大问题。 好不容易轮到了乔尔,她走到窗口,将自己的证件都递给了面前的狱警,“你好,我要探视乔德鑫,我是他的女儿。” 那狱警面无表情接过证件,一边翻看上面的照片一边扫了乔尔一眼,确定身份证是她本人的,这才噼里啪啦在电脑里输入了乔德鑫的信息,头也不抬地说,“乔德鑫今天已经有人探视过了,你过几天再来吧!” 已经有人探视过了? 乔尔有些难以置信,监狱这里的规定是每个犯人一天只能接受一次探视,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是除了自己之外,谁会来探视爸爸? 爸爸那边的亲戚总共就那么几个,爷爷患有老年痴呆,根本不可能自己过来,妈妈是知道自己今天要来的,也不会是她,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忍不住问道,“警官,请问一下今天来探视过我爸爸的人是谁?” 那狱警大概是长期呆在监狱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说话语气也不是很好,“不知道,这个我们不能透露。” 乔尔不死心,好不容易来了这一趟,总得想办法见上爸爸一面再走,“警官,那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只跟我爸爸说几句话就好。” “不行!我们这里都是按规矩办事的,谁都别想例外,照你这样这个通融那个通融的,我们还要不要工作了?”那名狱警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每天来这里探监的人有好几百号,他哪儿愿意在乔尔一个人身上耗这么长的时间,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对方直接冲她身后喊道,“下一个!” ** 乔尔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监狱。 白跑了一趟这个地方却没能见上爸爸一面,她想着等自己下回再来探视的时候,就应该是下一个有空的周末了。 乔尔叹了口气,正准备用打车软件给自己叫一辆出租车的时候,不过在见到手机屏幕上只剩一格断断续续的信号时,她才彻底懵了一下。 刚才她来的时候是打车来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想着自己回去的时候也可以用手机软件给自己叫辆车,可她哪儿会料想到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更别说是上网了,而且这附近看样子也不会有出租车经过,她该怎么回去? 【008】这车上坐着你们江总 【008】这车上坐着你们江总 从家里打车到宁城监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要一个小时40分钟左右,而这条看上去荒无人烟的泥泞马路,至少也开了半个多小时。 靠徒步走到能打车的地方显然是行不通的。 人烟最多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监狱了,既然有这么些来探监的人,应该会有出去的方法吧? 乔尔脑子一转,她想起自己以前在国外去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旅行时,会用竖起大拇指的方式向路人搭便车,如今她便依样画葫芦的再用这种方式求助。 监狱附近路过的车辆也不是很多,不过好歹来来往往也是有几辆的,乔尔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路过的几辆车子要不就是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要不里面就是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着她笑,那样的车子她也绝对不敢上。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时间已然接近中午了,今天的太阳格外刺眼,照得夏可有些发晕,直到一辆银灰色的路虎停在她的边上,她才彻底回了回神。 车窗下移,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男性脸庞,那人半截精壮手臂搁在窗沿上,轻佻地冲她吹了声口哨,“Hello,美女,又见面了!” 乔尔眯了眯眼,认出他是那天在江律声办公室里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当然这个时候对方也很有可能是可以带她回市区的求助对象,于是大方一笑跟他打招呼,“你好。”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指的,当然是监狱这边。 乔尔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爸爸就被关在里面,跟这个男人连认识都算不上,当然也没必要透露那么多的**,既然对方问起,她就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来看一个亲戚。” 宋聿炀“哦”了一声,显然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见她一个小姑娘在这荒郊野外的路边站着,摆明就是没车回去,反正也就顺路一搭,他当然不介意自己能在美女心里多留下几分好印象,挑了挑眉,“这个地方不好打车,要不要我带你一段?” “可以吗?”乔尔正巴不得有人能顺路带自己一段,虽然这人说话有几分不正经,但看着也不像坏人。 “当然可以!”宋聿炀觉得她这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是挺可爱的,忍不住就想逗逗她,“不过你就这么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也不怕我是坏人?” 听他这么一说,乔尔更觉得放心,用手勾了一下耳廓的头发,“应该没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吧?” 她这句话,倒更是把宋聿炀给逗乐了,他长臂一勾,“上来吧,不过我现在还得跑一趟东郊,恐怕不能把你送到家,带你到市区还是没问题的。” “到市区就行了,谢谢你!” 乔尔原本想着坐在副驾驶位会显得比较礼貌,但是透过半阖的车窗望进去,见到那个位子上像是放着两束花,很是素净的颜色,应该是白菊跟白玫瑰。 她冲宋聿炀点头道了谢,正绕到后座正要打开车门时,听见驾驶位上的男人又说:“放心,我也骗不了你,这车上后座还坐着你们江总呢,我可不敢擅自卖了他的员工!” 车门刚好被完全打开,里面那个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逐渐填充乔尔的眼球,视觉跟听觉上的双重刺激,让她表情怔在当场。 【009】还不上车? 【009】还不上车? 江律声,他竟然就在车上? 除了那种冤家路窄的感觉,此刻在乔尔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刚才那个狱警对自己说的话——“乔德鑫今天已经有人来探视过了”,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妈妈或者爷爷,而江律声正好出现在宁城监狱附近,这意味着什么? 很有可能,比自己早一步进去探视爸爸的那个人,就是江律声! 乔尔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她拼尽了全力想要去遗忘去摆脱的一切,都好像跟着江律声一并轻而易举地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江律声眉眼不经意一抬,显然也是看到她了。 对于两天前才见过的这个安硕底下的员工,他当然不至于那么快忘记,应该说还多亏了那本杂志的关系,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唔——还算深刻。 上一次在公司,他就觉得这女人大概胆子有点小,见到他时总避免不了拘束紧张,他以为不过就是因为那么一本杂志的关系,或者就是性格使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子公司旗下女员工的性格问题,能让他有多在意? 好在当时她回答问题还算得上流畅,那两个答案对自己来说也很有价值。 但是刚才见她跟聿炀聊天倒是挺落落大方的,就知道她平日里应该不算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人,不过怎么一见到自己…… 江律声觉得自己上次已经把那个问题说的很明确了,并且事后也没有任何追究责任的打算,何至于把一个女人吓成这样? 他往里靠了靠,叠着双腿,见她半天没反应,两根长指轻点了下真皮座椅,蹙眉催促,“还不上车?” 宋聿炀见状,忍不住哈哈一笑,“阿声,工作的时候你到底怎么折腾人家了?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见到你就跟见到豺狼虎豹似的。” 他说的话有明显的暧-昧成分在里面,根据称呼,乔尔判断他应该是江律声私底下的朋友,要不然也不至于会称呼他为“阿声”,不过哪怕就是一句玩笑,她也不想让他把自己跟江律声扯在一起,为了不让这个话题继续,她迅速敛好自己的表情上了车,低低叫了一声,“江总。” 江律声见她关上了车门,但仍是靠着车窗一脸正襟危坐,生怕一不小心会跟他擦到碰到的样子,眉宇微蹙,心里隐隐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淡,淡到不足以让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却又让人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只是这人的表情一贯不显山不露水的,也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开你的车。”这句话,显然是对宋聿炀说的。 江律声随手夹起座椅旁边的一本财经杂志,随意翻了两页,不再开口说话,倒是前面的宋聿炀挺热情的,一路上大概是怕乔尔无聊,时不时地找话题跟她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明显没什么恶意,乔尔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对他们对话完全不感兴趣的江律声,这才礼貌回答,“乔尔,乔迁的乔,尔就是你字去掉单人旁那个尔。” 虽然4年前他跟爸爸有莫大的过节,不过对于自己的名字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010】坐在了江律声的腿上 【010】坐在了江律声的腿上 “莞尔一笑的尔?”宋聿炀挑了挑眉,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给这个“尔”字找了一个更为暧昧的解释,“这名字还挺特别的,我叫宋聿炀,以后我们应该还会是同事。” 听宋聿炀的意思,大概是很快就会来安硕这边工作,乔尔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听见对方又问,“乔小姐,喝水吗?要是觉得口渴的话我这儿有矿泉水。” 她倒是真的觉得口渴了,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来来回回地忙活了一早上,再加上今天太阳比较猛,刚才在室外站了一会儿就晒得她口干舌燥的,现在既然宋聿炀提起,她也不再拿乔,直接说了一声谢谢,就见宋聿炀空出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往后一递。 路虎的车型还是挺大的,所以哪怕宋聿炀手这么一伸,乔尔也够不到,只好半站起身来去接。 从宁城监狱回市区的这条羊肠小道虽然车流量不多,但是连水泥都还没浇,加上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所以湿滑泥泞得很。 乔尔摇摇晃晃地扶着副驾驶的座椅后背,正好够到矿泉水瓶时,透过挡风玻璃忽然看到前面的岔路口横穿出一辆三轮车来,宋聿炀的注意力显然是没在看前面,但那三轮车踩得极慢,恰好横在马路中央,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乔尔一惊,连忙提醒宋聿炀,“当心看路!” 那一脚刹车踩得很急,以至于整辆车一个剧烈的晃动,让车上在座的三个人都因为惯性猛地往前倾倒。 宋聿炀低骂了一句脏话,因为看到原本蹬三轮车的那个老汉此刻已经痛苦地倒在地上了,这年头碰瓷的人太多,但他又担心因为刚才自己的莽撞是不是真的撞到了人,只好下车先去看看情况,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后座上的那一幕。 乔尔原本是半站着去接宋聿炀手里的矿泉水,刹车时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她还用力扳住了副驾驶的座椅后背,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那个天旋地转的一瞬间,她又不受控制地往车子后座倒去,才刚触及到指尖的那瓶矿泉水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只是坐下去的那种触感显然是跟之前不太一样,比真皮座椅要硬一些,也更热一些,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自己的腰上仿佛还有一双大手,在刚才身体失重的时候,稳稳地扶了自己一把。 车子后座上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江律声,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也可想而知,所以说——现在她是坐在了江律声的腿上? 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乔尔简直快要尴尬死了,尤其是看到自己现在的姿势还是跨坐在他身上,身体更是下意识一僵,两条微微分开的腿也跟着收紧了一下。 可她不知道,这种动作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会蕴含着另外一种意思。 江律声只觉心浮气躁,尤其是当那具娇软的身体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贴上了自己,哪怕隔了两件不薄的衣服,触感仍是细腻无比。 见她明显是愣住了,江律声适时提醒,“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 【011】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011】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乔尔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准确无误地劈中了自己的脑袋。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巧合地跟江律声上了同一辆车,而且自己还如此尴尬地因为这么一个大乌龙而恰好坐在了他的腿上? 原本那种暧昧至极的姿态就足够让她整个人慌张到不知所措了,现在听江律声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才故意这样做的? 天知道,她绝对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江总!” 一片空白的大脑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磕磕巴巴地不断跟他道歉,同时慌忙从他身上起来。 可车子后座的空间拢共就这么大,结果没想到动作一乱,她脑袋又不小心磕到了车顶上,乔尔吃痛,眉心下意识拧了拧,不过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了,只能一边仓皇地退到座位另一边一边跟他解释,“那个……江总,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就是因为刹车太急我才没站稳,我不是……刚才真的是不小心,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 她神色尴尬地及时顿住,“故意坐你腿上”这种话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反正想着他应该也不至于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江律声抿了抿薄唇,覆盖在自己腿上的那股力量早已消失,不过刚才她靠近自己时所留下的那股清甜的味道好似还在鼻端萦绕,以及他手掌所触及到的那个柔软而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让他心神竟有些无端端的恍惚。 再低头去看她此刻的样子,其实他倒不否认宋聿炀那天说的话,看着是清水出芙蓉的那种脸蛋,不过害羞慌张起来的样子却又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味道。 可她涨红了一张脸,嘴里却是不停地跟自己解释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纯属意外,毫无预谋,就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剖开来给他看看以证清白了。 江律声眉心一紧,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刚才她跟聿炀聊天讲话时的那种落落大方跟自然的态度,到了他面前就完完全全变成了——避如蛇蝎。 对,避如蛇蝎。 但他又觉得奇怪,一个思想开放到可以在上班时间看那种杂志的女人,对于自己不小心坐到一个男人腿上的行为,应该也没必要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男人眸光紧盯着这张苍白之中蕴了几分潮红的脸蛋,忽然挑眉,薄唇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你很怕我?” “什么?” 乔尔愣了一下,口中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否认,“不是的江总,我只是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而且刚才确实,我的行为比较……失礼。” 乔尔咬了下唇,脸上的尴尬还未来得及彻底散去,她倒不是真的害怕江律声这个人,只是觉得以他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应该尽量避免一切接触。 哪怕4年前的那一切并非亲身经历,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算得上是厄运,都是想从生活中彻底抹掉的记忆。 【012】4年前的那一天,也是11号 【012】4年前的那一天,也是11号 她那话说得遮遮掩掩的,像江律声这样精明且善于观察的男人,哪会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怎么看都像是这个女人在刻意掩饰着什么,至于具体是要掩饰些什么,此刻根据他所了解的情况,只能猜测是跟那本杂志有关系。 江律声抿了抿薄唇,显然是认为她在这个问题上有些小题大做了,“如果你是因为上次的那件事,那就没有必要太过放在心上,我说了,员工的私生活我不会干涉。” 上次的事?杂志? 说到这个,乔尔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江总,其实那本东西不是我的。”她没有替人家背黑锅的义务,但也不至于真那么不仗义把指名道姓人供出来,只避重就轻地说,“那天午休,我只是帮人捡一下东西,恰巧您路过遇到了,就这样而已。” 不是她的? 江律声眉峰一挑,面对他时这女人是这样怯懦懦的性格,这番说辞倒也合理,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既然不是,就不用那么拘谨,我也真不至于像豺狼虎豹似的吃了你。” 而后便侧过身去,继续翻阅刚才没看完的那本财经杂志。 乔尔听出他这话应该是在回应刚才宋聿炀的那句调侃,松了口气,正好宋聿炀处理完了外面的那桩事情重新回到车上,马路中央摔倒的老汉跟三轮车都已不见,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起,“看样子也没撞坏那老头什么,倒是我那车头还给轻微擦了一下,还好问题不大,扔了5000块钱了事。” “5000块?”乔尔不禁讶异。 虽然知道宋聿炀的身价应该不低,要不然也不至于开得起这辆上百万的路虎,不过这个数目显然跟敲诈无异了。 “要不是赶着去办事,我也不乐意给他敲那么一笔。”宋聿炀对这么点小钱倒也不以为然,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的水。” 他又递过来一瓶,乔尔道了谢伸手接过,视线又落在副驾驶位上两束洁白素净的花束上,那样的颜色跟包装,很明显是送给逝者的,再联系到宋聿炀说的“赶着办事”,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11号,4年前,林素彬自杀身亡的那一天,也是11号。 那个被她爸爸乔德鑫强奸的女人,也是江律声的未婚妻。 …… 车子很快到达市区,宋聿炀将乔尔放在一处很容易打车的地方,按下车窗跟她告别,“抱歉了今天没法送你到家,改日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 乔尔觉得宋聿炀这人性格还是挺好的,友好地冲他笑了笑,“能送我到这里已经很感激了,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宋聿炀哈哈一笑,跟她说了句“一言为定”,这才关了车窗继续往前开。 江律声的视线随意落在后视镜上,直到那里面乔尔的背影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他才不动声色收回,忽然见宋聿炀转过头,挑眉问他,“阿声,你觉得怎么样?” 【013】先填饱你这个特级困难户 【013】先填饱你这个特级困难户 江律声的视线从杂志里抬起来,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刚才那个乔小姐。”宋聿炀挑了挑眉,显然对于刚才乔尔在场时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上回在你办公室这么随意一看我觉得还不错,不算惊艳吧,还是挺耐看的,今天这么一聊,我发现她性格好像也很温顺,也挺会说话的,跟我还挺聊得来……” 会说话? 江律声对这个形容不怎么认同,那女人对他说话时不是神色闪躲就是磕磕巴巴,不过要是听到这里,江律声还不明白宋聿炀的意思,那就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你对她有意思?” 在得到宋聿炀不回应的默认之后,他随即泼下一盆冷水,“她不适合你。” 宋聿炀“哟”了一声,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江律声对他在女人方面评头论足。 像宋聿炀这样的男人,身边来来去去换几个女人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年轻一点的时候,更疯狂的都玩过,只不过这几年心思渐渐落在了事业上,也没什么精力去应付那些个女人,不过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趁着结婚前多玩一玩,万一以后家里安排个母老虎结婚,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他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江律声,感叹道,“真稀了奇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急着断我姻缘?” “不是断你姻缘。”江律声闻言,有些不悦地抬头,修长手指按下车窗按钮,不知什么时候那本财经杂志已被他阖上,“你想玩可以,别祸害人家姑娘。” “敢情我脑门儿上就写着负心汉这三个大字儿?” 宋聿炀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虽然他不否认自己现在找女人根本就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只是看顺眼了,想拉到床上直接办事,不过同时他好像也发现了一点别的什么苗头,正好前方红灯,他一脚刹车踩下,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江律声,看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来,“该不是你舍不得把那姑娘给我吧?” 江律声正点了根烟,含在唇边抽了一口,对于这个问题不置一词。 宋聿炀见他是这么个反应,更来劲了,“刚才我可都看见了啊,趁我下车处理那老头的时候你俩在车上搂搂抱抱的,当我瞎呢?不过阿声,要是你真有那意思,我就顺水推舟把人送你了,哥儿几个也不差女人,先填饱你这个特级困难户再说!” 这次,江律声倒是回答了,“她跟你什么关系,已经轮得到你来送了?” 宋聿炀正拧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喝着,听到他这句话,一口水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虽然江律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宋聿炀几时见他这样在意过自己的调侃? 不过也就是个看着比较顺眼的女人而已,宋聿炀当然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虽然看着嫩相,保不准还是个情窦初开,不过这年头有钱的男人最怕被谈感情的女人缠上,太较真的,他还真不怎么乐意下手,也只是这么一想,很快把念头压了下去。 【014】她的名字 【014】她的名字 车子开了一阵,快到东郊墓地的时候又突降暴雨,本就忐忑不平的路又变得泥泞起来,宋聿炀低咒两句,忍不住抱怨,“真他妈倒霉,先是白跑一趟监狱,现在来趟墓园都这么费劲!我可听说乔德鑫坐了四年牢,他老婆连一眼都没去看过,你说还会有什么人跑来这荒郊野岭的看他?” 江律声看着窗外雨势越下越大,伸手将半截烟蒂丢了出去,这才想起刚才在监狱被狱警告知已经有人来探视过乔德鑫的事。 4年前林素彬出事的时候他已经调查过乔德鑫所有的资料,除了妻女之外,只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父亲,而此时,他的脑子里又忽然闪过另一张在太阳底下被晒红的脸蛋,想起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向宋聿炀介绍自己的名字。 ——乔尔。 ** 一个周末过去,乔尔的精神状态跟上个礼拜的加班时相比未能有丝毫的改善。 当然,这得归功于自己的那个顶头上司江律声,哪怕他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足够让她不安。 乔尔晚上睡不着时曾想过,哪怕他现在没有认出自己,时间久了总会发现什么端倪,她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爸爸坐过牢,但不想时隔4年再为当年的事跟江律声有什么纠葛。 哪怕不是当事人,面对江律声时她一样心虚着,替爸爸心虚。 纠结的时间没有多久,乔尔拿着刚整理完毕的客户资料跟辞职信一并入了项目部经理办公室。 “你要辞职?” 经理袁璐诧异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份客户资料,却没扫辞职信一眼,“做的不开心?” 袁璐32岁,一头短发配上干净利落的女士西装,浑身散发着干练的职场气质,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倒是蛮欣赏乔尔这个人的,安静本分,事情也做得细致,况且她的职位应酬不多薪水不少,怎么说辞职就要辞职? “袁姐,这倒没有,只是有些私人原因而已。” 如此,袁璐也不便多问,“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人事部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不过惯例你也知道,得等手头工作交接完了才行。” 原本按照规定,辞职信需要提前一个月递交,不过现在的公司都比较人性化,只要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完,等到新人接手,一个礼拜左右就可以走人。 乔尔点点头,明白的。 袁璐又拉着她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找新工作?” “对。”乔尔实话实话,“可能还需要袁姐帮我写一下推荐信。” 袁璐心里起疑,总觉得她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原因才不愿继续在安硕待下去,见她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思忖了片刻才说,“这个时候工作不好找,不过我有个同学在一家公司做人资,你要是有需要,我跟他说一声,他在的那家公司待遇也不错。” 宁城这样的地方竞争力极大,最不缺的就是高学历的应征者,乔尔虽然有心辞职,但也没有细细想过接下来的打算,袁璐的这份帮助对她来说显然无异于雪中送炭。 “那就先谢谢袁姐了!”乔尔伸手挂了下耳廓的头发,真心觉得袁璐人还是挺不错的。 正好袁璐电话响,乔尔觉得该说的话都差不多了,正要走人,却见袁璐将电话拿开了一些,从桌上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她,小声说道,“紧急文件,帮我拿上去让江总签个字。” 【015】替我泡杯咖啡 【015】替我泡杯咖啡 乔尔这人还是挺公私分明的,虽然从心底来说她并不愿意跟江律声有过多的接触,但她也明白私人情绪不应该被带到工作中,更何况只需要再熬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从袁璐手里接过文件,乔尔直接按了电梯上29楼的总裁办。 不过江律声似乎并不在办公室里。 旁边总经办的一个秘书告诉她,“江总在会议室呢!” 乔尔想起刚才袁璐说的,这份文件文件比较紧急,上午找江总签完,合作方下午就会上门,她一时犹豫,该不该带着文件上会议室找一趟江律声,因为一旦会议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但同时她也不好贸然打扰,因为说不定那会议里也正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 倒是那秘书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温声提醒,“应该要10点钟才开会,还有8分钟的时间,你现在上去一趟找江总签个字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哦。” 乔尔冲秘书道了谢,提着文件夹又匆匆往会议室所在的楼层赶去。 9点58分,总算在还差2分钟的时候到达了会议室门口,她来不及稳一稳自己稍有些凌乱的呼吸,轻敲两下就直接推门而入。 “江总——” 后面的话还卡在喉咙口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见到会议室里围桌而坐的一圈人视线无一例外地落在了她身上。 这里面有几张面孔乔尔还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来,这些人好像都是安硕的股东。 天!股东,所以现在里面是正要开股东会议? 晕死…… 这几天因为安硕易主的事,大大小小的会议数都数不过来,所以乔尔也不清楚每天的各个时间段都在召开什么会议,而且看里面的样子,好像会议已经开始了? 所以……她是不是选了一个最烂的时间点过来? 乔尔这时候恨不得自己能有隐身术,这么一来,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状况了。 正想说句“抱歉”转身走人的时候,主位上那个男人的视线忽然锁定在她身上,赫然开口,“什么事?” 乔尔觉得挺尴尬的,不过既然已经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总得把文件签了再走人,她站在门口询问,“江总,有份紧急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拿过来。” 那人眉眼不抬,右手轻轻将原本放在面前的一沓文件往边上推了推,给乔尔递过来的文件腾出空间。 偌大的会议室里没有开灯,外面极好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折射进来,几缕撒在这个男人脸上,乔尔离他很近,这样侧面的角度清晰可见男人眼睑上方两排睫毛所投射下的一小片阴影,轮廓精致且迷人。 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开会,他也没急着草草下笔,长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笔帽,两页长的文件他还是花了1分半钟的时间仔细看完,才提笔在末页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笔锋遒劲,痕迹工整,字如其人。 末了,他盖了笔帽,将文件夹阖上递回给乔尔。 “江总,那我先出去了。”乔尔朝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官方。 还没能走出会议室的大门,身后忽然又有另一个声音叫住自己,“替我泡杯咖啡来。” 【016】男人的手掌触及腰部 【016】男人的手掌触及腰部 整个会议室里没有秘书在场,乔尔循声回头,跟自己说话的应该是主位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人,大概是把自己错当成秘书了。 茶水间就在这一层,替人泡杯咖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到2分钟的时间,她端着泡好的咖啡再次回到会议室。 因为要投放幻灯片的关系,两边的窗帘已经完全被拉上了,会议室里的环境比起之前昏暗了许多,乔尔端着咖啡走到那人旁边,轻轻将杯子搁在桌上,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男人的手掌触碰到了自己的腰部。 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大概是她的这种反应让始作俑者颇为满意,仿佛是在鼓舞对方继续,男人的手沿着腰部缓缓往下,继续往她的翘臀探去。 年轻且经历过极少男人的女人,对于这样有技巧的触碰似乎显得格外敏感,但此时涌上乔尔脑子里的情绪,除了厌恶只有厌恶。 ——她竟然在股东会议上遭遇到了咸猪手? 这种事情平时并非没有听总经办的秘书提起过,据说公司高层有个老色鬼,趁着秘书路过或者在工作中时不时地借机揩油,但小秘书人微言轻的,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忍气吞声,并不敢声张。 乔尔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可她该怎么办? 这是股东会议,在座的都是公司的高层,而且现在整个屋子里光线很差,更是给那人轻薄自己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如果她当场喊出来,也未必有人会信,要是被那男人反咬一口,估计丢脸的还是自己,她抗拒地推了一下那个男人,结果对方不仅没能收敛一点,反倒是更用力地伸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腻味道,越是靠近,那股刺鼻的味道就越是钻入乔尔的鼻端。 乔尔实在是怒急了,也顾不上这里是个什么场合,直接一抬脚,对准那人的皮鞋就狠狠踩了下去!因为工作的关系,乔尔穿的还是一双高跟鞋,尖锐的鞋跟透过软皮鞋面,直直刺入那人的脚背。 那个男人大概真是没有料到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啊”了一声惨叫出来,同时手一抖,直接打翻了搁在桌子边沿上的那杯热咖啡,滚烫的液体顿时洒了出来,悉数落在乔尔身上,痛得她也跟着皱眉叫了一声。 一男一女几乎同时在这个场合下发出这种引人遐想的叫声,终是惹得在座的一众股东面面相觑,暗自猜测着刚才那个乌漆麻黑的环境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议突然被中断,因为听着叫声那么惨烈,谁也不知刚才那两人是不是受了伤,有人已经站起身来要去拉开窗帘,却忽然听到江律声制止的声音:“停手!” 男人的视线如同这整个会议室里的光线一样晦暗不明,此刻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大片的咖啡渍洒在那女人胸口,被沾湿的白色衬衣下,正勾勒着丰盈惑人的曲线。 【017】你确定现在这样还能走出去? 【017】你确定现在这样还能走出去? “你们先散。” 江律声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会议室里的人顿时鱼贯而出,不敢多作停留。 乔尔被咖啡烫得胸口火辣辣的疼,打算跟着那群人一起离开时,听见那人又开口,“乔尔,你留下。” 乔尔心头一颤,这是江律声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不管他是周日从监狱回来的路上听了自己跟宋聿炀的对话,还是从公司的职员名单里看到的自己名字,一旦这个“乔”字从江律声的嘴里念出来,就让她下意识变得心慌起来。 “江总,您有什么事吗?” 光线很暗,乔尔看不清江律声此刻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他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靠近。 脚步声越近,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乔尔攥紧双手,直觉他是要自己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那件事,让那群人摸黑走人大概也就是为了公司的颜面,甚至很有可能还是想让自己出这扇门之后闭口不提这件事。 她虽然性子比较温吞,但也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男人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大身躯遮挡住了投影仪大半的光线,那些荧白的光便全部打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五官越发清冷立体,“除了上半身,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乔尔愣了下,这跟她料想的台词完全不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哑着声回答,“……没有了。” 下一秒,肩头便落下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男士西装,“衣服湿透了?这么出去不太方便,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说话间,他的视线垂落下来,哪怕整间会议室光线极差,从他这个角度却可以清晰地看到,衬衫料子沾水变得透明,贴着女人胸口处饱满的皮肤,大概是因为太过娇嫩,所以被滚烫的咖啡泼了一下,肌肤也跟着泛起隐隐的粉红色,一层衬衫料子都遮挡不住,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江律声想起宋聿炀之前对她的第二句评价,不由地抿了抿发干的唇,将视线移开。 尴尬得乔尔伸手拢了拢西装外套。 …… 29楼以上的楼层鲜少有人来,乔尔一路跟着江律声回到了总裁办,没遇见任何人。 江律声伸手打开了办公室里面的一扇门,“进去洗洗,浴巾浴袍都是新的。” 乔尔哑然,看着门里面完备的卫生间跟休息室,脑子里还没消化过来这些东西是怎么在几天之内就变出来的,马上又被另一个事实所震惊——江律声这是要……让她进自己的休息室洗澡? 先不说她跟江律声之间的过往恩怨,哪怕只是普通男上司,乔尔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人家休息室里去洗澡,她下意识拒绝,“江总,不用了,我去楼下的卫生间擦一下就好。” 这一次,江律声的眸光没再回避,极不客气地直接落在因为被咖啡打湿而显得几分透明的衬衫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确定现在这样还能走出去?” 【018】那是要我进去给你擦? 【018】那是要我进去给你擦? 整栋大楼都有暖气,所以乔尔身上只穿了一件料子极薄的白色衬衫,因为沾水的关系,里面的黑色内衣已然若隐若现,勾出曼妙曲线。 乔尔觉得自己脸上简直像被开水烫过一样红,下意识双手遮了一下胸部,极力寻找另一种解决方式,“要不您准我2个小时的假,我回家换套衣服?” 江律声紧盯她一脸警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模样,这女人对自己怕得很,几乎连多看上一眼都不敢,转头却能在股东会议上狠狠用鞋跟踩了企图占她便宜的男人。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请假你直接找人事部。” 乔尔,“……” 她现在的状况要是能下楼见人,哪里还用得着回家换衣服? 其实她先前说的请假也不过就是一时情急扯出来的借口,哪怕江律声真准了她的假,从公司回家里的路上也很不方便,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卫生间并反锁上门。 热水的蒸汽渐渐浮上,模糊掉了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这个卫生间如江律声所说还是全新的,所有东西一尘不染。 乔尔原本只打算洗一下被咖啡泼脏的上半身,仔细一看才发现头发上都沾了一些咖啡,索性从头到尾洗了个澡,顺带把那件沾了咖啡渍的衣服跟文胸也给洗了。 洗完之后她才发现一个问题——这卫生间里好像没有吹风机。 那她这一身衣服要怎么办?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是谁?” 这办公室里除了江律声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无缘无故来敲这扇门,她的这种明知故问,大概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果然,门外传来江律声的声音,“是我,出来。” 他叫自己出去,却没说出去是为了什么事,那身已经下水洗过的衣服是绝对不能穿了,乔尔在壁柜里面挑了一件浴袍穿上,虽然款式对她娇小的身子来说显得有些宽大,不过明显是比裹着一块浴巾要强多了。 她又拿纸巾擦掉了蒙在镜子上的那层水汽照了一下,确定自己这样的穿着不会引人误会及遐想,这才敢开门探出一个脑袋,“江总,什么事?” “出来擦药。” 江律声离她一步之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那里面分明装着一支药膏跟一包棉签。 乔尔双手还贴着门板,听他这么一说,明显是愣住了,他竟然……竟然还给自己买了烫伤药? 女人胸前的那一抹红色因为被热水冲过之后颜色更深,宽大的男士浴袍领口遮不住饱满的春光,见她半天没动,江律声的表情闪现过一丝不悦,继而笑了似的,“不出来?那是要我进去给你擦?” 他笑起来的样子跟工作中的严肃冷然截然不同,像是带着一股子邪气,尤其是那双深邃湛黑的眸子,分明是带着笑意的,但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话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自己来就好……” 乔尔伸手接过,不等对方说话,迅速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019】有事瞒我,所以心虚? 【019】有事瞒我,所以心虚? 塑料袋里的药膏还没来得及拆出来,外面的敲门声又起。 乔尔只得先把手上东西放下,又开了门,“江总,您还有别的事?” “还有件东西你忘了拿。”江律声眸光清冷,声音不辨喜怒,伸手一抬,不知从哪儿又变出一只袋子来。 “哦,谢谢。” 那袋子有点大,不过拎着倒是不重,乔尔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只能先伸手接过来再说,正想再次关上洗手间的门,外面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推,手腕卡在了门缝中间,直接阻挡了乔尔的动作。 乔尔,“……” 半个小时之前才在股东会议上经历过那种事,现在江律声的这种举动,很难让她把情况往好的方面去想。 “急着关门?”男人的俊眉微微一挑,却没有丝毫要进去的意思,“这回不怕又忘了什么东西?” 乔尔完全不懂江律声此举的意图,甚至听他这么一说,还真伸长了脖子往门外探了探,不过警惕心丝毫没降,一手撑着门沿一手拢了拢胸口处的衣领,恨不得连白皙的脖子也一并包裹进去。 茫然地张望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红着脸这才知道是自己被耍了。 江律声越发觉得有趣,大多数时候乔尔给人的感觉像只温顺乖巧的猫咪,尤其是在见到他的时候,但这也不妨碍她在急了的时候可以咬人,比如在刚才的会议室里。 男人的身躯往前逼近了一步,明显感觉到卫生间里的女人身体一僵,循着他的节奏往后退了一小步。 蒸笼水汽还未完全消散,她的脸颊微微发红,不知是被这水汽熏的还是被他吓的,一头黑发被水打湿,整张脸的轮廓更加分明而清晰,发尾的水滴一点一点顺着屡屡青丝渗进白色的棉质浴袍里,像极了刚出水的芙蓉。 “刚才在会议室不是挺横的,怕我欺负你?”男人的手臂随意撑在门沿上,低头问她。 乔尔紧了紧攥住衣服处的手,犹豫着怎么开口。 说怕,未免太过自视甚高,江律声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也未必看得上自己;说不怕,那简直就等于变相的邀请了。 乔尔摇头,客气地敷衍着对方的话,“不是的,我应该谢谢江总帮了我才对,刚才,还有现在。” 现在,她指的是那一袋子药还有一袋她拎在手里的不知名东西。 江律声将她的表情一一敛入眸中,不动声色又问,“既然不是怕我,那你紧张什么?” 乔尔心说,你一个大男人堵在我卫生间门口不让我擦药,还能指望我能笑脸相迎吗? 不过这种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哪会真的说出来?毕竟这还是对方的地盘,想了想,只得继续挖空脑筋想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出来。 只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江律声眯了眯眼,表情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连同唇角微微勾了下,但那笑意落在乔尔眼里,却是无比渗人,“总这么拘谨,该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心虚?” 【020】顺利辞职 【020】顺利辞职 乔尔表情闪过一丝惊蛰,呼吸紧跟着一窒。 哪怕听得出来他只是开玩笑,乔尔却下意识地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才会问自己这种问题的? “嗯,我在问你话?”江律声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放过自己。 乔尔动了动唇,一片空白的大脑让她在一时间完全想不到任何可以作为借口的由头来,如果这会儿她能照一照镜子,一定也会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如雪。 对她来说紧张无比的气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江律声从西裤口袋里摸了出来,蹙眉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号码,这才松掉了按在门框上的手。 乔尔没有看清那上面的来电人信息,只是根据江律声的表情来判断,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他才避开自己直接出了总裁办的门到外面去接。 不管怎么说,乔尔终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反锁上卫生间的门,不给他接完电话回来继续跟自己探讨那个问题的机会。 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下,那一片烫伤的痕迹倒是不重,清凉的药水擦上去,很快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便消失了,只是衣服久久不干,她也不敢再穿着浴袍出去,无聊之际,翻了一下江律声递给自己的第二个袋子,才发现里面是一件白色女士衬衫,款式跟自己身上的这件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不过极为接近,不仔细看倒还真是看不出,连尺码也是她平常穿的那个号。 不过那衬衫的下面一件,不禁让她汗颜…… 江律声竟然还给她买了文胸? 而且那个颜色跟尺码,竟然还跟自己刚才被咖啡弄脏的那一件完全一致? 不过两件衣服都是全新的,吊牌还在,乔尔没时间继续尴尬,再不回办公室,估计袁璐该四处找自己了,只能匆匆换上了衣服推门出去。 她把自己的两件衣服用袋子装好带了出来,原本想向江律声道个谢,不过外面的办公室里早已空无一人,连同走廊外面都不见他的踪影,路过总经办,才知道江总临时要去美国出差,这会儿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了。 乔尔只得把这一声“谢谢”暂时咽下,回了项目部办公室。 ** 连续一周,安硕信息公司没再出现过江律声的身影。 公司里暂时有宋聿炀接手一切事务,不过全公司上下关于江总的话题却从未间断。 有人说江总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只不过安硕信息不过就是晶盛集团的分公司而已,既然有了宋总坐镇,也不见得江总会天天往这儿跑;当然也有人说江总还在美国,就这两天听一个客户提起自己去西雅图出差,凑巧遇到江律声被一个美女挽着走进酒店。 托同部门的两位同事的福,乔尔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已经产生了极强的抵抗力,只是一周过去,这也意味着她在安硕的交接工作全部完成,得以顺利辞职。 替袁璐送最后一份文件到总经办的时候,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宋聿炀。 【021】悄无声息淡出他的生活 【021】悄无声息淡出他的生活 “宋总,我来送份文件。”乔尔举起手中的文件冲他笑了笑。 宋聿炀伸手接过乔尔手里的文件,随意翻了两页,转身递给身旁的秘书,低声吩咐了两句,这才回过头来冲乔尔无奈地一笑,“你可别跟着他们一块儿叫我这个,都把我叫老了。” 宋聿炀这人性格比较随和,再加上年轻英俊,说话风趣,所以在安硕的一众女员工里也颇受欢迎。 “你是我领导,不叫宋总叫什么?” 宋聿炀挑挑眉,“叫宋哥哥也行,要不跟阿声一样,管我叫聿炀?” 总经办正好是在总裁办的隔壁,听他提起江律声,乔尔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侧前方那扇紧闭的门上,这一周来,保洁阿姨每天都会准时打扫,但那里面却始终空无一人。 宋聿炀的视线随她看过去,目光悠悠转了下,这才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淡淡出声,“阿声前段时间都在美国,有点事情,昨天才刚回来,估计明后天应该就会来公司了,你找他有事?” “哦,没有!”听着他最后那句话里折射出的若有似无的暧昧意思,乔尔连忙否认,“我没找过江总。” 她现在想跟江律声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有可能还会主动去找他? 唯一让乔尔心里始终过意不去的,也不过就是在股东会议那天,他帮了自己这么一回,她欠了一句谢谢,以及江律声替自己买衣服跟药的钱。 再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无论是自己这句谢还是这点钱,对江律声那样的人来说都显得十分微不足道,就这么悄无声息淡出他的生活,对他来说应该才是最大的回报吧? 当天晚上回家,乔尔就把那件衬衫跟文胸彻底压进了箱子底。 有关自己辞职的事情,乔尔没在母亲面前提起太多,只是简单说那个职位与自己的专业不太相符,做着并不得心应手。 关悦群倒也没有起疑,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在工作上面的事情她不多问,只是心里倒真的搁着另一件事,忍不住开口,“乔乔,你说你也不小了,工作的事我管不着,不过这对象的事,我倒真是替你着急!” 乔尔没料到她突然跟自己提这个,神色难免闪过一丝窘迫,这才继续忙自己的事,“妈,我自己有数的。” “有数,你有什么数?”见乔尔进了卧室穿外套,她也跟在身后继续数落自己的女儿,“现在幸幸还小,你抓紧时间找个,从小跟他培养感情,哪怕不是亲的也养亲了,等孩子大了可就没那么好亲近了。” 关悦群顿了一下,说到幸幸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念头,自己先被自己吓了一跳,“你……你该不是还惦记着找幸幸他亲爸吧?” 有关孩子的生父问题,乔尔在刚回国的那段时间里跟母亲提过,因为谢师宴当晚喝多了酒,才会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发生那种事,不过也因此她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可是她不谈恋爱,怎么跟想找孩子的爸爸扯到一块儿去了? 【022】再也不想知道幸幸爸爸是谁 【022】再也不想知道幸幸爸爸是谁 惦记着找幸幸的爸爸? 她当然不会有这么惊悚的想法,有些事情她没有选择告诉母亲,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已经彻底忘了,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知道了孩子的爸爸是谁,那么唯一的目的,只能是为了彻底避开那个男人。 “妈,你真的想太多了……”乔尔拿了围巾跟包包,急忙闪人,“对象的事情您就别瞎操心了,我自己会好好打算的。” 不等关悦群回答,她抢先一步关了门离开。 关悦群的声音被门阻隔之后小了好几个分贝,却仍是清晰无比地传到乔尔的耳朵里,“楼下刘奶奶的孙子,在大公司当领导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弄来了,过几天你跟人去见见……” 直到进了电梯彻底听不到关悦群的声音,乔尔才深深地吐出一浊口气来。 找对象…… 有了孩子之后,这种事情她哪儿还敢随便去想,不是20岁那种可以肆意感受校园恋情的年纪,24岁的乔尔,不否认自己的择偶条件有点现实。 首先要考虑到以后找的另一半是否会对儿子好,哪怕不是亲生的爸爸,至少也要让儿子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说起幸幸的亲生爸爸,乔尔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一晚的画面,迷糊的意识伴着昏暗的灯光,周遭的一切环境对她来说都显得无比陌生,甚至连那个男人的面容她也完全没有机会看清,但她却记得自己体内流窜着一股让她难受的热流,明明应该抵抗推拒,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了是她揪着对方不放。 “还想要?”男人的声音因为染了**而显得低沉醇厚,像是发了酵的红酒,透出一股迷醉人心的味道,却也不给她任何思考机会地拍了拍她的大腿,“缠上来!” 夜色逐渐褪去,那张男性的脸庞在乔尔的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正好电梯“叮”了一声到达一楼,移门缓缓打开,乔尔下意识地去看外面,正好对上一张肥得流油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的脸,那人明显也是看到了乔尔,四目相对间露出猥琐一笑。 顿时吓得她脸色煞白,逃一样地出了电梯。 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发誓以后自己再也不要动什么想知道幸幸爸爸到底是谁的念头,这简直太可怕了! ** 乔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坐着公交车到了锦茂大厦这一站。 彻底结束在安硕工作的那一天,她就找袁璐要了她同学的联系方式并给礼貌地对方打了个电话,在这个经济形势下滑,工作不好找的年代里,多认识个人就等于多条路子,乔尔当然不是说指望对方会给自己开后门,只是想询问一下对方公司是否有适合她的岗位以及具体要求。 毕竟,她在网上查了一下,锦茂公司的规模还是挺大的。 袁璐的同学叫做顾泽泓,跟袁璐一样32岁,人看着谦逊温和,长相也属于比较斯文干净的那种,乔尔跟他约在了锦茂大厦旁边的一家咖啡厅里。 “顾经理你好。” 那人很准时,只不过乔尔早到了几分钟,所以站起身来先跟对方打招呼。 【023】你来这里应聘的? 【023】你来这里应聘的? 顾泽泓腼腆笑了笑,“不用叫我顾经理那么见外,跟袁璐一样叫我名字就行了,说不定以后大家还能成为同事呢。” 他在乔尔对面的位置坐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一杯东西,这才把手中的一沓文件递给了乔尔,让她打开看一下,“袁璐大概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这是我们公司现在空缺的职位,你看一下有什么适合自己的,简历有带吗?” “哦,带了。” 乔尔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递给顾泽泓,对方扫了一眼,眼里不免流露出惊讶之色,“你还是海归?” 乔尔伸手挂了下头发点点头,当时她出国走得匆忙,在国外念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学,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学历是多么值得炫耀的资本。 顾泽泓看得还是挺认真的,期间停顿下来询问了她几个问题,乔尔一一作答。只是没过多久,他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工作上有事急着回去处理,乔尔不好耽误他的时间,让他先走。 倒是顾泽泓还觉得挺抱歉的,直说下次要请乔尔吃饭,这才不好意思地提前离开。 既然顾泽泓走了,乔尔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正想着要不要去幼儿园接一下儿子,忽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带着询问语气的“乔乔”。 她下意识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高大男子,表情一时间有点僵硬。 “乔乔?”对方走近一步,像是确认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只是片刻,那人脸上就扬起一抹爽朗的笑意,“乔乔,真是你?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 乔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低低叫了一声,“江大哥。”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碰上江律宁——江律声的弟弟。 4年前爸爸没出那件事的时候,曾给江家老爷子做了很多年的私人医生,所以有时候她放学,也会跟着爸爸一块儿去江家问诊,就是这样才凑巧认识了江律宁。 其实江律宁给她的印象,倒是比江律声好很多,温文儒雅,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容易亲近的气质,哪怕以前在江家偶然遇见,跟乔尔也相处得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时隔4年之后江律宁才能一眼认出她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律宁脸上难掩多年重逢的喜悦之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哪里有问题,自己先笑开了,“不对,我是该问你这么些年都去了哪儿,怎么都没联系我?” “我去了美国念书,2个月之前才刚回来。” 乔尔也笑,只是这笑里难免多了几分尴尬,她不讨厌江律宁,甚至还觉得他人不错,但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能用坦然的态度去面对他,跟江律声有关的一切,都让她自然不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 说话间,江律宁才注意到乔尔手上拿着印有锦茂公司Logo的招聘文件,“你来这里应聘的?” “对。”乔尔伸手挂了下头发,“有朋友介绍说这家公司还不错,我来碰碰运气。” 江律宁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起来,“乔乔,看来你今天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是我外公名下的公司,现在是我在负责打理,你擅长什么职位的工作,我让人事部的马上替你安排?” 【024】打算躲到阿宁这儿来 【024】打算躲到阿宁这儿来 乔尔是真的没想到,袁璐同学所在的这家公司,竟然还跟江律宁有着莫大的关系。 昨晚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确实是看到过董事长姓从,具体什么名字她也没有多加留意,现在她才回想起来,江律宁母亲的名字应该是叫从莉,只是当时她根本没把两者往一块儿想。 “这么巧?”乔尔笑了笑,继而又说,“不过我刚才简单看了下,这个册子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适合我的职位。” 她撒了谎,才从江律声的公司里辞职,现在若是去了江律宁的公司,这在她眼里大概没有太大区别,总归他们是两兄弟,是应该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 江律宁也是个聪明人,见乔尔面色尴尬地站在那里,心下一动,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男人往前跨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主动消除她的疑虑,“乔乔,其实你不需要太过自责,当年的事,虽然是你爸爸犯下的错,不过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是乔医生跟我二哥的问题,总不至于是我的错吧?况且乔医生现在也已经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难不成你还想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来惩罚我么?” 他话说得风趣,倒是消弭了乔尔心头不少的阴霾,“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江律宁五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种温文儒雅的样子,跟江律声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你既然叫我一声江大哥,我就有义务照顾你好这个妹妹,况且我只是要给你一个工作机会,具体能不能做好还是要看你自己,你说是不是?” ……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子里,男人叠着一双长腿,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夹了根烟,随意搁在车窗边沿上,好一会儿都没抽,那烟灰在前端积了厚厚的一段,被风一吹,堪堪擦过锃亮的车身。 放在江律声身旁处的手机始终在响,但他没有理会,黑眸半眯,浓长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下,视线不经意落在马路对面正从一家咖啡厅走出来的女人身上。 在美国待了一周,刚回安硕的第一天便没见到她人,问了项目部的经理,才得知这女人早在一周前已经递交了辞呈,就在这么几天时间里交接完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已经彻底离开安硕。 看来,她对自己倒是怕得很。 男人眉目微微转动,目光又落在紧跟她身后出来的江律宁身上,不自觉眉梢拧起,那两个人有说有笑,乔尔的脸上洋溢着轻松自然的笑容,这种表情显然是在他面前不曾有过的。 从他那儿跑了,打算躲到阿宁这里来? 他轻嗤了一声,随手将半截烟蒂扔出了窗外,这才蹙眉接起那个少说响了5、6次的电话,“什么事?” 男人的语气明显不好,搞得电话那头的人心情也更为惴惴不安。 也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江律声半阖的眼睑倏地一抬,直到视线里那抹与人说笑的人影彻底消失,他的薄唇才慵懒地吐出极为简洁的字眼,“地点?” 【025】像了那个男人 【025】像了那个男人 乔尔从江律宁处离开,直接坐车去往幸幸所在的幼儿园。 路上她细细思考了江律宁的话,倒也觉得不无道理,既然已经确定从安硕辞职,她总要为接下来的生计做准备,家里除她之外只有母亲不高的退休工资,需要养4个人,压力着实不小。 且江律宁也没逼她非得在这一时半会儿做出决定,留了号码只说想好了给他打电话就行。 一会儿工夫,到达幼儿园附近,乔尔下了车,跟其他家长一样在门外等候。 乔尔的儿子幸幸才上小班,因为才刚跟着她从国外回来,中文也不是很好,所以给他找了一家在宁城口碑不错的幼儿园,从小班开始上,乔尔虽然手头不宽裕,但在教育方面也不想委屈了儿子。 这个点,幼儿园门口车来车往,乔尔远远地瞧见儿子跟两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道出来,其中一个的手里还捧了个小足球,三人纷纷玩得满头大汗,却有说有笑的,看着是幸幸新交到的朋友。 乔尔正想迎上去,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子堪堪擦过她的脚边,险些撞到了她,那司机似乎也没有要下车道歉的意思,只停了一下,大概是见这边的人也没受伤,便直接开走。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幸幸已经看到了乔尔,挥着小手跟边上的两个小伙伴告别,直接朝这边跑了过来,“妈妈,刚才那辆car有没有撞到你?” 儿子以前接触的都是外国人,虽然从小教了他中文,但是说话的时候免不了会蹦跶出一两个英文单词来,颇有些滑稽,不过此刻,小家伙的一双眉头已经蹙起,显然是不满意别人这么欺负他妈妈。 乔尔将幸幸抱到怀里,柔声安抚道,“妈妈没事,刚才是妈妈自己不小心。” 小家伙“哼”了一声,有些肉嘟嘟的小手环住了乔尔的脖子,“妈妈笨笨,你不是还教我走路要看路的吗,自己怎么不记得?” 乔尔被儿子这一番“说教”弄得哭笑不得,幸幸虽然只有4岁,不过大概是因为从小在单亲家庭成长,比起别的孩子多了些敏感,她记得大概是3岁的时候,幸幸问过自己,“我爸爸长什么样子,他在哪里?” 儿子从不羡慕别的小孩子有特别昂贵的玩具,只羡慕那个他从未拥有过的叫做“爸爸的怀抱”。 对于这个问题,乔尔也回答不上来,多年来那一晚发生的事不止一次进入她的梦里,但她始终看不清当时那个男人的样貌,她仔仔细细地对比过,儿子除了肤白这一点之外,没有什么跟自己特别像的地方,既然不像自己,那么用遗传基因的理论来说,肯定就是像了那个男人的。 乔尔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欺骗了儿子,她说,“爸爸在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要你自己把他找出来,至于长相嘛,就是跟我们幸幸长得一模一样就对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跟幸幸长得一模一样的成年男人,所以哪怕幸幸一到外面就喜欢盯着路人的样子看,也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爸爸。 【026】闯了大祸! 【026】闯了大祸! 乔尔把包搭在肩上,颠了颠儿子的体重,感觉比刚回国那段时间沉了不少,这才看了眼红绿灯小心翼翼地过马路,“这两天雯雯阿姨刚回来,等下我们跟她一起吃饭,好不好?” 孟雯茵跟乔尔从小就认识,再加上两人同岁同级,在一块儿念了不少年的书,所以感情特别好。 幸幸一听到是雯雯阿姨要回来,先前的阴霾早就一扫而空,拍着双手兴奋地喊,“present!present!” “present用中文怎么说?” 小家伙一听这个就头疼,用手抓了抓脑袋,挤牙膏似的想了好半会儿,“礼……礼,礼黑!” 乔尔无语,幸幸始终分不清“物”跟“乌”,现在又把“乌”跟“黑”给搞错了,看来还得找个时间上一趟幼儿园,跟老师好好交流一下。 孟雯茵的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幼儿园附近,按下车窗招呼他们,“乔乔,这儿!” 乔尔抱着儿子过去,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拉上安全带,小家伙扭头就问,“雯雯阿姨,你车车上的小叉子怎么不见了?” 孟雯茵家境优越,大学一毕业家里就给买了一辆玛莎拉蒂,那个Logo一直被幸幸叫成“小叉子”,还总说要拔下来给自己当餐具,经儿子这么一提醒,乔尔才注意到,今天她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 “我爸的!” 孟雯茵显然是第一回开这车,连油门的力度都不怎么掌控得好,忍不住朝乔尔抱怨,“真是见鬼了,昨天我车子好好地停在商场边上,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把我车头给撞了,我那车开了还没几个月呢,这就进修理厂了,我爸不太开这车,今天我就拿出来应应急,我们去吃日料吧,好不好,幸幸小帅哥?” 趁着红灯,孟雯茵使劲摸了一把幸幸的小帅脸。 乔尔正想说些什么,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袁姐”二字,接了起来。 “袁姐,你找我?”乔尔以为袁璐找自己是想问去锦茂工作的事情,不过显然不是。 “乔尔,你闯大祸了你知不知道?”袁璐那边都快炸了锅了! 原来安硕的前任总裁彭未名当初与江律声签订合约时,曾把一条“将安硕所有客户资源移交给乙方”的条款,不过彭未名前段时间投资一个项目亏损了不少钱,所以偷偷摸摸将手头最为优渥的几个客户资料扣了下来,想卖给另一家公司再从中捞点钱。 这件事原本除了他本人跟袁璐之外,对外都是保密的,直到乔尔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将老底透给了江律声。 彭未名跟江律声签完合同之后,直接去国外潇洒了一个多礼拜,原以为自己做得不漏半点风声,结果没想到一回来才刚下飞机,就收到了江律声派人递来的律师函。 袁璐跟她讲了大致情况,不得不提醒她问题的严重性,“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江总手下留情愿意和解,那就万事大吉;要是他往法院一告,可以直接把之前的收购合同作废,但是乔尔,这些讯息是你告诉他的,要是那个收购合同作废了,他跟安硕是毫无瓜葛的人,你告诉他那些事就算是泄露公司机密了!” 【027】真要对你怎么,你也不吃亏 【027】真要对你怎么,你也不吃亏 乔尔接完电话,就知道今天跟孟雯茵的这顿晚饭是吃不成了,以彭未名那个胆量,哪儿敢真的跟江律声打官司?请客吃饭赔礼道歉是基本的,这回还得寻个由头把之前扣下的客户资料双手奉上,要不然,下回收到的说不定就是法院传票了。 不过临了,他还得拉上乔尔做个垫背。 这事毕竟是有她的因素在里面,乔尔不会推辞,只是现在她一走,幸幸该怎么办? “雯茵,抱歉,看来饭是吃不成了,过两天我再请你,我这儿赶时间,能不能辛苦你替我把幸幸送回家?”家里她母亲关悦群在,幸幸有人照料,她也放心。 那么近的距离,孟雯茵显然是听清了电话的内容,虽然不了解全部情况,也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行,交给我,不过你不是赶时间吗,我先送你过去再送幸幸吧?” 这个点正是出租车司机交接班的时段,很难打车,乔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也好,你送我到希尔顿酒店吧。” 乔尔觉得挺不好意思,孟雯茵是她叫出来的,原本是想趁着吃饭的时间跟她说一下江律声的事情,不过中途被彭总打断,只能再找机会。 孟雯茵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么些年朋友交下来,她当然深知乔尔的为人,也知道她一个人带大孩子有多辛苦,等红灯一过就直接调转了方向往希尔顿酒店开。 因为是晚高峰的关系,所以路上堵了一会儿车。 乔尔匆匆赶往酒店,希望自己不会迟到,不过还好,进电梯时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有5分钟才到6点。 整部电梯只有她一个人,上升的速度应该会比较快。 电梯门正缓缓合上,忽然“叮”了一声,又重新打开,进来一道笔直修长的男性身影。 乔尔盯着从外面进来的江律声,这个男人似乎偏爱深色系的西装,经典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衫,胸前系着深蓝色的领带,整个人看上去严肃且淡漠,哪怕在这种场合看到乔尔,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想起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道谢,刚要开口,袁璐的电话又来了。 她只能先接起,听到那边袁璐叮嘱着:“乔尔你记住啊,等会儿江总人来了,你就放低姿态认个错,让你敬酒就敬酒,让你说好话就说好话,怎么都得死抱江总的大腿不撒手,不过我倒是不清楚江总这人好不好色,万一他想占你的便宜……” 袁璐顿了下,像是纠结思考了那么片刻,才豁出去说,“哎,不管了,江总长那么帅,哪怕他真要对你怎么,你也不吃亏!” 乔尔,“……” 狭小的四方空间里,一时静谧无声。 乔尔简直想羞愧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确定江律声有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奈何袁璐一直说个不停,“乔尔,我跟你说话你听进去没?” 她只好轻咳了一下,尽量用不会引起歧义的语句冲袁璐解释,“袁姐,应该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那边的袁璐完全不知这边江律声在场,“什么夸张不夸张的,你以为让江总点个头这么容易吗?你信不信,要是江总点名要你,彭总肯定二话不说把你打包了送他床上去!” 【028】十分不给面子 【028】十分不给面子 乔尔觉得自己的脸颊简直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更下意识地把脸转开了一些。 光洁的电梯壁里映衬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轮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一点点变大的红色数字上,脸上的表情极淡,只是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那个极力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女人时,深沉眸光又变得隐晦难懂。 电梯到了楼层停下,移门打开。 江律声率先跨步走出去,乔尔匆匆跟袁璐说了两句,收起电话,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 包厢门口处,彭未名跟袁璐早已等着了,见到江律声跟乔尔一起走过来,两个人惊讶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又恢复过来,热络哄着江律声进去。 乔尔被袁璐拉住在门口,“你跟江总一起过来的?” “只是电梯口遇到而已。”乔尔攥紧手机,如实回答。 如此,袁璐本以为事情有戏了,谁想白高兴一场。 两人跟着进去落座,乔尔看着彭未名陪笑跟江律声攀谈,咋舌于他那种态度,简直不能用“狗腿”来形容了。 当然,在应酬的场合上,你要脸就不可能谈成什么事情。 不管是彭未名还是袁璐都深知这个道理,且在酒桌上混得游刃有余,气氛很快就被他们调动得热络起来。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彭未名在开口讲话,江律声叠着双腿点了根烟,面前的酒杯一口未动,说他专注在听吧,男人的眼神里总透出那么股漫不经心的调子,说他压根没仔细听吧,时不时的,对于彭未名的话他也稍加回应。 乔尔坐在江律声右手边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偷偷扫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寡淡,眼底情绪全然被他所吞吐出的片状烟雾阻挡,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彭未名表情颇有些尴尬,哪怕江律声对此勃然大怒,他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不过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倒还真有些让人心里没底,他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袁璐,这才把视线落在乔尔身上,干笑两声,“小乔,替我敬敬江总。” 乔尔被点到了名,顿时从那种神游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其实她并不喜欢喝酒,4年前谢师宴上喝醉的那一回让她付出了太过深切的代价,以至于到了现在都对酒精带着几分抗拒后怕,但她也时刻谨记着袁璐刚才说的话,今天自己来此的任务就是让江律声和解,能速战速决把事情解决了最好! 纠结的时间没有多久,乔尔端着酒杯站起来,脸上微笑着,“江总,之前因为我在工作上的一些失误,让您跟彭总之间造成了误会,是我的问题,这杯我先干为敬,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她举起酒杯,正打算一股脑喝下那杯白酒时,忽然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将她手中的酒杯扣在了桌上,透明液体洒出些许,落在乔尔的手背上。 她的表情更不明所以。 却见那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搁在杯壁上,摩挲了几下,“乔小姐,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不是安硕的员工了?” 这样的话语落在彭未名跟袁璐耳里,十分不给面子。 【029】炮火可都对准你了 【029】炮火可都对准你了 如果乔尔不再是安硕的员工,那么今天她赴的什么宴,道的什么歉? 不过这话彭未名倒是听不明白了,“江总,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小乔被开除了?” 他出国潇洒了一周,今天下午才刚回来,况且这公司也已经不是他的了,哪有可能知道员工辞没辞职的事?现在听江律声这么一说,才隐隐察觉出有些不对来,询问的眼色看向袁璐,后者做了个口型跟他解释,“辞职。” 辞职? 好端端的乔尔辞职做什么? 彭未名心里更是疑惑起来,可现在当着江律声的面,他也不好拉过乔尔问什么。 倒是乔尔脸上表情还算镇定,主动对视上江律声的眼睛,开口解释,“江总,我确实不是安硕的员工了,不过这件事情是在我任职期间导致的问题,所以该我的责任还是得我来负,这跟我现在是不是安硕的员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江律声视线紧盯着乔尔,那只原本见了他就想跑的小兔子,此刻却义正言辞毫不畏惧地在跟他讲道理。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安硕彻底划清了界限,就等于跟他江律声划清了界限? 再也不需要对他低眉顺眼? 男人的身躯稍往前倾,靠近乔尔,眉眼染了那么一点笑意,“你的意思是,我现在需要跟一个并非安硕内部的人员谈论是否需要解约的问题?” 江律声刻意咬重了“内部”两个字,也不知是不是乔尔的错觉,总觉得他这番话,有那么点刻意刁难她的意思。 乔尔在安硕工作两个月有余,对于公司多少也算有点了解。 安硕信息公司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却有着一条极为成熟的外贸交易通道,这些年来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也就是靠着这条外贸交易通道,江律声手里有个规模更大的晶盛集团,所以收购安硕的用意,自然也是落在这条交易线上。 虽然中间闹了那么一点不愉快,但今天江律声肯赴约,这就意味着收购安硕的事情没有变数,哪怕他要摆摆架子,那对象也应该是彭未名,何至于揪着她是不是安硕员工的事情不放? 一桌人哑口无言,彭未名最先反应过来,想说两句打个圆场:“江总,这些都是误会……” 他话没说完,江律声已经起身,高大的身躯投射下阴影,笼罩住乔尔。 他的手机在响,却似乎并不急着去接,反是朝彭未名的方向扫了一眼,淡淡说道,“等贵公司解决完自己的内部问题,再来跟我谈合约的事。” 话落,他捏起手机直接离开。 “你得罪江总了?”江律声一走,袁璐就迫不及待朝她发问。 乔尔摇摇头,真心摸不清江律声这个人的脾性,“应该没有吧?” “也是,你离职前的这个礼拜江总人都不在公司,连个得罪的机会都没有啊。”袁璐在一旁也点头附和,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今天江总这炮火可是都对准你了啊!” 彭未名一直没有吭声,坐到他这个位置,脑子里想的东西自然是要比起这些个女人多一些,他略显肥硕的手指若有所思抚着下颚,暗自琢磨江律声那句“内部问题”所投射出的意思,忽而灵光一闪! 斩钉截铁撂下一句,“小乔,明天开始你回公司上班!” 【030】不管他们之间是恩是冤 【030】不管他们之间是恩是冤 乔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奈何彭未名已经起身离开了包厢,她只能提了包再跟上去,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彭总,你刚让我回公司?回安硕?” “对!”彭未名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脚步不停,这事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安生不起来。 乔尔没想明白,继续跟上,“为什么?江总不肯和解跟我回不回安硕有什么关系?” 彭未名人已经走到电梯口,闻言,脚步停顿地看了乔尔一眼。 虽然今天在饭桌上江律声针对乔尔的那些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他却眼尖地注意到,江律声没能让乔尔喝下那杯52度的茅台酒。 彭未名跟他也打过不少次的交道,虽然说不上了解这人,但也知他平日里那股子清冷淡漠的性格,何至于今天这么揪着一个小职员不放? 不管他们之间是恩是冤,突破口在乔尔身上就对了! 怀疑归怀疑,这些话彭未名没有说出来,只是对乔尔的追根究底有些烦躁,不答反问,“小乔,那你告诉我,好端端的你辞职做什么?” 乔尔眸色一闪,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她的这个反应更是肯定了彭未名心中所想,“公司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反正你现在应该也没找到其他工作,回安硕有什么不好的,公司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着?乔尔,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拍拍屁股走人,要是这回我栽了,你也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乔尔哪料到彭未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到底,这事跟她能有多大关系?在江律声已经成为安硕合法代表人的情况下,她只是如实汇报了工作,今天接了袁璐的电话愿意出现在这里,也不过就是看着之前的情分,可让她回安硕,她心里却是万般的不乐意。 乔尔一时也来了脾气,忍不住为自己据理力争,“彭总,回不回安硕这应该取决于我个人的意思,您觉得是我向江总告的密,是我惹出来的问题?那您违反合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有被人告的一天?” 振振有词的反驳从她清甜的嗓音里流出,惊得彭未名一愣一愣的。 其实他倒真是挑不出理来,因为乔尔这番话说得都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他贪图那几个客户资源带来的利益,压根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也不需要拉着这个他到今天才记得住名字的小员工来做垫背。 彭未名其实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厚道,但对于像他这样的商人而言,利益面前,厚道还算个狗屁! 正好电梯到达所在楼层,移门打开,彭未名进了电梯,按住开门键,放软了语气,“哎”了一声,透出几分无奈的情绪,“小乔,我这也是没办法呀,你就当是帮帮我,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这么定了,你回来还是做之前的工作,薪水上面我不会亏待你。” 乔尔刚想说自己不是为了薪水的问题,彭未名已经按了关门键,甚至不愿让她搭乘同一部电梯继续反驳自己。 乔尔呼出一口浊气,只好伸手去按旁边那辆电梯下楼,身后忽然投射下一道极为高大的阴影,遮住她面前的光线,“你们彭总的建议,不好好考虑考虑?” 【031】以前怕我都是装的 【031】以前怕我都是装的 乔尔下意识地转过身,见到比彭未名还早一步离开包厢的江律声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头顶的暖色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更为深邃耀眼,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挂在精壮的手臂上,衬衫袖口微微卷起,样子少了工作时的那份严肃,徒生出几分慵懒的贵气来。 但如果说上次在股东会议上江律声帮自己的那一次让她对他的印象有些许的改观,到了此刻,也早已经彻底被打回原形。 她收回视线,不愿再多看江律声一眼,“江总,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她也没有要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的打算。 另一部电梯也到达所在楼层,乔尔率先走了进去,没敢往后多看一眼,却感觉到那股子强烈的男性气息始终从自己的身后包围过来,甚至变得越发浓烈起来。 江律声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包厢所在的楼层并不高,狭仄的四方空间满是男人身上的那种清冽味道,夹杂一丝淡淡的烟味,乔尔赌气似的屏住了呼吸,不想把任何带着“江律声”标签的气体吸入肺腑,双眸盯着电梯上方不断变小的红色数字。 “如果彭未名这次破罐子破摔把你告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江律声透过电梯壁看她一眼,毫不留情揭出真相,“哪怕等待你的不是牢狱之灾,也足以让你以后在宁城混不下去。” 乔尔攥住包包带子的手倏地一紧,江律声表达的意思跟袁璐在电话里说的基本一致,但两者给她的感觉却有很大不同。 她不知道江律声在彭未名面前始终不松口,且刻意针对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如果没有他这么一茬,想必自己现在也不必如此纠结烦恼,哪怕日后她真落得了被彭未名告上法庭的下场,这中间也免不了江律声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乔尔对他连敷衍都嫌麻烦。 包厢所在的楼层并不高,所以电梯很快到达一楼大厅。 乔尔背对着江律声,对他那句不知带着“警告”还是“劝诫”意味的话视若无睹,移门一开,她直接走了出去。 但脚下步子还没彻底跨出,右手手腕忽然被一股强劲力道扼住,整个人跟着一晃,她便又被那股力带着重回到电梯里,跌进了一个坚硬温热的怀抱里,那人低醇如红酒的嗓音随之响起,“这么倔,看来以前怕我都是装的?” 男人长指一伸,随意按了一个较高的楼层,电梯门又缓缓阖上,将两人隔绝于内。 等乔尔彻底反应过来时,已经感觉到电梯在逐渐上升了。 而且,光洁的电梯壁上映照出两人姿态,她的一只手腕被江律声抓着,整个后背都贴在男人胸膛上,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衣服料子清晰传递过来,让她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乔尔本能地挣了两下,却没能从那股箍住她的力量中挣脱出来,她心里更慌,“江……总,你干什么?放开我!” 【032】亲密的拥抱 【032】亲密的拥抱 一双白细的手紧跟着不断朝江律声的胸口处推开,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脚下打滑,一个没留神,高跟鞋重重一崴,她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跌去,却是再一次落入那个男人的怀里。 因为挣扎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来,所以现在两个人是处于面对面的状况,看上去就很像是在——亲密的拥抱。 她被自己的这种认知吓了一跳,垂在胸前的双手胡乱动了几下想要挣开,却被江律声低声制止,“别乱摸。” 她一时脊背僵住,幸好这部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在场,可光是面对一个江律声,就已经让她狼狈至极。 江律声稍稍俯身,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他的声音透着一种压抑,却也染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跟暧昧,“要是把我摸出反应了,你打算怎么办?”男人的气息灼热,掠过乔尔的脸颊时,带起一阵酥痒感觉,却也让她头皮发麻! 乔尔只觉羞愧难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把推开跟自己紧密贴合在一起的男人,警觉退居一旁。 活了24年,经历过的男人少之又少,除了4年前那个男人之外,乔尔只在高中时交过一个男朋友,但也仅限于牵手、拥抱以及蜻蜓点水般的吻,大抵在校园里的男生跟社会上的成熟男人还是有所不同,哪怕他们交往了一年多,他也从未开口跟自己说过如此轻佻的话。 正好电梯再次停下,结果还偏偏停在了客房部的一层,清洁阿姨推着车从走廊上经过,车上装垃圾的袋子最上方,她一眼就看到一只使用过的避孕套。 “……” 乔尔顾不上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连忙伸手又按了1楼。 一回头,才发现那人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湛黑双眸里那种黯哑的**早已褪散,整个人便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想到自己刚才是被这男人言语调戏,乔尔气得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自从爸爸出事之后,她如同是一朵失去了庇护的花,这些年孤身一人在国外带着孩子生活也受过不少的委屈,可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有受过的委屈加在一起,也不如在江律声这里受得多。 鼻子一酸,眼眶里很快便蓄满液体,但她却死咬着不让眼泪留出来。 乔尔不是个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江律声。 但她赤红着一双眸子,那股极力忍耐的样子还是太容易被面前的男人捕捉到,江律声眸色一闪,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他承认自己喜欢看到这女人对他害怕又怕被自己发现秘密的模样,但这种害怕不包括逃跑,也不包括在他面前落泪。 “哭什么?觉得很委屈?” 江律声蹙了蹙眉,干净宽厚的男性手掌却已经不自觉地朝乔尔脸颊伸了过去,只是还没触碰她脸上分毫,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拍开,“你别碰我!” 【033】拿你当的什么枪,朝谁使? 【033】拿你当的什么枪,朝谁使? 江律声伸出的手掌顿了一下,手背上还带着一丝因为被拍打过而产生的疼痛感,轻微,却也足以让他愣神了片刻,从来还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他收回的手顺势插入西裤口袋,薄唇抿了一下,“别哭了,非得替彭未名背了黑锅,你才高兴?” 绕是乔尔平日里性格再好,这会儿也来了脾气,一双含泪的杏眼瞪着他,简直恼羞成怒,“那你又好到哪里去?彭总让我背黑锅,你还不是拿我当枪使?” 男人清俊的眉宇一蹙,片刻唇角便缓缓勾勒起来,这女人明显是以为刚才包厢里他说的那几句话,是杀鸡儆猴给彭未名看的。 他倒也来了兴致,顺着她的话就往下说,“那你倒是说说,我拿你当的什么枪,朝谁使?” 这人眉梢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被人戳穿意图的窘迫,橙色顶灯下,他的影子轮廓与乔尔的叠加在一起,因为距离近的关系,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合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乔尔也顾不上其他,大着胆子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江总,收购安硕的事情没有变数,要是你心里没了这个打算,今晚也不至于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来这里陪彭总磨叽,而且你想借着这次彭总违反合约的事情跟他再谈条件,不仅要收回被他带走的那部分客户资源,应该还要在合约上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些都是商人的本质,无可厚非。 江律声挑了挑眉,意外她这番还算不错的分析,嘴角噙着的笑意更甚,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你想针对的人无非也就是彭总,刚才在包厢里你说的那些话,应该也只是为了说给彭总听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若是说前面的一切都能理通,她又有些不明白,为何彭未名在离开之前执意要她留在安硕?彭未名虽然在外界的口碑不怎么样,但在揣摩别人的意图这方面,却也是乔尔这种初出茅庐比不了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怎么不继续?” 见她拧眉卡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男人淡淡开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说来听听。” 乔尔犹疑了片刻,想起刚才他在电梯口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摆明也是听到了自己跟彭未名的争执,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抬起头,“彭总让我回安硕工作。” “所以?”江律声单手撑在光洁的电梯壁上,很不经意的眼神扫过来,“你觉得是因为我?” 男人的嗓音带了一点黯哑,这么近的距离,乔尔清晰可闻他身上带了一点淡淡的酒味,她记得江律声先前在包厢里并未喝酒,但从离开之后到出现在电梯口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也许他去了另外的包厢里喝过。 这个33岁的男人,如同是一瓶发酵到恰到好处的美酒,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迷惑人心的成熟味道,尤其是当他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你,雅痞之中多了一丝专注,会让人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 乔尔耳根渐渐烫起来,总觉得江律声看她的笑意里夹带着那么一丝的嘲讽——对她自视甚高的嘲讽。 “我没那么说过。” 乔尔很快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脑子里不经意闪过袁璐之前打电话给她时开的那个玩笑,但很快又自我否定掉,彭未名要是真觉得她跟江律声之间有什么猫腻,应该直接把她灌倒然后在这楼上开个房,而不是这么迂回地让她再回到安硕去工作。 况且,她觉得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江律声明显是针对自己。 不过同时,她好像又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彭未名让自己回安硕工作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跟江律声和解,虽然她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两者的牵连所在,但是如果能说服江律声,那不就能直接跳过中间这一步了? 她咽了下口水,尽量将语言组织得不引人歧义,“不过江总,我觉得哪怕你现在什么都不做,彭总也会主动带着更有利于您的合约主动找上门,既然您是打算收购安硕的,那么我觉得直接跟彭总谈条件,会更简单有效。” 江律声低头细细地打量她,尽管在说话时避免不了紧张,她却很有自己的小聪明,表面上说着合约的事情,其实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撇清自己。 “说的不错。” 江律声挑眉点了点头,对她的看法表示认同,“不如你再来猜猜,彭未名执意让你回安硕又是什么意图。” 话题又被他不动声色给绕了回来,乔尔心里越发忐忑,可却始终不能看清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里所酝酿的情绪,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中的奶油层,身处在彭未名跟江律声之间,却摸不清他们各自是什么盘算。 但她却不肯在这件事情上让步,“江总,如果您可以早点跟彭总和解,那我连猜测他意图的必要也没有。” “真的这么不想在安硕工作?” 男人薄唇浅浅一勾,一时间问得乔尔哑口无言,他的身体稍稍站直,与乔尔的距离被拉开一些,但撑在电梯壁上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仍是牢牢将那个站在电梯角落里的女人禁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乔尔却觉得自己像是踩到了一颗地雷,身体瞬间僵直起来,离开安硕这个让她极为满意且做的顺手的工作岗位,最大的原因不过就是他江律声本人。 可离职才没有几天,自己却又因为之前工作上的问题跟他再次牵扯到了一起。 尤其,她很担心接下来江律声要脱口而出的话,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内容。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外面有人陆续进来,江律声才收回了撑在电梯壁上的那条手臂,兜里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 男人清俊的眉宇一蹙,倒也不急着去接,低头看了乔尔一眼,才敛了表情淡淡开口,“明天上班,我要在安硕看到你。” 等她反应过来,江律声已然举步走出了电梯间。 【034】江律声=犟驴? 【034】江律声=犟驴? 孟雯茵此刻正带着乔尔的儿子幸幸到酒店大堂的沙发处。 原本是想着既然乔尔有事,她就先把幸幸送回他姥姥那儿,结果孟父孟母临时有事出门,打电话给她说不回家吃晚餐了,孟雯茵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索性带着幸幸在这旁边的日本料理店一起吃了晚餐,等乔尔这边的工作结束再一起回去。 到了大堂休息处的沙发上,正想给乔尔发条微信问一下她那边什么时候结束,身旁的小家伙已经两腿一蹬,从沙发上跳了下去,同时不忘冲着他的雯雯阿姨喊,“我妈妈来了!” 孟雯茵朝他视线方向一看,果然是见到了正从电梯口出来的乔尔,正想迎上去,她的视线却又落在了走在乔尔前面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这四年来,虽然乔尔不在国内,但孟雯茵却是一直待在宁城,加上她父母做生意人脉较广的关系,她对于那个男人的脸自然是不会陌生,可他……他竟然是江律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4年前将乔叔叔弄进监狱的人,不正是他吗? 乔乔怎么会跟他出现在一起? 孟雯茵来不及想那么多,伸手就将瞪着小肥腿乱跑的幸幸给捞了回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先回来,你妈妈工作还没忙完呢!” 不管江律声现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乔尔身边,都不能让他知道乔尔有个儿子的事实。 幸幸被孟雯茵抱在怀里,两条肉嘟嘟的手环住她的脖子,“雯雯阿姨,我妈妈前面的那个叔叔是谁?” 孟雯茵叹口气,4年前乔尔被迫出国时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她对于江律声这个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小家伙瞪大了一双眼睛仔细瞧着那个叔叔的侧影,不是好人,那就是坏人的意思咯? 可是坏人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小小的脑袋里还没想明白这个逻辑,他人就已经被孟雯茵抱着一个转身,背对着那个坏叔叔,看不到他的脸了,孟雯茵确认江律声已经出了酒店大厅的旋转门,才敢给乔尔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跟幸幸就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乔尔便又折返回来,在沙发休息处找到了抱着幸幸的孟雯茵。 孟雯茵放下孩子,迫不及待就问,“刚才在你前面的那个,是江律声?” 乔尔一怔,片刻才点了点头,“你都看到了?” 她本来今天约孟雯茵出来,就是想跟她说一下江律声收购安硕以及自己已经从安硕辞职的事情,这些年漂泊在国外,没有什么特别知心的朋友,只有雯茵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幸幸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搞不清楚大人间那些复杂的事情,当然乔尔也不希望他知道,做妈妈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生活在单纯的环境里,无忧无虑成长。 乔尔让他自己到边上去玩会儿,才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孟雯茵。 “有没有搞错?”孟雯茵气愤不已,觉得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虽然说当年的那件事情你爸犯了错,但这跟你还有你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得被他咬得死死的任他欺负?乔乔,我坚决不同意你回安硕上班,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你懂不懂?” 乔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现在他应该还没认出我来,只要把手头的这件事解决了,以后就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孟雯茵想到什么,“哎,要不你就别回去了,你们安硕的那个彭总,跟我爸应该有点交情,今晚我回去跟我爸提一下,他应该帮得上忙。” …… ** 一旁的小家伙小脑袋里快速思索着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些讯息。 坏叔叔好像叫什么来着——犟驴? 长得那么好看的叔叔为什么会取那么难听的名字? 幸幸心里瞬间就开始有点同情这位“犟驴叔叔”了,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偷听到的雯雯阿姨的话,说他竟然敢欺负妈妈,小家伙就坚决不能忍受! 他趁着两个大人不注意,蹭蹭蹭就跑到了酒店门外,圆鼓鼓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见到刚才那个叔叔正在旋转门口不远处接电话。 幸幸心想,还好自己来的及时,要不然岂不是让这个大坏蛋就这么跑了? 他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跑到了门口旁边的石狮子后面躲了起来,妈妈教过他小孩子应该有礼貌,不能打扰别人打电话,所以他是不是应该等犟驴叔叔接完电话再找他算账? 真的好烦恼,找人算账还得维持自己的小绅士形象。 另一边,江律声手里正举着电话,颀长挺拔的身躯笔直伫立在车子旁边,男人未拿电话的另一只手夹了根烟,慢条斯理抽了一口,吞云吐雾间浓黑的眉峰微微蹙起。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抬手看了一眼精致的男士腕表,薄唇动了动,“嗯,知道,8点半之前我会到。” 见这位“犟驴叔叔”终于挂了电话,幸幸蹬着小肥腿就跑了出来,平时他最怕外婆了,只要学着外婆的样子去凶叔叔,叔叔一定会被自己吓到。 正越过了石狮子要到叔叔面前,忽然感觉到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孟雯茵拎了起来,“臭小子,你跑这儿来干嘛?” 孟雯茵才跟乔尔聊了两句,转眼就不见了这小家伙,所以出来找人,谁成想见到这小子正往江律声那边跑,赶紧给拦了下来。 从她的角度来看,既然江律声是有心针对乔尔的,那么关于乔尔的家事,当然是越少被江律声知道越好,谁能保证那人变態起来不会拿孩子撒气? 她忍不住叮嘱幸幸,“以后要是见到了那个叔叔,你记得躲得远远的,也别告诉他你妈妈是谁,知道吗?” “为什么?”幸幸不明白,“他是我爸爸吗?” “不是!”孟雯茵几乎是脱口而出,等她说完这句话再仔细回忆了这么一下,才发现幸幸还真跟江律声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过转念她又否认了这个惊悚的念头,乔乔跟江律声? 呸呸呸!要是这两人真有了孩子,那乔家、江家还有林家,不得乱成一锅粥?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雯雯阿姨请你吃一个礼拜的冰淇淋,成不成交?” “成交!” 【035】不是江律声的亲生母亲 【035】不是江律声的亲生母亲 晚上8点半,司机将车子停在了江家大宅的门口。 江律声进门的时候,客厅里江世为跟从莉倒是都在,这两个人已经年过六旬,看时间差不多快要休息了,所以身上都穿着睡袍,正靠在沙发上看一档养生节目。 从莉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率先看到了江律声,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先是狠狠瞪了一眼江世为的侧影,这才双手环胸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道,“哟,我当这是谁,原来是咱们的二少爷舍得回来了?我当你是连家门都不认得朝哪儿开了呢!” 她生过三个孩子,却不是江律声的母亲。 从莉刚满20周岁的那年就风光嫁给了江世为,门当户对的联姻结果,夫妻感情虽然不能说恩爱,但她生性强势,年轻的时候江世为倒也不敢在外面乱来,后来她接连产下一儿一女,原本以为自己的地位会更加稳固,结果没想到两个孩子相继患病夭折。 在她人生陷入最低谷的时候,外面却有女人怀了江世为的孩子。 从莉的这点心胸,哪能容得下? 要是那个贱人生了儿子,那以后江家还有她的地位所在吗?所以一开始,从莉甚至想方设法地要让那个孩子彻底消失,不过到底是被江世为中途给拦截了下来,再加上后来她自己怀了第三胎,才让江律声母子侥幸安然活到了现在。 虽然没能成功阻止那个孩子来到世上,不过这么些年,江世为倒是把吴曼丽那个贱人流放到了国外,让她眼不见为净,可江律声依旧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骤然见到,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阿声是我叫回来的,你给我闭嘴!”江世为毫不留情地冲她一声呵斥,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你跟我上来书房一趟。” 江律声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搁在从莉身上,对于她那番冷嘲热讽也更是视若无睹,简直让从莉恨得牙痒痒的,可却拿他毫无办法。 二楼书房。 江世为叫来佣人点了烟斗,才问,“吃过饭了?没吃的话叫人给你做一些。” “不用,刚去了一个应酬,随便吃了点。”江律声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换了一下叠着的双腿,“爸,您这么晚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倒是真有件事要跟你说说。” 江世为抽了一口烟斗,也不拐弯抹角的,“昨天你林叔叔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过几天打算回国来。当年的事,始终是我们愧对林家,难为你林叔叔还愿意跟我们家交好,听说采依也跟着一块儿回来,而且有在宁城长期定居下来的打算,采依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 “爸——” 江律声长指随意敲着膝盖,闻言,开腔打断他,“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您不用费心撮合我跟采依。” 江世为被自己的儿子识破了意图,一张老脸颇有些尴尬,他还要说什么,江律声已经站起身来,“林叔叔一家若是回来,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机场接的。”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走廊上。 从莉听见江律声下楼梯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消失,才从书房隔壁的一扇门里出来。 她虽然是上了年纪的人,但因为从小过的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生活,所以保养得也还算不错,只是听到刚才书房里的一席谈话,脸色早已阴郁了下来。 老爷子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想要江律声跟林家那个小女儿联姻。 林家的那位林毅鸿虽然说在宁城的名气不算很大,但据说在北美那边极有势力,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江家的公司早晚得在这两兄弟里挑一个继承人,若是让江律声跟林采依走到一起,哪怕她赔上整个娘家也没有分毫的胜算。 4年前死了一个林素彬,现在又要来一个林采依吗?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成为自己儿子在继承江家道路上的绊脚石! ** 乔尔回到家,倒是出乎意料地睡了个好觉。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不少的未接电话跟短信,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彭未名。 乔尔思忖了片刻,直接忽视。 昨天晚上孟雯茵来过电话,说是已经让她爸爸帮忙了,那位孟叔叔只有雯茵一个女儿,从小宠到大,对于她的要求自然也是有求必应。 乔尔原本不想麻烦别人,但想到自己夹在彭未名跟江律声的这场拉锯战之间,她就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孟叔叔人很不错,一口就答应了要帮她这个忙,她只好对着孟雯茵的电话向孟叔叔谢了又谢。 既然事情得以顺利解决,她便不再去想彭未名一大早给她打那么多电话的事,也顺便将昨晚江律声出电梯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一并抛之脑后。 结果中午的时候,她又意外接到江律宁的电话。 “江大哥,你找我有事?” 那头江律宁的声音倒是挺温和的,“乔乔,抱歉,这么给你打电话可能有点唐突,不过来这里工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尔一时被问住了,其实昨天没有给出江律宁答复,也不过就是不好意思拒绝,跟江律宁成为普通朋友她觉得没问题,接受对方这样的帮助,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江大哥,其实我……” 她正要回绝,倒是江律宁先她一步开了口,声音有些急切,“Sorry,先不说这事,不过乔乔,你今天下午有空吗,公司要接待一批外商,比较突然,缺个翻译,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在国外念了几年书,能来替我顶一下吗?” “翻译?”话题转变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你的口语怎么样?跟老外日常交流有问题吗?” 乔尔将原先准备的那些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工作她可以不去,但是帮忙却义不容辞,“应该没问题。” …… 锦茂大厦乔尔来过一次,所以很快便打车赶到。 如江律宁在电话里所说的,全公司上下都忙成了一锅粥,身为总裁的江律宁自然也是脱不开身。 乔尔被秘书带到一间办公室里休息了片刻,很快听到有人过来叫她,“乔小姐是吗?江先生请你去现在去会议室找他。” ……**…… 咳,大家猜一下是哪位江先生找乔乔 【036】亲了江律声的脖子 【036】亲了江律声的脖子 乔尔礼貌冲对方道了谢,这才按照那人指示的方向往会议室走去。 这个楼层位于锦茂大厦的顶端,大概是专门僻了给总裁办公用的,所以哪怕楼下正忙得鸡飞狗跳,这一层也显得格外安静。 会议室的门并没有关上,阳光透过一整面落地玻璃墙撒在对面那个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身上,高大的身形轮廓下,男人只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衬衫,领口两颗扣子并未扣上,隐隐露出健硕的胸肌,衬衫袖子微微卷起,半截男性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匀称得恰到好处,他的指尖夹了一张A4规格的白纸,目光若有似无在上面扫视了一圈。 最后,才缓缓抬头,对视上乔尔那一脸茫然又惊诧的表情。 “江……江总?” 乔尔一时舌头打结,这个所谓的“江总”,当然不是锦茂的江律宁,而是安硕的江律声。 可是江律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比于乔尔,江律声脸上的表情倒是自然多了,他的视线只在乔尔脸上淡淡停留了片刻,便又重新搁在手里的A4纸上,仿佛那是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同时眉眼不抬地示意她,“坐。” 乔尔,“……” 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坐下的心思,明明把自己叫过来的人是江律宁,为什么到了这里,反而又变成江律声了? 而且以她对江律宁的了解,在知道她父亲跟江律声有那样过节的前提之下,他也不像是会在江律声面前提起她,并且不顾自己的感受做这种安排的人。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今天江律声会知道她出现在锦茂,并且掐好了这个时间让她过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时间在她脑子里轰炸开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乔尔并不打算多做停留,心想着先找到江律宁再说,“抱歉江总,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你没走错,是我让你过来的。” 江律声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直起身体朝她走了过来,“至于阿宁,他现在应该没什么时间招待你。” 乔尔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叫她来这间会议室的人说的是“江先生”而并非“江总”,试问普通职员或者秘书,哪有称呼自己的老板为“先生”的? 所以,还真是江律声叫她来的? 乔尔只觉得这人阴魂不散,可偏偏自己还有个“把柄”被他攥着,只好故作镇定地接话,“那江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江律声闻言,倒是笑了笑,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倒是挺倔的,他的身躯又逼近一些,乔尔便下意识往后仰,只觉得整条脊椎都有些发酸,便见到那人薄唇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低沉黯哑,“乔尔,我该说你是记性不太好,还是压根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乔尔倏地记起,昨天离开前,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明天上班,我要在安硕看到你。” 说不慌张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对视上江律声那一双深邃之中带着几分隐隐戾气的湛黑双眸,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发现自己的背已经彻底贴在了门板上,避无可避。 可是安硕那边的事,不是已经有孟叔叔帮她了吗? 再加上她的离职手续也已经全部办妥,江律声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回安硕? 思及此,乔尔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不安的,挺直了脊背,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江总,我已经不是安硕的员工了,应该没有什么必要回安硕上班吧?” 从来只见过老板辞退员工时员工死缠烂打的,还没见过员工辞职时老板用这种方式挽留的。 但她既然手里有离职手续,就是受法律保护的,难道这人还打算强迫她不成? 江律声挑了挑眉,抬起一条手臂随意撑在门板上,他的个子很高,哪怕刻意俯下了身子,眉骨仍是高过乔尔的头顶上方,男人掀动薄唇,跟她咬文嚼字,“是不必,还是不想?” 一字之差,所代表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乔尔没有心思去琢磨他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却也是受够了这样每天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戳穿的煎熬,不过她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话说得委婉了一些,“我认为如果江总您随便上哪儿发布一条招聘信息的话,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才挤破脑袋愿意去安硕为你效劳,项目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言下之意,没有必要揪着她一个人不放。 江律声越发觉得这女人极有意思,尽管她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但眼底那一抹怯意,也太容易让人捕捉到。 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抽上一口,不过吞云吐雾时顾及到面前的女人,还是稍稍将头偏过去一些,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让乔尔觉得有不加掩饰的讥讽在里面,“所以你觉得,锦茂这里多了你一个,就能起什么了不得的作用了?” 乔尔一时怔住,他以为自己过来锦茂是应聘工作的? 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太过提心吊胆,以至于被江律声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情,都能让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惊慌失措。 可就如雯茵说的那样,4年前的那件事,又不是她的错,就算是爸爸也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凭什么她还要活在江律声的阴影之下? 更何况既然自己跟安硕不再有任何的关系,她要去哪里工作哪里应聘,又关他什么事? 乔尔明显也是憋了一口气的,对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梗着脖子就说,“江总,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告知你……” 原本还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今天来这里纯粹就是出于帮江律宁的忙,可转念一想又没这个必要,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反正以后都没接触的必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在锦茂工作,但这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对我的今后指手画脚!” 乔尔气呼呼地说完,侧身就要从旁边离开。 结果忽然间一条遒劲的手臂将她拽了一把,拉扯间她柔软的嘴唇好似摩擦过了什么东西,等乔尔反应过来那是江律声的脖子时,脸颊瞬间红了个底朝天。 【037】是吧,乔小姐? 【037】是吧,乔小姐? 天啊,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乔尔身体僵直,如果自己没搞错的话,她好像亲了……江律声的脖子?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跟异性之间这么尴尬的状况,以至于一时间忘了反应,大脑也像死机的电脑般无法顺利运作,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快得出奇。 或许乔尔不会知道,刚才那样的触碰也纯粹是因为不小心,但脖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却是极为敏感的地方,尤其是被那两瓣带着清甜味道的柔软唇瓣轻轻扫过,勾得这个男人眼底的情潮渐渐涌动起来。 江律声莫名觉得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 应该是在4年以前的某个夜晚,许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脑子里对于那一晚具体的情形印象不算太过深刻,但却始终记得自己身下的那具身体有着极为柔软的触感,在被自己撞得快要受不了时,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报复似的用细细的牙齿啃噬他的脖子,她的身上也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干净好闻。 极淡,却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让他足足失控了一整夜。 只不过,在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酒店的套房里除他之外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雪白的床单上渗透一抹鲜红,提醒他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并非梦境。 事后他曾想过,当晚的那个女人也许只是哪个合作方为了讨好他的手段,而他受了酒精的蛊惑失控,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有一天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找上他的准备,但那个女人却从此了无音讯,没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江律声当然也不会太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甚至连同那段记忆都被自己搁置,久久未曾想起。 只是刚才的这么一下,好像把他心底里潜藏的那种裕望突然勾了出来。 男人夹着烟的那只手又撑在了门板的另一边,等于彻底将乔尔圈禁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眉梢眼角染了那么点笑意,眸光沉静的,在看她,“非得这样,你才静得下来?” 乔尔更是觉得羞愧难当,先前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气势也瞬间烟消云散,她嘴唇都快咬破了,才磕磕巴巴地朝江律声解释,“……对,对不起江总……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也真是她脾气上了头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不该在江律宁的地盘跟他发生什么争执,要不然到时候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用紧张,我没说你什么。” 不得不承认,乔尔此刻这种乖顺之中带了一丝羞赧的表情让他很是受用,确认她不会再跑,江律声才松了手,径直回到原先的位子上,将手里的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里,敛了表情蹙眉说道,“锦茂这地方不适合你,不考虑是对的。” 乔尔秀气的柳眉一拧,他这是什么意思? 给自己分析在锦茂工作的前景? 怕她不信似的,男人叠了双腿,又极为淡然地补充,“没别的意思,如果你事先有了解过这个公司,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其实之前早在来这边应聘之前,乔尔就仔细在网上查过,锦茂的业绩确实是不错,但并没有特别跟她专业对口的职位。 如果想要挑工资高一些的,那也只剩销售的职位,忙、累这些她倒不怕,可锦茂的销售天天都是数不清的应酬,她一个女人,尤其是还有孩子的单亲妈妈,确实是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乔尔听得出来,江律声这几句话,倒还是挺在理的。 她想起不久之前在安硕的股东会议上他好歹也帮过自己一次,就证明这人也没那么蛮不讲理,乔尔思忖了一下,还是上前几步,“江总,关于安硕的那件事情,我希望您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既然当初您有意向收购安硕,这就证明它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干扰因素而影响了您当时的决定。” 这个所谓“干扰因素”,当然指的就是她自己。 “虽然我觉得说这样的话有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但是江总我不明白,既然我的离职手续都已经办妥了,您为什么还非得让我留在安硕?” 乔尔伸手挂了一下耳廓的头发,目光定定地看向江律声,刺眼的光线里,男人的身上好似被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眼眸半眯着,修长手指随意拨弄了两下衬衫领口,如玉的五官笑了似的,“那你又为什么非得离开安硕?” 问得她顿时哑口无言。 难道要她说,因为4年前我爸爸害死了你的未婚妻,并且被你弄进了监狱判了重刑,所以现在身为他女儿的我只是单纯不想面对你吗?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选择说出来。 只是咬着唇站在一旁,暗恼他对自己揪着不放的这番毅力。 “你要跟我谈离职手续?OK!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知道正式员工的离职请求需要提前一个月递交,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今天是第10天,不过还有一件事恐怕我得提醒你,你的用人合同里有一条保护商业秘密协定,只要我不收购安硕,就算你违约,需要支付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当然,那个时候恐怕跟你谈这件事的就是彭未名了。” 男人舔了下唇,清冷淡漠的脸上不显喜怒,只是这人一旦严肃起来,不论是看人的眼神还是薄唇吐露的字句,却又给人一种不得不信服的感觉。 说到商业场上的那些东西,乔尔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用这种方法逼自己回安硕么? 她是真的想不通,自己回了安硕,对江律声到底有什么好处? “江总,我……” 乔尔还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却被江律声蹙眉打断,男人施施然地从座位上起身,已然是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越过乔尔时,他的脚步稍有停留,在她耳畔低喃,嗓音凌冽,“不如,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安硕,说不定,跟你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原因,是同一个,是吧,乔小姐?” 他刻意咬重了那个“乔”字,那分明就是一种暗示。 乔尔呼吸一顿,如遭雷击。 【038】目的,在乔尔身上 【038】目的,在乔尔身上 等乔尔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会议里只留她一人,早已不见了江律声的踪影。 她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江律声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一种不安的情愫渐渐在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里荡漾开来,笼罩她的全身。 他……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跟爸爸之间的关系,所以才非得把她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为了羞辱她,还是想通过她,间接报复爸爸? 乔尔咬着樱红的唇瓣,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间会议室,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锦茂大楼,直到穿越马路时未留意红绿灯,差点撞上一辆面包车,她的意识才算恢复了清明。 “长没长眼睛,找死吗?” 面包车司机骂骂咧咧了几句撒气,嘭一下又关上了车门。 “对不……” “起”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已经猛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了。 乔尔呼出一口浊气,拖着不知是疲惫不堪还是惊吓过度的身体走向马路对面。 江律宁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乔乔,你人呢,刚才我听秘书说你已经到了?” 乔尔这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今天是答应了江律宁来替他做翻译的,连连道歉,“对不起江大哥,刚才我有点事情出去了一趟,我现在就在锦茂门口的马路对面,没有耽误你的事儿吧?” “那倒没有。”江律宁的语气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不过你的语气听上去怎么有些不对劲,昨晚没休息好?” 乔尔不知他是如何听出的自己语气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接话,“哦,是没怎么休息好……” 还好此刻她不必面对着江律宁说话,要不然,以自己这张一说谎就发烫的脸蛋,肯定会露出马脚。 “如果没休息好的话,那你今晚可得早点休息!”电话那头的江律宁像是抱歉地笑了声,“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公司这边中午已经联系了两个专业的翻译过来,刚刚带着外商去参观加工厂了,抱歉乔乔,让你白跑一趟,改日请你吃饭。” 原来是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乔尔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以自己此刻的这种精神状态,真要去接待外商了,说不定反而会把事搞砸。 那头江律宁很快转换了话题,“对了,你现在是在公司对面的马路上,对吗?在那儿等着,我送你回去。” “江大哥,不用了!” 乔尔怕他真的会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正好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经过,她冲司机招了招手,才说,“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不用麻烦你了。” 其实她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被刚才办公室里江律声一席话影响了心情,虚软无力到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对了江大哥,还有个事情……”乔尔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需要给江律宁一个解释,“我应该没法去锦茂工作了,实在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 那头的江律宁倒是很好说话,“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不过以后身为朋友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吧?” “那当然。”乔尔舒了一口气。 …… 锦茂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 江律宁对窗而站,耳边的电话已经被掐断,他才看到马路对面的那抹清丽的身影打开车门,弯腰上了出租车。 时隔4年再见到乔尔,着实让他意外也惊喜,与二十岁还没长开时相比较,如今的乔尔更添了几分灵动妩媚的女人味,一袭白裙配了灰色的针织外套,一头黑发随意披散。 哪怕是这么朴素简单的装扮,10几楼的高度,他一眼足以辨认出。 江律宁不否认自己对她是存了点别的心思的,所以才会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过来让她帮忙,只是为了多增加一些相处的机会。 但是10分钟以前,有秘书过来告诉他:乔小姐跟晶盛集团的江总在会议室见了面,江先生先离开,没过多久,乔小姐也慌慌张张地走了。 江律声是他的二哥,并且跟他这次要接待的外商以前是校友关系,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锦茂,只是他没有想到,江律声提出要帮他这个忙的目的,竟然是在乔尔身上。 红灯一过,出租车发动,渐渐开出江律宁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的视线一转,终是悠悠落在了会议桌那张印着乔尔个人简历的A4纸上。 男人动作优雅地从口带里摸出打火机,啪嗒一声,黄色火焰跳舞一般地包裹住了纸张的一角,很快慢慢吞噬掉全部,彻底化成了灰烬。 ** 傍晚乔尔回家后没多久,孟雯茵也过来了。 她跟乔尔认识多年,对乔母关悦群自然也是熟悉的,有时候孟家二老出去应酬,她就时不时地来乔家蹭饭吃,再加上一张小嘴说话甜,很讨关悦群的喜欢。 趁着关悦群在厨房做饭,乔尔才拉着孟雯茵进了房间说起今天的事。 “我爸这么靠不住?” 孟雯茵想起昨晚睡觉前老爸还给她打了包票,怎么现在还没解决这事儿?当即就拿出手机要给老爸打个电话,被乔尔拦下,“哎,雯茵,不是孟叔叔的问题。” 即使是彭未名,在整件事里也是处于被动的一方,哪怕孟叔叔跟他有交情,又能说得上几句话? 更何况,还有之前用人合同里的条款,对她来说都是很不利的。 孟雯茵叹一口气,仰头倒在了床上,侧过脸来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要回安硕去?” “应该是吧……” 乔尔犹疑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其实回安硕也不错,那边的岗位工资不低,而且工作我之前做了两个月,肯定也比较得心应手,至于江律声,之前他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会担心,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反而我还觉得坦然,就像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落了地你也不怕砸到你自己?”孟雯茵哪会听不出来乔尔这几句话纯粹就是安慰她的? 只可惜她念书的时候脑子就笨,更不用说让她思考这种涉及商业、法律的纠纷外加多年私人恩怨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要不,我去替你问问小陆老师?” 这位小陆老师从孟雯茵初中开始便负责辅导她的课业,现在已经成为了宁城鼎鼎有名的律师,当然,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是孟雯茵多年的暗恋对象。 乔尔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得了,你自己想要找他别拿我当借口啊!” 正好关悦群敲了敲门进来,笑吟吟道,“你俩讲什么悄悄话呢?饭做好了,赶紧出来吃!” 乔尔朝孟雯茵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闭口不提江律声跟安硕的事,甜美笑容随即挂在脸上,迎了出去,“阿姨,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 【039】认识公司高层 【039】认识公司高层 重新回到安硕上班的流程倒是比乔尔想象中要快得多。 前两天才抱回家的箱子又被重新抱到了办公室,配备给她的还是之前的那个位置,甚至连她3天前尚未来得及丢掉的两张废纸也仍安静躺在抽屉里,分毫没动。 乔尔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这才重新回到位子上开启电脑。 手头的工作还是原来那些,她走的这两天没人来做,结果堆来堆去还是堆到了她身上,乔尔喝了两大口咖啡,提起精神打算把之前累积下的工作补上。 既来之,则安之。 要是她好好做事的话,想必江律声也没什么地方好挑她的刺! 大概10点半的时候,袁璐打了内线电话让她到经理办公室去一趟。 乔尔伸手敲了敲门,“袁姐,你找我?” “你坐!”袁璐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沙发,自己也走到那跟前压了下裙子落座,“你回来安硕,是江总的意思?” 整个安硕里没有人知道乔尔有一个正在坐牢的爸爸,也不清楚她跟江律声之间的恩恩怨怨,乔尔不提,并不是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爸爸是什么丢脸的事,以前是因为跟公司的同事还没熟到讨论个人**的地步,现在多了个江律声,她就更不敢提起了。 公司毕竟是个人多口杂的地方,不管她跟江律声之间有什么牵扯,都有可能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乔尔摇了摇头,只想快速带过这个话题,“是彭总的意思,那天的饭局,你不是也在场吗?”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那天彭总离开包厢,她追出去之后,倒是再没见过袁璐的身影,电梯上上下下两趟,也没见袁璐进来,“对了袁姐,那天我跟彭总走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一提起这个袁璐就头疼,旋即往沙发后背一靠,“嗨”了一声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那天你们倒是溜得快,我就上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出来遇到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客户也在那里应酬,非得拉着我去包厢喝两杯,好半天才脱身。” 年纪轻轻坐到袁璐这个位置,喝酒应酬都是难以避免的。 她喝了口水,“我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老顾给我打了个电话。” 袁璐之前给她介绍过在锦茂做人力资源的顾泽泓,只不过她现在既然回了安硕,锦茂那边肯定是去不成了,乔尔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替我跟顾经理道个歉。” 袁璐嗤笑一声,“老顾这人心宽得很,这么点事也不至于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回来了,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吧,安硕的工资福利,肯定比锦茂来的好,至于江总,虽然没有彭总那么平易近人,好歹长得赏心悦目是不是?” 乔尔只当她说笑,“谢谢袁姐,我明白了!” …… 从袁璐办公室回去,再整理了两份资料,一晃就到了午餐时间。 安硕大厦的一楼就有员工餐厅,乔尔跟部门的几个同事一起搭乘电梯下去,好巧不巧,偏偏就在一楼大厅里遇到了江律声。 他应该是刚刚才从外面过来,一袭烟灰色的西装搭配黑色衬衫,衬得他整个人越发身长玉立,矜贵逼人,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之中显得格外出挑。 一行人正朝电梯方向走来。 路过的员工都极有自觉地停下脚步,朝他恭敬颔首,“江总。” 江律声身后的宋聿炀不干了,对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员工挑了挑眉,“一看到江总就把我当隐形人了?平时可是宋总宋总叫得勤快!” 女员工抿唇一笑,这才讨好似的开了口,“宋总!” 江律声颇有些不悦地止步,蹙眉朝后面看过去,“平时上班你就这副德行?把安硕的担子扔给你一个人,我还真放心不下。” 乔尔跟同事正出了电梯,眼看着那行人就往这边过来了,一声招呼在所难免。 “江总。” “江总。” “……” 她暗自想着,被他逼着重新回到安硕的第一次碰面,他心里应该是痛快的吧?有一种逼了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之后的成就感,乔尔握在胸前的双手几乎都要搅在一起,很怕这种场合下他会停下再对自己冷嘲热讽几句。 无论是在被江律声认出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不可避免地提心吊胆着,只是这内容有所不同,以前担心他认出自己,现在担心他刁难自己。 对于江律声来说,让自己不痛快,他才能感到痛快吧? 那股浓烈的男性气息逐渐包围过来,乔尔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只是出乎意料,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直接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甚至连一个回应的眼神也未留下。 乔尔闭了下眼,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午餐时间,身旁的同事兴致勃勃地聊起刚才在电梯口遇到的那位高冷总裁,乔尔心绪不佳地扒着饭,并未参与到这场讨论中去。 可她脑子里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有关江律声的事——他刚才……是彻底无视了自己? “对了乔乔,前几天听人事部的同事说你不是辞职了吗,怎么今天又回来了?”有同事好奇她怎么辞了又回,一下子把话题绕到了乔尔身上。 乔尔放下筷子,跟她解释,“是这样的,本来我是打算辞职继续念书的,不过学校的申请被驳回了,所以找袁姐跟人事那边求了求情继续回来上班。” 这番说辞是袁璐教她的,毕竟乔尔离职再回来中间牵扯到彭总违反合约的事,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人事那边递了辞呈还能再拿回来?哪怕是袁姐应该也没有这个权限吧?”那同事显然是不信乔尔这番话,忽而又问,“乔乔,你该不是认识我们公司的高层吧?” 一说到“高层”二字,乔尔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江律声,喝下去的水一时卡在了喉咙口,咳了几声才缓过来,“不是,我哪会认识什么高层?” 另一个项目部的员工叫施桑桑,正是之前看洛男杂志的其中之一,“乔乔,你就跟我们说说嘛!今天早上来公司的时候我可看到了,你从一辆奥迪A8上下来的,普通人谁开得起这种上百万的车子?” 【040】同色同款奥迪A8 【040】同色同款奥迪A8 奥迪A8? 乔尔想起昨天晚上孟雯茵吃完饭之后说是一个人睡觉太无聊了,就顺便住在了她家里,所以今天早上也是孟雯茵送自己来上班的,开的正是她爸爸的那辆奥迪A8。 施桑桑应该是看到雯茵开的车子所以误会了吧? 乔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让同事误会自己有什么靠山总归不是好事,“不是的桑桑,开奥迪A8那个是我同学,昨晚睡在我家今早顺便送我来的,车也不是她自己的,是她爸的。” 施桑桑侧过脸去轻嗤了一声,明显是不信乔尔的这番说辞,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涂了枚红色指甲的手指捏着筷子,随意往餐盘里还剩了一大半的饭堆里戳着。 正巧玻璃窗外的马路边上停下一辆车,黑色的奥迪A8,跟今天早上她见到乔尔下来的那辆同款同色。 有司机模样的人从驾驶位下来,绕到后座恭敬打开了车门,然后出来一个肥硕秃顶的中年男人,她记得,这应该是安硕的某位董事,至于具体叫什么,施桑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那人像是隐约察觉到了玻璃窗内施桑桑的视线,还对她露出猥琐一笑,吓得施桑桑赶紧收回了目光。 ** 乔尔手上堆积的工作忙了两个工作日才处理完毕。 这段时间,江律声倒是再没出现在安硕里,乔尔落了个安心自在,每天跟以前一样正常上下班。 转眼到了星期五,乔尔将周表上交到经理办公室,回来时发现项目部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看着年龄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打扮精致,但双手抱胸的架势颇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女人目光探究地上下打量着乔尔,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片刻才扬了扬下巴,“你是项目部的?” “是的。” 乔尔以为这是来谈合作的客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人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冷哼了一声便直接绕过她走进了办公室,趾高气扬的嗓音随即传来,“给我泡杯咖啡来!” “哦,好的。” 在项目部这种部门干的时间久了,什么样挑剔或者性格古怪的客户都有可能遇到,乔尔也没多想,总不至于让客户自己去茶水间泡咖啡吧? 几分钟之后,乔尔端着咖啡回去,走廊转角处听到两个同事正在聊天: ——“喂,你看到没有,刚才来的那个是黄董的老婆吧?今天进的什么部门?” ——“你说那母老虎?好像去了项目部,她每回来一趟都能把公司闹得鸡飞狗跳,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自信,觉得自己那个秃头老公是什么香饽饽!” ——“男人嘛,有几张票子总还是有女人愿意贴上去的,再说这黄董发迹还不是靠的他岳父大人,拿自己娘家的钱给老公在外面养小老婆,落谁谁愿意咽的下这口气?” ——“我等着看今天吃母老虎巴掌的是谁!” ——“少凑那热闹,你小心母老虎的巴掌打到你脸上来!” ——“……” 乔尔没头没尾地听了这么一段,也知道说的是他们办公室那位不速之客,至于刚才他们提到的黄董,乔尔拧眉回忆了一下,不正是上回在股东会议上要占自己便宜的那个人吗? 那位黄董花名在外,在公司里想勾搭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包养了什么人,也不足为奇。 不过左右这些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回到项目部办公室,将泡好的咖啡搁在了黄太太的面前,“请慢用。” 在乔尔要回自己位子之前,黄太太一把攥住了乔尔的手腕,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似刚才那种陌生,而是充满敌意,“我说过让你走了?” 乔尔隐约察觉到不对,试着动了动手臂,奈何被对方攥得太紧,挣脱不了,“黄太太还有什么事?” 黄太太“呵”了一声,刚才进门的时候没瞧仔细,现在看着这张白皙漂亮的小脸,更来气了,扬手就往乔尔的脸上扇去,还好被她的另一条手臂护了一下,没拍到脸上。 乔尔惊呼一声,完全懵了,“你干什么?” 黄太太死拧住乔尔的手腕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同时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恨不得在她脸上烧出两个窟窿来,“你还知道叫我黄太太,爬上我家老黄床的时候怎么没料到今天的下场,我女儿都比你小不了几岁,臭表子,你要不要脸?” 乔尔做梦都没料到自己成为了刚才走廊上那两个同事讨论的女主角,可她跟黄董哪来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气急了就反驳,“你先搞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你看得上的男人未必别人也看得上,你凭什么诬陷我?” “诬陷?” 黄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嗤笑一声,空出的一只手直接从包里翻出什么东西砸到乔尔脸上,因为不是什么重物,所以也没有多少的疼痛感,她低头瞧见那是一张印有“项目部”字样的工作牌,“哼,还想赖?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坐惯了公交车,一下坐到奥迪车上就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吧?” 奥迪车? 乔尔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前几天中午,只有施桑桑问过自己奥迪车的事,她偏过头把目光投向正在位子上看热闹的施桑桑,而后者在对视上她的眸光时,像是惊蛰了一下,很快转开。 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就是泡了个咖啡的功夫,黄太太的矛头就全然对上了自己。 乔尔动了动唇,刚想问问施桑桑为什么要这么诬蔑自己,忽然感到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把,她一个没站稳,身体失重地朝墙壁撞去。 手脚倒是没有多少的疼痛感,不过鼻子剧烈一酸,很快便有粘稠的液体滴了下来,落在她白衬衫的胸襟处。 “啊!乔乔流鼻血了——”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同事顿时七手八脚凑上来,黄太太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推还让人见了血,神色明显闪了一下,不过见血就见血,又不是出人命,刚好能给那些觊觎着老黄的小姑娘一记重重警告。 乔尔谢绝了别人的帮忙,匆忙从座位上抽了两张纸巾一按便独自去了洗手间。 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偶尔混进一滴殷红的血液,被透明液体渐渐冲淡。 她有点想哭,却不敢吸鼻子,很怕鼻血会倒灌到口腔里。 兀自冷静了一会儿,也不见血止,她伸手去抽纸巾,才发现纸巾盒已经空了,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男性手掌,递过来一块灰黑格子的男士手帕。 【041】把乔德鑫的女儿睡回来 【041】把乔德鑫的女儿睡回来 乔尔其实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之下见到江律声的。 时刻谨记着他逼自己重回安硕,不过就是想把对爸爸的恨意发泄在自己身上而已,甚至现在他“凑巧”出现在这里,也很有可能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谢谢,不用了。”乔尔顾自掬起一捧凉水拍到脸上,清洗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渍。 听得出来,她这句话里感谢的成分并不多。 只是下一秒,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按住,用力扳了过去,没等乔尔反应过来,带着清冽味道的手帕已经贴在了她的鼻子下方,将还在不断外流的血液吸了过去。 “什么毛病,见到我总喜欢低头?”江律声一手攫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语气有些不耐,蹙眉仔细地替她擦拭掉一滴不小心落到唇瓣上的血液,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男人的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跟此时乔尔逐渐发烫的两颊形成鲜明对比。 乔尔低垂着眼睑,没有吭声。 这个举动落在江律声眼里颇像是怄气,男人的眉峰堆得极紧,尤其是在看到她胸襟处明显的一滩血渍后,他将手帕朝她鼻子处拢了拢,才弯了下唇角,“平时不是挺横的,怎么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他过来的那个方向正是项目部办公室,想必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乔尔原本就受了一肚子委屈,尤其现在还被江律声略带嘲讽意味地说了几句,心情更是不可能好了,“难道江总还想看我跟她打起来不成?” 江律声闻言,俊朗五官淡淡一笑,也不管她是不是气话,倒是蛮认真地接了茬,“真打起来,你有胜算?” 在乔尔眼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可她是真觉得委屈难受,无论换了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落个“小三”的罪名在自己头上,“我真搞不懂那位黄太太为什么会找到我头上,哪怕黄董真跟我们部门里的某个人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那也不是我,凭什么她不问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 她实在忍不住,眼眶一热就要哭出来。 人在要哭不哭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去吸鼻子,可她还在流鼻血的状况里,结果鼻血突然倒灌,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漫到了口腔里,难受得她直咳嗽。 “别乱动!” 江律声扣紧她下颚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手帕上浅灰的色块因为染了血迹而变深变硬,但她鼻腔处出血的状况却仍在继续,他将手帕翻到干净的一面,又贴上了她的鼻子下方,眉眼不抬,“想问别人为什么欺负你?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世人都欺软怕硬,你脑袋上就写着‘软柿子’这几个字,难道还指望别人对你手下留情?” 有些出乎乔尔的意料,原本她以为江律声不过就是来目睹她的惨样幸灾乐祸一番,可他现在——好像是在教自己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的表情有一刹那怔忪,话已经脱口而出,“江总也是这么想的吗?” 江律声似乎是没听懂她的意思,蹙了蹙眉,“嗯?你说什么?” 乔尔抿了下唇瓣,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尖锐的鱼刺,始终卡在乔尔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至极。 她索性开诚布公将话挑明了,“你……你不是知道的吗?当时我为什么离开安硕……” 越说到后面,乔尔的声线越低。 无论她怎么回避,这始终是乔家愧对江律声的事实,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撼动改变。 “所以呢?”江律声像是轻嗤了一声,脸色依旧是云淡风轻,不起丝毫波澜,甚至一边的眉头微挑起,昭示着他还算不错的心情,“你认为乔德鑫睡了我的女人,我就得把他女儿睡回来泄愤?” 原本乔尔想说的是把她留在安硕的理由,但显然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这话说得不算好听,乔尔脸皮薄,经不起他这种暧昧的玩笑,本能地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尴尬发红的脸色。 只是还未垂落,便又被他强迫着抬起,江律声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鼻尖处,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流鼻血的话,是不是仰着头会好一点?” “不是……”乔尔被迫仰着头,动弹不得,视线正好落在男人的脖子处,他的肤色应该是偏白的那种,说话时喉结一上一下滑动着,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乔尔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脖子,脸上的温度又烧了起来,说话也有些不自然,“止鼻血的话,身体要往前倾,要不然血液会倒灌。” 她的爸爸乔德鑫以前是江家的私人医生,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基本的医疗急救常识她还是挺懂的。 原本刚过来洗手间的时候她就准备处理的,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没顾得上。 “也对,你是医生的女儿,倒是我多虑了。” 江律声这才放开了禁锢着她下颚的手,任由乔尔双手撑着盥洗台,将身体微微前倾,她空出一只手来捏住了鼻梁下方的软骨部位,记得爸爸以前教过自己,这样持续一会儿可以有效止住鼻血。 镜子呈现的倒影里,江律声忽然伸手朝自己这边靠了过来,手指与手指相触碰的片刻,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捏着软骨的手指已被对方取代。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乔尔神色几分不自然,很怕这条走廊上人来人往会被同事看到,今天在办公室被黄太太这么一闹,她已经预料到今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要变成同事私下讨论的话题了,若是再被人看到自己跟老板这样,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江律声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下颚一扬示意她,“你手上沾了血,自己洗洗。” 乔尔只得先把双手放到凉水里冲洗干净,不过她脸颊上也染了不少血迹,左右等会儿还得再洗一遍,现在把手洗干净又有什么用? 正纠结,听见他又说,“这个力度可以?会不会太重?”表情正经得把她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乔尔咽了下口水,也不去看自己的脸色尴尬到什么地步,“这样就挺好……” …… 不远处,有人躲在墙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咬牙切齿得将指甲都掐进了皮肉里。 【042】4年来最不想提起的名字 【042】4年来最不想提起的名字 一个周末的时间,乔尔都在陪孩子。 幸幸回国的时间还不长,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宁城这边的环境,所以一有空,乔尔就会带他出去转转,告诉他妈妈小时候都在这些地方做过什么。 周日的傍晚,乔尔带幸幸逛完游乐园,约了孟雯茵一起吃晚餐。 原本乔尔打算的是去吃火锅,结果小家伙非得吵着要吃日本料理,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幸幸,最喜欢吃的食物竟然是盐烤秋刀鱼,乔尔不喜欢那类带有腥味的东西,也不知道孩子这喜好是像了谁。 最后孟雯茵被幸幸那两声软绵绵的“雯雯阿姨”叫得投降,直接将车子停在了一家日本料理店门口。 三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幸幸小小的个子,坐在妈妈腿上,还不认识中文字,一双小肉手却老成地翻着菜单,脆生生的童音叫得服务员心都化了,“阿姨,我想吃秋刀鱼!” 孟雯茵大手一挥,又点了几个菜,等服务员出去之后忍不住打趣道,“你儿子这么喜欢吃秋刀鱼,该不会他爸是个日本人吧?” 乔尔被她说得一身冷汗,“你可别吓我!” 虽然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但4年前事发的那一晚是在宁城,她也就潜意识地认为那个男人是生活在宁城的。 “妈妈,我爸爸他真的是日本人吗?”小家伙的一双肉手忽然扒上乔尔的手臂,耷拉着脑袋,明显是把孟雯茵刚才的话听进去了,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乔尔,“还是爸爸去了日本,不要我们了?” 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比起其他的同龄更为敏感多疑,幸幸始终对自己的亲生爸爸耿耿于怀,哪怕未曾谋面,却也给他打上了一个“至亲”的标签。 “才没有呢!” 乔尔强撑起笑脸,手掌贴上儿子的小脸蛋,“妈妈跟你保证,爸爸一定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这样唬弄孩子到底对不对,可每回瞧着儿子那种干净又渴望的眼神,她就怎么也说不出“我也不知道你爸爸是谁”的话来,或许她母亲说得对,早点找个对象,不失为解决这个困扰的好办法。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幸幸听了妈妈的话,原本还撅着的小嘴一下咧开笑了。 餐厅门口处响起服务员整齐的“欢迎光临”,大概是又来了客人,乔尔背对门口坐着,没有注意看,倒是幸幸的脑袋一转,一跃从妈妈的腿上跳了下来。 “你去哪儿?” 乔尔冲他喊,小家伙已经跑开了,“妈妈,你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就回来!” 整个餐厅的环境一目了然,乔尔倒也不担心孩子走丢,喝了口杯子里的大麦茶,就听到孟雯茵叹息着开口,“哎,其实要知道幸幸的爸爸是谁,也不是没有办法……” 乔尔攥着杯子的手指倏地收紧。 她当然知道孟雯茵说的这个办法是指什么,但那个人,却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她垂下眼睑,兀自晃神了片刻,才说,“我不想知道。” 孟雯茵又叹一口气,这个问题在过去的4年里被她们讨论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得出过一个统一的结论。 “我还是那句话,虽然幸幸还小,但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孟雯茵支着下巴侧过头去,细细打量那个跑来跑去的小身影,揣测道,“看幸幸的长相,他爸长得应该是还不错啦;住得起宁城最高档的五星酒店,那说明条件也不错,你真不想知道?” “打住——”乔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忍不住打断她美好的臆想,“雯茵,那件事的始末你也清楚,那个男人,哪怕有一天我知道了他是谁,也绝对不会把幸幸带到他面前的,对于我们母子来说,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不是吗?” “那也许当年的事只是个误会呢?又或许他只是出于真的喜欢你,才会那样做?” 乔尔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幸幸已经蹬蹬蹬地跑了回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纪,剪着整齐的平刘海,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幸幸献宝似的挽住妈妈的手臂,“茜茜,这个就是我妈妈。” 被叫做茜茜的小女孩眼神里还留有疑虑,倒也不怕生,走近两步好奇地看了眼乔尔,才说,“乔幸你不要骗我哦,她真的是你妈妈不是姐姐吗?” 乔尔被逗笑了,但也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在说自己年轻,“你叫茜茜是吗?你好,我是幸幸的妈妈,不是姐姐哦。” 茜茜对幸幸的话留有余地,对乔尔倒是信任得很,听她这么一说,张嘴就叫:“阿姨好!” 乔尔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想过会不会怀的是个女儿,对大眼睛长睫毛的小女孩特别没抵抗力。 这边聊得正欢,忽然插进来一道清亮的男声,“茜茜,怎么跑这边来了?” 乔尔循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身体僵硬了。 茜茜踩着一双漂亮的小皮鞋扑到男人怀里,被他顺势抱起,小女孩搂着那人的脖子甜甜道,“思昶叔叔,这个是我的同班同学哦,他叫幸幸,还有这个漂亮阿姨,是他的妈妈。” 小女孩如数家珍地向他介绍自己认识的新阿姨,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座几个大人骤变的脸色。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乔尔猛地从座位上起身离开,很怕自己会突然情绪失控。 罗思昶,罗思昶…… 4年来最恨也最不想提起的这个名字,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别人都叫你乔乔,我偏要跟他们不一样,小尔,以后我就叫你小尔,只有我可以叫,知道了吗?” ——“对不起小尔,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罗氏就会彻底倒闭,这是我爸爸的心血,他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你就当帮我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会对你好,永远对你好,我发誓!” …… 被埋在内心深处最不愿回首的那段记忆如同泉涌,几乎让她窒息,她掬起一捧清水拍到自己脸上,很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尔——” 身后不远处的男声兀自响起,他过来了! 【043】乔尔,有儿子了? 【043】乔尔,有儿子了? 乔尔紧咬着唇瓣,没有回头,但心脏却仿佛随着那人的一声“小尔”停止了跳动。 “小尔……”罗思昶又呢喃了一声,声音带着颤。 多年过去,那种心痛的感觉不仅丝毫没有消失,反而在重新遇到她之后越发深刻起来,他上前几步,动情地看着这个让自己思念却也愧疚了4年的女人,忍耐了很久,才抑制住把她紧紧搂入怀里的冲动。 “别过来!”乔尔从盥洗台的镜子里看到了他的动作,猛然转过身来,手指死死地抠住盥洗台的边沿,“我说了你别叫我!” 在国外生活的四年时间里,她想过很多自己有一天再度回国需要面对的人或事,但那里面,却始终不包括罗思昶,那是因为,她真的再也不愿见到这个人,哪怕只是脑子里想一想,也会觉得反感至极。 高中时代的岁月,被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所吸引,经历了许多人都会经历的带着梦幻色彩的校园恋情,但20岁的乔尔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亲手推自己下地狱的,竟然会是自己如此信任跟看重的男人。 谢师宴的那个晚上,他想尽办法在自己的酒里放了东西,然后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用她的身体去换取了他所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年来乔尔一直没有动过再谈恋爱的念头,除了考虑到幸幸因素之外,大概也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担忧。 她看着罗思昶灼灼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觉无比讽刺,“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 “我找了你很久……”罗思昶舔了下唇,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无比,“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乔尔冷嗤了一声,抠着盥洗台的指甲都要抠断了,“你不觉得这话太可笑了吗?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当年害我、算计我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人生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小尔……” 罗思昶本想走近一些,但见到乔尔因为情绪激动已然泛红的双眸,却又下意识止住了脚步,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我知道这些年你很恨我,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赎罪,好不好?” 乔尔听着他无比真诚又懊悔的道歉,情绪却是忽然平复了下来,她深吸口气,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的纠缠,“不必了,你以后永远别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是对我最大的赎罪了!” “小尔!”罗思昶见她转身要走,手臂一拦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对你好。” 这样的话4年前她就听过一遍,即使是在喝了酒后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对这几句话的印象却深刻无比,这就像是将她推入深渊的宣誓,时刻提醒着她当年自己的这双眼睛有多瞎。 乔尔摇摇头,再也不想费力去应付罗思昶,正要往旁边绕开时,却见那人脚下一个踉跄,一时失重就往卫生间门口倒去,笔挺的西装顿时沾满水渍,狼狈无比。 孟雯茵趁机一把拉过乔尔,护在自己身后,“臭渣男,再敢纠缠我家乔乔试试?下回就不是踹你屁股了,直接让你断子绝孙!” 罗思昶挨的这一脚不轻,等他爬起来时,孟雯茵早就带着乔尔离开了。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乔尔离开的方向,她比以前瘦了很多,却也更漂亮了,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带着婴儿肥、会撒娇让自己帮忙做数学作业的小女孩了。 罗思昶疲惫地闭眸,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脑子里赫然想起刚才茜茜说过的话,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 乔尔,有儿子了? 他倏地睁开眼,面色冷冽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替我查个人。” ** 周一早上乔尔到公司上班,感觉到周围同事打量自己的目光略有诧异。 她倒早有心理准备,上周五自己才被黄太太在办公室里闹了这么一出,当然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她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越抹越黑的事情,等过两天出现了新的话题,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只是刚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下邮箱,就发现了一封公告,说是黄培忠董事因在某项目的负责过程中失误造成重大损失,现已被公司开除。 右下方的签名以及盖章,都足以说明这并不是一封恶搞的邮件,乔尔盯着电脑屏幕上面那三个气势磅礴又一气呵成的字,与不久前她送去股东会议的那份文件上签署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个差点跟她闹出“绯闻”的黄董,竟然已经被董事会开除了? 乔尔还没想明白这个中的缘由,听见一抹嘲讽的女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施桑桑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路过,明显是留意到了她电脑屏幕上的公告,“呵,原来那天黄太太还真是找错人了啊,我说你也不可能会看上黄培忠那种level的嘛!”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乔尔找了比黄培忠等级更高的男人。 如果乔尔没猜错的话,上周五黄太太会误会自己跟黄董有染,就是施桑桑从中挑衅的,只有她问过自己奥迪A8的事,而那天黄太太也恰巧提到了奥迪车。 按照她原本的性格,这种事既然过去也就算了,可脑子里忽然抽风似的想起那天江律声帮自己擦鼻血时说的,因为自己的脸上就写着“软柿子”三个大字,所以才会任人揉捏。 乔尔突然站起身来,一反常态没有忽视她的冷嘲热讽,“施小姐,黄太太为什么会找错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你……你在胡说什么?” 施桑桑吓得脸色骤变,此刻办公室里同事都在,真把话挑明了,对她也没好处。 乔尔越发觉得自己以前没有看清这人的嘴脸,现在就像是骤然揭下了她用美貌伪装的面具,露出的真相却是无比丑恶。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开什么大会呢?”一屋子的人正等着她们开撕,袁璐忽然推门进来,看着里面的气氛,大概也猜到怎么回事,并没打算插手,“今晚在希尔顿有个应酬,我们部门要派几个人过去。” 她的视线在一众员工里扫视了一圈,点了几个酒量不错、能说会道的,最后落在乔尔身上,下颚朝她一抬,“乔尔,你也去!” 作者的话: 大家喜欢的请加入书圈给个好评,多多冒泡哦~ 【044】罗氏的罗总,去敬敬酒 【044】罗氏的罗总,去敬敬酒 安硕的项目部,说得直白一点跟销售部有些类似,都是需要喝酒应酬谈单子的。 乔尔入职两个多月,因为是负责外贸这一块的关系,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邮件的形式跟外商交流,极少有应酬的经历,不过既然袁璐点了她的名,那她当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傍晚时间,乔尔先是给母亲关悦群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这才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平时上班她穿得都挺随意的,但出去见客户总得稍微重视一点。 还好自己今天身上穿的是白衬衫,西装外套还有包臀裙,颇有那么点职场女性的味道,她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长长的黑发,又抹了一点唇蜜点缀,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更好一些。 酒店定在之前去过的那家希尔顿。 除了乔尔之外,同去参加应酬的还有两男一女三位同事以及袁璐本人,基本都算是酒桌上的老手了。 趁着对方人还没来的间隙,袁璐拍了两下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免不了先鼓动一番员工的士气,“大家啊,这个季度的奖金多少就在此一举了!” 一听到季度奖,这些人都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谈成这笔生意。 服务员先行端了酒水跟冷菜上来,包厢门开着,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男人的交谈声伴随脚步声,袁璐提醒道,“来了来了,这次对方来的是总经理级别的人物,都给我笑一笑。” 说毕,自己抿唇一弯,做了个示范。 乔尔跟同行的另一位女同事不免觉得发笑,转头看向包厢门口时,她的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罗思昶一身烟灰色的西装搭配纯黑色的衬衫,身高腿长,五官生得英俊,分明才是24岁的年纪,却也早已脱去了青涩,颇有几分职场男人的成熟味道。 安硕这边派过来的共有5人,清一色的职场西装,他却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边上的乔尔。 脚步稍有一顿,深邃的目光流转着,却没有多少讶异的表情。 从昨晚偶遇乔尔开始,他就找人去打听了,以罗思昶如今的能力地位,要查一个有名有姓的女人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只需要一晚上的功夫,他就知道乔尔现在在安硕的项目部任职,而他手中恰巧有一个项目,安硕正是他考虑的目标之一,稍微花点心思,就能让她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于他来说,回想起4年前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20岁的男孩子,家境优渥,对于事业或者金钱没有任何的概念,却在一夕之间经历了剧变,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参加高考,就不得不先陪着父亲去一个个地求助曾经那些所谓的“朋友”,但素来商场只有锦上添花,未见雪中送炭。 也正是在那一年,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这些年,无论是生意上的朋友还是女人,都没有让他有过交心的感觉,午夜梦回,却无数次出现,被他下了药扔在酒店床上的乔尔在自己离开之前的那个眼神。 “罗总来了,快请坐吧!” 袁璐热络地朝他打着招呼,打断了他的回忆,不等人落座便又喊来服务员开始上菜。 除了安硕这边派去的5个人之外,罗思昶也带了不少人过来,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快被炒得热闹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次要谈的项目上,当然不会留意到乔尔的脸色是否有异。 乔尔攥紧手指,哪怕心绪依然不能平静,却也不会再像第一次见到他那般情绪失控。 如坐针毡,只盼着这顿饭能够快点吃完。 只是有意无意地,总能觉察到斜对面的那道目光正锁定在自己身上,带着浓烈的情愫。 袁璐倒是察觉到身旁的乔尔有些兴致不高,俯下身来跟她低语,“罗氏的罗总,去敬敬酒?” 没等乔尔应下,她已经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给罗思昶敬了一杯酒,并朝着另一边的3位安硕员工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纷纷点头会意,同行的女同事紧跟着起身朝他敬酒,“罗总,敬您一杯,提前预祝合作愉快!” 旁边有人插话道,“安硕出来的女职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话,这合作还没开始谈,就已经被她说得板上钉钉了!” 众人一哄而笑。 其他两位男同事也跟着敬了酒,袁璐手肘抵了抵乔尔,示意该到她了。 要她敬酒? 她简直都有把酒泼到罗思昶脸上的冲动! 可乔尔还分得清场合,若是真这么做了,不仅在谈的项目会搞砸,还会连累一众同事。 她咬着唇,端着酒杯站起来,终是如罗思昶所愿把目光搁在了他身上,但那里面除了无奈,只有愤懑。 “罗……” 乔尔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罗思昶捏着酒杯朝她走了过来,男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径直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将酒倒到了自己那杯里面,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比起敬酒,我更喜欢这么个喝法。” 他的语气中流露几分明显的暧昧之色,引得在座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乔尔却气得手都在发抖! …… 好不容易熬到了应酬结束。 所有人都喝了酒,不便开车,袁璐直接在酒店大厅叫了代驾,不过才发现多了个人,这车空间不够,挤不下了。 乔尔主动提议,“袁姐,我打车回去就行。” “这怎么行?” 已经快要9点了,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怪不安全的,可这么一辆小车里也挤不下6个人,正疑虑,罗思昶从酒店门口出来,“袁经理,我车上还剩一个空位,人我替你送吧。” 他话说得妥帖,还剩一个空位,意味着还有其他人,不必担心他会占乔尔便宜,袁璐只犹疑了片刻,就笑道,“那就谢谢罗总了,乔尔,到家给我电话!” 乔尔,“……”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罗思昶的借口,所以安硕的车子一经离开,她便转头要走,但手腕却被身后的男人扣住,“小尔,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乔尔甚至连头也不愿意回一个,用力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整个人却被罗思昶的力道带着节节后退,“你干什么?放开我!” …… 酒店旋转门处走出来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白衣黑裤,紧窄腰身,指尖的星火忽明忽暗着,他只抽了一口,便将视线投射在了一辆黑色捷豹上。 副驾驶位的门刚被关上,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绕回驾驶位,很快发动了车子。 【045】当年指名跟你要我的人是谁 【045】当年指名跟你要我的人是谁 乔尔坐在副驾驶位,在试着开了无数次车门都无效之后,直接按下车窗别开了脸。 整个车厢里的空气都弥漫着浓重的罗思昶味道,她一口都不想呼吸。 罗思昶不说话,她便不主动开口,只是垂头倚在车门上,视线随意搁在后视镜里一辆恰巧跟他们开往同一方向的黑色宾利慕尚上。 车子在城区道路开了10几分钟,上了绕城高架,乔尔才隐约觉察出哪里不对,扭头冲他质问,“罗思昶,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家!” 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罗思昶偷偷接送过她上学数次,但这条路明显不是回她家的。 罗思昶扭头回望她,眼神毫不掩饰的炙热,“小尔,四年来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有病吧?”乔尔觉得这人脸皮厚的简直堪比城墙,她实在不想跟他废话,“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要回家!” “先跟我谈谈,等下我会送你回去。” 乔尔不肯退让,“我说的是我现在要回家,你再不停车我报警了!” 说着便要去翻包,没想到手机这个时候正好响了起来,一串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备注,但末尾四位数字是一样的,想来这种号码贵得很,应该不是什么诈骗电话,乔尔正要接起,罗思昶忽然一把从她手里夺走了手机,直接扔出窗外。 乔尔惊呼一声,“罗思昶,你干什么?” “手机我会买新的给你,别报警也别找人求助,先跟我谈谈。”他还真以为自己刚才拿手机是要打电话求助? 乔尔觉得这人脑回路简直不正常,可气到极点,心情反而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当年那件事情上,无论如何理亏的人都不该是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躲着? 她呼出一口气,伸手捋了捋被窗外大风吹乱的长发,嘴角的笑容嘲讽,“你想跟我谈什么?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想跟我好?” 罗思昶紧盯后视镜里的乔尔,那种情绪太过平淡的笑意让他不安。 他不开腔,算是默认。 “罗思昶,早在你作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你已经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后路。”她垂下头,说不心痛是假的,感情不再,被出卖的那种滋味却深入骨髓,“我有孩子了。” “我知道……”罗思昶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在乎。” 乔尔“呵”的一声冷笑,“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吗?是你,是你算计我的那天……”提到儿子,乔尔的情绪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过了4年连自己爸爸都不知道是谁的日子!到了今天,你敢说吗?当年指名跟你要我的人是谁!” 罗思昶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瞬间被堵在了嗓子眼儿,连同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止不住颤抖着,当年的那个人…… 他帮自己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却也害自己失去了最想拥有的人。 痛苦地闭上眼,他忽然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整辆车子跟着剧烈的一晃,乔尔重心不稳,手指刚触碰到车门上的扶手,忽然听到“嘭”的一声。 身体惯性地朝前一倾,她这才反应过来,车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从身体晃动的剧烈程度来看,碰撞得应该不是很严重。 但乔尔还是跟着罗思昶一起下了车,毕竟刚才是他们先晃了一下车子,万一后面有人受伤的话,需要负全责。 只不过下了车她才发现,跟他们追尾的竟然就是刚才她在后视镜里看到的宾利慕尚,乔尔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在4s店做过兼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车好像要六、七百万吧? 不过肇事者是罗思昶,反正也不需要她的赔偿。 罗思昶上前敲了敲车窗,很快车子后座的门便被人推开,率先入目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隔着深沉的夜色,男人五官有些晦暗不明,但侧脸线条仍是深邃精致。 等乔尔彻底看清了对方长相,表情闪过一丝怔忪:“江总?” 那辆宾利的主人竟然是江律声? 她最不想见到的罗思昶跟她第二不想见到的江律声,竟然在这里撞了车? 天!宁城还能再小一点吗? 江律声指尖夹了根烟,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却是没在乔尔身上多作停留,一派清冷落在两车相撞的地方,吐着薄雾,话是对罗思昶说的,“罗总,大晚上出来练车?” 同在宁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哪怕没有交情也是打过照面的,更何况罗氏现在还在跟安硕谈一个项目。 罗思昶对江律声这句暗讽他不会开车的话有些不满,不过确实是他没控制好方向盘偏离了车道,才会导致后面的车子撞上来,事故责任在他,只能忍下,“抱歉了江总,我负全责,车子的维修费用我会……” 话未说完,江律声已经敲了敲车窗冲着驾驶位里的司机吩咐,“先联系交警,另外再让秦路给我派辆车过来。” 24岁的男人,跟33岁的,大抵还是有所不同,哪怕在身高以及穿着方面相似,但给人的那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江律声身上有着一种用岁月跟历练堆积起的沉稳凌厉气场,哪怕只是随意的一记眼神,就足以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也正是这种压迫感跟强大的气场,让罗思昶连提出异议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父亲在宁城商界摸爬滚打了30多年,对这位后起之秀却是无比忌惮。 25岁初出茅庐的江家私生子,却在短短8年的时间里,亲手锻造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成为这座城市里的一个传奇。 他只吩咐完这么几句话,便转过身去接电话。 很快,便有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比起交警,显然是江律声派来的人速度更快,江律声挂了电话看向罗思昶,表情一贯的清冷淡漠,“罗总,事故责任我的司机会留下跟你协商处理,还有事,先走。” 上车之前,他仿佛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乔尔似的,蹙眉道,“还杵在那儿,你明天不用上班?” 乔尔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上车? 这个附近打不到车,比起跟罗思昶一块儿在这里耗时间,她没犹豫,跟在江律声后面上了车:“谢谢江总。” …… 后视镜里黑色卡宴已经开远,司机打量着面色极差的罗思昶,暗自腹诽这位先生是不是得罪了江总。 要不然刚才的车祸明明可以避免,为什么在捷豹方向失控的时候,江总吩咐他的竟然是加速撞上去? 【046】你亲眼见我潜过谁? 【046】你亲眼见我潜过谁? 乔尔正襟危坐,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懊恼得直想拍死自己。 大概刚才真是太过急于摆脱罗思昶了,所以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就跟着江律声进了车子后座,他是老板,自己是员工,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不礼貌啊? 可是车子已经发动了,她现在想反悔都来不及。 卡宴的车型很大,再加上刻意往窗边靠,两个人同时在后座丝毫不会拥挤,不过是因为这车他经常用的关系么?总觉得江律声独有的那种味道特别浓重,若有似无向她包围过来。 “项目部今天在跟罗氏谈业务?”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公事。 “是的。”乔尔诧异他怎么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安硕的老板,知道公司里在谈什么项目也无可厚非。 他又问:“就你一个人?” 乔尔摆了摆手否认,“不是的,加上我一共5个,不过叫了代驾车子就挤不下了,我就顺便搭罗总的顺风车回家。” 说完她才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罗思昶上了绕城高架,那个方向应该是开往东郊的,东郊只有一个墓地,根本没有住宅区,她总不能说自己就住那儿吧? 果不其然,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座位旁边的男人仿佛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从刚才希尔顿酒店门口的那番争执看来,这两人明显是之前就认识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自己拨出了那个电话之后,就见到前面的车子里扔了一部手机下来。 江律声也不戳穿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话,叠着双腿抽了口烟,青灰色的烟雾被他吐到窗外,才挑眉道,“这么看来,倒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好事? 什么好事? 乔尔的表情有过一瞬间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江律声说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以为她跟罗思昶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才上他的车? 甚至有可能,自己是因为急于想从他手里拿下那个项目,所以才想借着上他车的这个机会,去勾引他? “不是的,江总……”乔尔才不想跟罗思昶扯上那种关系,哪怕是被人误解都不行! 急吼吼地否认,“我跟罗思昶绝对不是你想的……” 话到一半她及时停了下来,人在急切的时候最是不容易掩饰,她下意识要说的是“罗思昶”而非“罗总”,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有问题。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就对了!”越说越错,不如只解释这一句。 江律声长指点了点窗沿抖落烟灰,深邃眼神隐匿在夜色之中,乔尔却仍是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你认为我想的是哪回事?” 丝毫没有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打算。 乔尔受不了这种审视的目光,就好像是一个丈夫抓到了出轨的妻子那般,只是一瞬,她又觉得把这种比喻套在自己跟江律声身上实在太不合适。 不等乔尔回答,他忽然逼近了一些,眉峰挑得邪佞,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跟她耳语,“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你会不惜跟他做愛?” 如此轻佻露骨的话伴随着那股湿热的男性气息,进入自己的耳膜,带着一种酥痒无比的感觉。 或许真是过于缺乏跟异性之间的亲密接触,以至于被江律声这一句话给撩的,让乔尔的耳根一下子发烫起来。 她忍不住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可江律声就该是这样一个人不是吗?别说是讲几句损话,哪怕真在工作中为难了你,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的爸爸间接害死了人家的未婚妻,你还真以为他帮了你一次两次就是代表不计前嫌了? 说不定,只是为了下个更大的套让你主动钻进去。 乔尔按捺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放在膝盖上方的双手都忍不住攥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梗着脖子冲他反驳,“江总,是不是在你眼里要谈成一个项目就只有这么一种途径了?我不否认我想要谈下这个项目,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得用那么龌龊的方法,还是您平时跟人合作都是走的这个路子,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该跟您一样?” 最后的一句话,她一口一个“您”地称呼着,但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在讽刺江律声八成潜了别人,回头还要诬赖她送上门去给人潜。 江律声倒是毫不在意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通,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得那么言之凿凿,你亲眼见我潜过谁?” 乔尔双颊滚烫,却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正好听到前面传来轻微的两声咳嗽,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驾驶位上还有个人,所以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都被听到了? 她简直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相比之下更为尴尬的还是秦路,头一回见到老板的车上坐了个女人,也头一回见到有个女人敢这么骂自己老板而且还没能让后者发怒的,他还乐得做个隐形人继续欣赏这种奇观。 可实在没办法,感冒嗓子疼,忍了再忍,那一声咳嗽还是脱口而出了。 “江总,前面左转吗?” 秦路问得隐晦,左转就是去往江律声平日里住的那栋公寓的方向,不过他此刻仍不清楚江总会如何安置车上的这个女人,带回公寓?还是—— 后座的男人眉眼不抬,声线带着烟熏后的那种独特沙哑,“先去玫瑰苑。” 玫瑰苑——这是宁城一个并不算很新的中档小区,乔尔就住那里。 夜间的风带些凉意,他关上了车窗,迎上乔尔略带诧异的目光,才皱眉问了句,“你搬家了?” 4年前,他因为林素彬的事情找上门那一回,就是在玫瑰苑。 乔尔低下头,“没有。” 很快车子到达玫瑰苑,乔尔下了车,目送那辆黑色卡宴离开才收回视线,正要转身上楼时,忽然见到关悦群拎着一只垃圾桶站在那里,吓了一大跳,“妈,大晚上的你在楼下做什么?”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关悦群紧盯车子开走的方向,不答反问。 【047】你说你叫什么? 【047】你说你叫什么? 车子已经开出很远,乔尔却仍是心虚无比。 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又看到了多少,可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母亲知道,时隔4年回到宁城,她竟然跟江律声有了这样的交集。 无论江律声当年将爸爸弄进监狱时有多理直气壮,对于母亲来说,他都是那个夺走了自己丈夫的人。 “不是跟您说了吗?今晚去应酬了。”乔尔捋了下耳廓的发丝,把之前罗思昶的那番话拿来应付关悦群,“喝完酒找了个代驾,我们公司的车就坐不下了,我搭合作方那边的顺风车回来的。” “怎么这么晚?”关悦群虽然不悦女儿大晚上的还要应酬,倒也没起什么疑心,“你一个女人家,那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少干,工资少点无所谓,妈还有点退休金,饿不死咱们一家人,重要的是求个安稳。” 长辈的想法都趋于保守,乔尔点了点头,不做辩驳。 关悦群又忍不住叨叨,“今天傍晚刘奶奶的孙子上门吃饭,我还见着人了,白净斯文挺不错,人也老实,那小伙子听了你的情况,倒是一点不介意你有个儿子,找个时间你去见见?” 乔尔对母亲见到适龄男青年就恨不得把女儿打包送人的行为颇感无语,但是一想到还有个罗思昶对她虎视眈眈,只好硬着头皮先应下,“周末吧,工作日我没什么空。” 自己的女儿答应跟人相亲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关悦群惊喜之余,连忙又继续跟乔尔念叨那小伙子的各种优点。 ** 跟罗氏的业务一旦开展起来,项目部应酬更是不断。 不过正好乔尔最近手头收到一个外商的回执,项目部除她之外没有英语专业出身并具备留学经历的员工,所以这笔单子只能落在她头上,她也借故推了罗氏那边的应酬,多看罗思昶一眼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第二天中午,她趁着午休时间重新在附近商场买了一部手机,又去营业厅补办了手机SIM卡,彻底忽视了罗思昶说过要赔她一个手机的话,因为心疼买新手机的钱,顺便又在心里多骂了他几句。 虽然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不过重新开机之后,还是有很多未接电话跟消息接踵而来。 有两个未接是昨晚9点多关悦群打给自己的,大概就是为了催着她回家,孟雯茵也打过一个,后来可能是因为没接通,索性改发了微信,约她周末去逛街买衣服,至于微信跟短信上的那些消息,大部分都是群聊,并不是特地找她的。 乔尔回了孟雯茵的消息,之后才想起昨天在罗思昶车上时打给自己的陌生号码。 ——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自己的未接电话一栏里。 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乔尔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机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一个过去,旁边位置上的施桑桑忽然凑了过来,“你看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没什么。” 乔尔警觉地将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前几天才因为黄太太的事情差点跟施桑桑翻脸,这会儿见她竟然还会跟自己搭腔,乔尔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当然就会下意识地去想她是不是又要整自己,“你找我有什么事?” 施桑桑切了一声,对她这么提防着自己的态度嗤之以鼻,“别总搞得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似的,我找你就是传个话,总经办那边下来的指令,让你下午去机场接个人。” 说着,她将一张A4大小的纸张拍在了乔尔的办公桌上,那上面写的是航班到达时间跟出口,以及需要接待的人员信息。 “总经办让我去接人?”乔尔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接待这类的工作一般都是由秘书做的,怎么会找到项目部人头上来? “怎么,你还不信我的话?要不你就上楼亲自问一下宋总,当然前提是你得赶得及去机场接人。” 施桑桑极为不耐地挑了挑眉,扭头就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回了座位,一副你爱去不去的样子。 有关工作上的事,乔尔也不敢马虎,再说她瞄到那张纸上的航班信息是3点到达,现在已经快两点了,这会儿紧赶慢赶也就恰好能在3点之前到达机场,没犹豫,她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手提包带着航班信息就离开了办公室。 施桑桑隔着未完全阖上的门缝瞧见乔尔已经进了电梯,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才洋溢起一抹得意而阴诡的笑。 上次黄培忠的事情她不至于猜不到是江总的暗中帮忙才平息下来的,不过这一回,她绝对是为乔尔量身定制了一个超级大惊喜! ** 下午2点55分,乔尔跟公司安排接机的司机终于穿越了重重午高峰到达宁城机场。 她按着施桑桑给的那张纸上的信息去核对了机场讯息台的航班到达情况,从西雅图飞往宁城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延误了20分钟。 她稍微松了口气,多等一会儿总比迟到来得要好。 按照纸上提供的信息来看,需要接待的是一位叫做Monica的小姐,她不知道对方的国籍以及身份,想到那边此刻应该还处于关机状态,乔尔便按照纸上写着的她的电话号码用英文编辑了一条短信。 ——【Monica小姐您好,我是安硕信息公司派来接您的工作人员,现在正在B10出口处等您,我穿白衬衣黑裙,身上挂有安硕的工作牌,请您看到后与我联系。】 确认自己的语法以及拼写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按下了发送键。 大概是半个小时左右,才看到航班落地的信息,很快有旅客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也包括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她一手拖着一个皮质的小行李箱,确认了手机里的短信,才抬头往B10出口门处扫视了一圈。 在看清乔尔面容的一刹那她有些意外,不禁摘下墨镜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那头的乔尔也正好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主动迎上来问:“是Monica小姐吗?” “对。”女人的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 乔尔确定了对方身份,露出职业微笑,“您好,我是安硕的职员,我叫乔尔。” 林采依眼皮重重一跳,“你说你叫什么?” 【048】归咎为是江律声这人太渣 【048】归咎为是江律声这人太渣 作为林素彬的妹妹,林采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4年前发生在自己姐姐身上的那件事。 当时的林采依只有21岁,正在西雅图上大学,所以没能在姐姐受辱自杀后的第一时间内赶回来,以至于哪怕此刻她就站在乔尔面前,乔尔也不会认得她这张脸。 当年在处理完长女的身后事没多久,林家父母便离开了宁城这个伤心地,索性一起移民到了西雅图,跟小女儿从此定居在了那里。 但是林采依对于乔家的人,却不陌生。 她在国外的交际圈很广,其中当然也不乏几个做新闻的朋友,从中得知,害死自己姐姐的那个男人叫乔德鑫,是江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而她记得乔德鑫应该是有一个女儿的,或者应该,就跟眼前这个差不多大? 乔尔以为她没听清楚,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乔尔,乔迁的乔,你字去掉单人旁的尔。” 林采依听清了一个“乔”字,就没兴趣往下听了。 可她同时又忍不住想:既然这人是安硕的,就是江律声派来接自己的,如果真是乔德鑫的那个女儿,没理由连她都起疑了,能瞒得过江律声啊? 摸不清江律声那个高深莫测男人的想法,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纤细漂亮的手指提着墨镜又戴上,随手把自己的皮箱丢给了乔尔,便踩着高跟鞋率先出去了,“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是吧?” “奥,是的。”乔尔只得提了她的皮箱跟上。 一路上,林采依倒是没什么兴致搭理司机跟助理,只是不停地打着电话抱怨自己好像少带了一件喜欢的衣服,宁城的空气好差还有雾霾之类的。 这个女人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此工作的,乔尔暗自腹诽着,或许是跟公司高层有私人关系。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宋聿炀跟江律声两人,不过怎么看,这位Monica小姐都是跟宋聿炀的气场比较合拍一些,至于江律声那个人,性子孤僻冷傲又爱损人,应该哄不来这样娇贵的女人吧? 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闲得发毛,哄不哄、该怎么哄都是别人的事,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车子回到安硕大厦门口停下,乔尔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辆黑色卡宴,江律声正好打开车门从驾驶位上出来,裁剪得体的西装更衬得他整个人身长玉立,男人手里拎着一份文件,大概也是看到了他们的车子,视线淡淡扫了过来,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落在乔尔身上时,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 乔尔不明白他这什么表情,正犹豫要不要下车跟他打个招呼,后座的门却是快她一步打开,林采依匆匆跑了过去,双手紧紧挽住江律声的手臂,连脑袋也一并靠了上去,外人看来亲昵无比,“阿声!” 如此亲密的称呼,也揭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所以……还真是跟江律声有什么私人关系? 想想也正常,林素彬已经去世4年了,而像江律声这样一个高大英俊又事业有成的男人,身边哪会少了女人? “你倒会搞突袭,怎么不跟你爸妈一块儿回来?”江律声冲她淡淡一笑,表情说不上多喜悦,但被她攥紧的手臂岿然不动,也没有丝毫要抽回的意思。 在林采依眼里,这是默认的举动。 她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是存了心思的,至于存了多久,大概……不会比她姐姐的时间短。 10岁那年的林采依放学回家,见到爸爸的朋友江叔叔带了一个男孩子过来,个子很高,却不怎么爱搭理人,对她这种还没长大的女孩子,更是连瞧都不爱瞧上一眼。 可青春期的少女,大抵都存着一种对一见钟情的向往,从小性格高傲的林采依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对一个男孩产生这样的想法,一旦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却已经变得无法自拔。 后来,他跟自己的姐姐订了婚,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月,姐姐却因为被人强暴而受辱自杀。 替姐姐悲痛惋惜的同时,她的心里却又滋长出另一种疯狂的情愫。 既然姐姐可以,为什么自己不行? 从小到大,她觉得江律声对她们姐妹的态度并没有多大差别,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并非是没有希望的? 这几年来,她抽空就会回宁城来见江律声,或者寻着由头地让他到西雅图去,但始终拿捏着分寸,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得太过明显。 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姐姐,哪怕已经不在这世上。 但较之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有了很大的进步,比如像现在这样亲昵地挽着手,他不会拒绝。 “怎么我不能提前回来?”林采依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其实本来定的就是今天,不过我妈妈舍不得她在西雅图那边的几个麻友,非得再搓几天的麻将才肯回来。” 说话间,她才意识到旁边车上还有两个人,倒也浑不在意,摘了墨镜手指一点,“那位助理小姐,麻烦帮我把行李拿下来。” 客气有礼的态度,与之前在机场时那种目中无人截然不同。 乔尔倒也不去管她是不是要故意在江律声面前维护好自己的形象,点了点头正要去后备箱拿东西,却忽然被人出声制止。 “东西就不用再搬下来了,老吴,你把车开到希尔顿酒店,再开一间套房,放进去就行了。” 老吴正是刚才跟着乔尔一同去机场接人的司机。 不等司机离开,江律声已经转身进去,眼神一贯的淡漠清冷,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乔尔的存在。 自己是小职员,别人是大老板,难不成走过路过都得跟你打个招呼不成? 想归这么想,但乔尔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堵得慌。 一个有了交往对象的男人曾让她在自己的卫生间里洗澡,给她买过贴身的衣物,还跟她讲过那种暧昧露骨的话,可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却又装成一副完全不认识自己是谁的样子,换了谁心里都无法痛快吧? 她只能把这归咎为是江律声这人太渣所致。 【049】是不是乔德鑫的女儿 【049】是不是乔德鑫的女儿 一回到总裁办,林采依脸上就有些明显的不高兴,“好好的我干嘛去住酒店,家里找佣人收拾一下应该也能住吧?” 原本她背着父母提前回国,就是想找机会跟江律声单独相处几天,林家的别墅已经有4年没人居住了,哪是佣人一天两天打扫得完的?这也不过就是她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本来兀自想着,以两家人的交情,完全可以让她去江家别墅住几天,或者江叔叔有心撮合,就让她去阿声的私人公寓住。 可现在,让她住酒店又算怎么回事? 江律声的视线从面前的文件堆里抬起来,只是一眼,复又垂落,嗓音伴随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不带任何情绪,“如果不喜欢酒店,那我等下让司机送你去你叔叔那儿。” 这种感觉就像是——硬生生打出去的拳头落在了棉花上一样。 林毅鸿确实还有个亲弟弟,一直在宁城做事业,可林采依这次提前回国,哪是为了住到叔叔家里去的? 偏偏她又拿江律声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毫无办法,是自己的暗示太过隐晦吗? 林采依觉得不是,但凡女人能主动到她这个地步的,早就让男人按捺不住了,可江律声对她的态度,岂止是坐怀不乱柳下惠?根本连普通朋友难以避免的肌肤触碰都没有吧!她不甘心,却也不敢越界惹江律声不高兴,只能悻悻收了嘴。 “叔叔家那边太远,既然你已经让人订了酒店,那就住酒店吧。” 她笑得乖巧懂事,转头看向江律声时,才发现男人的视线正落在百叶窗上,她循着视线望过去,却没能看到任何人。 林采依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在她转头的前几秒里,乔尔就已经拿着文件进了隔壁的总经办。 林家人对乔家人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所以哪怕是跟当年那件事情毫无牵扯的乔尔,也一并被划入了林家人所痛恨的对象里。 江律声很清楚这一点,刚才在公司门口见到乔尔的一刹那,他就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自己明明吩咐过让总经办的秘书去接人,为什么最终出现在那辆车上的,会是乔尔? 他不确定林采依有没有认出乔尔的身份来,但自己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把这只爱逃跑的小猫给抓了回来,自然也不想让别人吓到她。 所以刚才当着林采依的面,他才会一副完全不认得乔尔的样子,林采依对自己的心思他不会不清楚,哪怕是他多看了两眼的女人,也能引起她的注意。 不过临进门前,当他留意到乔尔的眼底闪过一抹类似失落的情绪时,他倒莫名觉得心情不错。 “对了阿声——” 林采依见他半天没搭理自己,只能继续找话题说,“我这次既然要在宁城定下来了,也不能一直呆在家里,我爸总说让我跟着你学点生意上的事,你这里有没有适合我的职位?” 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想进到晶盛集团,或者说安硕来工作,只是江律声暂时不清楚她只是单纯地想留在自己身边,还是已经对乔尔起了疑心。 “要学做生意你应该让林叔叔教你,电子行业跟地产行业毕竟不同,你在我这里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林采依还想说什么,江律声已经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跟车钥匙站起身来,蹙眉问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跟你一起出去!” 林采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不过江律声的后半句话,瞬间又把她好不容易高涨起来的情绪打回原形,“顺路送你去酒店。” ** 乔尔去总经办送了一趟文件,交由宋聿炀检查时才发现周表上有两处错误,她想着大概自己这两天被罗思昶给吓的,连工作都专心不了了,索性就借了一下那边的电脑改了错误,又重新打印出来,找了各个负责人签字盖章。 忙完了一切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乔尔舒了口气,正要走人,忽然被那里的一个秘书逮住,禁不住向她连连道谢:“乔乔,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你了啊,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谢我?”乔尔完全懵了,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这位秘书感谢的事。 秘书名叫童欢,年纪大概比乔尔大个一两岁,简直要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是啊!今天我小外甥在学校受了伤,我姐姐姐夫都在出差,只能让我送他去医院,要不是你替我跑了一趟机场去接Monica小姐,我哪有这个分身术去应付?” 原来童欢说的是这件事,乔尔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这肯定又是施桑桑搞的鬼。 可她让自己跑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多给她安排点活想累着她?那未免也太幼稚了,不过反正自己这趟没受什么委屈没遭什么罪,乔尔也没想太多,只是随意跟她说了几句便回了办公室。 同样对童欢这几句话产生疑虑的人还有身处总经办的宋聿炀。 Monica? 能让阿声安排人去接的Monica还能有谁? 宋聿炀斜眼瞧着乔尔走向电梯口的背影,顾自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时唇角缓缓勾起,他平日里就不是个八卦的人,不过这个小丫头,不是被阿声给盯上了吗?回头要是落在那个刁蛮大小姐手里,他倒还真好奇阿声会不会保全她。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宋聿炀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顿悟出了一个道理——还真不能在背后随便念叨人。 他随手掐灭了烟头接起电话,随意转了一下大班椅底下的滑轮变了个方向,轻挑了挑眉,“怎么,我们的Monica小姐这么想我,一回国就迫不及待给我打电话了?” “宋聿炀,少给我说废话!”林采依的心情明显就没他这么好了,“我问你,安硕有个女员工叫乔尔的,是不是乔德鑫的女儿?” 有些话她在江律声的面前不敢问,但宋聿炀不一样,脾气好,而且他所知道的信息也不会比江律声少。 宋聿炀按住扶手的长指倏地一顿,隐约从她这句质问里品出什么来。 【050】不该知道的,别让她们知道 【050】不该知道的,别让她们知道 乔尔跟乔德鑫? 宋聿炀蹙眉舔了下唇,之前他倒真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处想。 可经林采依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两人不仅姓氏相同,仔细回忆一下连五官也有相似之处,所以阿声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乔尔,甚至在她辞职后还想方设法地让她回来,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林采依会问自己这种问题,肯定是已经起了什么疑心或者掌握了什么证据,又不敢去问江律声,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的。 他当然也不能让对方套了话去,假装没听清,“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姓乔,好像叫乔尔……等等!”她忽然又不确定了,也怪自己刚才只顾着想江律声的事,哪怕对方说了两遍,她也没往心里去,“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什么叫应该?敢情你连人家叫什么都没搞清楚?”宋聿炀嗤了一声,很快从那种一闪而过的疑虑中恢复过来。 “反正就是那个,长头发,皮肤还挺白的……” 话说一半,被宋聿炀打断,电话这头的男人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支笔,对着正走进总经办的江律声耸肩一笑,继续说,“采依,这样的员工在安硕我能给你找20个出来,我说你这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要真是乔德鑫的女儿,你以为阿声会让她留在公司?” 这么一想,到也对。 “真的?你别拿话来骗我!”林采依的语气明显是有些动摇了。 “我骗你做什么?”宋聿炀拿出他平日里哄女人的那些看家本事,“你要真不信,明天我把公司里所有母的都扯一根头发下来,陪你去监狱找乔德鑫验DNA,你看怎么样?” 林采依这种娇生惯养的女人,哪会真到监狱那种地方去? 说到底,那事已经过去4年,即使她对乔家的人心存讨厌,倒也不至于要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更何况,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如何进公司看着江律声上面,哪有时间去查证这些? “行了行了,我不过就随口一问。”既然问不到自己想要的,她也不打算多跟宋聿炀废话,“不是就算了,先这样吧,你千万别告诉阿声我打过这通电话奥!” 宋聿炀看着大班桌前早已把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的男人,心想这可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听的。 挂了电话,江律声直接开门见山:“她找你问乔尔的事?” 宋聿炀啧啧两声,“是不是该我先问你,那只小耳朵竟然还是乔德鑫的女儿?” 小耳朵,是宋聿炀私底下给乔尔起的外号,尽管江律声每次听到都沉着一张脸,宋聿炀还是叫得不亦乐乎。 江律声蹙眉,表情隐有不悦,“她的事,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 这么看来,还真是了? 看着他这般护犊子的表情,宋聿炀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阿声,原本我以为你不过就是看中那丫头的一张脸,哥儿几个都是男人,玩一玩可以理解,不过真要是乔德鑫的女儿,那你还是悠着点,林家那边不用我提醒你吧?” 他可以不去在意林家对自己继承江家产业有没有帮助,却不能忽视掉自己对林素彬以及林家父母的亏欠。 谁都看得出来林毅鸿夫妇对这个女婿喜欢得紧,哪怕死了一个大女儿,现在也有意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 所以即使宋聿炀对林采依这个刁蛮大小姐没有多好的印象,却也从未怀疑过她未来江太太的身份。 江律声点了根烟,吞云吐雾时是男人间默契的沉默。 良久,他才开腔,唇齿间溢出来不及散去的几缕青烟,“看着点,不该知道的事,就别让她们知道了。” 言下之意:不仅不能让林采依知道乔尔的身份,甚至连乔尔都不能知道林采依的身份。 理由呢,怕吓到那只小耳朵? 宋聿炀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跟江律声认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为一个女人考虑得那么细致过,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乔德鑫的女儿,这一旦要是被林家的人知道,那无疑是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来的。 不过他倒也真想看看,江律声到底能为乔尔做到什么地步。 ** 回到办公室时,施桑桑已经离开。 身处项目部有一点比较好的就是不必拘泥于上下班的时间,有时候借着出去谈业务或者应酬的理由,可以提早一点离开,不过施桑桑显然是已经把这当成了家常便饭。 乔尔也不去理会这些,到了下班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才离开办公室。 电梯到达一楼大厅的时候,她一抬眼,竟然又遇到了江律声。 此刻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门口,身旁还有一个保安,两人正在说着什么,只见江律声一手抄兜,蹙眉朝着那扇玻璃大门的顶端望了一眼,又用空出的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试着晃动了几下。 是门坏了。 乔尔脚步停滞了一下,他身上仍是下午穿的那套白衣黑裤,长腿笔直地立在那里,自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尤其当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纡尊降贵地做起这种事来的时候,眉眼间所透露出的那种认真专注的情绪,更是给他添上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乔尔从不否认这个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高大的身形轮廓堪比男模,精致五官上所透出的深沉稳重,是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无法与之相媲的。 脑子里的画锋忽而一转,又变成了他挽着美女在公司门口对她冷眼相看的场景。 “乔乔,办公室门有没有锁上?”有同事大概忘了拿什么东西,正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急匆匆地往回赶。 对方这一声喊叫分贝不低,引得不少同事频频将视线投放在了她身上,当然也包括站在门口处正晃动着玻璃门的江律声。 男人的视线从玻璃门上收回,看向乔尔时,她已迅速低下了头,匆匆回了那同事一句“还没锁”,便疾步离开江律声的视线范围之内。 只是乔尔今天的运气着实不好,才刚离了江律声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公司大门,不期然间一抬头,竟又见到了不远处正倚着车门而站的罗思昶。 【051】1200万,我只要乔尔 【051】1200万,我只要乔尔 只是乔尔今天的运气着实不好,才刚离了江律声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公司大门,不期然间一抬头,竟又见到了不远处正倚着车门而站的罗思昶。 今天中午跟安硕的应酬没能再见到乔尔,罗思昶就不难猜到是她有意在避着自己,所以才赶在安硕的下班时间点在门口守着,只为能够见她一面。 他彻底忽略掉了乔尔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警告,却牢牢记着自己说过的要赔她一个手机的话。 当然,这也成为了可以让罗思昶光明正大来找她的一个借口。 罗思昶瞧了眼副驾驶位里包装精美的礼盒,英俊年轻的脸上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记得小尔念书的时候就比较喜欢薄荷绿的颜色,还喜欢一个黑色小猫的图案,所以买完了手机之后,他还特地跑了好几家的商场才挑选了一个薄荷绿背景又印有小猫图案的手机壳,想要跟乔尔一个惊喜。 这个时间点,从安硕大厦门口出来的员工不少,罗思昶看一眼手表,很快又抬头紧盯那扇大门,生怕自己的一个不留神会漏过乔尔,眼神间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很快,他的视线便搜寻到了那抹曼妙的身姿,罗思昶心头一喜,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但很显然,乔尔对他的突然造访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里是公司门口,进进出出的同事不少,而他又是目前正跟安硕谈着业务的合作方总经理,若是被别人看到罗思昶特地过来找她,到时候还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前几天因为一辆奥迪A8就能把她跟黄董扯上关系,她对此心有戚戚,可罗思昶已经朝她走过来了,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乔尔攥紧了掌心之中的手机,一颗心砰砰跳得极快。 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一带,指尖触碰到了一具坚硬的身子,掌心之中的手机也随之“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当心点。”背后男人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头的罗思昶看清了乔尔边上的人,停滞脚步的同时,锋锐眉宇紧紧拧到一处。 如果说昨天晚上在绕城高速上跟江律声的车子发生碰撞,他还可以理解成是意外,甚至当时江律声带走了乔尔,他也可以理解成是老板对员工的关心跟负责。 那么今天当江律声再一次半路截了他的胡,他不至于笨到还察觉不出来,这个老板对员工的关注也未免太多。 可更让他心里泛起隐隐不安的,却是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声音——“1200万,罗氏的缺口我可以替你补,但我只要乔尔。” 如果乔尔的儿子是当年那个男人的,那她现在跟江律声…… 乔尔看着自己身后有几个人抬着已然破损的玻璃门,越过她下了台阶,她才听懂江律声那句“当心点”的意思。 恍惚间,面前的男人已经弯腰替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看着是全新的,他没忘记昨晚罗思昶的车上扔下来过一部手机,那么这部就是她新买的。 江律声长指按了一下按键,屏幕上一晃而过是个小男孩的照片,但他没有仔细去看,因为从来没有窥探别人**的习惯,只是确定了手机没坏,便又按灭了屏幕递回给乔尔。 见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男人薄唇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魂丢了?” “谢谢江总!” 乔尔接过手机,并不去理会他的调侃,马路对面罗思昶还站在那里,并且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其实她很想冲过去大声质问一句“凭什么当年做错事的人是你,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来干涉我的生活”。 但她不能。 如果被安硕的人知道了她跟罗思昶私底下的关系,为了谈成这笔业务只会创造更多可以让罗思昶见到她的机会。 忍下这口气,正要往公司的另一个出口去绕,手上忽然一沉,江律声已经顺势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个文件夹丢给了她,率先往前走了,只留给她两个简短的字,“跟上。” 手里捧着文件,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江律声的后面。 江律声的车子在安硕有专门的停车位,男人径直走到车子旁边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为了防止乔尔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唇角勾得似笑非笑,“除非你不想让罗思昶白跑一趟。” 乔尔心头一凛,最终仍是坐了进去。 如果在被罗思昶纠缠跟被江律声送回家这两者之间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尽管她觉得江律声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多见一次罗思昶,却如同是在她4年前的那道伤口上狠狠剜上一刀。 车子打了个转弯,很快从安硕门口的停车场驶入马路,消失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罗思昶紧盯那辆黑色卡宴收紧了拳头,攒足的力一下都砸在了车玻璃上,引得警报器频频作响。 车上。 乔尔坐在副驾驶位上,见后视镜里没有那辆捷豹跟上来,才算舒了口气。 4年过去,罗思昶的很多地方较之过去都有了很大变化,只有这一点死缠烂打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从以前刚开始追求乔尔时也是这般,天天下课了在她的教室后门口等着,每天早上也会准点守在她家小区前面的那条小街里,买好早餐,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学校。 这个人,以前带给过她多少快乐,现在就让她有多厌恶。 正好前方红灯,江律声踩下了刹车点了根烟,等待的过程中他忽然开口,“罗氏集团以前跟安硕从未有过合作的经历,他们需要的网络技术咨询服务并不是安硕的主营业务,所以在同类竞争者中也不占据优势,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昨天他们竟然主动提出要签约,而今天,罗董的独生子还在安硕的门口站了大半个小时,所以——” 他忽然调转了话题,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神锋锐无比,如同是一柄可以剖开人心的利刃,“罗思昶跟你,什么关系?” 【052】江律声,你有病!(乔乔反抗) 【052】江律声,你有病!(乔乔反抗) ——罗思昶跟你,什么关系? 尽管在上车之前,乔尔就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江律声会察觉出些什么来,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罗思昶对自己步步紧逼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替自己解了围。 可当他毫不留情地指出罗氏这一次把单子给安硕来做,纯粹就是罗思昶冲着她而来,乔尔的表情里还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或许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这样一掷万金的举动早就让人感动到痛哭流涕,甚至恨不得直接投怀送抱,但乔尔不会,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这个人撇清关系,这样做只会让她感到更困扰而已。 她低下头,“抱歉江总,如果这给公司带来了困扰的话,是我的责任,我会想办法解决。” “算不上是困扰。”甚至安硕还能在罗氏的这笔订单中赚取不少利润。 江律声左臂随意搁在了方向盘上,整个人顺势往右一转,见她提起罗思昶这个人时的情绪并不好,男人俯身凑近了些许,湛黑双眸凝视她那张还泛着红的小脸,嘴角噙着的笑意深邃,却并没有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不过,乔尔,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 男人的声音带着烟熏后独特的沙哑,尤其是从他薄唇溢出的“乔尔”二字,仿佛带着撩/拨人心的魔力,让乔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再度起了波澜,一下一下,速度快得惊人,只能攥紧了裙子下摆掩饰这种莫名而来的紧张。 话题又绕回了罗思昶跟她的关系上,乔尔却舌头打结的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他们之间。 她跟罗思昶算恋人吗?还是朋友? 其实都算不上,现阶段她只想跟他变成陌生人,永远不会再见面也不会想起的陌生人,但这肯定不是一个能够说服江律声的答案。 见她好半天没有回答,江律声薄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伸手松了松衬衫领口,车上的烟味浓重,但他却清晰可辨夹杂其中那缕女人香,分明淡得如同一杯温开水,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吸入肺腑。 男人眉峰堆得更紧,这样沉默的反应只能说明她跟罗思昶之间真有什么,或者有过什么。 江律声忽而觉得心底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嘴角的弧度透着讥讽,损起人来也毫不客气,“昨晚你说不是我想的那回事,但你敢说,他不想跟你做愛?” 乔尔只觉得所有的呼吸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从小的家庭教育算是比较严格的,再加上妈妈以前是老师的关系,家教也算是比较保守的那种,哪里听过一个男人对自己说如此轻佻露骨的话?况且这已经不是江律声第一次这样对自己了! 偏偏这个男人还靠她如此之近,仿佛稍有动作就会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乔尔僵直着身体,下意识就往旁边一退,只觉脊背都贴到了车门上,却仍是能感受到江律声滚烫的呼吸都喷洒到了她的脸颊上,让她如同被开水烫过一般。 “江……江律声,你有病!” 乔尔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知后觉自己不仅直呼上司的名字还骂了人,表情有过一瞬错愕,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骂都骂了,总不能再收回去。 大不了就让江律声开除了自己,她还巴不得脱离这个恶人的魔掌呢! 江律声活到33岁,倒还真是头一次被女人这么指名道姓地骂,尤其是面前这只胆小的猫咪,平时见着自己都恨不得躲起来,被惹急了,倒也真能狠狠反咬他一口,他伸手攫住了乔尔的手腕,用力往自己面前一带,将口中的烟雾悉数喷在了她那张不知是因为气还是羞而泛红的脸上,“你骂我?” 乔尔此刻哪里肯让他随便碰自己? 手腕挣了两下,却怎么都抵不过这个男人的力道,或者她那些软绵绵的反抗,根本就是如同去砸石头的鸡蛋一样毫无胜算。 她更是气急了,隔着薄雾抵触地对视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对!我就是骂你了!你不过就是我的上司,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私事?哪怕我跟罗思昶私下真有你说的那种关系,难道江总不应该感谢我?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还给公司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利益,或者还是你觉得我的行为有损公司形象,那麻烦直接开除我!” 乔尔憋了一口气说完,直接就要去拉车门,不过江律声的动作显然快她一步,提前按下了中控。 “开门,我要下车!”乔尔使劲拍着门板,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多呆。 红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转了绿灯,后面的车子不停地鸣笛提醒,江律声直接忽略了她的话,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薄唇吐出的字眼刻意压了怒气,却依旧冰冻慑人:“别耍脾气。” 乔尔无语,谁要跟他耍脾气了? 也不知道揪着不放的人到底是谁! 说到底,他这么冷嘲热讽地针对自己,不就是因为4年前爸爸跟林素彬的那件事吗?因为她是乔德鑫的女儿,所以理所当然地要替自己的爸爸偿还他所欠下的债。 可是这样的日子需要持续多久? 一年? 三年? 十年? 还是说,她这辈子都别想脱离江律声的掌控? 乔尔忽然觉得很累,她闭上眼,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副驾驶位上,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铿锵有力,反而透着一丝绵软和无奈:“江总,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因为我姓乔,是乔德鑫的女儿,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你讨厌,爸爸犯下的错我会替他尽力弥补,可是你觉得这样让我留在安硕,真的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她顿了一下,眼眶很酸很热,却尽量忍着不哭出来,提起这些,何尝又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我见到你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起我爸爸,或许你不知道,4年前你带着警察找到我家来的那一次,我就躲在里面的卧室,亲眼目睹了我爸爸被人带走的过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同样的,你对着我,难道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吗?” 【053】很想看清楚那张男人的脸 【053】很想看清楚那张男人的脸 一字一句,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信息——把乔尔留在安硕,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水汽氤氲在那双灵动的眼眸里,逐渐迷糊了视线,但却迟迟未等来对方的一个反应。 忽然,车子一个剧烈的急刹车,乔尔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又受到安全带的阻力摔回座椅后背,让她本能地惊呼了一声。 这个地方不能停车,乔尔不明白江律声到底要干什么,刚想开口问他,却在瞧见了那人森然冷漠的五官时,自动噤了声。 他忽然侧过头来看向乔尔,那双深邃又锋锐的漆黑眼眸如同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可以把人的意志彻底吸附进去,嘴角是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你倒还真是会替我着想,既然知道自己讨人嫌,怎么不学乖一点?” 乔尔一怔,见他忽然敛了笑意,眼低寒恻一片,盛怒之下的语气更是低缓冰凉:“既然你那么想替乔德鑫还债,那就等你连本带利还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这些话!至于我要什么样的结果,由我说了算!” 四肢百骸仿佛有寒气骤然穿过。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江律声执意要把自己留在安硕的目的,可是当真正听到这样凌冽逼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乔尔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心窝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钝钝的,连同一呼一吸都带着颤。 可她在心里又暗笑自己:有什么好难受的?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不是吗?如果连这都接受不了,接下去漫长的日子她要怎么挨? 乔尔攥紧手指,在侧过身去背对江律声时闭上眼睑,将嘴唇咬得发疼。 索性,这一路再没有什么交流。 车子很快到达玫瑰苑,乔尔匆匆拿了自己的东西下车,关上车门转身就走,一方面她很怕母亲就在这附近,会看到江律声;另一方面——对这样恶劣的男人,她认为连道一句谢的必要都没有。 江律声仍旧坐在驾驶位,对于乔尔这种不算礼貌的行为倒也不甚在意,小区过道里乔尔的脚步走得很急,苗条倩丽的背影被包裹在一套款式简洁的女士套裙下,她的身材线条被勾勒得恰到好处。 男人的视线不动声色收回,长指摩挲过精致打火机的机身,直到那上面有了热度,他才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眯眸抽了一口。 慢慢回味起她方才在车上不经意提起的一句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男人瞳孔深处的眸色起了些许变化,既然4年以来她都没有见过乔德鑫本人,那么上一次在宁城监狱探监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 乔尔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她做了一个梦。 黑夜无边的环境里,突然亮起一盏明晃晃的灯光,罗思昶就站在那道光线里,表情痛苦地对她说着“抱歉”,却转眼就把她扔在了一张床上,而后白炽灯再次熄灭,罗思昶的声音也一并消失在了这片漆黑而安静的世界里。 她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绵软无力的,明明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却始终都醒不过来。 渐渐的,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她感觉到有人覆盖上了自己的身体。 略带薄茧的男性大掌从自己的肌肤上寸寸滑过,力度很重,她忍不住失声尖叫了出来。 明明应该推开,可动作到了手上却变成了缠紧,任由黑夜中的那具陌生身体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带起一阵又一阵极度颤栗的感觉。 梦中的乔尔使劲眯着眼睛去适应黑暗,很想看清楚伏在她身上的那张男人的脸,只是反复试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能成功。 低哑压抑的男声贴着她的耳畔传来,“小妖精,怎么这么紧,真是来要我命的!” 那种灼热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惊得乔尔浑身一个激灵! 这……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江律声? 她倏地睁开双眼,目之所及的是一张被放大了的江律声的脸,吓得她顿时又掀上被子将自己蒙了进去。 幸幸站在床头,一张小帅脸上的表情很是忧郁,别的小朋友都是因为赖床被爸爸妈妈叫醒,为什么他这个小朋友还得负责叫妈妈起床? “妈妈,你快点起床,要不然我要迟到了!”幸幸小朋友表示很生气。 乔尔听见儿子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是把梦境跟现实混淆在了一起,她真是昏了头了,明明自己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儿子,怎么会想成江律声? 一定是因为昨天江律声那番话的缘故,搞得她有些精神紧绷。 乔尔敲了敲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幸幸嘟着小嘴一脸傲娇的注视下,开始刷牙洗脸。 本来因为乔尔工作的原因,每天去幼儿园接送幸幸的一般都是关悦群,不过小家伙前几年在国外跟妈妈生活惯了,潜意识里还是比较黏着妈妈,有时候在幼儿园的表现比较好,就会要求妈妈第二天送他去学校,比如今天。 “好啦好啦,妈妈知道了!”乔尔深吸了口气,清空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这才随手从洗漱台上拿了一根皮筋将头发扎成一捆马尾,带着儿子出门。 见幸幸的一张小嘴还撅着,她无奈之下只好在路过书店时用一本《数独游戏》收买了小家伙。 才4岁的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接触了这类游戏,每次关悦群买来的报纸里有数独的那页总会被这小子撕得面目全非,乔尔不禁想起自己念书的时候在数学方面还是个学渣,只能把孩子的这类爱好归结到那个男人身上。 会不会,幸幸的爸爸还有数学方面的天赋? 算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送完幸幸到幼儿园门口,乔尔跟他挥手告别,这才转身搭公交车去往安硕。 从办公室同事的聊天内容来看,昨天应该是没有人注意到罗思昶曾经出现在安硕门口的事,倒是有同事问她,“乔乔,昨天你被江总训了?我看你抱着文件跟在他后面,气压好低啊我都不敢靠近!” 乔尔喝了口水,不做解释。 跟着江律声走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会在同事之间引起什么舆论,毕竟,谁也不相信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会看上什么分公司的小职员。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原因是又有一个小道消息传来:安硕门口来了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坐上总裁专用电梯就上了顶楼。 一说到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乔尔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昨天那位Monica小姐。 【054】你以为自己还能如愿以偿嫁给他? 【054】你以为自己还能如愿以偿嫁给他? 这位正在被项目部职员热烈讨论的高个儿美女,此刻正坐在总经办的沙发上,长指挑起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顺势摘下,露出一张精心装扮过的脸,这才看清了坐在她对面的宋聿炀,目光略带嫌弃,“你怎么老了那么多?” 宋聿炀闻言,正点烟的手指倏地一顿,无奈笑了笑,“这么些年不见,敢情第一句话你就跟我说这个?” “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才是第一句话。” 林采依拨弄着指甲,显然是不想跟宋聿炀继续这么无聊的话题,她的视线左右看了看,见隔壁总裁办里空无一人,忍不住问道,“阿声呢?不是到上班时间了吗,他怎么还没来?” 宋聿炀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林采依一大清早跑到安硕来只是为了跟自己叙旧的,他眯眸抽了口烟,表情带了那么点散漫不羁,“你见过哪个老板准时上下班的?这么想他,你亲自打个电话给他不就得了?” 林采依愤愤瞪他一眼,却不反驳。 要是她真敢打这个电话,何至于白跑这么一趟? 江律声喜欢乖巧听话的女人,她姐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尤其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如果一个劲地打电话,不仅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很有可能还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她换了一下交叠在一起的双腿,笑得极无所谓,“好啊,那不如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吧!” 宋聿炀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也不是耗不起这时间,只是考虑到楼下那只小耳朵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上总经办来送文件,昨天采依就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要是这会儿再凑巧碰到,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来。 “安硕只是一个分公司而已,一般早上阿声都在晶盛那边,下午才会过来。” 宋聿炀在心里默念:兄弟啊兄弟,我可只答应尽量不让她们碰面,至于怎么摆脱采依的纠缠,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果然,林采依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提着包包转身就下了电梯。 既然江律声现在人在晶盛,她当然没有继续留在安硕的必要。 低头从包里翻出了车钥匙跟墨镜,正打算取了车子去往晶盛集团时,忽然跟迎面走来的一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手里拿了打包的咖啡,因为碰撞的关系,有些许咖啡洒了出来,沾在她的浅色衣服上,看着尤为明显。 这套衣服可是高级订制的,林采依顿觉气恼无比,指着对方就骂:“长没长眼睛,这么大个地方你非得从我对面……” 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在看清了对方面容之后被她彻底堵在了嗓子眼儿。 林采依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摘下了墨镜攥着那人手腕,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半晌才讶异道,“你……你是施桑桑?” 那个跟她高中同班的施桑桑? “干什么你?”施桑桑脸上闪过一丝被认出的窘迫,却也没给她好脸色看,只是甩开了被她禁锢的手,闪躲着眼神往后退了退。 她们俩以前虽然是同学,但关系根本就不对盘。 施家在早些年其实境况不错,施桑桑高中的时候也是十足的大小姐派头,跟林采依这位同班同学还因为争夺“班花”头衔的事情闹过不愉快,直至后来施父生意失败,施桑桑才在国内随便念了个二流大学,毕业后靠着亲戚的关系进了安硕,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 而林采依,却依旧是风光无限,更甚从前,那张天生漂亮再加上保养得当,到了这个不尴不尬的25岁的年龄,却依旧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哪怕在念书的时候两人不分伯仲,到了如今,施桑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起养尊处优的林采依来,确实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她更不愿见到林采依,不愿意给她任何一个可以奚落自己的机会。 林采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纯粹把她过激的反应当成是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表现。 她心里就更得意了,佯装友好地上前两步,也不管那条被弄脏的裙子了,“桑桑,大家都是同学嘛,这么久没见面了,我找你叙叙旧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采依当年念的是贵族学校,一众同学都混得不错,难得出了一个落败的,当然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话题,她倒是听说过施桑桑现在在一家公司里做着小职员的工作,只是不知道这个公司竟然就是安硕。 不等施桑桑开口,她又讥笑着问,“你现在在安硕上班?要是普通员工的话,应该很辛苦吧?每个月就那么几千块钱的工资还得朝九晚五,你要是有难处的话可以跟我开口嘛,大家同学一场,能帮的地方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这种张扬跋扈又不错失任何一次奚落人机会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 不过施桑桑听清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禁笑出声来,眉眼间的表情极具讽刺,“林采依,照你这意思,还打算给我升职加薪来着?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老板娘看了?你姐死了都四年了,你还没搞定江律声,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如愿以偿嫁给他?” “你什么意思?”林采依被戳中了痛处,瞬间也没了好脸色。 “你有空在这里问我的意思,不如去问问江律声对你什么意思。” 局势瞬间被反转,施桑桑双手环胸,对林采依脸上那种紧张的表情很是满意,她往前走近了一步,贴着她的耳畔低语,“你常年在国外,跟他这么不清不楚、聚少离多地吊着,你以为他一个30来岁的男人,难道对女人会没有需求吗?” 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就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银针刺痛林采依的耳膜。 她并不是没有过暗示跟尝试,就比如在一个多星期以前江律声凑巧去西雅图出差的那回,应酬结束她扶着微醉的男人上了酒店套房,那一晚对她来说是无比珍贵的机会,当她隔着裤子将手探向那一处时,分明感觉到他有过一丝的意乱情迷。 可只是一瞬,仿佛是在他看清了自己的脸之后,极为果断又冷漠地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施桑桑的话无意间点醒了她:如果再不坐实自己跟江律声的关系,那么早晚有一天,会有别的女人来替她代劳。 待施桑桑走后,林采依连去晶盛的心情也没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爸爸,之前裴叔叔是不是说有意向跟阿声合作,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055】莫名的燥热流窜到了身体里 【055】莫名的燥热流窜到了身体里 转眼到了周末。 乔尔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的日子,却在一大清早被母亲关悦群拉了起来念叨,“上次说的那个小伙子,今天中午我已经给你约了时间了,无论如何你得去看看,赶紧起来换套衣服拾掇拾掇你自个儿,顺便再化个妆!” 她眯着一双半醒不醒的朦胧睡眼,这才反应过来关悦群说的是上次给她安排的那个相亲对象,当时为了让罗思昶彻底打消对她的念头才松了这个口说周末有时间,没想到母亲已经先斩后奏地替她安排妥当了。 “妈,周末不是只有周六这一天吧?”乔尔不情不愿地套着关悦群为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等穿好后站在镜子前一照,瞬间连最后那点瞌睡都被惊醒了,“这什么衣服?!” 枚红色的连衣裙,还是只到大腿一半长度的,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买过这种衣服? 关悦群觉得自个儿女儿真是大惊小怪,“昨天去逛街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的,我看雯茵穿这个颜色就挺好,你怎么就不能穿了?” 乔尔简直欲哭无泪,她跟孟雯茵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好吗? 不顾关悦群的反对,她一边换下了这条跟自己风格完全不搭的裙子,又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宽松的毛衣跟包裙给自己换上,“妈,你女儿是去相亲不是选美,再说对方的目的是为了看我这个人,要是嫌我长得丑,我穿婚纱去也没用!” 关悦群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又叮嘱乔尔好好化个妆,才肯放过她。 等一切收拾完毕,时间才刚过早上9点,离约定的午餐12点还有将近3个小时,乔尔留在儿子的房里陪他写作业。 幸幸刚才听到了外婆跟妈妈的对话,这会儿就忍不住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问道,“妈妈,什么是相亲?” “相亲就是给你找个爸!”关悦群正好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过来,顺便替女儿回答了这个问题。 幸幸的眼底浮上一抹失落的情绪,“爸爸不是说在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吗,他是不是不想跟我玩了?” “不是的……” 乔尔虚笑着否认,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幸幸解释这个问题,现在孩子还小,自己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糊弄他,可再过几年他大一些,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 选择相亲这条路,她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对方不能接受幸幸,不能视如己出地对待她的儿子,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考虑。 幸幸的小作业本才写完一半,乔尔忽然接到了总经办童欢的电话。 “童秘书,你找我?” “是啊乔乔,你现在有空吗?” 乔尔看了一下手表,9点半,回答,“12点之前应该都有空的,怎么了?” 童欢舒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挺不好意思的,“是这样的乔乔,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今天江总跟人在希尔顿酒店签约,好像准备了一份公司周年庆的纪念品作为送给合作商的礼物,落在公司了,让我回去替他取一趟,不过今天是周六,我哪知道江总会搞突袭啊?我现在人不在宁城,11点之前肯定是赶不及送去酒店了,我记得你家是不是离公司很近?” 乔尔家离安硕确实很近,公交车15分钟左右可以到达,从安硕再到希尔顿酒店,也在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内,哪怕一来一回,也不会耽误母上大人给安排的相亲。 她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下,“OK,那你把那个礼物放在哪里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现在跑一趟。” “谢谢你了乔乔,还有上次的事也是,过两天一定请你吃饭!”电话那头的童欢由衷感激。 乔尔跟她说了句“客气了”,便拎着包提前出了门。 关悦群叮嘱她:“别忘了12点去见那小伙子!” “知道啦!” ** 希尔顿酒店的客房里。 签约仪式刚刚结束,一屋子人正举杯庆祝,觥筹交错间,林采依亲眼见到江律声喝下了那杯她提前准备好的香槟,淡黄色的液体缓缓进入他的喉咙,吞咽时男人的喉结一下一下滑动着,性感魅惑至极。 原本签约的地点是安排在安硕的会议室里,不过与江律声合作的人是她爸爸的朋友,只要她提前给裴叔叔打个电话,让他在自己的行程时间上稍作调整,便轻而易举改到了酒店里。 林采依浅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笑得大方得体,“裴叔叔,这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预祝合作愉快哦!” 裴永明闻言,哈哈一笑,“采依,该是裴叔叔多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么好的合作伙伴才对。” 他转头又看向江律声,言辞间不乏对林采依的溢美之词,“江总,我看咱们采依以后必定是一位贤内助啊,哈哈!” 江律声夹着烟的长指随意点了点烟灰,眯眸又抽一口,似听到又似没听到他这句玩笑,只是隐晦地勾了下唇角,不置一词。 在裴永明看来,这个态度表得着实模棱两可。 裴永明自觉有些失言,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贤不贤内助的也不该他来评判,既然合同已经签完,也完成了采依拜托自己的事情,他干笑了两声起身便要告辞。 “裴总,我送你。” 江律声放下酒杯,作势也要起身,林采依拎着心跳,连忙出声拦住了他,“阿声,我来送裴叔叔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好。” 她刚才在江律声的酒杯里放了点东西,眼看着起效的时间快要到了,哪儿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江律声出去? 不等他回答,林采依已经自作主张跟着裴永明还有他身旁的一个助理走了出去,并且顺手带上了套房的门。 江律声蹙眉抽掉最后一口烟,才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离11点还差20分钟,他交代过秘书要在11点之前把自己打算送给裴永明的东西带到酒店来,只是没料到人走得那么匆忙,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既然裴永明已经离开,也没这个必要让秘书再白跑一趟。 捻灭了烟头正要打电话,江律声浓黑的俊眉忽而一蹙,顿觉一股莫名的燥热流窜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056】我知道你难受,别忍着好不好? 【056】我知道你难受,别忍着好不好? 捻灭了烟头正要打电话,江律声浓黑的俊眉忽而一蹙,顿觉一股莫名的燥热流窜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这种感觉陌生且奇怪,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状况,身躯一寸一寸变得坚硬而滚烫,胸口处仿佛有一股灼烈的火在燃烧,唤醒了男人内心深处某种强烈的裕望。 江律声撑开五指,蹙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但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为强烈地在他身体乱窜,令他口干舌燥。 该死的,他被人下了药! 正在此时,套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林采依走了进来,见江律声身体有异,知道是那药起了作用,心里暗喜,却仍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佯装担忧地凑上来问,“阿声,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她双手攀上了江律声精壮的手臂,作势要去扶他,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顿、一僵。 给她这个药的医生曾经说过,吃下这种药剂的男人,哪怕意志力再是坚定,也经不起女人的触碰,只需那么轻轻一撩,就会如天雷勾地火般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出门之前,林采依还特地精心打扮了自己,低胸收腰的镂空连衣裙,衬得她身材线条更为玲珑惑人,尤其是低头间若隐若现的大片春光,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她就不信自己今天还拿不下江律声。 “阿声,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好不好?”林采依的声音此刻也是酥媚出水。 女人柔软的双手贴紧男人的手臂,只隔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轻柔地抚弄着,那种坚硬结实的肌肉触感让她着迷。 她忽然感觉到江律声朝自己贴了过来。 林采依兴奋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带着温度的男性大掌径直抚上自己的手腕,她脑子里闪过的是江律声撕碎自己衣服的画面。 “阿声……” 林采依叫得动情,可想象中的那种画面并没有出现,她只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越来越紧,同时伴随着剧烈疼痛,她倏地抬眸,竟发现江律声一双眸子猩红得可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男人的眼眸中满是隐忍,但她看不清隐忍的是情裕抑或愤怒。 “你、给、我、下、药?”江律声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身体的那种紧绷跟冲动让他几近崩溃,但他在跟自己的意志力搏斗,他不能碰林采依。 从早上出门到这里谈合作,他没吃过其他东西,只在签约结束后跟裴永明碰杯时饮了少许香槟,那么可以肯定,问题是出在香槟里,而会给他下这种药的人,只有林采依。 林采依瞳孔剧烈一缩,惊慌失措。 她没料到自己的计划那么快就会被戳穿,可当时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了退路,更何况,她也不允许自己退缩,当即就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阿声,我……我只是太想要你了,难道你就不想要我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也很渴望我,姐姐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你的身边也需要女人啊,就让我来填补这个空缺,好不好?阿声……” 最后这两个字,她咬得极轻,如同是要断未断的琴弦,慵懒得勾人魂魄。 不给江律声拒绝思考的时间,她踮起脚,红唇直接就贴上了他的脖子。 林采依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吻得动情而火热,牙齿轻轻啃噬过他锁骨处健康的麦色肌肤,贪婪地呼吸着这个男人身上那股馥郁独特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对面那具滚烫的身体有过轻微的颤抖,却没有任何拒绝的举动,林采依知道他这是在极力忍耐,但人的意志力终究抵不过强效的药物,江律声的抵抗几近崩溃,手臂如同是失控般地贴到了林采依的后背处,让她格外惊喜。 哪怕这种主动只是药物使然,她也毫不在意,纤细的手指往下一探,在触摸到如想象中那般的坚硬之后,更是笑得媚眼如丝,“阿声,要我……” 林采依阖上眼眸,双手搂住男人的腰,已然处在一种计谋得逞的飘飘然之中。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江律声的右手上一片鲜红,还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从他掌心之中流出来,消失在暗色的地毯上,而茶几上原本放着的高脚杯已经碎成了一瓣瓣,血液溶在剩余的香槟里,狼藉一片。 他竟然……摔了玻璃杯来刺伤自己,用疼痛来分散注意力? “阿声,你这是做什么?”林采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从小到大她都只有被人捧在手心里夸奖的份儿,可现在她抛掉了廉耻,主动把自己送到一个男人的身边,他却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碰她。 林采依的感觉,何止是挫败? 江律声靠着掌心的这种痛觉来刺激自己,将那种强烈的**压下去了一些,意识一旦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他扬手便将林采依给狠狠拽了开去,冲她一声呵斥,“出去!” 或许他刚才的行为举动可以给人造成错觉,但眼神里的情绪骗不了人,江律声的双眸赤红,那里面全然都是对林采依的厌恶以及对她算计自己的盛怒。 林采依懵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峦顶峰,到了最后关头却又硬生生要被人推下去。 不,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林采依头脑一热,又再度贴了过去,双手死死扣住江律声的腰,不断抚摸他即将再度失控的身体,“阿声,我不要!我不要出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别忍着好不好?我愿意给你。” …… 乔尔按照童欢给的地址到了希尔顿酒店的某间套房门口。 她将右手拎着的礼品袋换到了左手,才礼貌地敲了敲门,只不过房间门并没有阖上,被她轻轻一扣,竟然直接打开了。 来不及诧异,在房门打开后目之所及的那一幕,直接吓得她惊叫了一声,连忙别过脸去。 原本以为这个套房里是江律声在跟合伙人谈生意,可她哪里知道,那里面竟是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画面无比旖旎暧昧,让人都无法直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里面的人应该是江律声跟Monica,而他们,好像、似乎、也许……正打算做那种事? 【057】被堵在了突如其来的吻里 【057】被堵在了突如其来的吻里 乔尔觉得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可谁能想到里面的人要做那种事之前,竟然会连门都不锁,还差点让她看一台现场直播? “对不……对不起,实在抱歉江总,我……我好像走错房间了,我现在马上离开!” 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紧张,乔尔只觉得自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她磕磕巴巴地冲里面道完歉,直接低头按住了门把手,正打算关了门离开,忽而听到江律声冷然压抑的声音,“你没走错,进来!” 乔尔手一抖,眼皮跟着跳了下,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做碍人眼的电灯泡,但手里还拎着送给客户的礼品袋,她以为或许是江律声要她把这个送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推开了门。 室内的气氛怪异,两人的脸色皆不好看。 林采依双手环胸站在一旁,被人打搅了好事,心情自然是不可能好的,碍于江律声在场不好发作,只是用愤愤的眼神盯着乔尔,相较而言应该是江律声的脸色更差,甚至男人紧锁的眉宇之间还透着一种别的情绪,乔尔没敢仔细看。 这个时候特别庆幸自己来得够早,至少他们身上的衣物还是完整的。 不过她当然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久留,将礼品袋往前一递,只想快点交差走人,“江总,这是童秘书让我送过来的,说是给客户的礼品。” 林采依对乔尔这张脸倒不陌生,前几天她还差点把这个女人认成是乔德鑫的女儿,不过这些个姓乔的怎么都这么讨厌?她冷哼一声,打发道,“客户都已经签完约去机场了,你这会儿送来还有什么用?没你事了,可以走了!” 乔尔正巴不得,放下东西转身打算离开,手腕却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扼住。 她一瞬间有些仓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江律声已经长腿一迈绕过林采依,直接在乔尔的面前站定,男人的眼神幽沉,眉峰紧锁着,如此近的距离,乔尔才看得分明,那股刚才她没能辨析出来的情绪,是忍耐。 “你是谁的员工,该听谁的话需要我教你?” 乔尔脚步一滞,不知道他拦着自己出去是什么意思,手腕处被扼住的力道深深浅浅,甚至还带着一丝颤,乔尔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满是血渍,手背处有部分已经凝结,变成了暗红色,但指间的缝隙里仍有新鲜血液在不断涌出。 “江总!”乔尔忍不住一声惊呼,“你受伤了?” 江律声滚烫的掌心捏着乔尔细小的手腕,那种触感很是细腻柔软,带着一丝丝凉意,仿佛有着沁人心脾的魔力,让他想要汲取得更多。 “扶我出去。”男声透着低哑和压抑。 乔尔只当他是受伤所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前一伸,隔着衬衫扶住了那半截精壮的手臂。 “站住!” 就在乔尔准备扶着江律声出去的片刻,林采依出声制止,若是现在让人就这么出去,那她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事情不就暴露了?更何况,阿声现在还没过药效期,万一等会儿控制不住,万一找这个女人发泄,那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采依自己辛苦设下的局,怎么可能就这么替别人做了嫁衣? 她当然不敢对江律声怎么样,绕到乔尔面前一拦,“放开!谁允许你碰阿声的?” 乔尔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这房间里还有位Monica小姐,虽然她不知道在自己到来之前这个房里发生过什么,才导致江律声弄伤了手,但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两人才是更为亲密的关系,不管是照顾还是送去医院,都应该由她来做,而自己只是个来送东西的,倒还真是显得她多管闲事了。 当着正牌女友的面去扶江律声的手臂,乔尔难免觉得心虚,也难怪人家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她还不想搭理这档子事呢,正要抽回手,却见江律声眸色忽而一沉,未受伤的左手突然死死掐住了林采依的下颚。 赤红的眸色里闪过嗜血的光,乔尔不得不承认,当这个男人敛起所有绅士成熟,露出阴戾的一面时,真的让人感觉到很可怕。 不过此刻还有一个人,显然是更能比她体会到这种感觉。 林采依的下颚被人强迫抬起,对视上了那一双锋锐而阴鸷的眸子,吓得她双腿一软,男人手指的力度很重,疼得她忍不住叫了几声,可这丝毫没能让江律声怜香惜玉,林采依心头一慌,她本来就不算是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尤其还是在自己先做错事的前提之下,只能率先求饶着开口,“阿声,我知道错了……是我一时冲动,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是我不好,你……你别走……我求你了!” 她的下巴被人扣住,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化了精致妆容的眉眼已是蕴了一层水汽。 乔尔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不好意思也不想参与到这种情侣之间的矛盾中去。 “林采依,你可以再试试挑衅我的底线,看看会是什么下场!” 男人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松开手的同时往前一推,林采依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亲眼目睹着江律声就这么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林采依绝望地阖上双眼,盘旋在眼眶里的两颗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 乔尔是跟在江律声的身后离开了房间,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中午11点半,本想直接打车去赴母亲大人给她安排的相亲宴,可是低头瞧见自己手腕上沾染的血迹,还是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她往前小跑了两步,赶上江律声的步伐,见他并不是往电梯方向去的,反而是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门口,打开了房门。 乔尔犹豫了片刻,还是劝道,“江总,我看你手上的伤有点严重,还是去一下医院比较好。” 江律声蹙眉看她,对那股燥热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可偏偏这个女人还要不知死活地凑上来,狭小安静的走廊上,她身上那股清甜的味道似是被放大了无限倍,随着即将沸腾的血液在他体内肆意流窜。 “江总?”乔尔有些放心不下,但自己的时间也很紧迫,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或者我帮你联系一下宋……” 剩余的字眼,悉数被堵在了男人突如其来落下的吻里。 【058】恰巧是同一天 【058】恰巧是同一天 乔尔只感到头皮发麻,甚至连同呼吸都一并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24岁,并非是没有经历过男人的年纪,可在这样意识清醒的状况下与一个男人唇瓣紧贴,任由那股灼烈滚烫的男性气息就这么渡到自己的口腔里,却真的是第一次。 念书的时候也有偶尔被罗思昶偷亲到嘴角,气急之余她会有过那种甜蜜的感觉,可当时的感觉与现在真的完全不同,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竖了起来,反应也随着大脑的宕机而滞后,以至于当男人的舌尖撬动灵活探入时,她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 江律声很想克制住自己体内的那种冲动,可一旦触碰到乔尔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就像是点燃了引爆身体血液的导火线,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不知道林采依给自己用的这种东西药效有多强,会持续多少时间,可刚才在另一间房里他明明还是可以靠意志跟痛觉来提醒自己,到了这里就全部失控了,尤其是当他感受到怀里那个女人的生涩僵硬,更是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不断汲取着她身上那股清甜好闻到让他几乎要疯狂的味道。 江律声并非没有过这种感觉。 4年前的那一晚,也是在这个他的专属套房里,应酬结束他回到房间休息,才意外发现床上竟然还多了一个女人,起初他以为是刚刚回国的未婚妻林素彬,因为这个房间的房卡除他之外只有林素彬才有,正打算起身离开,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低吟。 他跟林素彬认识将近10年,哪怕见面次数不多,也不至于陌生到认不出对方的声音来,而此刻这个躺在床上的,与其说是女人,用女孩来形容,应该更为贴切吧? 当时的房内并没有开灯,他只记得荧荧月光衬得那女孩儿肤色极白,浑身散发着一种类似体香的清甜味道,幽幽淡淡,可是一旦吸入鼻尖,却让他体内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在一瞬间又重新激活。 江律声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正如刚才在那个房间里,哪怕受到药物的蛊惑,他也极力忍耐着不去碰林采依分毫,可是现在,他极有一种想撕碎乔尔衣服跟她做愛的冲动,正如4年前他毫不克制地将那个女孩儿撕裂,在她身体里释放了一次又一次。 男人的手掌探入乔尔宽松的毛衣,在进了房门之后顺势用脚尖勾上了门,将外面的一切光线与声音隔绝阻断。 房间里的电源卡并没有插上,完全昏暗的环境里,那只略带薄茧的男性大掌肆意在她背脊游走,在沿着内衣边沿即将触碰到她胸前的部位时,乔尔终于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回过了神。 她连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口,惊慌失措地大声制止,“江总,你认错人了!” 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谁,但他想要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自己。 果然,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片刻,身上的那只大掌有所怔忪,她正要舒口气,那种燥热无比的温度却又突然覆了下来,甚至比起先前更为热切渴望。 乔尔抗拒地推他,脑子里不禁想起4年前,也是在这样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她的意志不受控制,任由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的身体里挺送了一回又一回。 可现在的乔尔意识很清醒,也不想让那样痛苦的经历在自己身上再来一回,她抱住双臂痛苦地别开脸去,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江总,我是乔尔,是乔德鑫的女儿!” 乔尔豁出去了,哪怕明知道4年前爸爸跟林素彬的事情是他的禁忌,却也不得不在这种场合提醒他,既然他恨爸爸,那么就必须顺带把自己也给一并恨进去。 江律声手上动作稍有一顿,男人的表情隐匿在暗色的黑夜里,让人看不分明,薄唇贴着乔尔的耳朵,喷洒出来的那股气息几乎灼伤她的耳垂,让她脖颈一片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他的声音透着压抑,“是乔德鑫的女儿怎么样?乔德鑫强暴了我的未婚妻,你说,我把他女儿睡回来,是不是显得比较公平?” 乔尔只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争气,这段时间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就是这个? 比在工作中的刁难还要让人气上百倍,是他现在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发泄报复的工具。 乔尔都快哭了,扯着嗓子跟他反驳,“那你觉得这样对我就公平吗?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替未婚妻报仇把我爸爸送进监狱,他犯了法这是罪有应得,可我没犯法,一夜之间我不仅失去了爸爸,连自己的家乡都再也待不下去,我该找谁讨这个公平去?” 她的呼吸发颤,胸膛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 4年前林素彬因为遭人强暴而自杀的事情在宁城引起很大轰动,当时有几家媒体曝光了乔德鑫的**,也包括他家人的一些信息,连同玫瑰苑的小区门口都天天围着记者,所以乔尔才会被迫出国。 那些新闻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们所遗忘,但在乔尔心里留下的阴影却始终难平。 江律声离她很近,一寸之间的距离,她不稳的呼吸如数喷洒在了男人的下颚处,身体的紧绷冲动并没有得到丝毫缓释,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到她快要哭出来了,江律声顿觉索然无味,手掌从她宽松的毛衣外套里抽了出来,顺势摸出西裤口袋里的房卡插在了电源卡槽处,明晃晃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 那种从黑暗到明亮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乔尔还需要眯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过来。 可当她睁开双眼,彻底看清了这个房间的布置之后,心尖却几乎是本能地重重一跳,她绝对不会记错,在4年前谢师宴的那一天晚上,罗思昶把自己送给别人时进的那一个房间布置,就跟眼前这间一模一样。 其实当初在事发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原本有机会看清自己所在的房间号码,可说来也巧,爸爸强暴林素彬跟她被罗思昶送到男人床上的时间,恰巧是同一天。 也正是因为接到了爸爸出事的电话,她才会仓皇离开,以至于到了如今,寻不到有关当年那个男人的半点蛛丝马迹。 【059】那这个呢,也让我去医院解决? 【059】那这个呢,也让我去医院解决? 江律声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只盯着酒店房间的布置愣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清俊的长眉一蹙,凝视乔尔的目光变得深幽无比,他忍得实在辛苦,尤其当目光扫过那张殷红唇瓣上因为接吻而沾上的晶莹液体,只觉得那一波强烈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喉结滑动,顺势将乔尔打横一抱扔在了床上,滚烫的男性躯体也随之覆了上去。 “在想什么?”江律声已经等不及她的回答,薄唇就直接贴上了她的锁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总盯着这张床看,想跟我在这上面做愛?” 乔尔吓得惊呼一声,真是气恼极了,偏偏身体还被这个男人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将双手抽出来使劲推他胸膛,语无伦次地反驳着,“江总,你别……别这样!我不想……你,你放开我,我真的不想……我还有事,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锁骨处男人正用牙齿轻轻啃噬着,那种酥麻的感觉随着神经传递到她四肢百骸,却只带给她仓皇害怕的感觉。 乔尔咬住唇,惊恐得快要哭出来了! 难道男人都是这副德行?明明是自己痛恨的人的女儿,只要有需要了也可以拉来睡一睡,等事后再继续恨? 她奋力地挥着拳头砸在男人结实的肌肉上,可是没有丝毫的效果,江律声稍稍起身,左手轻而易举地攫住了她胡乱拍打着的双手,高举过她的头顶,才说,“这就要走了,不是说我手上的伤很严重?” 乔尔别过脸,不想去看两人此刻的那种极为暧昧的姿态,气急败坏道,“严重你就去医院,我又不会治伤!” 这种侧面的角度,更是将男人刚才在她锁骨处留下的吻痕暴露得一览无余,江律声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看着那只平时乖顺胆小的猫咪此刻在自己身下气恼又羞赧的样子,只觉得浑身气血都涌到了一起。 男人的身体往前顶了她一下,“那这个呢,也让我去医院解决?” 乔尔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只觉呼吸一颤。 她当然不至于活到现在还不懂那种坚硬的触感代表了什么,可他怎么能那么无耻地……跟她说这种话?乔尔瞠目结舌,一张小脸不禁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却半天给不出一个回答来。 江律声也不再逗她,压低了嗓音难受道,“我被人下了药,没办法才变成这样,现在难受得紧,你说我该怎么办,嗯?” 被人下了药? 乔尔脑子里的第一反应,那个下药的人应该就是那个Monica,要不然刚才在自己要扶江律声出去时,她的反应也不至于会这么激烈。 所以说,刚才江律声会对自己那样,也是因为受了那个药的影响? 乔尔并非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4年前她被罗思昶出卖送到陌生男人房间的那一次,自己身体里就感知过那种莫名却又难以控制的燥热跟渴望,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应该也是受了药物的影响所致。 理解了江律声会对她做出那种越界行为的初衷,但却始终没法用自然的态度面对这人,乔尔憋红了一张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医生……” 言下之意:我没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你爸不是医生吗,怎么没从他那儿学个一招半式?”江律声眉峰已然是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想来是很不好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医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替我解决?” 乔尔无语,医生也分科室的,难不成还指望着什么医生都会解这种药? 可江律声现在确实不方便出去,这个男人在宁城的风头太盛,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现在这副样子出去,明天一早准能出现在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上。 乔尔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为难地说,“我爸没有教过我这些,不过我以前在一个医学纪录片里看到过,说是有一种化学物质叫GRIF的可以退你这种火,但只跟LRH起颉颃作用,我不知道你吃的那个药是不是含有LRH成分,可是哪怕有,也得去了医院才能注射GRIF。” 说了半天,等于又绕回了原点。 大概真是脸皮太薄的缘故,讨论着如此尴尬的话题,乔尔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脑袋偏得脖子都酸了,才忍不住稍稍往回转了一些。 江律声的眸光变得无限柔软,该说是这个女人太单纯么?嫩得,连被人用言语调戏还听不出来,反倒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替他想解决办法。 他倒也真不是想吓坏她,松开了被他禁锢住的那具娇软身体,哪怕自己真的难受到了极限,也不至于禽兽到强要了她。 “没其他办法了?” 乔尔站起身来,松了松自己被压得有些酸痛的关节,“有倒是还有……” 江律声蹙眉看她,那表情仿佛在说,有其他办法你还不早说? “我不保证有没有效果,你去泡个冷水澡试试,或者……”她懊恼地咬了一下唇,跟自己的上司讨论这种话题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咬了咬牙说,“或者你自己用手解决一下!” 一室的静谧持续了几秒,然后她才听到江律声用极低的声音跟她说,“帮我放水。” 乔尔心说这人真是少爷脾性,洗个澡还要别人帮忙放水,不过还是抬了抬脚就进了洗手间,比起在外面随时会被他占便宜的危险系数来说,放个水这种小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打开了浴缸冷水的开关,外面的天气还比较凉,她也不知道这种十来度的季节泡冷水澡会不会感冒,便又起身打开了洗手间里的中央空调,等浴缸的水位差不多满了,才动手关掉水龙头。 做完这些,江律声已经走了进来。 乔尔忐忑地转过身,见他脱掉了皮鞋又摘了手表,脸上才退下的温度又再次烧了起来,“江总,水放好了,那我先出去。” 刚要起身,肩膀处却又被那人往下一按,江律声顺势将双手撑在浴缸的边沿,将她圈禁起来,低头附身道,“你教的办法,不得你从旁指导一下?” 【060】脚有点麻 【060】脚有点麻 他的意思,难不成是要自己看着他泡澡? 乔尔面色一怔,江律声已经跨起一条长腿迈进了浴缸里,他的衬衫西裤仍旧穿在身上,被水打湿之后颜色变深,就这么直接躺了下去,先不论这个西裤能不能下水,乔尔觉得光是那条皮带看着就价值不菲,在水里泡上一会儿应该可以直接报废了。 可这种时候她更不好让江律声把衣服脱了,只要一想到自己需要对面的是一个赤身躺在浴缸里的男人,那种场面应该会更尴尬。 卫生间里没有凳子,乔尔就这么半跪在地砖上,江律声让她留在这儿,她就真坐着不动,担心他一个人在浴室间里会出什么状况。 浴缸的长度无法完全装下男人笔直的长腿,交叠的一截露在外面,江律声闭上双眸,五官沉静而略显疲惫,眉峰微蹙,尤其一对眼窝深邃,浓长的睫毛铺在上面,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水波下他的衣服一下下浮动着,像极了灵活游动的鱼。 乔尔从来不否认,这个男人的皮囊生得太好,哪怕是此刻闭上眼睛安静不动的样子,也透出一股子别样迷人的气质,难怪那位Monica小姐为了得到他,会不惜使用这种手段。 浮动的水面渐渐变得平静,男人颈后的发梢沾染了些许湿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 乔尔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洗手间里虽然开了暖气,但是水下的温度应该还是挺低的,要是真在里面睡着了,恐怕会感冒,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却见那人阖上的眼眸倏地一睁,瞬间与她四目相对。 一时间,她只觉得呼吸的节拍被彻底打乱。 乔尔被他盯得脸色几分不自然,只能干巴巴地问了个问题来缓释,“你觉得好些了吗?” 男人的眸色带点猩红,视线透过水面落在自己的腰部下方,西裤在水中被撑开,肿胀的轮廓极不分明,他才淡淡回道,“还行。” 其实泡冷水澡的功效并不大,闭上眼的时间里,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狠狠疼爱的画面,与四年前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一幕相互重叠,甚至让他的欲念来得更为凶猛。 但江律声却并不想真的吓坏了她。 尤其不想让这只胆小的猫咪就这么被他给吓跑了,哪怕她留在这里并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甚至还会让他更难掌控自己的意志,他却也不舍得把人给放跑了。 乔尔“哦”了一声,倒是没怎么起疑,她的视线垂落不去看他,却是意外瞧见江律声搭在浴缸边沿的手掌下方,有红色液体渗出来,一缕一缕,缓缓掺杂在透明的水里。 差点忘了,他的手上还有伤呢! 没办法替他解决那个药物的问题,简单包扎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江总,伤口沾水容易感染,我先想办法替你处理一下,你等等。” 乔尔急急忙起身,直接到外面卧室拨通了前台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送了一个医用的急救箱过来,她翻了一下,基本的消毒药水、医用纱布以及镊子都有。 她又将这些东西悉数搬到了浴缸旁边,才示意江律声把受伤的掌心摊开,仔细看了一下,“好像里面还有一小颗玻璃渣,你忍着点疼,我得先取出来。” 披散在肩头的松软长发有些遮挡光线,她用缠在手腕上的一根皮筋扎了起来,拨到一边,这才伸出一只手去固定江律声的手指。 大概是因为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的缘故,他皮肤上的温度很凉,带着一些湿意,慢慢渗透到乔尔温热的手指上,那种温差极大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将手往回缩了缩。 江律声蹙眉,“很冷?” “没有。” 乔尔摇摇头,手指勾了一下耳廓的几缕碎发,继续低头处理他的伤口。 她在爸爸那里学到的基本医疗应急措施还是挺有用的,再加上以前儿子在国外跟小朋友玩游戏有个磕磕碰碰的,有时候也是她亲自处理,所以做起来还是挺得心应手的。 用小镊子将那颗卡在皮肤中间的小玻璃渣滓取出,再用双氧水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最后是用纱布包扎,很快就替他止了血。 “好了。”乔尔将医药箱简单收拾了一下,同时不忘嘱咐,“我只是简单替你处理了一下,不过伤口有点深,建议你还是再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她正要站起身来,忽然感到脚下一麻,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不偏不倚跌撞进浴缸里,还好,在她倒下之前被一双大掌稳稳扶住了腰际。 江律声浑身湿透,衬衫沾水之后贴在了皮肤上面,将他身上的线条轮廓映衬得更为清晰分明,手臂上的肌肉很是结实匀称,要抱住那个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轻而易举。 “对不起江总,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脚麻。” 乔尔很不想让他误会什么,或许他这样的男人,身边从不乏投怀送抱的女人,甚至才在不久之前还有女人特地给他下那种药,只为能上他的床。 但乔尔绝对不是那其中的一员。 如果可以,她只想离这个男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乔尔轻轻挣了一下,刚想要直起身来,却忽然感觉到腰间那股力量倏地一紧,唇瓣上紧接着便被人重重含住,舌尖直接探了进来。 江律声忍不了了,他也是个最正常不过的男人,尤其当他看着乔尔半垂下眼睑,专注而小心地帮他处理手掌上的伤口,分明是一副安静恬淡的样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唔……” 乔尔只觉得舌尖又痛又麻,一时有些仓皇不知所措,茫然又无力地推着面前的男人,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那股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男性气息就顺着她的鼻尖吸入肺腑,慢慢在她四肢百骸里晕染开来,逐渐渗透到乔尔身体的所有感官当中去。 如果要说到接吻,她哪里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无力反抗着的肢体很快软成了一滩水,乔尔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面前那张被放大到占据了自己全部视线的精致五官离她前所未有的近,他的眼眸中饱含情裕,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但同时也深刻地提醒着乔尔,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纯粹是因为想把药效发泄在自己身上。 乔尔一怔,迷离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警觉后退的同时扬手就给了江律声一巴掌。 【061】不速之客 【061】不速之客 乔尔一怔,迷离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警觉后退的同时扬手就给了江律声一巴掌。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瞬间打断洗手间里原有的那种暧昧气氛。 乔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息很不稳,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他的吻太过浓烈灼人,可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犯贱,被这人白白占了一次便宜还不够,干嘛非得多管闲事地替他处理伤口,才给了别人第二次占自己便宜的机会? 她紧张的时候,会有用牙齿轻咬嘴唇的小习惯,可一想到自己的唇瓣才刚被江律声吻过,甚至上面还留有他的津液,脸一红立马又松了开来。 原本打算直接离开,却实在是气不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江律声,你可以刁难我针对我,这些我都忍了,但你别侮辱我!我有我的尊严,不是你一句被人下了药就可以随便拿来当成发泄工具的!” 江律声两条长腿仍是伫立在蓄满水的浴缸里没动,他凝视着乔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钝钝的关门声,才将视线收回,又扫过浴室地面一截断了的黑色皮筋上,闭眸按了按自己微痛的太阳穴。 他想起乔尔离开前对自己的那些指控——“刁难”、“针对”,不禁莞尔,倒真不否认自己还真是使了那么点小手段,才把她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 至于侮辱,若是刚才他真的不去顾及乔尔感受,只想宣泄掉身体里那股猛烈的药效,那么想必她现在已经被折腾到下不了床了。 ** 乔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酒店,怎么回的家。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只拿出来瞧了一眼便又扔了回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关悦群替自己约的那个相亲对象打来的。 只是到了此刻,乔尔已然是一身的疲惫,她的嘴唇才刚被另一个男人吻过,毛衣覆盖着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江律声的体温,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那个相亲对象。 “乔乔,你回来了?跟那个小伙子聊得怎么样?”关悦群看了眼墙上的壁钟,一顿饭足吃了将近2个小时,应该是聊得挺好,她着急着问事情进展,倒也没注意看自家女儿的脸色。 “妈,我现在有点累,晚点再说吧!” 乔尔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并锁上门,瘫软地靠在墙壁上缓释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提起精神到洗手间里。 自己的毛衣外套早已被酒店浴缸里的水打湿,扎头发的绳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长发四散,说不出的狼狈,她伸手拉了一下领口,对着镜子才惊觉自己的脖子以及锁骨处竟然还有不少红色的吻痕,头皮一阵发麻。 那些痕迹不规则地分布在自己的皮肤上,胜雪肌肤的映衬下更显清晰暧昧,重重地提醒着她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那一幕: ——江律声伏在她的身上,吻下来的力度凶猛无比,而她在那一瞬间,难道不也是意乱情迷地有过片刻恍惚么?要不然为什么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推开他? 哎,这都什么跟什么?! 乔尔懊恼极了,转身就打开了淋浴龙头,脱了衣服直接站在了花洒下面,水势劈头盖脸地冲下来,将她身上沾染着的不管是江律声的血渍还是酒店浴缸里的水渍都一并冲洗掉,乔尔还觉得不够,又用沐浴露洗了两遍,恨不得连同刚才那段不齿的记忆也随着水流一并洗刷掉。 关悦群过来敲了敲门:“乔乔,大中午的你洗什么澡?” 乔尔关了水,深吸口气才临时找了个借口回答,不想让母亲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哦……刚才我回公司帮同事办了点事情,身上出了点汗。” 她伸手抹了把被水汽雾住的镜子,脖子处的痕迹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被她搓得更红了,没法子,她只能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半高领的衣服换上,生怕被关悦群看出什么问题来。 一整个下午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身体跟他贴紧拥吻在一起的画面,甚至洗澡洗得自己几乎要搓掉了一层皮,腰间却仿佛还能感知到那种凉水之下带着滚烫温度的触觉。 乔尔觉得自己真是要抓狂了! 她的爸爸强暴了江律声的未婚妻并致使对方自杀,江律声的插手又使得她爸爸被判决的刑罚加重,分明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为什么她竟然会跟江律声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吻都吻了,骂也骂了,她在这里纠结个半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其实说到底,那也不过就是嘴唇贴着嘴唇而已,她又没少块肉,再说江律声刚才应该是受药物影响才会这样的,估计等药效一过,他压根都不会记得这件事。 还好今天是周六,她还有一个周末的时间可以来缓释这种尴尬,毕竟公司还是得去,班也还得照上,总不能她见到江律声就是那副标准的心虚样子吧?多让人看笑话!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通,倒是觉得好受多了。 吃完晚餐,幸幸吵着要跟对面一幢楼的小男孩去玩,乔尔只好带着他出门。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都好动好玩,儿子从小生活在国外也没有什么玩伴,回到宁城之后乔尔原本还担心他会适应不过来这种环境的转变,不过显然是多虑了,关悦群有空就带着他四处遛弯,时间一长,幸幸跟小区里几个同龄的孩子竟然玩得都还不错。 玫瑰苑这个小区乔尔住过很多年,楼上楼下的住户也基本都认识她,乔尔把儿子送到那个小男孩家里之后,幸幸毫不留恋地跟妈妈挥手说拜拜,并且叮嘱她一定要在9点以后才能来接自己。 乔尔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大人般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跟那个小男孩的家长说了一句“打扰你们了”,才放心离开。 两家人的位置离得很近,乔尔从对面那栋楼的电梯下来又回到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前后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只不过当她打开家门,竟意外发现里面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062】仿佛是第一次见她那般 【062】仿佛是第一次见她那般 顾泽泓一身休闲的西装打扮,此刻正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旁边还摆着许多锦盒装的礼品,大多是些中年女人吃的保健品以及孩子的玩具,应该是送给母亲关悦群还有幸幸的。 关悦群就坐在他的边上,两人大概是正在聊天,看得出来,母亲的心情不错,跟他有说有笑的,而顾泽泓的表现也如同第一次给乔尔的印象里那般温和谦逊。 只是,顾泽泓是袁璐的同学,锦茂的人事部经理,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里? 不等乔尔走进去,关悦群已经起身迎了出来,“乔乔,你怎么才回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楼下刘奶奶的孙子,姓顾,叫……” 关悦群一时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顾泽泓已经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顾泽泓。” “对,叫泽泓!”关悦群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这个小伙子的名字,说着又看向顾泽泓,拉过乔尔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推,“小顾,这个就是我女儿!” 刘奶奶的孙子? 乔尔只觉得有一盆狗血兜头盖脸地就这么泼了下来,顾泽泓竟然是刘奶奶的孙子,她的相亲对象? 一瞬间,所有情绪跟要说的话一并卡在了喉咙口,其实当初她松口答应这个相亲,确实是经过仔细考虑的,因为这些年里不论她花多少的时间跟精力在儿子身上,始终弥补不了那份缺失的父爱。 她也并非没有想过要去找孩子的爸爸,可却在每每想起罗思昶那句“他指名跟我要你”之后又退缩了,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指名要她的初衷是恩是冤,但她绝对不能冒着失去儿子的风险去找那样一个危险的男人,绝对不能! 可无论如何,乔尔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顾泽泓相亲,楼下的刘奶奶知道她家里所有的状况,包括她有一个正在坐牢的爸爸以及未婚生育的儿子,这是不是意味着顾泽泓也知道? 见她半晌没反应,顾泽泓主动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礼貌的微笑里透着一种全然的陌生,仿佛是第一次见她那般,“乔小姐你好,经常听我奶奶提起你,不好意思中午临时有点事情没能赴约,希望你不要介意。” 临时有事没能赴约? 失约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可更让她疑惑的是,顾泽泓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倒也有这种可能,毕竟上次在锦茂他们只能算是简单的一面之缘,做人事工作的每天要面对数不清的面试者,谁能把这些人记得一清二楚的? “你这孩子,怎么傻眼了?”关悦群手肘抵了抵乔尔,“人家小顾跟你握手呢!” “哦,你好,不会,我不介意的……”乔尔勉强挤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关悦群全然没看出自家女儿任何的心理活动,她知道乔尔的脸皮薄,权当是她第一次跟小伙子见面不好意思,就又拉着两人坐回了沙发聊天,时不时地给他们找着话题活络气氛。 毕竟关悦群是当老师出身,素质涵养都算是比较高的,提出的问题也不会太过失礼或者让人难以接受,而顾泽泓给人的感觉也是不错,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街坊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他都挺认真地听着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总体来说谈话的氛围还是挺不错的。 乔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 她此刻想的是,顾泽泓其实并不适合自己,一个32岁年轻有为的公司经理,无论长相、谈吐、气质都比较出众,而且平日里关悦群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刘奶奶的儿子儿媳退休以前都是公务员,可见家境也不错,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想到,那会是顾泽泓的父母。 这样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堪称优越的男人,完全可以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倒不是乔尔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比别人缺胳膊少腿,但她有一个儿子,光是这一点就有很多男人无法接受。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刘奶奶没有把她的情况说清楚,才导致了今天这一出? 无论如何,顾泽泓是袁璐的朋友,也曾经帮过自己,乔尔觉得还是需要找个机会跟他把话说清楚才行。 转眼时间到了晚上8点半,顾泽泓起身告辞。 关悦群跟着站了起来送客,同时使了个眼神示意乔尔,乔尔便也一并站起身来,对顾泽泓说,“我送你吧!” 有些事情不便让母亲知道,正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顾泽泓把事情说清楚。 “那麻烦你了。”顾泽泓点头一笑,又跟关悦群道了别,才开门走了出去。 夜间的风有些凉,乔尔跟他并肩走着,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刚才关悦群在时倒还好,两人独处,她觉得气氛更尴尬,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率先打破这种沉默,“顾先生,你的车停在哪里?” 路灯下的光线有些昏暗,顾泽泓忽然停下脚步,笑着反问道,“乔尔,你不记得我了?” 乔尔一怔,顾泽泓果真是认得自己的,之所以刚才在关悦群的面前装作是第一次见面,完全就是想替她把中午失约的事情掩饰过去,她改了个称呼来回答他这个问题,“顾经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顾泽泓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说,“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住在我奶奶家楼上的,你也知道,我跟袁璐一样大,到了这个年纪免不了被家里人逼着各种相亲,以前我倒没太当回事,不过前几天凑巧在奶奶家见到了你的照片,还觉得真是挺意外的,再加上我奶奶总在我面前夸你,我想,这说不定也是一种缘分。只是今天中午打你电话一直没通,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冒冒失失地找到你家,想确认一下你的状况,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当然不会……” 乔尔摇了摇头,中午是她自己的原因才没能赴约,怎么都怪不到顾泽泓的头上去,更何况哪怕到了现在,他也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下自己是否有事,从头到尾也没来问她为什么没能赴约,这一点倒是让乔尔挺感激的。 也是到了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之所以觉得那个手机号码看着眼熟,是因为之前想要去锦茂面试的时候,她联系过顾泽泓,只是当时没存下来而已。 【063】别着急一枪毙了我 【063】别着急一枪毙了我 “中午的事,确实是应该我来跟你说抱歉才对,本来都约好了的,白白让你等那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乔尔真诚地向他道歉,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给别人带去麻烦的人,只是中午确实心情太差,没有顾虑到这么多。 “没关系,反正我们不是也见到面了吗?” 不得不说,顾泽泓的脾气真的很好,在第一次约见别人见面时被人莫名其妙放了鸽子,估计换了谁都会生气,而他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甚至还为她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再说了,上次跟你见面是我提前走了,现在我们就算扯平了。” 他不主动提起,乔尔都快忘了这回事,低头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听见顾泽泓又问,“对了,听我奶奶说过,你有一个儿子,刚才没见到有小朋友,他人呢?” 大概是担心乔尔会有什么顾虑,他主动解释了一句,“Sorry,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有这个机会继续往下相处,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你家人的事,袁璐那边我从没提起过这些,你不必担心。” 顾泽泓想起当时袁璐跟他在电话里介绍乔尔的时候说过,她是刚从国外毕业回来不久,才24岁,还鼓励了他一句,“要是你觉得她不错,还可以追上一追,反正人家也还没有男朋友,说不定你就成功了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泽泓对乔尔的印象就很不错,长相是那种干干净净不加修饰却能吸引人目光的类型,也很礼貌守时,让他这个对感情一向挺冷淡的男人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好感,甚至还觉得自己被袁璐说得有那么些蠢蠢欲动。 在得知了乔尔正是奶奶要给自己介绍的那个女孩之后,他更是肯定了心里的这种想法。 其实在他来说,有个孩子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在国外呆过几年,思想开放不在意这些,只要合眼缘就好,父母也都是开明的人,只是袁璐的说辞跟奶奶那边的完全不同,想来是乔尔没有把私人的事情带到工作上去,顾泽泓理解,当然也不会在袁璐面前将这些事情戳穿。 他知道自己有个孩子的事,乔尔不觉奇怪,毕竟刚才进门时看到他拎来的儿童玩具,就可以很好地证明这一点,可听他的意思,是明知道自己有个孩子,还有意向跟自己继续相处下去? “袁姐那边谢谢你帮我兜着。” 乔尔深吸口气,对于顾泽泓的这个举动由衷感激,但这也并不能成为她可以接受他的理由,思忖了片刻,她还是选择说,“不过很抱歉,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太适合,当然不是说你不好,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至于我的情况,想必刘奶奶应该也告诉过你,我并不想找两个人差距特别大的那种,而且说得自私一点,也要为我的儿子考虑考虑,他现在还小……” 话说到一半,却见顾泽泓突然笑了一下,橙黄色的路灯映衬着他的五官轮廓,乔尔第一次仔细看着这张脸,斯文清隽,才发现还是挺耐看的。 他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打断道,“你认为我不能替你儿子考虑?” 乔尔一时间咋舌,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接受相亲这个安排跟实际见到顾泽泓本人,她才发现事实跟自己的想象还是有所差距。 其实很矛盾的,一方面她想给幸幸一个完整的家,缺失的父爱,另一方面又没有信心对方会视如己出地对待自己的儿子。 顾泽泓见她不吭声,又说,“乔乔,既然中午的时候你接受了这个相亲的安排,说明你也是认真考虑过孩子的问题的,对吗?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孩子爸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这是你的**,我不会过问,不过既然你可以给除了孩子爸爸之外的男人一个机会,那为什么这个机会不能落在我头上?或许我没有过当爸爸的经历,但我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也有这个信心可以做好,至于我父母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人都很开明,当然事先也都从我奶奶这里了解过,如果真的介意这些,恐怕也不会同意我们见面了。” 乔尔被他的这一声“乔乔”叫得眼皮一跳,但不可否认的是,顾泽泓的这番话确实很有说服力,甚至周全到让她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乔尔停下脚步,纠结着该怎么接他的话。 她对顾泽泓这个人虽然称不上喜欢,倒也没有什么讨厌的情绪,尤其从今天接触下来看,他说话以及处事的方式,都还是挺博自己好感的。 “好了,不要想太多!” 顾泽泓伸手摸了摸乔尔的头顶,这样的举动稍显亲昵,却也丝毫不会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我的意思只是让你别着急一枪毙了我,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也认为我们可以先试着了解彼此一下,说不定多接触几次,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呢。” 乔尔心说我对你的印象其实并不坏,不过这句话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顾泽泓的车子离开,才转身往回。 一路上都在纠结该不该给顾泽泓一个机会的事,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的一辆黑色宾利里,有两道漆黑的视线不偏不倚,正落在她身上。 秦路很早就注意到了乔尔。 他跟着江律声有很多年了,这些年围在他身边转的女人极少,所以他对乔尔也还有印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骂过江总的女人,好像还是安硕的员工。 可奇就奇在这里,谁能想到这位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江总,在出差前3个小时还亲自去商场挑了一个扎头发的饰品,却不送给那位乔小姐,只在这个女人的小区楼下等着,偏偏还恰巧遇到人家送了一个男人出来,恐怕他们家老板现在心里已是波涛汹涌。 “江总,今晚的航班要替您改签吗?” 离航班起飞还剩一个半小时,秦路透过后视镜小心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光线很暗,他脸上的表情全然被隐匿在黑夜中,不辨喜怒。 江律声掐灭了烟,迷雾中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车窗外乔尔的背影早已消失,那面前有一只垃圾桶,男人的长指摩挲了两下用丝绒盒子包装着的饰品,而后连同烟蒂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收回视线,这才淡淡开腔,“开车。” 【064】想找阿声给你撑腰? 【064】想找阿声给你撑腰? 周一上班之后,一连好几天,江律声都没在安硕现身,连项目部里最针对乔尔的施桑桑都被调到其他城市进行为期两周的培训。 乔尔过了几天难得的安生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彭未名还在公司的那段时间,唯一不同的是,生活里偶尔多了顾泽泓的身影。 自从上一次的那个晚上跟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顾泽泓倒真是挺言行一致的,三天两头跑到玫瑰苑那边的奶奶家里去吃饭,当然,饭后也不忘“顺便”去乔尔家,偶尔帮着关悦群修理一下灯泡水管,或者送一些其他地方带过来的特产小吃过来,把关悦群给哄得眉开眼笑的,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幸幸对这位顾叔叔也很有好感。 但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从未逼过乔尔要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偶尔在小区里有熟人见到问起,他也会主动开口解释两人只是朋友。 尤其在袁璐那里没有透露过分毫,所以也没有给乔尔在工作中带来什么困扰。 连续一周,乔尔都忙于跟进一笔外贸单子,每天工作的内容不是跟客户发邮件打Skype,就是寄各种样品以及公司的产品介绍,时间过得倒也很快,只不过在第二个周一的早上,她竟意外在洗手间门口碰到了那位Monica小姐。 其实乔尔倒觉得还好,毕竟上一次她去的还算及时,没见到什么特别大尺度的画面,至于Monica是否给江律声下了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只是个小员工,对于老板的这种私事也无权过问。 不过林采依在见到乔尔后,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明显变了色。 过去的一周时间里,她回了一趟西雅图,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一开始她想要找江律声好好解释,但别说是想要见到他的面,连电话都再也打不通,后来问了宋聿炀,才知道当天晚上江律声就已经飞往国外出差了,为期一周。 她不敢贸贸然地去找江律声,却也不甘这么坐以待毙,所以回了一趟西雅图,把她的父母都接回了国,希望能由二老亲自出面来化解这件事情,毕竟,她觉得自己这回的出发点也是因为爱他,并不是不可原谅的。 谁成想今天来安硕没能遇见江律声,竟然碰见了这个坏她好事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再不济这会儿自己至少已经跟江律声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而现在骤然见到了这个女人,她心里忽然又闪过另一层隐隐的担忧,她弄来的那种药的药效据说是很强的,那天阿声会不会没能控制住自己,跟这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女洗手间的门口拢共就那么大,林采依堵在门口不动,乔尔就没办法出去,她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麻烦借过一下。” 说着侧身就要往边上的一条缝隙过去,却忽然被林采依一把拉住了手腕,“急什么,我有事要问你!” 乔尔对Monica这个人并没什么好印象,也不觉得自己跟她会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她想问的也无非就是那天江律声跟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只见面前的女人扬了扬下巴,目光略带审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朝她质问,“那天阿声离开了套房之后,你们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说实话,乔尔很不喜欢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就好像是自己硬生生从她手里把江律声给抢走的那般,可若不是因为Monica给他下的那个药,那天中午在另一个房间里,她也不至于莫名其妙被江律声给占了便宜。 说起来,她还算半个“受害者”。 一想到这些,乔尔脸色难免有几分不自然,她抽动了一下被攥得有些发疼的手腕,并不打算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江总不就可以了吗?” 林采依精致的柳眉微微一拧,不可思议地“呵”了一声,“什么意思,想找阿声给你撑腰?” 她自问这几年来,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陪在江律声的身边,但也算得上是离他最近的女人,那些觊觎着江律声的豪门千金不少,但见到她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别说是这么一个安硕的小职员,还跟她还嘴的。 “我没什么事情需要江总给我撑腰的。” 乔尔丝毫不觉得自己面对这个话题时需要逃避或者心虚,“那天我只是替同事送一份东西到酒店而已,至于看到的那些画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很清楚,如果你是要提醒我这个,那大可放心,我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你,你说什么……”林采依原本是要从乔尔的嘴里撬出一点什么,可哪里知道反被人捏住了软肋? 上一次,她可没忘了自己在乔尔面前结结实实地丢了个脸,如果下药的事情被传了出去,那别说是她自己,恐怕连她父母的脸面都会丢尽。 但林采依也不是吃素的,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打量乔尔的脸蛋。 清清秀秀的一张脸,看着倒是白嫩,但比起她这种天生美艳勾人的类型来说,就像是青菜豆腐比之山珍海味,不由得嗤笑一声,“拿这个威胁我?那我不妨告诉你,不管上一次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我注定是要嫁给阿声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是由家族利益决定的,谁也改变不了,至于你——” 她扬了扬高傲的下巴,字里行间充满着警告的意味,“无论你耍什么心机手段,使什么伎俩,哪怕是爬上了阿声的床,都没有用!” 乔尔刚想说她才不想用什么心机手段捆绑江律声,更别说上他的床,可话到嘴边,Monica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直接接了起来,对着那头叫了一声“爸”,乔尔只得把反驳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管她对Monica这人有多不喜欢,也不会随便打断别人的通话。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Monica脸上一下就漾起惊喜的表情,“真的,阿声也在?那我马上过来!” 林采依挂了电话,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匆忙离开了,临走前仍是不忘留给乔尔一个“你别想跟我争”的眼神。 乔尔觉得她真是认错情敌,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她念出“阿声”两个字时,自己的心尖如同是触碰到静电那般下意识地跳了跳。 因为上一次莫名其妙的吻么? 算了!乔尔甩掉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回了办公室。 【065】真发生了什么,也是拜你所赐 【065】真发生了什么,也是拜你所赐 江律声到达包厢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正传来一阵说话声。 他是刚从机场那边出差回来的,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整个五官看上去带着一丝倦态,只不过听说是林叔叔一家回来了,还是直接赶了过来。 林家跟江家算得上是世交,这也正是为什么多年前,他会跟林家的长女林素彬定下婚约的原因。 4年前林素彬是在要跟他举行婚礼前的一个月自杀身亡的,再加上当年对她施暴的人是江家的家庭医生,所以在这件事上,怎么算,都是他江律声愧对了林家,这些年他对林毅鸿一直都很尊敬,只要是林毅鸿有什么要求,一般他也会有求必应。 林采依之所以会亲自把她的父母接回国,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江律声慢条斯理将指尖的半截烟送到唇边,眯眸抽了一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林采依的声音,听上去既委屈又自责,“江叔叔,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不懂得适得其反的道理,可我也是因为太喜欢阿声了,我想着既然他不主动,我主动也没有关系,可是……” 她顿了一下,嗓音已是染上了哭腔,“阿声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这样做?” 江律声薄唇吐出烟雾,转身就将烟蒂拧灭在了包厢门口的垃圾桶里,这一回,听到的是林毅鸿呵斥的声音,“胡闹!在国外念了那么多年书你到底长没长脑子,那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拿来给阿声吃的吗?要是吃出了什么问题,我看你找谁哭去!” 眼看着这父女俩快要吵起来了,江世为也坐不住,索性就给他们找了一个台阶下,“老林,这事你也别怪采依了,女孩儿家到了这个年纪,急着跟阿声把关系定下来也很正常,我知道阿声这几年忙着做事业,很多地方忽略了采依,这事就这么算了吧,等会儿阿声来了,正好也跟他商量商量,他今年也33了,哪怕不急着结婚,先订婚也行……” 江律声扣在门把手上的长指倏地一动,就在此刻推门走了进去,男人的表情寡淡,风尘仆仆的外表却是丝毫遮挡不了他身上那股强烈慑人的气场,“不论是订婚还是结婚,暂时我都没这个打算。” 林采依转身盯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个男人,眼神里透着不可置信。 原本江世为的那番话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江律声的这一句,无疑让她如同是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冰寒刺骨,她动了动自己的唇瓣,如果不是上面涂着鲜艳的口红,恐怕早已是苍白一片,“阿声,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江律声长腿一迈,直接越过林采依,走了进去,“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有些话我不妨说得明白一些,省得引起什么误会,林叔叔——” 他转头看向林毅鸿,“当年我跟素彬有过婚约,哪怕素彬已经不在了,这也不代表采依作为她的妹妹,能够跟我存续这个婚约,我照顾采依,仅仅因为她是素彬的妹妹,如果这之中引起了什么误解,那是我的错。” 林毅鸿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他也很想让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江律声,但从道理上来说,让准姐夫跟小姨子结婚,总归是说不通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自己的女儿理亏。 见林采依还想说什么,他直接一记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阿声,你林叔叔年纪大了,很多事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他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个小女儿也是恨铁不成钢,“不管是素彬还是采依,都是我的女儿,这些年里我跟你阿姨也是真心拿你当自己的女婿看待,素彬已经不在了,也总想着能够撮合你跟采依,让我们两家人成为真正的亲家,你现在还年轻,重点放在事业上也是应该的,不管订婚结婚,都可以延时再论,这个我能理解。”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太太,林母连忙附和,“是啊阿声,这件事情确实是采依的问题,这几天我也说她了,她也知错了,都跟我哭过好几回了,说是怕阿声不原谅她,茶饭不思的,人都瘦了一圈呢!” 一旁的从莉倒是乐得看这个热闹,那种极为讽刺的眼神落在林家夫妇身上,哪怕林毅鸿回看了过来,她也毫不避讳,看够了才放下筷子,语气随意道,“这次下的是媚药,谁知道下回下的是不是就是毒药了?” 江世为蹙眉,哪会不知道从莉打的什么算盘?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巴不得阿声跟林采依的这桩事能吹了,他正要出声,倒是被江律宁抢先了一步,低语劝慰,“妈,这是二哥的私事,您就少说两句!” 从莉看着自己这个事事不争还净帮着外人说话的儿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只能先咽回肚子里。 林采依毕竟也是个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当然也不能算太好。 尤其她已经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歉,竟然还换来江律声的全然无视,她更是觉得自尊心就这么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忍不住站起身来,冲着他质问,“阿声,你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安硕的那个女职员?” 一想到刚才乔尔在卫生间门口跟她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脑子里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话已经脱口而出,“那天,你们……你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只是林采依单纯给江律声下了个药,那么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林毅鸿心里有底,江律声多少还会顾念着林素彬的情分,对她这个妹妹手下留情,但若是因为那个药的关系致使江律声跟其他女人发生了什么,那这件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江律声单手抄兜,眼睑半阖着,浓长睫毛遮住了眼底大半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闻言,他才缓缓抬了下眸,顺势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点了一根,吞云吐雾间狭长的双眸眯起,笑了似的,“要真发生了什么,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 【066】这女人到底知不知好歹? 【066】这女人到底知不知好歹? 林采依目光惊恐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他分明是笑着的,但那种表情却冷到让她先前质问的底气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阿声,你真的跟乔……” “怎么你很希望我跟她发生点什么?”江律声眉心微动,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屋子的人,对乔德鑫都不陌生,甚至也可以说都怀着一种鄙夷仇恨的态度,尤其是林家,因为乔德鑫这个人才痛失了爱女,难保不会把怨恨撒在乔尔的身上,江律声不确定在座是否有人知道乔德鑫的女儿,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冒这个险将乔尔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男人随意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平静眸色里透出一股子森然冷意,“那个职员是来给客户送公司周年庆的纪念品的,你不是最清楚?采依,倒是应该我来问你安的什么心,自己做的事情非得拉着别人下水!” 林采依张着嘴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因为他说的都是让人无可辩驳的事实啊。 坐在主位上的林毅鸿听到这里,一张老脸上风云骤变,也是挂不住了,女儿找自己要过裴永明的联系方式,说是有意向跟江律声合作的,这件事他没忘记,相互一联系,大概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过人都是护短的,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件事上千错万错,也绝对不会愿意看着江律声就这么当众指责她。 林毅鸿放下手里的茶碗,笑着站起身来,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婚事会适得其反,只就事论事,“好了好了,阿声,采依也是因为紧张你,既然没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大错,你就给林叔叔一个面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该说的该训的,回家我跟你阿姨一句也少不了她的!” 江律声垂眸抽了口烟,对这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嗓音很淡,笑容亦是,“林叔叔言重了,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计较,至于我的婚事,也不必各位操劳,我自有打算。”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表情颇有些不耐的样子,蹙眉道,“我还有事先走,你们慢吃。” 话落,长腿一迈已经离开了包厢,徒留下林家夫妇在里面干瞪眼,却也说不了任何为女儿辩驳的话,只能憋着一口气,等回去再从长计议。 …… 江律声出了包厢,手一伸便将指尖的半截烟掐灭在了垃圾桶里,正欲离开,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搭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二哥。”他一回头,看到的是刚从包厢里追出来的江律宁。 虽然对于这个弟弟算不上亲近,江律声倒也并不讨厌他,两人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因为对于从家来说,江律声的存在本身对于江律宁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所以那边的亲戚当然也不愿让自己的小外孙跟这个私生子有什么过多接触。 不过在江律声的印象里,这个弟弟见到他,倒还是挺谦虚有礼的,所以在业务往来上能够提供的帮助,他也不会吝惜。 江律声浓黑的眉宇微蹙了一下,“找我有事?” “刚才我妈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她这个人就是这样。” “我没往心里去。”江律声忽然笑了一下,如果他真要介意,那这么多年下来,还不有的他计较了? 他以为江律宁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却不想对方忽然调转了话题,“二哥,还有件事我确实是想问问你,乔乔是在你底下的公司上班吧?” 西裤口袋里男人摩挲打火机的长指略微一顿,目光带有疑虑,“乔乔?” “是乔医生的女儿,叫乔尔。”江律宁笑了笑,“可能你不太记得了,她十几岁的时候来过我们家里的。” 江律声倒不意外自己的弟弟会提起乔尔,毕竟上一次她从安硕离职时,江律宁曾经有意让她去锦茂工作,只是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从江律宁的嘴里听见这般亲昵的称呼,总让他觉得哪儿不舒服。 男人的脸色依旧如常,薄唇吐露的气息温度却是骤降,“我记得。” “哦,原来这样。” 江律宁也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说,“二哥,这些话,背着林家长辈我才跟你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乔医生的错,给你,也给林家人带来了永远无法抹去的伤害,不过乔乔总归是无辜的,当年她毕竟还小,一夜之间爸爸背上了强奸犯的罪名坐了牢,她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了国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无非也求一个安宁度日,还希望二哥能够手下留情,别太为难了她。” “怎么她跟你说,我为难她了?” 男人英俊深眸里笑容很冷,尤其是想起乔尔在车上泪眼婆娑地告诉自己,她会替乔德鑫弥补他所犯下的错,却在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出,留在自己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更觉烦躁无比。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好歹? 要是他真想着折磨她,有的是方法,何必费尽心机去绕这么大一个圈? 他忍不住伸手扯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领带,连带对江律宁说话的态度也好不起来,“那她就更应该知道,我没直接把她带到林毅鸿夫妇面前,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说完,不等这边的江律宁给个反应,长腿已经率先往走廊的另一端方向跨了过去。 江律宁紧盯着自己二哥离开的背影,蹙眉间,眼神越发深沉晦暗起来。 ** 江律声直接从电梯下到了一楼大厅,脚步才刚迈出酒店门口的旋转门,结果在看到马路对面西餐厅玻璃橱窗映衬出的那一幕时,他本就不好的脸色直接染上了一层森然的戾气。 ——乔尔难得穿了一身偏女人味的水蓝色连衣裙,黑色的长发被她松散地拨到一边,露出半张笑着的白皙脸庞,而她对面坐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正是一周前在玫瑰苑小区看到的那个,两个人明显是过来约会吃饭的。 他的脚步顿在酒店门口处,不禁冷笑着猜测,这个人是乔尔的——追求者,亦或男朋友? 【067】我看你就是饥渴! 【067】我看你就是饥渴! 一顿饭已经吃了过半,乔尔脸上那种不自在的情绪才算是彻底消散。 今天她是跟顾泽泓一起过来这里吃饭的,说来也巧,下班之后回到家,她才发现顾泽泓正在幸幸的房间帮他修理一个遥控的小飞机。 这段时间顾泽泓出现在她家的频率不算太低,所以乔尔对他的出现倒也没感到特别意外,恰逢刘奶奶这两天因病住院,母亲关悦群便留他在家里吃晚饭。 结果菜炒了一半,才发现电饭煲坏了。 那东西一时半会儿的也修不好,顾泽泓便提出干脆去外面吃点,然后就被母亲顺水推舟地让他们两人单独出来吃饭,自己则带着幸幸不知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乔尔当然也知道母亲是想多给自己跟顾泽泓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跟相亲对象出来吃饭,一开始觉得母亲这样刻意的安排反而会引起尴尬,不过好在顾泽泓一脸的坦然,倒是打消了她的疑虑,尤其在餐桌上的表现极为绅士,让她这个不怎么爱吃西餐的人也一反常态地吃了不少。 用餐中途,关悦群打来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查岗顺便询问一下进程的,乔尔起身对他晃了晃手机,“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便从餐厅门口直接走了出去。 乔尔这位老妈在她的终身大事上急得很,她是真怕当着顾泽泓的面接电话,会听到老妈忽然语出惊人,说出让她好好把握机会之类的话来。 哪怕真要跟顾泽泓继续发展,她也不愿意操之过急,了解清楚这个人之后也不晚。 “妈,您跟幸幸在哪儿呢?”乔尔一手推门,一手举着电话送到耳边。 那头的童音含糊不清,“妈妈,我在跟外婆吃好吃的,你吃饭饭了吗?” “妈妈吃过了。” “本来我还想给妈妈留一点的,不过外婆说,顾叔叔会带妈妈吃好吃的,所以我就只能辛苦一点全部吃光光啦!” 听得出来,小家伙对顾泽泓并不排斥,不过也不忘叮嘱妈妈,“你记得要早点回来给我讲故事哦!”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吃完东西就跟外婆回家乖乖洗澡,知不知道?” 挂了电话,正欲转身回餐厅,忽然一道高大的阴影遮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乔尔下意识抬头,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僵住。 路灯下的光线有些昏沉,忽明忽暗投射在江律声精致深邃的五官上,将他侧脸的轮廓衬得分外冷峻,夜间的风很凉,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敞开,袖子微卷起,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挂在手臂上,越是靠近,那股男性气息夹带着浓烈的烟味就越是扑面而来。 乔尔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彻底被隐匿在他身躯的阴影里。 其实她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之下遇见江律声的,尤其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隔着透明的一层玻璃便是她跟顾泽泓所在的那个位置,她忽然很怕被顾泽泓看到这一幕。 心虚么? 是,也不是。 她跟江律声无非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可一旦想起上次在酒店套房里的那个吻,就让她这几天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某些情绪忽然又翻滚了上来。 不想理会这人,也没忘记上一次的见面是以她扇了江律声一巴掌为结局不欢而散的,乔尔正要往边上绕过,不想那人直接往前一步,胸膛差点贴住她的额头,直接拦住了乔尔的去路。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乔尔触碰到他衬衫料子的头皮一麻,稍稍往后退了退,也没好气,“江总,麻烦你让一让!” 江律声极其不喜欢乔尔一见到他就是那副警觉抵触的模样,尤其几秒钟之前他才目睹了她打电话时的那种柔声细语,对比之下更显差距。 不过刚才她在电话里提到了什么? 外婆? 江律声眉峰微蹙,有关乔德鑫的家庭背景里,据他所知应该没有乔尔的外婆这一号人物,不过他倒也不去深究这些,两条笔直的长腿伫立不动,只隔着夜色那么静静地看她。 夜间的风吹得她肩胛长发有些散乱,一缕半缕顺着脖颈蜿蜒垂下,配上那一身水蓝色的裙子,似乎将她身上那股淡然的女人味无限放大。 闪过江律声脑子里的词语只有一个——隆重。 跟里面那个男人吃饭,倒值得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打扮了一番? 乔尔见他半晌没动静,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可隔着橱窗玻璃,里面的顾泽泓的表情显然已经等得有些焦虑了。 她很不想让这两人碰面,往后又退了一步,正要绕过他回餐厅,不想这时男人突然横伸出一条手臂顺势将她一拉,直接把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乔尔差点就要惊呼出来,可顾虑到万一被顾泽泓听见,还是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反抗的同时低声制止他,“江律声,你干什么……这是马路上,很多人看着,快放开我!” “怕人看到,还是怕被跟你吃饭的男人看到?” 江律声手臂一收,扣住乔尔的细腰,笑得很冷,“乔尔,我倒真是小看你了,前几天是罗氏的总经理,这回又是谁?你倒真有这个本事让男人一个个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乔尔气急了,这人的本质到底是有多恶劣? 当年确实是因为爸爸的原因才间接导致了林素彬的死亡,也害他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妻,所以乔尔才对他一味忍让,因为心头那份难以抹去的愧疚与歉意。 可他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觉得她朝三暮四,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来纠缠她? 乔尔拧着秀气的眉,使劲挣扎,对他愤愤道,“江律声,你……你快放开我!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你凭什么管,你不过就是我的上司而已,我又没签了卖身契给你,我的私生活你管得着吗?” 江律声单手禁锢着这个女人,任由她那双白皙的小手拍打在自己结实精壮的手臂上,纹丝不动。 男人眉宇蹙得很深,听她说完,唇角才扬起一抹清浅嘲弄的笑意,语气也差,“私生活?我看你就是饥渴!早知这样,在酒店那天怎么不让我上了你,跟我拿乔?” 乔尔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动了动唇刚要反驳,眼角的余光却见顾泽泓已经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068】咬了她 【068】咬了她 乔尔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动了动唇刚要反驳,眼角的余光却见顾泽泓已经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顾泽泓站起来,并且左右顾盼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乔尔,他要出来找人了。 她又气又急,偏偏双手已经使出了全力,都推不开这个男人的一条手臂,而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顾泽泓已经在餐厅里面找了一圈,眼见着就要推门而出了。 乔尔一时间心跳如鼓,但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只能换了一种方式跟江律声商量:“江总,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可以再说,不过现在真的很紧急,我……” “你怕被那个男人看见我们这样?”他突然开腔打断,却仍没有丝毫要松手的迹象。 乔尔咬着唇,在开口之前,潜意识已经告诉了她答案——是的,她怕。 或许她怕被顾泽泓看到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跟江律声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江律声此刻贴在一起的亲密样子,真的很容易惹人非议,她对顾泽泓算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情,但也不愿在自己答应了尝试着跟他开始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用心不诚。 乔尔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也不挣扎了,一双被雾气氤氲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在路灯反光下一闪一闪的,格外动人,“他是我妈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可以随时出现在我家里并且不会让我妈反感的那种男人,如果他现在看到我跟你待在一起,那么我妈也会知道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并且还在你公司里做事。江总,我爸跟林小姐之间的事情确实是他的错,你可以恨他,也可以把这份怨恨发泄在我身上,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妈妈也牵扯进来,毕竟光从这件事来说她也是遭遇了背叛的一方,况且现在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我很怕她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眼睛格外酸胀,乔尔却紧张得连一眨都不敢眨。 男人微微垂下头,视线逼近时他的唇角缓缓一勾,仿佛全然没听见她后面的那些话,“我跟你之间有什么事,嗯?” 她越是着急,这个男人就越是慢条斯理。 乔尔一时气结,她明明想表达的是:她瞒着母亲关悦群在安硕上班以及安硕老板正是江律声的事,可这句话经他一说,仿佛又带了那么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意思。 “江总,我……” 乔尔刚想解释什么,餐厅的门忽然被一只男性手掌推开,顾泽泓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过毕竟是晚上,室外的光线还是比较暗的,尤其她离餐厅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以至于没能让他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但顾泽泓明显也是看到这边站着两个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乔尔,但还是打算过来一探究竟。 男性皮鞋踩在大理石阶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惊得乔尔心跳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忽然间,身体被人重重一扯,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背过身去,被江律声抵在了墙面上。 男人高大的身躯覆盖投射下大片的阴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全然笼罩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顾泽泓试探的询问,“乔乔……乔乔,你在这儿吗?” 乔尔懊恼地咬着唇瓣,虽然气恼江律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此刻却也不得不配合他,躲在他的身体后面不敢应声,在这种场合下,哪怕心怀愧疚,她也更愿意顾泽泓没有看到自己,要不然旁边多了个江律声在场,不论是出于她个人对顾泽泓,还是母亲关悦群那边,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江律声垂眸落在面前这个小女人的脸上,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好,荧荧月光映照下来,衬得她肤色极白,尤其唇上一抹晶莹柔软,如同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让男人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两下,忽然低头直接吻了下去。 “唔……” 乔尔一时措手不及,却碍于顾泽泓就在附近,没敢大声喊出来。 他这人真是可恶至极! 仗着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人吗? 可她却真的无能为力,只好拿眼瞪他以示反抗,夜色中男人湛黑的双眸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深邃而锋锐,仿佛是料定了这个女人拿自己没办法,更是撬开她的齿冠,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 江律声其实有气,尤其是当他刚才听到乔尔形容那个男人时所说的那句“他是可以随时出现在我家里并且不会让我妈反感的那种男人”,至于为什么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吻了乔尔,也不过就是想要给她一个小小的警告。 只是当他的舌尖尝到那种清甜淡雅的味道,就更是忍不住想要获取得更多,更深。 顾泽泓的视线四处扫了一圈,仍是没能在餐厅门口找到乔尔,旁边倒是有一男一女在接吻,他只瞧了一眼,男人的背影高大,几乎遮挡住了怀里那个女人身体的所有部分,只露出一双很小巧的脚。 顾泽泓蹙眉,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隐约觉得那女人穿的鞋子跟乔尔出门前的那双有些类似,想再走近仔细看看,忽然见到那个男人手臂上挂着的西装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女人的鞋子。 他的脚步一顿,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诞可笑,乔尔那样温吞的性子,跟他接触了一个多礼拜,有时连不小心碰到一下手都脸红得不行,怎么可能会在大街上跟男人当众接吻? 眼见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挺长了,他怕乔尔已经回去里面,折返了脚步又重新往餐厅走去。 乔尔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了起来,身体跟着发颤,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怕的,直至耳朵里那种皮鞋踩在地上的“咯噔”声渐行渐远,慢慢消失。 她正要松口气,唇上倏地感到一阵剧痛,来不及拧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疼痛的刺激下乔尔回过神来,江律声竟然——咬了她? 【069】你知道老鼠最爱咬什么吗? 【069】你知道老鼠最爱咬什么吗? 她正要松口气,唇上倏地感到一阵剧痛,来不及拧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疼痛的刺激下乔尔回过神来,江律声竟然——咬了她? 乔尔只觉得胸腔气血阵阵翻滚着,哪怕用“混蛋”二字来形容这个男人,她都觉得辱没了其他一同被归类进“混蛋”的人。 好在顾泽泓已经离开了,乔尔也没什么需要顾忌的,卯足了劲就一把推开了江律声,手背不断擦拭着唇瓣上渗出的血液,她皮肤生得薄,一旦出血就得好一会儿才能止住,也不知道江律声使了多大的劲,乔尔白皙的手背上已经被擦得一道道红痕,舌尖仍是清晰地感知到口腔里那种腥咸的血的味道。 连带江律声的薄唇上都染了一抹鲜红,血液一丝一丝晕染开来,妖冶惑人。 先是被这个男人强吻,现在还被咬破了相,乔尔当然不可能有好脸色,气急败坏道,“江律声,你属狗的吗?” 要不是属狗的,怎么还乱咬人! 江律声舌尖轻轻舔了下唇,沾染的血液被他卷进口腔,倒真是稀了奇了,怎么这个女人连血都跟身上那股味道一样一样的,清清甜甜萦绕齿间,男人眸底的情绪更浓,上前两步就扼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对视自己。 路灯的光线夹杂月光,荧荧黄黄衬得她唇上那抹鲜红更为明显,看着细皮嫩肉得很,男人略带薄茧的拇指忽然压了上去,覆盖在她被咬出血的部位,乔尔唇瓣本能地动了动,却被他手指按得更紧,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难闻。 夜色下江律声忽而唇角一勾,蛮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虚岁33,属鼠。” 乔尔本来说那句话就是带着几分骂他乱咬人的意思,也不是真想知道他属什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知要接什么话了,伤口被他按得有些疼,乔尔刚想动一动,却见那人身体稍稍俯下一些,眼神直直地朝她看了下来。 气息交缠间,他的嗓音很低很沉,“不过你知道老鼠最爱咬什么吗?” 他弯身的幅度更大,鼻尖已然扫到了乔尔的脸颊,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红晕,“老鼠爱咬的,都是要被它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乔尔当然不至于听不懂他话里暗指的意思,可一时又被这一层意思给震惊到,难道他是在表达——他打算把自己吃抹干净? 一瞬间,她只觉得脑袋跟炸了锅一样,本就是个没有多少感情经历的女人,在男人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哪里还淡定得下来?连同刚才还鼓鼓的一肚子气也荡然无存,只是茫然而缓慢地眨着眼睛,一下,又一下。 完全是一副被吓懵了的模样。 江律声的眸光越发柔软起来,按在她唇间的长指松开,见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身体才稍稍往后退了退,搭在她腰际的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沉沉出声问她,“在想什么?” 乔尔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节拍,动了动唇,沙哑的嗓子却半晌吐露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他又问,眉峰挑得邪魅,“还在想回去跟那个男人吃饭?” 到了这种时候,乔尔哪还会有心思去考虑顾泽泓的事情? 但如果硬要她在跟江律声和顾泽泓之间选择一个,那么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顾泽泓待在一起,起码顾泽泓是她正儿八经的相亲对象,而江律声是什么?不过就是借着上下级的名义将自己困在身边,以便折磨报复她的混蛋而已。 可是现在,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情绪混乱,嘴唇还被咬破了,这样贸贸然出现顾泽泓面前,她该怎么解释? 乔尔深吸口气,别过脸不去看他,硬邦邦地反驳,“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江律声的五官渐渐冷下来,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个回答的,尤其是刚才在吻着乔尔的时候,余光也扫过那个男人几眼,要不然也不至于发现他对乔尔的鞋子起了疑心。 若是他自己的话那还无所谓,吻了就吻了,不至于亲一个女人还需要偷偷摸摸的,但当时他明显感觉到了怀里的女人在瑟瑟发抖,想想也是了,豆丁点儿大的胆子,要是真被那个男人看到,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所以他才顺手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扔在了地上。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大抵跟女人有所不同,在江律声看来,那样不起眼的男人在街上一抓一大把,到底有什么可接触的?偏偏这个女人对着他笑靥如花的,到了自己面前就是一只刺猬,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刺儿都竖起来,狠狠扎他一下。 江律声怒极了反笑,单手撑在墙壁上就那么挑着眉看她,“既然是相亲对象,那他了解清楚你的家底了?知道你爸坐牢的情况下还愿意跟你谈,还是只想把你弄到床上搞一搞?乔尔,该说你太嫩还是蠢,信不信吃完饭他就迫不及待把你搞到床上去!” “那你呢?你比他好到哪里去!” 乔尔简直怒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气急败坏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我跟他相亲也好,吃饭也好,哪怕真要上床,也是我心甘情愿下的结果,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想离开安硕,你就偏偏逼我留下来,我想离你远一点,你就偏偏总在我身边出现,甚至还……” 她下意识地顿了下,想起跟他接吻的场景,总觉别扭得发毛,“你对我做的事,问过我意见吗?经过我同意吗?你凭什么在这里说别人的不好!” 江律声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打下来的力度绵软得像是在弹棉花,根本就感受不到什么痛觉,男人的唇角邪邪一勾,仿佛才从她话里抓到什么重点似的,“那你记住了——” 他的声音越发黯哑深沉,一字一句,居高临下盯着她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被我上!” 【070】不折不扣的变態! 【070】不折不扣的变態! 等江律声离开之后,乔尔才觉得自己的呼吸彻底落了地。 她沿着马路边上的人行道走了好一会儿,餐厅里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嘴唇莫名其妙破皮流血,再加上脸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怎么都消不下去,她本来就是不擅长撒谎的人,与其被顾泽泓看出什么来,倒不如用打电话的方式跟他说自己已经离开了。 正这么想着,顾泽泓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乔尔硬着头皮接起,听见他问,“乔乔,你在哪儿?我刚在餐厅附近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你人。” “我……是雯茵这边出了点事情,我现在跟她在一起。”乔尔想来想去,母亲关悦群跟幸幸是知道自己跟顾泽泓出来吃饭的,都不能拿来做借口,只能牺牲一下雯茵了。 她跟顾泽泓提过,自己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孟雯茵,只是觉得两人关系尚且不稳定,便也没急着让他们见面,“对不起,我刚才忘了跟你说,真的很抱歉。” 在她看来是苍白无力的解释,顾泽泓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安慰她,“没关系,朋友那边的事比较重要嘛,现在处理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顾泽泓越是这样,乔尔就越是心怀愧疚,她当然不信江律声说顾泽泓只是为了把她骗上床的那些话,一个人对她是否诚心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可她自己呢?明明答应了要跟他试着交往,却跟江律声这么莫名其妙地纠缠在了一起。 乔尔垂着头,痛苦纠结却也不得不圆了这个谎,“奥……不用了,已经处理好了,你早点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那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联系你。” “好的,再见!” 顾泽泓应该是没听出什么异样,乔尔咬着唇瓣挂了电话,结果一不小心牙齿碰到了出过血的地方,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拿出随身小包里的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嘴唇处被咬的地方不仅破了皮,而且彻底肿了,她都开始怀疑江律声是不是为了不让她跟顾泽泓吃剩下的半顿饭,才故意咬的了。 故意咬的? 这种念头一经浮上大脑,乔尔都觉得自己疯了,可联想到江律声临走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她忽然又开始疑惑:为什么上次在酒店套房里,在Monica对他用了那种药的情况下,他都能坐怀不乱,反而要屡次三番这么来纠缠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的姿色,更不要说跟Monica那种天生美艳类型的女人去比,也完全不具任何可比性,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在她们之间也应该会压倒性地选择Monica吧? 乔尔当然不是说觉得江律声对自己有意思,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像他那样的男人,多得是女人趋之若鹜,何必在她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觉得自己的未婚妻被她爸爸强暴了,所以这样以牙还牙的方式,更让他有那种报复的快感。 一想到这些,乔尔脸上烧得都快冒烟了,脑子里闪现的对江律声这人的形容只剩下两个字——变態!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態! **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宾利里,男人手肘随意地支在窗沿上,指尖的烟忽明忽暗,烟灰积了厚厚一截,他倒不急着去抽,直到后视镜里那个穿着水蓝色衣服的女人上了一辆出租车,他才连灰带烟一并扔到了窗外,驱车离开。 江律声从创办晶盛起,就很少在江家大宅过夜,在外面当然也有自己的公寓,只不过当他的车子开到公寓楼下,才发现那里早已有人在等着他了。 男人下了车,径直走到另一辆黑色的车子旁边,很快有司机过来替他打开车门,江律声弯腰坐了进去,对着同样坐在后座的人叫了一声,“爸。” 江世为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虽然这么些年一直都知道儿子的住址,不过这个地方他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视线沿着窗外扫了一圈,似是在打量周遭的环境,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楼盘应该是四海集团旗下的房产吧?这种环形结构跟绿化设计,一看就是老陆的风格。” “是四海集团的房产。” 江律声点头附和,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做地产起家的,每到一个楼盘免不了要从专业的角度点评一番,俨然成了职业病,不过他当然不会以为江世为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找他,只是为了看看这里的楼盘而已。 他倒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主动提起,“您来找我,是要说有关林叔叔的事?” 刚才在酒店里他撂下那么一席话就直接离开,想必林家那边的人也不会乐意,这个时候江世为又亲自来公寓找他,那么除了这件事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你林叔叔的意思,想让采依进晶盛。” 江律声夹着烟的手指一顿,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他兀自抽了口烟,才反问,“既然您来找我,那表明您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林素彬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出了事,这是他对林家的亏欠,为了弥补这份亏欠,他可以在很多地方对林家做出让步。 但林毅鸿未免手伸得太长,让林采依进入晶盛,对于外界来说,等于是坐实了他跟林采依之间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当江、林两家的利益慢慢捆绑、融合在了一起,那么到时候哪怕他不愿意,也得跟林采依结了这个婚。 江世为一张老脸上脸色微变了变,到底还是忌惮着这个儿子的。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盘算,之所以觉得林毅鸿这个建议可行,并非真是因为4年前的那桩事导致的愧疚心作祟,对于在商业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生的人来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一切都是利益驱使。 而这样一个显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他乐于促成。 林家的产业硕大,而林采依现在是唯一的继承人,一旦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么整个林家,都是嫁妆。 【071】你有自己中意的女人了? 【071】你有自己中意的女人了? “是谁的意思这并不重要。” 江世为到底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脸色很快镇定如常,“不过阿声,当年在给你跟素彬订婚的时候,有些话我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既然当年你能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素彬,现在要你跟采依在一起,又有什么差别?” “林叔叔就这么硬把采依塞给我,也不怕做了亏本生意?”江律声抽了口烟,长指点着窗沿抖落烟灰,从容优雅。 男人长腿叠起,车灯未开,一片暗色里也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爸,该说的话刚才我应该都已经说过了,我出于亏欠素彬的原因照顾采依,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跟她订婚,甚至结婚,至于江家跟林家结合所能带来的那点利益,我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也能达到,不是非得用联姻这种手段才行。” 自己的儿子将联姻称之为“手段”,显然是带着几分轻看的意思的,江世为一张老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那双矍铄的眸子倏地一闪,想到什么,“你有自己中意的女人了?” 江律声眼皮抬了抬,望着漆黑一片的车厢里父亲的侧影,脱口而出想说没有。 但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的是乔尔的身影,明明娇弱得好似无骨,但那一张小脸儿见到他时,就自动拉响了警报,恨不得在他面前竖起盾牌来。 男人抬了抬夹着烟的那只手,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过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乔尔的味道,他忽然也来了兴致,不想正面否认掉这个答案,“真要是有的话,您觉得采依会不知情?” 一提起林采依,江世为也难免觉得头疼。 相比起林家已经过世的大小姐林素彬,这个妹妹显然就不具备她身上那种温婉大方的气质,漂亮倒是如出一辙的漂亮,不过那股子折腾劲也是够呛,但好歹这样的女人城府不深,也掀不起什么滔天大浪来。 其实想要林家跟江家联姻,倒也不是只有江律声这一个选择,他的小儿子江律宁也不过只比江律声小了几个月而已,但林家的那两姐妹偏偏都是一副非阿声不嫁的样子,大的这样,现在连小的也这样。 说起来,最初跟林家有联姻意向的时候,他考虑的还是阿宁。 林家家大业大,在宁城也极有口碑,而阿声虽然年轻有为,毕竟只能算是私生子,但偏偏带着阿宁去跟林毅鸿谈这事的时候,林毅鸿却坚持看中的女婿人选是阿声,现在的林采依更是不知廉耻地做出了下药这种事,若再让阿宁跟她谈婚论嫁,岂不让宁城的人看他江家笑话! “既然没有,那就先按我的意思来。”江世为不再给他辩驳的机会,一锤定音,“阿声,你的事我向来少管,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但你这次若是驳了林毅鸿的面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既然只是让采依去晶盛工作,不是直接订婚结婚,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有——” 他忽然侧头看向车窗外,思绪飘远,“听说你妈身体不太好,温哥华那边的气候毕竟湿冷,容易得风湿,等这事过了,就找个时间让她回来吧!” 江律声面无表情,指尖的那半截烟却已被他攥得扭曲在了一起,一端还在燃着的星火已经触及到他皮肤,男人却恍若未觉。 这一次,江世为甚至不惜拿他母亲做借口来逼他就范,那个爱了他半生,却也被他伤害了半生的女人。 “我没说不答应采依来晶盛工作。”他将烟头扔出了窗外,伸手打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跨了出去,“不过晶盛有晶盛的规矩,若采依来工作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着我,那不如趁早免了,我手底下不养闲人,能不能待得下去,也得看她的本事。” 江世为对着江律声已经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到底是个精明的人,哪怕自己的儿子掩饰得再好,细细去想林采依刚才在包间里的那句话,他也多少能品出一丝端倪来,不等司机上车,江世为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沉声吩咐:“晶盛集团所有的女职员里,去查一查,有没有跟阿声走得比较近的。” ** 乔尔在小区楼下徘徊到9点半,不出意外,回到家的时候,关悦群跟幸幸已经睡着了。 答应他的故事最终还是没能讲成,乔尔满是歉意地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替他掖了掖被子,枕头旁边放着上次自己给他买的那本数独书,乔尔打开一看,儿子的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的,不过前面几页小学生级别的数独题,他竟然都做对了。 每到这个时候乔尔都觉得自己还是得感谢那个男人,至少给了儿子不错的基因,模样帅气,人也听话聪明,她阖上了数独本放回原处,这才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所幸第二天早上乔尔起来照了照镜子,嘴唇上肿起的部分已经消退,破皮处看着也没昨天那么可怕,要说是天气太干燥导致的龟裂,应该也可以蒙混过关。 乔尔穿戴洗漱完毕,关悦群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她出来,当然免不了问问昨晚跟顾泽泓吃饭的事情,“你昨天跟小顾约会,感觉怎么样?” “妈,我们只是去吃饭,不是约会!”乔尔头疼地强调。 关悦群却不以为然,“你们不是在谈对象,不是约会是什么?不是我说你,人家小顾条件比你好不少,有些事你也可以主动一点,不是非得让他来说,哎你嘴唇怎么回事?” “哦,天气太干裂开的。”还好事先准备了说辞。 关悦群倒没起疑,继续说她的,“要我说,小顾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也急着成家,你们要是谈得拢,早点结婚也不是不行。” “妈,我急着上班,先走了。” 乔尔随手拿了两片面包出门,将母亲的唠叨声隔绝门后,谈恋爱她都需要慎重考虑,更别提结婚了,可现在最让她头疼的,还是江律声,要等彻底摆脱了这人的纠缠,她才有资格讨论这些。 【072】Monica就是林采依! 【072】Monica就是林采依! 一上午都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 到了下午2点,袁璐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夹来办公室敲了敲门:“大家注意一下啊,今天晶盛那边派了人过来,要求所有人都重新填一份个人履历表,方便总公司统一格式,蔓蔓给大家传下去,一个小时后收完送到我办公室里来!” 安硕现在是晶盛的子公司,这种调查无非也就是例行公事,谁也没放在心上,那位名叫蔓蔓的同事从袁璐手里接过,分发到了每个人的座位上,便又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乔尔闲着无事,索性先把这个表格填了,晶盛的格式跟安硕其实大同小异,乔尔一项一项往下填,看到“父母亲信息”的这一栏时,捏在手里的笔才稍有停顿。 她没在公司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父亲是谁,并不是说觉得自己以有这样一个父亲为耻,无论他在别人眼里多么罪不可恕,但对于乔尔来说,永远是给了她生命并抚养她长大的人。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想在公司引起太多的话题,不过现在既然连江律声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觉得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动了动笔,还是在那一栏里写下了“乔德鑫”三个字。 将履历表交给了蔓蔓,正好收到一封来自海外的客户邮件,乔尔从产品介绍册里翻了一下,毕竟不是电子背景出身,很多专业术语也是现学现卖,邮件回复了一半她就有些头疼得犯困,只好先起身去茶水间,打算泡杯咖啡提提神。 走进茶水间的时候,那里面正好有两个同事在聊天,看着应该是其他部门的,见到乔尔进来,倒也没有要中止话题的意思,只目光打量了她一眼,便又继续。 “你不知道吧,这次晶盛听说空降了一个人事部副主管,叫什么林采依的,现在就在我们办公室坐着呐!” 另一个表示不屑,“你开什么玩笑,空降好歹也是经理级别,副主管算怎么回事?” “这回不一样!”那人打断她,“这个女的上次我见过,应该是来过安硕的,一上来就直奔总裁办那楼去了,那天我去总经办给宋总送文件,见到林采依跟宋总聊天,嚣张跋扈的,你觉得人家会没后台?” “是不是个子很高,很漂亮的那个?”另一个好像也记起些什么来了,“我表姐就在晶盛工作,倒真跟我提过,那个女的应该是江总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之类,据说家里特别有钱!” “你真搞笑,他们那种圈子还有没钱的人吗?” …… 林采依? 乔尔没头没尾地听了一段,她们说的那个人,在她看来更像是Monica,不过也没准,Monica的中文名字就叫林采依呢? 因为4年前的时候林采依仍在国外,所以乔尔光听这个名字根本就不会知道她跟林家之间的关系。 但不管Monica跟林采依是不是同一个人,既然江律声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女人,为什么还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说出那样的话来? 想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乔尔端了咖啡正要回办公室,结果在走廊拐角处,不偏不倚地,正好遇到迎面走来的Monica。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搭配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将她本就高挑的身材衬得更为修长挺拔,这副样子,倒与平日里的风情万种有些不同,多了一些成熟干练的味道。 林采依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怎么她每回来了安硕都能碰见?不过想起昨晚自己才在包厢里因为这女人的关系挨了江律声一顿训斥,自然也没了好脸色。 她双手环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见到我很意外?” “没有。”要是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亦步亦趋跟着江律声,乔尔才会真的觉得意外。 林采依红唇一勾,“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跟阿声之间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破坏,阿声气我归气我,不是照样还让我进了晶盛的人事部?” 原来刚才茶水间里被聊起的那个空降到晶盛以及跟江律声谈论婚嫁的女人,还真是Monica? 乔尔对这些公司八卦没什么兴趣,对于林采依跟江律声的私事更是不关心,只想快点走人,“林小姐,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跟江总之间的关系,你喜欢江总并不代表我也喜欢,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要说阿声看不上乔尔,林采依倒乐见其成,可这女人什么意思?看不上阿声,那不就是既踩了阿声也踩了她? 当即伸手一拦,“我还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 乔尔觉得,这种时候的林采依跟江律声倒还真是挺像,都是蛮横得不可理喻,动了动唇刚要说话,不远处忽然插进来一道悠扬的男声,“哟,大白天的聚这儿开会?” 宋聿炀双手抄兜,一派闲适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虽然仍是春风满面的表情,不过一见到这两个女人站在一起,就觉得莫名头疼。 江律声可是叮嘱过别让她们碰面的,现在不止碰了面,看这样子都快吵起来了,宋聿炀也不喜欢管女人的闲账,不过一旦让采依得知了乔尔的身份,恐怕这小姑娘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下颚往上一扬,指了指楼上方向,话是对乔尔说的,“上班时间总偷懒可不好,去总裁办替我找一份竞标书,是印有四海集团字样的,比较急用,找到了放我办公桌上。” 安硕压根没有跟四海集团有过任何合作,也没打算去竞四海集团的标,宋聿炀这么说,无非也就是个让乔尔先行离开的借口,恐怕整个安硕,也只有阿声的办公室,是采依不敢随随便便闯进去的。 乔尔正巴不得走人呢,听他这么一提,点了点头就转身往电梯方向去了。 林采依哪能乐意,可中间有个宋聿炀挡着,她也阻拦不了,盯着乔尔消失在电梯移门处的背影,才收回视线冷哼了一声,“你故意来拆我台的?” “哪儿敢?”宋聿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眉峰一挑,他敛了笑,一旦认真起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采依,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是在使劲把乔尔往阿声眼皮子底下推?” 林采依心头一凛,“你什么意思?” 【073】放养的宠物归了笼 【073】放养的宠物归了笼 林采依心头一凛,“你什么意思?” 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这些年想要靠近江律声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要不是有她挡着,还不知道此刻站在阿声身边的会是什么人,可宋聿炀的话她也不能忽视,毕竟这人跟阿声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想归这么想,林采依仍是装腔作势道,“你会帮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想办法替那丫头开脱?” 宋聿炀头疼无比,心说自己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哪个女人像采依那么难缠的,不过好歹也在万花丛中练出了利落的嘴皮子,哄个女人什么的,不在话下。 他叹息了一声,“你这么说我可就太伤心了,咱俩好歹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帮你我去帮谁?” “少说废话,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怎么把她往阿声眼皮子底下推了?” 林采依神色明显有所缓和,宋聿炀见状,点了根烟趁热打铁,“说到底,还真是多亏了你啊,原本阿声哪会去注意一个项目部小职员是哪根葱哪根蒜?你说你这么一次两次地揪着她不放,哪怕阿声不认得这人,都被你闹得认得了,上回还说什么来着,说她是乔德鑫的女儿?” “她姓乔,不是长得也跟乔德鑫有那么点像么?”林采依眸色微变,显然是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不过大小姐当然也有大小姐的脾气,仍是嘴硬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不过你这吓唬谁呢,难不成阿声认得她了,就会看得上她?” 她对乔尔当然是那种瞧不上的态度,可难保这个女人不会对阿声存什么心思,她未雨绸缪又有什么错? “你也知道阿声未必看得上她?”宋聿炀嗤笑一声,对她这种草木皆兵的态度既无语又佩服,不过仍是摆出一副替她着想的样子来,“那你怎么不知道轻重?你非说她是乔德鑫的女儿,这事要是传你爸妈耳朵里去,那阿声把她留在公司算什么了?你姐死的时候也不是他老婆,他还不是尽心尽力地替素彬处理了身后事,采依,你这么做是陷阿声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林采依吓得瞳孔一缩,明显也是慌了,“我哪儿想得到那么多?那天在酒店,阿声吃了那药,宁可让那女人搀着走也不要我,我只是……只是以为他们之间……” “以为他们做了还是怎么?” 宋聿炀这谎扯得越发得心应手起来,笑道,“采依,男人受不起辱,也经不起激,给他下药让他上你,这事要真成了,摆明是在羞辱他,说出去丢的是谁的脸不用我提醒你吧?还有,你再这么没事找事地去寻乔尔的麻烦,我可不能保证阿声心烦起来不会干脆落实这个罪名,真找她做一回。” 见林采依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宋聿炀这才见好就收,宽慰似的拍了拍她肩膀,“好了,你也别想太多,既然阿声让你进了晶盛,说明你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现阶段你还是好好工作,先让阿声对你的印象改观,才是当务之急,你说是不是?” 三言两语哄走了林采依,宋聿炀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对着走廊边上的落地玻璃一照,十分臭美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还好自己长了一个三寸不烂之舌,这回总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吧? ** 乔尔在总裁办的桌子上翻了半天,仍是没找到任何有关四海集团的竞标书之类的文件。 毕竟这里是总裁办,那些放进抽屉里的有可能是机密文件,她没敢乱动,只在书架以及桌子上找了一遍,不过好在这个时间段江律声并不在,她想着也许是自己刚才看得不够仔细,所以耐着性子又开始重新找了一遍。 竞标书仍是不见踪影,不过乔尔却意外在书桌上翻到了一本数独本。 大概是儿子对这种游戏颇有兴趣的关系,乔尔忍不住打开翻了起来,这是给成人做的题目,难度自然是比儿子玩的那种要高得多,除了数字之外还要填色块,甚至还有三维立体的那种数独题,前面简单一些的题都还空着,最后几页最难的都已经被填满,那上面的字迹锋锐有力,乔尔隐约认出,那是属于江律声的。 他怎么也跟幸幸一样,喜欢玩这个? 其实乔尔对于幸幸爸爸的身份还是有所疑惑的,哪怕她对当时在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全无印象,也可以隐约猜出一些对方的特征: 从他点名跟罗思昶要自己来看,至少,他是认得自己这个人的,而能够一举解决罗氏的困境,说明在经济实力上也不容小觑,尤其回忆起那些模糊又暧昧的片段时,她隐约记得那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听着很是年轻。 那么整合起来,就是认识自己的又有钱的年轻男人。 乔尔无非就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的,爸爸是医生,妈妈是老师,虽然以前的日子过得安稳富余,但真也认识不了几个有钱人,在国外生完孩子之后,她在电话里跟孟雯茵把高中班里所有家境富庶的男同学都过了一遍,显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但此刻,她的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个人,会是江律声吗? 大概是她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什么时候有个人走到了身边,她也没留意。 江律声一进到办公室,就见到乔尔站在他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他平时工作烦闷时用来解乏的数独本,正愣愣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女人,面对他时警觉得恨不得背上长对眼睛,怎么平时倒迷糊成这副样子,连有人进来也恍若未觉? 不过他倒忽然有种放养的宠物主动乖巧归了笼的感觉,往前两步直接站在了她的身后,视线往本子上摊开的那一页扫了下,是最基础的九宫格数独,他嫌这种题目过于简单,一般都直接空着不做。 男人单手从侧边一绕,长指往本子上点了点,忽然贴着她的耳膜沉沉出声,“看这么久,算出来了吗?” 【074】那我找你就是私事了? 【074】那我找你就是私事了? 男人单手往侧边一绕,长指往本子上点了点,忽然贴着她的耳膜沉沉出声,“看这么久,算出来了吗?” 那股温热之中又带点淡淡烟味的气息就那么直直吹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惊得乔尔手一抖,拿在手里的那本东西随即就掉了下去,不过还好江律声眼疾手快,敏捷地探掌往下一接,又直接扔回了桌面上,一边的唇角勾起,“这么恨我,连我东西都不放过?” “……” 乔尔一时间有些茫然,她哪儿知道江律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总裁办? 一般都是在下午3点半左右他才会来安硕的,毕竟子公司要处理的事情不如晶盛那边的总公司来得多,所以她才掐准了时间,在这里慢慢找宋聿炀要的那份文件,不过怎么说都是自己闯进了人家的地盘,不管平时她觉得江律声有多可恶,就事论事来说,她动了别人的私人物品总归是欠缺妥当。 “对不起,江总,是宋总让我来找一份文件的,我马上出去。” 乔尔正准备转身走人,却见男人忽然将手搭在了大班桌上,也不知有意无意,正好是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两个人本来就站得很近,偏偏他还往前倾了下身,长腿足踝交叠着,蹙起眉头就这么看着她,“聿炀要的东西找到了?” “……没有。”乔尔两手空空的,要说找到了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没有你走什么,怕我在这儿直接把你办了?” 乔尔觉得自己不愿意跟江律声多说话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人三句话之内必定能让她生一肚子气。 可她不是不记得,上一次在餐厅门口江律声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一时间脸又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江律声的眸光越发柔软起来,尤其见到她的唇瓣动了动,明显是想反驳自己几句,可大概是要说的话又让她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那种吃瘪又气愤的表情,更让他觉得有趣无比。 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是事业有成英俊多金的那种类型,身边不乏有各色的女人围绕,图他的金钱地位或者图他这个人的女人不在少数,但一见到他就恨不得躲得老远,又能被他三言两语逗红了脸的女人,倒还真是头一个。 眼见这只胆小的猫咪快要绷不住了,他也不再逗她,随即言归正传道,“聿炀让你找的什么东西?” 乔尔松口气,“是四海集团的竞标书。” 江律声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只是一瞬,很快便明白过来。 安硕从来没有跟四海集团有过合作,当然也不会有这样一份竞标书,不过这女人躲他还来不及,也不至于跑来了这里还跟他撒谎,那么明显就是宋聿炀授意的,再联想到今天林采依在晶盛入职且被派来了安硕公干,前后一联系,不至于还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男人狭长的双眸眯起,仿佛是轻嗤了那么一声,“安硕什么时候跟四海集团有过合作,你这个项目部的不知道?” 乔尔神色一怔,什么意思? 难道安硕跟四海集团从来没有过合作,所以她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份根本就不存在的竞标书? 她回想起当时宋聿炀让自己来这里找资料的时候,正好是她被林采依堵在走廊里的时候,当时她也没想那么多,毕竟领导吩咐自己做什么事,她照办就行了,可现在这么想想,宋聿炀当时似乎是在——替自己解围? 乔尔现在也没心思想宋聿炀的事情,只想跟江律声把话解释清楚,省得他以为自己借口一份子虚乌有的竞标书进来他的办公室,是怀着什么别的目的。 她深吸口气,“我确实不清楚安硕到底有没有跟四海集团有过合作,刚才也不是故意要进你办公室的,是宋总让我来找个文件我才会进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听错了话会错意,打扰到你了很抱歉,我先出去了。” 左边的去路被江律声的一条手臂拦着,乔尔不想跟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脚步往右边移动了一下,正要越过他,忽然感到腰上一紧,来不及挣扎,人已经被江律声带到了怀中,男人的手臂收紧,皮肤相贴处那种滚烫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分外汹涌。 乔尔心头一慌,有些受不住那股火热的气息,声音发颤,“江律声……这里是办公室,你要干什么?先放开我!” “是我的办公室。”江律声强调,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有人随便闯进来。 男人的五官沉静,另一只手顺势收了回来,很自然地替她将一缕贴到脸颊上的发丝拨到了肩后,才挑了下眉,声音低低沉沉的,也听不出是喜是怒,“聿炀让你来我这儿找东西你就来,我的话倒是一句听不进去,我让你走了?” 或许那并不是有什么过多肢体接触的动作,但在乔尔的认知里,是关系极为亲密的男女才能有的举动,她的心跳越发不受控制起来,本能地挣了两下,不出意外也是徒劳的,只好别开了脸不去看他的眼睛,硬邦邦地反驳道,“宋总让我过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他笑意更甚,顺着她的话就往下说,“那我找你就是私事了?” 乔尔被他堵得一时舌头打结,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料定了自己脸皮薄,接不下去他这么带着暧昧意思的话,才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要是江总想找我谈公事,应该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谈。” “哪种方式?” “……” 乔尔咬着唇,气愤得不说话了,跟这种恶劣的男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嘴唇上昨晚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大概是她咬得太过用力,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受伤的地方,痛得她不自觉地拧了下眉毛,松口时下唇结痂处的那一抹暗褐上沾了点唾液的晶亮。 江律声的眸色更深更沉,湛黑一片中仿佛又夹杂了一丝柔软的东西,他忽然掉转了话题,似笑非笑道,“昨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知道你嘴唇上怎么弄的吗?” 【075】他看上了我吻过的女人,算不算有仇? 【075】他看上了我吻过的女人,算不算有仇? 一时间,乔尔只觉得下唇结痂处如同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那般,身体的某根神经也跟着跳了一下,昨晚在餐厅门口的那些记忆更是如同洪水猛兽般地袭来,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掌心。 她昨晚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看就是跟男人接吻才被咬破了唇,哪里还敢回餐厅去见顾泽泓? 乔尔对这个男人算不上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觉,可从另一个自私的角度去考虑,她能接受的那种男人——温和顾家又会对幸幸好的,放到现实中无非也就是顾泽泓这个样子的。 只是现在,还没做好开始的准备,就已经被人彻底搅乱了节奏。 乔尔一时气结,又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气息有些乱了,她当然没有义务回答江律声这种无聊的问题,可乔尔现在心里认定了,他昨晚一定是故意的吧?故意将她的嘴唇咬破,想让顾泽泓看到? “江律声,你只是我的上司,我有什么必要回答你这种私人问题?” 怀里的那具小身子没停止过挣扎,不过那种柔柔软软的力度,让他一手就能轻易掌控,男人的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下,对于她话里“只是”二字略有不满,语气骤冷,“既然是你上司,那你管我叫什么?” 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不管什么上司下属,现在倒是来提醒她身份了? 乔尔憋了一口气,也不肯服软,“那上司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怎么不清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所有女员工都抱着这种想玩一玩就可以随意拿来玩一玩的态度,或许你觉得我爸爸害死了林小姐,用这种方式从我身上报复回来很有快感,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斗不过你那又怎样,大不了我就再也不来安硕,需要支付违约金或者告我盗窃商业机密你请便!” 江律声听她这番“视死如归”的话,俊脸已然沉了下来。 抱着想玩一玩就玩一玩的态度,还用这种方式从她身上报复,这个女人竟是这么以为的?她倒真是越发出息了,以前见到他是恨不得挖地三尺地躲,现在竟然还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人了。 因为什么,那个土得掉渣的男人吗? 一想到这些,江律声只觉得胸腔里好似有一股无名的火在叫嚣着,尤其见到面前这个女人一颗洁白小巧的牙齿轻扣在樱红色的唇瓣上,男人喉结一动,直接俯身吻了下去。 “唔……” 乔尔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忽然演变成了这样,脸色瞬间煞白,又因为被他气息浓重的吻堵得一片通红,她本能地将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使劲推他,可越是反抗,那男人仿佛是越受到了鼓励,手臂一紧让她牢牢贴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同时牙齿重重啃噬过她的唇,就像是对她的惩罚一样。 惩罚? 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一闪而过这个词,可更多更强烈地占据她思维的情绪,却是——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虽然没有人敢随随便便闯进江律声的办公室里来,可靠近走廊的百叶窗全部打开着,只要有人路过,就能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之间那种暧昧的举动一旦落在别人眼里,那么到时候会传出有关她跟江律声的多么离谱的话来,她真的不敢去想。 没有人会觉得江律声有什么问题,以他这样条件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女人趋之若鹜的份,所以那些嘲讽跟轻蔑也只会理所当然地落在她的头上,让她来承受。 流言有多可怕,在四年前爸爸出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深刻地体会过了。 受人尊敬的医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强奸犯,过去对爸爸的赞美有多少,在出事之后只会变成变本加厉的骂声,连她这个“犯人的女儿”也因此遭人指指点点,仿佛自动被人烙上了一个“连带有罪”的标签。 可她根本无力改变什么,4年前亲眼看着爸爸就那么走进了监狱,4年后的今天,面对江律声的欺负,她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反抗。 乔尔身子在抖,眼泪都快被他逼出来了,唇齿间那股又痛又麻的感觉一阵一阵传来,但也不知是江律声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没有磕碰到她昨晚被咬伤的地方。 过了片刻,男人的舌尖才从她口腔里退了出去,却仍是贴着她的唇角。 这一次他克制着自己的力道,没敢再弄伤了她,不过乔尔的唇瓣经过这样热烈深刻的吻,更显湿润丰盈,江律声凝视着那一抹嫣红诱人,脸色才稍有缓和,低哑着嗓音跟她说话,“挺明显的,但凡那个男人长了眼睛,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你跟人接过吻。” 乔尔气得直冷笑一声,“他跟你有仇?” 不对,他是跟自己有仇,哪怕她要相个亲谈个对象,都不乐意让她过安生日子! “你说呢?” 江律声忽而勾着唇角笑了,湛黑如墨的眸底透着一种淡淡的愉悦,温柔起来的样子那么耀眼,“他看上了我吻过的女人,你觉得这算不算有仇?” ——他看上了我吻过的女人,你觉得这算不算有仇? …… 乔尔的大脑里不断闪现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如同是咒语一般挥之不去。 他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不喜欢顾泽泓对仍在“偿还债务的服役期间”的她有什么想法,可是为什么当时她看着江律声邪邪一笑的样子,竟然会觉得,他好像是在……吃醋? 不对不对! 她马上否认了这种惊悚可怕的念头,以前听雯茵说过,有些男人会有精神上的洁癖,哪怕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一旦自己碰过,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她觉得江律声应该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吧? 脑袋正一片混乱,不过好歹是为这件事情找了一个合理的说辞,桌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孟雯茵的来电,乔尔接起,听见那头说,“乔乔,你下班了没?我在你公司附近。” 她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壁钟,竟然已经5点半了,大概是刚才想得太过入神都没注意到,喝了口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快了,那你过来找我吧,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孟雯茵的语气听上去神神秘秘的,“刚才我见到你那个相亲对象了!” 乔尔听到“相亲对象”四个字,顿时被刚要咽下喉咙的那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076】晶盛总裁的身份,完全给得起那个价码 【076】晶盛总裁的身份,完全给得起那个价码 孟雯茵是在15分钟之后到了安硕大厦的楼下。 乔尔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正红色的玛莎拉蒂,她走了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正好听见孟雯茵对着电话咳嗽了两声,声音听上去虚弱得不行,“咳……咳,我真不想打点滴,也就39度而已,烧不死人的。” 乔尔,“……” 回想起雯茵刚才跟她打电话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再看着她此刻红润健康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她唱的这是哪出。 等孟雯茵挂了电话,乔尔才提醒她,“你发烧到39度好像是去年的事了,你真的确定这么骗陆云熙没有问题吗?” “他要是真的肯来看我,我到时候再磕头认错也来得及啊!” 孟雯茵却不以为然,心情极好地发动了车子,她暗恋了自己的家教老师整整10年了,又是那种大大咧咧不矫情的性格,什么奇怪的事没做过? 乔尔对此也见怪不怪,忽然想到什么,才问,“对了,你刚才说你见到顾泽泓,你确定那是顾泽泓?” 她只在这两个人面前提过对方的名字,因为跟顾泽泓关系不定,再加上前段时间雯茵又比较忙,所以也没让他们见过面,怎么雯茵竟然还认得出来哪个是顾泽泓? 一提起这事,孟雯茵就朝她投过来一个笑里透着神秘的眼神,“说来也巧,听我爸说他现在好像跟锦茂有些业务往来,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嘛,我多难得才去公司一趟,结果碰巧在我爸办公室里遇到了他,然后就顺便打了个招呼呗!他一听我名字,马上就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就是顾泽泓啊,斯斯文文的,跟你倒挺搭!” 原来是这么碰见的…… 乔尔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听见孟雯茵又说,“不过,他说昨晚你来找我又是怎么回事,饭吃了一半借口我有事跟人跑了?亏好有我替你兜着,他才没起疑心,只是乔乔,你竟然还学会脚踏两条船了?” 孟雯茵“啧啧”两声,投来的目光里全是那种不可思议,乔尔眼皮重重一跳,听她一提起昨晚的事,脑子跟魔怔似的,竟然倏地闪现过江律声刚才在办公室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看上了我吻过的女人,你觉得这算不算有仇? 不过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有打算隐瞒孟雯茵,既然对方开口问了,她就一五一十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老实交代了,最后忍不住单手撑着额角叹息,“我不知道江律声到底什么意思,但我也一边被他纠缠着,一边还若无其事地跟顾泽泓相处下去,这样我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就是觉得别人付出了时间跟心思,挺过意不去的。” “你这不是还没答应跟他交往吗?再说这种事,你才是受害者吧!”孟雯茵宽慰了她几句,忽然一双眉毛拧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似的,“不对……我在想一个问题,江律声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乔尔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尤其这段时间被江律声欺负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更是加深了那种他只是因为爸爸的事情想报复在自己身上的认知。 可现在被雯茵这么一句话搅得,她忽然觉得自己心尖好像莫名颤了起来,只是一瞬,她又赶紧把这种怪诞的念头掐灭在萌芽中,“你别瞎说……因为我爸的事估计江律声都要恨死我了,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孟雯茵并不这么认为,以江律声的能力来说,要真想用那种方式报复乔乔,用强的岂不更直接,何必还那么迂回地只是吻她几下? “说起江律声,我倒还想起另一个事。” 正好前面红灯,孟雯茵踩了一脚刹车,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乔尔说,“上一次我带着幸幸去希尔顿酒店找你,后来幸幸偷偷跑出去了,我在酒店门口找到的他,当时江律声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两人长得特别像。” 乔尔脸色已经变了,可孟雯茵接下来的那句话,对她来说才是当头一棒,“你觉得当年那个男人,会不会是他?” 幸幸跟江律声长得像? 以前她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当然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可一旦在心里播下了怀疑的种子,有些事情,越想就似乎越是那么回事,尤其刚才她还在总裁办里不小心翻到了那个数独本,说明他们之间还有一样的爱好。 她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说什么?” 孟雯茵见她是这个反应,就不难猜测她也是起了疑心的,“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直到你提起江律声,乔乔,那个时候我们排查过的,认识你,又出得起1200万给罗思昶的人,当时我们才高中毕业,班里同学哪怕家境再好,那也是没出校门的熊孩子,谁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来,所以我们想了那么久始终没有头绪,可你忽略了一点——江家,江家的两个少爷不是都认识你吗?4年前江律声29岁,以他晶盛总裁的身份,完全给得起那个价码啊!” 乔尔震惊得说不出话,马路上车子按喇叭的声音很吵,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乱且快得出奇。 真的会是江律声吗? 4年前他有一个未婚妻林素彬,跟自己哪怕是打过几次照面,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对罗思昶提出那样的要求? 况且发生车祸的那一次在她看来,他跟罗思昶也不像是有交情的样子。 红灯的时间早就过了,后面的喇叭声不耐烦地催促着。 孟雯茵这才回神发动了车子,怕自己的话说重了,又往回兜了几句,“不过乔乔,现在呢,这也只是我们的一种怀疑,毕竟没什么证据可以直接证明这一点,而且啊,4年前我们谢师宴的那天晚上,你爸还没把林素彬给怎么,无冤无仇的,他又不至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对你。” 一时间,整件事忽然又像陷入了死局。 【077】有个人总给我打骚扰电话 【077】有个人总给我打骚扰电话 乔尔失眠了半宿,翻来覆去地直到后半夜才合眼,以至于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不过好歹工作任务量不大,哪怕心思飘忽着,也勉强应付得过来。 中午的时候,乔尔接到孟雯茵的来电。 其实孟雯茵找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幸幸爸爸这个敏感的话题说得稍有不妥,所以打个电话来探听一下乔尔的状况。 乔尔都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她不是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的人,再说昨天的那些,也全然是她们自己的猜测,无凭无据,影响心情倒是真的,不过乔尔总不至于被一个还没证实的猜测吓破了胆。 本来她就不觉得江律声是什么好人,若那个猜测是真的,只不过就是更让乔尔看清这个人恶劣的真面目而已,再说了,不管儿子是不是他的,亦或者当年他出于什么目的跟罗思昶提了那个要求,她都不会让孩子的爸爸得知幸幸的存在,也不会让这个结果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跟孟雯茵闲扯了几句,乔尔掉转了话题,“对了,昨晚你的小陆老师去看发烧到39度的你了吗?” “并没有……” 电话那头的孟雯茵似乎是叹了口气,不过仍是一如既往地自我安慰了一番,“但是我跟你说,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小区楼下停了一辆车,跟小陆老师开的那辆一模一样,只是光线太暗我没看清车牌号。” 乔尔都无语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云熙开的好像是一辆黑色的丰田,那种车大街上放眼望去,随随便便都能抓出好几辆来,她这是哪来的自信那是陆云熙来看她啊? 脑子里想是一回事,这些话乔尔还是没说出口,她认识了孟雯茵多少年,孟雯茵就暗恋了陆云熙多少年,如同是她生命里的某种信仰,是放弃亦或坚持,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 手机突然有别的电话插进来,乔尔匆匆跟孟雯茵说了声再见,便掐断电话接了另一个,官方而礼貌地开口,“喂,您好,请问哪位?” 这个手机号码工作中她也用,难保会是客户打来的。 “小尔,是我……” 那头的男声,熟悉又黯哑,恍如在她心上重重剜了一下,乔尔没犹豫,果断挂了电话。 罗思昶…… 一段时间不出现,他突然又冒出来做什么,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她的电话号码? 刚刚才暗掉的手机屏幕伴随着震动再次亮了起来,乔尔直接按了挂断键,可罗思昶偏偏就像跟她杠上了似的,只要她一挂,那头就马上继续再打,连个让她把那串号码拉进黑名单的空档都没有。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同事在,也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接他的电话,乔尔站起身来,只好拎着手机走到了外面比较空旷的地方去。 当手机第N+1次响起时,乔尔连看一眼上面的来电都嫌多余,直接接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要干嘛?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乔乔,你怎么了这是?” 乔尔一愣,继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信息,上面的“妈妈”二字让她眼皮重重一跳,懊恼得恨不得拍死自己算了!不仅骂错了对象,还差点在关悦群面前把“罗思昶”三个字给喊了出来,做了她6年的同学,母亲对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 “妈,没什么事,刚才有个人总给我打骚扰电话。” 乔尔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很快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对了,您现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关悦群倒也没起疑,平时她自个儿的手机也接过不少骚扰电话,推销保险的、保健品的层出不穷,确实招人烦,“我现在还在医院排着队呢,挂号挂了一下午,估计赶不上接孩子放学了。” 母亲的脊椎一直不太好,大概年轻时当老师批作业留下的后遗症,乔尔叮嘱了她好几次,她才肯去医院看一看。 “妈,今天公司里没什么事,幸幸我会去接的,您安心在医院先把病看了再说。” 乔尔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挂了电话,手机屏幕终于有了片刻安宁。 大概是因为刚才她跟关悦群通话的关系,罗思昶的电话没能继续打进来,乔尔不想给他继续骚扰自己的机会,翻开通话记录就把那个号码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幼儿园放学的时间差不多傍晚四点,等到了三点半的时候,乔尔跟袁璐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点事情提前先走,就直接坐公交车到了幸幸所在的幼儿园。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小朋友放学,幼儿园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乔尔等了一阵,还没见到儿子出来,免不了有些心急,正打算给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打个电话时,手腕忽然被人轻扣住。 “小尔,你以为把我电话拉黑,我就找不到你了?” 乔尔循声回头,见到罗思昶那张脸时,脑子里只闪过“阴魂不散”四个大字,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无聊,竟然还到儿子的学校门口来堵她? 她顿时也没了好气,可这幼儿园门口接送孩子的家长不少,总也不能闹得引人围观,只能压低了声音愤愤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拜托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这个时候,乔尔也不能转身离开,担心万一儿子出来了会找不到妈妈,她甩开了罗思昶的手,心一横就直接往学校里面走。 罗思昶好不容易才追到这里,当然不会这样放她离开,举步就跟了进去,男人身高腿长的,三两步就追上了乔尔,将她往回一拽,“小尔,我们聊聊,我有话要跟你说。” “但我不想听!”乔尔很抗拒他触碰自己,不由得拧了下眉,“罗思昶,我好好跟你说,别再来缠着我了,也别跟我说什么要弥补我之类的话,以前你带给我的伤害是无法补偿的,当然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过得很好,如果你真这么想弥补我的话,那就别在我面前出现了,我还要去接我儿子,他见不到我,该着急了。” 校园时期给彼此留下过最美好记忆的人如今变成了这样,乔尔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深吸口气,正要离开时,却见罗思昶勾了下唇角,透着不甘,“那江律声呢?不想见到我,你就乐意待在他的身边?” 【078】脑子里只存了一个念头 【078】脑子里只存了一个念头 她深吸口气,正要离开时,却见罗思昶勾了下唇角,透着不甘,“那江律声呢?不想见到我,你就乐意待在他的身边?” 但凡是4年前生活在宁城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乔德鑫跟林素彬之间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件事,罗思昶当然也清楚乔尔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有多尴尬,最初得知她在安硕工作的时候,罗思昶无疑是震惊的,乔尔不是个没有底线的人,那她如今在江律声手底下做事,又算什么? 罗思昶又走近了两步,但多少还是顾虑到乔尔的情绪,没再伸手碰她,只是一想到前两次他找乔尔时,都被江律声半路阻拦,心里就莫名烦躁起来,“小尔,难道以前他怎么带着警察冲进你家,怎么对你爸的那些事,你全都忘了?现在你还在安硕上班,每天跟江律声同进同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够了!” 乔尔真是没想到,罗思昶竟然还会拿她爸爸以及江律声来说事,扯着唇角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当年我爸确实做了错事犯了罪,所以哪怕现在他还在监狱里待着,也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是罗思昶,我做错什么了?那一年我才20岁啊,你算计我的时候考虑过这些后果吗,现在又凭什么来教训我该怎么做人做事?” 尽管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只要她好好工作,好好把儿子养大,记忆里那些所有的不愉快都会慢慢褪去。 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刻意地想忘记,就真的可以做到,哪怕过去再久,结了痂的伤口按上去,也仍是会有隐隐的痛觉。 罗思昶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从她嘴里说出的一字一句,都如同是扎进他心坎里尖锐锋芒的针,从当初做下这个决定起,没有一秒他不是在后悔中度过的。 可他能怎么选? 亲眼目睹自己拼搏奋斗了半生的父亲站在罗氏大厦的顶端打算往下跳,从他将人拦下的这一刻,就再也没有了可以选择的余地。 他的声音哽咽,脸上痛苦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弥补你的,小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以前对你的亏欠,我会用余生加倍弥补你……” “不必了。” 乔尔叹息着自嘲一笑,能弥补什么呢? 他越是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生活里,才越是会对自己造成困扰吧? 乔尔急着走人,毕竟被罗思昶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会不会没注意到幸幸出去,临走时她脚步稍有一顿,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说,“罗思昶,你也别总觉得对我有亏欠了,高中毕业那会儿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大概你也是没办法才会那样做的,虽然不能原谅,但我可以理解,毕竟人都是为自己考虑多一些的,你也别再纠结过去,别再来找我了,我听说你家里给你安排过一个未婚妻,好好跟人家结婚重新开始吧,我真的不适合你……” 倒不是乔尔刻意打听,就孟雯茵那个八卦劲儿,这些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罗思昶神色一怔,舔了下唇迫不及待解释,“小尔,你听我说,那只是我父母安排的,我并没有答应,也从来都没跟她在一起过……” “在不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乔尔有些不耐地打断他,“我现在急着去接我儿子,你就别跟着了,我儿子不适合见到你,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就让我们母子好好过太平日子吧!不能让他知道我儿子存在的人,就永远别让他知道,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感激不尽了。” 毕竟幸幸的爸爸是当年挽救了罗氏的那个人,难保现在还跟罗家有什么接触,乔尔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罗思昶。 罗思昶哑口无言的瞬间,乔尔已经转身离开。 她的左手边正好是一块小草坪,面积不大,应该是给孩子们做运动准备的一个小场地,上面还有几个4、5岁的男孩子在踢着一个小足球玩。 那一堆小朋友里,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幸幸看上去比其他几个小朋友个头都要高一些,正追着小足球跑得欢实,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不过看得出来,他玩得还是挺高兴的。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乔尔举手挥了几下,正想出声把儿子叫回来,却见那个小足球忽然飞速地往草坪边上滚了,幸幸蹬着两条小腿也一溜烟地追了过去,直到小足球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停止滚动,刚好是落在了两只大皮鞋的边上。 乔尔的目光追随着儿子,但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的那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是让她神色怔在当场。 江律声就站在离幸幸一步之遥的地方,男人的黑色皮鞋边上就是那个小足球,他大概也没注意到,正举着手机在打电话,另一只手上还夹了根烟,间或蹙眉抽上一口,慢条斯理地吞吐着烟雾。 幸幸就站在他的面前等着,安安静静且极有耐心,仿佛在拿走他脚边的东西前,非得先跟他打声招呼似的。 眼见这一大一小同时站在一起,乔尔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孟雯茵昨晚的那句话: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两人长得特别像。 像吗? 或许最初听到这样的评价时她没有什么概念,可当儿子真的跟江律声面对面站在自己的面前可以拿来做比较时,她却不得不承认孟雯茵的话,不论眉眼、鼻子还是嘴巴,这一大一小都有极为惊人的相似之处。 乔尔一颗心更是揪在了一起,真的会是他吗? 如果是,那么他当年跟罗思昶提那种要求的原因又是什么?一旦知道了幸幸的存在,会不会把儿子从自己的身边抢走? 乔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眼看着江律声的视线就要往这边瞧过来,连忙转身躲到了一棵大树背面,她现在脑子里仅存了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江律声知道幸幸是自己的儿子! 【079】叔叔,我的足球 【079】叔叔,我的足球 另一边。 色彩斑斓的儿童滑梯城堡旁边,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男性身影,烟灰色的西装在夕阳光晕里折射出几缕耀眼光芒,更衬得男人五官熠熠生辉,大概是因为逆光的关系,他的眸子半眯着,似散漫不羁打量着周围环境,但那股成熟凌厉的气场仿佛与生俱来,与四周一片充满卡通色彩的背景格格不入。 双指夹着的烟他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吐息间电话那头宋聿炀的声音悠悠传来,“海滨区那一片地可算是块硬骨头,你真啃下来了?我可是听说林毅鸿人还在西雅图待着的时候,就托人找关系一直想要拿下,结果最后也没能得手,退而求其次在毗邻的海曙区买了一块地,打算在那儿搞个写字楼。” “林毅鸿?” 江律声蹙眉,夹烟的手指稍有一顿,因为林家的公司跟晶盛没有直接业务上的合作往来,所以林家在生意场上的这些事他不太了解,更不关心,当然林毅鸿也极少主动提起,一般就是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才会吱个声,不过现在林毅鸿既然决定携妻女回国发展,那么在国内开展项目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怎么你前未来岳父那边的消息,你比我这个外人还滞后?” 江律声显然是对他这种玩笑没什么兴趣,只随意“哼”了一声,便切换了话题,“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到时候项目审批你让宋叔叔多费点心。” 晶盛虽然是做电子起家的,不过江律声私底下也有搞一些投资项目,权当是个人的兴趣爱好,至于海滨区的这块地,他有打算在这里投资一个超五星级的酒店,正好宋聿炀的父亲在国土资源管理局任职,项目审批需要他帮个小忙。 “这还用你说,小菜一碟的事。”宋聿炀那头拍着胸脯打包票,“对了,我听老头子提起,前两天林毅鸿还去了一趟国土资源局,也是来搞项目审批的,他还真是心急,回国两三天,这家里的凳子还没捂热,倒是已经急着赚钱了。” 宋聿炀之所以提起这些,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下江律声对林家的态度,看现在的局势,采依想要登上江太太的宝座是暂时无望了,但也未必,是敌是友也就是阿声一念之差的事。 电话这头的男人有过片刻沉默,才眯眸抽了口烟,对他这话不知听没听进去。 男人的视线搁在远处,若真要造个酒店,那么这一个幼儿园应该也在需要拆迁的范围之内,这也正是为何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半晌,他才开腔,淡漠的嗓音里也听不出喜怒,“要没什么大问题,别卡着他。” 挂了电话,正好面前的烟雾散尽,江律声的视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 看这样子不过就是四、五岁,身上穿了一套浅黄色的小运动服,身高只到他膝盖上面一点的地方,皮肤很白,头发剪得干净整齐,五官漂亮却也不失英气,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这么一颗——小豆芽菜儿? 他现在在一所幼儿园里,遇到小朋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个小孩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排除了是熟人或者生意伙伴的儿子。 江律声并不喜欢孩子,也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历,所以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却听见那个小孩用脆生生的童音跟他说话,“叔叔,我的足球……” 足球? 男人轻微蹙了下眉,垂眸的片刻倒还真是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足球,所以这小孩一直眼巴巴地在这里站着,是在等他打完电话,想要询问是否能从他脚边拿走这颗足球? 倒还是个挺有教养的孩子。 “是你的东西就拿走吧,不用问我。”江律声虽然对这个孩子的印象还不错,但明显也没什么耐心跟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交流什么。 幸幸仰起脖子有些吃力地望着这个个子好高好高,高得都看不到脸的叔叔,又回头望望地上躺在叔叔脚边的那颗小足球,小脑袋瓜里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弯腰将球抱在了怀里。 那颗在江律声眼里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球,这个孩子得用双手捧着才能抱得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不忘记挥着小手跟这个高冷的叔叔告别,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叔叔再见哦!” “再见。” 江律声冷淡的两个字直接打发了孩子,正好手机里又有电话打了进来,便转身顾自接起,只留给孩子一道冷漠颀长的侧影。 幸幸眼底顿时染了几分落寞的情绪,觉得这个叔叔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可是一想到他自己这样的小朋友平时都是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叔叔这个年纪,应该是喜欢跟顾叔叔那样的人一起玩才对吧? 小草坪上还有另外几个小朋友在等着他,幸幸很快将叔叔不喜欢跟自己玩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抱着球哒哒哒地往草坪那边跑过去了。 嫩黄色的衣服下的小身板儿跑得飞快,映衬在翠绿一片的草坪下,显得格外晃眼,江律声的余光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忽然在想自己是否对一个4、5岁的孩子太过苛刻。 尤其他离开前那种怅然失落又带着些许怯懦的眼神,仿佛能印到人的心里去,魔怔似的让他忽然一闪而过另一张女人的白净脸蛋儿。 不过此刻,那孩子看上去倒是玩得挺高兴,大概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懂得看人脸色,转念就将这事给忘了。 江律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电话是助理秦路打来的,正在跟他报告一些有关下周即将在西雅图开展的一个新项目的细节。 “先这样,具体的等我回去了再说。” 江律声掐了烟蒂,正打算离开时,忽然听到草坪那边传来孩子的一声尖叫,等他回过头,刚才还在奔跑的那抹小身影已经趴倒在了地上,旁边七手八脚地围了几个小孩,却都傻站着,看样子也是吓坏了。 男人心里顿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刚才那个小孩——出事了? 【080】叔叔,你跟你的儿子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080】叔叔,你跟你的儿子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已经是放了学的时间,视线范围内他也没见到任何老师之类,江律声虽然不喜欢小孩,倒也真不至于冷血到不顾出了事的孩子就这么离开。 停顿的时间不超过一秒,男人长腿阔步就朝草坪中央走了过去。 那群一起玩足球的小孩子看到有个大人走了过来,很快就自动退开到一边,皆是一副低垂着脑袋、犯了错的样子,尤其见到这个走过来的叔叔看上去好凶,有两个小男孩害怕挨骂,已经提前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 江律声一把捞起摔倒在地上的孩子,这才注意到孩子那套黄色小运动服好多地方沾了泥,脸颊上大概也是磕到了什么地方,摩擦得有一些发红,不过好在没有破皮,并不算特别严重。 “叔……叔叔,是幸幸踢球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的,不是我们……” 旁边有个小孩怕被责骂,就主动开口坦白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却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他这么一哭,旁边几个立马也加入了队伍,一时间草坪这边男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哭得江律声直头疼! 这种室外运动没个大人看着本来就不安全,有个磕磕碰碰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听刚才那个带头的孩子说的“幸幸”,应该就是他抱着的这个孩子吧? “都别哭了!” 江律声烦躁地扯了下领带,他这种单身男人哪里会有什么跟小孩接触的经历,而且还是同时跟一群小孩待在一起,只是这记“警告”倒是没起丝毫效果,反倒是让那群孩子哭得更凶了。 男人俊脸一片青黑,耳边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嗡嗡传来。 不过说到底,这也就是一群4、5岁的孩子,因为玩伴受了伤而害怕自己被人责罚,倒是让他恍惚忆起了自己小时候跟阿宁玩耍,总替自己这个弟弟背黑锅的事儿了。 江律声压下了烦躁,心道自己跟一群孩子置的什么气? 这才将语气放轻了一些,“叔叔没怪你们,不用哭了,自己去玩吧!” 几个小朋友一听不用挨骂,脸上立马雨转晴,抱起小球又继续去玩了,江律声的耳根子终于清净,这才提了提西裤的裤管,蹲下身来查看了一下刚才没留意到的幸幸的手掌,上面也是沾了一些泥渍,不过好在并没有受伤。 像他这样的男人多少有些洁癖,平时哪怕不小心将烟灰落在了西装外套上,都会要重新去换一件,但此刻看到幸幸那副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时,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竟是忍不住主动伸手替他擦掉了沾着脸上的泥渍,声线温和,“还疼吗?” 幸幸站在江律声的面前,含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听声音已经认出他就是刚才不愿意跟自己玩的那个叔叔,不过视线都被水汽雾住了,也看不清脸,只是满怀担忧地问道,“叔叔,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电视上都在放的,如果脸疼了,就是毁容的前兆,毁容就会变丑,变丑了茜茜就不会喜欢跟自己玩了,一想到这些,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更是忍不住了。 江律声不禁哑然失笑,这么点大的孩子倒还挺爱臭美,不过也被这恼人的哭声折磨得失了耐性,吓唬他,“你要是再哭,就真要毁容了。” 果然,幸幸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捂着嘴巴噤了声,抽抽搭搭着把眼泪憋了回去,这副样子,倒真是挺可爱的。 江律声勾了下唇角,也不知这孩子刚才那一跤摔没摔伤腿,索性弯身将人给抱了起来,幸幸的衣服上还沾着带土的灰尘,怕弄脏了叔叔的衣服,他双腿蹬了蹬,挣扎着就要从江律声的身上下来,“叔叔……脏,我的衣服好脏!” “老实点儿别动!”江律声垂眸,果然见到自己的西装外套上染了许多泥渍,习惯性的洁癖还是让他眉头动了一下,不过脏都脏了,此刻他只想把这个小孩赶紧送走,“你爸爸妈妈呢,来接你了没?” “平时都是外婆或者妈妈来接的我。”幸幸垂下了脑袋,情绪低落是因为别说来接自己放学,爸爸连看都没来看过自己。 小孩子并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江律声见他忽然一副耷拉着脑袋不高兴的样子,隐约也能猜出七八分,也许这孩子的爸爸已经去世,又或者是父母离异? 他对别人家庭的私事倒是不感兴趣,只是大人之间处理不好的问题,让小孩子跟着遭了罪,男人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疼来。 眼看他撅起嘴,才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之势,江律声忍不住蹙了下眉,又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态度有些不妥,才缓和脸色安慰了一句,“别哭,叔叔带你去找你的家长。” 幸幸很乖地点了点头,觉得被这个叔叔抱在怀里的感觉好棒啊,虽然顾叔叔也会陪自己玩对自己很好,但是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抱过自己,也不会用这么凶的态度对自己讲话。 听别的小朋友说,爸爸都是会对自己好,也会对自己凶的人。 幸幸忍不住伸出一双小肉手搂住了叔叔的脖子,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律声的侧脸,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可越是近距离地看,他越觉得这个叔叔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上次在酒店里见过的“犟驴叔叔”吗?雯雯阿姨还说他不是好人,让自己离坏叔叔远一点呢! 可是现在,他觉得“犟驴叔叔”一点也不坏,不仅对他很好,而且为什么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看上去,都长得跟自己好像? 妈妈以前跟自己说过,爸爸在跟自己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要让幸幸自己把他找出来,而且是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犟驴叔叔”虽然不至于跟自己一模一样,但毕竟自己还是小孩,他是大人,说不定等自己像“犟驴叔叔”那么大的时候,就跟他长得一样了呢? 幸幸眨了眨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睛,突然好认真地抬起头问他,“叔叔,你跟你的儿子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081】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是我儿子 【081】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是我儿子 这边的乔尔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尽管她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江律声的面前,让他知道自己跟幸幸的关系,若他真的是幸幸的爸爸,凭他的能力手段,要是想跟你争儿子,以后你还有可能见得到幸幸吗?你冒得起这个风险吗? 但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冒出来,谴责她:乔尔啊乔尔,为了躲江律声,你就这么把孩子推了出去,甘愿让幸幸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吗? 这样的挣扎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草坪上传来的一声孩子的尖叫给打断。 乔尔呼吸一抖,心脏都揪紧在一起,没有当过妈妈的人可能无法理解,但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平时有个磕磕碰碰都让她心疼到不行的,眼见江律声已经举步走了过去,乔尔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总也不能凭着猜测就断定他是孩子的爸爸,再说了,哪怕真的不幸被雯茵言中,江律声也未必能联想到这一层,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4年,她在出国之后谈了恋爱再有了幸幸,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乔尔担心儿子,急吼吼地就要冲过去,只是脚步还没来得及跨出去,人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拽了回去,罗思昶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传来,“小尔,先别过去!” “你……你怎么还没走?” 见到了去而复返的罗思昶,乔尔难免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现在心里记挂着儿子,自然也没什么心思跟他扯那些无聊的话题,余光频频看向草坪那边,不耐烦地想要挣脱他的手,“你放开,我现在有事……” “我让你先别过去,听到没有!”罗思昶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抵在了墙上,眼神里从未有过的那股严厉慑人气场,吓得乔尔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过激,移开视线,抿了抿唇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儿子不会有事,所以不用太担心。” “罗思昶,那是我儿子,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担心轮不到你来评判!”乔尔真觉得这人可笑无比,冷冷笑了一声,“该说的话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拜托你别再来找我了!你让开!” 罗思昶并不反驳,垂落的视线投射在她愠怒的脸蛋上,还是跟以前一样,靠近她的时候会闻到她身上一股浅浅的清甜味道,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贪婪而小心翼翼起来。 他痛苦地闭眸,“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是我儿子……” 罗思昶曾想过,自己是没有脸再出现在乔尔面前的,因为当初他那个自私的决定,彻底颠覆了乔尔的人生,所以最初得知乔尔出国的消息,他并没有想方设法去找人,那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格。 可当时隔四年,乔尔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过去那些记忆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他淡忘,而是变得越来越深刻,也让他越来越懊悔,而最直击他心脏的,无非也就那句——“高中毕业那会儿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大概你也是没办法才会那样做的,虽然不能原谅,但我可以理解。” 被害的对他这个害了人的说出了宽恕的话,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份宽恕,而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但这样的想法不可能会出现在乔尔身上。 要说这样的话听上去没有丝毫感觉吗?也不是。只是对于那些已经无力改变的事实,她不会再去多想。 乔尔摇了摇头,只觉得那句忏悔听上去荒诞又讽刺,“你现在说什么没有任何意义了,罗思昶,我不想跟你吵,我儿子摔倒了,我要带他回家,你……你拦着我做什么?让开!” 罗思昶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看着软软弱弱的,但真要倔起来也是拦不住的那种。 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视线不动声色地往草坪那边的情形瞄了一眼,才语重心长劝道,“小尔……我知道以前自己做事很混蛋让你伤心,但请你相信,现在的我绝不会害你,你要带孩子回家,可以,就待这儿别动,我去帮你把孩子抱过来!” 不顾乔尔惊讶错愕的目光,他已经将人松开,径直往草坪方向去了。 乔尔当然不愿意让罗思昶跟幸幸有什么接触,正想阻止,脑子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的重点似乎并不是要把孩子抱过来,而是让自己待在这里别动。 刚才她之所以在这堵墙的后面站着,是不想让江律声知道自己跟幸幸的关系,可现在罗思昶竟然也让自己不要出来,理由呢? 混沌的思维里有个答案渐渐呼之欲出,乔尔攥紧手指,罗思昶好像也是想要在江律声面前替她隐瞒自己跟幸幸之间的关系,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年跟他交易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江律声? ** 江律声顿了下脚步,面对幸幸那双天真无邪又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片刻才回答,“叔叔没有儿子。” 幸幸“哦”了一声,原先还兴高采烈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叔叔没有儿子,所以没有玩过捉迷藏的游戏,所以也就不是他的爸爸了,可是叔叔明明就跟他长得好像的,怎么可能不是呢? 他不死心,小手抓着江律声的衣服继续追问,“那……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叔叔年纪那么大了,忘记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外婆就经常忘东忘西的,有时候还得他提醒呢! 江律声倒真是不能理解小孩子的逻辑思维,有没有儿子这种事还能记错?尽管他的耐心即将耗尽,不过仍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 他将视线投向了幼儿园的门口处,已然单方面决定终止这些无聊的话题,男人空出的手指了指那边站着的几个来接孩子的年轻女人,问道,“哪个是你妈妈?” 幸幸只看了一眼,摇摇头,“都不是。” 他也奇怪,平时妈妈或者外婆都是很准时来接自己放学的,怎么今天自己玩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见到人呢? 江律声抿了下薄唇,当然不可能无休止地在这里等下去,既然孩子的妈妈没有出现,找到幼儿园的老师联系家长是最为高效便捷的方式。 他掉转了方向直接往教学楼那边过去,同时问怀里的小男孩,“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082】是他对吗? 【082】是他对吗? 他掉转了方向直接往教学楼那边过去,同时问怀里的小男孩,“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幸幸现在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叔叔有可能是自己的爸爸,早就把雯雯阿姨那句“也不要告诉他你妈妈的名字”彻底抛之脑后了。 再说,现在没有叔叔的帮助,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妈妈,“我妈妈叫”这几个字已经脱口而出,边上忽然又插进来另一道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幸幸,你去哪儿了?” 罗思昶笑得一脸温和,冲着江律声怀里的孩子招了招手,“我找了你很久,快过来!” 自从上次在日料餐厅见到乔尔之后,他就已经查过她回国之后所有的情况,当然也包括她的儿子的一些信息,所以哪怕乔尔没提过,他也知道幸幸的名字。 幸幸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视线在罗思昶跟江律声之间不停地转来转去,平时都没见过有任何叔叔来幼儿园里找自己,怎么今天一下子来了两个? 对面的那个叔叔他见过好几次,应该就是经常来接茜茜的那个叔叔吧,可是这个叔叔为什么会找自己? 小小的脑袋里还想不通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事,幸幸两条腿蹬了蹬,江律声顺势将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视线淡漠却又透着一丝不解地看向罗思昶,眉峰微蹙,“你儿子?” 罗氏董事长的独子今年24岁,未婚,这在宁城的商业圈里不是什么秘密,江律声也没听过罗家有任何私生子之类的新闻,不过这要不是他儿子,犯得上让这个向来心高气傲的罗总这么热络上心? 罗思昶半弯下身子,张开双臂想要去抱幸幸,但小家伙却是下意识往江律声的边上躲了躲,一双小肉手扒着男人的裤管,天真的眼里满是茫然地望着罗思昶,却没有丝毫要朝他走过来的意思,显然是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叔叔还存有戒心。 或许小孩子只是无意识地去选择了一个自己更为熟悉的叔叔,但这样的一幕却无比刺痛罗思昶的眼球,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后才尴尬地落在他小脑袋上摸了摸,眼神里的敌意掩饰不住,“江总也觉得像?” 尽管要把幸幸从江律声的身边带离,有很多种方法,但他却有意无意要将理由往自己是孩子的爸爸这个方向引,尤其回忆起前几次江律声盯着乔尔的那种眼神,就更是针扎一样的不舒服,同样身为男人,他不会不清楚那里面蕴含的是什么情绪。 江律声的面色无比平静,大概是因为逆光而站的关系,眼尾半眯的样子更给人一种锋锐之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感觉,他也不去戳穿罗思昶的话,只是用极淡的语气开口,“像不像的,我倒是没看出来,不过罗总,若你真要当一个称职的爸爸,想必也不用别人来替你接送孩子。” 罗思昶的脸色一阵灰白,喉结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倒是被那个小鬼头抢先一步,拽了拽江律声的裤腿,“叔叔,他不是我爸爸,他是茜茜的叔叔……” …… 幸幸跟着罗思昶离开的时候,仍是满脸的依依不舍,走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犟驴叔叔”,挥着小手跟他告别,看得乔尔眼皮直跳个不停。 “妈妈!”小家伙见到了妈妈,原本还情绪不佳的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朝她跑了过来。 乔尔顺势将孩子抱起,悬在嗓子眼儿里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这才扭头问罗思昶,“你怎么把孩子带回来的?” 罗思昶挑了挑眉,邀功似的语气,“说我侄女跟你儿子是同学,你有事托我接一下孩子。” 怕她不相信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忘了我是茜茜的叔叔?” 茜茜? 乔尔倒是没忘记,第一次在日料餐厅之所以会见到罗思昶,是因为幸幸带过来的那个长睫毛大眼睛的小女孩,不过她记得罗思昶是独子,有可能那个小女孩是他表哥或者堂哥之类的女儿吧? 幸幸“哼”了一声,搂着妈妈的脖子小声嘟囔,“才不是呢,叔叔还想说他是我爸爸……” 乔尔脸色一阵尴尬,不过大概也能想象得到,这无非就是罗思昶为了把孩子从江律声那边带过来而找的借口罢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当然懒得计较这些,正想带着孩子离开,不料罗思昶看穿了她心思似的,拦在她的面前开了口,“小尔,我送你们回去,有点事情跟你说。” 乔尔哪会愿意再跟罗思昶有什么牵连? 可一想到他要说的事情十有**是关于江律声的,思忖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但却拒绝了让他送回家的提议,只是在幼儿园附近找了一家饮料店坐下。 饮料店里的小孩子比较多,也有专门开辟的一片游乐区,乔尔让幸幸自己去那边玩一会儿,听见坐在她对面的罗思昶开门见山地说,“小尔,离开安硕吧!不论你想在宁城找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可以帮你安排妥当,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留在安硕了。” 外面正是夕阳西下,金色一片透过玻璃窗子散落在乔尔身上,带来阵阵暖意,她却心尖发凉得攥紧了手指,好半晌,才下了很大决心般地动了动唇,声音却像是从喉咙底里挤出来似的沙哑干涩,她不答反问,“是他对吗?” 罗思昶似乎是愣了一下,“什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乔尔所指的“他”到底是谁,一时间,所有表情都在瞬间凝滞,乔尔见他是这个反应,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可如果真是江律声,那又为什么? “小尔,你别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罗思昶终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却被乔尔不耐烦地甩开,“那到底是哪样?罗思昶,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但这是对不起该有的态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还是你真这么窝囊,怕说了之后那个人来找你麻烦?” 乔尔是真气急了,当然也有想用激将法逼一逼他的意思。 男人俊朗的五官有过片刻恍惚,才无力而愤恨地闭上双眼,“对不起……” 对不起,最终,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083】乔尔就是不错的人选 【083】乔尔就是不错的人选 乔尔没能从罗思昶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反复思考着这件事。 从他让自己离开安硕,又不让江律声知道幸幸是自己的儿子来看,江律声确实有极大嫌疑的,可当她很直接地抛出那个人是不是江律声的时候,罗思昶却又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别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好歹也是认识十几年的关系,乔尔对罗思昶这个人,多少还是算得上了解的,更何况人在那种本能情况下的反应,应该是骗不了人的。 可得出的两个完全相反的结论,却又让她陷入了矛盾纠结之中。 到底,那个跟她有过一夜缠绵的男人是不是江律声? 如果是,那么在当时爸爸还没有把林素彬怎么样的情况下,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呢? 乔尔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江律声那张英俊冷漠的脸庞,要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越是仔细看,越是觉得跟幸幸有着说不出的相似之处,尤其是那种不高兴时蹙起眉头看人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乔尔兀自叹了口气,画面里的男人忽然掀动着薄唇开口说话了,“……西雅图那边新项目的负责人选,大家有什么建议?” 底下人交头接耳了一阵,一个尖锐的女声率先跳了出来,“我推荐乔尔!” 林采依举着手缓缓站起身来,顿时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她优雅地弯了弯红唇,视线投向主位上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西雅图的那个新case,我觉得乔尔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乔尔晃了晃眼,终是被林采依那两道尖锐的声音从神游状态里拉了回来。 今天安硕整个项目部的成员以及晶盛这边的项目部同时召开了一个会议,乔尔当然也在其中,因为晶盛在西雅图开发了一个新的项目,会议主题就是要选一个负责人去接洽那边的项目,而她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场合上走神了。 可当她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采依的意思,好像是要推荐她去西雅图? 不止是乔尔,对面的宋聿炀都懵了,采依跟那只小耳朵,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好了,还主动推荐,难道还真是他的那番洗脑起了作用? 不过林采依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西雅图这个项目是晶盛踏上国际贸易的第一步,重要程度可见一斑,原本她是打算亲自出马的,毕竟她在西雅图待了那么多年,人脉圈子广泛,而且对方公司的老总跟她爸爸的交情还不错,要搞定这样一件项目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可以在江家人面前露一露脸,一改自己之前犯错的形象,可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却听父亲提起,阿声的母亲吴曼丽病了,所以在将这个项目交代完毕之后,他要去的,是温哥华。 既然阿声不去,她自然也没这个兴趣再继续跟进,倒不如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乔尔,到时候找人在那里使些小绊子让她完不成项目,哪怕阿声之前对她有点什么意思,也会因为她搞砸了这么大件事而败兴,顺便自己又能在阿声的面前挽回一下形象,何不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我可是听说乔小姐还有海外留学经历,这种小case,应该难不倒吧?”林采依的视线转向乔尔,笑得无比优雅友善,仿佛真是因为看中她的个人能力才举荐似的。 旁边很快有人接话,“晶盛这边本来就没有外贸方面的专员,既然安硕有这个优势,我倒觉得林副主管的建议不错……” 乔尔呼了口气,基本已经预料那个项目有多棘手,林采依才会这么迫不及待推给自己。 不过她倒无所谓出差不出差的,反正出差的补贴经费以及项目提成都比较丰厚,她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单亲妈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大概见她这边迟迟没有表态,江律声的视线忽然扫了过来,男人的黑眸半眯,眼神清清冷冷之中又夹杂了一些疑惑,长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话是对乔尔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问题!”乔尔几乎是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的眉心微动了动,他的本意只是想问问乔尔有没有什么想要举荐的人,没想到这女人一口就给直接应下了,还是真这么迫不及待从他眼皮子底下开溜? 长指随意地在大班桌上轻点了两下,他才顺势将椅子往后一推,淡然开腔,“先这样,散会。” 会议室里众人顿时鱼贯而出,乔尔也跟着一并站起身来,不紧不慢整理好自己面前的文件,正打算离开时,手中的文件夹忽然被人伸手抽走,那种低低落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磁性的嗓音顿时在她耳边晕染开来,“我还没让你走。” “江总还有事?”乔尔以为他要找自己说的无非就是有关项目细节的事情,事关工作她当然也不会想太多,倒是主动问起,“是要给我西雅图项目的资料,还是需要我的护照订机票?” 江律声单手就这么施施然地撑在大班桌沿上,闻言,倒是笑了,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光就这么肆意打在男人英俊的五官上,衬得他轮廓更为立体深邃,他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意往桌上一丢,倾身往下,靠近她,“你倒挺卖命的,这么迫不及待想走了?” 乔尔身体一僵,几乎跟膝跳反射似的,一旦这个男人靠近自己,总让她下意识会脸红心跳,尤其呼吸里掺杂了那种淡淡的却又足以让人辨析出来的烟草味,更是觉得鼻腔都要彻底窒息了。 她下意识地脚尖往后退了一步,手腕却几乎同时被人拽了下,然后腰上又多了一道有力的禁锢,江律声一手掐着她的细腰,全然不顾她眼里的那种抗拒抵触,蹙眉哑声道,“问你话呢,躲什么?” 乔尔又气又无奈,偏偏这个男人的肌肉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还没把对方给怎么,倒是自己手臂酸痛得很,最后只能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没好气地说,“你……你先放开!卖命不也是在替你卖命赚钱,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084】未婚夫跟施暴者的女儿 【084】未婚夫跟施暴者的女儿 大概是因为挣扎时太过耗费体力,乔尔胸口剧烈起伏着,又因为两个人贴得近的关系,胸口跟着一呼一吸的节奏就这么直接贴在了男人的身上,她还恍若未觉,紧窄的衬衫包裹着女人曼妙玲珑的身姿,将她侧面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 江律声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活到这个年纪并非没有经历过女人,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重心移到了事业上,慢慢便将那些消磨意志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唯一能够让他偶尔想起的,也不过就是4年前那一具生涩却又勾人的身体。 而此刻,只是这种程度的触碰,却又让他起了念头的,倒还真是头一个。 尤其是那张白皙到藏不住一丝红晕的脸蛋,拧在一起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的表情,越是抵触抗拒,越是撩拨得他心痒难耐,仿佛是拿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他心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男人的眸光越发深邃晦暗起来,唇角半勾,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满足?真要满足我的话,恐怕你得用另一种方式。” 乔尔脸色刷一下就红了个透,不是什么纯情少女的年纪,当然不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飞速的心跳声如在耳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混乱的脑子组织着语言,想要反击,“江律声,你就是这么当人上司的吗?不肯放过所有可以占人便宜的机会,你……你先放开我,你就不怕我把你所作所为都录下来,找媒体曝光,让人都来看看你衣冠楚楚之下的真面目吗?” 找媒体曝光? 江律声的眉角几不可见地往上一挑,这女人现在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威胁他? “那你是想录音呢还是录像?” 他倒是忽然笑了,眼睑半眯时看人的样子说不出的迷人耀眼,可薄唇吐露出的字句却不禁让人脸红咋舌,“不过这种尺度的,你就算要找媒体曝光,人家也未必乐意搭理你,知道现在做新闻的都需要爆点吧,什么程度才能博人眼球,需不需要我配合?” 乔尔只觉得脸上的血管都要烫得爆裂了,张了张口,却又嘴笨得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只能苍白又无力地骂了一句“流氓”就别开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窘迫又尴尬的样子。 江律声却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又把视线转回来,湛黑又深邃的眸子对视上了乔尔一片湿漉的眼睛,他的笑意更深,“乔尔,你说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占人便宜的机会,那么你不妨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愿意让任何一个男人在你身上耍流氓,还是说——只有我?” 男人指尖上微凉的温度不断传来,却丝毫没能缓解她脸上发烫的症状,反倒是让她越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即将从胸腔破口而出。 那种暧昧的距离跟对话,让她的神经越发紧绷起来,乔尔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惶惶然地摇头否认,“不是的……江律声,我不喜欢……不喜欢留在安硕,也不喜欢被你这样对待,是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那你想选什么,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乔尔一愣,她原本想说的是,江律声没给自己是否要选择被他那样对待的权利,可话题为什么突然扯着扯着就跳到顾泽泓身上来了? 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深想,在晶盛的会议室里跟他保持着这样暧昧而又惹人非议的姿态,万一被有心的人看到,指不定回头又要说她怎么想着法儿地勾引顶头上司呢! “我怎么选关你什么事!?” 乔尔简直又气又恼,无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愤愤道,“我说过,我没有签卖身契给你,除了工作上你能限制我之外,你没权干涉我的私生活,江律声,你不就仗着我爸爸当年犯下的错想要惩罚我吗?可你既然那么在意林素彬,那么想替她出了这口恶气,那你觉得现在这样对我合适吗?如果她还活在这世上,她会乐意看到我跟你这样?” 这话一说出口,乔尔就有些后悔,毕竟林素彬是逝者,她再怎么气恼也应该尊重死者,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覆水难收,连个让她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更何况,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自己的未婚夫跟施暴者的女儿……如果林素彬泉下有知,估计都能气得直接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乔尔也豁出去了,索性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大不了就是被这个男人重重警告一番,哪怕要把上次在酒店套房里她扇的那个巴掌还回来,她都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可意料中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律声只用那种波澜不惊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眸底湛黑一片,也分不清喜怒,乔尔被他盯得莫名几分心慌,这算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他面前坐以待毙,泛酸的手臂好不容易攒了些力道,乔尔拧着眉,双手按在男人的胸口又使劲推了几下,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这回江律声倒是给她反应了,男人禁锢她腰际的那只大掌用力往回一按,没等乔尔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双手的手腕已经被江律声的另一只手给提了起来,高举过头顶。 乔尔,“……”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不开口讲话也不给她个反应,结果她一动还把她手也给控制了起来,乔尔本来就觉得双手酸痛,此刻被迫举高的姿势就更是让她觉得不舒服,只能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体,以示反抗。 不过这样的举动似乎毫无产生效果,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好似能够穿透衣物阻隔,就这么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晕染开来,如同电流窜过一般。 “瞎闹什么?”江律声眉峰稍稍动了下,粗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浓浓的压抑情绪,“非得在这种地方给我弄出反应你才开心了?” 【085】我已经有对象了,希望江总自重 【085】我已经有对象了,希望江总自重 “瞎闹什么?”江律声眉峰稍稍动了下,粗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浓浓的压抑情绪,“非得在这种地方给我弄出反应你才开心了?” 乔尔吓得脖子一缩,装出来的气势也瞬间被打回原形,不是没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恶劣,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身体真的感觉到哪里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可见不是拿话吓她的。 见她安静下来,江律声才松开了手,不过也仅限于捏着她手腕的那一只,乔尔抓住时机往后一退,彻底脱离了他的怀抱,江律声倒也浑不在意,顺势将空出的手插入西裤口袋,正好挡住了面前凸起的轮廓,他这才施施然地往前两步,垂颈看她,仿佛是轻笑了那么一声,“乔尔,别总拿你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去衡量别人的,我说过要上了你替我死去的未婚妻出口恶气这种话了?” 乔尔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抿着唇就是不说话。 他是没有直接地说过这种话,可但难道自己还能理解错意思吗?先是把已经从安硕离职的她又给逼了回来,然后就是三番四次地纠缠自己,无论是工作还是私生活他都肆无忌惮地干涉着,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见她不说话,站在面前分明是一副恨得他牙痒痒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男人点烟抽了一口,才挑眉道,“在心里骂我?” 乔尔继续保持沉默,堵着气不愿意跟他说话,不过这种沉默明显也是跟默认没什么两样了。 “我要是真想弄你,看看现在你还能不能这么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给我甩脸子看!”江律声五官仍是带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一字一句更是让乔尔心尖微微颤动起来,男人眯起眸子舔了下唇,倒也不是真想吓着她,缓和着嗓音忽然转换了话题,“4年前替你爸打过官司没?要是打过,那你就应该了解过,强暴的意思是在违反被害人意愿的前提下,使用暴力的非法手段强制跟人发生关系,我跟你说过什么没往脑子里去是不是?” 乔尔一怔,脑子里有个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十分应景地冒了出来——那你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被我上。 脸色不可避免地红到了冒烟,她倒是还没忘记,这是在西餐厅被江律声撞到自己跟顾泽泓吃饭的那天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而且当时他好像还刻意咬重了“心甘情愿”这四个字。 可他现在什么意思,拿“心甘情愿”跟“违反被害人的意愿”来比,想要说明他的目的并不是要从她身上替林素彬泄愤? 如果不是泄愤,那又会是什么? 难道不会真被雯茵给说中了吧,他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不可能的! 她连忙把这种惊悚无比的念头给掐断在萌芽之中,且不说自己跟他这层尴尬的关系,乔尔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被他吻了几次就还真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人家是想跟你谈恋爱吗? 像江律声这样多金且生得一副好皮囊的男人,先不说有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他不是还有个已经指定了的结婚对象吗?其实说到底,他大概也只是因为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起个新鲜就想尝尝她这样的清粥小菜,吻而已,对他而言或许只要是看着不讨厌的女人,都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一想到这里,乔尔对这个男人就更是反感,尤其想到他那两片吻过自己的薄唇之前不知道还吻过多少女人,她恨不得立马回家多刷几遍牙! “江……江律声!” 乔尔终是收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气愤不已指责他,“别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你敢说你没强迫过我做什么?还是你自信到觉得每个女人都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对你言听计从?那我不妨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吃你这一套!我已经有对象了,希望江总能自重一点,别再来……” 她下意识地顿住,实在不愿意把“强吻”、“纠缠”那种夹杂暧昧词语的话搬到台面上来讲,最后咬着唇,正要找一个不那么引人误会的词将话补充完整,却见江律声勾起唇角,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别再来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乔尔也倔,索性就不说了。 她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炸锅了,对面的江律声倒像个没事人似的闲适地抽着烟,也对,是她自己多费唇舌,跟这样三观不同的人本来就无话可说! 那一张樱红色的小嘴气得鼓鼓的,不断有气息从里面吐露出来,带着清甜好闻的味道,江律声不由地想起那种软软的触感,夹着烟的手掌忽然扳过她的下巴,喉结一动就低头吻了下去。 乔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又气又恼地想要开口说话,结果张了张嘴,江律声直接探舌入内,根本不给她一丝出声的机会。 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在她唇齿间慢慢晕染开来,夹杂了一股清冽独特的男性气息,其实并不难闻,可她却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强迫的感觉,尤其现在还是在晶盛的会议室里,随时会有人推门而入,这男人还真是发作起来不分场合的吗? 乔尔抗拒地推了他一下,本以为还得挣扎个半天,没想到江律声只在她口腔里扫荡了一圈便迅速退了出来,顺势就将她松开,她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同时十分嫌弃又抗拒地伸手擦拭掉了沾在唇瓣上晶亮的唾液。 那一抹越发浓重的红晕,也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羞的,过白的肤色也没能替她遮挡个一星半点,反倒是将那种女人特有的羞赧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律声的眸底漆黑一片,如同是点了墨般,那里头有浓烈的情绪翻滚叫嚣,他抽掉了最后一口烟,吐出薄雾的同时将烟蒂重重捻灭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声音说不出的低缓冰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以后再说这种话试试,看我会不会再强迫你干点别的事!我不需要你吃我哪一套,但你也给我记住了,只要是我江律声想得到的,就必然只能属于我,出去——” 正好男人腕表上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乔尔不知那是闹钟还是别的什么提醒事项,只见他垂眸看了一眼,便不耐烦地伸手按掉,蹙眉看了她一眼,语气却是比之先前稍有缓和,“西雅图出差的事我会安排别人去做。” 【086】她还揭不开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 出差的事情安排别人去做? 话题跳跃得太快,乔尔一下子几乎没反应过来,可刚才会议上不是还有挺多人举荐她的吗?难不成江律声这么公私不分,就因为自己惹他不高兴了,连出差的权利都给她剥夺了? 她也顿时没了好气,质问道,“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找人换掉我?” “换?”江律声蹙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用在此处的字眼很不认同,“我从来没说过这个差事已经定了让你去。” 刚才留她下来,无非就是想告诉她,让她别掺和这个项目,结果被这女人一副主动请缨的架势给气得,三两句就跑偏了题。 “可是……” 乔尔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江律声却抬了下腕表,正好那上面的时间显示下午2点55分,“送安硕项目部回去的车子3点钟准时出发,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继续讨论下去?” 乔尔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气鼓鼓地拿起自己的文件夹,扭头就离开了会议室。 不得不说江律声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从晶盛回到安硕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去西雅图的人员公告就已经出来了,果不其然,那上面没有乔尔的名字,被选中的是安硕项目部里的一位同样负责外贸的男同事,当然还有几个晶盛总公司那边派出的人。 乔尔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觉意外,毕竟刚才在会议室里江律声早已给自己提前打了预防针,不去也好,毕竟出一趟差需要好几天,儿子长到4岁,还没有过跟她分开的经历,她也担心万一自己真被选中要离家那么久,幸幸会不习惯。 可她又忍不住想,江律声不让自己去的目的,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惹恼了他? 一旁施桑桑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的公告邮件上收了回来,见乔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因为没能被选中西雅图项目的负责人而心情不佳,免不了幸灾乐祸几句,“看来也不是张得开腿就能办得成事的。” 乔尔心里装着事,完全没听到施桑桑说了些什么,慢了半拍才转过脸,有些茫然地问她,“嗯,你刚才说什么?” 施桑桑讨了个没趣,也觉得无聊透顶,沉下脸冷哼了一声,就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了。 不过总的来说,这次没能选中乔尔作为西雅图的项目负责人,还是挺值得她高兴的一桩事,她心下一动,拿出手机给那个连备注都没存的男人发了一条短信:【5点半来接我下班】 10分钟之后仍是没有回音,她也浑不在意,又动了动手指编辑第二条:【有关乔尔的事,不想知道?】 这一次,对方倒是很快回复了,极简单的两个字:【等着】 ** 相比于施桑桑万里晴空的好心情,林采依的办公室里几乎是狂风暴雨了。 助理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想上去收拾却又不敢,最后只好颤巍巍地劝道,“林姐,你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就不值当了!” “你给我闭嘴!”林采依一手托着腰,一手不断地在自己脸颊边上扇着风,“叫我林姐,觉得我老?” “当然不是,林副主管,我不是这个意思……”助理吓得连忙改口,平时也这么叫,从没见她有过什么意见,怎么现在连个称呼都能被她挑刺? 不过她也知道的,这位林副主管家庭背景雄厚,在这儿上班跟玩似的,哪是她一个小助理得罪得起的?当即捂了捂嘴,再也不敢出声。 林采依虽然气还没消,但办公桌上的东西都也被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再也没什么可扔的了,她“哼哼”了两声就回到大班椅坐下,伸出长指揉了揉自己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她当然生气,本以为自己推荐了乔尔,在江律声面前会是大功一件的事,毕竟当时在会议上还有几个人是站出来支持自己的,结果没想到最后被选中的竟然是别的人,这难道不是等于啪啪打了她的脸吗? 最让她咽不下这口气的是,西雅图那个项目是由她父亲林毅鸿中途牵的线,当然也会有出于想要把林家的人脉渗透到晶盛集团的考虑,一开始江律声说不亲自参与,她可以理解成是因为吴阿姨身体不好的缘故,现在连乔尔也不让她去,该不是真的这么不给她爸爸面子,已经做好了彻底跟林家翻脸的准备? 一想到这些,林采依的太阳穴更是突突跳个不停。 但也未必,毕竟如宋聿炀所说,乔尔在整个晶盛里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能对她林家渗透进晶盛集团产生什么一星半点的影响么?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该发泄的也都发泄过了,冷静下来想一想,若是阿声没那个意思,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自乱阵脚,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她对着桌面上的化妆镜照了照,还好眼角没气得起皱纹,这才对着助理吩咐,语气又恢复如常,“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吧!” 助理终是松了一口气,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文件捡起并整理好,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角,见林采依脸色有所缓和,才斗着胆子又劝了句,“林副主管,其实我觉得江总这样做也不一定就是驳您面子的意思,说不定就是觉得那个女人能力不够格呢?” “你也这么认为?” 助理看她脸色点了下头,“毕竟这次是晶盛做外贸的第一个项目,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去的吧?” 林采依思索了片刻,越想越是觉得这个解释极为合理,心情不错地挥了下手,“那你出去吧!” “这些文件……”助理犹疑。 “我来处理。” 助理巴不得从这间气压极低的办公室里闪人,匆匆说了句“好的”便关门退了出去。 林采依喝了口咖啡,视线才落在面前的那堆文件上,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上次去安硕收集来的员工履历表,要输入到晶盛的系统里去的,因为打乱之后被重新整理的关系,好巧不巧,第一页还就是乔尔的。 清清秀秀的字迹,让她无端端就想起那张如出一辙般清汤挂面的脸蛋。 林采依手指一动,已经打开了填有她名字的那张履历表,说实在的,无论学历还是工作经历,都算不上出彩,更不要说跟她这样的名校毕业生相比,视线继续往下,忽然间,林采依漂亮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惊诧跟难以置信。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父母亲信息一栏上,分明写着“乔德鑫”三个字,如针一般刺痛她的眼。 宋聿炀不是否认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吗?还有阿声,仔细回想起来,上次跟两家长辈吃饭的那一次,是在她即将脱口而出乔尔的名字时,江律声才出声制止的,而这一次之所以不让乔尔去西雅图,难道是因为她的父亲林毅鸿也会出现在那个项目里? 林采依眼中的震惊慢慢变成了阴毒,难道去不成西雅图,她还揭不开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 dnzM 【087】你倒挺记仇的 乔尔下班的时候,正好见到了一辆黑色的捷豹停在台阶下方。 她心头一抖,下意识以为是罗思昶又来公司门口堵她了,结果那车只停留了片刻,还没等她走完台阶,就发动引擎直接开走了。 想想也是了,昨天才闹得如此不欢而散,况且最为关键的那个问题始终没有解决,以她对罗思昶的了解,在能给出那个问题明确的答案之前,他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再来找自己了。 乔尔舒出一口气,大概这段时间自己真是被折腾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搭了公交车回家,结果在玫瑰苑小区的门口,竟又意外看到了另一辆她极度不愿意看到的车子。 黑色的宾利慕尚,安静泊在树荫下,如同是一头沉睡的雄狮,那上头稀疏的树叶遮挡不住,有大片斑斑驳驳的太阳光散落下来,照在后视镜上,晃得乔尔眯了下眼睛。 茶色的车窗玻璃内,隐约可见男人的半个侧脸,几乎是本能的,乔尔一下就认出那是江律声。 可她又不禁诧异,无缘无故的,江律声跑来这里做什么? 反正也不会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乔尔低下头,权当没看见,加快了脚步就往小区里面走,还没走两步,身后那道冗长而响亮的喇叭声就刺得她耳膜一震,顿了脚步的同时她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什么: 他不会——真是来找自己的吧? 可这种非工作的时间,他找自己做什么? 乔尔只要一想到几个小时之前,他在会议室里对自己那种霸道强势的模样,尤其是因为自己顶撞了他几句就被莫名其妙剥夺了出差的权利,心里就觉得气愤难平。 倒不是她觉得去西雅图负责项目是一件多好的差事,可那种因为别人的情绪喜怒而肆意决定她人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才不管他什么上司不上司的,乔尔心一横,直接无视掉那恼人的喇叭声,继续走她的路。 可还没能等她跨进单元楼的门口,手臂忽然被人用力往回一扯,紧接着,一道低沉之中又透着那么点愠怒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膜堪堪传来,“耳朵落公司里了?” 夕阳时分那种黄黄暖暖的光打在男人英俊的五官上,衬着他眯眼看人的样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散漫感觉。 “江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乔尔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冷淡淡的,表情算不上厌恶,但也刻意保持着一副疏冷的样子。 字里行间用的虽然是尊称,但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写着“我不愿意搭理你”这几个大字,江律声缓缓倾身往前,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盯得乔尔一阵发毛,刚想别开脸,却见男人的唇角一弯,忽然淡淡开口,“你倒挺记仇的,跟我置气?” 乔尔,“……”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逻辑?说要举荐她去负责西雅图项目的是别人,否决她的又是江律声本人,从头到尾也没给她发表自己意见看法的机会,现在既然江律声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又假惺惺地来问她记不记仇、生不生气,有什么意思? “没有。” 乔尔不想去深究自己这话里有没有几分口是心非的成分,不过她倒真的不至于小心眼到把这么一件小事放在心上,深吸了口气,只想赶快结束这样无聊又没有意义的话题,“江总,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男人的眸色渐冷,大概还真是头一回在女人面前这样“吃瘪”,尤其是她此刻那种冷淡疏远的语气,更是刺激得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顿时也失了耐性,往前两步直接拦住她的去路,语气不好地开口,“上车!” 那辆黑色的宾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单元楼下,估计是他刚才追着自己过来的时候直接把车子也开了进来,不过乔尔哪里会肯,梗着脖子就跟他唱反调,“我要回家!” 江律声倒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脾气那么倔,不过脸上仍是压制着火气,态度有所缓和,“没说不让你回家,先跟我上车。” 乔尔拿眼瞪他,站着不吭声。 江律声跟她僵持了几秒,见她一副“我就是站着不动,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旋即倒是笑出了声,“怎么,还想跟我杵在这儿耗时间?我倒是空得很,不过这个小区你应该住了很多年了吧,楼上楼下都认识?你就不怕等下被什么认识的人看到,或者等你母亲什么时候下楼了直接被抓包?” “你……” 乔尔气得简直肝疼,但却不得不正视他的话。 这栋楼里确实有很多人认识她,尤其这个时间点,下班回来的人居多,要是被熟人看到她跟江律声在楼下这么耗着,万一真传到了关悦群的耳朵里,那她可要解释不清了,更何况,幸幸应该差不多快要从小区的公共活动区那边回来了,有些事情她还没弄清楚,万一被他知道了自己跟幸幸的母子关系,就更是麻烦无比。 思考的时间没有多久,她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不过关门的时候大概因为气急了,车门被她摔得“嘭”一声巨响,她先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后来想到这是江律声的车,瞬间连任何心疼的情绪都没有了。 江律声倒也不恼她这种幼稚的行为,只付之一笑,便也跟着坐了进去,直到车子开到了小区外面一条僻静的马路边上,他才停下,又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两口。 车厢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不过因为车窗开着的关系,也并不显得呛人。 乔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6点10分,平时她一般6点不到就能到家,估计再过一会儿,母亲就该打电话来催了,便也不想在这里跟江律声耗费太多的时间,开门见山就问,“江总,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薄雾阻隔下,男人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他倒也不藏着掖着,长指点了下窗沿抖落烟灰,直接切入主题,“你跟Monica,算熟?” dnzM 【088】你管她叫什么? 薄雾阻隔下,男人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他倒也不藏着掖着,长指点了下窗沿抖落烟灰,直接切入主题,“你跟Monica,算熟?” Monica? 林采依? 乔尔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真没想到,江律声要跟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个,可她跟Monica哪里算得上是熟,根本是连半点交情都没有的关系吧?尤其那个女人还莫名其妙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时不时地逮着她就想宣誓一番主权似的。 不过江律声之所以会这样问自己,大概也是因为在今天下午的会议上Monica当众推荐了自己吧? 对此她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作答,“只打过几次照面而已,不熟,至于林副主管今天为什么会举荐我,我是真的不清楚。” 只不过,乔尔还是刻意避过了林采依对自己有点敌意那部分,一来是因为她没有在背后评人好坏的习惯,二来她大概也清楚,林采依之所以会对自己有看法,也是因为那一次她误打误撞坏了林采依的好事,让她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脸的缘故,不过若真要把这事搬出来讲,恐怕到时候,脸红尴尬的还是她自己。 但江律声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男人眉心微动了一下,“嗯?你管她叫什么?” “林……副主管?” 乔尔不知这个称呼哪里有问题,可江律声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连带说出口的后半句话都有些犹犹疑疑的,“不是说Monica的中文名字叫林采依吗?” 那双略带迷茫跟疑惑的大眼睛缓缓眨动了两下,但除此之外,却没有夹杂别的什么情绪。 看样子,她应该是还不知道“林采依”这个名字跟林家之间的关系,笼罩在男人心头的那层乌云这才渐渐散开,他眯眸抽了口烟,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她的事你也清楚?” 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总让乔尔觉得哪里不舒服,搞的来倒像是她刻意打听了林采依,意有所图似的,忍不住也为自己辩解了两句,“我不清楚,不过每天在公司多多少少也能听不少人提起,我想这应该是归功于江总你的私生活太有话题号召力的关系吧?” 这丫头明里暗里的,无非就是在讽刺林采依仗着他的关系进出公司太过高调,才会人惹非议,江律声哪会听不出来? 不过他也浑不在意,倒是勾着唇笑了,眉眼完全舒展开来的样子,大概只能用“风情”二字来形容,他稍稍凑近了些,嘴角挑着若有似无的笑,“还说不清楚,那你倒是知道她跟我的私生活有关系了,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烟的关系,男人唇间的那股气息很热,灼得乔尔心尖莫名颤了颤,车厢的空间本来就比较小,他还偏偏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就更是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尤其他那句话,怎么听起来就像是她在口是心非一样? 可她哪有?无论是江律声还是林采依,从头到尾她对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丝毫兴趣,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江律声一定要强迫她留在安硕,恐怕至今她连林采依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大概是见她很久没动静,江律声出声提醒,“怎么不说话?” 男人右手手臂往上抬了下,结果这个突然的举动把乔尔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做什么,本能地就往车门那边退了退,这个反应倒是把江律声逗乐了,他随意将手臂搭在了副驾驶位的靠背上,长指轻点几下,像是嗤笑了那么一声,“青天白日的,还开着车窗,我没这种特殊癖好打算在这里跟你做些什么。” “那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乔尔真是要气炸了,可偏偏自己的那张脸蛋如此不争气,每次只要被江律声那种夹杂着暧昧性质的话调侃上几句,红得比什么都快。 可这个男人不是已经跟林采依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乔尔还记得的,有一次在安硕的茶水间里她恰巧听到有两个同事在聊天,说到林采依空降到晶盛人事部时顺便把她的背景也扒了一下,说得有模有样的,看样子也不是空穴来风。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那股气就攒动得更厉害了,一个明明有了交往对象甚至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她,甚至还……吻了她,这种脚踩两条,不对,也许是N条船的行为,得是人品多恶劣的男人才能做得出来啊? 他是不是觉得,仗着自己有钱有貌,就可以随便玩弄女人了? 她虽然在感情上没什么太过深刻的经历,但也挺有自己原则的,那就是绝对不会插足别人之间的感情,可是自己现在跟江律声这样牵扯不清的,哪怕不是出于自愿,不也夹在了他跟林采依之间么? 乔尔觉得挫败极了,深吸口气,“我知不知道你跟林副主管之间的关系,重要吗?需要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吧?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以前接触过的所有女人都能把感情跟原则分得那么开,但我真的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江总,如果你真不是因为我爸爸跟林小姐之间的事情对我心怀怨恨,那就放过我吧,违背原则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做,哪怕你逼我也没用,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乔尔转身就要去推车门,结果指尖还没触及到门把手的时候,另一只手臂忽然被人猛地给拽了回去,力道很大,以至于她整个人跌到男人怀里的时候,被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给撞得,都觉得生疼。 乔尔回过脸,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瞳仁深处,可男人身上的那股气场却忽然变得冷戾无比,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明显是在生气。 他紧锁眉宇,嗓音带冷地将最后一口烟雾喷到了她脸上,“断章取义的本事倒是挺高,我说过要逼你给我当清妇这种话了?” dnzM 【089】你也离我远点! 乔尔一时没注意,浓烈的烟味就这么跟着呼吸卷入了她的鼻腔,呛得她拧了拧那双秀气的眉,顿时就扶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江律声倒真是没料到这一出。 平时吞云吐雾的时候,他都挺注意地会避开别人,当然这也是出于个人修养的关系,不过男人对着女人吐烟,那就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当然他刚才也有气急了想给她一个小小教训的意思,哪里知道这个小丫头这么没用,一口烟而已,竟然还被呛成了这样。 不过此刻,盯着乔尔那张因为咳嗽已经憋得涨红的脸蛋以及那上面痛苦的表情,江律声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蹙了下眉,又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这才放缓了语气,“呛到了?” “咳,咳……” 乔尔哪会领他的情?但因为一只手腕被他攥着的关系,只能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推他的手臂,结果男人顺势往回一收,就直接将乔尔按到了怀里,牢牢地掌控着,乔尔挣脱不了,下巴被迫搁在了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只能扭动身体不断挣扎抗议。 那具柔软好似无骨的身子动得越是厉害,江律声眉头就堆蹙得越紧,到了最后,当他明显感觉到乔尔的一只手已经按压在他起了变化的一处时,不得不厉声出言警告,“闹什么闹?我看非得要我在这里对你干点什么你才静得下来!” 乔尔吓得瞬间缩回了手,不用江律声点明,她也不会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见她好不容易乖顺了下来,江律声这才稍稍松开了她,嗓音里像是刻意压制了某种情绪,沉沉道,“好点了没?” 乔尔没再继续咳嗽,算是给了他一个默认的答案,只是她那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因为呛得还是被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也不作答,只是哑着嗓子对江律声说,“我该回家了。” 江律声蹙眉,眼中的情裕早已褪散,习惯性地想要抽根烟,不过到底是顾虑到乔尔刚刚才被烟呛到过,还是忍了下去,顿了片刻才说,“把你手机给我。” 手机? 好端端的他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 乔尔警觉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提包,她手机屏幕背景的那张图片就是幸幸的照片,而江律声昨天才在幼儿园里见过儿子,既然现在她怀疑江律声是4年前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当然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手机。 江律声等了几秒,不见乔尔回应,以为这女人纯粹就是不愿意告诉他电话号码,索性直接拿起了自己搁在仪表盘上的手机,手指飞速在上面按了几下就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没过两秒钟,乔尔包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乔尔,“……”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可他既然知道,干嘛还朝自己要手机? 男人见状,挂了电话又将手机扔回了仪表盘,也不理会乔尔一脸震惊的表情,淡淡开口,“明天开始,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一般的事情你找聿炀,他会替你处理,如果有什么紧急的,打这个电话找我,还有——” 他忽然顿了一下,极为认真地看着乔尔的眼睛,像是在给她一个忠告,“离Monica远一点。” 如果说前半句话乔尔还能理解成江律声是出于对自己的关照,那么加上了后半句,整个儿的意思就完全变了味,就像是在告诫她:林采依才是那个最终会跟他写在同一本证上的女人,而你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的对象,始终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哪怕遇到了林采依,你也得躲得远远的,千万别惹恼了她。 乔尔才刚咽下去的那口气又蹭蹭地冒到了嗓子眼儿,只愤愤丢下一句“你也离我远点”,就直接下了车。 她此刻的心情,岂止是气愤难平,简直就是怒火攻心! 刚才自己那番话的意思应该表达得很清楚了吧,她对江律声这个人没有意思,更没有兴趣要破坏自己原则介入他跟林采依之间的感情,甚至是婚姻。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说这个男人从来就是那么霸道蛮横不讲理,只凭自己的意愿就会随随便便替人做决定,都不需要顾虑别人的感受?也对,这样一个唯我独尊的男人要是能替别人考虑,那估计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可她就是气不过,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非得躲着林采依不能见人,难道被江律声莫名其妙地强吻了几次,她就真要背下这个“小三”的黑锅了吗? 不,绝对不行! 要江律声再敢对自己怎么样,大不了她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一个有了结婚对象的公司老板总缠着她一个小职员不放,这事真要说出去,难堪的也未必是她。 打定了主意,乔尔才觉得压在心底的那一口气舒缓了不少,手机未接电话里有江律声的号码,乔尔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关掉了通讯界面。 乔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6点半了,关悦群还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见到她进门,不免问了句,“你今天怎么那么晚?” “哦……手头还有点收尾工作没做完,就多留了一会儿。”乔尔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每次说谎总免不了心里紧张,不过好在关悦群并没起疑。 她系着围裙,手里端着刚炒好的两个菜到餐桌上,“带幸幸洗个手出来吃饭吧。” “好。” 关悦群做的都是家常菜,不过手艺很不错,连一向挑食的幸幸也吃得津津有味,饭后,乔尔帮着母亲一道收拾了碗筷,又把晾在外面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正打算叠好收起,却意外发现里面竟然夹着不少爸爸的衣服。 爸爸还有3年才能出狱,好端端的,她洗这些做什么? 正好关悦群进来,看到堆在床上的男士衣物,脸色微变了下,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解释道,“上次你不说没见到面吗?过两天再去一趟吧,正好开春换季,给他带点换洗衣服。” dnzM 【090】虽然不在宁城,但我一直盯着她 乔尔其实也知道的,母亲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怕这四年来她从未亲自踏足过宁城监狱一步,家里属于爸爸的那些东西,包括他的衣服、茶具还有医药箱,她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爸爸平时习惯看的那份医药报,这些年她也一直没断了订阅,在书房里堆了满满一书架。 无论她说多少句怨恨爸爸的话,不过心里,始终是在期盼那个人回来的吧? “妈……”在她要离开房间之前,乔尔叫住了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地问了句,“你不打算去看看我爸吗?” 关悦群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语气也差,“我去干什么,他有这个脸见我吗?” 乔尔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兀自叹了口气,看来要化解这两人之间的嫌隙,还是路漫漫啊……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乔尔去监狱探视倒是顺利多了,到了探视的那天她起了个大早,又考虑到监狱那边交通不便,特地还联系了孟雯茵,麻烦她接送自己一趟。 乔尔虽然有美国的驾照,也会开车,但显然并不能拿来在国内用。 在距离9点还差一刻的时候,两人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乔尔对这里的探监流程已经了解,所以直接到了登记的地方,递交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又签了字,这才由那边的狱警领着进去。 冷色调的房间被一面一面玻璃墙隔成了两段,玻璃那边的人穿着清一色的囚服,乔尔找了一个空的位置坐下,很快便看到里间有人带着一个穿囚服的中年男人出来。 乔尔缓缓站起身来,张了张嘴,“爸爸”二字还没叫出口,看到记忆中那个穿着白大褂温文尔雅的父亲如今白了半头的发,一瞬间眼眶酸得再也忍受不住,霹雳巴拉就往下掉眼泪。 乔德鑫事先并不知道来看望他的人是乔尔,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女儿,最快闪过脑子里的情绪竟是意外,可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看到自己的女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哪能不心疼? 尤其上一次见到乔尔时,她还是个才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因为高考成绩不错,非得缠着他给自己买一套登山装备,说是嫌自己高三这一年营养太丰富长胖了,需要爬山减肥,可没能等得及兑现诺言,他就经历了人生中天翻地覆的剧变,直至如今再见到女儿,他竟有一种恍若再世的感觉。 他乔德鑫的宝贝女儿,比以前长大了也漂亮多了,哪怕不需要他这个爸爸给买登山装备,人也瘦下来了,可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得是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啊,尤其当他想起那个人上一次来看他时说过的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女儿已经回国了,这些年她虽然不在宁城,但我可一直盯着她呐,哦对了,还有个喜讯恐怕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她在国外生了个儿子,已经4岁了,那小家伙我倒是还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啧啧,长得倒是真可爱,看来你一出狱,就能听到一声外公了。” 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加上阴测测的笑,每每想起,都让他不由得攥紧了双手,只是碍于女儿就在对面,乔德鑫还是将眉宇间的那些戾气逼退,这才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拿起旁边的话筒。 乔尔也将话筒拿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哭泣声传到乔德鑫耳朵里,他心都揪在一起了,“乔乔啊,你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 “我……高兴啊……” 乔尔哪里止得住眼泪,可能够探视的时间不过也就15分钟,她也不愿意浪费在哭上,擦干眼泪稳了稳呼吸,才说,“爸,你在里面生活得还好吗?这里吃饭睡觉都还习惯吗?会不会有狱友欺负你什么的,我以前看的电视里总说监狱里的人不太好相处,平常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 乔德鑫听着女儿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就笑了,“你看看你那么多问题,到底让我回答哪一个?我在这里挺好,吃的也好住的也好,狱友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倒是你,怎么变那么瘦,别是因为减肥减得连饭都不吃了吧?” “我有吃饭。” 乔尔点了下头,自己变瘦大概是在国外的那几年太辛苦,又要带孩子又要念书还得兼职工作,特别是月子没坐好,以至于现在自己的体力也不像高中时候那么好了。 但有关幸幸的事她还是暂时选择不告诉爸爸,从小到大她就是爸爸眼中引以为傲的女儿,要怎么开口才能说出“她未婚先孕跟别人有了孩子”这种话?可她不知道的是,乔德鑫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只是因为不想让女儿担忧什么,所以才没有提及。 她笑了笑,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来了几套换洗的内衣裤,这里虽然统一要穿囚服,不过里面的内搭应该还是可以家里带的,我已经跟狱警登记过了,估计等下你回去就能拿到。” “你妈她……”乔德鑫顿了下,提起自己的妻子,神色难免流露出几分愧疚又想念的情绪,“她还好吧?” 乔尔笑着回答,“挺好的,她现在晚上没事的时候,就跟小区里的几个大妈一起锻炼锻炼身体。” 乔德鑫的思绪飘远,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关悦群在小区楼下跳广场舞的样子,笑容带点苦涩,“她应该还是不愿意来见我吧?” 乔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关悦群这么多年来都怄着一口气,无法原谅丈夫当年出轨的行为,乔尔可以理解,但她也不能太伤了爸爸的心,只避重就轻地说,“我来看您了不是一样吗?爸,你再熬一熬,等出来了之后,我妈不会不理你的,到时候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 乔德鑫笑了笑,以前的那种日子对他来说是多遥远的事了,能回去吗?他虽然渴望,但却也不强求,只要她们娘儿俩过得好,哪怕他一辈子都待在这里都无所谓。 他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蹙了一下,才说,“乔乔,手头的钱还够吗?如果够的话,最好带着你妈一起到国外去生活,尽快离开宁城。” dqEU 【091】新品发布会 离开宁城,出国? 乔尔闹不明白了,她这才刚从国外回来多久啊,怎么爸爸竟然让她再出国去,而且是带着妈妈一起? 3个月前她毅然决然地要从美国回来,主要还是考虑到他们二老都在国内,尤其是她母亲关悦群一个人住着,年纪也渐渐大了,乔尔放心不下,再加上宁城毕竟是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熟悉也有感情,自然是比美国要来的有归属感,所以才会回来。 可是现在,爸爸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她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如果是钱不够的话,就把玫瑰苑的那套房子卖了吧,虽然是二手的,不过好歹地段不错,也能卖个100来万,够你们在国外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了,至于那之后……乔乔,恐怕是要辛苦你了。” 乔德鑫一口气说完,正好旁边的铃声响了起来,这是探视时间已到的提示铃,他也不给女儿追问的机会,只匆匆说了一句“先回去吧,好好保重”,就直接挂了听筒。 “哎,爸!爸……” 乔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乔德鑫已经站了起来,由旁边的两个狱警押着,很快从那后面的一扇门离开,无论她这边对着话筒怎么喊,爸爸都听不到了。 离开监狱的时候,乔尔心里还一直思索着爸爸刚才的话,好端端的,爸爸为什么非得让她们母女到国外去,而且连个理由都不说明? 孟雯茵在一旁跟着猜测,“会不会是你爸觉得太过没脸见你妈,所以才让你们离开?”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逻辑不通,“不对啊,这哪怕是要避,也应该是你爸这个理亏的人离开才对,再说离刑满释放还有3年呢,3年内要是你妈不踏足这儿,他们俩也见不上面。” 乔尔仰靠在座椅上,头疼地闭了闭眼睛,“我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但他好像很急着让我跟我妈走,说要是钱不够的话,把房子卖了也行。” “啊?”孟雯茵的脑细胞显然已经不够用了,“那你怎么打算的,真要走么?” 乔尔摇了摇头,“在没弄清楚我爸的意思之前,我怎么走啊?更何况,我还得考虑到我妈,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辈子,如今到老让她无缘无故地跑到国外去,还是我爸的提议,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四年前她出国的时候都没能说服关悦群一起,到了现在,恐怕是更不可能了。 孟雯茵想想也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昨天晚上听我爸说起,林毅鸿一家好像是回国,已经重新在宁城定居下来了,他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商务酒会的,正好被我爸见到,要不是今天陪你来看乔叔叔,我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其实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爸的建议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乔尔心里“咯噔”一下,林毅鸿是什么人她不会不清楚,难道说爸爸是因为得知了这个消息,怕林家人来找她们母女的麻烦,才让自己带着母亲离开的吗? 可监狱里的环境那么封闭,他又是哪来的渠道得知这些事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乔尔怎么都没能想通,原本想着再找一个空一些的时间去一趟监狱向爸爸求证,结果手头的工作量忽然加重,让她不得不将这个疑惑暂时搁置。 ——晶盛集团即将筹开一个新品发布会。 按照晶盛的惯例,每半年都会召开一次新品发布会,向社会公众展示这一季的新产品,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因为全程会有媒体的参与报道,所以每次都是在酒店举办,需要提前布置场地跟准备材料。 本来这种筹备新品发布会这样的事,怎么都轮不到乔尔一个项目部的人来做,不过因为时间紧迫跟人手不够的关系,宋聿炀才临时找了几个其他部门的过去一起帮忙,乔尔也是其中之一。 整整连续两周,乔尔的上班时间几乎都是在酒店发布会现场度过的,一起负责筹备的其他几个人大部分都是晶盛那边的派过来的,乔尔之前并不认识,不过相处下来的感觉倒是不错,人也都挺和善,尽管工作量比在办公室里要大很多,不过总好过每天面对施桑桑的冷嘲热讽以及林采依时不时的挑衅。 正好那段时间,林采依进出安硕的次数比较频繁,想来也是宋聿炀为了不让她们碰面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支开了她。 而能让宋聿炀这样安排的人,除了江律声,还会有谁? 乔尔不禁想起,那天傍晚在江律声的车子里,离开前他叮嘱自己的那句话,又加上现在这样刻意的安排,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她有多么见不得人,非得把她给藏起来似的。 她真想当着江律声的面好好质问他几句,他有什么资格肆意干预别人的人生?可是乔尔忽然又想起来,江律声好像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在安硕出现过了吧,上次他告诉过自己,有事要出国一趟,难道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有多无聊,才会关心江律声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 他在外面待得越久越好,这样才不会总有闲工夫来想着纠缠她。 ** 好不容易是熬到了新品发布会的这一天。 虽然江律声尚未回国,不过晶盛的这块招牌还是吸引了业内不少人士以及媒体前来参加,新品发布会现场可谓是人潮涌动。 展台上是宋聿炀在讲话,清晰的逻辑加上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倒是将现场气氛调控得很好。 乔尔简单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宋聿炀跟江律声在大学里就是一起学电子专业的同学,毕业后江律声创业,宋聿炀也就成为了他的左右手,而当年晶盛的第一个产品,正是由他们二人一起研发出来的。 她倒是真不知道,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江律声,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经历,不依附于任何家庭背景,光靠自己的实力才取得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吗? 不可否认,哪怕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如此恶劣,却也掩盖不住他身上耀眼夺目的一面。 正走着神,忽然感觉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乔尔下意识地回头,手里已经多了一个U盘,林采依一脸高傲地站在她身后,指挥道,“等下帮我去放PPT。” dqEU 【092】江先生来了! 这一季的新产品里几款是专门为女性设计的,主讲人就是林采依,她今天还特地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纱质长裙,跟几款新产品的主色调一致,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乔尔有些诧异地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任务丢给自己,不过事关工作,能代劳的她也不会拒绝。 没过多久,宋聿炀从展台上走了下来,乔尔连忙走到展台旁边的控制台那边,将林采依刚才交给自己的那份PPT拷到了电脑里,根据她介绍的节奏一页一页往下按。 不得不说,林采依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真的很美,尤其身上那一袭长裙在灯光下荧荧泛动,配合着同色调的新产品,哪怕她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已经算得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她一开口,也讲得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虽然在专业领域介绍得还有所不足,不过底下人关注的重点大概也早已落在了别的地方。 做传媒行业的人,个顶个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角色,当然不会不知道林采依跟晶盛的总裁江律声之间的那点事,要说报道一场电子行业的新品发布会,哪有报道这两人之间的绯闻来得劲爆? 所以一等到记者问答时间,下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向她提问,“林小姐,听说你跟晶盛集团的总裁江律声是恋人关系,那么这次出席晶盛的新品发布会,是不是意味着二位好事将近呢?” 林采依闻言,勾唇一笑,视线往控制台那边扫了一眼,才说,“这个嘛……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她当然不敢当着媒体的面正式承诺她跟江律声之间什么时候会结婚,毕竟上次当着两家人的面,江律声已经明确表过态了,现在之所以没有对外界公布,恐怕也是顾及到两家人之间的交情吧。 可这一份交情对于林采依说,却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机会,尤其,她现在手里还握有一枚重磅炸弹。 底下坐着的记者也都不是傻子,尽管林采依没有正面回答,但这话基本就等于坐实了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结婚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马上又有记者站起来,抛出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据我所知江先生曾经还有过一个未婚妻林素彬,是你的亲姐姐,4年前她因为被人强暴而自杀身亡,林小姐,江先生从你的准姐夫摇身一变成了准未婚夫,请谈一下你的看法,不觉得这样愧对你死去的姐姐吗?”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要知道豪门乱事多,林家姐妹跟江律声之间复杂的三角关系,在这个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到底林采依是在林素彬之前还是之后跟江律声在一起的,或者说他们之间只是江林两家出于纯粹的联姻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也就是站在面前的人是林采依,要是换了江律声,哪有记者这么不要命地敢跟他提这种问题? 所以底下一众人连忙扛着相机对准展台就是一阵狂拍,生怕错过林采依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同样被这个问题给震惊到的人,还有一个—— 乔尔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吃惊来形容了,闪光灯“咔擦咔擦”亮着,荧白刺眼的光线有部分打在她的脸上,衬得那张本就过白的脸蛋更是失了血色。 她的脑子里“嗡嗡”的,周围嘈杂的声音完全都听不到了,一遍一遍回荡在脑海里的只剩下那一句“江先生曾经还有过一个未婚妻林素彬,是你的亲姐姐”。 亲姐姐…… 所以说,林采依是林素彬的亲妹妹吗? 那个因为她爸爸的错误,而选择自杀来结束生命的林素彬的亲妹妹? 所以说,她一直觉得愧疚,也不敢面对的林家人,原来从头到尾就在自己的身边吗? 可乔尔还没能从这个震惊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林采依接下来的话,才是对她真正的当头一棒—— 哪怕记者提出的问题有多尖锐,林采依仍是面不改色,视线慵懒散漫地在记者席里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在控制台的乔尔身上,毫不避讳地与她四目相对,林采依脸上酝着笑意,但眼神里所透露出的情绪,却是阴鸷无比。 “愧对?” 她似乎很不认同把这个词语用在这里,精致的眉毛挑了一下,“在座的各位记者朋友,想必你们对我姐姐所遭遇的事情都不陌生,当年害死她的那个男人叫做乔德鑫,是江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要是你们真想讨论这个话题的话,不妨采访一下控制台那边的那位小姐,要说愧对,我想她应该比我更有资格来发表意见。” 林采依的下颚一扬,瞬间把所有记者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乔尔那边,她才对着话筒,一字一句道,“她就是乔德鑫的女儿。” 此话一出,记者席里顿时炸了锅。 要知道,现场出现一个乔德鑫的女儿,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新闻,可当这个乔德鑫的女儿跟林素彬的妹妹站在一起,尤其看她的着装就知道,她现在应该还是隶属于晶盛集团的职员,也就是说又牵扯到了江律声身上,那么就变成了一条极有挖掘价值的新闻。 所有的摄像机跟话筒一下子都调转方向对准了乔尔,那一个个问题也像机关枪一样向她扫射过来。 ——“请问刚才林采依小姐说的是否属实呢?” ——“乔小姐,请问你是否知道林小姐的身份呢,如果知道的话,现在还在晶盛工作的原因是什么?” ——“可以发表一下对你父亲当年那件事的看法吗?” ——“乔小姐,请你回答一下问题好吗?” …… 无数的闪光灯跟话筒都对准了她苍白又震惊的脸蛋,让她猝不及防,她根本就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周围已经完全被记者给包围,她根本就出不去。 也是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刚才林采依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放PPT,因为控制台三面都被音响设备给围着,唯一的出口又是离记者席最近的地方。 乔尔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周围因为拥挤不断有记者拉扯到她的身体,却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发抖。 4年前,爸爸被审判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吧?在出口处被记者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些尖锐的问题就像是一根根刺,捅在她本就支离破碎的情绪上。 而如今,不也像一把把的尖刀,正刺在她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上吗? 正在她情绪崩溃的边缘,后面围哄的记者忽然自动让开了一小条道,有人远远喊了一句,“江先生来了!” dqEU 【093】我允许你动我公司里的人了? 原本还闹哄哄的记者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隔着人群,有轻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传来,一下,又一下,很是轻微,但乔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到那种沉稳的脚步声,她就笃定,是江律声来了。 那一刻,一片混乱的大脑竟是有了一种忽然安宁下来的感觉,乔尔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大概当她面对着一屋子都想要对她落井下石的人时,江律声这种程度的,都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了。 直到那个男人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她才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那种委屈的情绪突然在心里翻滚叫嚣起来。 她想哭吗? 想啊,很想。 不过才24岁,在别的女孩还爱玩爱闹的年纪,她却承受了太多太多沉重压抑的东西,父亲坐牢、未婚生子、背井离乡,她为一个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到头来,人们对她的指责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可她却不允许自己真的在这种场合哭出来,不管是对着林采依、江律声,还是周围密密麻麻的记者,她都不想在人前示弱。 江律声颀长挺拔的身躯站在乔尔面前,投射下的阴影正好是将她娇小的身体都覆盖了起来,大概是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关系,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眉宇间还透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态。 他是刚从温哥华飞回来的,因为他母亲吴曼丽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医生诊断说是要动手术,他不放心,所以才推了这边的工作过去亲自陪着,直到今天才回来,当然回来的原因也是母亲知道他这边有个新品发布会,非得催促着他回来忙工作。 结果一进到发布会现场,就听到林采依当众曝光了乔尔身份给她难堪的那几句话,男人的眸底就更是寒沉一片。 离开前分明告诫过这丫头,要离林采依远一点,可她显然是没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尤其看着展台上林采依一脸笃信的表情,倒像是对今天这件事早有准备。 江律声心里当然是带着几分气的,可真的见到面前这个女人咬着唇、一脸委屈忍耐的样子,心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一下似的,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抿了抿薄唇,温热干燥的大掌攥过她冰凉的手腕,低声说,“跟我走。” 乔尔整个人还处于瑟瑟发抖的状态,被他带着,犹如是漂在海上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块浮木,男人的脚步很大,她在身后急急地跟着,也不知是不是被刚才那一幕震惊得太过虚软无力,脚底忽然打滑,一个不稳就往侧边倒去,还好江律声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腰,才阻止了她摔在地上。 有胆子大的记者已经举起相机,将这暧昧无比的一幕拍了下来。 而那一声“咔擦”就如同是信号也是鼓励,一旦响起,身后就有无数的“咔擦”声紧跟着响起,生怕比之同行错漏了这样一则劲爆新闻。 一时间,发布会现场的闪光灯跟拍照声络绎不绝。 江律声扶着乔尔腰际的手顺势往上,揽住她的肩膀,这才蹙起眉头,眼神不悦地看向刚才那位第一个对着自己拍照的记者。 那名记者瞬间便被他那记凌厉的眼神给镇住,可一想到刚才那么多记者都拍下了那一幕,哪怕江律声真要追究,总也不至于把宁城所有的媒体给得罪了,便也斗着胆子举起话筒提问,却仍是心有戚戚,“江、江先生,请……请您发表一下看法好吗?” 江律声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笑意,但嗓音却是冰冷无比,“未经我同意擅自拍了我的照片,现在还要采访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又移开视线,扫了一圈围哄的记者,“你们出于工作原因想从我这儿挖点料无可厚非,但哪些东西能往外登,哪些不能,还需要我来提醒?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会有助理在门口等着,各位最好配合一下把该删的东西都删了,若是明天让我看到哪家媒体刊登了我不乐意看到的东西,那么到时候追究起来,也绝不是一件丢掉饭碗就可以解决的事!” 这些人哪能不明白,哪怕没有江律声的这番话,拍回去的东西能不能往外登,也得请示过上级领导,而现在江律声都开了口,哪怕他们心里对于这位乔德鑫的女儿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有所疑惑,也只能把这种好奇心往肚子里咽,要不然得罪了人,吃不了兜着走的还得是自己。 所以不等他说完,记者们已经自动向两边散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眼看着江律声就要带着乔尔离开,林采依哪能乐意,当即对着话筒就出声制止,“阿声,你给我站住!她是乔德鑫的女儿,是害死我姐姐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尔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或许在不知道林采依身份的情况下,对于这个女人的刁难她还能置之不理,但现在知道了,她随意的一句话都像是锋锐了百倍的利刃,乔尔做不到无动于衷。 呼吸发颤时,她忽然感觉到落在自己右边肩膀的那条手臂收紧了一些,几乎将她整个人带到了江律声的怀里,她半边的脸颊被迫贴在男人的胸膛处,听着里面传来一下一下富有规律的心跳声。 江律声并未回头,但那种森冷彻骨的气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林采依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倒是我该问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人的嗓音低缓冰凉,一字一句,几乎冻到人的脊髓里去,“我允许你动我公司里的人了?还是你真这么有把握一定能嫁给我江律声?” 林采依心头一凛,还想说些什么,江律声却早已带着乔尔出了大厅,只留她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起他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彻骨的冰凉顿时席卷了全身。 dqEU 【094】现在知道了没? 乔尔的手腕被江律声紧紧攥着都有些生疼,也不知他这是打算去哪儿,她刚才在里面的时候脚踝就好像是有些崴到,再加上穿着工作的一字裙跟高跟鞋的关系,就更是不方便,一路跟得跌跌撞撞的。 好不容易进到了电梯,见江律声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只好拧着眉头挣扎了两下,“江总,你……你先放开我,放开我再说……” 前面的男人仿佛是没听到似的,等电梯的移门一打开,便又大力攥着她继续往外走。 乔尔被迫跟上,可等到了走廊才发现,刚才的电梯根本就不是往下而是往上的,这一层看上去都是套房,她心跳都拎起来,无缘无故的,江律声带自己到套房里来干嘛? “江……江总……”乔尔试着抽回手臂,继续跟他讲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你先放手再说啊!” 江律声不悦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仍是没有开口说话,继续将她连拉带拖地到了某个房间的门口,他才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打开了房门,又将乔尔给塞了进去,而后一脚踢上了房门。 这个房间乔尔并不陌生,上次她替童秘书送东西撞见林采依跟江律声下药,后来她替江律声处理手上的伤口,来的就是这里。 当然,她也没忘记,第一次被江律声吻,就是发生在这个房间门口的事。 原本被林采依这么一闹,她的心情就乱糟糟的,现在又莫名其妙进了江律声的专属套房里,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一下子就从四面八方涌袭过来。 她很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继续面对江律声,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见他仍是没有要开口跟自己解释一下的意思,她索性先开了口,“江总,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再……” 再见的“见”字还没能说完整,面前的男人忽然伸手猛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空出的手随意撑在了墙壁上,正好是将她整个人困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男人的眉峰微蹙,那双锋锐的眸子里愠着淡淡怒意,语气不好地开口,“在我面前倒是挺倔,刚才怎么就任人指着鼻子骂了?” 乔尔别过脸去不作反驳,但江律声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视线扳正,“我跟没跟你说过离她远一点,嗯?你是没长记性还是被她指使惯了,她让你去做什么你还真就眼巴巴地去了?” 那双布满猩红的眸子里此刻染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乔尔不知他生的哪门子气,刚才那种场合之下最难堪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她心里委屈,当然也不肯服软,“她是我的上级,难道让我做什么我还能拒绝吗?” 江律声闻言,倒是气笑了,五官稍稍凑近了一些,“我也是你的上级,那我的话你听了没?” 乔尔忍着鼻尖的酸涩,被他这一顿给数落的,更觉委屈极了。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所乐意看到的吗? 当然不是。 林采依用最残酷的方式揭开了这一切,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但在这一切都明了之后,她所需要面对的,却不仅仅是以林采依为代表的林家人,还有公司同事的指指点点,以及社会公众对她这个“强奸犯女儿”的异样目光。 可需要承受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何至于江律声发这么大的火?尤其听到他冷笑着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离林采依远一点,那在她眼里,更像是一种指责跟奚落。 乔尔强忍着泪,手腕拧了一下想挣脱他的束缚,不出意料也是徒然的,她索性也放弃了挣扎,无奈地闭了下眼睛,“……是,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的责任,搞砸了你的新品发布会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是江律声,当初我要辞职,是你非要留我在安硕的,如果当初你能准许我顺利辞了职,也许今天你所不期望看到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倒是我想问问你,既然留我不是为了给林素彬泄愤报复,那你到底想干嘛?” 江律声却淡笑了一声,反问,“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乔尔气急败坏地否认,可几乎同时,她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那个被自己否认过无数次的答案忽然又在此刻跳了出来,搅得她本就不宁静的心绪又再度慌乱起来。 尤其她刚才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仿佛是在逼江律声亲口承认那个答案。 乔尔一颗心砰砰直跳,想要跟他解释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可才动了动唇,男人略带薄茧的拇指却忽然按在了她的唇角上,堪堪滑过她微红的脸颊,没给乔尔任何开口反悔的机会,他已经低头俯身吻了下来。 不同于任何一次的霸道掠夺,这一个吻,他似乎倾注了自己所有的耐心跟温柔,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瓣,而后才沿着齿冠慢慢地探索进去,与她唇齿交缠在一起。 她抗拒地“唔”了两声,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身体很快就在男人高超的吻技之下软成了一滩水,眼见她快要站不住,江律声双手托住了她的腰,乔尔哪里肯?刚要伸手去掰开男人的手臂,唇上冷不丁又被他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乔尔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一道电流给劈中一样,再也没了任何抵抗的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餍足地放开,拇指暧昧地擦拭了一下沾着自己唇瓣上的津液,要笑不笑看着她,“现在知道了没?” 乔尔一阵气恼,可被他那种暧昧又直接的眼神给盯得一阵心虚,只能闪躲着眨了两下眼睛。 她的脑子里都是一片乱哄哄的,要是换作以前,她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江律声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不光是有一个林素彬夹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他的结婚对象林采依,也是横陈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她会把江律声之前对自己的行为理解成报复,或者只是心血来潮想玩弄自己而已。 可是就在刚才,一切仿佛都变了。 林采依变成了林素彬的亲妹妹,而在她跟林采依之间的对立中,江律声却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这边。 当所有可以用来否认那个事实的依据都不复存在,哪怕她有多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都是最为真切的现实。 du;2 【095】我倒是不否认我想睡你 乔尔的一颗心彻底被搅乱了。 尤其是对视上江律声那种专注而深邃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在心里筑起的一道把这个男人排斥在外的围墙好似在瞬间轰然倒塌。 但是她跟江律声,怎么可能啊? 先不提林家姐妹在他们之间树立了一道多么难以跨越的鸿沟,她压根还没有搞清楚,当年跟罗思昶交易的人是不是江律声。 如果是,那么证明江律声对自己或许还怀有其他目的;但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的男人,肯定也无法接受自己跟别的男人有过孩子这一事实。 可明明就是那么显而易见的一个答案,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她却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吐不出只字片语来? 乔尔低垂着眼睑,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思维困境中,深吸口气刚要说话,却见江律声提了提裤腿蹲下身躯,忽然伸手捏住了她右脚的脚踝,循着脚骨的位置轻轻按了按,扭伤的地方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嘶”了一下拧紧眉心,就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啊,疼死了!” “很痛?” 江律声的本意倒不是真要弄疼她,刚才在会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脚踝崴了一下,所以才想着确认一下她的伤势是否严重,不过见她是这个反应,想必也是不轻,他蹙了下眉,“Sorry,我找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伸手就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被乔尔抗拒地闪了一下,躲开了,“不用了。”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有什么心情见别人,更何况她脚上的伤势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是扭了一下,并没有太严重,更不至于夸张到要看医生的地步。 江律声本就有气,见她此刻一副倔强抵触的模样,心里就更是莫名地烦躁起来。 说到底,今天回国本来就不在他的行程安排之内,因为他母亲吴曼丽才刚结束手术没几天,现在还在医院的病床里躺着,不管这里的工作有多重要多紧急,也不及陪着母亲来得重要。 可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回吴曼丽劝他回国工作时,他竟觉得自己的意志有些动摇,却不是因为真的牵挂着这边的新品发布会,而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女人到底过得怎么样。 可回来见到她的第一眼,竟是被一堆记者围在中央的狼狈场面,荧荧的闪光灯衬得她一张脸蛋更是苍白无比。 江律声当然有火,要知道他最生气的时候,无非也就是用安硕合约的事情吓了吓她,而林采依又算什么,竟然敢当着记者的面把她的身份公布出来? 最让他气愤的是,哪怕到了那样的地步,乔尔也没有想过要为自己辩解什么,更没有想过要让他帮忙。 见她正打算弯腰去查看一下脚踝上的伤势,江律声不由分说就将人打横给抱了起来,乔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不安地动了动两条腿,伸手就要去推他,“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 “你再动一下试试?”江律声忽然厉声开口,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乔尔吓得顿时缩了缩脖子,听见他勾着唇角又说,“乔尔,你越是跟我犟,我就越想收拾你!” 他说话的时候,愤怒之中又夹杂着几许暧昧,却不会给人一丝在开玩笑的感觉。 乔尔气得胸腔都鼓鼓的,这男人张口闭口还真是没一句好话,刚才他不是还明里暗里地在表达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吗,可他所定义的“有意思”,难道就只是想跟自己……上床? 也对,倒还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对于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无非就是个点缀,能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哪怕没敢在这种时候故意跟他唱反调,却也别过了脸不去搭理他。 “又在暗暗讲我坏话?” 江律声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将她抱到了床边让她坐下,这才半弯下腰就这么直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乔尔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气愤,只听见他说,“这回是因为林素彬的事报复你,还是下半身发痒只想睡你?乔尔,不妨用你这颗留过洋的脑袋好好想一想,要我真是因为你爸的事情记恨着你,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痛快,比如把你交给林家的人,我想这样会显得更加直接有效,再比如学林采依那样找家媒体来采访采访你,你觉得你还能在宁城待得下去?至于第二个问题——” 他忽然弯了下唇,眯眼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肆味道,“我倒是不否认我想睡你,不过我要是真来硬的,上次在这个房间里,你猜猜看你能不能顺利跑掉。” 乔尔听得一阵面红耳赤,可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任何依据来反驳他的话。 江律声凝视着她一片绯红的脸蛋,那上面的表情是羞涩之中带了一丝惊蛰,倒是忽然取悦了他,知道这丫头今天估计是林采依给吓到了,他也不急着让她表态,反正被他江律声看中的女人,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稍稍退开了一些,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样了?” “什么?”乔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需要医生的话,你自己能搞定?” 乔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脚,傻愣愣地弯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回答,“可……可以的。” “需要什么,药箱?” “冰袋。” 这一次,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了床头柜那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没过几分钟,门口就有侍者送了一个冰袋进来,江律声接过,直接蹲下身就掖在了乔尔受伤的脚踝上。 被他捏住脚踝的时候,乔尔的腿下意识抖动了一下,不是第一次见他做这种纡尊降贵的事情,但当这个对象突然成为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就像是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流淌过。 不习惯么? 那是肯定的。 尤其当她脑海里一直认定是处于对立面的男人,忽然颠覆了这种反派的形象,并且他的行为从“骚扰”变成了“追求”,就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灯光下,男人浓长好看的睫毛忽然动了动,乔尔一时不备,跟他四目相对,顿觉心跳漏了一拍。 du;2 【096】等我回来 江律声抬起头,蹙眉看了她一眼,“盯着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乔尔顿时像是个做了坏事且被人当场抓包的孩子,原本想伸手勾一下耳廓的头发来掩饰这种莫名的尴尬,但一触碰到耳垂,就觉得滚烫无比,想必那里也是红了个通透,只好又放下,弯腰去拿他手里的冰袋,“我自己来就好。” 可指尖还没能触及到,江律声却忽然加大了力道,将她整个儿脚踝往冰袋处用力一按,冰凉彻骨的感觉在瞬间传来,冻得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拧起了细眉,“你干嘛!” 江律声菲薄的唇瓣抿了一下,表情略有不耐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说干嘛?非得这么折腾一回你才能乖顺听话了,什么脾气?” 乔尔觉得这人简直蛮不讲理、无法沟通,可自己刚刚才被林采依折腾了一通,再加上脚还扭伤的关系,倒真是觉得有些筋疲力尽,索性也不再挣扎,随他折腾。 见她没再吭声,江律声重新低下头,将冰袋稍稍拿开了一些,又用两根固定的带子绑好,这才站起身来扫了一眼腕表,“时间还早,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午餐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来。” “哎,等一下!”见他一副要走的架势,乔尔连忙把人拦住,有些疑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这里?” 不等江律声回应,她马上提出反驳,“不行,我要回家!” 她是真的急着回家,刚才林采依才在记者面前抖了她的底,不管江律声离开前的那番话多有震慑力,她还是放心不下,尤其母亲关悦群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接触到了林家的人,万一有哪个胆子大的记者把这件事捅了出去,或者干脆直接到她家门口堵着,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幸幸,儿子才4岁,她更是不愿意让他接触到属于上上辈的恩恩怨怨。 她的焦虑跟担忧都写在脸上,江律声不会看不出来,不过他也有他的考虑,舔了下薄唇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他倒也没急着去接,因为这个时候会想着来找他的,也只能是为了一件事,男人的眉头稍稍动了一下,这才开腔,“先待着,你的脚现在还能走路?” “可是……”乔尔也知道自己现在行动不便,可哪怕再是不便,也比把关悦群一个人丢在家里好,这个时间,幸幸应该还在幼儿园里。 江律声开口打断她,“别可是了,在想那些记者可能会到你家门口去堵着?那你怎么不想想,万一真有记者,你回去了是能平息一切还是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乔尔一时间哑口无言,江律声见此,眸光柔软了下来,又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低声安抚,“不用担心,那些记者还没这个胆量敢去堵人,等会儿我会让秦路去盯着,哪怕真有什么情况他也能处理好,你先在这儿待着,嗯?现在才中午11点,你要是挑这个时间回家,想好说辞怎么跟你妈解释了?”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在这种工作时间莫名其妙回了家,指不定母亲还得怎么盘问自己呢,尤其自己那张一撒谎就红的脸,还真保不准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江律声见她不再反驳,就知道是把自己这话听进去了,正好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蹙眉扫了一眼屏幕,对着乔尔叮嘱道,“我有事出去一趟,等我回来!”这才接了电话举步朝门外走去。 乔尔还想说什么,可是房间的门已经被完全阖上,将那抹宽阔颀长的背影隔绝在外。 耳边他那句“等我回来”不断萦绕,搅得她心绪更乱。 发布会是早上9点整开始的,距离现在也不过只有2个小时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2个小时,好似让她的人生彻底颠覆了一回。 她仰头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了一会儿呆,仍是没能摒弃那些恼人的思绪,干脆起来给关悦群打了一个电话,当然没敢提刚才的那件事,只是随便找话题聊了几句,确定家里没有什么异常,才安心挂了。 手机屏幕正好是显示着最近通话的页面,乔尔想去关掉,结果手指滑了一下,不小心点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记录,这个号码的末尾数字她觉得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这是应酬那晚她被罗思昶扔掉手机前的那个未接,可这个号码,为什么显示了两条未接信息? 而最近的一条:16天前的傍晚6点18分,好像是……江律声出国之前来找自己的那天? 乔尔心脏收缩了一下,即使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但仍是不受控制地渐渐在脑海里荡漾开来,所以说——罗思昶带自己上高架的那一个晚上,江律声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并不是偶然,而是他一路就跟着自己,乔尔想起那天在后视镜里看到的“恰巧”跟他们同路的黑色车子,根本就是江律声的,不仅如此,那天两辆车子发生的意外,也极有可能是他为了把自己从罗思昶车上带下来而故意造成的。 再仔细一想,其实有些事也并非无迹可寻。 先是一声不吭开除了曾经试图占自己便宜的董事黄培忠,再到几次宋聿炀有意无意替她在林采依面前解围,甚至是那次在被下了药的情况下,他对着林采依宁可用玻璃杯划破手掌,却对自己…… 这些在过去她从未深想的事情,如今桩桩件件地摊在了她面前,却又仿佛成为了让她无从辩驳的铁证。 乔尔攥紧手指,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茫然无措居多吧,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何至于会选择这么一个平凡无奇又身份敏感的她?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上面显示的“顾泽泓”三个字,眉心微微拧紧。 du;2 【097】西雅图的项目已经取消 晶盛集团大厦。 36层通往总裁办的走廊上,秦路脚步急促地跟在江律声后面,跟他汇报情况:“江总,林家的人刚到,原本我让秘书带着他们去会客厅,不过林先生不肯,非得在总裁办公室等着,现在他们人已经在里面了,秘书在边上守着,至于老爷子那边,也给您打过两个电话。” 江律声脚步稍顿,眼眸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便又恢复如常,继续往前的同时伸手解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挥退了人,“知道了,你直接去玫瑰苑盯着。” 秦路领了命,停下脚步目送那道分外冷峻挺拔的背影,“是。” 江律声推开总裁办大门的时候,正好是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毅鸿跟林采依,父女俩一个横眉怒目,一个哭得梨花带雨,想来也是为了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情,他只淡淡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满脸惊慌站在一旁的秘书身上,两根手指往后挥了一下,“没你事了,先出去吧!” 秘书正求之不得,退出去之后又关上了门,江律声才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叠起长腿,手中的打火机还没点着,就听见林毅鸿迫不及待地开口,像是刻意压低了怒意,“阿声,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人安然垂落的眼皮抬了一下,手里点烟的动作却未停顿,精致的打火机“啪”一声,黄色火苗瞬间包围了香烟的一端,他眯起眸子抽了一口,才挑了下眉角,听不懂似的,“解释什么?” 林采依一听,生怕是江律声不肯承认,顿时急了,“阿声,你是想抵赖吗?刚才在发布会现场,我亲眼目睹你把那个姓乔的女人给带了出去,还威胁那些记者说不许拍照不许登报的,你这不是摆明了想要维护她吗?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乔德鑫的女儿,就是他们一家人,害死了我姐姐!” 男人五官渐渐沉了下来,等到面前烟雾徐徐散开,他锋利的视线一瞬对上林采依,笑得极冷,“所以,为了达成你让她身败名裂的目的,我就该冷眼旁观你搞砸我的新品发布会?” 林采依愣了一下,被江律声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免心虚起来。 在晶盛的新品发布会上,当着一众记者的面揭穿乔尔身份,确实是她事先预谋的,其实要让人知道乔尔跟乔德鑫的关系,有的是法子,但没有一种方式可以让她像今天这样难堪,江律声越是想护着她,林采依就越是要弄她。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占据了思维,就再也没有了理智可言,所以哪怕不惜搞砸了晶盛的新品发布会,她也一定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一旦她的身份在江林两家曝光,她倒是想看看阿声还有什么立场去维护! 可事后一想,她气昏了头,确实处理得有些不当,毁了晶盛的新品发布会,哪怕拉了一个乔尔下水,也只会招徕江律声对自己更多的厌恶而已。 “阿声,我……” 林采依刚刚还十足的气场顿时弱了下来,刚想站起身来说些什么,林毅鸿却拍了自己女儿两下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接过了她的话往下说,“你做事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不过林叔叔这次不得不说你几句,当然在这件事上,采依这次确实是冲动了,但她也是想为自己的姐姐出这口恶气,素彬是顶着你江律声未婚妻子的名义去世的,你现在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包庇那个歹徒的女儿,这是要打我林家人的脸吗?” “我不需要刻意包庇谁。”江律声长指点着烟灰缸抖了抖烟灰,面无表情道,“素彬被谁害死的,歹徒该怎么判,自有法律裁定,照您这个意思,乔德鑫害死素彬,难道还要把他一家子都拉去坐牢,还是陪葬?”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林毅鸿的一张老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说到底,自己的大女儿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而那个歹徒乔德鑫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甚至当年他出于怨恨,使了点手段才将他原本4年的刑罚加到了7年。 年岁流逝,心里再深的伤疤也结了痂,再放不下的怨念也慢慢淡去,对于乔德鑫的女儿,他不可能会有好感,但也不至于要到刻意去痛恨的地步。 只是让他最无法容忍的是,自己当年的准女婿跟仇人的女儿,竟然会有这样的交集! 林毅鸿情绪有点抑制不住的激动,手抖着指向对面的男人,“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得起素彬吗?” 林采依见到自己的爸爸有些情绪失控,连忙伸手扶住,一想起乔尔那个贱人,也是咬牙切齿得很,连忙在一旁帮腔道,“阿声,你是不是被那个乔尔迷得神魂颠倒了,你可别忘了,当年是她的爸爸亲手害死了你的未婚妻!” 江律声闻言,倒是笑了,俊眉朗目舒展开来,说不出的精致迷人,“你也知道素彬才是我的未婚妻?” 林采依反应过来他的话里暗有所指,面色一怔,江律声已经站起身来,双手抄兜移开了视线,“林叔叔,当年素彬出了这样的事,我身为她的未婚夫没能保护好她,这是我的失职,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致死素彬的责任人是乔德鑫,就没必要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当然,林叔叔如果要一意孤行我不会拦着,但我也把话撂在这里,如果触及到了跟晶盛有关的,我也绝不袖手旁观!” 男人的面色平静,但一字一句,无疑是可以掀起轩然大波,林毅鸿气得一张老脸上的肉都在抖,从来都知道江律声不是简单的人,不过以前多少因为顾虑到素彬的关系,他从未跟自己站在对立的一面,但显然,现在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林毅鸿脸色一沉,语气染着明显的盛怒,“好啊,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能飞了,就要跟我对着干了是吧?阿声,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牵线搭桥,西雅图的项目你能这么顺利……” 江律声忽然冷眼勾了下唇,这一笑,倒是笑得林毅鸿说不下去了。 他弯腰将指尖的半截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蹙眉截断了林毅鸿的话,“西雅图的项目,我已经取消了。” du;2 【098】彻底堵死了路 林毅鸿瞳孔一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你把项目给取消了?” 在西雅图的项目上,林毅鸿确实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当然免不了是存了一点私心的,但是说到底对于晶盛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的,可这小子什么意思,说取消就给取消了? 他此刻因为乔尔的事情正一肚子火,现在又莫名地被江律声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心里已经认定他这回就是故意拆自己台的,顿时怒得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最后只能用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咬牙切齿道,“你这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替你铺的路,你说取消就取消,到底是真这么目中无人,还是打算彻底不把我林毅鸿放在眼里了?” 相比起情绪激动的林毅鸿,江律声就显得淡定多了,男人的表情一派铸锭,严肃清冷之中又透着那么一丁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他舔了一下薄唇,淡淡开腔,“林叔叔,辛苦铺路我倒是不否认,但到底是替谁铺的路,这就有待考证了,您说是不是?” 林毅鸿脊背一僵,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蔓延开来,不过面上仍是保持镇定,“你这什么意思?” 江律声又兀自点了根烟,姿态慵懒地吐了一口薄雾,“西雅图的这个项目,表面上是林叔叔你替我跟当地一家公司牵的线搭的桥,不过那个项目真正的后台老板是谁,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面前的青烟徐徐散开,视线里那张男人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毅鸿脑门上不由得渗出了一层薄汗。 西雅图那个项目,确实他暗中动了点手脚,公司用的还是别人的名义,但是私底下,他却从对方手里买断了这个项目,其实说到底,林毅鸿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势力能够渗透进晶盛,他对江律声这个年轻人确实欣赏得很,这样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后生晚辈,如果不能站在他这边为他所用,那么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劲敌。 一旦扼住了晶盛的出口贸易,那么当两端的利益慢慢被捆绑融合在一起,不论是对他林家的发展,还是对于在他跟采依的婚事上,都是能起到促进作用的。 可让林毅鸿没有想到的是,江律声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一声不吭把这个项目给取消了,这样一来,别说是让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晶盛,就连他在这个项目上投下去的钱,都会彻底打水漂,栽了这样一个大跟斗,他心里哪儿能痛快? 可要真把话挑明了说,他也占不到半点的便宜,这个男人能在短短几年间就创办了晶盛集团,先不说仗了多少江家的背景,单是他的商业手腕就足够让人忌惮。 倒是林采依站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这才把视线投向了江律声,“阿声,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西雅图项目真正的后台老板是谁?我爸为了你这个项目,难道还不够尽心尽力吗?” 江律声转动了一下指尖的烟,并未搭腔,看她的反应想来也是不知情的,他只盯着林毅鸿越来越绷不住的脸色,交换了一下叠在一起的长腿,“不过林叔叔也不必太担心,西雅图那个项目是在签了合约的情况下再取消的,算我这里单方面违约,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内违约金应该就会打到您的账户上,毕竟我是个晚辈,单方面擅自做出的决定,哪有让林叔叔蒙受损失的道理?” 林毅鸿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心里的那朵阴霾始终无法彻底散去,既然他一早就决定要取消西雅图的项目,为什么一开始又要签订这个合约呢? 他冷哼了一声,不相信似的,“2个亿的违约金,你会愿意拱手送人?” “虽然不算是小数目,不过这点钱我还不至于亏不起。” 江律声仿佛是轻笑了一声,眉宇间漾出那么一丁点的散漫不羁,但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话里的锋芒,“当然了,您也可以把这当成是我对素彬的一种补偿,毕竟当年,对于素彬所遭遇过的那些事情,我确实感到很抱歉,既然乔德鑫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我能拿来补偿林家的,大概也只有这样而已了。” 他站起身,蹙眉来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然是单方面决定结束这场谈话,“希望这件事也能给林叔叔一个忠告,以后不管是做投资还是别的什么项目,都得把眼光放得准一些。” 眼睁睁地看着江律声就这么离开了办公室,林毅鸿半晌都吐露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来。 毕竟是在商场上面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这几句话的意思,他哪会摸不透?江律声这摆明了就是给颗甜枣再打一巴掌的意思。 他哪有这么好心平白无故地给自己送那么大一笔钱?而之所以心甘情愿吃下这个亏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看在素彬的面子上没有跟自己撕破脸,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弥补亏欠,可他离开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他会拿出钱来把这个洞填满,但是下一次就未必了,等于是彻底堵死了林毅鸿想要跟晶盛挂上钩的所有路。 林毅鸿简直恨得牙痒痒,可眼下,他却拿不出任何的办法来,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既然利用利益渗透的这条路来让他们结婚走不通,那就就暂时不结,毕竟今天在新闻发布会上,江律声帮的可是乔德鑫的女儿,他倒是要看看,江世为这回会给自己一个什么解释! ** 乔尔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真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半个小时之前,顾泽泓打电话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所以才约了她在酒店旁边的一家餐厅里见面,但此刻,看着面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一副紧张又带着几分欣喜的表情,她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来。 【099】拼桌,没问题吧? 不太好? 乔尔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跳入自己脑袋里的词汇竟然会是这个,可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前江律声在套房里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面对顾泽泓的时候,她就怎么都自然不起来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血丝密布却又深邃如海,透着一种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情绪。 “乔乔?乔乔……” 感觉到对面有两根手指伸过来敲了敲桌面,她才倏地反应过来,“啊?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顾泽泓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在问你,牛排你是喜欢放黑椒酱还是蘑菇酱?” 一如既往地谦逊有礼,又带着十足的耐心,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脾气来似的。 “黑椒酱吧。” 乔尔伸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明显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泽泓眼神疑虑了两下,点完餐后将菜单递回给了服务员,关切地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乔尔摇了摇头,看得出来,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顾泽泓本就不是一个特别懂得揣摩女人心思的人,他能想到的导致乔尔情绪不佳的理由,大概也是因为自己这几天工作上面的事情太忙,有些忽略对方,虽然说两个人现在尚且处于彼此了解的接触阶段,但顾泽泓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这样的了解当然也是基于结婚的前提下才会进行的。 他心里稍稍一酝酿,倒是主动开口提及了,“乔乔,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说只是处在一个相互了解的状态之下,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彼此坦诚一些,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够尽量地跟我指出来,让我少走一些弯路,你觉得呢?” 乔尔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听见他又问,“是不是最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你有些不开心了?” 听到这里,乔尔总算是明白过来,顾泽泓是误以为自己今天的情绪不佳是他的原因了,连忙矢口否认,“不是的,你误会了,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也没有让我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顾泽泓仿佛是松了口气,乔尔想起刚才他在电话里说的找自己有事,不见他提,所以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对了,你今天特地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脸上才刚松弛下来的表情又忽然紧绷了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正襟危坐,脸上染了一层薄雾似的红色,他轻咳了两声,才说,“是这样的,我想我们之间接触了也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不过我对你的感觉非常好,也认为你很适合做一个妻子,想必你也知道的,我32了,家里人对我催婚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当然我不是说要给你压力,只是我很想知道你的看法,或者说,你是否有意愿跟我继续接触下去?” 乔尔一愣,顾泽泓这是——想跟自己把关系定下来? 其实她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两个人一开始的关系就定位在“相亲对象”,那么按照这种设定下的流程,他们的进度确实算很慢了,可她现在哪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事? 不管一开始做足了多少心理建设去接纳这样一段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基础的感情,可想象中的跟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她知道顾泽泓稳重、脾气也好,但这根本就不能拿来作为自己接受他的一个理由。 尤其是看到顾泽泓那种真诚又温柔的眼神,那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被牵动了情绪的样子,分明是在对着恋人时才会有的,可他们之间…… 思忖了片刻,乔尔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结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的时候,就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意外打断了,她只得暂时把话咽下,低声对顾泽泓说了一句“抱歉”,这才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手机,打算接起。 只不过才往屏幕上扫了一眼,她就顿时眼皮直跳,几乎是下意识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江律声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但她现在哪有心思想别的事?何况顾泽泓还坐在对面,那个男人口没遮拦的万一在电话里说些有的没的,乔尔还不知要怎么去接他的话。当然,她觉得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跟顾泽泓把话说清楚,以免耽误了人家的时间跟精力。 只是没过几秒的工夫,电话又再度响起,仿佛就这么跟她犟上了似的,乔尔也被他折腾得失了耐性,心一横,索性掐断了电话之后顺手就给关机了。 在确认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打扰之后,她才酝酿了片刻,正准备开口,自己的右侧方向忽然投射下一片阴影,阻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泽泓已经站起身来,冲着旁边的男人打了一声招呼,“江总。” 乔尔下意识地以为那是顾泽泓的顶头上司江律宁,结果在她一回头对视上那双深邃又漆黑的眸子时,顿时吓得手一抖,捏在掌心之中的手机也跟着掉了下去,还好江律声眼疾手快,大掌往下一捞就给接住了。 男人的两根长指夹着薄薄的机身,随意摩挲了几下,这才搁到了餐桌上,浅浅勾了下薄唇,“看来是摔多了,才会接不到电话。” 乔尔一愣,哪会听不出来他这话里暗有所指,分明就是在指责自己刚才没接他电话的事,可这个男人未免也太阴魂不散了,才刚没接他两个电话,怎么竟然转身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了,还是说,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因为没接电话所以干脆直接过来逮人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乔尔心里“咯噔”一下,这旁边还坐着个毫不知情的顾泽泓,她当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连忙朝江律声睇过去一个恳切的眼色,希望他别在这种时候搞出什么状况来才好。 可旁边的男人只是用极淡的目光扫过了她,仿佛没看见,又仿佛是看见了,却要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伸手拉开了乔尔旁边的椅子,大喇喇就坐了下去,男人的下颚稍稍一扬,话是对顾泽泓说的,“拼桌,不介意吧?” 【100】数千瓦的大灯泡 这回被震惊的倒是顾泽泓了。 他当然不是说不愿意跟江律声拼桌,而是觉得太过意外了。 身为锦茂的员工,对于自家老板的兄长,他当然不会陌生,从江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到如今如日中天的晶盛集团掌权人,江律声只花了短短的8年时间,他的事迹无疑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个传奇。 当然在顾泽泓的眼里,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比自己的老板江律宁来的更为出挑耀眼。 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像江律声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一般外出用餐应该会去包厢或者干脆包场,怎么会愿意跟人拼桌? 顾泽泓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目之所及确实是没有什么空位子了,他倒是没有想太多,毕竟能跟晶盛的总裁在同一桌吃饭,还是受宠若惊的成分居多,所以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但乔尔明显就不会跟他有相同的看法了。 一个是她的相亲对象,一个是几小时之前还吻过自己的男人,这样三个人坐在一起,最尴尬的当然莫过于她自己,可这两个男人显然是没打算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就给直接决定了。 顾泽泓这边,她可以理解为是尚不知情的缘故,再加上对方是自己的老板,所以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可江律声呢?明知道顾泽泓是自己的相亲对象,还故意坐到他们这一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是这种时候,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走人,或者让江律声走人的,正好服务员端了餐点上来,她只好暂时把要跟顾泽泓说的那些话咽下,心想着赶紧吃完了走人,然后再找其他的时机跟顾泽泓解释。 对面的顾泽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虽然对乔尔当初辞了又回安硕的事情有过一丝疑虑,毕竟也从未想过她跟江律声之间还会有什么除了工作之外的其他关系,况且见到江律声坐下之后就直接拿过旁边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慢慢翻阅,就更不认为他会关注他们在做些什么,所以也没什么顾忌,将自己餐盘里切好的牛排推了过来,温声道,“乔乔,你吃这个吧!” 在她犹疑的片刻,顾泽泓已经伸手将自己的餐盘跟她对掉,乔尔虽然不太习惯这样,不过想到这是对方出于餐桌礼仪的绅士举动,倒也没有矫情地拒绝,只是跟他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谢”,低头就顾自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抬起头的时候,身旁好似有两道漆黑慑人的目光在时不时地盯着她看,乔尔下意识地侧过脸去,视线却又被那本竖起的杂志所遮挡,除了封面上的一副画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在她看不到的杂志背后,男人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其实说到底,他会在这种不上档次的餐厅里坐下来,无非也就是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警示。 江律声心里当然是有气的,让她安心在酒店房间里等着,结果她倒好,不仅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一转头就跟其他男人来吃饭,甚至还敢挂了他的电话,所以他就偏偏要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看他们到底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么个看上去老实巴交又完全不起眼的男人,倒还真是旁若无人地秀起恩爱来了,当他彻底不存在? 他记得自己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这个戴眼镜的男人还站起来管他叫了一声“江总”,那么应该久是曾经在工作中有过什么交集或者是听闻过他的名字的人,只是他对眼前这个男人倒是全无印象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他连印象都没有的男人,却能让乔尔为了跟他安静吃一顿饭而三番两次违逆自己的意思! 一想到这些,江律声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灼灼燃烧! 在男人的忍耐力濒临极限时,那个被他视为“完全不起眼的男人”倒是忽然开了口,“对了乔乔,前段时间听说你妈妈的脊椎不太好,我大概留意了一下,听说市医院有个教授叫什么王林华的,是脊柱骨科的权威,应该对伯母的病症会有所帮助,正好我有个同学在市医院工作,我想他应该可以帮得上忙,等周末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带伯母去看看吧!” “市医院的教授?”乔尔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明显是一副意外的表情,有关母亲脊椎不太好的事,她从未主动跟顾泽泓提起过,不过她倒是真没想到,顾泽泓不仅连这种细节都有留意,甚至还主动帮忙联系了医生。 “是啊。”顾泽泓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着往下说,“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商量这件事,不过也是比较突然,上个礼拜我在街上偶遇了他才聊起这些事,我想着对伯母的病情有帮助,就直接拜托人家了,又因为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也一直忘了跟你说,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当然不会。” 乔尔笑了笑,自己也跑过医院,当然知道挂上脊椎骨科的专家门诊有多难,对他表示感谢还来不及,哪会责怪?只是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原本是打算跟顾泽泓说清楚的,在这种时候还接受对方的帮助,真的合适吗? 这种纠结的情绪还没能持续多久,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江律声倒是有了动静,男人的眸底安然沉静,仿佛不带情绪,长指夹着杂志的一角翻了页,悠悠开腔,也不知是对谁讲的话,“市医院脊椎骨科教授王林华,你确定还能挂得到他的号?” 那种慵懒的语调里又夹杂了那么一点散漫不羁,顾泽泓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的同学是否有能力帮得上这个忙,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乔尔更放心,所以舔了下唇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我同学虽然不在脊椎骨科做事,不过在市医院多少也有点权力,这么点事情……” “我没问这些。”江律声的视线这才从杂志上缓缓抬了起来,原先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慢敛去,他稍稍蹙了下眉,长指随着说话的节奏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我是问你,王林华现在人在哪里,你、确、定?” 【101】献殷勤之前,搞搞清楚状况 顾泽泓这人本来就是属于那种温文儒雅的类型,特别在江律声这样锋芒耀眼的男人面前,就更是失了气场。 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似自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尤其当他那双深邃无比的眸子就那么直定定地看着自己,哪怕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让他瞬间开始自己怀疑起那个原本笃信的答案来了。 他的目光伴有犹疑,看了乔尔一眼,视线这才转向江律声,“应该……是在市医院里吧?” 可说出口的那种语气,分明再没了半点自信。 江律声蹙起的眉峰略有舒展,仿佛是轻嗤了一声,稍稍一仰就靠在了座椅后背上,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看来你对自己的答案,也不怎么满意。” 原本顾泽泓之所以提起这件事,也不过就是为了讨乔尔的欢心,哪儿知道被江律声这么三言两句的,倒变成是自己空口说大话了,一时间难免有些下不来台,不过仍是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总……” “你是什么意思我没兴趣知道。” 江律声阖上了面前的杂志,蹙眉打断他的话,男人的长指缓缓摩挲了两下玻璃杯壁,依旧是那种慵懒散漫的调子,不过对于顾泽泓来说,简直就是字字诛心,“就是下回献殷勤之前,得先搞搞清楚状况,要不然夸下了海口又办不成事,丢脸的不还是自己吗?” 他的下颚稍稍一抬,目光漫不经心落在了前面墙上的壁挂式电视上,那里面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内容是宁城市医院的某位脊椎骨科的权威专家因为收受贿赂,经人举报,现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虽然嫌疑人的眼睛部分打了马赛克,名字也被刻意隐去,不过光凭着脸部的轮廓,顾泽泓还是隐约可以认出,他就是自己刚才口中所提到的王林华。 这才短短一周的时间,难道说,王教授真的被警方逮捕了? 毕竟也是因为自己没有事先了解清楚状况,才搞出了这么一个大乌龙,顾泽泓脸上的神色更为尴尬,所有想要解释的话也被瞬间堵在了口中。 江律声却已经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掏出皮夹往桌上扔了几张百元大钞,视线扫过乔尔时,才稍有一顿,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眼神清冷淡漠,但那里面又像是氤氲了一丝别的什么情绪,“还剩15分钟,应该不用我提醒你2点上班?” 话落,他已经转身,长腿一迈直接就往餐厅出口走去。 桌上他点的东西分毫没有动过,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特地来给他们一个难堪的,乔尔气得简直胃疼,可无缘无故被江律声这样一通闹,她跟顾泽泓之间的话题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她当然知道顾泽泓也是出于好意,才会想着帮自己的母亲打听一下专家门诊的事,只是看着此刻他一脸灰白且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让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了。 “实在是很抱歉……”乔尔站起身来冲他点了下头,对于眼前的状况既懊恼又头疼,不过确实是离下午上班的时间不远了,她也只能长话短说,“我过两天再找时间约你,可以吗?” 顾泽泓动了动唇,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临时改口,只虚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等到乔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处,男人的视线才慢慢收了回来,落在桌子上那一沓少说有7、8张的钞票上,江律声只点了一杯咖啡,在这种档次的餐厅里无非也就是百来块钱的价格,而他所扔下的那沓钱,足以支付桌上所有的餐点并且还绰绰有余,顾泽泓并不认为自己跟江律声的关系,已经熟络到了可以替对方买单的地步。 那么唯一的解释,他这是不愿意给其他男人一个替乔尔买单的机会。 顾泽泓五指撑开支着额头,回想起刚才他对自己刻意刁难奚落的模样,哪里符合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拥有雷霆手段的江律声形象? 恍惚间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神略微闪了一下,心中的某些疑惑像是沾了墨汁的叶脉,渐渐清晰起来,最后他才闭眸揉着太阳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 乔尔情绪不佳地回到了酒店,今天她的主要工作在新品发布会那边,虽然早上才被林采依这么一通闹,不过该收尾的工作还是得做完,更何况接近下午两点,这个时候发布会早已结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记者在场了。 眼看着就快要迟到了,乔尔匆匆搭乘电梯到了会场所在的那一层,正要推门入内,身后手腕忽然被人拽了一把,还没等乔尔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单手撑着墙面,俯身向她倾了下来。 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橙色廊灯大部分的光,他的另一只手还插在西裤口袋里,表情像是在笑,但眼前的光线太过昏暗,乔尔看不分明。 只听见江律声的嗓音低低沉沉,鬼魅般传来,“舍得出来了?” 乔尔哪会听不出来,他这就是在嘲讽自己跟顾泽泓,尤其是想到刚才在餐厅里,他对无辜的顾泽泓那一顿刻意的奚落,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江总,我还有工作,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进去了。”她侧开脸,硬邦邦地接了一句。 江律声眯眼挑着眉,对她这种蹩脚的脱身理由不以为然,轻嗤道,“工作?怎么你不是为我工作的吗,现在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了,你还需要做什么?” 这里是会场门口,虽然发布会已经结束,不过过会儿就会有搬运工来撤东西。 乔尔深吸口气,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他继续扯下去,只好耐着性子放低语气又说了一句,“那请问,江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江律声冷眼瞧着她一口一个“您”的称呼,不过脸上哪有半点尊敬服软的意思? 刚才在餐厅里还压抑着的那种愤怒,此刻被男人毫不掩饰地暴露在眼底,“你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让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你不听,别的男人一句话让你出去吃饭,你倒应得痛快,还顺手挂了我两个电话,乔尔,那你倒是说说,我找你该是什么事!”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随着五官彻底冷了下来。 dHno 【102】不让我碰,准备让谁碰 乔尔明显是愣了一下,刚才在餐厅里自己确实是挂了他的电话,毕竟她当时只想着要先专心地跟顾泽泓把话说清楚,哪里还有心思接什么电话? 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开口解释几句,可是话到嘴边,乔尔还是给咽了回去,自己跟顾泽泓是好是散,犯得着跟江律声解释什么吗? 尤其是想到刚才他无缘无故地拿顾泽泓开涮,她瞬间也来了脾气,“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侮辱人吧?” “我看你倒挺护着他。” 江律声怒极了反笑,舌尖敛出轻扫了一下右边的唇角,见她脸别向左边,干脆把另一只手也从西裤口袋了拿了出来,撑在墙面上,“是不是还打算带着你妈,去看他联系的那个神棍医生,嗯?” 乔尔气得胸腔都要堵住了,愤愤瞪他一眼,“你管不着!” 男人幽深的眸色里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阴戾,他挑了挑眉,目光直接落在她被气红的脸蛋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逗的,倒是忽然笑出了声,“你要是不折腾、够听话,我至于这么闲得发慌去管你?” 乔尔,“……” 这人,还真是会强词夺理! 她是哪里折腾,哪里不听话了?不对,他江律声又不是自己的谁,哪怕她要折腾也轮不到他来管吧? 在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片刻,男人的手指已经伸过来,不动声色替她来捋一缕贴在脸颊上的头发。 乔尔发现他似乎特别喜欢做这样的举动,下意识把脑袋往后贴了贴,直抵墙面,最后是真的无处可躲了,干脆自己伸手去弄,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慌张,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吓得她一瞬想要缩回,却反被江律声攥在了掌心。 灼热的温度蕴着指尖丝丝传来,她下意识地往回抽动了一下,没能挣脱。 “江……江总……”乔尔呼吸都困难起来,一双杏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们俩刚才不是还差点因为顾泽泓的事情而吵起来吗,为什么只是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或者说只是因为他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就能让自己心跳不止,甚至唇齿间吐露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来? 男人倾身覆下,罩住她面前的阴影顿时消去大半,廊灯的光线橙橙暗暗,几缕落在他带了点笑的眼眸处,也不知是不是乔尔横生出的错觉,总觉得这一刻他看她的眼神,是让她受不住的那种安静温柔。 四目相对,她率先败下阵来,闪躲地眨了两下眼睛去避开他即将落下来的吻,双手跟着去推他胸膛,“你别这样……” 他却不听,单手攥住她的下颚,两片薄刃似的唇瓣贴了上去,轻轻缓缓,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摩挲着,却不是真的吻下去,过了片刻,才稍稍往后退了一些,挑着眉看她,“别哪样?” 没有等她的回答,他又眯眼打量着她泛红的脸蛋,如同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似的,继续说他的,“不喜欢我吻你?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怎么每次我一靠近,你就脸红成这样,嗯?” 乔尔不作声,甚至垂落眼睑不想去看他,下巴却被他抬得更起,丝毫不给她回避闪躲的机会,“说话。” “不……喜欢!” 乔尔下巴还被他捏着,说话时显得有些口齿不清,她拧了拧细长的柳眉,委屈得眼底都蒙上了一层细微水雾,却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经过我同意的,那只能算是X骚扰……” X骚扰? 江律声倒真是被这三个字给莫名地刺激到了,这得是多没出息的男人,吻个女人之前还得磨磨唧唧地征求对方同意的?估计也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了。 男人眸底的笑意渐渐冷去,再开口时,嗓音如同是覆了一层薄霜般冷彻,咬牙切齿,“你要非这么想也行,不过乔尔,既然你已经给我扣上了这顶帽子,我不做彻底一点,还真是对不起你给我留的这个‘好印象’了!” 说完,他直接俯身,重重吻了上去。 乔尔被迫承受着,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带着滔天的怒意,风卷残云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过了她的口腔,挣扎中也不知道是谁的牙齿磕碰到了谁的嘴唇,顿时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乔尔眉头拧起,唇上的剧烈疼痛让她眼泪都生生地憋出来。 痛苦地“唔唔”了两声,江律声当然也是感知到了唇齿磕碰的痛觉,顺势就松开了怀里的小女人,见她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心里那种气愤烦躁感顿时像是被凉水泼灭了大半,放低了语气,蹙眉,“很疼?” 乔尔不回答,他便伸手想要替她揉上一揉,结果伸出去的手还没能触碰到乔尔的唇瓣,就被她别过脸躲开了,“你别碰我了!” 那种语气,分明是充满了厌嫌跟抵触。 江律声冷哼了一声,本就算不得是一个脾气多好的男人,更别说要他哄什么女人,尤其想到乔尔在对着他跟对着那个眼镜男时截然不同的那种态度,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让我碰,那你准备让谁碰?” 他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盯着乔尔别过去的侧脸,勾唇冷笑道,“那种不上道的男人就这么能入你眼了是不是?”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碰你了?” 乔尔不知江律声对顾泽泓哪儿来的这么大意见,也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你……你先放开我再说,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别……别靠我太近。” “回答问题。”江律声显然是彻底无视了她的话,蹙眉又重复了一遍,“碰没碰你?” 乔尔被他逼得没法儿,只好梗着脖子反驳了一句,“他碰没碰过我,这些都跟你都没关系吧?” 他倒是忽然笑了,挑眉瞧着那张委委屈屈的小脸,眼眸中的水汽还未完全逼退,看着是娇弱得不行,不过这张小嘴里说出来的话,倒真是句句不饶他。 “怎么没关系?那你倒是说说,得是个什么样的窝囊废,才能任由自己瞧上眼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还是你觉得我江律声就是这种人了?” dHno 【103】被我吻了,还不算是我的人? “怎么没关系?那你倒是说说,得是个什么样的窝囊废,才能任由自己瞧上眼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还是你觉得我江律声就是这种人了?” 乔尔眼皮重重一跳,所有注意力顿时都落在了“自己瞧上眼的女人”那几个字眼儿上。 他……是在指自己? 或许这样的认知不是第一次钻到她的大脑里,但是自己去想跟亲耳听到,那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就像是一颗石子忽然跃入平静的湖面,搅得她整个儿连呼吸都乱了,一颗心更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江律声瞧她一副被惊呆吓坏却又忍不住脸红起来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甚,“你以为什么样三教九流的男人都能跟我坐在一桌吃饭?乔尔,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他靠近你、对你献殷勤,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这种行为我都不可能容许发生,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碰你哪儿了?” 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就那么直直朝自己看了下来,里面又沁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专注跟灼热。 乔尔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他难道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要那样对顾泽泓吗? 因为不想让顾泽泓靠近自己? 这种行为,通俗点来说就是吃醋吧,可是江律声……吃醋,因为自己? 这个念头一经蹿上大脑,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半晌,她才磕磕巴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他没碰过我……” 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你不能因为我而这么对他”,可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又变成了另一种,尤其里面仿佛还蕴含了那么一点解释的意思,就更让她脸红得视线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不过这个反应倒是让江律声挺满意的,他侧头避开乔尔吐出一口薄雾,这才缓缓勾起唇角,“倒还算你有点良心,没背着我勾搭别人。” 乔尔无语,她跟江律声之间,什么时候用得上“良心”、“背着”、“勾搭”这种词汇了? 哪怕她有意跟顾泽泓讲清楚,但这也不意味着就得接受江律声,乔尔脸一红,抿了下刚才被他吻得有些泛红的唇瓣,“你别瞎说!” “我哪句话瞎说了?”这人倒笑起来,走廊边上就有一个垃圾桶,他顺手将指尖的烟捻灭,呼吸时喷出的气体却还带着丝丝淡淡的烟草味,沁入肺腑,“怎么被我吻了,难道还不能算是我的人?你要觉得这种程度不够,那我也随时可以给你来点更大的,保准你舒坦到连半点反驳我的力气都没有!” 乔尔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女人,一张脸瞬间红得跟被开水烫过没什么两样,从前听着江律声这种轻佻的混账话,她只觉讨厌无比,可只经历了这么短短半天时间的变故,此刻她却忽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 尤其是他那句“我的人”,低沉黯哑得仿佛是带了魔力般,在她心里闪过一道电流。 可她跟江律声之间,可能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死去的林素彬,不会善罢甘休的林家人,还有她正在坐牢的父亲,恒受牵连的母亲,还有…… 她始终没有弄清楚的,儿子幸幸的身世。 “江……江总。”即使脑袋里已经混乱得如同浆糊一般,她还是强迫自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深呼吸,“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顾……” 她顿了一下,还是觉得在江律声面前透露顾泽泓的名字有些不妥,改口,“我跟刚才那个男人虽然没怎么样,但这也不代表我跟你之间就已经怎么样了,吻而已,我不至于揪着这么件小事不放,再说了,江总你应该更清楚,没有一次是在我自愿的情况下的,这只能代表……” “代表什么?”江律声浓密的黑眉一蹙,语气不好地打断了她。 “什么也代表不了。”乔尔深深闭了下眸,干脆一鼓作气把话倒了出来,“感谢江总的抬爱,但如果江总是要追求我,那我想自己应该还有这个拒绝的权利吧?” 她的心脏砰砰跳着,面上却强自镇定着,不想让江律声看出她的半分紧张来。 不等她说完,男人的俊容已经彻底染上了一层阴霾,声音冷得如同是刚解冻的冰,寒彻刺骨,“你倒还真是看得开,接个吻算是小事,那你刚才要死要活地哭什么,嗯?跟我装贞洁烈女,确定现在不是在欲拒还迎?” 乔尔静静听着,气得胸腔忍不住剧烈起伏,却不说半个反驳的字。 她当然也知道,以江律声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生气是必然的,但这一切她都承受着,只要能快点过去、快点平息,那就都无所谓,但无论做了多少准备,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揪了一下。 她茫然地抬了下头,失焦的瞳孔很久才看清面前的男人,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进去工作了。” 她越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江律声心里就越来火。 哪怕她的反应是生气或者骂人,都在他可以预料或者掌控的范围内,他并非不了解乔尔是个怎样的女人,但她这样的油盐不进,甚至要故意说不把接吻当回事这种话,无疑是在点他心头那把怒火,任她对着谁都是那样柔弱温婉,唯独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倔得如同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乔尔听见他像是冷冷地嗤了一声,覆盖在自己面前那片高大的阴影忽然彻底消失,紧接着是男性皮鞋踩在厚重地毯上的钝声,凌厉锋芒,渐行渐远。 她有些虚软地背靠在墙面上,心跳很乱,但不及心绪,胸腔上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让她连半口气都透不过来。 只是这样做,应该是最正确的吧? 无论江律声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她都要把那种远离实际的念头掐灭在萌芽之中,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麻麻木木的钝痛感也一并给剔除掉。 dHno 【104】借佛献花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公司上下都忙成了一锅粥。 晶盛跟美国西雅图的跨国合作项目突然解约,第二天却转头在洛杉矶签订了另外一个合约,仿佛是江律声早有预谋一般,消息一出,顿时吸引了大批的媒体记者前来争相报道,不论晶盛还是安硕,每天都有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围在门口,报纸新闻上铺天盖地也都是这些事。 有关乔尔是乔德鑫女儿的事情,再也没人关心,甚至连晶盛新品发布会被搞砸的那件事,都很快翻篇。 自从那天在酒店走廊不欢而散之后,江律声再没在安硕现身过,乔尔不知他是因为忙着处理洛杉矶合约的事情,还是因为厌恶见到自己这个人,不过见不上面也好,至少避免了尴尬。 第三天的时候,江律声忽然出现了。 彼时的乔尔正在办公室内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办公室的门开着,所以走廊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一米多宽的门框里,一晃而过是那道颀长熟悉的男人身形,西装革履,侧影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精英人士,都是清一色的外籍人士,她想着应该是洛杉矶那个新项目的合作商。 江律声在安硕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等到午休的时候,便听到茶水间里有人聊起,江总已经带着那群合作商离开了。 乔尔没去刻意听这些,不过有关江律声的话题在整个公司里也从未断过。 她倒了一杯咖啡重新回到办公室,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将近大半个小时,无事可做,干脆打开了电脑浏览器,想要查阅一下,宁城本地有没有什么靠谱点的脊椎骨科医生,母亲关悦群的病症比较严重,一般医院去了无非就是开个药膏,对她并不起什么太大作用。 没过多久,听见有人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她抬头,看到两指夹着文件进来的宋聿炀,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宋总。” 宋聿炀长腿直接跨了进来,径直走到乔尔的办公桌边,顺手将文件往桌上一搁,支起下巴看她,“翻译会吗?” 乔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仍是犹疑地点了点头。 “这就行了!”宋聿炀冲她一笑,两指抵着文件往她面前推了推,“有份文件下午那些老外要用,比较急,你也知道我们总经办那帮女的,能在2点上班绝不会早于1点59分出现,既然这样的话,我可就把这个光荣使命交给你了啊。” 乔尔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既然是比较急用的东西,乔尔便直接打开了文件准备开工,她在国外待了4年,一口外语当然是比较流利的,加上文件内容里也没什么特别生僻的词汇,所以对她来说还算得上简单。 宋聿炀干脆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乔尔以为他是要在这里等自己把文件翻译完顺便带走,倒也不甚在意,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等她全部翻译完毕并把英文版的文件打印出来,才发现宋聿炀已经站起身来,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看,已然是注意到了那上面没来得及关闭的网页页面。 “你脊椎不好?”这一句话,他问得很随意。 乔尔把文件递给他,否认道,“不是我,是我妈妈的脊椎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当老师熬夜批作业,可能落下职业病了。” “这样啊……”宋聿炀若有所思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拍了下手,“你不提起这茬儿,我差点忘了,我倒真有个朋友是脊椎骨科的医生,她在国外学医待了挺多年的,现在在宁城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应该也算得上小有名气,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打声招呼,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你母亲去都行。” 乔尔似乎是愣了一下,对于宋聿炀这突如其来的帮助颇有些意外。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宋总,这样可以吗?” 原本想说的是无功不受禄,不过宋聿炀抢先一步打消了她这个顾虑,“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这不刚帮完我一个忙么,礼尚往来,就当是……我给的报酬,这样你觉得OK?” 不等乔尔回答,他直接拿过了边上一张空白的A4纸,在上面写下一串地址跟电话,“按照这个地址过去,就说找符医生,不过她不一定每天在,最好去之前打这个电话确认一下。” 给都给了,乔尔也不矫情,毕竟自己还是蛮需要这份帮助的,索性就大大方方答谢,“那就先谢谢宋总了!” 宋聿炀人已经往门口走去了,闻言,潇洒地背着身挥了挥手里那沓A4纸,“客气!” 等他提着文件下楼,大厦门口已经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他直接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手里的文件夹随意搁在真皮座椅上,“啧啧”两声看向身旁的男人,感叹,“我倒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江总还玩起这一招借佛献花了?” 江律声叠着长腿,视线不知落在窗外的哪一点,听着宋聿炀这番揶揄,也视若无睹,只点着窗沿抖落了烟灰,才回头淡淡扫他一眼,“都办妥了?” “我出马,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么?” 宋聿炀挑眉,拍了拍刚带过来的文件夹,见江律声似乎是没什么兴致接他的玩笑话,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才慵懒地往座椅后背一靠,“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电脑上在查骨科医生那些资料,所以做得还挺自然,估计那小耳朵也不会起疑。” “不过,阿声——” 他实在是很努力地在憋着笑,不过从认识江律声至今,还真没见过他碰一鼻子灰的样子,最后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在女人那儿碰壁你也算是头一遭了,反正今天下午就能把所有合约里的细节落实下来,要不晚上跟哥儿几个喝两杯,给你个借酒浇愁的机会嘛?” 这回,江律声倒是给反应了,“谁告诉你我在女人那里碰壁了?” 宋聿炀脸上的笑意全然变成了震惊,这么迂回地要他把符医生的联系方式给乔尔,难道还不能说明两人之间出现问题? 只见江律声缓缓勾起唇角,眉宇间全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意味,“给你一个关心下属、树立形象的机会,有什么问题?” 宋聿炀,“……” 他堂堂一介妇女之友,哪需要什么树立形象的机会? 这小子也就在他面前嘴硬,还不是被乔尔收得服服帖帖,他倒要坐等着看他变成妻奴的那一天! 【105】乔小姐,请 趁着周末有空,乔尔按照宋聿炀给的地址,带着母亲关悦群去了那家私人诊所。 原本以为不过就是比较普通的那种私人医院而已,不过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宋聿炀口中的“符医生”,竟然是宁城现在最有医学造诣也是最炙手可热的医生——符敏。 乔尔以前好歹受到爸爸的耳濡目染,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也有所涉猎,所以对这个符敏多少也有点了解。 38岁的女医生,出生于医学世家,不过这个女人是属于比较不拘一格的那种,并非以钻研学术出名的,而是在20几岁的时候就投身国际红十字会,一直在中东地区当了很多年的战地医生,不到30岁的年纪获得了南丁格尔奖,现在虽然开了自己的私人诊所,但兴致来了还是偶尔会上中东转上一圈。 所以在宁城,想要挂上她的号也并非易事。 只是让乔尔感到意外的是,宋聿炀竟然还跟符敏有交情。 没过多久,关悦群看完病出来,符敏也跟在后面,干净的白大褂配上利落的短发,给人一种简单干练的感觉,她低头翻着手中的病例,跟关悦群了一些日常生活里的注意事项,等关悦群带着处方去药房拿药,才把视线落在乔尔身上,目光探究地上下打量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句,“你跟聿炀很熟?” 这么直接的态度,还真是让乔尔有些不太习惯,她掖了下耳廓的头发,微笑着回答,“也不能算是熟,不过宋总是我的直属上司。” “是么?”符敏继续低头翻了两页病例,又抬了抬眼皮看她,最后才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对她讲还是在自言自语,“他倒还挺舍得两肋插刀。” 两肋插刀? 替她么? 乔尔没听懂符敏这句话的意思,刚想开口问上一句,旁边有个护士已经走了过来,提醒她,“符医生,3点半预约的病人已经到了。” “嗯,知道了。” 符敏将手中的病例递给乔尔,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提醒病人定期来做牵引治疗”,这才跟着那位护士一起离开。 …… 乔尔跟关悦群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傍晚4点半。 因为是刚做完牵引治疗的关系,乔尔让她待在房间里安心休息,主动承担了准备晚餐的任务。 她的厨艺不算太好,不过好歹也在是国外独立生活过几年的人,偶尔下厨勉强可以应付,只是菜炖了一半,才发现调料盒里没盐了,她只好关火带上零钱,准备去小区楼下的超市买一包。 幸幸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小脑袋来喊她,“妈妈,我想吃小草莓。” “好,妈妈知道啦!” 乔尔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才换了鞋子下楼,超市里面就有一片卖生鲜水果的区域,乔尔买完盐又买了草莓,提着东西正准备上楼回家,这才注意到,单元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由得脚步一顿。 极为熟悉的车型跟车牌号码,即使车窗玻璃都被深色的膜贴住,她也一样知道里面坐着谁。 车子驾驶位上下来一个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替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乔小姐,请。” 分明是礼貌客气的语气,却让乔尔心尖倏地一凛,顿时被一种刺骨的寒意从头颅顺着脊柱贯穿全身,她攥紧手中的塑料袋,也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劲才跨步走到了车上。 车门从外面被人关上,一瞬间车厢内的气氛更显压抑窒息,她望着身旁那抹岿然不动、从头到尾也没看她一眼的侧影,深吸口气,叫人,“江老爷子。” 对于江世为,她是不陌生的,4年前爸爸便是这位江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偶尔看病问诊,也会带上刚放学的她一同去江宅。 当然,晶盛的新品发布会之后,乔尔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会随时有人找上自己,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会是江家老爷子。 江世为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乔尔。 原本他只是打算找人查查自己儿子不愿跟林采依结婚的原因,谁知道这一查,竟然还查出了一个乔德鑫的女儿来。 其实从江世为的角度来说,若是儿子真在外面看上什么女人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家族里的婚姻都是要用来换取利益的,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试问又有几个男人能真正做到忠诚?只要是不动摇到江林两家的利益关系,这种事他当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个女人,是谁不好,偏偏还是乔德鑫的女儿! 乔德鑫之于林家,是有杀女之恨的仇人,一旦阿声跟乔德鑫的女儿有了什么牵扯,无异于是直接往林毅鸿夫妇的心口捅刀子,再加上西雅图那个项目他单方面毁约,明面上虽然是赔了林毅鸿不少钱,但比起林毅鸿丢的那些个脸来,这点甜头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这些事,江世为简直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既然那个小子不打算接自己的电话,他也有更为直接高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江世为转过脸来,淡淡地应了一声,严肃苍老的五官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没记错的话,你是叫乔乔吧?” “……是。” 她回答得很简洁,似乎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过也就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江世为到底还是不想因为这么个女人跟自己的儿子闹翻脸的,淡笑一声,这才放缓了语气,“不用紧张,怎么说我跟你父亲也算旧识,今天过来见你,就当是跟你叙叙旧。” 乔尔虚虚地笑了一下,当然不至于单纯到真以为江世为是来找自己叙旧的,林采依是得怀着多少的恨意,才能不惜搞砸新品发布会而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而那件事却被江律声硬生生压了下来,林采依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她对江林两家之间的复杂关系不感兴趣,但也知道,自己是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 如果今天江老爷子找上门,只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出现在江律声的身边,并且能够帮她顺利从安硕辞职,那她倒乐意配合,所以思忖了片刻,开口,“您请说。” 【106】他这颗独苗,我不会不管 江世为看了她一眼,一张脸上的表情是习惯性的那种严肃冷漠,不过言辞间倒也不乏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关爱,“回国这几个月来,还习惯吧,我听说你现在是在安硕工作?” 这一句话,基本把乔尔的底都掀出来了。 知道她什么时候回的国,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工作,甚至还能在她家的小区楼下算准了时间等着她,都足以说明江世为早已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她倒也不甚在意,于她而言,无论林家江家,也都是她想避开的对象,“是在安硕,不过我之前辞职过,因为有些手续没办妥,出了点问题而已。” 江世为点点头,对于她这种一点即通的态度倒还是挺满意的,也就顺着这个话往下说,“手续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硕虽然是阿声私人名下的公司,不过他好歹喊我一声爸,要说我这个老头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的话,那未免也太让你这个做晚辈的见笑了。” “那就麻烦江老爷子了。” 乔尔客套地答谢,可是这种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讽刺。 她是想离开安硕的,一开始是因为怕江律声认出自己,等他认出自己之后,又是因为不想被他纠缠,尽管这种念头到此刻都不曾改变,但自己主动请辞离开,跟被江世为“安排”着离开,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后者给人的感觉,更像落荒而逃。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吧?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别再纠结过程了,乔尔正这么安慰着自己,江世为又在这个时候忽然开了口,“至于那之后的生计问题,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知道你爸爸入狱之后,你是一个人去了美国,正好我在那里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你想要在那边安顿以及拿到绿卡,都不是什么问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我会尽量找人替你安排妥当……” “等等!” 听到这里,乔尔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江世为这是打算……让自己去美国? 接受江世为的安排离开安硕已经是她的让步,可她为什么非得离开宁城?这是她的故乡,她的亲人都在这里,所有她好的、不好的回忆也都在这里,乔尔虽然是属于性子比较温顺的那种人,但也不代表没有底线。 她攥紧了手中的塑料袋拎环,忍不住解释道,“江老爷子,恐怕您是误会了,我没有要离开宁城的打算,这跟是否留在安硕不是一码事,我的父母都在这里,我家也在这里。” 江世为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人,哪怕听到这一番违背他意思的话,仍是眉目不动,“你的母亲跟儿子可以跟着一起去,等你父亲出了狱,到时我也可以安排一道过去。” 乔尔听到“儿子”二字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江世为不管再怎么调查,应该也不至于怀疑到她儿子的身世问题,一颗悬着的心也就随即放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壮着胆子说,“我只是想表达,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决定自己在哪儿生活,当然,您有您的顾虑,这我理解,不过我认为,自己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在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正如您所知道的,我有儿子,江总他也不至于对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话没说完,却发现江世为正蹙眉凝神,盯着她看。 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周围虽已是遍布皱纹,但那里面依旧闪着灼灼的光,锋锐如鹰隼,看得人无所遁形,从这一点上来看,江律声还真是随了他父亲的。 “没这么大的能耐兴风作浪?” 江世为似乎是笑了一声,“我年纪大了,有些事若不是真的刺了我的眼,我也不想管,不过你既然在安硕工作,应该知道西雅图那个外贸项目的事吧?我也不瞒你,那本来是老林,也就是采依的父亲中间牵的线,豪门联姻那些事,我说了你也未必理解,那我表达得直白一点——阿声故意签了那个合约又违约,白白送给林家两个亿,就是为了摆脱跟林采依的婚事,你认为,这件事是怎么起的头?” 这些话,无疑是如同一道响亮的惊雷,劈了乔尔一个措手不及。 西雅图项目违约的事情她确实有所耳闻,可她怎么都不可能想到,那是江律声特地用来补偿林家的,而致使他解除婚姻的原因,难道是……自己? 不……不可能的! 她以为江律声对自己,不过就是一时图个新鲜,再加上自己越是不顺着他,就越是让他产生一种逆反的想要把自己给捋顺的心理,可现在听江世为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江律声是因为自己,才白白扔了这两个亿。 不等她从震颤中彻底消化过来,江世为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和蔼长辈的样子,继续说道,“现在林家那边逼着我给一个交代,这些话,不是我来跟你说,也会有其他的人找上你,毕竟你父亲做了我这么些年的私人医生,他的这颗独苗,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就是一个住所,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你离开宁城,林家那些人才不会吵着闹着,你也能过你的安生日子,至于阿声这个头脑发热的,也能好好清醒清醒,你说是不是?” 江世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那些明明对于乔尔来说是过分的要求,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是处处为你考虑,甚至让你挑不出半点理来反驳。 乔尔没吭声,江世为显然也已经打算结束这场对话。 正好刚才开门的那个司机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打开车门,将正在响着的手机递了进来,恭敬道,“老爷子,是二少爷的电话。” 江世为眼神复杂地看了乔尔一眼,他来找乔尔的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没打算瞒着,甚至可以说想借着这个机会引那小子出现。 不过江律声越是如他所料地紧张乔尔,他心里反倒越不是滋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车门处忽然覆下来一道高大的阴影,低沉愠怒的嗓音随之响起,“爸,您现在倒是学会挑着我的软肋来了。” 【107】她瞧不上我,是我花的本钱不够多 不过江律声越是如他所料地紧张乔尔,他心里反倒越不是滋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车门处忽然覆下来一道高大的阴影,低沉愠怒的嗓音随之响起,“爸,您现在倒是学会挑着我的软肋来了。” 男人两指之间夹着的手机还显示着拨号界面,他随手按掉,扔进西裤口袋里,江世为手里的那个手机也随即止了声。 江世为一张老脸已经是完全阴沉了下来,显然是对他毫无顾忌的“软肋”二字极不满意,不过他毕竟也是见惯了市面的人,这么一点气当然还是沉得住,“要不是托乔乔的福,恐怕这会儿,我还见不到我自己的儿子。” 江律声抬了抬眼皮,视线这才落在里面的女人身上。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朝她看了过去,她的眼神有些刻意闪躲,脸上的表情带着他所不陌生的隐忍跟微怒,这张表情能让他恨得牙痒痒,但他也知道,在老爷子这边,乔尔就绝对只有受委屈的份儿。 他不是没有想过,林家、或者江家,总有人会方设法地找上乔尔。 只是这个女人实在太过气人,用聿炀的话来说,还真是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碰壁”的感觉,可像他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哪里会愿意承认自己拿一个女人没有办法? 既然没了光明正大护着她的理由,那么就只能这么晾着,可他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如此窝囊地经别人的手来办事,只为了不让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安排。 直到20分钟以前,他得知了江世为过来找乔尔的消息。 林毅鸿会找上江世为是必然的,那么江世为会通过这种方式找上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之所以他之前没能给个明确的回音,一方面是因为洛杉矶那个项目的签约事宜比较忙,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对自己这个父亲的心思,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江世为最擅长的,就是用最为高效便捷的方式,解决掉所有碍自己眼的问题。 直接找上乔尔,除了是让自己现身之外,恐怕也有给林家吃一颗定心丸的意思,那么刚才他不在的时间里,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江律声蹙起浓眉,不悦地盯着乔尔脸蛋,“下车!” 乔尔下意识攥紧自己的手指,却没动作,既然今天来找她的人是江世为,哪怕现在她多听江律声的一句话,都是不合适的,更何况江世为一派闲适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显然也是在看她的反应。 等了半分钟,见她仍是不为所动,江律声的耐心明显是已经耗尽,干脆直接绕到车子的另一侧,打开车门直接将人给拽了出来。 一个蛮横,一个不配合,拉扯的过程中,她手里的那个塑料袋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里面鲜艳欲滴的草莓顿时一颗颗滚落出来,散了一地。 她身上穿了一套很居家款式的休闲服,鞋子看上去也是因为要下楼买东西而随意换的,江律声看着她一脸不情不愿之中又透着一丝委屈的表情,心头莫名就柔软了下来,低声安抚她,“你先上去,过会儿我再找你。” “不用了。”乔尔却不领这个情,“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说,也不想听你要对我说的那些话,江总,你要是真替我着想,就别来找我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会觉得……觉得困扰……”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几乎不敢去直视江律声的眼睛。 类似这样的话她以前不是没说过,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无端端冒出一种心虚的感觉来,匆匆捡起了地上的那袋盐,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直接跑上了楼。 江世为从头到尾看着这出好戏,等乔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他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儿子,“为了这么一个压根瞧不上你的女人,白白扔掉两个亿,再跟林家闹翻了脸,你觉得值吗?” 江律声的眉眼深处透着一种倦意,闻言,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皮,长腿跨进车里坐了下来,这才浅笑一声开腔,“她瞧不上我,说不定是因为我抛的本钱还不够多。” “你……”江世为一时间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次不打招呼直接来找乔尔,会让江律声心里有怨气。 江世为的这个二儿子,不同于性格温和的小儿子,冷漠寡淡,在商场上却极有自己的一套雷霆手段,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忌惮三分,只是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多年来却始终是如同蒙着一层雾气般,算不上疏远,但也不见得有多亲近,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粉饰太平。 江世为其实也不是不清楚,主要的症结还是在阿声母亲的身上。 当年他迫于从家的压力,从头到尾就没承认过吴曼丽的身份,更没让她进过江家的大门,甚至在阿声3岁的那一年,就遣人把她送到了温哥华,这一送,就是整整30年。 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的儿子多少还是怀了些愧疚的,所以这些年来,他很少去管江律声的私事,甚至在吴曼丽那边,他也算是花了点心思请人精心照料着,只为能够缓和自己跟江律声的关系。 只是这一次,为了乔德鑫的女儿,他显然已经连父子之间的这种太平都懒得粉饰。 江世为拍着胸脯顺了口气,但字里行间的怒意却是不减分毫,“阿声,你的事我一向少管,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做事的时候心里有杆秤,知道孰轻孰重,但是你现在看看自己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事!林家跟乔家结的什么仇什么怨需要我提醒你?你跟谁搅在一起不行,偏偏是乔德鑫的女儿,你以为惹恼了林家的人,对你会有什么好处?” 江律声的视线向外,闻言,面目平静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轻吐出薄雾,嗓音带了些烟熏后的黯哑,“我要是非惹呢?” 【108】我挑女人的眼光跟您不一样 江世为倒是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如此令人震惊的话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全是收敛不住的惊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林家跟江家的交情已经有30多年了,当然这种豪门之间的交情,不仅仅是基于掌权人之间的纯友谊,更多的,应该说是利益上的往来,而也正是这种金钱利益之间的关联,让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牢固。 可这小子现在说了什么,他说——他要非惹林家不可呢? 这不就是等于想要动摇江林两家之间的利益基础吗? 江世为当然不会乐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当即就拉下了一张脸,厉声责问道,“我看你真是被乔德鑫的女儿迷得神志不清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相比于父亲脸上那种滔天的怒意,江律声倒是显得镇定多了,男人长指点着窗沿随意掸了掸烟灰,声音平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要是不清楚,他也不至于白白扔给林毅鸿那2个亿的违约金,只为了让他打消找乔尔麻烦的念头,不过林毅鸿这个人,看来还是贪心不足,一方面心安理得收了自己的钱,另一方面却仍是对他跟林采依之间的婚约紧咬不放。 江律声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继续说道,“爸,您之所以找上乔尔,无非就是因为她是乔德鑫的女儿,一旦我跟她牵扯上任何男女之间的关系,不仅对不起枉死的素彬,还是往林家人的心口上捅刀子,这些,我不替她说任何开脱的话,但是同时您应该也知道,林叔叔的目的是什么,哪怕今天我看中的是另一个跟这些事都毫无关系的女人,您以为他就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替采依争取了吗?” 江世为脸色稍微沉了沉。 他认识林毅鸿20几年,对这个人当然也算得上是了解,说到底,联姻这种事,谁不是为家族利益所考虑的呢?一旦阿声跟采依结了婚,那么林家的资金注入进来,需要付出的代价,当然是要用江氏财团或者是晶盛集团的股份来换取的。 只是从江世为的角度来看,林采依虽然能闹腾,但毕竟不是个城府深的人,哪怕他们结了婚,在这一场婚姻中能够占主导地位的,必然也是自己的儿子。 不过儿子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自己,林采依一心扑在阿声身上,掀不起什么浪头来,但这并不代表林毅鸿也是,尤其是上次他提出让林采依进晶盛的时候,江世为就已经看出一点端倪来,利益融合这种事可以有,但如果过了界,那么谁取代谁,也就不好说了。 “采依的性格确实是差了点。” 江世为稍稍敛了脸上的怒意,却也不肯在这件事上让步,“但是说到底,当年素彬出的那件事情,确实也是我们江家愧对了林家的,你的私事我不想干涉,就算你看不上采依,要找个其他的女人也好,只要是门当户对的,我都不会拦着,但是林家的面子也绝不可能不顾,你不能跟乔德鑫的女儿沾上半点关系,这是我的底线!” 江律声忽然转过脸来,“那如果您的底线触及了我的底线呢?” 他说得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亦是寡淡,但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江世为刚刚才松懈下来的脸色又再度紧绷起来,“什么意思?” “爸,我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至于混到了这个年纪,还需要靠跟女人的联姻来巩固将来,或许我挑女人的眼光跟您不一样,我不需要她有什么好的家世、脾气,不过只要是我江律声看上的女人,无论得费多大的劲儿,我也必然会得到她。”他看着江世为,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底线。” 他这几句话,不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是暗指了他的母亲吴曼丽,因为她并非出生于良好的家庭,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存在。 想起吴曼丽,江世为的一张老脸上更是挂不住,忽然听见自己的儿子又说,“您是我父亲,所以我尊重您,当年会接受您的安排跟林素彬订婚,因为那个时候心里是空的,所以身边站着什么样的女人,对我来说其实都没有差别,素彬挂着我江律声未婚妻的名义死掉,该负起的责任我一样不少林家的,甚至当年林叔叔不满法庭判决,上诉要求加重乔德鑫的刑罚,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在,但是我不可能用自己一辈子的婚姻去弥补素彬,更不可能因为那一点联姻之后所带来的利益而去娶了采依,这一次,希望换您尊重我的决定。” 江世为的脸色,震惊之余还带着几分苍白。 他找人调查过,乔尔回国不过才3个多月的时间,而阿声收购安硕接触到乔尔,就更是近一个多月才发生的事,怎么就突然变成这种难以控制的局面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江律声却已经打开车门,大步跨了出去,车门关闭带起一声钝钝的闷响,让他忍不住眼皮跟着跳了跳。 司机见二少爷离开,这才回到了车上。 他跟着江世为很多年了,虽然刚才并不在场,但大概也知道这车里的父子俩谈了些什么内容,才能让江世为的脸色如此之差,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老爷,要不要让吴医生过来一趟?” 吴医生,是乔德鑫坐牢之后,江世为新找的私人医生。 他蹙起泛白的眉,这个节骨眼上,一提医生就来气,那司机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才干笑两声,说道,“老爷,其实您也没必要动这么大的气,二少爷年轻,血气方刚的,要说一时心血来潮也能理解,更何况我看这乔小姐倒是没那个心思,估计过一阵,这事儿也就淡下去了。” 也不知是因为司机的这两句话,还是想到别的什么,江世为的脸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他的手指抚摸了两下拐杖顶端的雕刻花纹,眉心动了动,若有所思的样子。 倒是差点忘了,乔尔还有个儿子呢…… 绕是阿声现在再对她鬼迷心窍,也不可能真跟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怎么样。 【109】我已经找到我爸爸了 乔尔心绪不宁地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幸幸就迎了出来,“妈妈,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的小草莓呢?” 乔尔脸色一窘,这才想起那袋草莓刚才在被江律声拉扯着下车的时候壮烈牺牲了,只好对儿子撒谎,“对不起宝贝,妈妈给忘了,明天再给你买好吗?” 幸幸小嘴撅了撅,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个挺懂事的孩子,小脑瓜子里思考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不过妈妈你明天千万不要忘记哦!” “知道啦,妈妈明天一定做到!”乔尔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脚步虚浮地回到厨房继续折腾刚才烧了一半的菜。 晚餐的口味可想而知,好在一家人都不怎么挑食,倒是关悦群瞧着自家女儿这个厨艺,忍不住唠叨了两句,“我说你平时也别总忙着那些个工作,有时间把厨艺练一练,女人最终总是得回归家庭,要不然以后你就打算让小顾吃这个?” 一提起顾泽泓,乔尔脸上就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窘迫,她已经打算要跟顾泽泓说清楚了,只是母亲这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幸幸充满童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外婆,顾叔叔以后为什么要吃我妈妈烧的菜?” 关悦群朝他解释:“顾叔叔以后要是跟你妈妈结了婚,不就成你爸了吗?” 幸幸“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晚上乔尔给他洗澡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我不想让顾叔叔做我爸爸,他长得跟我一点也不像,我想要我自己的爸爸。” 乔尔一愣,她以前拿来哄孩子的那些话,倒难为幸幸一直记得挺牢,她“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直接用浴巾将孩子裹好,就抱到了床上。 反正自己跟顾泽泓也不可能走到婚姻那一步,幸幸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小家伙却以为妈妈没听进去,又强调,“我已经找到我爸爸了。” 这回乔尔倒是要哭笑不得了,跟幸幸长得一模一样的成年男人,怎么可能存在? 不过她也不愿意破坏孩子美好的心愿,只能由着他继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极少提起爸爸的缘故,这天晚上的幸幸似乎话特别多,甚至还问了乔尔,“妈妈,如果我找到了爸爸,你会跟爸爸结婚吗?” 乔尔神色有过片刻怔忪,这个问题,是她从来没想过、也没敢想的,无论当年的那个男人对她有何不良的居心或者企图,他始终是幸幸的爸爸,跟她的儿子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 或许当初自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想法并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冲动的,但生也生了,养也养这么大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让那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知晓这一切。 没能等她回答这个问题,耳畔就传来一阵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乔尔转过脸,小家伙已经彻底睡着了,浓长的睫毛安静铺在眼窝上,就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小小的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是眉宇、鼻梁这些,已经出落得很是英气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应该还是挺感激那个男人的。 替幸幸穿上了衣服又掖了掖被子,乔尔这才关了房门退出去,结果才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号码,乔尔一直没有保存,应该是要归功于末尾4位完全一样的数字,让她想要不记住都难,乔尔的眼皮重重一跳,手里的动作已经快于大脑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甚至为了防止他再打过来,抖着心脏干脆将手机彻底关了机。 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前半夜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又是反反复复开始做梦,睡不踏实,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的,还被小区广场里晨练的音乐给吵醒了。 再没了睡意,乔尔干脆起床洗漱,换了套衣服准备下楼买早餐。 天色要亮不亮的清晨,一整片深蓝色的天空如同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有光线慢慢从地平线上浮出来,丝丝缕缕,渗透到那一片暗色的深蓝中,渐渐腐蚀掉黑暗,耀得晃人眼球。 乔尔很少有起那么早的时候,以前在国外,一边念书一边打零工还要照顾孩子,能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欣赏日出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奢侈。 她忍不住驻足欣赏,却发现那一片橙色的中央,好似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逆光的角度,乔尔眯着眼看不分明,只是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而后,长腿阔步直接走了过来,直到眼睛慢慢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她才看清了男人的长相,不由得脊背一僵。 江律声身上仍是穿着昨天傍晚她看到的那套白衣黑裤,衬衫的领口处有两颗扣子没扣,袖口微微卷起,大概是穿的时间较长的缘故,不少地方都掖出了一道道褶痕,甚至下巴处长出了些许青灰色的胡渣,整个人透着一种沉沉的倦态。 乔尔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他不会是在这里,等了整整一晚上吧?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男人双眼皮的痕迹很深,睁开的眼睛里遍布血丝,但那里面仍是蕴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情绪。 乔尔下意识地别开脸,去掩饰那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心慌意乱,等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重新抬头,“江总,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律声倒是嗤了声,语气很淡,却带着嘲,“要早知道我还在这里,你是不是也就不打算下来了?” 乔尔只觉得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生疼的感觉,她咬紧唇瓣,什么都不解释,可这副样子落在江律声眼里,无疑只有煽风点火的功效。 男人遒劲的手臂一下将乔尔拉到了自己怀里,猩红双眸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乔尔,对着别人,你倒逆来顺受得很,但你身上的那些狠劲儿,还真是毫无保留地拿来对付我了,是不是?” 【110】别担心,不会让你母亲看到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男人身上那股浓烈的烟味瞬间扑面而来。 乔尔不知道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到底抽了多少,只是混合着那种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几乎快要让她窒息了。 “我没让你在这儿等我。”她攥紧了手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该说的话,昨天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江律声蹙起眉头,冷声打断她,“那我要说的话,你让我说完了没?” 乔尔一愣,完全听得出来他话里滔天的盛怒。 她不是不了解江律声的脾气,这个男人强势霸道,她越是躲着不见,那人就越是会把她往死角里逼,更何况,既然江律声已经白白在楼下等了一整个晚上,最后要是连句话都不让他说,确实也说不过去。 乔尔深吸口气,虽然是打算妥协了,不过语气间难免透着几分不耐,“那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态度转变得太快,倒是让江律声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也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怎么,“这么急着让我说完走人,你打算去做什么?” “我没打算做什么……不是,我要做些什么,应该也没必要向你汇报吧?”乔尔见他这一副厉声质问自己的样子,顿时也来了脾气。 其实昨天在江老爷子的车上,她倒真想为自己辩驳一句,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要跟江律声扯上什么关系,哪怕江世为不来给她提这个醒,她也时刻牢记着,自己跟江律声之间隔着些什么。 可江世为要的结果,不仅仅是她离开安硕,而是让她举家迁移到国外,彻底在宁城消失,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肆意决定别人的人生,可作为被决定的那一方,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一个布偶,任人摆布。 尤其是,那个促成了如今这种局面的人,此刻还在这里对她耀武扬威的。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愤愤地瞪了江律声两眼,却发现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猩红跟疲惫,竟是让她有些不忍直视,所以很快低头回避了目光,“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就先走了。” 她的脚踝动了动,刚准备绕过江律声离开,结果腰部跟后颈就同时被人大力地扣住,乔尔只觉得身体一倾,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男人冰凉又带着些许怒意的薄唇已经覆了上来,极具侵略性地扫荡在她的唇齿之间。 那种浓重的烟味也顿时顺着口腔,渡到了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里。 乔尔的身体几乎被他牢牢禁锢住,一双手挣扎的力道对江律声来说又跟挠痒无异,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不停地摇晃头部不让他得逞,可那些细细碎碎的胡渣就那么随着她的晃动而不断划过脸颊,疼得她下意识拧紧了一双柳眉。 “江……江律声,你别……别这样!”她的声音低如蚊呐,却是带着一种太过明显的害怕情绪。 乔尔是真的害怕,她跟江律声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单元楼前面的一条小路上,只要关悦群一下楼,就能把眼前的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自己的女儿跟江家的人扯在一起,无疑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江律声掀开眼皮,目之所及就是乔尔那张白皙却又带着惧意的脸蛋,他的双手还牢牢掌控着女人柔软的身体,带着狂躁的怒意,恨不得将她给彻底揉碎,可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她那样略带痛苦的表情,感知着她身体的发抖,心尖就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一下,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男人稍稍松开了禁锢,视线往前面掠过一眼,确认乔尔所住的那栋楼暂时没有人下来,这才低头看着她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看到,要不然,你以为我会甘心在这里吹一晚上冷风?” 乔尔眼神闪了一下,以他平时的性格,在被挂人了电话之后,确实是应该直接冲到对方家里来逮人,才比较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可他现在是在告诉自己,他压抑着怒气,在小区楼下等了自己一整个晚上,就是因为顾虑到,自己不愿意让母亲知道这些?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尤其是听到他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嗓音带了烟熏后的低沉沙哑,仿佛是有着魅惑人心的能力,可以腐蚀掉她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意志。 可是他们之间所隔着的东西,又岂是一句“动容”就可以轻易化解的? 大概是见她的情绪有所缓和,江律声忽然又开口,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一些,“老爷子昨天找你,确实是我事先没有考虑周到,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我可以跟你保证。” “跟江老爷子找不找我都没有关系……” 乔尔茫茫然地寻回自己的声音,试图跟他讲道理,“江总,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跟你之间差距太大,中间隔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原本还想说,让他好好对待林采依,不过这句话真到了嗓子眼儿,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江律声才刚缓和下来的眉峰又不自觉蹙起。 说到底,像他这样的男人,哪里需要对人保证什么?可他知道,这个女人昨天在老爷子那里受了委屈,哪怕之前她有多惹自己不高兴,他也愿意主动低这个头来找她,甚至等了一整个晚上,就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安抚她的情绪。 可这该死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好歹? “你这是在嫌我对你不够好,还是记恨我把你爸弄进了监狱?”男人猩红双眸里闪着嗜血的光,那种狠戾的表情,恨不得是要吃人一样,“乔尔,你以为我真在意什么差距不差距的?但凡是我江律声看上的女人,除了得到,绝没有第二种选项!” 紧张对峙的气氛,几乎让乔尔窒息,她咬着细齿,拧紧眉头,正对这个男人无可奈何之时,耳边忽然插进来一道脆滴滴的童音,“妈妈——” 【111】妈妈,叔叔在看我们 那一瞬间,乔尔只觉得像是有人忽然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让她僵直着身体,不能动了。 幸幸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她当然不至于认不出儿子的声音来,可是这个时间点,幸幸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楼下来? 乔尔脑子里乱糟糟的,被惊恐麻痹了意识的时候,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等她转身望过去,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幸幸瞪着两条小肥腿,蹭蹭蹭就朝乔尔跑了过来,一下扑到她的大腿上,小肉手环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抬头看着她,“妈妈,你怎么跑那么快哦?我是特地来提醒你,不要忘记昨天答应我的小草莓!” 他说完,才注意到妈妈面前还站着个叔叔,不过这个叔叔他认识,上次不是还在幼儿园里抱过自己的吗? 才4岁大的孩子,还看不懂大人之间那些微妙复杂的气场,只是骤然见到了自己认识的叔叔,当然不会忘记跟他打招呼。 幸幸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江律声,“咦,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是要来我家做客的吗?” 安静而诡谲的气氛在一点一滴流淌着。 那一声充满童真的“叔叔”,就像是一道响亮的惊雷,直直劈在了江律声的背脊上,让这个一贯是波澜不惊的男人,神情都闪过片刻的怔忪。 这个小男孩,竟然是乔尔的儿子? 乔尔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震惊吗? 那是肯定的。 可她现在根本无法确认,4年前跟罗思昶达成交易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江律声,不过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绝不可能冒着这个风险,让幸幸暴露在那个危险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下意识地将儿子拉了回来,护在怀里,整个人紧张得手都在抖,却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江律声还在眼前,她必须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动了动唇,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江律声的视线蓦地从幸幸身上收回,蹙眉紧盯着自己,先一步开了口,“你结婚了?” 结婚? 结什么婚? 乔尔没明白,他怎么一下子把话题跳到了“结婚”上面。 可在这个她脑子混乱到已经想不出任何说辞的节骨眼儿上,既然江律声主动替她找了一个,那么只要是不会对儿子造成影响的,她都愿意顺着往下踩。 乔尔茫然地抬头看他,也不管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我……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没有直接回答他那个问题,不过自己的这句话,听上去应该也有几分默认的意思。 哪怕他之前再是对自己感兴趣,一旦她身上贴了一个已婚或者是已经当了妈妈的标签,那种兴趣就会骤减,甚至转变成厌恶,乔尔不怕他厌恶自己,如果能够就此打消他的念头,那她更应该松一口气。 话毕,乔尔直接抱起儿子,绕过江律声就径直离开。 心里乱得跟打鼓一样,她不敢在那里多做停留,当然也是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来,幸幸的方向仍对着江律声,忽然歪着脑袋说道,“妈妈,那个叔叔在看我们。” 乔尔眼皮重重一跳,顿了片刻又加快脚步,“快低头,别看了!” 幸幸“哦”了一声,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收回了目光。 好不容易出了小区门口,确认江律声不会再跟上来,乔尔才觉得压在自己头顶的那片乌云散去了大半。 心不在焉地买了些早餐,又找了一家水果摊买了点新鲜的草莓,等再次回到楼下的时候,过道里那辆招摇的宾利早已不见,连带那个刚才还把她堵在这里的男人,也没了踪影。 意料之中,又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真兑了现,乔尔的心情却是没有想象中那么舒畅,反而带了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因为江律声是在得知自己有个儿子之后,才终于幡然悔悟的么? 也许吧。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个社会本来就对女性有着更为严苛的道德要求,未婚生子也好,离异也好,一旦被贴上了这种标签的女性,必定会在男性心目中大打折扣。 乔尔独自带着过了儿子4年,这样的有色目光不知道接受了多少,早已习惯。 想来,江律声应该也是个不能免俗的人吧? 不管怎么说,至少以后,江律声应该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了。 她叮嘱幸幸不能把这个叔叔的事情告诉外婆,这才带着孩子上了楼。 ** 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不过好歹今天是周末,乔尔趁着中午的时间补了个觉,结果临近傍晚的时候,意外被顾泽泓的电话吵醒。 对于顾泽泓,乔尔始终是心怀歉意的。 毕竟在没有全然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答应跟对方试着接触,在她看来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电话那头的顾泽泓是来约乔尔见面的,听上去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正好,乔尔也觉得自己还欠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便直接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顾泽泓选的是一家很正宗的西式餐厅,大概是他比较偏爱这类的口味,乔尔出门比较早所以先到,没过多久,顾泽泓也跟着到了。 他拉开椅子优雅落座,忽然笑道,“跟第一次见面一样,你到得比我早。” 乔尔觉得他似乎特别在意到场的先后次序,不过自己早到纯粹是出于习惯,而且顾泽泓也没迟到,怕他自责,乔尔还是解释了一句,“没关系的,不迟到就行了,我是以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迟到迟怕了,所以才强迫自己养成提早10分钟到场的习惯。” 她刚生完孩子的那段时间,照顾幸幸导致睡眠严重不足,不过还得一边上课一边打零工,因为迟到而错过的机会不在少数,后来乔尔就强迫自己把闹钟的设定提前了10分钟,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早到的习惯。 顾泽泓闻言,温润的脸上淡笑了一下,“因为到得迟而错失了机会,不也跟迟到没什么区别吗?” 【112】两个身份,再次被摆到同一天平 乔尔一愣,不会听不出来他这话里暗有所指。 不过原本是自己打算开口讲清楚的话,由顾泽泓起了这个头,却是让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顾先生……” 刚想说什么,不过被顾泽泓抬了下手打断,他收回手的同时顺势扶正了自己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乔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有些话,我也藏在心里挺久了,能让我先说吗?” 感受到了乔尔默许的目光,他才继续,“虽然你过去所经历的那些事,我从没亲口听你提起过,不过在正式认识你之前,多少我也听说过一些,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应该是一个特别勇敢的女孩儿,在经历了那些令人唏嘘感慨的事情之后,还依旧能活得这么好,其实第一次在锦茂见到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要跟我相亲的那个姑娘,不过后来把名字跟人对上了号之后,我倒是变得越来越期待了,你温柔安静,很符合我对一个妻子的期待,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倒是挺喜欢你的……” 说到这里,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一下,垂落的目光往餐桌上避了一眼,才重新对上乔尔的视线,只是那里面透出的专注跟认真,比之前更甚。 “我知道你今天会赴约的目的,是来拒绝我的。” 他的笑容随意,仿佛是在说着什么轻松愉快的事,“这是你的权利跟自由,我没办法阻拦,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因为知道要被拒绝,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表达,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乔乔,我跟你说这些,虽然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不过也不是要给你压力的意思,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顾泽泓的这番话说得很真诚,倒是让乔尔一时间有些咋舌了。 对他的歉意有很多,感激也有很多,但遗憾的是,在感情这方面,她做不到勉强自己。 “对不起……”乔尔得承认,她挑了一个最烂的开场白,“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在没有彻底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就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顾先生,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相信适合你的女孩儿也会有很多,浪费了你的时间跟精力,我真的……很抱歉!” 乔尔微微垂下头,表情有些尴尬也有懊恼,但是除了这种苍白无力的道歉之外,她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倒是顾泽泓温和地笑了笑,宽慰她,“没关系,感情上的事,哪有什么抱歉不抱歉可言的?更何况,哪怕是我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江总那样的男人确实太优秀也太耀眼了,不被他俘获芳心,我才会觉得奇怪。” 顾泽泓这番话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不过乔尔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说的江总,应该是指江律声吧? 想起上一次三人坐在同一桌的尴尬场面,乔尔才骤然明白过来,顾泽泓肯定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跟江律声有什么,才会拒绝他? 顾泽泓又说,“乔乔,刚才我已经说了,无论如何都会尊重你的选择,更何况幸幸还小,确实是更应该养在亲生爸爸身边……” 话未说完,乔尔顿时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这回倒是轮到顾泽泓面色有异了。 其实上次在餐厅遇到江律声的那回,他就隐约看出一丝端倪来,以江律声那样身份地位的男人,跟人拼桌已经是令他大跌眼镜,可在自己替乔乔的母亲错误安排了一个不靠谱医生之后,江律声对他的那一顿数落跟嘲讽,才是让他真正肯定了心中所想。 至于乔尔,对谁都是一副温顺有礼的样子,唯独对着江律声,眉眼间的那种情绪,分明是不耐跟生气。 顾泽泓不知从哪儿听到过,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会有一反常态的性格时,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在他(她)的心目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而他所目睹的江律声跟乔尔,分明就是会让彼此反常的那个人。 再加上当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幸幸的那张小帅脸,五官眉眼处都跟江律声有那么几分相似,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幸幸是江律声的儿子,毕竟从乔尔怀孕的时间来推算,应该正好是在出国前后,而当时乔父还是江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那么乔尔跟江律声早前就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看乔尔此刻的反应,倒是让顾泽泓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这番推断来,男人神色闪了一下,表情带了点惊讶以及尴尬,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怎么……幸幸的爸爸不是江总么?抱歉乔乔,我只是觉得他们似乎长得有点像……” 顾泽泓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乔尔都听不到了,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剩下两个词语: 幸幸的爸爸…… 江总…… 当这两个身份,再次被摆到了同一个天平上,一种惊惧难安的感觉瞬间涌袭上了乔尔的大脑,慢慢在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晕染开来。 第一次跟雯茵讨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因为找不出江律声这样做的动机,只能暂时搁置,可现在连顾泽泓都这样说了,乔尔就不得不重新正视起这个问题,毕竟早上出门的时候,江律声还意外知道了幸幸就是她儿子的事情,如果他真是当年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那么会不会很快联想到幸幸身世的可疑之处? 可刚才她分明记得,江律声在见到幸幸之后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你结婚了?”,而不是下意识地认为,幸幸是在她被下药交易的那一晚才有的孩子。 乔尔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原本那个男人的心思就高深莫测到让人琢磨不透,现在牵连到了自己跟儿子,她就更是没办法从一个冷静理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结果当天晚上做梦的时候,竟然还梦到江律声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瞒着自己偷偷生了一个儿子。 她从梦中惊醒,额头止不住地冒着冷汗,直到去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算归了位,可同时乔尔也在想,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倒不如自己先把儿子跟江律声的血缘关系确认,再做接下去的打算。 即使罗思昶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会有其他办法知道的,对不对? 【113】松了口气的感觉 既然江律声说过,江老爷子那边的话不用放在心上,那么他应该是已经劝动了江世为不再管自己的事,她便不予理会,安心上班。 倒不是说自己有多稀罕这份工作,至少在彻底弄清楚儿子爸爸的身份之前,她还是得回安硕办点重要的事情。 手头在跟的几个项目都没有什么紧急工作,乔尔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噼里啪啦敲下一个问题:哪些东西可以用来验DNA? 搜索出来最常规的答案有3个,分别是毛发、血液、唾液。 血液最先被她排除掉,至于毛发,梳子之类的东西她接触不到,要是跟江律声面对面,对方的个子太高她也扯不到,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唾液了,排除掉牙刷之类她接触不到的东西,在公司里能见得到也能轻易拿到的东西,只剩下一种——烟蒂。 正好中午吃饭的时候,袁璐提起她那边有一份合同需要拿去放在江总桌上让他签字,乔尔便主动领命,借着这个事由去了一趟总裁办。 午休时间的大厦顶层,四下无人,耳边清晰可闻高跟鞋踩在厚重地毯上的那种闷声钝响,乔尔推门入内,大概真是怀着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一颗心都忍不住砰砰直跳起来。 她将袁璐给的文件搁在了大班桌上,这才目光搜寻着开始四处找烟灰缸,桌面上正好是有一个,不过里面早已被保洁阿姨清洗得一干二净,连半点烟灰都不剩,既然没能找到烟蒂,那么其他头发丝之类的也行,毕竟好不容易找准机会来了一趟,乔尔也不能空手而归。 不死心地又在桌面上重新翻了一圈,可那上面基本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了。 佩服保洁阿姨敬业精神的同时,她又暗恼自己刚才的糊涂举动,随随便便找出来的烟蒂或者头发丝能用么?万一是宋总或者别的什么人留下的,岂不是要闹个大乌龙了?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正打算离开时,门锁忽然“咔擦”动了一下。 这间办公室是属于江律声的,没有特殊情况,普通职员根本就不可能进来,那么此刻站在外面开门的人是谁,也根本不难推断。 乔尔心头一凛,来不及反应,江律声就已经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骤然见到里面站着个人,男人的眉峰稍稍蹙起,也不开口,而是单手随意抄兜,两条笔直的长腿就那么站在原地打量她,似乎是在等她主动开口交代。 紧张慌乱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在被他知晓了自己有个儿子之后,再面对江律声,会让乔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不过好在自己还有“送文件”这么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她指了指大班桌上搁着的文件,开口解释了一句,“江总,那个……是袁经理让我送文件过来的……” 江律声仍是不开腔,乔尔以为他是不愿意搭理自己或是说让她直接出去的意思,正好她也没打算在这种场合下跟江律声单独碰面,礼貌性地点了下头,正打算离开,结果在与他即将错身而过时,腰际忽然被人狠狠地一把掐住。 “我说过你可以走这种话了?” 男人的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就更是往他胸膛上贴了过去,乔尔反感地挣扎了两下,听见他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冷冷传来,“还是,你真把我江律声的办公室,当成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乔尔本来就只是借着送文件的名义来找烟头的,被他这么一句质问,顿时吓得心脏缩了缩,连带底气也失了大半。 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不过再怎么样,他应该也不至于看穿自己来此的目的,乔尔兀自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跟他解释,“我……我不是故意要进来你办公室的,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是袁经理让我把这份文件送上来让你签字的,文件就在桌上,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过去看看。” 江律声见她这副刻意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本就蹙起的眉峰不自觉堆得更紧了些,盯着她瞧了片刻,倒是气得嗤了一声,“一个连简历都可以造假的人说的话,我凭什么相信?” 乔尔手指不自觉抖动了一下,有关自己简历上不符合实际的内容,恐怕只有婚姻状况那一栏,不过她那也不算不合实际,哪怕自己生了儿子,也确实没有结过婚,只是这些事犯不上跟江律声解释,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还是幸幸爸爸的“最大嫌疑人”。 他越是认为幸幸的爸爸另有其人,情况对乔尔来说,越是有利。 “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可以亲自下去问问袁经理。”乔尔实在不想继续搭理这人,“要是觉得我这种连简历都会造假的人不靠谱,需要我递交辞呈了,也麻烦随时通知我!”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了。 她还没拿到江律声身上任何能验DNA的东西,这么贸贸然地离职,以后不是更难取证么?不过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她也不能轻易改口,只好稍稍别过脸去,避开那两道锋锐又冷鸷的目光。 江律声怒极了反笑,“要真辞了你,岂不是正中你下怀了。” 男人低头俯身,靠近那张白皙无暇的脸蛋,不管前一秒这个女人有多暴跳如雷,一旦自己靠近,那张脸上仍是会展露出女孩儿独有的羞赧表情来。 从昨天凌晨得知乔尔有个儿子的事实到现在,30多个小时的时间里,江律声没有一刻停止过思考这个问题,说得世俗一些,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也许不甚在意自己的女人是不是第一次,但她有个孩子,就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那仿佛就像是一个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的警示,时刻告诉着自己,那个他看中的女人,曾经被别的男人拥有、占据过。 江律声不否认,最初得知她有个儿子时,自己脑海里疯狂闪过的那种情愫,叫做嫉妒,嫉妒那个孩子的爸爸,嫉妒他拥有过自己所错失的那些乔尔过去的时光。 但很快,那种情绪又被另一种所取代。 他想的是——乔尔带着儿子,却仍会去跟人相亲,那么只能说明,她目前是处于单身的状态,这样的认知一旦蹿上大脑,竟是忽然让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114】即使有孩子,我仍是想要你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男人英挺的鼻梁几乎是抵到了乔尔的鼻尖,呼吸间,彼此的气息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搅得乔尔心都在颤。 半晌没响动,乔尔又被他那种灼烈的目光盯得发虚,考虑到总裁办的大门还开着,万一有人路过,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两下,“江总,你、你先放开我……别总跟我拉拉扯扯的行不行?” 江律声倒真被她这种说法给逗的,郁积的闷气都消了大半,清俊的长眉一挑,“不拉拉扯扯,那你是准备跟我做点别的什么?” 乔尔一时气结,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跟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保持距离! 可那张不争气的脸蛋还是因为他这么一句话而烧了起来,正准备反驳两句,结果忽然听到江律声低沉着嗓音问道,“你那个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乔尔明显愣了一下。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藏得住情绪的人,尤其是从江律声嘴里听到有关幸幸的话,那张本就因为睡眠不好而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一瞬更显苍白无比,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江律声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乔尔眼神闪了两下,“……什么,怎么回事?”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似乎是揪着这个话题不打算跳过,乔尔毕竟是有些心虚的,被逼急了张口就说,“我儿子是怎么来的,那是我的私事,应该没什么必要跟你解释吧?” 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里,是哪个字触及到了江律声的雷点,男人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深处忽然变得锋锐起来,他空出的手指攫住乔尔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有个儿子,我就不屑得到你了,不过怎么办,乔尔,即使你有了孩子,我还是很想——要、你。” 最后两个字,他是贴着乔尔的耳垂说的,那种黯哑低沉到极致的嗓音,如同是带了魔力一般,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栗起来。 江律声倒是很满意她的这个反应,喉结微动了一下,低头就重重吻了上去。 他所站的位置就是背靠着门的,男人长腿轻轻一勾关上了门,顺势就将乔尔压在了旁边的长沙发上,吻得来势汹汹,要论到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乔尔哪里会敌得过这个男人?虽说已经是当了妈妈的人,可除了4年前被罗思昶下了药的那一次,她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男人,甚至连当时的那一次,也是在意识全无的状况下进行,所以真正被江律声覆在了身下的时候,她本能的感觉,就是害怕。 “唔唔”地抗拒了两下,结果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又被男人落下的吻堵住,带着一种霸道欺凌的气势,乔尔避之不及,身体又被他整个儿掌控着, 只能伸手去推他,结果两个人的距离才稍稍被拉开了一些,江律声便趁机撩着她的衣摆探掌入内。 乔尔脊背倏地一僵,身体如同是有电流窜过那般发麻,可意识还是清醒的,“江总,你……你别这样,我不要……”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求饶了,可那该死的细细碎碎猫叫一样的声音,分明是在撩他的火! 江律声手上动作稍有一顿,却仍没有放开乔尔的打算,额头抵着她的,那上面已然是渗出了一层薄汗,嗓音压抑,“不是生过孩子么,怎么还这么害羞,嗯?” 乔尔不说话,身体颤动不止。 “跟孩子的爸爸分开多久了,彻底断掉联系了?” 乔尔,“……” 既然他知道顾泽泓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会有此猜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乔尔咬着唇,这种问题无论她怎么回答都不合适,索性闭口不答。 江律声倒是笑了,眉眼间漾出那么一点意乱情迷来,“乔尔,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这副又是害羞又是抵抗的样子,我就特别想狠狠收拾你一顿!” 湛黑双眸里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情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抬起乔尔的下颚,直接咬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有技巧,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噬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感知到自己身下的那具身体不似刚才那般抵触,江律声这才满意地撬开了她的齿冠,堵住了她所有发颤的呼吸,可偏偏身体不争气地在他的拨弄下软成了一滩泥,连可以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她头皮发麻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采取点什么措施,很有可能她会直接在这里被江律声彻底吃干抹净! 可她现在能采取什么措施? 先不说论力气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江律声的对手,她现在整个人被江律声掌控着,根本连动不动不了,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地想到什么,乔尔眼皮重重跳了跳,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直接对准江律声的嘴唇,重重咬了下去。 这一下,她是用足了力气的,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彼此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但是乔尔没有任何的疼痛感,所以那股血腥味的来源就全部都属于江律声,果然见到男人蹙着浓眉退开了一些,那两片菲薄的唇瓣上染着鲜血,妖冶无比。 一室的暧昧气氛被意外中断,江律声拿眼看她,却不说话,不过那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不悦跟疑问。 “……对不起,我说过我不要这样,我、我帮你擦干净……” 乔尔一颗心都在砰砰跳,不过她本来就被江律声刚才的举动吓得惊慌失色,光从脸色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正好沙发旁边有一个纸巾盒,她抽出一张覆上男人的嘴唇,洁白的纸巾上顿时染上了一抹鲜红。 江律声倒没再为难她什么,正好到了下午上班时间,走廊里陆续有脚步声传来,男人顾自进了内置的洗手间去清洗沾上的血渍,示意乔尔先回办公室。 乔尔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攥紧了掌心那张带血的纸巾,等彻底出了总裁办的大门,才算松了半口气。 【115】天赐的缘分 等回到办公室,乔尔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紧张慌乱,也再没了那个耐心等到下班或者周末,干脆直接找人事部开了假条。 收拾东西正准备走人的时候,施桑桑从位子里起身问了她一句:“喂,你慌里慌张地这是准备去哪儿?” 乔尔一边将手机、钥匙收进包里,一边眉眼不抬地回答,“私事。” 跟施桑桑本来就不熟,如果她没预计错误的话,上回让自己去机场接林采依,也是她刻意安排的,虽然不确定她那时候是否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爸爸跟林家长女之间的那些事,不过对她提防着点总没错。 结果施桑桑倒是冷哼了一声,不依不饶道,“乔尔,虽然以前我是挺讨厌你的,不过那也是因为你有足够让我讨厌的原因,而现在,这个原因已经不存在了,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化解的。” “抱歉,我认为还是没这个必要了。” 乔尔提了包,临走之前仍是回了施桑桑一句,“你能把我当空气,我就感激不尽了!” “你……”施桑桑气得简直要抓狂,无奈乔尔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她只能愤愤朝地上一跺脚,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乔尔出了公司,直接打了辆车到宁城市医院。 手里攥着事先准备好的儿子头发以及带着江律声血液样本的纸巾,乔尔整个人都是抖的,整个过程从挂号到排队等候再到递交样本,她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的,完全平复不下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还忽然冒出不想知道检验结果的想法。 因为她在害怕,怕结果如自己所料,也怕结果不如自己所料。 可无论如何,这个如鬼魅般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猜测,总得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好在拿检测结果是4天之后,算是给了她一个足够缓冲的时间。 乔尔深吐出一口气,从基因遗传鉴定科出来的时候,正好接到孟雯茵的电话。 孟雯茵是知道自己对江律声产生怀疑的,所以乔尔也没瞒着,直接说了自己拿了样本过来医院做鉴定比对。 那头的孟雯茵一听这个消息,被吓了一跳,不过鉴于她此刻正在开车,再加上有些话也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就直接说4点半到医院门口来接她,见面详谈。 乔尔戴手表的那只手此刻正举着电话,闻言,便将手机换到了另一只手,顺便看了一眼自己腕表上的时间,结果一个没留意,直接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她手里的电话,还有来不及收进包里的检验单、收费发票、取结果的回执之类,顿时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乔尔连连道歉,因为手机被甩得比较远,所以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对方的长相,就先小跑两步过去捡手机,屏幕上显示还是在跟孟雯茵的通话中,她直接对着电话说了一句,“雯茵,先不跟你说了,没看路我都撞到了人,见面再详谈吧!” 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一句“OK”,乔尔这才挂了电话。 地上那一堆散乱的纸张里,还有她取鉴定结果要用到的回执,乔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东西要是丢了,可比丢个手机还麻烦,毕竟这一次能这么幸运地取到江律声的血液样本,下一次就未必了。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正准备回身去捡,才发现已经有人代劳了——江律宁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手里已然是将那一沓她散落在地的东西全部整理完毕并递了过来。 “江,江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乔尔有些愣神,刚才被自己撞到的那个人,竟然是江律声的弟弟。 “我母亲最近得了点小毛病,我来这里找医生取点药。”江律宁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才把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挂号卡上,“怎么乔乔,你也身体不舒服吗?” “奥,没有!”乔尔连忙否认,同时迅速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没敢当着江律宁的面儿仔细看,因为现在,只要是跟江律声扯上关系的人,都能让她体内那些不安的因子蠢蠢欲动起来,不过刚才她从鉴定科出来的时候,数过手里的东西是4样,现在乍一眼看江律宁递给她的也是4样,那就证明没丢什么。 乔尔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找了个理由只想赶紧走人,“对了江大哥,我4点半还约了朋友见面,你先替江夫人取药去吧,我就先走了!” 江律宁倒也不勉强,点了下头,“好,那下次有时间再聊。” 等乔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江律宁才收回视线,脸上笑意敛住,眉头也跟着渐渐蹙了起来,刚才帮乔尔捡东西的时候,他有看到,那张回执单的顶部,分明是写着“基因遗传鉴定科”这几个字,好端端的,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要验的,又是谁跟谁的DNA? ** 下午4点半,孟雯茵如期到了医院门口来接乔尔。 因为等下要去接幸幸放学的关系,两人并没有在外面逗留,只是买了饮料便打算直接在车里谈。 乔尔重新清点了一遍从江律宁手里拿回来的那些东西,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孟雯茵从后视镜里看她,“我说乔乔,你也别瞎担心了,就算江律宁在医院碰到了你,也不一定就会联想到你拿你儿子跟他二哥验DNA的事儿的,不是传闻说他们兄弟并不亲么?” “哎?”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江律声的血液样本你怎么弄到手的?” 一说起这个,乔尔的脸色就有些尴尬,眼神闪烁了两下,最后才把声音放低了好几个度,“额,我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噗……”孟雯茵含在嘴里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不可思议道,“咬唇取血?你这脑洞开的,不去做联邦调查局要么中央情报局的间谍都可惜了!” 乔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到现在手还是抖的。” “抖什么?”孟雯茵忍不住笑,又觉得自己不厚道,轻咳两声捂了捂嘴,“等结果验出来,要幸幸真是江律声的儿子,我看你干脆从了他得了,绕了4年还能纠纠缠缠在一块儿,我看你们还真是天赐的缘分!” 【116】一大一小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那个被孟雯茵说成是跟乔尔有着天赐缘分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幼儿园的园长办公室里,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曲起的手指随意敲了两下沙发扶手,虽然姿态慵懒,但眉宇间自带的那种锋芒气场,仍是让人难以忽视。 “江总,已经签好了,您请过目。” 园长陪着笑脸,将签完字的文件递了过去,男人两指一夹接过,垂眸只往上面扫了一眼便又阖上,颀长的身躯已经站了起来,他做事一向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性格,想要的东西得到了手,绝不会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正打算离开,却见园长略带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蹙了下眉,倒是开口问了一句,“还有事?” 对方又盯着看了两眼,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江总,您嘴唇怎么在流血,我看着有点严重,要不要帮您联系一下校医过来看看?” 刚刚才签完这家幼儿园所在的土地转让协议,园长拿到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数值,甚至还得到了江律声的亲口允诺,会替他寻一处幼儿园的新址,对于这样的大财主,他当然得紧紧地巴结着,所以哪怕是嘴唇的一点小伤,他也得当大病似的供着。 江律声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一下薄唇,确实感觉到了一股腥咸的血味,被咬过的地方隔了2个小时,本来就还没长好,再加上他自己也不甚注意,唇齿磕碰间避免不了弄到了伤口,所以才致使又流了血,他用拇指随意揩了一下,示意不必,而后便长腿阔步夹着文件径直离开。 不过转念一想,那丫头也是够狠,两排看着细细的牙齿,咬起人来还真是带劲。 等唇上止了血,江律声拿出西裤口袋里的手帕,正准备擦拭掉自己拇指上的血迹,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的视线淡淡望过去,前面几步之外的地方像是有两个小孩子在吵架,一个正哇哇大哭,另一个眼眶里盘旋着眼泪,看样子也快要哭出声来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点了根烟又抽上两口,慢条斯理吞吐着薄雾。 可以说,他原本就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当然也不打算管这档子闲事,他的视线刚要转开,那边的幸幸却是感受到了叔叔的目光,朝他回望了过来。 一大一小的视线,顿时碰撞在了一起。 江律声这才认出来,那个要哭不哭的小男孩,是乔尔的儿子。 其实他倒是对这个孩子不陌生,上一次他来这家幼儿园的时候就遇到过,当时这小孩摔了一跤,他抱着出去找家长的时候,是罗思昶中途把人带走的,只是那天,他并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乔尔的儿子,不过如今细细一回忆,这一切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想来当时,是乔尔不想让自己知道她跟这个小男孩的母子关系,所以才会让罗思昶过来带人的。 至于隐瞒这一事实的理由,江律声暂时能够想到的,无非就是乔尔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太多的私事,那个女人可算是避他如蛇蝎,做出这种举动,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办公室里有老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看到两个小孩都是一副哭脸的样子,再加上衣服有被拉扯过的痕迹,心下一动也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立马将两个小朋友拉开,蹲下身子问道,“你们谁先跟老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打架呢,嗯?” 被打的那个见到老师来了,委屈感顿时爆棚,抽抽搭搭地回话,“老……老师,乔幸他、他打我……好痛好痛,痛痛……” 话没说完,忍不住又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老师安抚地拍了几下他的背,转头看向幸幸,见他也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又问,“幸幸,你跟老师说说,怎么回事?” 幸幸撅着嘴,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亮晶晶的液体,稍微眨动了两下,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不过比起另一个嚎啕大哭的,倒是显得安静乖巧多了,尤其是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搭的样子,真是惹人心疼得不行。 老师叹了口气,4岁的小朋友之间,打打闹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见他们脸颊上都有手背上都有轻微擦伤,那就只能先通知家长了。 正好是傍晚的放学时间,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很快找到了这里,老师转头问幸幸,“你家长呢,来接你了没有?” 幸幸含泪的视线收回了片刻,摇头,又转开。 老师好奇地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那边站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才刚从其他市里调过来的年轻女老师,一时间也不认得江律声是什么人,只是瞧幸幸一直往他那边看,又觉得这两个人五官眉眼有那么点儿相似之处,小声问他,“那里站着的,是你爸爸吗?” 幸幸没回答,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哒哒哒地朝着江律声跑了过去,“叔叔……” 这一声,他叫得很轻很低,脆滴滴的声音里酝酿了无数委屈跟不安,一双小肉手同时攥住了江律声的裤腿,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依靠。 江律声低下头,明白他这个举动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帮忙,不过他没当过家长,自然对处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经验,再一想到他是乔尔跟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心里就顿时烦闷无比。 薄唇一动,刚想说些什么,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抢先开了口,“先生您好,请问是乔幸的家长吗?” 他叫乔幸,跟了乔尔的姓氏,还是他爸爸也姓乔? 江律声蹙眉沉思并未作答,那老师也权当他是默认的意思,尤其是看幸幸对这个男人如此依赖的态度,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索性直接进入正题,“是这样的,幸幸刚才跟另外一个小朋友打架,现在两个孩子都有点轻微的擦伤,还是需要你们家长之间好好沟通协商一下……” 老师这边才刚解释完,另一道怒气沉沉的男声已经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他奶奶的,哪个臭小子敢打我儿子,他家长呢,还不赶紧的让人滚过来赔礼道歉!” 【117】我的儿子,轮不到别人品头论足 江律声明显感觉到,攥着自己裤腿的那双小手紧了紧。 他倒不否认,这个孩子皮肤很白,长得也漂亮,个子看上去比同龄的小男孩要高出一截,足见父母双方的基因不错,尤其那双眼睛,乌黑而清澈,氤氲着水汽看人的时候,会让人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怜爱的感觉,倒真是十足十地遗传了那个女人的。 其实说到底,他不过也就是一个4岁的孩子,跟其他的小朋友打架做了错事,在寻求自己的庇护而已。 大概是见这里半天没个响动,另一边怒意滔天的男人已经冲了过来,自己的宝贝儿子白白让人给打了,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现在骤然见到打自己儿子的那个小鬼抱着一个男人的大腿,他指着江律声就骂,“喂,就是你那个没教养的儿子打了我儿子?” 话落,对视上江律声一记寒彻又冷漠的目光,顿时吓得那人气势消了大半。 江律声并非属于那种长相凶悍狠戾之人,只不过多年的商场历练,越发是给这个男人沉淀积铸了一种锋芒锐利的气场,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是一个漩涡,只需要淡淡的一眼,仿佛就可以把人彻底漩进去。 不过那人转念一想,倒不觉得自己理亏。 虽说两个小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毕竟自己的儿子手上、下巴上都磕破了皮,明显是比另一个小孩受伤的程度要严重得多,而且刚见到儿子的时候他就问过了,说是另一个小孩先动的手,这么看来,自己儿子就是完全意义上的受害者。 现在他再打量这个小孩儿的家长,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但眉宇之间的那股凌厉气场已是慑人魂魄,尤其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着的车钥匙,印有宾利的Logo,想来也不是可以随便惹的普通人,他当然也懂得变通,朝对方怒骂不行,那也可以换一种方式,为儿子讨回公道。 男人轻咳了两声,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语气,“这位先生,你儿子欺负我儿子,把人都给打伤了,你看看咱们应该怎么解决这个事?” 他这一开口,倒是让旁边的老师愣了一下,她带了幸幸近3个月,也知道他是属于那种比较乖巧的小男孩,不会随便打人,反倒是另一个小男孩脾气比较差,不过这位家长一上来就直接把幸幸打人的事情说得板上钉钉了,她就忍不住出来解释了两句,“家琪爸爸,也不能这么说,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总是有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直接下这个定论,再说幸幸手上也有受伤呢……” 那个男人有些不悦地瞪了老师一眼,视线又转回到江律声身上,“小孩子打闹是有,但你儿子比我儿子高那么多,这不是明摆了欺负人吗?再怎么样,也是我儿子受的伤比较严重,你说是吧?” 这回,江律声倒是给反应了,“你想怎么解决?” 那个男人一听,顿觉有戏,就坡下驴地回答,“这医药费当然是不用说了,但我儿子受到了惊吓,您总得额外补偿一点儿精神损失费吧?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数额上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必定是得双方都可以接受的那种。” 这个很明显的,就是讹人了。 那老师站在一旁尴尬不已,还想替幸幸说两句的,被江律声一个手势拦下。 男人动作优雅地吐着烟圈,青灰色薄雾笼罩得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晦暗不明,只是唇角勾起的弧度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打伤了人赔偿这也应该,我不在乎那点医药费,你要跟我商量精神损失费,那也行,不过说到受伤,两个孩子都受伤了,你儿子由我来赔,那这个……”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幸幸的脑袋,“是不是轮到你来赔?” 另一个男人听完,神色愣了一下。 虽然那个高个子小孩的爸爸这一番话说得还是挺温和又诚恳的,但那字里行间,分明是没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他顿时也没了好脸色,哼了声,“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到底是谁先动的手?谁先动手的,谁就是责任人,我儿子不反抗,难道还任由你儿子打不成?” 他刚才明确问过自己的儿子,是对方先动的手,那么无论如何,理还是在自己这边,不管这个男人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光天化日地不讲理吧? 幸幸看着同学家琪的爸爸跟犟驴叔叔都快吵起来了,虽然有些内容他还不是很能听懂,但是赔钱还有谁先动的手,他倒是明白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拉了拉叔叔的裤腿,表示自己也想说话。 “怎么了?” 江律声低头看他,幸幸虽然跟同龄的小孩子比起来很高,不过到了他这里,仍旧矮得像是一颗豆芽菜,他干脆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只粉嫩的手掌上擦破了皮,顿时不悦地蹙起了眉。 幸幸搂着他的脖子,一张小脸上的委屈表情还没褪散,但是也肯主动坦白了,“是我先动手打周家琪的,但是他骂人,他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人顿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之间有矛盾,打打闹闹实属正常,不过才4岁的孩子就能骂出这么伤人的话,那明显就是家长的教育问题了。 那位家长一时间脸上挂不住,但毕竟自己儿子挨了打,也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小孩子家家开个玩笑讲两句,这有什么,你儿子动手打人,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江律声嘴角的笑意渐冷,嗤了声,“你也知道这是我儿子?既然是我儿子,就轮不到别人来品头论足,你要赔偿可以,不过,从此之后带着你的儿子彻底消失在这所幼儿园,你看如何?”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幸幸,扭着一张小脸倏地转过头去,水蒙蒙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江律声,他没听错吧,犟驴叔叔刚才好像说了“我儿子”? 所以说,他还真是自己的爸爸咯! 【118】幸幸刚才被他爸爸接走了 周家琪的爸爸一听,满脸的不可置信。 虽说自己的儿子出口骂人在先,毕竟打人的责任可比骂人重多了,凭什么让他跟他儿子彻底消失在这所幼儿园里? 他撸了撸袖管,还打算说什么,旁边路过的园长忽然犹疑着插话道,“额,江总,您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土地转让协议里出了什么问题?” ……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周家琪的爸爸听说刚才差点被他“敲诈”的对象,竟然是刚收购了这家幼儿园所在地皮的人,就已经吓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更不要说听到他是晶盛集团的总裁,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倒在地上。 江律声并未在这里多作停留,既然后续的事情有人处理,他便直接带着幸幸离开。 刚才他就注意到,小家伙手上擦破了皮,大概是孩子的皮肤比较嫩的缘故,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看着已经红肿一片,必须马上去医院处理。 等人走后,园长跟老师这才面面相觑,却是惊讶得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园长对乔幸这个孩子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由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可是刚才晶盛的江总竟然说这是他儿子? 尤其他乍一眼看上去,这一大一小,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可众所周知江律声是未婚,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不过自古豪门乱事多,江律声要真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活到他这把阅历的人,当然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等处理完了周家琪爸爸的那档子事,园长还叫了那名女老师到办公室里,郑重吩咐了两句。 那名女老师本就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人,听了园长这一番教诲,更是心中有数,再也不敢提起有关江律声的任何事。 才刚出了办公室大门,结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上面显示的“乔幸妈妈”四个字,让她眉脚忍不住跳了跳,不过犹豫片刻,还是客客气气地接了起来,“乔幸妈妈,你好。” 也不知道对方那头说了什么,女老师的表情略显为难,江律声三个字就在唇边,结果临了想了想,她还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幸幸刚才被他爸爸接走了。” ** 医院里。 医生正替幸幸处理伤口,酒精棉擦拭过手掌上破皮的地方,幸幸小眉头紧拧着,看得出来很疼,不过小家伙还是在极力忍耐着。 等上完了药,医生才转头看向伫立在边上的江律声,恭敬回话,“江先生,伤口不是很严重,别碰水,隔三天来换一次药就行。” 江律声淡淡地“嗯”了声,等医生走后,幸幸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问道,“换药是不是好贵?” 男人倒被他这一副小财奴的样子给逗的,笑了声,“你还知道药贵不贵?”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妈妈每次带我去医院看完病,就要加好几天的班赚钱,因为medie(药)好贵的……”幸幸说着,一张小嘴就撅了起来,特别不喜欢去医院的经历。 美国的医疗费用跟药费价格都是世界上顶尖的也是最贵的,没有医疗保险的外籍人士看病,那就只能自己掏腰包,由此可见,乔尔母子在国外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裕。 江律声骨节分明的长指轻叩了两下桌角,眉峰渐渐堆了起来。 他疑惑的是,哪怕日子再清苦,为何孩子看病花了钱,需要加班加点的人是乔尔而非孩子的爸爸,作为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承担起照顾妻儿的责任? 江律声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脸来看着幸幸,“我问你,你爸爸呢?” 幸幸懵懂地眨了两下眼睛,听不明白了,“你不就是我爸爸咯?” 江律声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把刚才他在幼儿园里说的那些话当真了。 当时他之所以那样做,不过也就是想替这小子解个围,总不能,任由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人欺负一个小朋友。 不过同时,江律声也从幸幸这句话里隐约品出些什么来,自己随口一说便被这孩子当真,想来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这说明乔尔跟孩子的爸爸很早就分开了,甚至有可能,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否则这么一个帅气可爱的儿子,怎么可能让亲生爸爸4年来都不闻不问? 不过这小子可爱归可爱,毕竟是乔尔跟别的男人生的,尤其他身体里流淌着别人的血液,却还口口声声管自己叫“爸爸”,总让江律声心里冒出几分不痛快来。 男人舌尖舔舐了下薄唇,开口解释,“我不是你爸爸。” 幸幸眼睛里的期待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了,刚才在幼儿园的时候,犟驴叔叔明明说过“我儿子”的,怎么一转眼就耍赖了?看来雯雯阿姨说的还是有道理,爸爸有时候也不是好人,不仅以前从来没看过自己跟妈妈,现在被自己这双小火眼金睛识破了,还想抵赖。 “那你还想追我妈妈?”小鬼一听,立马炸了锅。 昨天早上下楼的时候他就有看到,犟驴叔叔对着妈妈又是抱又是亲的,他听班上的同学讲过,只有男孩子追女孩子的时候才能这么做的,可如果犟驴叔叔不是自己的爸爸,也不想做自己的爸爸,那他这样做,岂不是在占妈妈的便宜吗? 江律声被这小家伙一句话给质问的,倒是瞬间哑然失笑了。 追他妈妈,乔尔吗? 他倒不否认自己对乔尔是感兴趣的,甚至这个兴趣的浓厚程度,还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可在男人的眼里,要得到一个女人跟要追求一个女人是存在着很大不同的,前者无非就是受到雄性荷尔蒙的影响,想要把人直接拉到床上办事,而后者,却是想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这么看来,他对乔尔应该算是……后者? 他兀自嗤了声,倒是对这种认知有些意外,幸幸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蹬蹬蹬地跑向门口,同时不忘朝他喊道,“我妈妈来了!” 【119】原因,你想没想过 乔尔的这一天真可谓过得惊心动魄。 先是偷偷摸摸潜到江律声的办公室里去偷烟蒂,后来演变成咬破他的嘴唇取到血液样本,再之后是去医院验DNA撞上了江律声的弟弟,结果好不容易磕磕碰碰地完成了这一切,刚要松口气,幼儿园的老师却说幸幸被他爸爸接走了。 她生下儿子养到如今这么大,连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怎么忽然凭空冒出一个“孩子爸爸”来? 不过她时隔4年回到宁城,在这里接触到的异性也不多,猜来猜去,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她跟顾泽泓昨天才刚刚把话说清楚,罗思昶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找过她,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也就只有江律声了,尤其她跟孟雯茵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还在门口停车场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就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虽然刚才在电话里老师已经大概解释了原因,不过一想到幸幸是跟江律声单独待在一起,乔尔的太阳穴就疼得直发跳。 在医院里找了一圈,果然是见到了自己儿子身旁站着那抹高大挺拔的男性侧影,她心里一沉,幸幸已经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直接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乔尔顺势抱起儿子,低头一看,儿子的左手上果然贴了白色的纱布,想来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江律声,才回答,“是老师告诉我的。” 跟在后面一同进来的孟雯茵,看着面前这两大一小,倒还真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乔尔必定有什么话要对江律声说,需要一点空间,所以直接从她手里接过了幸幸抱在怀里,“哎呀,我们的小帅哥怎么受伤了,疼不疼,雯雯阿姨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幸幸有些犹疑地回头看了看前面的爸爸妈妈,最终还是没能抵过冰淇淋的诱惑,搂着孟雯茵的脖子重重点了点头。 孟雯茵抱着孩子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嘭一声将外面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声隔绝于外,也让乔尔本就不安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 在DNA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可不管江律声跟幸幸之间是否是父子关系,她都觉得不应该让他们之间有过多的接触。 思忖了片刻,乔尔还是先开了口,“江总,今天我儿子的事情谢谢你了。”刚才电话里,她有问过老师,也知道是幸幸跟别的小朋友起了冲突,江律声才会帮忙解围的。 “不过你在幼儿园里说是我儿子的爸爸,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先不说那些老师、学生家长以后会怎么看待儿子,小家伙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找自己的爸爸,这回江律声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恐怕还会在幸幸那里引起什么误会。 江律声倚窗而站,这个时节的天气有所转暖,春光和煦,外面几缕风吹进来,他的鬓发微微摆动了几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打火机的机身,想抽烟,不过大概考虑到这是医院,还是忍了下来。 他将打火机随意扔进了西裤口袋,这才转过脸来看她,蹙眉道,“哪里不合适?” 乔尔微愣,这话难道他听不明白,还需要自己解释得更直白一些?不过现在,儿子跟江律声的样本还在基因遗传检验科里做鉴定,一想到他们有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存在,乔尔就忍不住眼皮直跳。 不过看他的样子,倒应该是没有对此起什么疑心的,乔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一些,“我知道你今天是出于帮我儿子的原因才会那样说的,不过你跟我儿子明明不是那种关系……这样说了引起别人的误会,以后幼儿园里那些老师家长还有其他小朋友会怎么看待我儿子……” 江律声听到这里,眉眼之间的那点表情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原本之所以会帮那个小子,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是乔尔的儿子,可自己这种举动没在她眼里落下半点好,反而被说成容易引人误会,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知不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 不等她说完,他直接冷着声打断,“怎么你之前去相亲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要是你跟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真成了,以后打算向别人怎么介绍他,说这是你儿子的后爸?” 乔尔一时语结,怎么好端端的,说着说着就说到顾泽泓身上去了? 她确实是没考虑过这么久远的事情,当时也是被母亲关悦群逼得没法儿了,才会走上相亲这条路,也正是因为自己没做好那个心理准备,所以才会选择在昨天跟顾泽泓彻底把话说清楚,可顾泽泓是顾泽泓,跟江律声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我确实是没考虑好这些,所以才会选择跟他讲清楚。”乔尔深吸了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但是江总,你今天当众在幼儿园里说那样的话,不仅我儿子会乱想,别人还会误会我跟你之间……” 后面的话,乔尔没这个脸皮再说下去,一个是孩子的爸爸,一个孩子的妈妈,不需要讲明,那些认识的老师家长,也会下意识认为她跟江律声是那种关系。 明明她在讲的是划清界限的话,不过大概是她无意识的那句“才会选择跟他讲清楚”,有取悦到江律声,男人的表情才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长腿一动,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一边的唇角微微勾起,蕴着似是而非的笑意,“误会我跟你之间什么?” 清俊的五官在自己面前慢慢放大,乔尔呼吸紧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男人的笑意更甚,伸手去托她的腰,“你以为别人不误会,我跟你之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乔尔,我跟你之间差的无非也就是床上那点儿事,但我江律声还不至于那么软弱无能,连一个自己看上的女人身体都得不到,之所以你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讲这些要划清界限的话,原因,你想没想过。” 【120】我爸爸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乔尔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孟雯茵已经带着幸幸买完冰淇淋在车上等着了。 见她上车之后一言不发,孟雯茵忍不住手肘抵了抵她,小声问道,“你跟江律声,都谈出什么来了?” “什么也没有。”乔尔叹息着摇了摇头。 岂止是没谈出什么东西来,两个人说的内容压根就不在同一频道上,最后的结果也是不欢而散的,到了这会儿乔尔才忽然记起,原本她还打算把幸幸的医药费还给他的,不过被他三言两句给搅得,倒把正事儿给忘了。 反正明天去公司上班总有这个机会遇到,乔尔倒不急在这一时。 后座的幸幸吃完了冰淇淋,才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两个大人身上,见乔尔是一个人回来的,小手伸出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我爸爸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4岁小孩的认知里,爸爸跟妈妈就应该是在一起的,以前是因为幸幸没有找到自己的爸爸,既然现在找到了,他就觉得爸爸理所当然是要跟他们一起回家的。 乔尔一听到“爸爸”这个称呼就头疼,替孩子擦了擦嘴角的奶油,“别乱叫,谁告诉你他是你爸爸的?” “我自己认出来的呀!”幸幸脸上完全是一副自豪得意的小表情,“妈妈,你不是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就是我爸爸吗?虽然他现在跟我比起来还差了点,但是等我再长大一些,他应该就会跟我像了,而且刚才在幼儿园的时候,爸爸他自己都承认了呢!” 当然爸爸还在医院里否认了,不过幸幸小朋友并没有计较那些。 乔尔听着儿子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儿子并不是特别外向开朗的男孩子,大概跟从小缺失父爱也有关系,他在顾泽泓以及罗思昶的面前,一贯都是冷冷淡淡不怎么爱搭理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江律声的时候,会一口认定他就是爸爸。 难道真是因为血缘相连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对江律声这么亲热? 可是这个时候,乔尔也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的这种想法,因为那个被儿子认定是“爸爸”的男人,还真有可能就是他的亲生爸爸,就像是雯茵说的,等儿子长大了,他总有这个权利知晓一切,要是现在被自己给误导,以后她又该怎么跟儿子解释? 一切,还是只能等DNA结果出来了再说…… “你还好意思提在幼儿园的事?”乔尔虎着脸,只能暂时先把这个话题岔开,“刚才在幼儿园里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是不是,这件事情妈妈还没找你算账呢!” 幸幸一听,顿时吓得直往孟雯茵边上躲。 ** 等待的日子肯定比平时来得更为煎熬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乔尔没忘记,今天是医院那边可以取DNA鉴定结果的日子。 从上午开始,她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连文件打印都弄错了两次,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江律声跟幸幸的鉴定结果,以至于桌面上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最后还是施桑桑敲了敲她的桌子,提醒道,“喂,你手机在响,发什么愣?” 乔尔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是母亲关悦群打来的电话。 她喝了口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接起,“妈,怎么了?” 关悦群打这通电话过来,是因为自己今天下午要去符医生那儿做脊椎牵引治疗,所以不能及时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让乔尔去一趟,不过乔尔这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手上工作还堆积了大半没做完,她只能发了微信拜托孟雯茵,让她替自己接一下幸幸。 不过因为关悦群已经锁了门出去的关系,乔尔只好让她把孩子接到自己这边来,在安硕大厦旁边的一家咖啡厅里等一会儿,她现在倒不怕同事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不过毕竟是工作场合,让幸幸来办公室里也不太合适。 孟雯茵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是在外面逛街,手指一动回复了一条“OK”,这才抬头将另一只手里的信用卡递给店员,“就这些,帮我刷卡!” 商场离幼儿园还有些距离,不过好在孟雯茵出发得比较早,一路都没有堵车,等到了跟乔尔约定的那家咖啡厅的时候,时间也才刚过5点,离乔尔的正常下班时间大概还有半小时,孟雯茵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陪着幸幸一块儿等着。 幸幸虽然年纪小,不过还是挺乖巧的孩子,拿出自己小书包里的图画本便开始安安静静地画画,一点也不闹腾。 孟雯茵随意看了会儿,顿觉身体有些不太对劲,小腹微微胀痛,体内像是有一股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身为一个成年女人,对于每月造访的大姨妈当然不会陌生,可她从来都是迷迷糊糊不会去计算周期的人,关键自己今天身上穿的还是一条白色裤子,估计背后已经不忍直视了,不过好在包里带了卫生棉,她刚从商场回来也买了新的裤子。 用包包挡了挡自己的屁股,在去洗手间之前,孟雯茵回头看了看对面位子上的幸幸,有些担忧,“雯雯阿姨要去一趟厕所,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的。”幸幸头也不抬,画得正起劲呢,不过还是没忘记提醒孟雯茵,“但是雯雯阿姨,你千万不要掉下去哦,我是男孩子,不方便去女厕所救你的。” 孟雯茵,“……” 这臭小子的一张毒舌,要不是遗传了江律声,才怪呢! 孟雯茵实在憋不住了,也不跟这小子计较,叮嘱了一旁的店员看着点儿孩子,转身就进了洗手间。 幸幸换了另一种颜色的蜡笔,正准备继续画时,玻璃窗外忽然一闪而过两道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幸幸眼前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的,双腿一蹬立即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追出去。 前面的男人身高腿长的,走路步伐太大,幸幸跟在后面跑了好久,都没能追上,眼看着前面的男人都快要过马路了,他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就喊,“爸爸!” 站在江律声旁边的宋聿炀循声回头,含在嘴里的半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 【121】我请你吃好吃的,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站在江律声旁边的宋聿炀循声回头,含在嘴里的半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 这一声“爸爸”,当然不是喊他的,他虽然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男人,不过办事儿之前也绝对是做好了措施的,绝对不会给任何女人一个带球上位的机会,尤其面前这小子,五官眉眼一点儿都不像自己,看着却是跟阿声小时候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可阿声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他居然还能毫不知情的? 没能等他从这种极度的震惊中缓释过来,江律声已经长腿阔步走到了幸幸面前,半弯下腰,眉头微微蹙着盯着那张天真小脸,有些不悦,“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爸爸。” 幸幸不听,小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一大一小皱起眉头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 他不信,非得争辩,“你在幼儿园的时候,明明就说你是我爸爸的!” 江律声抿起薄唇,郑重其事地强调,“那你应该也没忘记,上次在幼儿园,还有现在,我都跟你讲明,我——不是你爸爸,听懂了没?” 幸幸那双澄澈又干净的眼仁一动不动,片刻的功夫,仿佛只是在彻底听清跟消化了江律声话里的意思之后,眼泪便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也不是哇哇大哭的那种,撅起小嘴安安静静流泪的样子,倒是跟乔尔一模一样。 ——一样的,惹得他心烦意乱。 毕竟也就是一个4岁大的孩子,没见过自己的爸爸,甚至不知道爸爸姓甚名谁,逮到了一个他认为有可能的,就会揪着不放。 江律声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瞎计较什么,尤其见他哭起来的那副样子,分明就是缩小版的乔尔,更是让他心头莫名烦躁起来。 “别哭了!”他放低语气,好歹安抚了一句。 幸幸“哦”了一声,抽抽搭搭地止住眼泪,不过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你还是我爸爸吗?” 江律声倒真是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大抵在孩子的眼里,“是不是爸爸”这件事是可以用讨价还价的方式来换取的,他当然不会承认,不过也不至于用刚才那种直接否认的方式再把这小子弄哭,干脆掉转了话题,“你妈妈呢?” 这么小的孩子,总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这里的。 幸幸老实巴交地回答,“妈妈在工作,我是跟雯雯阿姨一起过来的。” 他口中的雯雯阿姨,应该就是孟家的千金孟雯茵,昨天在医院见到的时候,江律声就已经认了出来,印象中这位孟小姐的年纪跟乔尔相仿,想来应该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他又问,“那她人呢?” 幸幸指了指刚才出来的那家咖啡厅,江律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直接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宋聿炀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印象里阿声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可是现在看他竟然还愿意主动伸手去抱,难不成还真是他儿子?宋聿炀将手里的打包咖啡杯随便往垃圾桶里一塞,抬脚跟上,怎么也不能错过这个年度重磅八卦新闻! 回到咖啡厅,一目了然的环境里没能见到孟雯茵的身影,不过靠窗的一个位置上还摊着一本幼儿画册,显然是他刚才留下的。 小鬼忽然抬头询问,“爸爸,你要喝什么,我请你吃东西!” 说着,还怕他不信似的,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毛爷爷,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你要请我吃东西?” “对呀!”幸幸一跃从江律声的怀里下来,拉着他走到柜台前,“我外婆老是说我妈妈做的菜难吃,你是不是因为妈妈做的菜不好吃才不要我们的,那我请你吃好吃的,你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律声明显是愣了一下,在这样一个其他小朋友都会跟父母撒娇任性的年纪,他却懂事得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分享出来,只为能够抓住自己眼中认定的那一份亲情,江律声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仿佛是有一只手紧紧裹住了心脏,沉闷又窒息。 ** 孟雯茵换好了干净的裤子出来,一声“幸幸”就含在嘴里,结果抬头见到那小子竟然跟江律声坐在一起,顿时吃了一个大惊。 现在DNA检验结果还躺在医院里没出来,孟雯茵自然也知道乔尔不愿意让孩子跟江律声有过多接触,毕竟幸幸才4岁,能有什么心眼儿?万一三两句被江律声套出点什么话来,那她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正打算上前把孩子抱回来,结果横生出的一条男性手臂把她又给拽了回来。 “干什么你?” 孟雯茵看清了来人,更没好气了,“姓宋的你给我松开,别占我便宜!” 孟家跟宋家同属宁城上流社会的圈子,家里长辈之间多少是有点交情的,甚至早一段时间,两家的大人还有心撮合他们俩,不过孟雯茵一心向着陆云熙,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事给糊弄了过去。 宋聿炀松了手,顺势往兜里一插,目光毫不避讳打量她纤细瘦小的身材,“那你也得有便宜给我占不是?” “滚你丫!” 宋聿炀嗤了声,也不气恼她这种态度,见孟雯茵的视线频频朝着阿声那边看过去,明知故问道,“那是你儿子?” “你管得着吗,是我儿子怎么了?”孟雯茵现在只会把宋聿炀跟江律声当成是一丘之貉,哪里会心甘情愿回答他的问题? “那孩子管阿声叫爸爸。”男人单手撑着墙壁,蛮认真地点了点头,“明天正好周末啊,我看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陆大状了,干脆趁着休息约他出来见个面,顺便聊聊你跟阿声有个儿子的事儿……” 一下被拿捏住了软肋,孟雯茵简直恨得牙痒痒,可无奈一提到陆云熙,她就什么原则都没了,只能心有不甘地投降,“别找小陆老师!是我朋友乔乔的儿子,至于为什么管江律声叫爸爸,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本人。” 乔尔的儿子? 宋聿炀惊讶之余,倒也觉得合乎情理,要不然以阿声的性子,谁家孩子能让他这么上心的,但以他对阿声的了解,以及从那一大一小刚才的对话内容来看,那小孩应该不是阿声的儿子,可那五官眉眼分明跟阿声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好咖啡厅门口处,乔尔推门进来,宋聿炀精分了一会儿,拽起孟雯茵就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干嘛你,松手!” 孟雯茵当然不肯跟他走,宋聿炀顺势将攥着她的那条手臂搭在了她肩膀上,改为搂着她,“人家一家三口的,你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如跟我出去溜溜,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肯透露一点陆大状的情报给你呢。” 【122】妈妈不是生气,是吃醋 乔尔一进到咖啡厅,就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眼皮重重一跳。 明明自己是让雯茵带着幸幸来这边等她的,可雯茵人呢,为什么此刻坐在幸幸旁边的人,竟然会是江律声? 因为还要赶着去医院取DNA检测结果的关系,乔尔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只想先接了儿子赶紧走人。 正要上前,对面的男人像是骤然感知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忽然抬头看了过来,乔尔脚步一顿,听见他用极为平静的嗓音道,“来了?” 乔尔,“……” 她约在这里的人又不是他,跟她说什么来了? 不过江律声这一开口,明显也是吸引了幸幸的注意力,小家伙的视线从桌面上抬了起来,笑着冲她喊了一声,“妈妈你来了呀!” 只是这么一眼,幸幸便又垂落目光去看放在桌面上的一本东西,也没像平常似的跑过来扑到她怀里,难道一个江律声竟然对儿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乔尔真是想不通,甚至还吃起了干醋,自己这4年来辛辛苦苦地把这小子拉扯大,结果他一找到“爸爸”,连她这个妈妈都不爱搭理了。 可她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一大一小坐在一起,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和谐”,心里的怀疑越是强烈,就越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父子相。 乔尔按捺住自己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没出检验结果之前,她在这儿瞎想什么都没用。 左右看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孟雯茵,乔尔了解她的个性,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也不至于会把幸幸一个人丢在这里,回头问儿子,“雯雯阿姨人呢?” “雯雯阿姨去厕所了。”小家伙头也不抬地回答。 如此,乔尔以为孟雯茵是还在洗手间里没出来,虽然自己着急走,不过肯定也得等人出来了一起离开。 她走过去,在幸幸对面的位置坐下,才注意到摊开在桌面上的是上次她给儿子买的数独本,小家伙已经完成了大半,不过这种类型的书,一般都是越到后面的题目越难,幸幸毕竟才上幼儿园,还没接受正规教育的孩子,遇到难题就开始咬着笔头,小眉头拧得紧紧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辙,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爸爸。 江律声似乎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倒是动作优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刚才教过你的方法,忘了?” 乔尔眼见这一大一小互动起来的样子,眉角跳得有些坐不住了,“幸幸,过来坐妈妈这边,别去打扰叔叔!” 小鬼这才抬起头纠正她,“妈妈,他才不是叔叔呢,他是我爸爸,我要跟爸爸坐一起!” 乔尔简直要被这个小没良心的给气死了,在自己面前管江律声叫爸爸也就算了,现在当着江律声的面还这样叫,真是让她懊恼羞愧得有些无地自容,尤其不久之前,自己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江律声,现在儿子对他这么揪着不放,难保他不会以为这是自己故意教唆的。 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叫欲拒还迎。 “抱歉江总,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别听他瞎说!”乔尔脸色尴尬地解释了一句,拿了手机给孟雯茵发微信,只盼着她能早点从卫生间里出来。 江律声闻声抬头,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不以为然地嗤笑,“那你跟个不懂事的孩子瞎计较什么?”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倒显得是她这个当妈的对待孩子太过严苛。 乔尔无语,自己教育孩子,轮得到江律声这个外人来插手吗?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个男人有可能就是孩子爸爸的事实,无奈当着儿子的面,总不能跟他吵起来,只得暂时忍下,至于那个小的,也只能等回了家再好好教育。 幸幸一听爸爸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顿时开心得不得了,虽然自己也很爱妈妈,可是他才刚把爸爸找回来,如果不多爱爸爸一点,说不定爸爸一气之下又要跑了,不过看妈妈此刻的表情,他也知道是生了好大的气。 可妈妈为什么生气呢? 小小年纪的孩子,还不明白大人话里的那些深意,不过幸幸想着,自己那么乖地在这里做习题,肯定不是自己惹恼的妈妈,那么惹恼妈妈的人一定就是爸爸,虽然不知道爸爸做了什么事让妈妈生气,不过他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就这么丢下爸爸不管的。 幸幸歪着自己的小脑袋,全然不知大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妈妈,你是在生爸爸的气吗?” 乔尔脱口而出想说不是,可转念一想,又觉这个答案别扭无比,无论她回答是或不是,不都算是默认了幸幸口中的那句“爸爸”吗? 她才不要跟江律声扯上什么关系呢! 对面的男人却在这时候抬眸看她一眼,悠悠开了腔,“你妈妈不是在生气,是在吃醋。” 乔尔只觉得自己脸颊瞬间像是被开水滚过了一样,偏偏幸幸不懂这些,还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问她,“妈妈,醋好难吃的,你为什么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妈妈没有……” 她只能无力地解释了一句,正好手机“滴”了一声,是孟雯茵回了消息,乔尔迫不及待地点开来看: ——【乔乔,我被宋聿炀架走了,你不用等我,趁此机会好好先熟悉一下一家三口的感觉吧!^3^】 她一字一句地看到最后,一瞬脸色更是尴尬无比,不过好在知道了雯茵的去处,不需要在这里继续耗时间,她收了手机,提醒儿子,“幸幸,我们该回家了!” 小家伙不舍的眼神望着爸爸,再回过头来望妈妈,有些委屈地说,“可是妈妈不是答应我,今天晚上带我去吃秋刀鱼的吗?” 乔尔差点忘了,今天关悦群去参加一个退休教师的什么聚会,晚餐不在家吃,所以她答应过儿子带他去那家他很喜欢的日料餐厅。 “那你还不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要不然去迟了要排好长的队。” 幸幸一听,立刻乖顺地将自己的本子、铅笔都收进了书包里,脚尖点地这才从座位上跳了下来,临走前仍是没忘记旁边还坐着了个爸爸,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123】被他看到我抱着你,他会高兴 乔尔不禁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孩子还真是嫌眼前的局面不够乱。 可是让她带着儿子跟江律声一起吃饭……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够头疼了! 她抬起眼帘,几乎是哀求的眼神看向江律声,希望他能别答应幸幸的这个要求。 孩子纯粹把他当成爸爸,但他到底是不是幸幸的父亲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不是,那么幸幸现在所有的幸福快乐,都会变成加倍而来的失落甚至绝望。 江律声蹙眉看着她,对于乔尔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他算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毕竟大人之间的那些事,跟孩子无关,可乔尔此刻分明是一副把他当成是豺狼虎豹、生怕他活活吃了他们母子的样子,就让他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直接无视了乔尔哀求的眼神,转头对着幸幸笑道,“可以。” 乔尔,“……” 真是有种想把这只小白眼儿狼就这么丢给江律声的冲动,但转念一想,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舍不得,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账,等着回了家,再好好收拾这个熊孩子。 眼见着那一大一小已经起身离开,乔尔只好收拾了幸幸的东西,跟在后面。 …… 最终去的日料餐厅并不是之前她跟幸幸说好的那一家,而是江律声选的。 这家餐厅的规模跟档次,自然不是那种适合她这类工薪阶层去的地方可以相比的,去到地方,正好天色昏暗了下来,餐厅门口是有穿着日式和服的女侍应生手提灯笼在引客的。 整间餐厅的主色调也是比较昏暗,透着一股沉沉的古木香气,沁人心脾,一直到进了包厢里面,光线才算渐渐亮堂起来。 那个女侍者讲的一口很流利纯正的日语,应该是地道的日本人,乔尔以前在美国时跟一个日本留学生一起合租过,隐约能听懂几句,大概江律声是这里的常客,对方叫得出他的名字。 乔尔对日料的兴致不高,因为是跟江律声一起吃的这一顿,所以兴致更加不高了,从头到尾也没吃多少东西,而且幸幸还非得让他们两个坐在同一边,说是这样能时时刻刻盯着爸爸妈妈,害得乔尔好几次跟他手肘相碰,一张脸早已红了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吃完,听服务员说旁边有个迷你的水族馆,幸幸扔下手里的碗筷,迫不及待就跑了出去。 “幸幸,慢一点!” 乔尔也站了起来,想跟着儿子一起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太习惯日式的这种榻榻米坐垫,脚下忽而一麻,还没站直,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倒。 桌子上一大堆的净是些碗碗碟碟,要真扑了上去,基本跟在酱油芥末堆里打过滚没两样。 所以在即将倒下去的时候,乔尔下意识地往边上侧了侧,却不期然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此刻包厢里除了她,就只剩江律声一个人了,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她究竟是跌到了谁的怀里。 乔尔的一张脸色就更是不对劲了,慌里慌张地想要起身,却听见那人黯哑醇厚的嗓音,混合着日本清酒的味道,低低传来,“你儿子一走,你还就真迫不及待对我投怀送抱了。” “你……你别乱说,谁对你投怀送抱了!”乔尔被他那句带着明显暧昧意思的调侃给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本来她就不是故意的,这会儿被他一说,更是迫不及待要抽身从他怀里退出来,两个人的身体才稍稍分开了一些,江律声却忽然伸手朝她背上一压,乔尔一口气还没提上来,身体便再次重重跌入了男人的怀里。 五官近得呼吸都缠在了一起,仿佛只要一眨眼,睫毛便会扫过对方的脸。 乔尔连动都不敢动了,被迫呼吸着那种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男性味道,她又急又恼,连同气息都是滚烫的,“江律声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儿子会看到!” 这么一个吃饭的公众场合,包厢的移门并未关上,外面只罩了一块青色麻布的帘子,随时有可能会有人掀开帘子进来。 江律声紧盯着那张泛红的脸蛋,那上面的表情是恼怒之中带了一点儿羞赧,如同是一只被惹毛了的猫咪,哪怕想要反抗,也只能使出一点挠痒的力,甚至那么丁点的力道,还抓得他更为心痒难耐。 男人勾着唇角,却是笑了,“你儿子一直以为是我抛弃了你们母子,要是被他看到我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他应该会感到高兴才对。” “你……” 乔尔简直气得嗓子都要冒烟了,这会儿不仅是因为幸幸缠着江律声的事而头疼,江律声这么揪着自己不放,又哪里算得上是一件省心的事?此刻她甚至想到,江律声之所以在幸幸面前保持默认的态度,无非也就是想藉由孩子这个理由让自己不得不在乖乖出现在他面前而已。 气急了,忍不住反驳,“江律声,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是我没教好,但如果你不给他希望的话,他会一直产生这种错觉吗?” “所以——”他轻笑一声,“你现在这是在怪我?” 乔尔微愣了一下,也不至于的。 毕竟上次在幼儿园里的那件事,确实江律声帮了很大的忙,她将语气放缓了些,稍稍撇开了脸不去看他的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引起这样的误会跟麻烦,江总你跟我儿子明明就不是……” 说到这里,她还是顿了一下,那种心虚的感觉渐渐浮上,不过仍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明明就不是父子关系,你是出于哄孩子也好,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是像今天在公司楼下那种,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什么人看到了,对你我双方都不好,是不是?” 心跳如鼓地说完,江律声却忽然伸手攫住了她的下巴,那双湛黑如墨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朝自己扫了下来,眸底漾着一片她看不穿的情绪。 他忽然调转了话题,“你儿子好像并不知道他的亲生爸爸是谁。” 说完这句话,江律声明显感到怀里女人的脊背僵了一下。 【124】要亲亲才能起来 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瞳仁像涟漪般一圈一圈地放大。 分明才是4月的天气,乔尔只觉得自己背上都渗出了一层汗,她本来就不算是个很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尤其被江律声那双锋锐无比的眸子多看上几眼,都会被照得无所遁形。 可她现在还没办法确定,江律声到底从幸幸口中知道了些什么,说这句话的目的又在哪里——是已经看出了一丝端倪,亦或者只是单纯地这么提了一下? 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因为他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不打自招,乔尔还是勉强正了正脸色,“什……什么,你说什么,我儿子当然有爸爸……” 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 江律声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她那点拙劣的掩饰,甚至刚才在自己提到孩子亲生爸爸的问题时,她眼底分明有着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可她在害怕什么? 男人的眉峰微微蹙起,脑子里不经意闪现过的是昨天带着幸幸去医院时他说过的,每回他生病去医院,乔尔为了支付高昂的医药费,甚至需要连续加上好几天的班。 那时他就心有疑惑,为何孩子的爸爸会对妻儿不闻不问,但此刻见乔尔惊蛰了一般的反应,却是让他心里的那点疑虑越发加深,虎毒不食子,无论混得多糟的男人,都不至于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但幸幸甚至连他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而乔尔提起那个男人时的反应,倒是跟每回见到时的自己差不多。 他心里又不免觉得发笑,总不可能真是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给她播了种。 不过很明显的,乔尔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江律声也不再勉强,不动声色调转了话题,“当我不知道,还需要跟我再强调一遍你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这事儿?乔尔,我跟你说过,即使你有了孩子,我还是很想得到你,这中间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等太久,如果你用自己的方式无法想通,那也可以照我的办法来,因为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变。” 他的眼眸微动了一下,漆黑深邃,眼波温柔,但一字一句,却又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乔尔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张脸蛋更是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仁里倾注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从不否认江律声的能力跟手段,无论是当初逼她重回安硕,还是在晶盛的新品发布会上将她是乔德鑫女儿的这件事彻底压了下来,甚至是江老爷子那边,只要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无一例外都能够顺利完成。 而她现在一颗心砰砰乱跳的原因却是: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她会害怕是因为怀疑他是4年前跟她有过一晚交集的人,也是用1200万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但无可否认的是,当上述的那两个假设成立时,他同时也会被赋予一个其他的身份——那是幸幸的亲生爸爸。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认定了,那个跟罗思昶交易的人,必定是对她存了什么目的的,所以一直以来她的信念都是,对那个危险的男人能躲则躲,绝不让他知道儿子的存在。 可她恰恰忽略了一点,孩子不是只需要一个妈妈就足够的,哪怕幸幸性格乖巧懂事,内心深处也极为渴望着爸爸的关爱,尤其当她看到幸幸在面对江律声时才会有的热情跟渴望,甚至是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想要去留住他所认为的爸爸,就让乔尔的一颗心仿佛是在油里翻滚过一样。 “你……” 她的语速慢而犹疑,如同是伸出触角试探的蜗牛,小心翼翼地看了江律声一眼,才鼓足了勇气似的缓缓开口,“4年前……在我爸爸跟林小姐还没有出那件事之前,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什么印象? 江律声两条长眉微微蹙起,倒是真被她这个问题给难到了。 自从他25岁那年创办了晶盛集团之后,便极少再回江家大宅,别说是对她这个不常去江家的私人医生的女儿了,哪怕是从莉后来请到家里的那些保姆佣人,他都未必会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不过她此刻提起这些的用意,是准备跟他刨根究底地讨论以前的事? 江律声喉结黯然滑动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挂在外面帘子上的那个铃铛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幸幸已经掀开门帘跑了进来,见到两个大人奇怪无比的姿势,眨着天真烂漫的大眼睛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乔尔的一张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刚才就跟江律声讲了,这种吃饭的公众场合,随时会有人进来,乔尔本来脸皮就薄,这会儿竟然还被自己的儿子看到,就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正要把人推开,江律声却在这时候极为自然地松了手,朝幸幸解释了一句,“你妈妈摔倒了,需要我扶着她才能站起来。” 幸幸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忽然又问,“为什么不是需要爸爸的亲亲才能站起来?” 他在妈妈的电脑上看到过的,有一个长得跟萝卜似的卡通图案摔在地上,下面还配了一句话,不过幸幸不认识字,后来外婆戴着老花眼镜给他念出来的,“哎呀我摔倒了,需要宋仲基的亲亲才能站起来”,念完之后外婆还严厉地教育了他一顿,小孩子不要看这种东西。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顿教育,幸幸才把这事儿记得特别牢。 虽然还不知道宋仲基是什么,但是从此幸幸的认知里就多了这样一条,摔倒了是要亲亲才能站起来的,所以妈妈摔倒了,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要亲亲才能站起来。 江律声当然不会去留意这些网络用语,却也意外孩子这一句天真的话,挑了挑眉,蛮认真地说,“嗯,下次可以试试。” 乔尔,“……” 什么下次?谁要跟他有下次! 【125】DNA结果 吃完了饭,江律声开车送母子俩回玫瑰苑。 乔尔原本是不打算让他送的,毕竟自己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去医院拿DNA鉴定报告,不过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7点了,想来也过了医院规定的取报告时间,既然已经足足等了4天,那乔尔也不差这一个晚上的耐心。 一路上,幸幸一张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内容很幼稚,江律声却也不乏耐心地跟他聊着,甚至还答应了会找个时间带他去海洋馆看企鹅。 乔尔从没见过儿子如此活跃开心的样子,以前安静乖巧的时候偏多,不过今天一反常态,跟只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讲给“爸爸”听。 难道找到爸爸对他来说,真有那么重大的意义么? 幸幸年纪虽小,心思却敏感细腻,乔尔想起以前在国外,当他第一次得知“爸爸”代表了什么意思而知道自己没有之后,曾在他们住的那个小阁楼的窗台上往外张望,有时候一望就是好几个小时,那时的幸幸个子比现在矮很多,够不到窗台,他就搬一把小椅子垫在脚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来往的行人。 乔尔其实知道的,他在找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也就是他的爸爸。 那双小小的眼球里,希望跟失望不断地交叠闪现,至今乔尔都印象深刻,以至于到了现在,明知道江律声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跟罗思昶交易的危险男人,她仍是不忍心去打断儿子眼神里所闪现出的快乐。 车子很快到达玫瑰苑。 江律声刻意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马路上,没有开到单元楼下,应该也是顾及到会碰到关悦群的原因,乔尔倒是挺感激他这个行为的。 幸幸跟爸爸说了再见,率先拿了门卡去开门,乔尔跟在后面,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听见他蹙眉问道,“明天带你儿子去海洋馆,几点来接你们?” “什……什么?” 乔尔懵了一下,原以为刚才说起带幸幸去海洋馆不过是他随口一提,不过没想到他还真记在了心上,说的还是……明天? 见她不回答,江律声直接下了决定,“早上9点。” “不行!” 这回乔尔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明天早上我有事,下、下午吧!” 如果再让她延迟一天去拿DNA的检验报告,非把她逼疯了不可,可等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难道不应该拒绝这种建议吗,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刻,她竟然还提议把时间约在下午? 这个时候再想反口,恐怕是来不及了,江律声长指点了一下窗沿,“那就下午,明天我会联系你,先上去吧!” 乔尔,“……” 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男人已经顺势按下了车窗按钮,发动车子直接离开。 …… 乔尔带着儿子回到了楼上,关悦群还没有到家,想来那些退休教师多年不聚,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说,再加上时间还早,乔尔倒也不急着催她回家,给幸幸洗完了澡,挨在他的床头哄他睡觉。 小家伙突然问,“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爸爸?” 江律声才刚离开不过半个多小时,这孩子就迫不及待地盼着下一次见面了,乔尔说不出心里是一种怎样的复杂的感觉,她问幸幸,“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就是你爸爸?” “难道不是吗?” 幸幸蹙起小眉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爸爸跟我长得也好像,而且他做数独好厉害呀,我不会的东西他都会,他还跟我一样喜欢吃秋刀鱼,反正他有好多好多跟我一样的地方,他就是我爸爸!” 乔尔无语,敢情在儿子眼里,有相同的地方就能算是父子了? 可她也无法否认,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叫做血脉相通的联系,因为是父子,幸幸的直觉才会如此强烈。 “这个话在外婆面前不要乱说,知不知道?”乔尔叮嘱儿子,母亲对江家的人始终心存芥蒂,尤其是江律声,若是知道她跟儿子同江律声之间还有那么一层联系,肯定接受不了。 幸幸很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不会告诉外婆。” “乖,睡觉吧!” 乔尔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等他睡熟,这才关灯退了出去。 一个晚上都休息得不是很好,早上起床的时候,乔尔才发现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淅沥沥的声音不曾间断,从窗外望出去,外面的马路上都积了浅浅一层水。 不过以她此刻的心情,哪怕外面是六月飞雪,恐怕也阻挡不了她去医院拿DNA检测报告的决心。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孟雯茵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在她家楼下等着,外面雨势太大,她担心乔尔出门不方便,所以特地来接她的,当然内心还有一句没有讲出来的独白,是因为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想要在第一时间跟乔尔一起揭晓答案。 拿检测结果的速度倒是比送样本过来检验的时候要快得多。 乔尔拿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一双手却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仿佛那是什么不堪重负的东西。 可对她来说,这几页纸的分量,确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里面记录的是她儿子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是父子,亦或不是,所有的答案都写在里面。 孟雯茵自然是能够理解乔尔心情的,尤其看到她的一张脸色和唇瓣都是苍白如雪,就能感知到她此刻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她忽然为自己心里的那份好奇心而愧疚起来,毕竟对于自己来说这只是一个迷,而对乔尔来说,那是影响到她人生的重要事实。 “乔乔,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我看到楼下那边有包子,我去买一点。”孟雯茵随便寻了个由头走开,不过临走之前,仍是打开了自己的保温杯,递了过去,“你先喝点热牛奶暖暖胃吧,我知道你紧张,不过也别想太多了,毕竟这些都是早就注定好的,你只是决定要不要知道这个真相而已,对吧?” 乔尔怔怔地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了保温杯,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安慰道,“我没事。” 很明显的,强颜欢笑。 不过孟雯茵也理解,毕竟这种事情不论落到了谁的头上,都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她拿了钱包,正准备下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是杯子落地的声音。 【126】到底是还不是? 孟雯茵心下一紧,顿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 刚才说去买早餐不过也就是个借口,这个时候,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吃早餐?她连忙折返了回去,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果然是见到了失魂落魄的乔尔,保温杯摔在地上,白色的牛奶流了一地,而同样落在地上的,还有刚才那份被乔尔攥在手里的检验报告。 “乔……乔乔……” 孟雯茵连忙蹲下身去将那份检验报告给捡了起来,不过不可避免的,那上面还是沾染了不少的奶渍,她又拿出纸巾来擦,谨慎而不安的眼神看向乔尔,半晌才思虑着说了一句,“怎么了,结果不好吗?” 乔尔不说话,准确来说,没有办法开口了,连呼吸都是打着颤的。 这什么意思? 到底江律声是幸幸的爸爸,还是不是? 孟雯茵见她的这个反应,心里越发地焦躁起来,原本想安慰她几句,却一时嘴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她也不能这么坐着干着急,心下一对比猜测,这两个结果里,肯定是江律声跟幸幸确认为父子关系那一个比较恐怖,毕竟这证明了4年前江律声确实对她有所图谋,否则也不至于会跟罗思昶做出那个交易。 “乔乔,你也别太担心了。” 孟雯茵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语无伦次地开口,“这个结果,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你想想看,之前那个1200万的事,再加上他跟幸幸不还挺像的吗,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你……你别想太多啊,不管什么结果总有对应的解决办法是吧……” 说到这里,孟雯茵忽然顿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乔尔眼睛里蓄着的泪水,就在此刻“啪”地一声,掉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哭出声来,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被水汽氤氲的眼睛仍是处于失焦状态,绝望布满眼底。 孟雯茵想要替她擦干眼泪,结果翻包去拿纸巾的时候,不小心又把手里的那份检验报告掉在了地上,鉴定结果的那一页正好被打开,她弯腰去捡的同时,视线扫到那一行小字,伸出去的手不觉一顿。 那上面写着:通过16个STR基因检测,江律声共在13个STR位点的基因型不符合作为乔幸生物学父亲的遗传条件,累计父权的概率小于亿分之一,故排除两者之间的亲子关系。 排除两者之间的亲子关系……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说,江律声跟幸幸并非是父子关系吧? 他们竟然……不是父子关系? 孟雯茵脑子里像是被雷劈了一把,僵持在半空中的手,好半晌都不知是该伸出去还是收回来,可既然不是父子关系,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么,乔乔的这个反应,又算怎么回事? 同样想不通这个问题的人,还有乔尔。 这样的结果,难道对她来说不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江律声不是幸幸的爸爸,这也就是说明,他并非4年前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不是那个对自己居心叵测的人,也不是那个一旦得知了幸幸身份就会把儿子从自己身边抢走的人,本该如同是解绑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令人松一口气的消息,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沉闷而窒息?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都在不停地给她灌输这样一个讯息,那就是江律声极有可能就是孩子的爸爸。 或许从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很排斥跟江律声扯上什么关系,可每当看着儿子那种干净而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待在江律声的身边,那么开心的样子,哪怕他们的亲子关系还只是一个未知数,她也不忍去打断那仅有一半可能的父子相处。 甚至她还想过,一旦检测结果证实了江律声跟幸幸之间的父子关系,只要他不知道儿子的身份,不会把幸幸从自己身边带离,那么她也不会再反感儿子跟他之间的接触。 可结果,多讽刺啊…… 他不是幸幸的爸爸,跟她的儿子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这样的事实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刮得她耳膜都嗡嗡作响,或许有些认知,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生根发芽,等真正要拔除掉的那一刻,你才会发现它已经渗透到了肉里,那么那么的——疼。 可转念一想,这个结果无迹可寻吗? 也不是。 从一开始,她跟雯茵就没有找到过江律声那样对她的理由,在她质问罗思昶时,他在情急之下说的也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甚至昨天在那家日料餐厅里,当她试探着问起江律声4年前对自己的印象时,他的反应都太过平淡了。 是她自己,在两个完全矛盾的说法之间,下意识地去选择了那个她更愿意、也可以说是更想要的那个。 乔尔深吸口气,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张脸色虽然仍是泛着白,但比起刚才倒是好了不少,她冲孟雯茵虚虚地笑了笑,声音却是干涸得如同龟裂的黄土,“我们回去吧。” 这一下,倒是孟雯茵有些找不着北了,“回……回哪儿去?” 乔尔转头看她,“回家啊,不然回哪儿?” 孟雯茵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乔尔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跟淡定有99%都是佯装出来的,或许出于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欺骗自己而已,可乔尔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心里有个大胆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因为她看得很分明,在乔尔最初看到那份报告时,眼底的情绪分明就是痛苦而绝望的,可在她得知了那个危险的男人不在自己身边之后,为什么会感到痛苦而绝望呢? 答案只有一个,无论有多荒谬,那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因为她的孩子,不是江律声的。 孟雯茵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在医院里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出了医院大门回到车上,乔尔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孟雯茵没有刻意去看,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那上面显示的“江律声”三个字。 哎,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96I 【127】强迫,跟报复有什么区别? 乔尔的视线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江律声”三个字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攥着电话的手指惊蛰了一下,才刚平复了些许的心情也跟着再度起了波澜。 医院里DNA鉴定报告上的结果还如针尖一样刺着她的眼球,这个时候,其实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江律声,他对自己跟儿子的危险解除了,但一并解除掉的,还有一层模糊的、让她差点信以为真的血缘关系。 一旁的孟雯茵见状,干笑了两声安慰道,“乔乔,不想接就不要接了,反正今天是周末,就算是你老板,他也不能硬拉着你去加班吧?” 乔尔没有说话,她知道江律声打这通电话来,是因为昨天答应了要带幸幸去海洋馆的事。 可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夜,什么都变了,他们从疑似的父子,变成了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连幸幸眼中那么期待渴望的那份父爱,也在瞬间化成了泡沫。 “我没事。” 乔尔冲她笑了笑,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接了起来。 以她对江律声的了解,挂掉一个电话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是那样的人,在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前,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也仍是会按照自己的意图肆意妄为。 一想到这些,乔尔就头疼得紧。 不过对着电话,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江律声跟她约了下午见面的时间跟地点,她都说好,没有任何的异议。 一反常态的乖顺听话,倒是让电话那端的江律声稍有些讶异,不过只是对着一个话筒,他暂时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来,权当是自己昨天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这个女人的脑筋终于是开了窍。 原本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1点,江律声提前10分钟到达时,却见乔尔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了。 这天的雨势一直很大,车窗玻璃上不断有豆大的雨滴落下,即使雨刮器一直在动,从车内的角度望出去,外面的景致仍是带着一层梦境般的朦胧。 乔尔就站在那一片朦胧之中,黑伞白衣,阴风疾雨带着极大的凉意,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根本就不足以保暖。 江律声眉心微微动了下,下车走到她面前时,才发现她的裤子到膝盖处皆已被雨水打湿,伸手触及到她冰凉的手腕时,明显感觉到那具娇小的身体怔了一下,男人的眉峰不由蹙得更紧,以为她是被冻麻木了,抿了抿唇,有些不悦道,“怎么才穿了这么点衣服,你儿子呢?” 刚才下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应该是天气不好的关系,这周围除了他跟乔尔之外,没见到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下午要去海洋馆的幸幸。 不过相比起这些,显然是给她批件外套来得更为紧迫,江律声垂眸看了她一眼,“先上车再说。” 男人的大掌刚要捏住她的手腕,结果乔尔却是如触电般地往回一缩,同时警觉后退了两步。 江律声皱了皱眉头,本就是个精明的男人,不至于到了这会儿还察觉不出来,乔尔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他往前走近了一步,五官带了点冷冷的笑意,“不上车也不讲话,那你是准备在这儿跟我耗时间?” 乔尔攥紧了手中的雨伞柄,身上很冷,狂风夹杂大雨,几乎把她半边身子都给淋湿了,可身体这种寒彻刺骨的感觉却丝毫不能缓释心里的那种,尤其是被江律声那种锋锐如利刃般的眼神盯得,就像是对准她的心口的尖刀,狠狠刺了进去。 来都来了,她当然不准备一直矫情地保持沉默,动了动唇想要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嗓音跟身体一样,颤抖不已,“……那你在我身上耗费的时间呢,觉得有意义吗?” 江律声明显地愣了一下,隔着大雨,他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乔尔呵出一口白气,把头抬起来,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退缩,“我儿子不会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他跟你去什么海洋馆,还有,江律声,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刻意去听,仍是能从周围一片茫茫雨声中清晰辨别出来。 江律声眸底渐渐散发出一种冷鸷,仿佛与这种阴冷天气彻底融合在了一起,他直接上前攥住了乔尔的手腕,声音冷得几乎让人毛骨悚然,“你给我再说一遍!” 雨伞与雨伞交叠的地方,不断有水渗漏下来,打在他的鬓发,她的眉间。 面对江律声的厉声质问,乔尔倒是忽然平静了下来,苍白的唇角透着无力的笑,“无论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江律声,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清楚,我跟你之间隔的东西有很多,就像你没办法原谅我爸爸害死了林素彬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当年你就这么把我爸爸弄进了监狱,所以像我们这样身份尴尬的两个人,就应该永远没交集地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才是对彼此来说最好的。” 男人闻言,紧蹙的眉峰倒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有关乔德鑫的事情,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当年林素彬一案的一审判决下来,乔德鑫原本的刑罚是4年,不过林毅鸿的丧女之痛,又岂是区区4年牢狱能填平的?所以后来在二审判决时,当林毅鸿提出想要暗中加重乔德鑫的刑罚时,他没有拒绝提供帮助,林素彬在世时作为他的未婚妻,他没尽过什么义务,既然人死了,这一点小事他也不会吝惜。 只是他没想过的是,4年之后自己会遇到乔尔。 别看这个女人外表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脾气倒是比谁都倔,乔德鑫始终是横陈在他们之间的一道沟,如果这一道沟没有办法跨越,那么想要让乔尔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难得他放低了语气,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薄唇,“如果是因为你爸的事情,那……” “不止是我爸!”乔尔不想再听下去,忽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止我爸,江律声,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昨天你告诉我,你会给我时间去思考接受,但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那你考虑过我的意愿跟感受吗?我没有办法接受的,你却一定要强迫我,这跟报复有什么区别!” e96I 【128】求你 两人中间隔着雨帘,阴沉的天气,彼此的脸色看不分明,但说完这些话之后,乔尔明显感觉到对面男人的气场已是彻底沉了下来。 江律声倒真是意外,那两片樱红娇软的唇瓣,吻上去的时候触感细腻而柔软,让他有过意乱情迷的感觉,但真要说起狠话来,一字一句的,还真是毫不含糊。 她竟然说,所有他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强迫,甚至跟报复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女人,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江律声冷着脸,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直接往上攫住了她的下巴,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尚存的理智,他倒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让他恼火到咬牙切齿的女人! 男人狭长的眸子半眯着,瞳仁微闪,强行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压制着怒气,“今天早上,你都见过谁,做了什么?” 他确实生气,但也不至于被怒意蒙蔽了双眼,昨天晚上分开时,乔尔的情绪分明还是好好的,那么只能说明在来这里之前,她才刚刚经历过一些什么,或者见过什么人。 一提起今天早上的事,乔尔的神色还是忍不住窘迫了一下。 即使江律声已经解除了幸幸爸爸的“嫌疑”,她仍是不想在他面前提及有关DNA检验的事情,闹出了这样一个大乌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讽刺。 最后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否认,“什么也没有,江律声,你不用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身上,跟谁或者其他什么都没有关系,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存在,我只是……只是再也忍受不了你这样对我,希望你别再来逼我了,求你……”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染上哭腔,混合着背景里的一片雨声,几乎可以说是细如蚊呐,但是字字句句,却是清晰无比地刺激着江律声的耳膜。 在他想着为这该死的女人找借口开脱,甚至为了消除他们之间过往的怨恨,不惜动了想要去监狱里把乔德鑫弄出来的念头时,听听这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 再也忍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别再来逼我。 求你。 求你…… 当初被他逼得不得不重新回安硕的时候,她都倔强地没有用过半个“求”字,但是现在,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她在求他啊,真能啊! 男人的眸底布满了阴鸷,尤其是对视上那双不知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他逼出水汽的杏眼,就更是恨不得当场撕碎了这个女人,他怒极了反笑,嗓音带冷,“求我,你拿什么求我,觉得仗着我对你的那点兴趣,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本就是一个锋芒且无往不利的男人,如何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呢? 会有这样的反应,乔尔意料之中的事。 可她还能怎么办,难道要一直陷在这样一个死循环里吗? 横陈在她跟江律声之间的,不仅是爸爸跟林素彬当年的那件事,还有她的儿子,那个跟江律声毫无血缘关系、却又固执地非得认为江律声就是他亲生爸爸的幸幸。 或许早在跟顾泽泓相亲的时候,她也有考虑过这些,这个社会本来就对未婚生育的女性存在着歧视,但她并不因此而感到自卑,哪怕有不能接受这一点的男人,也会有可以接受的,可一旦把这个对象换成江律声,她才发现自己的那套逻辑根本就不能适用。 因为不管他的想法是如何,首先她自己根本就无法接受。 乔尔攥着手指,指甲都快要掐进皮肉里了,一口又一口地呵着白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至于没那么自知之明,也知道我没什么资格来要求你做任何事,但我也有权利选择我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如果你不肯答应的话,那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 江律声冷冷勾着唇角,也不知是气笑了还是真笑了,“想了什么解决的办法,找老爷子插手?你以为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真有什么用?” 乔尔神色里闪过片刻的怔忪,诧异他怎么知道。 其实从上次的见面就可以看出,江世为必然是不喜欢见到自己跟江律声一起的,虽然不知道江律声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老爷子这段时间没能找上自己,但如果她主动找上江世为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一定是乐意之极。 “我知道江老爷子未必能管得了你的事情……”乔尔闭了下眸,豁出去了般,“但是你母亲人还在温哥华,能不能回来宁城,也不过全凭老爷子的一句话而已。” 这个时候,乔尔倒要感激爸爸曾经在江家工作的经历,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不会知道江律声的软肋是什么。 果不其然,江律声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色变了变,攥着乔尔下颚的那只手倏地收紧,乔尔一个吃痛,下意识拧眉,听见他冷得几乎可以冻碎人骨头的声音,“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说什么?” 她屏着呼吸,声音很低却又决绝,“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种早就不干不净,已经替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跟你自己的父母过不去。” 雨势更大,滂沱一片里有过短暂的僵持沉默。 乔尔能够清晰感知到,捏在自己下颚上的那股力道在一点一点收紧。 她想,江律声应该是生气、甚至愤怒的吧?从他那种阴鸷得比外面的天气更恐怖的眼神里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可不是到这种程度的话,想来他也听不进去。 只是等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说的人并不比听的人好受多少,心脏蓦地像是抽动了一下,有细针扎过的疼痛感在慢慢晕染开来,只是身体太冷了,仿佛连感官也因此变得麻木而迟钝。 江律声盯紧她惨白的小脸,大概是被他捏疼了,那上面的表情有些痛苦,但她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听之任之,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一旦对着这个女人,无论是抗拒亦或决绝,他才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最后,手里的力道紧了又紧,他才带着无边的、却仍是克制着的怒意,愤愤地松开,扬长而去。 e96I 【129】安稳平顺,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尔病了。 自从那天下午淋着大雨浑身湿透,从小区楼下回来之后,就得了一场重感冒,吃完药躺了一整天也不见效,最后到医院一测,才发现烧到了将近40度,被医生直接勒令住院观察。 孟雯茵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了些早餐过来看她,见到她跟涂了一层霜似的小脸,忍不住唏嘘感慨,“你这39度8的烧给我多好,这样我又能减肥,还能引小陆老师过来看我。” 乔尔一听她提起这个,忍不住头疼地笑了一声,“你那个发烧的把戏还没玩够呢?” “这不是他上次没来嘛,上次他要是来看我了,我至于一直这么耿耿于怀嘛!”见她的心情稍有好转,孟雯茵将打开餐盒的粥递给她,眼神四处转了一圈,没见到关悦群跟幸幸,这才斗着胆子提出了那个问题,“……不过乔乔啊,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也不太愿意说这些,我还是想问问,你跟江律声,真的没戏了?” 虽然孟雯茵不知道去完医院之后的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乔尔这副样子,也能大概猜个7、8分——那天乔乔去见江律声,应该是有彻底断了联系的念头。 在她的记忆里,乔乔以前对待感情方面的事,并不是如此怯懦的人。 可这能怪谁呢? 20岁的年纪,一夜之间经历双重剧变,尤其当时对于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是背叛了感情的人,恐怕换了谁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吧? 果然,听她提起江律声,乔尔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僵了一下,孟雯茵又叹息了一声,自顾自说,“虽然我不知道那天你们到底怎么谈的,不过乔乔啊,那个DNA结果,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往好处想,毕竟当年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不是他,也算是解除了眼下的一个危机,况且他之前也只是把幸幸当成别人的孩子,不是还对他挺好的吗?” “也不止是幸幸的原因。”乔尔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粥,才说,“雯茵,以前的那些事你不也知道吗?光是我爸爸跟林素彬之间的那件事,就注定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DNA检测出来他不是幸幸的爸爸,那该说清楚的话还是说清楚,以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孟雯茵一手托着腮,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其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从一开始来说,那个DNA结果,无论怎么验,都不可能得出两全其美的结果来,说幸幸是江律声的儿子吧,那只能证明4年前江律声却是对乔尔有所企图;说孩子不是江律声的吧,结果看乔乔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而明知这两个结果,都不可能百分百的称心如意,为什么她还要去验呢? 孟雯茵虽然不算是多精明的脑子,但也不至于到了这会儿还看不出一丁点的端倪来,乔乔应该对江律声也是动了一点心思的吧,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样的两个人真要走到一起,需要克服的东西实在太多,而她作为乔尔的朋友,从心里来说,还是不希望她去经历这样艰辛的一条路。 毕竟过去几年,她遭受的灾难太多,能过得安稳平顺,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尔倒是被她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给逗乐了,手肘抵了抵她,“行啦!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就是淋了点雨有点感冒而已,再说过去4年什么没经历过,难道真能被这么一份报告给打倒么?倒是你,以前不是对他印象很差的吗,怎么现在胳膊肘往外拐,还帮他说起好话来了?” “以前是以前,哪儿能跟现在比啊?”孟雯茵贼贼地笑了一声,“我那时候哪里能料到,他竟然这么大手笔地为你砸下两个亿,还得罪林毅鸿,又在你家楼下等了你整整一晚上,要是有个男人肯为我做这些,我必然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好吗?” “陆云熙除外的也行?” “……那,那还是算了吧!” …… ** 在医院呆了两天之后,乔尔消了病假,重新回公司上班。 本来等高烧一退她就想出院的,毕竟这么一点小感冒,也不算多大的病症,不过还是因为关悦群的坚持她才勉强住了两天。 心情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舒畅,不过对于乔尔来说,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一桩烦扰的事情。 至于工作方面,想来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江律声应该也不会希望她继续留在安硕,但在找到一个新工作之前总得有一段缓冲时间,她也不急,一边在网上投递简历,一边安心等着人事部的辞退通知。 结果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一个月。 当然在此期间,公司的茶水间里也传出了不少有关江律声一月未现身安硕原因的各种八卦,乔尔自动性地选择忽略,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不想去听,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一晃到了5月。 天气转热,手头的工作更多,乔尔每天都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对时间这种东西也再没了概念,日子仿佛又渐渐回归于平淡,忙碌且有条不紊,只有偶尔她去总经办递交文件签字时,路过那扇紧闭的大门时,才会蓦地想起那些几乎是被她安置在角落里的记忆。 没时间多想,袁璐已经急急地过来找她,“乔乔,你好了没,楼下车子已经等着了!” “奥,好了!”乔尔收回思绪,连忙跟着袁璐下楼。 今晚在希尔顿酒店那边有一个应酬,合作方属于中美合资企业,订单数额极大且很有合作的诚意,所以袁璐也颇为重视,人已经到了酒店大厅,还不忘翻着手里的产品介绍册,生怕自己有什么错漏遗漏的。 一路到了包厢门口,袁璐才把七七八八的东西整理回袋子里递给乔尔,伸手去开门的同时,想到什么,表情懊恼之中又像是松口气的感觉,“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江总也在,那我还瞎担心个什么劲?” 心脏仿佛是随着开门的声音而沉了一下,要闪躲已经来不及,那人眼神隔着一层薄雾,已向她淡淡扫视过来。 e96I 【130】你看你看,跟江总旁边那位小姐似的 江律声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修长手指夹了根烟,抽得慢而优雅。 一个多月不见,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瘦削了一些,五官轮廓更显立体分明,尤其双眼皮的痕迹很深,像是透着一种沉沉的倦态,看她的目光冷漠且疏离,陌生得跟看随意一个路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也只消一瞬,就不动声色移开,垂眸将指尖的半截烟给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在场的袁璐尚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不过好歹混迹职场多年,那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不至于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甚至前段时间她还听到过有人提起,说乔尔就是当年致死江总未婚妻那名强奸犯乔德鑫的女儿,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乔尔现在不仅能安然无恙待在安硕,甚至全公司上下没人敢当众讨论这事儿,到底是谁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指了指江律声旁边的座位,“乔乔,你就坐那儿吧!” 乔尔有些无语,不过安排座次这些东西一般都是袁璐来做的,再加上这次是因为公事来的,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直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不过拉开椅子的时候还是刻意将两个人中间的那段空隙拉大了一些。 这个动作被江律声看到了,不过他一张脸上仍是波澜不动的表情。 很快合作方那边的人到了,落座之后,免不了一套场面上的寒暄客套来带动气氛,乔尔已经渐渐习惯这些,落落大方地跟对方几个人一一打了招呼,谈合作细节基本是两家老总的事情,没她跟袁璐什么事,低头顾自吃菜为主。 酒过三巡,合作方的几个老总倒是放得开了些,酒桌上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 这些中年老板平时都粗惯了,酒精上脑,说话也就越发地无所顾忌起来。 “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兴业的吕总包了一个三流小明星,名车别墅倒是送了不少,结果有一回老吕没提前吱声,去找那小明星,才发现人家早就用他给的钱包了一个小白脸儿,当场被他捉奸在床,结果你猜那女的怎么说?说嫌人家老吕一把年纪满足不了,吕总吕总,这回还真是人如其名地被扣上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啊!” 那人说完,哈哈一笑,视线转动时才注意到包厢里还坐着个年轻女孩儿。 看着年纪不大,一头黑发被她扎成马尾,露出纤细美好的肩颈线,许是刚才她低着头没看清,这会儿意外视线对上时,才发现她五官长得十分清丽可人,尤其那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勾得人半边身子直发酥。 原本他还顾及到这可能是江律声带过来的女人,不过半场应酬下来没见两人有过半点交流,要说挨着坐吧,那中间的缝隙倒是大得还能再塞上一把椅子,那个中年男人借着酒劲壮胆,倒也说了句试探性的话,“要是换了我,哪会找那些个什么明星嫩模啊?下边不知被多少男人玩过,倒不如找个良家小姑娘,你逗她两句还会给你脸红,你看你看你看……就跟江总旁边那位小姐似的!” 荤素不忌的话题,惹得合作方那几个老总皆是一哄而笑。 一众视线落在乔尔身上时,她觉得脸颊都要烧起来了,不过毕竟不是第一回参加应酬的新手,哪怕心里再是突突直跳,面上也能佯装镇定,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那人的调侃,“刘总说笑了。” 被称为刘总的那个男人视线瞥了一眼江律声,见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更来劲了,“你说我开玩笑,我可没见你笑啊!干坐了这么一晚上,酒也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几位,不给面子啊?” 四五十岁的男人,皆是熟透,几十年下来应酬场合得用数千次来计算,乔尔哪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她也明白这酒非喝不可了,干脆认栽,脸上挤出官方笑容,“没有的事,刘总,我先干为敬!” 说完,她直接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杯子里装的是红酒,不算刺鼻,不过整整一大杯下去,吞咽时,对于不太喝酒的人来说还是会有一种呛喉反胃的感觉,乔尔尽量忍着,祈祷这杯喝完酒就没什么理由再拿她开涮。 从头到尾,她没去看旁边那人一眼,不是那种跟人划清界限后还会在对方面前示弱或者求助的人,只不过她似乎有感受到,从旁边飘过来的烟味越发浓烈,甚至已经到了一种呛人的地步。 一杯酒喝完,那个刘总露出满意一笑,却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又发话了,“咱们这儿那么多位老总呢,你这才喝一杯,诚意不够啊!” 乔尔明白的,对方一共来了7个人,刘总的意思是要让她一人敬上一杯,不过以她的酒量,喝完7杯还不去了半条命?尤其下肚的第一杯似乎已经开始起效,头晕目眩的感觉来临,不过好歹今天一同来的有袁璐,哪怕醉了也不用担心回去的安全问题。 她思考了片刻,没再犹豫,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就往自己杯子里倒。 第二杯很快喝完。 她要敬酒的第三个人姓张,50出头的年纪,脑满肠肥,看着一脸泛油的褶子,让人直恶心,乔尔端起杯子,正要说话时,那位张总却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盯着她,“这么干喝多没意思,这位小姐,不如我们喝个交杯酒怎么样啊?交着交着杯,说不定还能交个心啊?哈哈哈……” 乔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才刚咽下去的红酒差点都要恶心得泛出来了。 别说敬酒,都有把酒往他脸上泼的冲动,毕竟她也不是在职场上混得多么游刃有余的那种人,听那位张总这么一说,脸色已是勉强无比,举着杯子的那只手也明显抖动了一下,还好里面的液体不是很满,才没有洒出来。 对方已经走到她站定,近距离呼吸着年轻女人身上这股并不俗气的脂粉味儿,张老板更是心痒难耐得紧,贼贼地笑了两声,手里的杯子已经举起,隔着衬衫贴上了乔尔的手臂,“这么漂亮的小姐,敬的酒一定比别人的甜!” 才刚话落,像是有什么猩红的东西沿着一条优雅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张老板的酒杯里,红酒沾上火星,顿时发出“滋”的一声响。 e96I 【131】没吵架,我是不要他 张老板率先被吓了一大跳,手一软,酒杯顿时被他放到了餐桌上,也是到了这会儿他才看清,刚才被扔到酒杯里的那个东西,是烟头。 而扔过来的方向,除了主位还能有哪里? 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是哪个地方突然就得罪了江律声,难道说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吗?也不至于吧,毕竟刚才第一位站起来调侃她的刘总都安然无恙,又怪得到自己什么? 到了张老板这把年纪,钱财地位一应俱全,应酬的场合里什么花样没玩过?喝个交杯酒这种的,也就只能算个入门级别,亲啊、搂啊、抱啊这些他都见怪不怪,虽然也曾听闻这位江总从不碰应酬场合上的女人,不过他兀自想着,男人嘛都一样,这位要不就是太装,要不就是看女人的眼界太高,哪怕他不碰,这又不是他的女人,难道还不许别人碰了不成? 不过,张老板多少还是忌惮着江律声这号人物的,虽然今天是他们几位想要跟晶盛签订合约,但真要得罪了江律声,那保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 他惊恐伴有疑惑的视线投向江律声,嗓音带颤地叫了一声,“江……江总?” 到了这会儿,江律声才慵懒地抬起眸子,大概是被烟熏的缘故,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此刻半眯着,更显深邃幽暗,闻言,男人清俊的五官倒是挂了清冷淡笑,“叫我做什么,不是要喝交杯酒吗,怎么不喝了?” 张老板顿时被吓得背后一身冷汗,连刚才的几分醉意都瞬间清醒了,哪里还敢再找死地提什么交杯酒的事儿?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连连道歉,“玩笑玩笑……实在对不住啊,江总,对不住这位小姐,我……我喝多了,刚才有些上头……” 主位上的男人仿佛全然没听见似的,离开座位朝那位张老板走了过去。 路过乔尔时,带起一阵卷了浓烈烟味的风。 虽然酒喝了两杯,脚步虚浮,但乔尔意识仍算清醒,那股子冷厉瘆人的气场从她周身刮过,仿佛连麻痹的神经都有片刻清明,她抬头时,男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前,宽阔的背脊半弯下,同时两根长指捏了桌子上那杯酒,他垂落的目光扫了一眼上面飘着的烟蒂,笑了似的,“不喝?” 张老板只感觉脊背一阵发麻,对于这种两难的问题实在束手无策。 说不喝吧,明摆了得罪人;说喝吧,泡了烟蒂的酒,这让他要怎么咽得下去? 他不回答,对面的男人似乎已然耗尽了耐心,他低醇的嗓音如同红酒一般,但说出口的字字句句,却透着慑人的气魄,“这意思,还想要我喂你?” 这个笑话,没人觉得好笑,也没人敢笑。 张老板暗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原本好好地来签个项目,谁成想一个不留意得罪了江律声,这合约签不签得成倒还其次,关键自己要是不喝下这杯酒,能不能走出这个包间大门都成了问题。 这个时候,他也不去想丢脸不丢脸的事了,在江律声的耐心彻底耗尽,伸手将杯子递过来之前,还是咬了咬牙,接过那杯还浮着烟蒂的红酒,一股脑儿喝下,看得其他在座的几位都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吭声。 江律声这才回到座位,慢条斯理又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他重重地将精致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打火机碰到桌面带起的那一声响动,倒是让包厢里合作方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而后,正襟危坐。 他又开腔,晃了晃手里刚点燃的那根烟,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酒,还有要喝的没有?” 看得出来他心情并不是很好,底下一众人均是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早就听说过这位江总手段狠戾,今天一见,哪儿是名不虚传,简直令人闻风丧胆,他们岂止是不敢再谈什么喝酒不喝酒的事,只想连同合约的事情都赶紧谈完早点走人。 年份越早的红酒后劲越大,到了这会儿,乔尔已是完全被那股神经麻痹跟反胃的感觉所填满,意识模模糊糊的,身子也歪,不能控制方向就要倒下去,结果在要挨到男人的肩膀时,被他不耐地一甩,调转方向直接倒到了袁璐那边。 江律声的嗓音带了些怒意,“带她去醒酒!” 袁璐本来就知道乔尔那点酒量是在死撑,不过奈何这一屋子的人里她的级别最低,当然也说不上什么话,这会儿听见江律声发了话,连忙应下,扶着乔尔就到了卫生间。 胃里那种翻腾的感觉因为这么走动了几步而来得更为强烈,再加上被酒店卫生间里那股刺鼻的熏香味道给刺激的,鼻子一酸,乔尔对着盥洗台就直接吐了起来。 袁璐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不能喝你还喝那么多,说两句服软的话不就行了吗,死撑什么?这下胃遭殃了,你就舒坦了是吧?” 乔尔不知听没听见,不过哪怕听见也没法回答,因为吐得更厉害了。 袁璐见她一副活遭罪的样子,连抱怨的话也不忍心说了,替她拧开了水龙头冲洗掉那些呕吐物,等她差不多吐完,又抽了两张纸巾打湿替她抹了把脸,关切问道,“舒服点了没?” 乔尔总算是点了点头,还没彻底酒醒,不过这么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堆,胃已经是好受多了,她又掬了一捧自来水漱口,听见袁璐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江总……是在吵架?” 袁璐早就注意到了,刚进包间的时候,那两人之间的气场就不太对劲,一个看另一个,都跟看陌生人似的,再加上乔尔今天这种喝法,感觉是要故意在那人面前逞能似的,而江律声呢,一杯两杯的时候,他连个动静都没有,等到乔尔第三杯差点跟人喝交杯酒了,他才忍无可忍地出来解围。 乔尔现在听到“江总”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舒服,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她摇了摇头,结果脚下一个打滑,人又站不稳,袁璐只好头疼地先去扶她,不过她本来力气就不大,两个人歪歪扭扭地拉着扯着,忽然有一股更大的力道把乔尔攥了过去。 乔尔闭着眼,感觉自己终于靠在了一个坚实不会晃的怀里,才后知后觉想起袁璐刚才那个问题,慢吞吞地回答,“你说江律声啊?我没有……没跟他吵架,我是不要他!” ecua 【132】不要让江律声送我回家 此刻的袁璐简直有一种伸手去捂住乔尔那张嘴的冲动。 她有些懊恼地看看乔尔,又抬头去看面前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的男人,目光来回扫了两圈,真是尴尬得不知该落在哪一处了,最后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胡诌着替乔尔解释了两句,“……那个,江总,你别往心里去啊,乔乔她喝醉了就是这么胡言乱语的,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眉峰微蹙,大概真是被她那句醉话给气笑,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回应袁璐还是自言自语,“喝醉酒说的话,倒比清醒时来的诚实。” 袁璐没听清,躺在江律声怀里的乔尔大概是感知到了那身硬邦邦的肌肉,被硌得有些不舒服,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身体,同时一双手在他紧窄的腰身胡乱摸了几下,似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男人眉头不由地堆得更紧,在她即将把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火气撩起来之前,他干脆将人打横给抱了起来。 袁璐这下是彻底目瞪口呆了! 在应酬场合上摸爬滚打久了,不至于连这么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再联系到刚才乔尔那句无意识的醉话,这摆明了是江总在乔乔这里吃了憋啊,原本她还想着,乔尔这会儿意识这么不清醒,等应酬结束她肯定得先把人送回家,不过现在看来,肯定是有人代劳了。 她当然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地留下当灯泡,直接将人托付给了江律声,便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 乔尔在吐完之后,迷迷糊糊地似乎有睡着过片刻。 不过她本来的睡眠就比较浅,再加上此刻自己躺着的那张“床”似乎还在动来动去,很快便拧着细眉睁开了眼睛,大概是没能适应酒店大厅里那种太过刺眼的光线,乔尔有些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这才用极为沙哑的嗓音开口,“不……不要动,难受……好难受……” “你还知道难受?”江律声语气不好地冷嗤一声,不过仍是克制了力度去减少晃动。 怀里的女人一张脸蛋红扑扑的,那上面还沾着水渍,大概是真的很不舒服,吐得眼圈都是红的,连正常的呼吸她也显得有些吃力,分明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是让江律声满腔的火气越烧越旺。 今天在包间遇到纯属意外,因为他事先并不知情袁璐到底带了谁过来。 合作方那几个老总,他打过交道,都是清一色的老色鬼,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今天对乔尔是故意刁难,可江律声心里也有怨气,毕竟上一回的事情,两人之间还有间隙,按乔尔的话来说,是她不要他啊,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去出面制止? 当然,只要乔尔肯向他低头服软,哪怕只是向他投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江律声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可这个女人,倒真是倔强得很啊! 宁可自己逞强喝了,也不愿让他插手帮忙,若不是到了第三杯的时候他实在忍无可忍,估计接下来的那些,也必然会一一灌进她的喉咙。 一想到这些,江律声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考虑到这个女人此刻意识模糊,他还真有种想直接把人扔在马路上的冲动。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瞧着她低头缩在自己的怀里,哑着嗓子呓语的一句“难受”,就让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抚过一样,莫名柔软了下来。 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将人扔在了车子副驾驶。 乔尔被他这一下不轻不重给扔得有些疼,意识总算稍稍恢复了清明,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身体,这才迟缓地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你……怎么,怎么会是江律声?” 还能认得清人,比他想象中好一点。 江律声倒没忘记,总共她也就喝了两杯,第一杯比较满,不过第二杯是这丫头自己倒的,想来也是存了点小聪明,倒得浅了些,只是那两瓶红酒是他前段时间从法国带回来的,后劲极大,像她这样不胜酒力的女人,两杯足以灌醉。 正要伸手替她去扣安全带,乔尔却忽然又高亢地喊了起来,“我……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我要回家……回家!” 连醉酒时分都不忘抗拒他,江律声刚刚才缓和下来的脸色一瞬又变得阴沉无比。 “啪”一声,他动作粗暴地扣上了安全带,语气也是极为不耐,“坐好!现在就送你回家!” 乔尔摇摇头,却是不依不饶攀上了他扶着方向盘的手臂,“不要!我不要江律声……送我回家……换,换人!” 江律声要疯了,都说酒后吐真言,看看这女人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他简直是吃错了药才会把这个该死的女人弄到车上来! “别动!” 他一把甩开了乔尔的手臂,哪会愿意听乔尔的,直接发动车子,汇入了夜晚的车流之中。 眼见车子动了起来,乔尔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打开车门,好在江律声先她一步,将两边的车门跟车窗都用中控锁上了,他倒是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喝醉了酒倒跟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还闹?”耐心即将耗尽,他几乎用吼的,“非得等出了车祸你才高兴是吧?” 乔尔此刻仍处于醉酒状态,虽然听得见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也只能辨析一两个词的意思,江律声的这句话,她只听懂了“高兴”二字。 “我……我不高兴!” 她有些困难地吸了口气,耍脾气似的,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点都不高兴……不要让江律声送我回家,不要不要不要……” 乔尔喝醉了,意识是模糊不清的,一会儿认得旁边的人是谁,过一会儿却又不认得了,连行为举止也都显得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偏偏,脑子里却还把“不要让江律声送自己回家”的这件事记得挺牢。 男人的俊容一片沉黑,晦暗不明的车厢里,他的嗓音冷到几乎滴水成冰,冲她怒吼,“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去!” 话落,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肩处一沉,那颗脑袋已经靠了下来。 ecua 【133】不是怕他,怕我自己 其实乔尔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胃部还灼得难受,意识是半醉半醒,身体歪歪扭扭的没有支点,挨到什么就往什么地方靠,甚至还试探性地拱了两下,想要看看自己所靠的这个地方是否牢靠稳固。 一头柔软的长发如同羽毛,轻轻地从男人脖颈上抚过时,让他身躯有过片刻僵硬。 就算神志不清,好歹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过来。 后视镜里,外面街道的灯光荧荧跃跃,斑驳落在她本就泛红的脸上,大概是真的不舒服极了,细眉拧着,呼吸都是带着微喘的,这副样子倒真有种魔怔般的功效似的,让他原本满腔的怒意顿时消弭了大半。 转念他又不免觉得发笑,以前在商界运筹帷幄、杀伐决断从未有半点含糊,何至于到了现在,被一个女人三番四次地嫌弃他还主动贴上去? 离开宁城一个多月,其实他心里算不上有多记挂着这事儿。 公事忙碌,再加上多年的商界历练,让这个男人一贯都有良好的自控力,可他也说不出来原因,一旦回来,一旦重新见到了这个人,平稳的情绪就像是被瞬间打破,无论是那些被他收敛极好的怒意,亦或是他极度不愿意承认的想念,都像是决堤的洪水,在瞬间爆发。 连从前最不屑做的去确定女人的心意,此刻已经脱口而出,“你就真这么讨厌见到江律声?” 乔尔茫然而缓慢地眨动着眼睛,一下,又一下,仿佛过了很久才能彻底消化听清对方的问题,笑了一声,“你骗人……江律声又不在,他啊……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让我去哪里见他啊?” 乔尔喝多了,此刻又不认得他是谁了。 江律声也不跟她争辩,他觉得这女人虽然意识模糊,但说出口的话却比清醒时诚实,大概是喝醉了无所顾忌,她能卸下防备跟伪装,敞开心扉说些自己想说的。 他挑了挑眉,倒也忽然来了兴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你想不想见到他,嗯?” 乔尔沉默了下来,那双漆黑晶亮的眼仁里,却是闪过了片刻的黯淡无光。 “很难回答吗?” 这一次,乔尔开口了,声音含糊不清,态度却很坚决,“不想。” 安静的车厢里有过一瞬沉闷的窒息。 而后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因为我很怕啊……” 江律声的脸色已经寸寸阴冷了下来,反问,“怕他?” 乔尔摇了摇头,全然不知眼前在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只是觉得提起这个人,心脏某处就有一种钝钝的痛楚,好像那些话憋了很久很不舒服,她需要全部吐露出来,“……不是怕他,是怕我自己……怕我见到了他,会忍不住想……” 男人眸光倏地一闪,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进了大脑,就像是跃入湖面的小石子,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蹙起眉,几乎是迫不及待抓着她的手追问,“会忍不住想什么?” 乔尔却在这个时候被抓疼了手腕,有些不悦地拧起了细眉,“你干什么抓着我……好痛啊!” “Sorry,我不抓你。”江律声及时放了手,“你继续说,告诉我,怕你自己见到了他,会忍不住想什么。” 她忽然不肯说了,“咦,好奇怪,你为什么要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不是应该……你向我提一个要求,我向你提一个要求,这样才公平吗?” 这丫头,喝醉了倒也不轻易让人占便宜,还敢跟他讲公平! 江律声这会儿心思全在她那句话上,自然是有求必应,“可以,那你向我提一个要求,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行不行?” 车子还在路上行驶,不过看路标,倒是离玫瑰苑小区不远了。 依照乔尔现在的这副样子,想要自己走上楼几乎是不可能了,而如果由他扶着上去,必定会不可避免遇到乔尔的家人。 其实就个人而言,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愧对关悦群,当初的那件事,两个人本就站在不同的立场,乔德鑫确实犯了罪,而林素彬也确实因为那件事而死,但如今不同,他必须考虑到乔尔的处境。 思索了片刻,正要给秦路打电话,旁边的女人却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双手按住方向盘,语出惊人道,“我想开车!” 黑色宾利的行驶路径,明显晃动了一下。 不过还好,夜间的马路上,车流量不多,即使偏离了方向也没撞到什么人。 江律声顿时头疼无比,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别看平日里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旦喝了酒,这胆子倒是比天还大,他也没有照顾过醉酒人士的经历,只能先将人扯回了座位,去扶正车子方向。 “回去坐好!”江律声冷声警告她,“别再乱动了!” 乔尔不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你……你怎么又骗人?刚才明明还说,一个问题换一个要求的,现在又不让我玩……翻脸不认人!” 说着,双手又攀上了他的手臂,脑袋靠过去,跟他倔,“我也会开车的……你、你别小看我!” 这个女人,醉酒比清醒粘人太多,大概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旁边的男人却一清二楚,尤其当她那双软得好似无骨的手攀住男人臂膀,无意识地磨蹭着,江律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瞬间被点燃了一般。 要不是顾及到还在大马路上开着车,该死的,他真想好好收拾一顿这个女人! “还闹?”男人的嗓音透着压抑,完全就是哄小孩儿的招数了,伸臂去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乖一点,等回去了再让你闹个够,嗯?” 乔尔还是不信,“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江律声倒笑了,心说这女人的警戒心倒是一点没变,正要说话,前面路口忽然横穿出来一辆车子,男人的注意力分散在了乔尔身上,过近的距离让他有些反应不及,他蹙了下眉,去踩刹车的同时及时将方向盘打向了自己这边。 “嘭”一声响—— ecua 【134】想见我,考虑后果 乔尔的那点醉意,终是在剧烈的声响跟碰撞之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思维开始慢慢恢复,她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像是出了一身冷汗,惊惧的视线慢慢扫过挡风玻璃前的状况,车头大概已经一片狼藉,好在只是左侧的车头撞在了防护栏上,车子没有损坏得太严重,也没有碰撞到其他车辆。 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才发现面前多出了一条男性手臂,在刚才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替自己挡了一把。 “江……江总!”乔尔身体一抖,声音也跟着发颤,下意识地往驾驶位上瞧过去,才发现江律声的额角不知什么时候磕破了,有暗红色的血液正不断顺着伤口往下流,乔尔彻底懵了,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你、你怎么样,流血了?我……” “慌什么?”江律声蹙眉嘶了声,这才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酒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乔尔这会儿脑子乱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醉酒时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她当然也知道之所以造成这场车祸的原因,一大半要归咎于自己,“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哆哆嗦嗦地伸手咬去翻包,手腕却被江律声捏住,略显粗粝的拇指往她静脉上摩挲了两下,他安慰说,“别慌,用我的电话,会快很多。” “……哦,好!”乔尔睁了睁被水汽雾住的眼睛,越过他的身躯去仪表盘上翻电话,退回来的过程中,也不知是谁的手先磕碰到了谁的手,乔尔心头一慌,捏在掌心之中的手机又瞬间掉在了地上。 她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伸手去捡,那手机已被江律声先一步拾起,一片暗色中,他盯着她水茵茵的眸子,倒是笑了,“怕我死?你要再不打电话,我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开玩笑的语气,她却完全笑不出来。 “我……我马上打!”乔尔定了定神,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虽然一颗心还砰砰跳着,却也不敢再出错了。 打完了急救电话,很快就有救护车赶到,将人送至医院。 乔尔被安排着做了全身检查,没有任何受伤,这个结果她意料到了,发生车祸时她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想来是刚才撞击的瞬间,江律声替她挡了一把。 可她不清楚江律声的伤势如何,车里光线太暗,她只瞧到了额头流血的那一处,身上其他地方呢,会不会还有别的伤是她不知情的? 乔尔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仰头靠墙,像是被抽空了浑身力气,脑袋还因为喝酒而有些昏昏沉沉,思维却清晰得几乎连神经跳动都能清晰感知到,指尖以及衣服袖子上还沾染着那个男人的血液,白衬着红,格外的明显晃眼。 脑子里一闪一闪都是自己醉酒时那些模糊的画面,被他抱了到车上的,跟他吵着说不要让江律声送自己回家的,还有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他伸臂拦在了自己面前。 其实他为自己所做的事,乔尔并非毫不知情。 无论林家的人还是江老爷子那边,都对她虎视眈眈,如果不是江律声,恐怕此时她跟她的家人早已身处异国他乡,可她不敢啊,心里反对的那个声音太大了,大到几乎将她整颗心淹没,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思考其他,只能作出那样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想起他流血的画面,那颗早就被生活折磨得麻木的心竟然也会感到钝痛……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静谧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男人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乔尔擦了擦眼角,迫不及待站起身来,转头,看到的却是秦路。 “乔小姐。”秦路冲她微微颔首,见过这个女人很多次了,正式打招呼算是第一次,“江总让我过来送您回家。” 一听到“江总”二字,乔尔心里就忍不住剧烈跳动了一下,忙问,“他让你来的,那他人呢?” “江总身体没什么大碍了。” 听他这么说,乔尔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了地,不过想到离开时他半张脸上的血渍,仍是不太放心得下,“那……我能见见他吗?” 无论道歉还是道谢,她都觉得有这个必要亲自去跟他说。 “额……”这一回,秦路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虽然跟在江律声身边有几年了,不过毕竟还是年轻了些,想起江律声在病房里让他转达的那些话,免不了有些脸红,“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尔诧异,追问道,“不过什么?” 秦路伸出食指抵了下鼻尖,已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江总说了,如果乔小姐主动提出要见他的话,让我转告您,需要考虑清楚后果,至于这个后果具体是什么,他说您应该清楚的。” 后果? 什么后果? 好一会儿她都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逐字逐句地想了两遍,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打算把自己给怎么着,不过等她回头时看到秦路还没收敛起来的尴尬表情,明白了。 一张因为惊吓过度而苍白的脸蛋瞬间转了红。 这个男人,刚出了车祸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真是本性难移! 不过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尔自然不会再主动送上门去,再一想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伤势也不至于太过严重。 乔尔呼出一口浊气,看向秦路的眼神都变得尴尬起来了,“秦助理,那……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 中午时分。 佣人端着餐盘,已经是第三次来敲房门了,“小姐,您好歹都吃点东西吧,哪怕不愿意下楼,也可以在房间里稍微吃点啊,饿着肚子总不是个事儿!” 回答她的先是枕头砸到门板的一声闷响,而后才是林采依极为不耐的一声“滚出去”。 佣人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要是端着纹丝不动的餐盘下楼,等会儿肯定还会被催着第四次上来的,正打算壮着胆子再去敲上一敲,旁边一道低沉愠怒的中年男声忽然打断她。 ——“我来!” ecua 【135】最在意谁,最听谁的话 佣人一见是林毅鸿来了,顿觉松了口气,将手里的餐盘递给了对方,又恭敬道了声“是”,便赶紧退下了。 林毅鸿还没来得及敲门,隔着门板,里面又传来自家女儿一声尖锐的怒骂,“叫你滚没听懂人话吗?还在门口摸摸索索地做什么!” “采依,是我——” 里头的人像是愣了片刻,大概隔了有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淡淡叫了一声,“爸,您怎么过来了?” 林毅鸿因为重新在宁城开办新项目的事情,已经忙了整整一个月了,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公司旁边的酒店,很少回家,有时候回来也是在深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又要匆忙出门,所以也没怎么来管女儿。 这会儿骤然见到林采依瘦了一大圈不说,眼眶还是红红的,他嘴上虽严厉,但仍是心疼无比,“怎么我不过来,你打算绝食到什么时候?” “我哪有绝食,只是没胃口而已……”林采依吸了吸鼻子,也不拦着林毅鸿进来,转身就窝到了沙发上。 林毅鸿跟着也在沙发上坐下,将手里的餐盘往茶几上一放,不容置喙的语气,“吃了!我不想过两天报纸上登这样的新闻,说我林毅鸿的女儿为情所困,折腾进了医院。” “爸!”林采依当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在自己的爸爸面前,面子那些,她也就不用顾及了,愤愤地冷哼了一声,“我真是想不通,那个乔德鑫的女儿有什么好的!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我找人调查了她,发现居然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 一提起这些,她就更是觉得莫名地委屈,“阿声居然为了那样一个烂货,那样对我……爸,我真有那么不如她吗?那样的女人,要家世没有家世,长得也就普普通通,她爸甚至还对姐姐做了那样过分的事,阿声都能容忍,可对我呢,我不过就是想借着新品发布会的那些记者来揭开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我有什么错?” 林毅鸿皱眉叹了口气,对于这桩事情又何尝不是一样头疼? 说实在的,他对江律声这个人本身无疑是欣赏的,这些年来晶盛的发展壮大,更是让他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不一样的商业手腕,所以他一直想走联姻这条路,让他为自己所用。 可在上次西雅图的项目那事之后,他也找过江世为了,结果很明确,江律声并不打算就此妥协,他虽然气愤无比,但毕竟自己在这件事上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他林毅鸿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难道还非得吊死在他江律声一棵树上吗? 所以林毅鸿也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可现在看着女儿日渐憔悴的样子,他真是于心不忍,“采依啊,我林毅鸿的女儿,难道还需要倒贴吗,你这样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明天开始,让你妈带你出去社交,宁城适龄的公子哥儿,除了江律声以外,只要家世匹配,你看得上的,爸爸一定让你们结成婚!” “爸,我不要!我不要相亲!” 林采依一听是让她去相亲,顿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反驳,“现在宁城的人都默认我是阿声的未婚妻,阿声那边也没有公开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为什么要去相亲,这难道不是让我默认自己已经主动放弃阿声了吗?爸爸,你这个时候让我相亲,不是让全城的人看我笑话,认为我是被抛弃的弃妇吗?爸……爸爸,我不要,我不要这样!你……你帮我啊,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不要相亲,也不要其他男人,你不是一直都疼我超过疼姐姐的吗?你可以让姐姐成为他的未婚妻,我一定也可以的,对不对?对不对爸!我求你了……我不想让所有人觉得我是被他抛弃的,好不好,你帮我出出主意啊,就这一次,求你了……” 说到最后,那张本就苍白瘦削的脸蛋上,期望与泪痕交织,仿佛是漂浮在水里的人,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林毅鸿哪能不心疼? 4年前已经死了一个大女儿,那之后他更是加倍地珍惜自己仅剩下的一个小女儿,此刻看她落泪的样子,更觉每一滴都深深烙在了他的心坎上。 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妥协,“你想要重新回到阿声身旁,办法也不是没有……” 林采依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追问,“什么办法?” “你好好想想,在这个世界上,阿声最在意的人是谁,他又会最听谁的话?” …… ** 乔尔对着手机纠结了整整两天,都没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拨出那个电话。 原本被医院里秦助理转达的那番话彻底打消了关心江律声伤势的念头,但是洗衣服的时候,注意到白色的衬衫袖口处那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渍,眼皮还是忍不住不安地跳了跳。 昨晚在上救护车之前,虽然光线晦暗不明,但她仍能分辨得出,江律声额头的伤势很重,血流不止,甚至后来她还做了应急的止血措施,才稍有缓和,而她袖口处的这些血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去的。 这样的伤势,真如秦路口中所说的那样“无大碍”吗? 正好那天周六,乔尔陪着母亲关悦群去符敏的私人医院里做牵引治疗,等候的过程中,正好是见到符敏摘了口罩从另一间病房里出来。 “符医生。”乔尔冲她一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符敏见到她,倒是略显意外,将口罩往白大褂的口袋里一塞,随意问道,“陪你妈妈过来的吧?” “嗯,对。” “她恢复状况挺好的,不用担心!”符敏安慰了两句,忽然想到什么,切换了话题,“对了,阿声的状况怎么样了?” 乔尔听她提起“阿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指的应该是江律声吧?毕竟符医生认识宋总,跟江律声有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她问自己江律声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 见她脸色犹疑,符敏倒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疑惑道,“……怎么,我昨天听聿炀提起,不是说他出车祸伤得很重吗,好像还造成了脑震荡?” 乔尔一怔,“你说什么?” ecua 【136】要你承认关心我,那么难?(有糖) 乔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作为那场车祸的经历者,最后竟然还是通过符敏的话,才得知了江律声的伤势。 ——“不是说他出车祸伤得很重吗,好像还造成了脑震荡?” ……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乔尔的脑子里不断回放。 是啊,她不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应该判断得出来的,当时那种血流量应该已经是超出了正常范围内,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当时被秦路转达的那一句带着暧昧色彩的话给吓得,她才没往深了想。 到了此刻,她再没那个心思去顾及他的“警告”,或是思考他说那句话的原因,只是匆忙而慌张地在住院大楼里不断穿梭寻找着。 一辆装着医疗用品的推车路过,乔尔避之不及,碰撞时她的衬衫袖管被那上面突出的铁钩给勾了一下,破了一块,手臂上白皙的皮肤也相应地起了一道红痕,推车的大叔连连跟她道歉,乔尔道了声“没关系”,见伤口没有流血的迹象,便也没再去管。 沿路问了咨询台的护士,才找到江律声所在的病房。 只是等真正站在了门口,她伸出去敲门的手才倏地停在了半空。 明明上一次要撇清关系的人是她自己,现在她又该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看人,等会儿见到了江律声,又该说些什么? 正想着,身后有人推着轮椅经过,乔尔往前避了避,僵持在空中曲起的手指关节正好是触及到了门板,带起清脆的叩门声。 乔尔,“……” 没能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里面已经传来了一声“进”,简单又低沉,是江律声独有的讲话方式。 乔尔只能硬着头皮推门入内。 阳光透过半面的落地玻璃墙照进来,屋里的摆设跟她所见过的其他病房有些不同,一样纯白的色调,但整体感觉奢华太多,那人就靠坐在床上,一条长腿半曲,额角受伤的地方贴了纱布,他吊着盐水在看一份薄薄的文件,许是阳光太过强烈刺眼,他眯了眯眼睛,视线才淡淡朝这边看过来。 眸底有过一丝微微的讶异,片刻便又恢复了那种清冷淡漠的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 乔尔绞着手指,心脏比任何一次见他时跳动得还要快,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害他受伤,满脸歉意地回答,“来看看你好一点了没有……” 没说完,被他笑着打断,男人的脸色染了一丝病态的苍白,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周身的锋芒,他将手中的文件往边上床头柜一搁,稍稍往前倾身,“口口声声要跟我讲明划清界限的人现在出现在我病房,我该怎么理解?是对我回心转意了,还是想通那天我让秦路转达给你的话,愿意承受后果了?” 乔尔呼吸都屏在了嗓子眼儿,不是没被他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只是这一次,似乎觉得特别难受。 她咬着唇,只觉得眼眶都酸了,最后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来有何意义,她干脆说,“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时,病床上那边却是传来男人一句冷冷的呵斥,“回来!来看病人你就这种态度诚意?” 脚步似是被惊蛰了一下,乔尔倏地缩回,顿了顿,不知该留还是该走的时候,却见江律声已经从病床上起来,走动时手臂被输液的枕头牵扯,他不耐地直接一拔,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乔尔惊呼一声,“江总,你干什么?” 他瞧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有血渗出来的手背上,倒是笑了,“不是该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嗯?总盯着我手上的血看,关心我?” 乔尔本能地想挣开,但考虑到他身上有伤,手背还在流血,最终还是没敢用力,只是稍稍别开脸,下颚又被江律声的大掌捏住,强迫她转回了视线,他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前天秦路回来跟我汇报,说你在楼下走廊里哭,你哭什么,难道不是怕我死了?要你承认关心我,那么难?” 手背上的那一抹鲜红仍顺着针口在不断外扩,乔尔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的面容比之前在包间应酬的那一次看上去还要瘦削苍白,眼窝深陷,宽松的病号服里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色绷带,想是上次车里光线太黑她没注意,原来手臂也受了伤。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是先把手背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被他眼毒得瞬间看穿。 江律声往前逼近一步,手臂一紧直接扣住她的细腰,“逃避我的问题做什么,你以为逃避就有用吗,嗯?” “我……”乔尔被逼得避无可避,也不躲了,心里仿佛有个什么地方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令她焦虑不安,茫茫然的,好半天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也不管有没有说服力,只想为自己今天来的这趟找一个借口,“上次之所以会出车祸,完全是我的原因,所以我、我……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声音乱,心跳更乱。 这副样子落在江律声眼里,让他唯一想到的词是口是心非。 “那我告没告诉过你,想见我,要考虑清楚后果?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我只能默认你,已经想清楚了。” 江律声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耳廓的头发,输过液的冰凉手指触及那个滚烫的小耳垂时,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女人身体抖了一下,不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直接扣住她的后脑,俯身吻了下来。 来势汹汹的吻,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乔尔被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给盯得心跳如鼓,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他倒满意这个反应,贴着她后脑的手指直接插入了乌黑如缎的秀发中,一下一下,不知是抚摸还是梳理,带着从未有过的,也是让她心尖颤动的柔情。 ——**—— 原本是打算把简介的那段写到这一章的,不过写俩人和好一下没控制好字数,只能等到下一章了,今天发小糖,明天有大糖 engP 【137】只需要一次,让我确定你的心意(大糖) 那种疯狂而热烈的气息不断渡到乔尔的口中,让她气喘吁吁,大脑亦是混乱的。 直到男人一个转身,顺势往前将她压在了床上,才让她脊背一僵,意识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她竟然……竟然又跟江律声纠缠在一起了吗? 脑子里那些反对的声音仍是在耳边嗡嗡作响,可她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推不开身上的那个男人,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意志,仿佛在瞬间就被他彻底瓦解,她不知是该气恼还是无奈,最后只能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去伸手推开他。 乔尔抵着他的胸脯,呼吸紊乱,“江总……我有孩子。” 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这句话算是拒绝还是提醒,但无疑,这是乔尔心底最在意,也是最自卑的一点。 “我知道。”男人眼波微动,似笑非笑,“你儿子总喜欢管我叫爸爸,难不成,你还希望我给他找个后妈?” 乔尔却仍是有些无法释怀,“可是……” 她想说,可是幸幸不是你的孩子,但是这句话,最终她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别可是——”江律声打断她,那双湛黑如墨的眸子定定地朝她雪白的脖颈处看了下来,而后他才俯身贴着她的耳膜,嗓音透着一丝黯哑压抑,“这次你来了,我就不会再放你走,听懂了吗?” 他稍稍起身,长臂一扬就脱掉了自己身上那件宽松的病号服,乔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吓得顿时别开了脸。 即使跟他接吻过很多次,但一下子跳到那种事情上,她却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甚至对乔尔来说,那件事无疑是让她感到害怕的,因为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经历,却是因为被信任的人所出卖,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对象。 “江……江律声,你别这样行吗?”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乔尔毕竟脸皮薄,哪敢抬头去看?只能试图跟他讲道理,“那个……我,我答应跟你交往还不行吗?但能不能先别、别这样……这也太快了,我适应不过来……” 不等她说完,男性身躯已经徒然朝她压了下来。 即使受了伤,毕竟强健的身体底子还在,滚烫而壁垒分明的肌肉只隔一件衬衫贴着她的肌肤,乔尔一惊,干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江律声却是勾唇笑了,俯下身去贴着她的唇角,哑声道,“我给过你一次彻底跟我划清界限的机会,但你放弃了,既然输给我了,你就是我的,我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余地,乔乔,我知道横在我们之间的东西有很多,也知道你的意志很不坚定,甚至有可能随时都会动摇,但我不介意,只需要那么一次,让我能够确定,你心里是有我的,之后的一切,我都会解决,嗯?” 他叫她“乔乔”,这个被无数人喊过的称呼,此时骤然从那两片菲薄的唇瓣中溢出,仿佛是带着另一种让人心尖颤动不止的力量。 正好走廊外有人路过的声音,乔尔惊惧地缩了一下手,推拒他,“外面有人……” 江律声稍稍起身,长臂不知在床旁边的什么按钮上拍了一下,病房门那边瞬间传来“擦咔”的锁门声。 “好了,不会有人再进来,嗯?” 乔尔身上的那件衬衫扣子太多,他直接不耐地一撕,这才注意到袖管部位有一处破了,而对应部位的手臂上也有一道长长的红痕,大概因为是新伤的关系,渗出的细密血丝还未来得及处理,已然在伤口周边结成了暗红色的痂。 江律声的眸色瞬间就暗沉了下来,“怎么弄的?” 乔尔下意识伸臂抱住了自己,脸色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额……刚才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跟一辆推车撞了一下。” 男人上一秒还紧绷的神色忽然就笑了开来,眼神浓烈得像是点了墨般,“还说不是喜欢我?听谁说的我伤势很重,这么迫不及待就赶来了?” 乔尔哪会肯回答他这个问题?有些别扭地伸手去扯被子,想要遮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又被江律声一把扯开,随意丢在了沙发上,他现在脑子里仅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把这个女人吞进肚子里,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 当那种陌生之中又夹杂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沁入了乔尔所有的感官,她忍不住“唔”了一声,拧眉叫出来。 “这就受不了了?”江律声贴着她的耳膜,一字一句道,“等会儿还有你受的!” “你别这样……”乔尔实在受不住,毕竟上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受了药物的影响,再加上自己意识模模糊糊的,对于那种感觉的印象也并不是很深刻。 可是现在,是她意识完全清醒的状况下,她的双颊忍不住红得一塌糊涂,别开了视线不敢去看,却又扫到他手背上的血渍,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你要不,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男人闻言,却是越发凶狠了,逼得她连连求饶,他才奖励似的亲吻了两下她的唇瓣,“还说不是关心我,嗯?乔乔,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占有你,现在,乖一点,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来看我,是不是关心我?” 见她仍是不肯回答,他也不恼,云淡风轻地威胁道,“不说是吗?用刚才那种频率,再连续做5次,怎么样?” 乔尔顿时吓得腿软,只好回答,“……是、是关心你。” 男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又问,“那天晚上在医院楼下哭,怕我死吗?” “怕……怕的。” 他唇角的笑意更甚,俯身亲吻了她,“车祸那天,在车上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没说完,怕你见到了我,会怎么样,嗯?” 乔尔的表情有过片刻怔忪,可自己已经跟他这样了,无论如何再也撇不清关系,犹疑了几秒,只能放低了声音说,“怕见到了你,会忍不住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表情仍是别扭得不能自已,江律声却是在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完满,薄唇不断在她身上落下细密的吻,“真乖!宝贝,蓄了好几年的东西,今晚全都奖励给你!” …… engP 【138】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看(糖糖糖) 乔尔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又疲惫的梦。 梦里,她身处在大海中央的一只小船上,漂漂浮浮了好久,却始终靠不了岸,直到海上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小船也跟着颠簸起来,她尽力去维持平衡,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怎么都不够,最后船翻了,她跟着被巨浪吞噬,不断地海水里扑腾。 乔尔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眼,才发现这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天花板上的那盏吊灯她很陌生,连同盖在身上的床单被罩都不是她平时惯用的那几套,整个房间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即想到,自己是在医院江律声的病房里。 她……她竟然还在这里? 这个认知一旦蹿上大脑,连最后一丝仅存的睡意也彻底消散,她急急地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每块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地酸痛不已,而她身上也还是处于一丝不挂的状态,那上面遍布着他昨晚留下的红痕,衬着过白的肤色,看上去更是暧昧无比。 正懊恼不已,浴室的移门忽然被人打开,清爽凌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江律声腰间只系一条白色的浴巾,发梢上还湿哒哒地滴着水,那些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肌理线条流淌下来,最后沿着人鱼线,湮没进吸水的浴巾里…… 乔尔本能地伸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 他走近两步,将手上擦头发的干毛巾随意往床头柜上一扔,低沉的声音里酝了那么点儿笑意,“遮什么,你身上还有哪儿是我没瞧过的?” “你……你别瞎说!”乔尔下意识地将被子更是盖得严实了一些,虽然身体跟他有过亲密接触,但真要听他说起那些暧昧的话来,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她未能遮住的侧颈处还留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江律声没忘记,那是自己昨晚在动情时分弄上去的。 他的眸色更深,喉结黯然滑动了一下,“我哪句话瞎说了,嗯?忘了昨晚我怎么要你的,你睡着了还是我抱你去浴室洗的澡,也不记得了?” 听他说起“睡着”,乔尔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是在这儿过夜的,一个晚上没回家,想必母亲跟儿子这会儿肯定该着急找她了。 她从裹紧身躯的被子里探出一条手臂,试着弯身去捞不知什么时候扔在了地板上的包,结果被江律声顺势扯开被子,抬腿坐了进去。 滚烫的身躯骤然贴在了她的皮肤上,吓得乔尔顿时惊呼一声,“你干嘛!” 他直接将人往怀里一搂,也不去搭理她的话,反倒是看穿她心思似的问了一句,“想着给你母亲打电话?” 乔尔没作声,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江律声淡淡扫了她一眼,“昨晚9点半的时候,你母亲就打过电话来了,不过当时你被我折腾得太累睡着了,所以,替你接了。” 被他这么一说,乔尔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什么叫替她接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始终是对他心怀怨恨的吗?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竟然还敢接自己的电话,简直就是成心嫌她现在的日子不够乱!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江律声却早一步看穿了她脑子里的那些小心思,曲起的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这个动作亲昵得让乔尔瞬间红了脸,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开腔,“让外面的女护士接的,说晚上公司临时通知全员加班,所以不回去了,这样满意么?” 乔尔一愣,原来他早就安排妥当了,甚至还细心地找了女生替她接电话,因为哪怕是用加班的理由,若是由一个男人来接这通电话,回了家肯定还避免不了被母亲一通逼问,但如果是女人,那就不会引起任何的误会。 他能考虑到这一点,乔尔还是由衷感激的,连带看他的眼神也软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可言? 不过昨晚留下纯粹意外,乔尔也不知道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此刻既然清醒了,当然也不会想着继续留下,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太过迅速,跟他这样不着一丝地躺在一起,乔尔还不太能适应过来。 她稍稍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那你放开我,我该回家了……” 江律声倒是忽然笑出了声,“怎么,睡完我就想走人?” “不是——”乔尔下意识脱口而出,等说完,才发现自己这个答案简直就是引人歧义,只好又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吧,等下或许会有别的人来看你……” 刚要推开,男人健壮的手臂倏地一收,她便又跟那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还早,再陪我睡会儿。”他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肌肤相贴,感受到她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又勾着唇,云淡风轻地加了一句,“你的衣服昨晚都被我撕了,送衣服的人等下才来,不然你现在打算怎么出去?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了去!” 因为他那句“自己的女人”,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了两下。 这在昨天之前,是她压根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可却偏偏成了真,无论昨天她是出于自愿还是半推半就,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跟江律声之间,也再不是随意三两句话就能随意撇清的那种关系了。 她有些茫然地盯着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他闭着眼眸,五官轮廓依旧是让人着迷的那种精致深邃,跟她的距离却是那么近了。 “总这么盯着我看,又想要了?” 原本闭眸休息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乔尔一时不备,他已经覆身而上,“正好我也有点睡不着,不如我们换个活动?” 乔尔只觉得自己身体还酸涩无比,哪里肯被他再折腾一遍?正要求饶,男人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乔尔扫了一眼,显示的那一串来电号码好像并不是国内的,不过她也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 只是见他接完之后,面色已然是沉了下来,才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律声攥紧手机,浓黑的眉宇已然拧成了一个川字,“我母亲出车祸了。” engP 【139】是不是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江家大宅。 江世为立在书房的窗台前,已经是5月天气,外面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带着一股清新怡人的香气,从窗台飘了进来,但却缓解不了他周身的那股雪茄味道。 他有很多年没碰过这东西了,年轻一些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每天总得抽那么几支来提神,不过这些年因为已经把财团上的事情交给职业经理人,再加上呼吸道有点小毛病的关系,所以不是到了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把雪茄拿出来抽。 昨天深夜才得知温哥华那边的消息,说是吴曼丽忽然出了车祸,连夜被送进了手术室,估摸着这会儿阿声应该已经出发,赶往温哥华的医院。 江世为对于吴曼丽这个人,谈不上有多特殊的感情。 当年他跟从莉之前生的两个孩子,因为一些问题相继夭折,他才会想着要找其他的女人去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当时吴曼丽是江氏财团的一名职员,说不上什么原因,大概当时她那股子干干净净的气质吸引了自己,毕竟男人嘛,哪怕做的是借腹生子的事情,也更愿意找一个合自己眼缘的女人。 至于后来真跟吴曼丽有了些什么,江世为得承认,他是花了一些心思跟手段的。 而吴曼丽这个人,想法单纯,性格也并不强势,哪怕在温哥华一住30年,也从没有对他抱怨过什么,所以到了老,偶尔想起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的近况时,倒让江世为显得有些愧疚了。 手里的电话迟迟不响,他苍白而略显老态的眉宇蹙得更紧,深深抽了一口雪茄,结果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抽的关系,浓烈的烟味一下子进到了咽喉里,呛得他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管家闻声,立刻打开书房门走了进来,“老爷,您还好吧?” 江世为的咳嗽渐止,抬手示意管家无碍,这才将手里的大半截雪茄捻灭在了烟灰缸里,沉声吩咐道,“还没有消息,你过来,打个电话去问一下。” 管家自然明白他指的消息是什么,点了点头应下,正要上前拿话筒的时候,书桌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管家一愣,随后接起,等江世为走近了,才把话筒递给了他。 江世为从管家的手里接过话筒,开门见山就问,“人怎么样了?” 听到那头传来平安的消息,江世为紧绷的神色总算是稍有一丝缓和,不过苍白的眉仍是微微蹙着,又问,“那血呢,血是从哪儿弄来的?” 吴曼丽的血型比较特殊,其实手术的危险程度倒还在其次,在进手术室前,江世为就收到温哥华那边的消息,说是血库里缺少吴曼丽所属的那种血型,才加剧了这次手术的风险程度。 这一回,也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江世为脸上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林采依?” …… 江世为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正好是见到从莉正好是从客厅的沙发上起来,身上的衣着妆容皆是精致,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从莉原本是想直接上楼的,见到江世为下来,倒是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温哥华那边的医院来了消息,吴曼丽昨天晚上就进了手术室,她不至于到了现在还不知情。 双手环胸,冷笑了一声,“看你这个表情,姓吴的女人是没死成?” 江世为不悦地看她一眼,并未开口,想直接绕过她时,从莉却是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怎么,我说两句你就心疼了,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订张去温哥华的机票,好让你看看你的老情人?也不对,干脆直接把人接回来得了,省得那个娇弱身子一出点什么岔子,你这一把老骨头就得往国外跑一趟,你看怎么样?” “我这次,倒真有把曼丽接回来的打算。”江世为语气平静,一字一句道。 这回吃惊的倒是从莉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江世为,满脸的惊诧跟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你竟然打算把那个贱女人接回来?江世为,当年看中了我们从家的权势跟我联姻,你就该有那个联姻的觉悟,我能容忍吴曼丽的那个儿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了30几年,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你现在是还打算让她蹬鼻子上脸,踩到我头上来吗?” 从莉的这一番话,丝毫没能让江世为有所退让,反而是烧得他心里的那股火气愈演愈烈,“够了!到底是她踩到你头上还是你容不下她,你自己心里清楚,从莉,你背着我搞的那些个把戏,是不是真以为能够瞒天过海?要不是我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能找你翻的烂账有一箩筐!” “你……你说什么?”从莉眼底有一瞬即逝的心虚,但见江世为说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算是稍稍放宽了心,“你少胡说八道,我犯得着对那个贱女人做些什么?” 共同生活了将近40年,江世为当然也算了解从莉,从来都是心高气傲不肯服软的女人,再加上当年确实是自己出轨对不起从莉在先,有些事他也懒得计较什么。 他先放缓了态度,“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把她安排在温哥华,哪怕这次回了宁城,她也是跟着阿声住,不会搬到家里来,不管怎么说,她总算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我们年纪也大了,有些事你也得往开了看,这回要不是有采依给她输血,她还真未必能捡得回这条命,你也少说两句,就当积德。” 等江世为说完,从莉才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林采依,又是林采依! 上次连下药失败那种丢脸的事都做了,她竟然还想往江律声身上靠,等回到房间,她终是忍无可忍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那头的男人像是愣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怎么是你,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吗?” 不过顿了片刻,不见从莉回答,对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从莉冷哼一声,刻意压低了音量,却仍是透着怒意,“你的好女儿给吴曼丽献血了,你说我找你该是什么事?” engP 【140】还打不打算找那个男人 大概真是因为太累的缘故,等乔尔再次睁开眼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12点。 身旁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乔尔记起来,凌晨5点醒来的那次,江律声接到他母亲出车祸的电话之后,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让她多睡一会儿,说其他事情他会安排妥当。 考虑到自己没有可以穿出门的衣服,乔尔只得闭上眼睛乖乖躺下了,结果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伸手去掀被子,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那道红痕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处理过,贴上了纱布,不过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种手法完全就不是出自专业护士的。 此刻她身上还是衣不蔽体的,想来江律声也不会随意让别的什么人进出病房,那么她手臂上的纱布出自谁的手笔,也就不言而喻了。 右侧的床头柜上整齐摆放着一套女士的服装,乔尔打开去看,才发现跟她昨天穿过来的那套是一模一样的,原本她还担心,自己要穿了一套关悦群没见过的衣服回家,还得想个说辞去解释一番,不过显然,江律声已经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了。 心里像是有一股什么温热的东西骤然流淌过,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乔尔毕竟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也曾渴望过有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可以让她依赖,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给了她这种感觉的人,竟然会是江律声。 她换上了衣服,又到卫生间洗漱,等整理完毕出门的时候,秦路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她出来,朝她礼貌地点了下头,“乔小姐,江总吩咐我把您安全送回家。” 大概因为是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忽然变了,乔尔这会儿见到秦路,尤其是想到上次那人让他转达的几句话,心里更是带了几分别扭的感觉,不过想起凌晨时分江律声接的那个电话,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已经赶去温哥华了?” 秦路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是,不过温哥华那边的医院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手术成功了。” 如此,乔尔这才稍稍宽了心。 路过医院药房门口的时候,她原本想着进去买一盒事后药,毕竟昨晚上她记得江律声没做任何的安全措施,而且弄到里面的次数还不少,不过碍于秦路在旁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再一算自己还在安全期,也就不怕了。 等回到了家,关悦群倒是没怎么起疑,见她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而且脸色透着些倦态,只是叮嘱着让她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一下。 乔尔一一点头应着,虽然面上强自镇定,不过仍是心虚无比,哪怕再没了睡意,也回房间待着,不想让关悦群看出什么异样来。 正好孟雯茵打了电话过来,乔尔心里本就惴惴不安着,跟她倾诉,听见那头夸张的声音随之传来,“什么?你跟江律声!哎呀我C,太劲爆了,什么情况啊?” 那头的声音太大,乔尔下意识掩了掩手机,不过房门关着,想必外面关悦群也听不到,放低了音量说,“你小点儿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吗?”孟雯茵贼兮兮地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跟江律声那个啥啥,什么感觉啊?我上次不知从哪儿看的的,说是眉毛比较浓重的人,那方面需求很强的,你这点小身板儿够不够他折腾啊,受得住吗?” 乔尔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昨晚,那些旖旎又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一下子跃入大脑,让她眼皮重重一跳,“你都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么?”孟雯茵了解乔尔的那点心思,知道自己再这么无下限地调侃下去,估计那头都没话跟她讲了,也是见好就收,转眼又想到什么,问她,“对了,既然上次检验出来的DNA结果不符合,那你什么想法,还打不打算找到当年那个跟罗思昶交易的男人?” 乔尔心脏一缩,这一个月来,几乎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件事,只是知道江律声并非那个人,在那之后,心情好似沉入了湖底一般地寂静无波,所以便也一直将这事搁置,这会儿突然听雯茵提起,倒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正好外面有人敲门,关悦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乔乔,你醒了没,可以出来吃饭了!” “奥……醒了,我马上出来!” 乔尔先回了关悦群的话,这才重新拿起手机,“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先不说了,我妈叫我吃饭,下次见面了再详谈吧!” 孟雯茵道了声“好”,很快挂了电话。 晚餐是关悦群亲自动手做的,在符敏的私人医院里做了一段时间的治疗,脊椎状况恢复得也不错,她本就不是那种特别闲得住的人,所以一旦有了好转,就又重新忙碌着做起家务来。 乔尔劝了多次,她也不听,最后拗不过,只能答应让她做些轻巧的,至于去超市买东西那种要拎要搬的,乔尔当然主动承担。 吃完了饭,乔尔带着儿子去附近的商场买生活用品。 玫瑰苑这个小区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地段还是比较繁华的,附近就有一个挺大的商场,乔尔在货架上挑着食用油,小家伙就在对面的那一排货架上挑选自己喜欢的零食之类。 挑了一会儿,幸幸拧着一双小眉毛,过来拉了拉乔尔的衣角,“妈妈,我想尿尿……” 商场的这一层就有洗手间,乔尔带着儿子到了门口,考虑到他年纪虽小,但毕竟是男孩子,如果去女洗手间肯定不方便,而她一个女人家,若是带着儿子去男洗手间,那就更是不方便了。 最后权衡了几秒,只能低头问幸幸,“你一个人进去,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妈妈。”幸幸摇了摇头,大概是真憋不住了,不再等妈妈嘱咐什么,他蹬蹬蹬地就跑进了男洗手间。 乔尔站在外面等着,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面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她完全辨认得出来,那是儿子的声音。 engP 【141】我不喜欢那个叔叔 乔尔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就冲了进去。 幸幸虽然乖巧懂事,但毕竟才4岁,保不准一个人去洗手间的时候,会有什么磕磕碰碰的。 只是等她一只脚踏进了门框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鲁莽,男士洗手间里面有一整排都是毫无遮挡的小便槽,那前面当然还站着好几个正在解手的男人,有些是在解裤子,见到门口这个女人像是要走进来的样子,视线皆是落在了她身上。 吓得她瞬间收回了目光,连跨出去的那只脚也跟着缩了回来。 刚才那一眼她没有见到幸幸,小家伙的个子不够高,也不懂怎么使用小便槽,那么只可能是在另一排可以锁门的格子间里。 她也不可能一个个敲门去找,只能在门口喊了一声,“幸幸,你怎么了?” “摔倒了……”幸幸略带委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乔尔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不过见儿子没哭,应该还好,又问他,“你在哪个位置,妈妈进来找你!” 她想着,自己长针眼就长针眼吧!总不能把儿子一个人扔在里面,大不了等下进去的时候用手遮一下眼睛。 幸幸想了一会儿,“一、二、三、四……好像是第四个。” 乔尔抬了抬脚,正打算入内,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抬眸,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替她走了进去,并且在第四间的位置找到幸幸,把小家伙给抱了出来。 “江……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看清了里面抱着幸幸的男人,乔尔脸上才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怎么我逛商场,很奇怪么?”江律宁倒是冲她笑了笑,伸手把孩子递回给乔尔,才开口解释,“跟这间商场的老总谈点生意上的事,刚从楼上下来。” “原来是这样……” 乔尔从他手里接过了儿子,又马上将他放在了地上,撩起衣袖跟裤腿仔细检查了一下,小家伙刚才摔了一跤,难保身上会有破皮或者是起淤青的地方,不过好在她担心的都没有,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江律宁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幸幸身上,忽然问她,“这是你儿子?” “是的。”乔尔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又低头跟儿子介绍,“幸幸,这是江叔叔。” “江叔叔,你好。” 小家伙抬头望着面前高大的叔叔,他也姓“江”,可又不是自己的爸爸,虽然这个江叔叔刚才还把自己从卫生间里抱了出来,但幸幸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爸爸。 “幸幸你好。”江律宁也微笑着跟小家伙打招呼,伸手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转头看向乔尔,“很意外,上次在锦茂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只是刚留学回国,如果单身的话,原本还打算试着追求一下的,没想到你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乔尔面色一僵,大概没想到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江律宁笑了声,很轻松的语气,“开个玩笑,别太紧张,对了,你现在还是在我二哥的公司里做事吗?” 听他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乔尔脸上的尴尬才算缓释过来,伸手挽了下耳廓的头发,回答,“是的,还在安硕。” 他蹙了下眉,大概是想到什么,“前段时间我听说,采依也进了晶盛,没为难你什么吧?” 林家跟江家算是世交,而江律宁作为江家的三少爷,对于林家那些人的动向,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他大概是已经听说了些什么,才会来问自己这种问题的吧? 乔尔虚虚一笑,也不否认,“其实还好,为难算不上,她对我有些偏见也是正常的。” 江律宁心里了然,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当年的那件事,无论对我二哥还是林家,打击都很大,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突然没了,这些年我二哥为了补偿林家,也做了不少的事,至于采依嘛,这些年算是被林家给宠坏了,免不了性子刁钻些,再加上我二哥顾虑到素彬的关系,对她也算额外照顾,那丫头就更是无法无天了,这事也是我二哥安排得欠妥当些,如果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替二哥跟你道个歉!” 他的态度很是诚恳,倒让乔尔觉得不好意思了。 林采依的事情,其实她并没有太过介意,因为能够对她造成最大伤害的那次,也被江律声摆平了,当然,哪怕真要怪,无论如何她也怪不到江律宁头上的。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一双软糯的小手却在这个时候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乔尔一看时间,确实是接近9点了,只能先跟江律宁告别,不过江律宁却说,“我送你们吧,这么晚你们母子单独回去不安全。” 小家伙马上摆了摆手,拒绝,“谢谢叔叔哦,不过不用啦,爸爸马上就来接我们咯!” 乔尔脸色一窘,心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哪来的爸爸来接他们? 她当然知道,幸幸脑子里唯一认定的爸爸,就是江律声,不过江律宁是江律声的弟弟,儿子却并不知情,怕他等下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她只能礼貌笑了笑,也跟着拒绝,“江大哥,不必麻烦了!” 江律宁倒也不勉强什么,到了个别,率先离开了。 等人走后,乔尔才无奈地呼出口气,开始教训儿子,“幸幸,谁教你说谎的?” 幸幸却眨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抬头看妈妈,瘪了瘪嘴,“我不喜欢那个叔叔。” “为什么?” “他刚才还说想追求妈妈!”虽然他没听明白刚才叔叔跟妈妈都说了些什么,不过竖起的那双小耳朵,还是清晰捕捉到了“追求”二字,他又不是爸爸,怎么能追求妈妈呢? 小家伙开始反教育起妈妈来,“妈妈,虽然爸爸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但是爸爸肯定是因为忙,所以你别趁他不在,就给别的叔叔追求你的机会,你这样做,爸爸知道了会伤心的!” 乔尔无语,这么点大的孩子,操心的事还挺多!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幸幸这么一说,心情却是忽然沉闷了起来,儿子认定他是爸爸,可DNA的结果,他偏偏不是,尤其按照江律宁的话所说,他对林家始终怀有愧疚跟亏欠。 而她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 他们之间,真能走下去吗? etTq 【142】大胆而冒险的计谋 温哥华,圣保罗医院。 安静的走廊里骤然响起一阵皮鞋踩过地砖的脚步声,沉稳中带着急促。 江律声走在最前面,匆匆赶往病房的同时伸手摘开了西装外套上唯一的一颗扣子,眉眼不抬朝后发问,“怎么回事?”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紧跟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文汇报着状况:“是这样的,昨天下午吴女士在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跟一辆轿车相撞了,万幸的是车子速度不快,造成了左腿骨折,还有导致脾脏出血,目前已经做完手术了,没有生命危险。” 说到“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那个主治医生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那位吴女士身体并不是很好,所以这些年来基本已经算得上是圣保罗医院的“常客”了,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就是吴女士的儿子,正是他们圣保罗医院最大的股东之一。 一旦在治疗上出现什么失误,恐怕他这个主治医生也难辞其咎。 病房门口,仍有医护人员守候着。 金发碧眼的护士见江律声要推门入内,犹疑了片刻,仍是上前阻止,“先生,病人现在刚经历完手术没有多久,麻药的药效还没过,意识尚未恢复,身体也比较虚弱,暂时不适合探视……” 男人闻言,搁在门把上的手指倏地顿住。 半透明的玻璃窗户,大致映照得出里面场景,纯白色的病床上隆起一抹瘦削的人影,双眼阖住,面部轮廓大半被氧气罩所遮盖,生命特征全呈现在一旁的显示屏上。 江律声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屏幕,半晌,才收回了手。 正要转身的时候,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略带熟悉的女声,“阿声。” 林采依是刚从隔壁的采血室里出来,一边的手臂上还按了几个止血的棉花球,大概是因为刚献过血的关系,这会儿她的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更给人一种娇弱羸弱的感觉,她往前走近了几步,随着江律声的视线一同落在病房里的人上,笑着安慰道,“吴阿姨已经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江律声的视线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很快落在自己的腕表上,在刚下飞机的第一时间,他显然是已经收到了圣保罗医院这边的报告,当然,也包括林采依这个献血者,所以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江律声丝毫都不会感到讶异。 “辛苦。” 江律声连看都未多看她一眼,只丢下这么简单又冷淡的两个字后,便朝着另一边的医生办公室走去,打算详细了解一下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 林采依好不容易才盼着他能过来,有一个相处的机会,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离开,当即出声阻拦,“哎——阿声,你要去哪里?” 江律声闻声蹙了下眉,双手抄兜,看她的眼神虽然算不上不悦,但显然也透着一丝不耐,“有事?” 林采依神色一怔,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如今作为吴阿姨的“救命恩人”,竟然还能遭他如此的冷漠对待。 通过吴曼丽重新接近阿声,这一步棋她走得很险。 林采依本就不算是什么胆大妄为的人,虽然性格刁蛮,但损人性命的事情,却是连想都未敢深想,可是这一次,当父亲给了自己那句提示之后,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大胆而冒险的计谋。 阿声确实是最看重自己的母亲,也最听母亲的话,但是林采依却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搞定她,吴曼丽这个人虽然生性温婉柔弱,但在有关阿声的事情上也不愿意轻易松口,林采依并非没有尝试过,要不然也不至于姐姐已经死了4年,她连江律声未婚妻的名头都没能顺利拿下。 而有什么办法能让吴曼丽对自己彻底改观呢? 能够成为吴曼丽的救命恩人,就是最为直接有效的。 林采依早就听说过,吴曼丽的血型是极为罕见的熊猫血,而恰巧,自己偏偏也是这一类的血型,那么只要控制得好,找人给她稍稍放点血,到了危机关头的时候,再由自己去献这个血,一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可江律声此刻的疏冷态度,却是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当然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想着大概是因为吴阿姨还昏迷着没清醒过来,才让阿声心里烦躁,反正吴曼丽也没有生命危险,等人醒了,她就不信阿声还会对自己这么冷言冷语的。 “我……我刚刚才抽了400cc的血,现在还有点头晕,你能不能在隔壁的休息室里陪我一会儿啊?”林采依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柔媚之中又带着一丝恳求,恐怕是个男人都会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不过显然,她是高估了自己在江律声心目中的地位。 “头晕就找医生。”江律声皱眉,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没这个本事缓解你的症状。” 林采依心头一凛,但还是心有不甘地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你一个人啊……” “人生地不熟?” 江律声忽然转过脸来打断了她的话,但脸上的笑意却是阴诡而冷鸷的,他眯起眸子,锋锐的目光直视林采依,“既然觉得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那你跑来做什么?而且还能如此‘凑巧’地在我母亲出车祸的时候过来,更能在这种时候‘凑巧’地给她献这个血?” 林采依被他那两个刻意咬重的‘凑巧’吓得瞳孔一缩,“阿声,你……你在说什么?” 尽管面上仍是保持着镇定,但她心里的情绪早已翻滚得天翻地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但转念一想,不可能的,毕竟自己在作出那个大胆的举动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那个肇事司机她找的是温哥华当地的一名赌鬼,给足了封口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自己供出来,而自己这一趟来温哥华的理由她也找好了,正好有一个要好的大学同学嫁到了温哥华,前天举行的婚礼,她当然也参加了那个婚礼,所以哪怕江律声真对她起了什么疑心,也找不到任何证据的。 etTq 【143】已经有中意的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底气倒是足了些,“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我是来这里参加朋友的婚礼的,当然也想着,既然过来了,临走前怎么也得跟吴阿姨打个招呼,谁知道……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是么?” 男人勾着唇冷笑,嗓音更冷,“那你最好记住自己现在说的这番话,因为如果被我查出什么不一致的说辞来,后果,你未必承担得起。” 林采依心跳如鼓,掌心已然是沁出了一层冷汗,正好有个护士跑了过来,才打断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醒了醒了!吴女士已经醒过来了……”护士看向身形高大的男人,认得他是那位吴女士的儿子。 江律声长腿一动,疾风般地冲进了病房里。 等那道锋锐如剑的目光彻底离开,林采依这才深深地闭眸,松下一口气来。 ** 病房里。 江律声进去的时候,病房里的一群医护人员正在忙着给吴曼丽做一些常规检查。 量了体温,照了瞳孔,又查看了各项基本生命特征,确认没有异常,这才冲江律声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病床上的吴曼丽手肘撑着床板想要起身,江律声连忙上前扶住,拿过边上的两个枕头替她铺好,这才关切问道,“妈,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吴曼丽抬头瞧见自己的儿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我也没什么大碍,你怎么老是往我这儿跑,是不是阿宗又跟你打小报告了?” 阿宗是江律声留在温哥华照顾她的人。 “您以为阿宗不跟我报告,这么大的事就能瞒过我了?” 温哥华这边的天气本就比国内要冷,尤其医院,总是散发着一股清凉的消毒水味道,江律声伸手替母亲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考虑到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比较虚弱,问了一句,“妈,您累不累,要不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吴曼丽看着他,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在外面跟采依吵那么大声,让我怎么睡?” 男人的眸光略微闪了一下,吴曼丽就知儿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声,我知道你紧张妈,不过这么大的罪名,也不能随随便便往一个姑娘家的头上扣,要是没有采依,恐怕你这次过来,就得替你妈张罗后事了。” 男人的语气平平,但脸上表情已然是寸寸冷了下来,“您别这么说。” “我说的也是事实。”吴曼丽拍了拍他的手背,劝慰道,“采依这个姑娘,脾气虽然是刁钻了一些,不过我想着,她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车祸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好掌控?万一我真出了点什么意外,她不是也得不偿失吗?” 江律声伸进西裤口袋的手捏了几下烟盒,不过考虑到这是母亲的病房,还是忍了下来,“这个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你还打算大张旗鼓地把她当嫌疑犯调查?”吴曼丽眼皮跳了跳,语气显然也是带了几分责备,“阿声,不管怎么说,这次我死里逃生,总有采依的一份功劳在,更何况她姐姐的那件事情,多少也是你亏欠了林家的,你现在要是真这么做了,能合适吗?而且我知道,你爸也好,林家那边也好,肯定还是想把你跟采依凑成一对的,妈不来管你这些感情上的事,你要是不喜欢采依,我也绝对不会硬塞给你,不过林家那边的面子,你总得顾及,这个就是道德跟修养问题了,你说是不是?” “妈,林家那边,我心里有数。” 江律声宽慰似的反手拍了拍她手背,显然也是不愿意多提及林毅鸿的那些事,“至于采依,我不会娶,儿子心里已经有中意的了。” “什么?”吴曼丽这回的表情,全是惊喜跟意外了。 过去30年,因为被迫背井离乡,对儿子她从没能尽过什么做母亲的义务,但阿声对她无疑是孝顺跟尊敬的,吴曼丽已经很知足,当然也知道自己自己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是没有资格要求儿子做些什么的,尤其感情方面,她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者,因为一段错误而受了半生折磨,更是不希望儿子将来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现在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他有中意的女孩儿了,她高兴之余,忍不住拉着就问,“是什么样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还是瘦的?跟你谈多久了,你说说你,怎么不一早跟妈说?” “您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好?”提起这个话题,江律声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脑子里浮现出那种动不动就泛红的小脸时,连眉毛都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算不上多久,不过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爱闹小脾气,还总喜欢躲着我,难管得很!” 吴曼丽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虽然嘴上句句都是数落的话,但提起那个女孩儿时,脸上分明就是那种遮都遮掩不住的笑意,连她都被感染了几分,听见江律声又说,“至于具体的,等您回去了,找个时间带她见见您。” 吴曼丽一怔,脸上的笑意在听到“等您回去了”几个字后,有过片刻的僵硬,她当然不是不愿意回去,在这片陌生无比的土地上生活了整整30年,仍是没有一丝的归属感,只是身处她这个立场,回不回去已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问题。 犹犹豫豫,最后不知是拒绝还是解释,“阿声,你爸还有江夫人那边……” “这个话我已经跟您提过很多次了,儿子现在有能力照顾好您,也有这个能力保您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我知道您一直顾虑到我爸那边的因素,但是这一次,您可以宽心,因为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吴曼丽还想说什么,江律声直接一锤定音道,“回国的机票,我已经让阿宗订好了,就在3天之后,温哥华跟国内两边的医生也都联系安排好了,妈,这次听我的。” …… 等说服了吴曼丽从病房里出来,江律声走到医院大楼前的草坪点了根烟,离国半日,手机里未处理的电话很多,他往下翻,没找到自己想见到的那个,干脆直接拨了过去。 那头的乔尔接起,明显愣了下,“你怎么这个时间打过来,事情都处理好了?” 他吞吐烟雾的同时,唇角扬了起来,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想我没有?” etTq 【144】找阿声么? 那种低沉之中又夹杂了几分黯哑的嗓音,隔着电波从大洋彼岸传来,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乔尔却觉得心跳好似生生漏了一拍。 床头柜上的荧光电子钟显示凌晨1点,她侧了下身,红得发烫的脸颊贴着枕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能扯开话题,“你……你还没休息?” 温哥华那边虽然跟宁城有着15个小时的时差,不过江律声毕竟是一大早就赶了过去的,想来也应该有20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那头的男人抽了口烟,心知这女人脸皮太薄,便也不勉强她承认什么,只简单解释了自己还没休息的原因,“嗯,我母亲刚过麻药,才醒来。” 乔尔若有所思地“奥”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两个人的关系才从对立中转化过来,一时间,她还真有些适应不了跟江律声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方式,顿了下,忽然听见电话那头又说,“我在温哥华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才能回宁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打这个电话找我,去了公司也可以联系秦路,这几天我都安排他留在安硕,有什么状况他会在第一时间转达给我的。” 乔尔脸色一阵窘迫,他居然还派了秦助理到安硕去,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己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哪怕真遇到点什么,无非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至于搞得那么大张旗鼓么?想说不必了,结果话到嘴边,稍稍过了一下大脑,脱口而出就变成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说完,她就懊恼得恨不得拿块豆腐拍死自己。 刚刚他已经说了要过几天,自己还这么上赶着追问了一句,难道不会给江律声一种,好像自己有多迫不及待盼着他回来的感觉吗? 果然,顿了几秒,听到那头男人低低的笑声伴随着愉悦的嗓音传来,“这么急着想我回去?” 下意识地想说不是,只是被江律声先她一步给出了答案,“3天后的航班,不过回去之后,我还得先去一趟医院,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办完,马上就去找你,这样行吗?” 乔尔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越烧越高,尤其是江律声那句不知是妥协还是哄她说的“这样行吗”,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她撒娇得来的结果。 ……撒娇? 她被自己这种突然蹿上大脑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觉得不能再往下想了。 正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跟江律声说些什么,她只简单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你忙你的吧”,便匆匆挂了电话。 只是翻来覆去的,却再没了刚才那种睡意。 手机通话记录里还安安静静躺着“江律声”三个字,通话时长显示是3分零5秒,可她却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跟江律声算是什么状况。 谈恋爱么? 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无疑是比“撒娇”更有杀伤力。 她本就不是有什么过多感情经历的人,以前唯一谈过的一个罗思昶,还是那种青涩无比的校园恋爱,一起做作业、一起上下学,跟眼前这种因为一句话而让人脸红心悸的感觉全然不同。 也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副脸红心跳的样子会是因为江律声,连同睡不着的原因也是一样,在异乡漂泊多年之后重新回到宁城,她想要的生活很简单,陪着母亲变老,看着儿子长大,等待父亲出狱,就这么安宁而平静地过日子。 可冥冥之中好似就有定数,也许从自己踏足安硕,或者说江律声想要收购安硕的那一刻,就为今天的局面埋下了伏笔。 …… 等到了日历本上被圈出是江律声归期的那天,乔尔在忙完那些手头的工作之后,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了趟医院。 她记得那天在电话里,江律声说过,等他回到宁城之后还得先去医院把手头的事办完,至于具体要办什么事,乔尔并不知情,只是想到那天他离开时仍处于车祸住院期间,大概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她也不是那种一味被动,等待别人来付出的人。 问了咨询台的护士,才得知江律声确实刚刚来过医院,请她去住院大楼的高级病房里找一下。 住院大楼? 乔尔一怔,难道说他上次车祸的伤没养好,还得住院? 她向护士道了谢,又往住院大楼走去。 高级病房区前几天她才来过一次,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正巧还是她上回来过的那一间,病房的门虚掩着,她直接推门入内,一个“江”字就含在唇边,只是抬起头,看清里面病床上躺着的人时,脸上的几分期待一瞬就僵硬了起来。 里面的林采依也是一愣。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就在宁城,也就在阿声的身边转悠,可她没料到,自己下飞机才不到2个小时,竟然就能这么冤家路窄地遇上她,而且还是在江律声的这间病房里。 林采依虽然时刻关注着乔尔跟江律声之间的动向,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细节。 尤其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还是阿声授意的? 有了上次晶盛新品发布会的前车之鉴,林采依这回也学乖了,虽然骨子里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只增不减,但无论乔尔现在跟阿声之间处于什么状态,她也不至于蠢到当面跟她起冲突,这样无非也只是更惹阿声生厌而已。 林采依那双漂亮的眸子略微闪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伸手拉扯了一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随意问道,“你来这里,找阿声么?” 听到“阿声”两个字,乔尔几乎是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她不是没想过,宁城就那么点大,早晚有一天,她还会遇到林采依,还会遇到林家的人,甚至他们对她会有什么苛责刁难,那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她见到了,却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些画面,而是林采依躺在那张她跟江律声一起躺过的床上,如此平静地问自己:来找他吗? 那无疑是比苛责刁难,更让她难以接受。 etTq 【145】我想知道的事,会问信任的人 林采依抬眸瞧着那张惊讶之中带点苍白的脸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不等她问,主动就开口提及,“阿声他出去了,应该要晚一点才会过来陪我。” 那种口气,分明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乔尔却觉得整个人好像是被这一句话给说得骤然冷静了下来。 她并不相信江律声对林采依真有什么想法,要是有,早在那一次她去希尔顿酒店替童秘书送东西,目睹江律声被林采依下药的那天,就该发生点什么的,可让一个男人宁愿用弄伤自己的方式去冷静下来,也不愿意碰一个女人,那就很能说明问题。 或许乔尔还没有十足十的信心可以跟江律声走多远,但她也不是那种能被人三言两语挑拨了关系的人。 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惊讶已被收敛得极好,甚至还冲着林采依礼貌微笑了一下,“那你慢慢等,我先告辞了。” “你给我站住,回来!” 林采依一见自己那番挑衅没起丝毫作用,甚至还有被人嘲笑的嫌疑,哪儿能甘心就这么放乔尔离开?尤其这会儿她还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在阿声回国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找到这个病房里来,足见阿声人在温哥华的这段时间里,是跟她有过联系的。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已经在一起了吗? 林采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一种叫做嫉妒的情愫给彻底占据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已经生过孩子、不干不净了,阿声却仍是执迷不悟地不愿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林采依掀开被子下床,朝她逼近,“也不好奇这几天阿声都在温哥华做了些什么吗?” 乔尔脸上的平静,终是在听到“温哥华”三个字之后,有了一丝波动,林采依一瞬不瞬地盯着,视线捕捉到了那抹细微的变化,她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冷笑道,“看来阿声也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告诉你的,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我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了。”大概江律声真是要晚一些时间才会出现,否则林采依也不至于那么有闲情逸致地拉着自己聊这些,乔尔自然不愿意在这里跟她耗费时间,“林小姐,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去问我信任的人,不劳烦你动口了,就怕你白费了唇舌,还不能从我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会失望。” “你说什么?”林采依精致的秀眉一挑,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现在是不是仗着有阿声撑腰,还真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 林采依本就是一个刁蛮成性的千金小姐,虽然刚才做足了心里建设,知道不该跟乔尔起正面冲突,可真当气愤冲昏了头脑的时候,她脸色已经是彻底沉了下来。 在温哥华…… 她当然没能如愿以偿地跟江律声发生点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心思太过敏锐,第一次在圣保罗医院见到她的时候,就一针见血地怀疑自己跟吴阿姨的车祸有什么联系,那之后,就更是连瞧都不拿正眼瞧自己了。 林采依本就是带着几分心虚的,哪怕自己的计谋再是天衣无缝,在面对江律声锋锐无比的视线时,仍是担心会露出马脚,所以也不敢再多去招惹他,只能是先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吴曼丽身上。 连她此刻能躺在这张病床上,都得说是沾了吴曼丽的光。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啊,又怎么甘心被这么一个强奸犯的女儿给比了下去? “该失望的人是谁,恐怕还不一定吧?” 林采依看着乔尔,眼仁里泛着狠戾而嫉妒的光,真是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生吞活剥了,可脸上仍是扬着优雅大方的笑,“阿声母亲出车祸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不过有一点,恐怕你还不知情,吴阿姨是熊猫血,这回在温哥华,要不是有我给她献血,想必是捡不回这条命的,所以啊,阿声在温哥华的这段时间里,陪在他们母子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我,这件事,他告诉你了没有?” 乔尔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被林采依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就越发得意起来,“虽然阿声现在是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不过你觉得这样有什么用?阿声这辈子最在意的人是他母亲,或许他可以不顾江家那些人的看法,但吴阿姨说的,他一定不会忽略,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在你这个强奸犯的女儿跟我这个救命恩人之间,吴阿姨会站在谁那一边?” 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起来,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乔尔,“不止是强奸犯的女儿,还带了一个不知跟什么野男人生下来的儿子呢,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你说你拿什么跟我争,嗯?” 乔尔脸色倏地一变,不是个会吵架会计较的人,但林采依这几句话,无疑还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是觉得自己愧对林家,因为爸爸当年犯下的那个错误,间接导致了林素彬的死亡,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爸爸是可以被人肆意拿来羞辱的,尤其林采依还把幸幸也一并给骂了进去。 那是她的儿子,无论有多来路不明,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心肝宝贝。 乔尔深吸口气,眸光冷冽地看着林采依,“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让江律声多看你两眼,我也绝对不会拦着,不过林采依,恐怕你是搞错顺序了,得不到江律声的心,你在我这里说破了天也没用,他宁可选择我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也不选择你,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好好反省自己吧!” 说完,不给林采依再开口的机会,乔尔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一个人从电梯下到一楼,再从大厅走到马路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林采依刚才的那些话,在她面前乔尔可以反驳得振振有词,可当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在意啊。 在意在温哥华的那段时间,林采依是不是从头到尾都陪着他,在意自己跟他之间,是否真的阻隔了太多。 忽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尔一愣,反正过来时,自己已然置身于马路中央,忽然一股强劲之中又夹带一丝熟悉的力道将她拉扯了过去,男人低醇的嗓音随之响起,“几岁的人了,过马路都在梦游?” etTq 【146】担心我了,是不是 那种语气,责备之中伴着宠溺,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清冽独特的男性味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可这个时候江律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仅不能让她心里的情绪有所缓解,明显是还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林采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肯定是有添油加醋、挑拨离间的成分在里面,可她分辨得出来,林采依去了温哥华是事实,给江律声的母亲献了血也是事实,甚至,她躺在属于江律声的病床上,还是她亲眼目睹的。 而这些事,江律声却在她面前连提都未曾提起过。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妒的人,当然,对于林采依,也没什么可嫉妒的,但刚才病房里她趾高气扬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无疑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因为无论自己跨出这一步下了多大的决心,大概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被舍弃的命运吧? 所以不等走到马路边上,乔尔就直接甩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很明显的,抗拒跟抵触的态度。 江律声多么精明的男人,哪会感觉不出来她情绪上的不对劲?或许两人关系改变之后的相处时间并不太多,但一个女人是撒娇还是生气,他总不会连这么点差别都看不出来,尤其再想到乔尔此刻出现在的是医院门口,而楼上病房里,林采依估计还没离开。 那么前后一联系,他也就大概猜出是什么原因了。 “生气了?”他倒忽然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不是跟你说了,等手头的事情办完我马上就去找你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乔尔一听他这个话,只觉得胸腔气息翻滚得越发厉害了。 是啊,不是她自己自作主张要过来的么?所以哪怕是见到了自己不想见的画面,也纯粹就是自找的而已。 “对,我就不应该过来……” 乔尔压下心里那些酸涩无比的感觉,根本就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要往马路对面走时,突然又有车子开了过来,还好江律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护住。 蓝色的大卡车从她脚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疾风。 “非得这样才能安静下来了?”男人的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不过仍是克制着脾气,“别闹了,乔乔,是不是你刚才在楼上见到了林采依,误会什么了,嗯?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问我,别自己瞎猜!” 原来他知道林采依就在楼上,那么也就是说,林采依会出现在那间病房里,完全就是他默认,甚至是授权的。 乔尔只觉得自己心尖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着,沉沉闷闷的,完全透不过气来,“我没有话想要问你的,也不想听你说任何话!”她说着,伸手就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 江律声哪会愿意在这种时候放人离开? 尤其看着乔尔此刻眼神里所透露出的那种抵触跟失落,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因为林采依跟她说了些什么的缘故。 男人长臂一伸,一把就将乔尔给扯了回来,也不管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牢牢地按在怀里,“发的什么脾气,是不是林采依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你自己的男人吗?” 他的嗓音有些哑,低低沉沉的,语气恳切之中,还带了一丝纡尊降贵。 尤其是那句极为自然的“你自己的男人”,更是让乔尔的心尖一片酸胀。 这个所谓的“她的男人”,会是暂时的吗,还是永久? 如果只是暂时的,那她宁愿不要,尝过甜味的人去戒糖,远比没有尝过的人要困难得多,乔尔本就是个没有多少安全感的人,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那种痛苦之中。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她说的也没有错,我跟你之间,本来就有很多东西阻隔着,不管愿不愿意承认,那些差距跟矛盾始终都是存在的……” “那你自己呢?”江律声忽然蹙眉截断了她的话,“早就知道有这些东西阻隔着,你不还是一样来看我了,以为我说要来医院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担心我了,是不是?” 那种语气,分明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 乔尔愣在那里,有种被他看穿心思的窘迫感,可心里又有另一个负气的声音在此刻冒了出来——大概他就是料定了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又看穿了自己的心意,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对待自己吧? 她又气又急,挣扎不开,索性别过脸不去看江律声的眼睛,气急败坏地否认道,“你……你放开我!我才不是担心你,也不是来看你的,我现在就要回去了,你干什么……” 一双葱白的小手胡乱拍打在男人的胸脯之上,分明是用了力的,不过那种力道对于一身肌肉的男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尤其想到这个女人是因为吃林采依的醋才跟自己闹起了脾气,江律声的心头早已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男人大抵都是这样,长时间没有女人的时候,可能并不会太过想着那档子事儿。 一旦开了荤,那方面的需求只增不减,尤其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他心心念念想着却又好几天没见过面的,此时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清晰感受着乔尔那种柔软的触感跟清甜的体香,江律声只觉全身血液仿佛都凝聚到了一处。 强劲有力的手臂倏地一收,乔尔贴着他的身体,感知到那种变化,吓得身体都瞬间僵直了。 这里是医院门口,大庭广众的,他、他竟然…… 下意识伸手要去推,结果被他搂得更紧,乔尔脸上烫得几乎可以烧开水了,动也不敢再动一下,最后只能愤愤道,“你……流氓!” 江律声见她这副羞赧无比的样子,很是受用,低低笑出了声,“我倒真想对你耍耍流氓,这个地方也不合适,乖一点,乔乔,有什么话我们到车上再说,嗯?” ** 还有的更深夜才发,因为9点以后审不出来了,就这两天吧,更新一定恢复正常! exKD 【147】爸爸,你跟妈妈一起来接我? 乔尔正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哪肯听他说的什么话? 尤其一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都无所顾忌地跟她紧密相贴,要真到了车上,不就是等于羊入虎口么? “你……松开,我不去!”乔尔拧着秀眉抵抗,可偏偏动一下身体,就能感觉到下面那种令她脸红心跳的异常,只能别过脸不去看他,“江律声,你松手啊,我说了我不去,你没听懂吗?” 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大概真是怕极了触碰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江律声垂眸瞧着那张红透了的脸,心头的阴霾倒是瞬间消弭了大半。 “嗯,听懂了。”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另一只手的拇指就贴着她的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你说了半天,不就在跟我表达‘口是心非’这四个字吗?明明是因为担心我来医院看我的,非得说成不是,那我现在是不是也该理解成——虽然你嘴里说着让我放手,心里其实是不想让我松开的,嗯?” 那种灼热的男性气息就随着他的嗓音落在了乔尔的耳蜗处,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一想到自己的否认有可能又要被他用“口是心非”四个字来解释,只能气鼓鼓地咽了下来,跟他解释,“江律声,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我还要去幼儿园接我儿子,你先放开我。” 不是找借口,今天母亲关悦群确实有点别的事情,让她去接幸幸放学。 江律声闻言,像是蹙眉思索了片刻,这才稍稍退开了一些,不过按在她腰际的手倒是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而是说,“上我的车跟去接你儿子有什么矛盾,难道你还打算走着去不成?” 乔尔一愣,他的意思难道是要跟自己一起去接儿子吗? 其实一直以来,乔尔都不觉得江律声会对幸幸有多深的感情,没有男人会喜欢女人带着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因为那无异于是一个警示,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个男人,他所看上的女人曾经是如何被别人所占有的。 至于江律声之前对幸幸,从乔尔的角度来想,大概也就是利用孩子来制造一个跟她相处的机会罢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是觉得心里郁结难平,“不用你管!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接,不劳你费心!” 手臂用力地往前一推,没能推开江律声,结果自己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就朝后倒去,幸好江律声的手臂还搁在她腰间,倏地往回一收,顺势就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 听她说到“自己的儿子”这几个字眼,江律声也瞬间沉下了脸色,“发的什么脾气?我说了,所有你想要的解释我都会给你,非得跟我在大庭广众闹一顿你才能舒坦了,上不上车?” 乔尔气鼓鼓地看着他,就是倔强着不动。 他倒忽然气笑了,“你要是想在这儿耗时间也成,你耗多久,你儿子就得在幼儿园里等你多久,你自己看着办!” “你……”乔尔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毕竟自己来医院的这一趟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再拖下去,恐怕真是连儿子放学的时间都要错过。 在她犹豫的片刻,江律声已经拉着人往车上一塞,锁上了中控,直接发动车子离开。 他开过来的车子是那辆黑色卡宴,乔尔不知怎么,一瞬间联想到上次因为车祸而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宾利,时间太短,想来是还没有修理好。 两个人并排坐着,乔尔侧过头看着窗外来往不息的车辆,没去看他,而那边亦是沉默一片,怄着气。 下午4点左右的路况还不算特别拥堵,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幸幸所在的那家幼儿园门口。 乔尔依旧没往驾驶位那边看上一眼,推开门下车,此时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间,门口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乔尔的视线在人堆里搜索了一圈,很快找到儿子。 “幸幸,过来,妈妈在这儿!”乔尔冲着儿子挥了挥手。 幸幸的视线朝这边看了过来,同时也蹬蹬蹬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乔尔伸手要去接时,儿子却忽然朝她身后看了过去,脸上按捺不住的惊喜表情,“爸爸,今天你也跟妈妈一起来接我吗?” 乔尔心里提了一口气,果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那道熟悉低沉的男人嗓音,“开心吗?” “开心!”幸幸说着,直接扑到了江律声的怀里,被男人顺势抱起,他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勾着男人的脖子,“爸爸,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是不是很忙?上次我还想让妈妈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妈妈说爸爸工作很忙的,不能去打扰……” 幸幸也不是特别爱撒娇,不过大概是从小缺乏父爱,这会儿骤然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爸爸”,一点点不算委屈的委屈,都想拿来仔仔细细地跟爸爸说。 乔尔面色一窘,想起上次幸幸吵着要给他打电话那次,好像是在那个下雨天两人决裂之后吧,江律声销声匿迹了整整一个月,自然也没能如约带幸幸去海洋馆,小家伙却无比惦记着,甚至还每天缠着,要她给爸爸打电话,无奈之下,她只能用这么一个谎言来暂时安抚孩子。 可是幸幸此时当着江律声的面提起这些,总让她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尴尬怪异。 果然,听完这番话,江律声的视线悠悠转了朝她过来,那种眼神,说不上是疑惑还是嘲讽,总之,看得她心乱如麻之时,他却又淡淡地移开,抱着幸幸直接往车子那边走了过去。 乔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没法子,儿子还被那人抱在手里,乔尔虽然气恼,也只能硬着头皮又上了车。 一路上,尴尬僵持的气氛仍在两个大人之间流淌着。 幸幸不懂这些,只知道今天爸爸妈妈竟然同时来幼儿园接了自己,就高兴得简直跟在做梦一样,一张小嘴儿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里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给爸爸妈妈听。 江律声安静听着,只时不时地给予些回应。 他其实没有太多跟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之所以对幸幸还算耐心,当然也是出于乔尔的原因,要了人家的妈妈,总不能把儿子丢下,不过旁边的这个女人,显然是不怎么领情。 江律声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按下车窗,正要抖落烟灰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什么,眸色一闪,猛地踩下了刹车! exKD 【148】女人就是麻烦(父子联手) 坐在车子后座的乔尔跟幸幸皆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惯性带动身体前倾,乔尔护住儿子,下意识地朝男人视线的方向瞧过去,同时问道,“怎么了?” 这个路段仍属于幼儿园出来的那条街,此时因为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比较多,所以街上来往的车辆也比较多,乔尔目之所及的,都是乌泱泱的车子。 一眼望过去,其中有一辆车子她倒是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幸幸某个同班同学的家长开的,乔尔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曾在4S店做过兼职,所以对车子的记忆还是挺敏锐的,最新款的奔驰s600,售价在300万左右,足以说明对方家庭应该是比较富足的,而且大多数时候来的都是司机模样的人,只有一回,她隔着车窗望进去,见到那里面隐隐映衬出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轮廓。 因为那一次,自己去接儿子时,差点被那辆车子刮擦到,所以印象才特别深刻。 只是她仍旧没想明白,到底外面是什么东西,能让一贯沉稳内敛的江律声,在见到的那一刻,脸色剧变。 见他仍是没有反应,乔尔忍不住又担忧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外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这一回,江律声的视线倒是转了回来,男人脸上的那种诧异跟震惊已被收敛得极好,他蹙眉看着乔尔,倒是颇有些意外,这个不久前还跟自己怄气不讲话的女人,竟然还会对自己流露出那种关切的神色。 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没什么。” 乔尔还想问些什么,脑子里却忽然反应过来,她刚才明明还在跟江律声吵架的,那他的事情,自己管那么多做什么? 尤其被江律声用那种深邃之中又带了那么一点得意的目光盯着看,倒显得自己有多在意他似的,乔尔心尖一颤,很快移开了视线。 到了玫瑰苑的小区楼下,乔尔带着儿子下车,打算直接上楼。 小家伙却忽然回头看江律声,恋恋不舍的表情,“爸爸,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去,今天外婆不回家哦!” 乔尔一听,顿时恨不得伸手去捂那臭小子的嘴。 母亲关悦群确实是不在家,前段时间她的脊椎不好,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乔尔觉得她应该多出去锻炼锻炼,所以就给她报了一个中老年人的旅行团,两天一夜,今天早上才出发的,要到明天傍晚才会回来。 可自己给母亲报这个旅行团的初衷,又不是为了方便江律声来家里的,再加上这楼上楼下的住户大多认识,她要真带个男人回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传到关悦群耳朵里去了。 乔尔几乎是恳求的眼神看向江律声,希望他不要答应。 无关于两个人是不是处于吵架的状态,趁着母亲不在的时候把男人带到家里,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但那似乎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男人的视线只往她脸上掠过一眼,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抱起幸幸直接越过了她,往电梯方向走去,“好啊,你给我带路!” 幸幸没想到爸爸答应得那么爽快,高兴地挥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就在7楼,702!” 乔尔简直气懵了!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欠了江律声什么,任由他欺负也就算了,自己的儿子明明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这么一副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给他的样子! 前面的一大一小已经走到了电梯口,见乔尔迟迟不动,倒也不急着催,反而在那儿兴致极好地聊起了天。 幸幸:“爸爸,我妈妈动作怎么这么慢,还不过来?” 江律声:“女人本来动作就慢。” 幸幸想起了茜茜吃饭时慢吞吞的样子,无比认同地点了点头,“对,女人就是麻烦!” 乔尔,“……” 她简直要哭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半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爸爸”给轻易俘获,宁愿帮着那个男人都不帮自己,真是……小白眼儿狼一个! 可她又是有多没骨气,才能在被那一大一小嫌弃完之后,还巴巴地跟上去。 还好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别的人进来,等回到了家里,乔尔叮嘱儿子先把幼儿园里布置的作业写了,自己则转身进了房间去换居家服。 没给江律声泡杯茶,也没有邀请他坐一坐的意思,只希望他能自己觉得无聊,早点走人。 身上的衣服才刚换了一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咔擦一声的响动。 这套房子里平时只有她跟母亲以及儿子住着,平时要换个衣服什么的,她也没有锁门的习惯,这会儿听到了动静,自然以为是儿子有事来找自己。 “幸幸怎么了,有不会做的题目吗?”乔尔扣着衣服扣子的同时,循声往门口方向望了过去。 只是目光扫到赫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男人时,吓得手指一抖,还剩的两颗扣子也忘了去扣,门口的江律声显然也是没料到这种情况,他知道这个女人还有气没消,当然他也还有需要解释的事情没有解释,所以才会想着趁孩子在另一个房间写作业的功夫,把他们之间的问题好好解决一下。 可谁成想,一进来,倒是让他瞧见了如此香艳的一幕。 乔尔身上套了一件薄荷绿的居家服,领口下方还有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了锁骨处一片胜雪的肌肤,尤其里面还是真空的,衣领边沿映衬出的两道饱满曲线,是会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口干舌燥的那种。 尤其是在尝过她的那种味道之后,会让裕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乔尔被他盯得一阵脸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看的是什么部位,下意识就要伸手去遮,她站的位置本就离门口很近,江律声往前一步,捏着她的手腕往回前一带,就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遮什么?”江律声一手掐着她的腰,嗓音还带了几分低哑暗沉的味道,无比醉人,“看也看过了,碰也碰过了,怎么在我面前还这么害羞?” exKD 【149】不疼了,那还撒谎吗? 温温热热的气息伴随着他的声音覆下,如同是一张细密的网,将乔尔彻底笼罩在了里面。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无奈两个人贴得太过紧密,稍稍一有动作,就会不自觉地摩擦过对方身体,想起不久前在医院门口的那一幕,她脸上的气恼震惊瞬间又被羞赧所取代,最后只能抵着他胸膛,放低了声音,怕被幸幸听到,“江律声,你干什么,我儿子还在外面!” 江律声大掌还扣着她的细腰,见她紧张得还探头往门口去瞧的样子,顿觉有趣无比,长腿往后一踢关上了门,就是要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是你儿子不在外面,我就可以随便对你干点什么了?” 乔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滚烫的感觉顿时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子。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不同于从前,这种关系的改变不是说非得要江律声亲口承诺些什么,而是在有过那种实质性的关系之后,乔尔从心底对这个人的态度变化,以前听到他说着如此轻佻露骨的话,只会觉得这人思想龌龊无比,但此时他低头凝视着自己,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乔尔的大脑竟是一瞬间闪过那天晚上在医院里他伏在自己身上的画面。 那些疯狂的,令人血脉贲张的…… 乔尔几乎不敢再往下想,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女人,被他三言两语说得红了脸不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只能愤愤地骂了一句,“你……不要脸!” “唔,我是不要脸,要你就够了!”江律声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感知到怀里那个女人抵抗的力度越来越弱,他的心尖阵阵柔软了下来,薄唇贴着她的耳廓,勾唇问道,“还在为林采依的那件事生气?” 乔尔垂落着眼睑,不知怎么,心情就突然暗沉一片。 她也不是完全因为林采依的事情生气,或许对于江律声这个男人还算不上太过了解,但她也清楚,如果江律声对林采依有一丝一毫那方面的意思,那么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林采依就不可能连个陪在他身边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真要有了些什么,早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她会觉得难过,大概也只是因为林采依毫不留情揭露出来的那个事实,刺痛了她心底柔软的地方。 “不是,我没生气……”突然就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乔尔伸手推他,结果一个不注意,无名指的指尖正好是触及到了他领带夹上尖锐的部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秀眉一拧,“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江律声蹙眉,放开她的同时迅速抓起了她被刺到的那只手指,那上面有一点微红,没有流血的迹象,但都说十指连心,尤其见她眸底都雾上了一层水汽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疼无比。 江律声举着她的手指送到唇边,微微张开薄唇,直接含了进去。 乔尔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顿时惊得手指一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来,但男人却先她一步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她的指关节,阻止了她的动作。 口腔里温温热热的气息,就那么随着指尖的触感,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乔尔的一张脸,更是熟透,眼神闪烁着不敢去看他,见他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只能磕磕巴巴地提了一句,“那个……江律声,我、我不疼了,你不用这样了……” 江律声松开了她的手指,视线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蛋,“不疼了,那还撒谎吗?” 乔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撒谎”,是在指自己是否生林采依气的那件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这个男人抛过来的话题,她想装听不懂都不成。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乔尔也不逃避,主动抬头对视上他的目光,“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一开始在医院病房里见到林采依的时候,我确实是很意外,后来她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不知是因为怕外面幸幸听见,还是心情低落的关系。 江律声低头瞧着,眼神越发地柔软起来,“我不知道林采依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但大概的,我也能猜到一些,她是不是告诉你,就算暂时你得到了我的心,最后也一样会输给她,是不是?” 乔尔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微微诧异,疑惑江律声怎么会知道,听见他又说,“想必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我母亲出了车祸,是因为林采依献血才能侥幸手术成功的,当时我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而我到温哥华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做完手术了,所以林采依并不是跟一起去的,而是在我到温哥华之前,她就已经在了。” 男人定定的眼神直视着她,乔尔明白的,他在解释去温哥华并非两人同行的事。 “而你之所以今天会在病房里看到她,纯粹是因为我母亲顾念着她献了血,才带着一起回来的,那间病房也不是我住的,而是给我母亲的,下午刚到医院,我就陪着我母亲先去做了身体检查,估计就是在那个空档里,你才会见到林采依的。” 江律声舔了下薄唇,见她神色已是柔软了几分,又继续说,“我母亲车祸的事情,我始终觉得有些蹊跷,她平时身体就不算太好,所以也极少会有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但恰巧她这么千载难逢单独出门的时机,就能出了车祸,而这个时候,林采依却又恰巧出现在温哥华,光就这一点来说,也未免太过巧合,虽然林采依的说辞跟肇事司机的口供里暂时找不出什么漏洞来,不过这件事我还在找人调查,应该这两天就能出结果了。” 乔尔微愣,江律声的意思,他母亲的那场车祸,是林采依事先设计好的吗? exKD 【150】我可是想你想得不行了 或许一直以来,林采依给人的感觉都是蛮横跟任性的,但乔尔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为了能够有一个重新接近江律声的机会,而做出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要真是她一手安排的车祸,万一没能掌控好,她就不怕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吗? 她虽然不算是什么在温室里长大的人,但从小接触的那些朋友都还是挺善良纯真的,当年罗思昶算计她的那件事情,已经可以说是触及她认知的底线了,这会儿骤然听到了林采依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做出损人性命的举动时,她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同身体一并微微颤抖着。 江律声见她是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他倒也不是真想吓坏她,索性将人往怀里一搂,低声安抚道,“我跟林家之间的事情,其实很复杂,林毅鸿这些年仗着我对林素彬的亏欠,没少拿过晶盛的好处,当然,这种事说穿了也就是豪门联姻的戏码,林素彬不在了,他就想着把我跟林采依捆绑在一起,这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以后我慢慢会跟你解释,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对林采依没有丝毫的兴趣,更不会跟她结婚,想做那件事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刚才在医院门口,你都感觉到了,是不是?” 话题转变得太快,等乔尔反应过来,一张脸已经是红了个底朝天,“我、我才没有!江律声……你别乱说话!我儿子还在外面,你别……” “我哪句话乱说了,嗯?”江律声忽然凑近,见她触电似的往后闪躲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深邃迷人,“乔乔,我现在还真是庆幸,自己在去温哥华之前就已经彻底要了你,要不然这次被林采依这么一闹,你是不是又要打算跟我划清界限了?我说过,你的意志力很不坚定,甚至有可能随时都会动摇,但这些我都不在意,你已经彻底成了我的人,现在还想逃脱我的手掌心,是不是晚了点儿,嗯?” 话落,他的吻已是铺天盖地覆了下来。 乔尔被迫仰起头,承受着那种来势汹汹的力度,其实心里的一团乱麻还没有彻底理清,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来应付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口说话,结果却是被男人落下的吻彻底覆盖住,两个人的呼吸顿时纠缠交错在了一起。 “唔……”乔尔拧着眉,抗拒地动了几下,可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度相较于男人的掌控而言,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的,甚至还会叫他越发地心猿意马起来。 江律声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他本来就是一个健康又正常的男人,或许从前对于这种事儿并不算太过热衷,但那也不过就是因为,过去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那个可以让他起了汹涌念头的女人。 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不但出现了,而且还就这么躺着自己的怀里,让他更是情难自禁,仿佛是有一个滚烫的火把,就在自己身体里彻底燃烧了起来,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场合并不合适,他也极难抑制自己,转身便将人抵在了床上,“宝贝,想我没有?” 男人薄唇贴着她的唇角,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是带着滚烫的气息,“我可是想你想得不行了。” “这里。”他带着乔尔的一只手,按到了自己的心口上,而后又慢慢往下。 葱白手指隔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贴在男人坚硬的身躯上,乔尔只觉得一阵心乱如麻,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是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回缩手时,却被他更大力地按在了自己身上,“还有这里。”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喉咙底里发出来的。 乔尔心尖剧烈一颤,不是没有过跟他亲密的接触,只是当这种事情再次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依旧是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神闪躲着不知该往哪儿看,甚至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都能吓得瞬间缩了回来。 身上的衣物被他扯了一半,大概是图个方便,他也没脱掉自己的。 乔尔忍不住叫出声来,可考虑到幸幸就在外面的另一个房间里,她还是克制着音量没敢叫得太过大声,同时气恼地瞪了眼江律声,可她并不知道,男人有时候在这方面的嗜好会有些变態,尤其她那种生涩之中又带了点隐忍的表情,更是取悦了江律声。 男人俯下身躯,对她的不知警告还是哀求熟视无睹,只是伸手捂住了乔尔的嘴,当然还是顾虑到外面有个孩子的原因,嘤嘤哭腔被弱化了数倍,但仍是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这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分明是惹得男人体内那些潜在的欲念更为凶猛。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此时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一丝昏暗的路灯光线洒了进来,落在两人交叠斑驳的身影之上。 江律声的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贴着她的薄唇低低耳语,嗓音带着一丝风情之后的性感粗哑,“宝贝,舒服吗?” 乔尔已经累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当然,哪怕是在不累的情况下,以她的性子也绝不会回答这么令人脸红心跳的问题。 她逆着光,身上男人的脸庞看不分明,想起4年前的那一晚也是这样,房间里的光线一片晦暗不明,脑海深处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与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形成了斑斑驳驳的叠影,她的脑子依旧有些混乱,可相较于以前,再想起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时,那种害怕的感觉却并没有那么强烈了。 因为此刻,她清晰地知道,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是江律声,不是别的任何人。 …… 房间里暧昧旖旎的一幕,很快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幸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很是担忧的样子,“妈妈,你在里面吗?爸爸、爸爸他不见了!” exKD 【151】那盏灯泡,欠收拾 身上的男人听到动静,骤然停止了蛮横的掠夺,乔尔顺势将人推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在这个房间里做了什么,脸上还未来得及退下的温度又再次高升了起来。 门外的幸幸没听见回音,又问了一遍,“妈妈,你在里面吗,咦——难道是睡着了吗?” 幸幸虽然年纪还小,但该有的礼节跟教养还是具备的,哪怕门并未上锁,他也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闯进妈妈的房间里来,不过如果在整栋房子里都找不到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妈妈没睡着!”怕幸幸真会突然进来,乔尔慌乱中还是张口解释了一句,同时手忙脚乱地开始把衣服裤子往自己身上套。 幸幸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见到爸爸了吗?刚才我只回房间做了一会儿作业,出来的时候爸爸就不见了……” “你爸爸他——” 乔尔下意识地往江律声的方向看了一眼,话说一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懊恼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再反观那人,夜色衬得他侧脸线条越发深邃精致,五官上的表情隐匿在暗色中看不分明,可她就是觉得,此时那男人的目光一定是落在她身上的,而且极有可能还是带着笑的。 嘲笑的笑。 “……他,他在帮妈妈修理灯泡,妈妈房间里的灯坏了。”乔尔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作业都做好了吗?肚子饿不饿,妈妈马上就出来做饭了。” 幸幸在外面抓了抓头,没敢告诉妈妈,自己一发现爸爸不见,就忙着找爸爸了,甚至还打开外婆的大衣柜去看爸爸有没有藏在里面,哪还有什么心思做作业? 这会儿听见妈妈问起,只能瘪了瘪小嘴,乖乖点头,“还没有,我现在就去写……”临走前仍是不忘嘱咐一句,“妈妈,那你千万别让爸爸太累哦!” 在小家伙的印象中,修灯泡可是一件很累的事呢。 乔尔听着门外儿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算一点一点归了位,只是想起儿子那句生怕她把江律声给怎么了的叮嘱,气又不打一处来。 这儿子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不是捡来的,竟然无时无刻都在帮着江律声这个外人,也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妈妈,要真论起来是谁欺负了谁,那也肯定是江律声欺负了她才对! 此时的乔尔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竟然还在儿子那边吃起江律声的醋来。 她忍着身体的酸痛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衣服上的扣子还没扣上,手忙脚乱地扣完,又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起身越过江律声要走出房门时,大概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没能注意,手肘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身体,吓得她=惊蛰般地收了回来。 可是一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不仅欺负了自己,还抢走了儿子的心,她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也不去管房间里光线有多差、江律声能不能感受到自己威胁的目光,愤愤瞪了他一眼,又负气地哼了声,这才离开了房间。 一片晦暗不明的夜色中,有几许路灯的光落在男人脸上,更衬得他五官上带着的那点笑意,精致且迷人。 乔尔到了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儿子已经把做作业的场地搬到了餐桌上。 小身子板儿正襟危坐着,其实注意力压根没有几分落在面前的作业本上,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倒是频频往她房间的方向看去,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乔尔哪会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那点儿小心思? 恐怕这臭小子还真以为她把江律声给怎么了吧! 乔尔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也懒得跟儿子解释什么,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5月份的天气并不算太热,不过在那种剧烈运动之后,身体难以避免会有些黏糊糊的,其实她倒更想洗个澡,考虑到江律声还在这栋屋子里,只能先忍了下来,随意洗了把脸,就到厨房去准备晚餐。 露过客厅时,幸幸忽然从座椅上跳了下来,嘴里兴奋地喊了一声,“爸爸,你出来了!” 乔尔下意识地朝自己房间门口望过去,江律声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脸上表情寡淡,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投射过去的目光,眼神悠悠地朝这边回望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乔尔眼皮重重一跳,很快收了回来,听见儿子献殷勤地问道,“爸爸,你累不累,妈妈房间里的灯泡修好了吗?” “差不多吧。”江律声嗓音淡淡的,低头瞧了眼乔尔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倒是忽然起了要故意逗弄她的心思,“你妈妈房间里的那盏灯泡,欠收拾。”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那抹娇小的背影僵了僵。 幸幸听不懂大人之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当然重点也不是在妈妈房间的灯泡上,只是爸爸好不容易来了家里,就想献宝似的把自己所有的玩具展示给爸爸看。 江律声倒也耐心十足,从乔尔身上得到了满足,连带看她的儿子都顺眼了不少,一大一小就在客厅里研究幸幸的那些玩具。 尽管乔尔并不是很乐意,但也知道江律声的意思,是打算留下吃饭了。 翻了下冰箱里的食材,最终还是多炒了两个菜,乔尔知道自己的厨艺很一般,要是跟儿子两个人简单凑合一下也就算了,不过想到江律声这人矜贵又挑剔,多做两道比较保险。 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乔尔其实很紧张,这种紧张的程度不亚于自己去工作面试时,被面试官安排了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任务。 没能等到江律声开口,倒是幸幸津津有味嚼着嘴里的饭菜,装老成地夸奖了两句,“妈妈,今天的菜炒得比以前有进步哦!” 不过后半句,显然是让乔尔刚刚高涨起的情绪又骤然冷却了下来,“是不是因为今天爸爸在,所以做的特别用心?” “吃你的!”乔尔把剥好壳的虾仁夹到儿子碗里,没敢抬头去看那人一眼,但不知怎么,总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正不偏不倚盯着自己。 她正伸手要去夹菜,却听见那人像是饶有兴致地开口,“你儿子倒是说过你做的菜不好吃,不过——”他顿了一下,“没有难吃到让我因此抛弃你的地步。” 乔尔捏着筷子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幸幸竟然还跟江律声说过这样的话? 她简直要哭出来了,这个臭小子,哪有他这么专门在江律声面前坑自己妈的? exKD 【152】去查一下这辆车 吃完了饭,乔尔在幸幸的“逼迫”下送江律声下楼。 夜间的风吹在身上,带了一点暖气,很舒服的感觉,乔尔跟在江律声身后的半米处,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了一丝烟草味道,大概刚才在屋子里他多少有顾及到,一直忍着没抽。 黑色卡宴就停在玫瑰苑的小区门口,其实路程很近,哪有什么必要让她特地下来一趟? 只是家里的那位小祖宗实在太过热情,刚才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还听见幸幸对着江律声的耳朵小声说道,“爸爸,要是等下你想跟妈妈单独约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于是,她就这么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给顺利卖了。 几步路的功夫,到了车子边上,乔尔停下脚步,莫名地耳根有些发烫,她看着江律声说,“我走了。” 往回的步子还没能跨出,她整个人已经被一股遒劲的力道带入了江律声的怀里,男人扔掉手中的烟蒂,长指扣着她的下颚,直接俯身吻了下来。 唇齿间的那种烟味还来不及散去,渐渐顺着他的气息渡到了乔尔的口腔中,不同于刚才在房间里的那种蛮横掠夺,这一次,他吻得极尽柔情,竟是突然让乔尔有了一种——她是在跟江律声谈恋爱的感觉。 只是一个吻,就能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可她跟江律声……谈恋爱? 这三个字不是第一次跃然涌上她的脑海,只是上一次的时候,她会是觉得那是荒谬而不切实际的想法,而这一次,却是感受得如此清晰而真切。 过了片刻,江律声从她口腔中退了出去,不过大掌仍是禁锢着她的腰际,俯颈问她,“心里还有没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说说。” 乔尔明显是愣了一下,“什……什么?” 他倒笑了,“你说呢?” 这种哄孩子似的口吻,倒让乔尔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当然刚才之所以心情不佳,还不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竟然一心向着他吗?可这种事,她哪好意思拿到台面上来说? 乔尔捋了捋耳廓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微红地否认道,“没有。” 不过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江律声那双眼睛?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缓缓勾起了唇角,“难道不是因为你儿子一个劲地帮着我,所以吃醋了吗?” 乔尔脸色微变,有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窘迫感,不过想起这事,心里当然还是堵了些气的,“你该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迷魂汤?”江律声眉峰微蹙,倒是被她这个说法弄得有些哑然失笑,“要真有那东西,我一定先往你的喉咙里灌。” 他扣着乔尔下颚的手往回收了收,薄唇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有新长出的细密胡渣触碰到乔尔的脸上,酥酥痒痒的,他忽然又开口,“不过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现在管我叫’爸爸’,说不准以后我还真就成了他‘爸爸’,倒也省了不少事。” 乔尔一愣,他的意思是在表明,他有考虑跟自己组建家庭的事? 心里像是有一只上了发条的玩具不断不断机械式地跳动着,可对于这种事,她能够给出的反应,除了震惊就是意外,先不说这种发展速度是否太快,乔尔心里想的是,他已经彻底接受幸幸了吗? 正好在此刻,江律声的手机响了起来,那上面显示的来电者姓名是“秦路”,他倒也没什么顾忌的,直接当着乔尔的面接了起来。 随意几句,讲的都是公事,乔尔也不再多留,跟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回去了,江律声却又用力将人搂了一把,也不管跟秦路的电话还在通话中,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这才放人离开。 目送那抹娇小倩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区楼下,男人脸上的笑意才逐渐冷却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夹在两指之间随意把玩着,也不点燃,只时不时地拿到鼻端嗅上一嗅,一副蹙眉沉思的样子。 等秦路报告完工作,他才开腔,“黑色奔驰s600,车牌号宁A6667,去查一下这辆车的车主,要所有详细的信息。” 那头的秦路有些不明所以。 指尖的烟已经捏到变形,江律声直接丢在了地上,嗓音冷下不止一寸,“林素彬,就在那辆车上!” ** 市医院,高级病房区。 吴曼丽正由看护推着轮椅送回病房,她的腿脚本来就不是太好,加上这一次车祸的撞击还未痊愈,所以回到了宁城之后,每天都要接受常规的检查。 “太太,每天来看您的那个年轻人,是您儿子吧?”看护50出头的年纪,跟吴曼丽差不多,虽然是农村上来的,不过人很热情淳朴,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跟她熟络了不少。 吴曼丽点点头,提起儿子,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洋溢着几分笑容,“是啊,我儿子,33岁了。” 看护“哎哟”了一声,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忍不住称赞道,“您儿子长得可真俊!个儿也高,33了吗?一点看不出来,我这么乍一眼瞧过去,也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太太,看来这长相啊,都是遗传的,您家里的基因,都不显老,您看上去也就是个40岁左右的样子。” “是吗?”吴曼丽倒是被这位能说会道的看护给逗乐了,“你该不是哄我的吧,我都56岁了。” 那看护倒是被吓了一跳,“您不说我可真看不出来!”她一边推着吴曼丽往病房走去,一边说道,“在我们农村那儿,哪怕是30几岁的女人,也没有太太您这么漂亮的,所以刚才您说儿子33了,我还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想您怎么就也40岁出头吧,哪儿能冒出30几岁的儿子来?” 吴曼丽在温哥华的那么些年,身边极少有可以聊天讲话的人,如今难得碰到这一个,自然也是打开了话匣子。 结果刚要接话,却是在见到病房门口站着的男人时,脸上表情在瞬间凝固。 “曼丽。”江世为拄着拐杖,哪怕30年不见,却也一眼认出她来,只是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的语气亦是平淡,“很久不见了。” exKD 【153】还在怪我当年送你出国的事 吴曼丽心尖一颤,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 30年了,整整30年…… 在温哥华平平静静地生活了30年,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再见到这个男人,也没有想过自己已然是平静如水的情绪,还会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再度掀起波澜。 在认识江世为以前,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跟无数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莘莘学子一样,怀抱着满腔的热情,想要在职场上一展身手,可她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改变。 吴曼丽得承认,34年前的江世为英俊、博学,同样也是迷人的,甚至在工作中他偶尔投射过来的一个专注的眼神,会让她莫名觉得脸红心悸起来,但吴曼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成为江世为的清妇。 是的,沦落。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变成了未婚先孕的女人,也不过就是一场宴会,一杯放了东西的酒之后的事情,她无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只是要她亲手扼杀掉自己腹中的生命,她也做不到。 所以在阿声3岁那年,当江世为提出要送她去温哥华时,她尽管心中很是不舍,却没有任何的异议,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千万别让阿声受人的冷眼跟欺负。 这么30年下来,自己的儿子被教育得很好,也争气,吴曼丽已经觉得很知足,这种知足仿佛是有着净化人心的功效,可以渐渐将那些郁积在她心底的怨恨洗净。 她压下了心里那些翻滚的情绪,动了动唇,却忽然不知道该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一个怎样的称呼。 他们之间,夫妻当然谈不上,甚至连一顶“情人”的帽子扣上去,都显得有些勉强,吴曼丽思忖了良久,才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江总。” 34年前,她也是管他叫“江总”的。 一旁的看护虽然是农村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但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尤其面前的这个男人还跟太太的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个中关系自不必说,她低头跟吴曼丽道了声“太太,我先下去”,便将轮椅推给了江世为,点了点头先行离开。 江世为骤然听见那个意外的称呼,一张脸上的神色到底还是变了变,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推着吴曼丽的轮椅进了病房,“曼丽,30年没见,你倒对我生分起来了。” 吴曼丽闻言,略显病态的脸上倒是极淡地笑了笑,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所沉淀下来的从容淡定,她说,“都说是30年没见的人了,哪里还熟得起来?” 江世为当即脸色一沉,毕竟在吴曼丽的这件事情上,他多少还是存了点愧疚的,推着轮椅到了床边,正要亲自扶着她到床上,却被吴曼丽抬了抬手制止。 她将双手撑在了床沿上,因为多年养尊处优又是身体不好的关系,要支撑起整个人的重量还是颇有些吃力,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要江世为的帮忙,手肘一点一点地往里挪动,等手掌够到了另一边的床沿,这才调整好整个身体在床上的位置,又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等做完这一切,她的额头已是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江世为冷眼瞧着她,举步艰难,却从头到尾拒绝自己的半点帮助,他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你是还在怪我当年把你送出国的事吧?” 吴曼丽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的僵硬,听见江世为像是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始终是有怨恨的,毕竟你是阿声的母亲,儿子长到3岁,你就不能陪伴左右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责任,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应该清楚,我不光是只有阿声这一个儿子,阿宁也是我的儿子,从莉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从家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当年不是选择把你送出国,后果会是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再跟你多说一遍!” 江世为提起这些,神色中还有余怒未消。 30年前的时候,江氏财团遇到了一些小问题,而当时从莉的父亲仍在政府部门任职,分明是可以施以援手的身份,他却拿捏着这个软肋作为交换条件,要求江世为把吴曼丽母子一并送到国外去。 当时的江世为虽然在宁城声名大噪,但毕竟商人跟官员比起来,多少还是存在着一些差距的,更何况从莉的父亲老奸巨猾,打定了主意要从他身上割块肉下来,自然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最后双方妥协的结果是——将吴曼丽一人送出国外。 这些事情,吴曼丽并非不知情,但她更知道,江世为当年并不是没有能力保她下来,毕竟跟她比起来,更刺痛从莉眼球的人,还是阿声,而导致这种最终结果的决定性因素,只是因为她在江世为的心里并不值那个价码。 “我没怪你什么……” 面对江世为的这番不知是解释还是责怪的话,吴曼丽的情绪倒是比想象中来的平静,“30年前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这些年我在国外吃好喝好,医院里用的又是最好的药,托了你的福,当然我也知道,此番我能再回来宁城,也是你授意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跟江夫人的生活,30年前不会,现在也一样不会,我这副身子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如今只盼儿子能够过得安稳平顺,没有任何其他的念想了……” 江世为捏着拐杖的手动了动,倒是有些意外。 他对吴曼丽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当然也知道以她这种安分的性子,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放心地叫阿声把人给接回来,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是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哪怕你真想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江世为蹙起眉头,见她提起儿子,脸上的表情更是浮躁几分,哼了声,“至于阿声,你要真想着让他过得安稳平顺,你就该管着他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先是跟林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让你这个当妈的心安理得接受着林采依的血,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吴曼丽一顿,原来江世为今天来此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林家的事。 exKD 【154】你的老情人,就是我的好妹妹 哪怕这些年来再是心如止水,吴曼丽不过也就是个女人,内心深处也曾自私地渴望着,这个男人对她是心存了几分眷恋的,或许用这样的标准去衡量一个有妇之夫并不道德,但吴曼丽却是控制不住自己大脑里的那些想法。 只是此时此刻,江世为的这几句话,无异于是一盆兜头盖脑泼下来的凉水,一瞬浇醒了这场她做了整整30年的梦。 30年前,他对自己不过就是利用,利用了她的肚子去生一个孩子;而到了30年后,他一样是在利用她,想要通过她去劝服阿声答应跟林家的婚事。 “江世为。”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吴曼丽的语气并不能算是咬牙切齿,但却止不住地带着一丝颤意,“你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些话!难道阿声在你眼里就是一颗棋子吗,为了林家的那点利益,可以随时拿来联姻、交易,也不去管他愿不愿意的棋子?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至于我接受了采依的血,这是我欠林家的,当然也该由我来偿还,跟阿声没有半点关系!” “妇人之仁!”男人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击了两下地面,连刚进病房时的那种伪善,也再懒得去装,“你拿什么去偿还林家,离了阿声,离了江家,你还有什么?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甚至住的这间豪华病房,都是由你眼里所看不起的那点利益换来的,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 吴曼丽看着那张冷酷又市侩的脸,盖在被子下的手都是抑制不住地抖动着,却仍是不愿在这件事上有丝毫的让步,“你用不着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商业场的事或许我不懂,但是江世为,你心里应该清楚,用阿声婚姻所换来的,是对江氏财团的利益,还是对阿声个人的利益?阿声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底下有个晶盛,断然不会再去打江家财团的主意,既然是这样,你也别打阿声的主意,这个财团以后注定是给谁的,你就让谁去联这个姻!” 毕竟吴曼丽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这么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句,一时换不过气,剧烈咳嗽了起来,她拍着自己的胸膛捋了几下,未能见效,最后只好按了床头的护士铃,同时对江世为下逐客令,“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要是被人看见传到江夫人的耳朵里,恐怕你我谁也不得安宁。” 话毕,她直接盖上被子侧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对着江世为。 江世为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他不否认自己这一趟来是存了目的的,只是这目的非但没达到,还被这个女人一顿训斥,活了60几年,他哪儿碰过这样的壁? 无非还是考虑到吴曼丽这个羸弱身体,没再说什么重话,只是对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叹了两口气,最后还是说,“你偏帮阿声这我理解,但有些事情,你也要分得清是非黑白,阿声现在被什么样的女人鬼迷了心窍,哼,带个孩子的,还是当年害死林家长女那个秦兽的女儿,你要是觉得这样都能心安理得,那我也没话说!” 病床上吴曼丽的身躯一顿,江世为已经拄着拐杖,打开病房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江世为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出行当然是带了司机跟保镖的,不过刚才去吴曼丽的病房时,他已经叫底下的人在大厅候着,正准备打电话给司机,走廊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带起一阵清晰而突兀的声响,女人的脚步带了些急,甚至还有那么点儿气势汹汹的感觉,江世为脸色一沉,共同生活了将近40年,即使是光凭着脚步声,他也可以判断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从莉尖锐的声音很快传来,透着浓浓的嘲讽,“我要没记错的话,你的老情人回国已经3天了,你今天才过来看她,是不是差了点诚意?” 江世为虽已习惯从莉这张尖牙利嘴,不过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不答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从莉气得胸腔都是不断起伏着,但面上仍是嗤笑一声,像是故意要挑衅江世为的底线似的,“怎么你能来,我还就不能来了?你的老情人,不就是我的好妹妹吗,怎么说都是跟过同一个男人的,她既然回国来了,我来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行了!”江世为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当然知道从莉没这个好心,尤其她那几句假惺惺的话,摆明了就是拿来膈应自己的,男人顿时拉下了脸,“曼丽的身体还没恢复,见了人也说不了几句话,何况你以为她愿意见我们俩?没事就回去吧,别再这儿杵着了!” 从莉哼了声,胸腔里的那股火已经烧到了嗓子眼儿,她再也顾不上这里是医院的高级病房区,直接发作,“江世为,你现在忘恩负义倒真养成习惯了,竟然为了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对我?” 毕竟江世为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素质修养也是不差,眼下从莉这么大呼小叫的,显然已经是吸引了不少附近病房的家属开门来看。 他一张老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压了压怒意,放低声音,“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从莉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偏是要跟他作对,“回家做什么,嫌丢人了?你以为你跟那个女人的破事,宁城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吗?这还得多亏了你那个好儿子啊,阿声多能干啊,一个私生子而已,几年时间就把公司搞得如火如荼的,也不知道是给你江世为长了脸还是丢了人,连带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妈,也跟着沾光享福啊,但是江世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从莉在的一天,你就永远别想让那个女人有出头之日,你要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你给我闭嘴!”紫檀木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击了几下。 绕是江世为再能容忍,也被她这番话激发了怒意,“你真以为你能在阿声的眼皮子底下搞些什么动作?从莉,我可以对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觉得阿声能不能放过你?这些年他在商业场的手腕你看在眼里,只怕到时候你动了曼丽一分,他就会从你身上数倍奉还,连我都未必有理由保你!” 说完,江世为再也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从莉攥紧了拳头,胸腔的气息全是愤怒以及不甘,慢慢地,又变成了阴毒,最后只能负气地哼了两声,也跟着离开。 exKD 【155】难不成你还打算娶我吗? 乔尔在医院的药房门口踯躅了半晌,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将手里的单子递了出去。 说来惭愧,活到24岁,连儿子都那么大了,买那种避孕的药物却真真实实是头一回,要不是早晨路过茶水间时见到人事办的一个孕妇在那儿泡青瓜水,大概她还想不起这档子事儿来。 仔细一算,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过了72小时的话,恐怕连事后药都会失效。 所以一到午休时间,乔尔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间药房买药,不过临了想起最近新闻里播过的,说是市面上有一大批的假药流通到了普通药房里,保险起见,还是直接来趟正规的医院比较稳妥。 配药房的女医生对于这些事已经是见怪不怪,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便从药架上拿了两盒搁在窗口,头也不抬地说,“两小时内要是有呕吐现象,再补服一次。” “……谢谢。”乔尔有些尴尬地接过,拿了药正准备走人时,却见旁边的电梯门叮了一声打开,江律声长腿阔步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显然也是看到了她,挑了下眉便改变了路线朝她走过来。 微凉的大掌直接贴上她的额头,他问得很自然,“病了?” 好端端的人来了医院,不是生病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不是……” 乔尔将他的手摘了下来,另一只手里的药盒因为紧张而攥得极紧,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是吸引了江律声的注意,他将手伸了过去,“藏的什么东西?” 乔尔哪里肯给他看? 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好不容易才没能让江律声够着她手里的药盒,结果在传递的过程中,手里的处方单子不小心飘到了地上,她想去捡已经来不及,男人弯下腰,那上面清晰无比的“避孕药”三个字,让他面色瞬间一沉。 他直起身,语气已然不似先前那般愉悦,“你买这个做什么?” 乔尔觉得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买避孕药除了吃,还能干嘛? 可面对他的这句质问,乔尔竟无端端觉得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尤其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之下,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要丢没了,眼神闪烁了两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最后干脆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张处方单子,捏在手里揉成了一团。 “吃啊,还能做什么?”她的声音恨不得低到只做个口型。 江律声薄刃似的唇瓣抿了一下,没理会她,直接从她手里抢走了那两盒避孕药,就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乔尔又急又气,连忙追上去拦他,“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江律声被她拦住了去路,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掌心那两个小纸盒,倒是气得嗤了一声,“嫌一盒不够,还买两盒,双保险?” 乔尔无语,这是按照医生开给她的药单配的,又不是她自己决定买多少盒的,这男人未免也太过霸道强势了吧?再想到4年前,因为自己缺乏这方面的意识而吃的苦,她就更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江律声,你还给我!”她伸手要去够,可身高方面没能占到半点优势,那人显然也是没有丝毫要还给她的意思,乔尔够了几次没能得手,气急败坏道,“干什么你,那天你又没做任何措施,万一出点事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打算娶我吗?” 这话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江律声亦是意外的,喉结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却忽然响起一道轻柔而熟悉的女声:“阿声,不是说公司有事要处理,你怎么还在这里?” 乔尔头皮一阵发麻,在她没抢回江律声手里那两盒避孕药之前,无论是遇到谁的熟人,对她来说都是尴尬无比的,可等她回过了脸,见到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时,只觉得脊背都在一瞬僵直了! 或许她从未见过吴曼丽,可还不至于不知道,江律声的母亲因为腿伤未愈而住在这家医院里,而面前的这一位无论是年纪、长相,还是坐在轮椅上的这个特征,无疑都是完全符合的。 果然,她听见江律声叫了一声,“妈。” 妈…… 妈…… 她是不是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为什么先是买避孕药被江律声撞见,现在没抢回来也就算了,这副样子还被江律声的母亲看到,别提有多丢人了。 可丢人归丢人,毕竟对方是长辈,该有的礼节她还是会去做,哪怕面色尴尬无比,她仍是硬着头皮跟对方打了声招呼,“您好。” 江律声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对乔尔的这个举动颇为满意。 其实他没想过那么早就让自己的母亲跟乔尔碰面,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尚未稳定,当然也是出于考虑到乔尔没有足够心理准备的关系,可既然意外碰到了,他也坦然,伸手就去揽她的腰,结果那女人不配合地躲了一下,他也浑不在意,继续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您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吴曼丽没看自己的儿子,视线却是落在了他右手的两个药盒以及旁边站着的女人身上。 对于自己的儿子,虽不是从小养到大,但吴曼丽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性格沉稳内敛居多,尤其是这几年,在商业场上历练得多了,也就越发变得成熟起来,她什么时候还见过自己儿子如此生动鲜活的一面? 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吴曼丽虽然腿脚不便,视力却是极佳的,3米开外的距离,她倒是一眼就看到儿子手里的那两盒避孕药,再联想到上次在温哥华他跟自己提起过几句,心下一动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此刻,她脑子里无端端却是闪现过早晨江世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阿声现在被什么样的女人鬼迷了心窍,哼,带个孩子的,还是当年害死林家长女那个秦兽的女儿,你要是觉得这样都能心安理得,那我也没话说!” 所以说,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真跟林家有着那样深的恩怨? exKD 【156】有了就有了,留下我要 吴曼丽虽然这些年不在国内,但跟阿声有关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全不知情。 尤其当年林素彬作为阿声的未婚妻,还曾来温哥华探望过自己几次,后来出了那件事,林素彬自杀,倒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因为身体原因,连葬礼都没能参加,事后她问过阿宗,也特地查看了国内的新闻报纸,知道强暴了素彬的人是江世为的私人医生。 当年林家出于愤怒,直接将歹徒的照片曝光给了媒体,所以她也瞧过,隐约有点印象,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医生,倒是跟阿声旁边的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想来江世为所言非虚。 只是那名歹徒的女儿,为何会跟阿声牵扯上关系? “妈……妈,您怎么了?”见吴曼丽迟迟不开口,江律声蹙眉问了一句。 吴曼丽回过神来,脸上的那点疑惑早已被收敛起来,她朝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淡笑道,“没什么,在温哥华那个阴冷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一回来,我就想晒晒家乡的太阳,所以让护工推着我下来了一趟,让她去顺道打个水,我好吃药。” 这边正说着,护工端着保温杯找了过来,“太太,我灌杯水的功夫您怎么上这儿来了?”见到江律声,她笑着点了点头,“少爷也在呢,旁边这位是……” 农村上来的中年大婶,免不了爱八卦这些,只不过护工的眼神才落到乔尔身上,便被吴曼丽一句话给拉了回来,“咱们赶紧出去吧,再不走等会儿太阳该被云遮了。” 那护工到底还是挺敬业的,“哎哎”应了两声,便赶紧推着吴曼丽往医院大楼后面的小湖边去了。 即使坐着轮椅,吴曼丽的背影依旧端庄大方,一如她谈吐之间给人的那种感觉,只是乔尔却觉得,哪怕刚才她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是带着笑的,那种笑容里却也透出一股很强的距离感。 不过再一想,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目睹了自己这么丢脸的事情,哪还可能在对方心里落什么好印象? 说起丢人,她想起来了,自己刚才买的避孕药还在江律声手上! 她找准了时机劈手就要去夺,只是江律声的应变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快太多了,正好边上有个保洁工人推着清洁车路过,男人长臂一伸,便准确无误地将手中的两个药盒扔进了清洁车上的垃圾袋里。 “你……”乔尔气恼得简直说不出话,可自己也不能光天化日去翻人家清洁车,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保洁工人将新的垃圾又扔了进去,彻底覆盖住了自己的那两盒药。 她愤愤地瞪了江律声一眼,都有点口不择言了,“你干什么,难道还真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不成?” 江律声见她这副生怕有了自己孩子的样子,瞬间也来了脾气,往回堵了一句,“你不生过吗?” 乔尔脸色有过明显的怔忪,江律声也是一愣,气血涌上大脑的时候不会想太多,只是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那句话似乎是有讽刺她以前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嫌疑。 对于乔尔的过往,他并没有了解太多,其实他完全可以找人去调查一番,不出一天,就会有详细的报告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而之所以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无非也是出于对乔尔的尊重,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提及跟不堪回首的过往,甚至他不否认,4年前她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跟乔德鑫出事也有莫大的关系,那么从这种程度上来说,她会给别的男人生下孩子,他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所以哪怕胸腔闷了口气,他还是硬邦邦地往回找补了一句,“有了就有了,留下我要,你啰嗦什么?” 说完,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那股火气倒是越烧越旺了,也不再多看乔尔一眼,烦躁地扯了两下领带,便扔下她直接走了。 乔尔顿觉无语至极,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江律声,自己有个儿子,在染指她之前这些问题他就应该考虑清楚,当时说不在意的,现在又逮着来挖苦自己,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乔尔深深吐出两口浊气,又用手使劲往自己脸上扇风,仍是不解气,连他最后说的那句“有了就有了,留下我要”,她也不觉得是什么感人至深的话,无非就是觉得她都替别人生了孩子,也不愿意替他江律声生一个,心里不平衡而已。 对,心里不平衡! 乔尔越想越气,不过眼见着下午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本来就是趁着午休时间出来买药的,此时再开药单也来不及,只能暂时搁置,先回公司,想着等傍晚下班了再说。 …… 回到公司,面对着熟悉的同事,乔尔的心情才算是勉强恢复了点。 从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到座位,正准备把手头的几份报表先整理完,倒是听见有个叫蔓蔓的同事惊呼了一声,“哇塞,桑桑,你这钻戒够大啊,得有个3克拉吧!” “3点8克拉。”施桑桑伸直了手背,心情不错地纠正蔓蔓的错误。 蔓蔓却是不以为然,本就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职员,在她眼里3克拉跟3.8克拉也没有什么本质差别,又问,“那你婚礼的时间定下了吗?” “没那么快结婚的啦,总得按流程先订婚再说嘛,就是这个月的20号,520,到时候都来都来哈!”施桑桑眉眼间都是甜蜜的笑,忽然把视线投向乔尔,“乔乔,你也会来的吧?” 乔尔敲击着键盘的手指一顿,她跟施桑桑虽有些不对盘,不过同事面前好歹也需要粉饰太平,既然她邀请了,自己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她有些诧异,自己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才听同事背地里提起过,施桑桑被未婚夫给退了婚,才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又突然要订婚,就是不知未婚夫是否是原来的那一位。 她倒也不关心这些,笑着回应,“当然。” 正打算继续手头的工作,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乔尔滑动屏幕搁到耳边,“喂,您好,请问哪位?” 温婉清丽的女声带了些莫名熟悉的感觉,“乔小姐,是我。” 间隔的时间太短,乔尔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那是吴曼丽的声音。 exKD 【157】这一次,我也想坚持看看(3000+) 半个小时之后,乔尔再次回到了医院。 住院大楼前的小湖边上,吴曼丽就坐在轮椅上,刚才的那个看护也没有陪在身边,想来是被她故意支走,就是为了单独跟自己说些什么的。 乔尔也不傻,或许刚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会有一点意外的感觉,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稍稍用脑子思考一下刚才她对自己那种礼貌又疏离的感觉,也就不难理解她想跟自己单独谈话的目的了。 该面对的事情总得面前,乔尔深吸口气,走到她的跟前点了点头,“吴女士。” 吴曼丽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略显病态的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凳,示意乔尔先坐下,这才酝酿了一下,淡淡开口,“乔小姐,抱歉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我也不愿意打扰你。” 即使她表达得很委婉,乔尔依旧听得出来,这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场白。 “您言重了。”乔尔礼貌地笑了一下,毕竟对方是长辈,何况她人都来了,必然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聆听吴曼丽的这一番话,所以没等吴曼丽提及,她便主动开口,“有什么话,您可以直接讲。” 吴曼丽一愣,大概真是做不惯这种“恶人”,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表情,片刻才说,“你跟阿声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明显是从乔尔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捕捉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从刚才中午见过乔尔之后,她的心绪始终难平。 并非是因为她不喜欢乔尔,虽然加上如今的这一次,只是见过短短两次,但吴曼丽还是看得出来,这姑娘的性子柔柔弱弱,也很懂礼,甚至在自己提出要避开阿声单独见面那样的不情之请之后,乔尔还考虑到她行动不便的因素,妥帖地将见面地点改在了医院。 在吴曼丽的心目中,这样的女人,绝对要比林采依那样的千金小姐更适合阿声,她当然也希望儿子能够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喜欢上的,偏偏是这个最不该、也最不能喜欢的。 吴曼丽叹了口气,“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干涉儿子终身大事的母亲,除了给过阿声生命这一点,我几乎没有尽过任何做母亲的责任跟义务,亏欠他的太多了,所以我想过,下半生只要他能过得安稳平顺,无论作出任何决定,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 提起儿子,吴曼丽眼神里难免流露出温柔慈爱的母性,她的视线一转,看着乔尔,很是诚恳的语气,“如果今天,换成是任何一个跟林家无关的女孩儿站在我面前,我都无话可说,但是乔小姐,或许当年素彬所遭遇的事情跟你扯不上半点关系,可一旦你跟阿声在一起了,先不提林家那边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就阿声个人而言,无论他怎么补偿林家,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一顶‘背信弃义’的帽子!我也知道自己来跟你说这样的话对你很不公平,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这个自私的母亲。” 无论来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样一番话,乔尔垂在身侧的手指仍是忍不住地紧了紧。 这样类似的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上回江老爷子亲自来玫瑰苑楼下找她,表达的无非也就是同一个意思,可这些话由吴曼丽来说,给她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不是江老爷子那种虚伪之中带着胁迫的处事手法,吴曼丽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母亲为儿子的周全思虑。 乔尔其实很能理解她的做法,她也是一个母亲,也有自己的儿子,如果有一天幸幸长大之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恐怕她还不能做到如吴曼丽今天这般的心平气和,那些话句句在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跟立场可以拒绝呢?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静默听了半晌,等开口时,乔尔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带了些颤,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江律……” 说至此处,她下意识地顿住,大概是不想让吴曼丽觉得自己跟江律声之间有多亲密,还是改口,“……并不适合江总,既然您今天来找我,想必事先也已经对我的情况有所了解,我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正在坐牢的父亲,单就这两点来说,我都不觉得自己跟他相配……” 乔尔忽然垂下了眼帘,说不下去了。 她不算是一个在感情方面会拖泥带水的人,连理智都在不断地提醒她,答应吴曼丽的要求是对的,因为她跟江律声,本来就不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人,哪怕这段时间算是勉强在一起,也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而在不断地起争执、摩擦,甚至偶尔晚上失眠的时候她还无聊至极地想过,自己认识江律声的这段时间以来,明显就是生气的时间多于高兴的。 那个男人强势霸道,脾气又臭,而且还抢走了自己儿子的心,就连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才因为那两盒避孕药的事闹得不欢而散,离开这样一个男人,她有什么好不舍的? 可只是把这些事放在脑子里想一想,眼眶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那种抵触的情绪,随着大脑里不断闪现过的有关江律声的回忆,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包括他想方设法“威胁”自己留在安硕的、为了自己对抗林家的、在她家的楼下等了一整夜的、因为自己的醉酒而出了车祸的,还有——他跟幸幸在一起相处时那些温馨的画面。 不知不觉想起来,原来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已经储存了那么多。 乔尔忽然站起身来,平复了一下自己心里翻滚的情绪,才接着往下说,“因为这些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我们吵过架,也决裂过,他一直说我是一个意志力很薄弱的人,因为每次出了什么问题,我脑子第一个跳出来的解决办法就是逃避,或者放弃,可之所以今天您还能见到我们站在一起,是因为他的坚持,或许我还不够格站在他的身边,但是这一次,我也想坚持看看,不能答应您的要求,真的很对不起……” 吴曼丽明显是愣了一下,因为她这一番峰回路转的话。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只要是他认定的人或事,那么旁人无论费多少的工夫,都无法轻易撼动改变,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瞒着儿子找上乔尔的原因。 毕竟感情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只要能够说动一方,那么这件事也就还有回寰的余地,可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一番话非但是没能说动乔尔,反倒是让她在自己面前表明了心迹。 吴曼丽绕是再端庄沉稳的人,这会儿也被那种“护犊心切”的想法冲昏了头脑,甚至还想着,乔尔不肯离开阿声,这不摆明了是要陷阿声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一想到这些,连带刚才对她落下的好印象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拧起了一双精致的眉毛,气愤不已道,“乔小姐,非要我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吗?你一句’你也想坚持看看’,知道阿声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不指望他能通过跟林家联姻来获得江氏财团的继承权,但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落人话柄,说他先是辜负了林家的人,现在还要跟当年害死林家长女歹徒的女儿纠缠不清!你要真是为他好,怎么就不能站在他的立场替他好好想一想?” 乔尔心头一紧,刚才改变心意拒绝她的提议时,就已经料到自己的那番话会触怒吴曼丽,可她也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退缩,动了动唇正要开口时,旁边却忽然响起一个让她心尖颤动的嗓音—— “她不离开我,怎么就不是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了?” 突如其来的熟悉男声,让在场的两个女人皆是一愣。 乔尔完全没有料到,江律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因为刚才吴曼丽故意在自己回了公司之后才打来那通电话,很明显就是为了刻意避开江律声的,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来了医院。 可吴曼丽并不会这么想。 知道这场谈话地点的只有她们两人,自己没跟儿子提起过,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乔尔了,尤其刚才被她那番话一刺激,就更是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的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再投向乔尔时,明显是多了几分埋怨的。 江律声这般精明的男人,当然不会看不穿母亲的那些想法,长腿往前跨了两步,极为自然地牵住乔尔的手,乔尔下意识地往回抽了一下,结果被他攥得更紧,毫不避讳地与她十指紧扣着,干燥温暖的感觉顺着他的掌心传递过来,好似有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功效。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朝吴曼丽解释,“妈,您不用看了,不是乔乔让我过来的。” exKD 【158】儿孙自有儿孙福(3000+) 吴曼丽眼见着儿子对乔尔如此亲昵的举止跟称呼,眼皮跳了跳,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当母亲的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感受,当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心里开始装着另一个女人,甚至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违逆自己的意思时,就会有一种受了冷落的感觉。 不过吴曼丽也并非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中午时分她对乔尔已是那种淡淡疏离的态度,心里的那点盘算,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精明无比的儿子?再加上自己做的毕竟是棒打鸳鸯的恶事,现在被自己的儿子当场撞见,哪怕心有不悦,也只是抿了抿唇,就放缓语气,“你怎么又过来了?” “您让乔乔过来是什么事,我过来就是什么事。” 江律声眉峰微蹙着,淡淡的一句话里却也有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早在中午那一趟来医院时,他就隐约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自己的母亲在温哥华时就已对自己看上的那个女人好奇不已,何至于碰了面,竟是这番冷然的态度? 等他回了公司,果然是没能见到乔尔,而吴曼丽行动又不方便,想要单独见乔尔,必然也是要避开旁人的,那么她们会在哪里见面,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趟来医院,竟然还能意外听到乔尔那样的一番话。 男人眉宇间那些淡淡的戾气很快被柔软所取代,薄唇抿了一下,这才开口,“妈,好歹您要说的这些也是跟我有关的,怎么也不事先问一下我的意见?” 吴曼丽一愣,多少是觉得儿子这句话有几分责怪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可她一个当母亲的,考虑事情的角度自然是跟儿子不同的,既然这事没能瞒过阿声的眼睛,她索性也落落大方地讲出来,“你既然来了,刚才有些话应该也都听到了,我就不再赘述,上次在温哥华,你说你有了自己中意的女孩,我也替你高兴,可是你在下这个决定之前,怎么就不能先考虑一下后果?哪怕是出于对林家以及死去素彬的尊重,你也不能干出这种……” 毕竟是当着乔尔的面,要说出这样的字眼来,吴曼丽还是稍有迟疑,最后放低了声音,透着一种无奈,“这种糊涂事!阿声,一直以来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干涉,因为妈相信自己的儿子做事有分寸,可你……” 不等说完,江律声直接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那么这一次,您也可以继续相信我!” 乔尔站在这对母子中间,真有一种做夹心饼干的感觉,说来说去那些话题都是绕着她的,可让她亲耳听着他们因为自己而争吵,心里仍是会浮上一些异样的情绪。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想要从江律声的掌心之中抽回手,不过男人根本就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反而是加紧了力道,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直接站在了吴曼丽的跟前,“既然您选择相信我,那就应该相信儿子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妈,要是我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抓不住,那才是不值得您信任的人。” “可是阿声,难道你要因为这样,就对林家背信弃义吗?” 吴曼丽心头咯噔一下,眼看着儿子此时的坚决态度,心里的不安跟担忧渐渐扩散开来。 就如同自己刚才跟乔尔说过的那样,哪怕今天站在儿子身边的任何一个跟林家彻底无关的女人,她都愿意欣然接受,甚至是祝福的,可乔尔牵扯的却是跟林家长女的死亡有着直接关系的乔德鑫,吴曼丽对儿子的要求不高,对于江家的那些财产也从未起过什么念头,对她而言,儿子能够做到不争不抢,问心无愧,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显然的,乔尔偏偏就不能够符合“问心无愧”这个要求。 江律声微微垂眸,有些事情到了现在他虽然隐有察觉,但毕竟没有得到验证,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想了片刻,才说,“妈,您可以放心,林家那边,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里,其实说到底,哪怕是当年订了婚之后,我跟素彬也不过就是纯粹的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我不管外界的人会怎么说我江律声,但是对林家,我绝对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吴曼丽还想说些什么,正好看护回到病房没见到人,一路寻到了这里,见到眼前这副场景,明显还是微愣了一下,不过雇主家的事情,她自然也不好多打听,只颔首叫了一声,“太太,到时间吃药了。” “推我母亲上去吧!”江律声看了眼看护,沉声吩咐了一句。 也不等吴曼丽开口,他直接攥着乔尔转身离开了。 “太太……”看护的视线从那边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处收回,这才落在吴曼丽身上,虽然照顾她的时间还不长,不过接触下来,多少也了解这位太太的性子,再加上目睹了刚才那副三人对峙的样子,隐约她也猜出是为了什么事,忍不住宽慰道,“您也宽宽心,好好养身子才是要紧事,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操心了!” 吴曼丽淡笑的同时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回应看护的话,还是自我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是……” 远处那一男一女还在继续走着,许是觉得大庭广众太过张扬,女的使劲想甩开男人的手,男的又偏偏不让,分明都是在赌着气沉着脸的样子,但这么看上去,却又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倒让吴曼丽徒生出一种羡慕来。 是的,羡慕。 因为自己在乔尔的那个年纪,也如她一般爱上一个不应该的男人时,对方却没有为她做过任何的努力,甚至,连想要跟她在一起的尝试都没有做过。 吴曼丽静默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头,对看护说,“走吧,回去吃药了。” ** 黑色卡宴上,静默的气氛仍在缓缓流淌着。 乔尔的视线搁在车窗外的后视镜上,只觉得自己现在坐在江律声车里的感觉,总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中午在医院的那一回,两人才因为吃避孕药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虽然刚才在吴曼丽面前,彼此表达的意思都是不愿意放弃对方,可重新回到单独相处,却又总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怪异。 刚才在面对吴曼丽时,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把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那些给表达了出来。 可现在回忆起来,江律声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医院,该不是把自己说的那番话都给听了去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羞愤地挖条地道钻进去了! 正懊恼地想着,前方路口江律声忽然打了左转弯,那不是回公司的方向。 乔尔诧异地回头看他,“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律声淡淡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我住的地方。” 乔尔一时间语塞,好端端的,她去他住的地方做什么? 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却正好是在这个时候涌上了自己的大脑,不是那种青涩少女的年纪,稍加思考也能体会出这句话里蕴含的深意,可现在青天白日的,再加上他们之间还有未解决的问题,她哪有心思去想那种事? 尤其被他一提,哪怕只是隐晦的,也让她瞬间爆红了脸,最后只能磕磕巴巴地反驳了一句,“那个……我下午还有工作。” “难道你少上一下午的班,公司还不能正常运转了?” 他倒是嗤笑一声,可很快眼神便浓烈了起来,那里面仿佛是有火苗在熊熊燃烧着,“刚才不是还说了不会再躲避的吗?更何况,你觉得现在自己躲得了?” 乔尔心尖重重一颤,自己跟吴曼丽说的那些话,果然是被他听见了,可她说的“不会躲避”,又不是指那个意思,这男人倒还真能误解自己的意思,但再一想,真按他说的,自己现在恐怕还真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儿了。 车子很快到达了江律声所在的公寓。 他用指纹轻轻一按就打开了门,乔尔还来不及看一眼这间公寓的格局跟布置,铺天盖地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江律声一边扯落两人身上的衣物,一边将乔尔拉拽着到了床上,男人的气息很烫,覆身下来的时候,乔尔只觉得跟他触碰到的皮肤都被那种热度给灼伤了一样,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身体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只能抗拒着求饶,“江……江律声,你轻一点……疼,好疼,啊!你干什么……” 男人却不予理会,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我在干什么,你说呢?” 乔尔一瞬脸红到窒息,哪有那个脸皮回答,他却也浑不在意,继续问,“说了会坚持留在我身边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身下的女人明显僵硬了一下,果然他是因为那些话,才这么凶狠地对待自己,“你……你轻点!” 他却越发来劲,低头瞧她一脸薄汗的样子,满足地喟叹,“宝贝儿,刚才听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像现在这样,狠狠地……狠狠地……奖励你!” 说至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几乎听不见。 exKD 【159】加班=约会? 被折腾太累的结果,直接导致她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室内的光线明显是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要暗上许多,乔尔心头一惊,她在这里睡了多久?不仅没回公司上班,该不是连准时回家的机会都错过了吧?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找手机看时间,白细的胳膊从丝质被褥中抽离,想要越过旁边还在沉睡的男人时,指尖却下意识地顿住。 窗外有金色柔暖的夕阳光洒下来,几缕落在他的脸上,衬得男人本就精致的侧脸线条更显深邃立体,尤其是他此刻安静闭眸的样子,简直是跟刚才逞凶作恶时判若两人。 想起刚才…… 乔尔不由地脸色一阵通红,连刚刚才因为睡眠而松弛下来的神经都一瞬紧绷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跟他有过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但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个男人如此急切而凶猛的一面,那仿佛是一头骤然见到了猎物的豹子,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偏偏在折腾她的过程中,他还不断地要她重复在吴曼丽面前说过的那句话。 乔尔实在被他折腾得没法儿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照着他的意思求饶,可那丝毫没能起到缓释的效果,反倒是让他越发的凶狠来劲。 最后也不知是在第几次不省人事之后,她才彻底昏睡了过去。 压下了脑子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乔尔用手肘撑着发酸的身体稍稍起来,才往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探了探,脊背处便有一只滚烫的手掌贴了上来,将她往胸前一搂,男人的声音带了些餍足后的性感沙哑,“找什么?” 乔尔身体一僵,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不过既然他醒了,自己也不用再轻手轻脚地怕吵醒了人,作势便要从床上起来,“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才直起一半的身子又被男人按到了床上,江律声忽然翻身覆了上去,蹙眉说道,“什么毛病,每次做完了就这么急着走人?” “你……别压着我!” 乔尔伸腿动了几下,两人身上都是未着寸缕的,摩擦之间她骤然感觉到了被子里有什么异常,不由吓得身体僵直,不敢动了。 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女人,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她又不禁汗颜,诧异这个男人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刚刚少说也才有过两三次,怎么这么快又来? 乔尔觉得自己都快要养出习惯来了,一旦感知到了他的那种裕念,不管先前心里有多少的不痛快,都能被他吓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般,瞬间没了脾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律声,只能放缓了语气,“你……放开我啊,我真要走了,下午就没去公司上班,现在再不回家,我妈跟我儿子都该找我了。” 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间,不过看那天色肯定是不早了。 正好搁在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乔尔伸手去够,不过被江律声抢先一步夹在了指尖,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乔尔清晰地瞧见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妈妈”二字,不由地眼皮跳了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乔尔不知他拿了自己的电话是什么意思,被那恼人的铃声给吵得,都有些急了,“我妈电话,你快把手机给我!” 江律声皱了下眉,男人来了兴致的时候,当然是最忌讳被人打搅了好事,不过他也不至于完全被那种裕望冲昏头脑,顿了下,还是将手机递回给了她。 乔尔滑动屏幕,迫不及待地搁到耳边接了起来,“喂,妈。” “乔乔,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这都6点半了,你还没到家呢,路上堵车了?” 原来是已经6点半了,乔尔眼神一闪,哪怕是要对着电话撒谎,多少还是带了点心虚的,正要开口说话,结果忽然被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充斥,让她忍不住拧着眉头轻轻“唔”了一声。 关悦群显然也是听到了,不过自然是没能往那方面联想,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出了什么事,忙不迭问,“乔乔,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乔尔咽了口唾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同时狠狠瞪了一眼江律声,警告他别乱来。 不过这根本没能起到丝毫作用,江律声直起身体,那种异样的感觉瞬间就变得更加明显了,他大概还是有所顾及地没发出声音,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要是敢现在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乔尔咬着牙,真要被他这种恶劣的举动给气懵了! 可是电话还在通话中,再加上哪怕她现在能出得了这间公寓的大门,从这里回到家,怎么也得在一个小时之后了。 无奈权衡之下,乔尔只能先寻了个理由应付关悦群,“妈,我还在公司开会呢,今天……事情有点多,我得加班,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了,你跟幸幸先吃吧,别等我了……” “怎么最近一天到晚加班?”关悦群抱怨归抱怨,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再加上听乔尔说是还在开会,就连先前那种听着有点怪异的声音,都被她理解成了是在会议中不方便接听电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忙完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她只简单吩咐了这两句,便挂了电话。 那头的幸幸见外婆跟妈妈通完电话,问道,“妈妈还没有回来,是在加班吗?” “是啊。”关悦群应了一声,总觉得自家女儿的这个工作太过辛苦忙碌,“年纪轻轻的拼工作干什么,这不更没时间找对象了吗!” 前段时间的那个小顾,她瞧着挺好,可也不知什么情况,俩人好像忽然就不再联系了,从关悦群的角度来看,女人总归还是找个归宿,才算正经事。 不过幸幸却不以为然,“我觉得妈妈加班挺好的!” 小家伙早就跟雯雯阿姨打听过了,爸爸跟妈妈可是一起上班的,那加班不就是等于约会了吗?在他的眼里,加班可是越多越好呢! “小没良心!”关悦群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手指刮了一下幸幸的小鼻子,便又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exKD 【160】江律声这样的男人是会讲情话的 等再一次结束那项耗费体力的运动时,乔尔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了。 本就是体力不怎么好的人,再加上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也很少锻炼,哪里经受得住江律声这般来回反复的折腾?可反观自己旁边的那个男人,却是跟没事儿人一样,别说是疲劳了,除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之外,浑身上下倒还透着一种神清气爽的满足感。 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他忽然转过身来,眉梢眼角里还带了点情事过后的余韵,低沉地问她,“宝贝儿累坏了吗,要不要抱你去洗澡?” 乔尔才刚舒缓一些的神经细胞瞬间又变得紧绷起来,才被吃干抹净得快要连骨头都不剩了,哪里还肯让他碰自己一下?闻言一怔,第一反应是卷着被子往边上躲了躲,“不用!你……你离我远点就行。” 江律声勾唇笑了笑,也知道这女人被自己折腾坏了。 33岁的男人,那方面的裕念正来得最是凶猛,今天确实是他没能克制自己,在听到那样一番令他意外的“表白”之后,他压根也不想克制自己,气血涌上大脑的时候,只想要彻底跟她融为一体,当然最后的那次纯属意外,原本不过就是想着用这种方式要挟一下小丫头,可一旦触碰到了她的身体,最先失控的人必然还是他自己。 “身体都进去过了,还怎么离你远点?” 江律声倾身靠过去,扯掉了她身上的被子,白皙的肌肤一下子暴露在眼前,大概真是太过柔嫩的缘故,此时还留有不少自己动情时分弄上去的红印,他的心尖莫名就柔软了下来,低声哄她,“好了宝贝,先不洗澡也不碰你,知道你累坏了,嗯?只抱你一会儿。” 他直接伸臂将人揽到了怀里,乔尔只稍稍动了下,便乖顺躺好,累到没力动弹是一个原因,不可否认的是,哪怕他们之间亲密的次数不算太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确实已经渐渐开始熟悉、甚至是依赖起这个男人的怀抱来。 不久之前才睡了一觉,此时虽然疲乏,但也没有什么睡意,乔尔将脑袋枕在他的胸膛处,想起下午的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对了,你母亲那边……” 她没答应吴曼丽的要求是一回事,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考虑过那些问题。 吴曼丽出于一个母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同时她似乎也有那么点儿了解这个男人,如此的霸道强势,又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林家牵绊住手脚,从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江律声垂眸,视线落在她贴在自己胸前的后脑处,倒是笑了声,“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儿?” 他将自己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处,像是带了那种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情愫,“乔乔,你知不知道,刚才听见你说了那些话,我有多高兴?当时第二趟去医院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我到了之后,听见的是你答应了我母亲的要求,我该做些什么,知道你还在因为中午那个药的事情生气,所以对于这事儿我也并没有什么把握,想了一路更是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那会儿甚至还冒出一个念头,我应该把车开得再快一点,在你答应我母亲的要求跟她妥协之前,就直接把你带走!” 乔尔安静地听着,两条手臂不自觉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或许真的没有想过,像他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还会有……没把握的时候吗? 因为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的脸色闪现过一丝的不可思议,但心底却像是被一股什么温热的东西给包围了,乔尔无非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经历过奔波动荡,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有一个安定温暖的归属,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脖颈处,“我不是没有想过答应你母亲的要求,她总是为你考虑的,只不过……” 只不过,那些答应的话,无论下了多少次决心,她始终没有那个勇气说出来。 “别想太多了。”江律声的指腹在她光洁的肩头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这个动作似是宽慰,他说,“我母亲的性子其实很温和宽厚,思想也通透,只不过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我,就会让她乱了心神,或许这一次,她也是为我着想的,只是她不知道我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今天你们在医院见面的时机也不太对,所以才搞成这样,不过刚才我已经表过态,她会理解的。” 只是她不知道我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她乔尔吗? 心脏仿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窒息了一下,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极少有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坦露心扉的时间,吵架拌嘴占了大多数,以至于她甚至不知道,江律声这样的男人是会讲情话的,而且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句,就能直击她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不过想起中午在医院跟吴曼丽见面的尴尬场景,乔尔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窘了窘,其实她也不是多矫情的人,既然江律声都愿意开诚布公地跟她讲这些,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解释一下中午那件事,毕竟一段感情还是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 “其实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今天中午去买药的时候,如果能好好跟你解释,想来也不会搞成这样,现在我确实是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当初生幸幸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以至于我现在对生孩子这件事还有些后怕,当然我不是不愿意,只是现在的时机真的很不合适……” 话未说完,江律声已经抬起她的下颚,吻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其他的话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只要听到“不是不愿意”那五个字,那就足够了。 exKD 【161】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过来 两人之间的误会才算彻底解开,心意表明,自然是腻歪得有些难舍难分。 等差不多到了8点左右,江律声抱着乔尔到浴室里冲洗了一下身体,原本打算带她出去吃点东西,不过还是考虑到她被自己折腾得两条腿还打着颤,所以干脆直接在公寓里煮了点东西。 虽然没有保姆常住在这里,不过冰箱里的食材倒还是挺丰富的,江律声让乔尔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亲自下厨煎了两份牛排,这才叫她出来吃东西。 非工作的时间,他身上穿了一条休闲的居家裤,搭配简单的白色T恤,褪去了几分严肃深沉,更给人一种慵懒而随意的味道,乔尔跟他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精致餐盘里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你做的?” “这屋子里除了你我,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吗?” 江律声见她瞪大了眸子,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长指捏了刀叉,熟练地将其中一盘牛排切成了小块儿,这才推到乔尔面前,“快吃吧!” 乔尔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用叉子提了一块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不过这个味道,未免也太赞了吧?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虽然知道自己做菜的手艺一般,不过在她眼里,像江律声这类的男人必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亲自下厨的机会必然也不多,可她只尝了一口,就觉得自己的信心几乎要被彻底打击到了。 看来,回家之后她很有必要把自己的厨艺好好练一练! 餐盘上的东西很快吃完,乔尔主动替他收拾好桌子又清洗了碗筷,等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超过了晚上9点。 她伸手挂了下耳廓的头发,示意他,“我该回家了。” 即使是正在交往中的关系,两个人的发展也不至于快到马上能在一起过夜,而且刚才跟母亲打电话时,她说的只是会“晚点回家”而不是“不回家”。 江律声双手抄兜,蹙眉看了她两眼,这才从沙发茶几上提了车钥匙,只是在出了门口的时候,男人忽然攥了她的手指,往开关处按了一下。 乔尔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不过仍是不明白他这个举动的用意,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男人并未回答,只是眉眼不抬地继续在指纹锁旁边的按钮处按了几下,又将她的右手食指往上按了一回,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等扬声器里机械的女声重复了两遍“指纹密码2已设定完毕”,乔尔才反应过来,江律声是在设置她的指纹做密码。 拿她的指纹……做密码吗? 心脏像是骤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撞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然后这种感觉透过指尖,慢慢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等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程序,江律声才转过头来看她,那张白皙柔嫩的脸蛋上还透着一抹被滋润过后的红晕,他低低道,“什么时候想我了,都可以过来在家等我,嗯?” 其实并不算多么重大的举动,但对乔尔来说,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多少安全感的人,被自己的初恋出卖过,也在异国他家飘零过,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男人,极为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指纹按进了密码锁里,告诉她,这个地方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过来。 这无疑是给她那颗沉沉浮浮的心一个最温暖的港湾。 ** 自从那天之后,乔尔觉得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相处好像比以前来得更为自然了。 平时工作的时候,她还是要求江律声不要公布两个人的关系,毕竟公司还算是人多口杂的地方,她可不想有一天自己到了茶水间门口,听到里面全在讨论着有关自己的八卦。 江律声虽然口头答应,不过到底还是假公济私了一回。 每回到了安硕,就寻着各种各样的由头把她叫去总裁办,有时候是送文件、有时候是打印资料,反正所有能吩咐项目部做的事情无一不落在了她的头上,甚至有些本该是总经办那边的事,也不知何故到了她的手上。 甚至有几次,在顶楼偶遇童秘书时,她都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深切的同情。 乔尔都无语了,因为事实是,每回到了总裁办,基本都没她什么事,而那个恶劣的男人找她过来,当然也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无非就是让她在那边待一会儿,有时来了兴致,甚至还会直接在里面的私人休息室里跟她做那种事。 转眼他已经从温哥华回来一个礼拜了。 吴曼丽的腿伤养得不错,乔尔虽然没见到人,不过有时听江律声跟旁的什么人打电话时,也提到过一句两句。 在对待吴曼丽的所有事情上,江律声几乎可以说是亲力亲为,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孝顺,乔尔兀自想着,这里面大概也有几分是希望吴曼丽可以接受自己吧? 所以当某天她从江律声的电话里听到,吴曼丽因为之前那位看护家中长辈生病请假,而需要请旁人照料两日时,犹豫了片刻,她放下碗筷,主动提议道,“要不我去吧?” 江律声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有过片刻怔忪,大概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母亲对她提出过那种要求之后,乔尔还会愿意这样去做,他蹙了下眉,也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淡淡的眸光就那么看着她,似是在思考什么。 乔尔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那天的事情,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再退一万步讲,她始终是你的母亲,而且只是短暂地照料两日,我想就当成是一个增加相处的机会吧,毕竟我多少懂点护理知识,做起来应该不会比那些专业的看护差吧?” 她的语气很是恳切,哪怕江律声心有顾虑,这会儿也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就如乔尔所说,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是同样在他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位置的女人,作为男人,他应该做的是调解,而不是让这两个女人之间一辈子都夹杂着嫌隙。 他将乔尔拉了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替她捋了捋耳廓的头发,柔声问道,“确定要去吗?” 乔尔埋首到他脖颈处,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重重点了点头。 exKD 【162】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吴曼丽住院的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习惯在早上9点吃一次药的。 只不过今天,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9点零5分,那位看护阿嫂却仍是没有出现在病房里。 “杨嫂,杨嫂……” 虽然只是个花钱请来的看护,相处久了多少也是会担心对方的,吴曼丽腿脚不便,只能冲着门口喊了两声,结果没能把杨嫂喊来,倒是阿宗打开了房门问道,“太太,您忘了,看护请假回乡下了,您有什么事吗?” 吴曼丽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杨嫂确实说过有事要回两天乡下,是她自己给忘了。 “年纪大了记性就容易差。”吴曼丽冲阿宗温和地笑了笑,25岁的小伙子,因为当年受过阿声的恩惠,已经在温哥华勤勤恳恳照顾了自己6年,在她眼里也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你也别跟我这儿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阿宗没动,“江先生请来照顾您这两天的人就快到了,我得等人到了才能离开。” 吴曼丽知道他的性子一向就是比较死心眼儿的,倒也不再勉强些什么,冲他招了招手吩咐,“那你就过来帮我倒杯温水,我好吃药。” 她倒还没那么娇弱,没了看护总不至于连个药都吃不利索,虽然需要服用的瓶瓶罐罐很多,不过好在药剂用量她都记得。 阿宗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去拿床头柜边上的杯子,忽然有人从门口处走了进来,阻止了他的动作,“我来吧!” 乔尔很自然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面前,按了一半凉的一半热的,确保水温适宜,这才绕到床边,微笑着递了过去,“抱歉我来晚了,您先吃药吧!” 阿宗自然是知道今天要过来照顾太太的人是这位乔小姐,可吴曼丽是完全不知情的,这会儿骤然见到乔尔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她眼神里的那种惊诧都掩饰不住,“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声找来临时照顾她的人,竟然是乔尔吗? 吴曼丽虽然是个性情温和通透的人,但毕竟是不久之前才跟乔尔有过嫌隙,人都护短,哪怕明知道在当时的状况下,她做出那种选择情有可原,可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儿子,那性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不能说她有多讨厌乔尔,但要说喜欢,那绝对也是谈不上的。 “听阿声说,照顾您的人这两天正好有事,所以我来代一下劳。”乔尔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同时一个一个地拧开了旁边几个药瓶子,按照剂量将吴曼丽需要服用的都放在了一个瓶盖子上,一并递了过去,“先吃药吧,有什么话等吃完了药再说。” 吴曼丽虽然心有不悦,但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接过乔尔手里的水杯跟药,还是吞服了下去,这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宗,“人都已经来了,你就先回去吧!” 阿宗跟在吴曼丽的身边有6年了,当然也是知晓她平日里的性子的,温婉和善,可她现在对着乔小姐,态度虽然不能说是咄咄逼人,却也显得极为冷淡跟疏离。 他今天这一趟听了江先生的吩咐过来,也不仅仅是出于照看吴曼丽,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看着乔小姐别受了委屈的意思。 所以当听完吴曼丽的这句吩咐,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服从,而是下意识地把眼神投向了乔尔。 吴曼丽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连语气也比之先前差了一点,“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难道还能把人吃了不成?你放心,既然阿声愿意把人送过来,回头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阿宗当然猜到吴曼丽有什么话需要跟乔小姐单独讲,犹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关门出去了。 等人一走,吴曼丽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就说,“乔小姐,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如果是为了让我不要再阻拦你们,那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乔尔正在将刚才的药瓶子一个一个拧上,闻言,手里动作倏地一顿。 吴曼丽还在继续说,“……我虽然是阿声的母亲,但是正如我上次跟你说的,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尽过什么做母亲的义务,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选择的权利跟机会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长大,不过这些年下来,阿声事业有成,对我也孝顺,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决定的事情,无论旁人怎么反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所以我也想通了,他的事情,只要他自己高兴,能处理得过来,我也不会想要去干涉或者说改变什么,毕竟我现在的这个身体状况,哪怕真要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的,但至于上次我找你的那一次,说句实话,我不后悔那样做,也没什么好跟你道歉的,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跟角度,无论阿声再反感我那个举动,我也是必须要那样做的,我不能说自己这样一定是百分百朝着为他好的方向去做的,但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无法做到熟视无睹,所以你也没必要来我这里浪费时间,哪怕我今后都不会再做什么去反对你们的事,要我做到理解、祝福,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样我心里也堵得慌,你也不痛快,何必呢?” 乔尔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药瓶,或许来之前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也知道吴曼丽并不可能那么快就接受自己,但她这样一番态度诚恳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骤然听到,还是让她喉咙有些发涩。 吴曼丽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她服用的那个药剂里本来就有一点容易犯困的副作用,这会儿药效上来了,她便拉过被子躺下,在闭上眼睛之前仍是说了一句,“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好歹是高级病房,那么多的医生跟护士在,我也出不了什么事。” 她闭上眼睛休息,许是因为埋在心里的一堆话总算吐露了出来,睡眠质量倒是意外的好,等这一觉醒来,已经是2个小时之后了。 还没到午餐的时间,她就觉得有些饿,结果睁开眼睛,看到仍在病房里忙碌的乔尔,不由神色一怔,“你……你怎么还没走?” exKD 【163】你儿子的照片,给我看看 此时的乔尔正将手中消毒清洗完的毛巾晾在阳台上,闻声知道吴曼丽醒了,微笑着转过脸去,“您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我去买?” 吴曼丽一怔,原本以为自己的表达已经够清楚了,是否能够取得自己的理解与祝福,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她跟阿声之间的关系,那么想来换了谁都应该不会在这上面白费了时间的吧? 可她没想到,在自己一觉醒来之后,乔尔不仅没走,而且还把整个病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这些工作,哪怕是平时杨嫂做起来,都未必能有那么细致,甚至她在跟自己讲话时的那种态度,也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守礼,倒像是完全没把刚才那番话放在心上似的。 说心里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吴曼丽原本就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当然也不会因为乔尔做的这一点小事就来个180度的态度大转弯,直接开怀接纳她。 “乔小姐。”吴曼丽开口叫她。 乔尔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做完了手上的那些事,径直走到床边,“您不用叫我‘乔小姐’那么见外,叫我‘乔尔’或者‘乔乔’都可以。” 吴曼丽叫她的意思,当然不是为了讨论称呼的问题,以为她是没能很好地理解自己刚才的意思,所以又强调了一遍,“我想我刚才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去阻拦你跟阿声什么,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话未说完,已经被乔尔插了进来,“我没觉得自己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她伸手拿过了病床尾部夹着的一张小卡片,那上面记录着病患的一些身体状况以及各个时间段的安排,乔尔扫了几眼,继续说,“当然我也更没有想过,靠着照顾您的这两天起居生活,就能让您彻底改变对我的看法,您有您的立场,这我理解,也不会试图强求着去改变什么,之所以我会过来,只是因为您是阿声的母亲,需要人照顾,仅此而已,如果让您觉得有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您就勉为其难地忍一忍吧,只有两天,等那位看护阿嫂回来了,我就不再过来了。” 吴曼丽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迥然。 尤其是被乔尔这几句坦荡荡的话给堵得,倒更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小人之心了。 乔尔全然没注意到她心里的想法,把小卡片上的内容全都看完,又放回了原位,才说,“腿伤的话,有些东西还是要忌口的,比较适合吃些清淡又补钙的,您休息一下吧,我去楼下买点骨头粥!” 吴曼丽没有吭声,这个态度也不知是算默认还是拒绝。 乔尔见此,直接拎了自己的包就出去了。 吴曼丽盯着乔尔已然消失的背影发了会儿愣,脑子里却总是闪现她刚才用极无所谓的语气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说因为是阿声的母亲,她才会过来照顾,也说如果自己心里不舒服,就勉为其难地忍上两天。 不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人,当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吴曼丽有时也会在想,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转念想一想,哪怕乔尔的父亲当年对林素彬做了多么过分的事,那也是乔德鑫自己的错误,不应该牵扯到他女儿的头上,可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的,用严苛的道德标准去衡量,只要是跟当事人有着一丝半缕的关系,那些无辜的人就是会被拉进同一个漩涡里。 正如当年她跟江世为犯下的错误,不也一样让自己的儿子背负了30多年私生子的骂名吗? 吴曼丽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 到了下午,吴曼丽对乔尔的态度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休息或者看看书,唯一有所改善的地方就是,不会一直抗拒地想要让乔尔离开了。 等到2点半的时候,乔尔推着吴曼丽去门诊大楼做检查。 按照惯例,病人的家属或者是看护之类都是要在外面等候的,乔尔在检查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正好幸幸用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过来。 乔尔接起,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今天是周六,儿子也不用去幼儿园上学,乔尔原本想着可以带小家伙去外面玩一玩,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只能延迟到下周了,昨天晚上跟幸幸解释的时候,尽管她知道小家伙心里肯定会有些失落,不过仍是在她面前表现得自己完全不介意,还跟她说,“妈妈,你去照顾那个生病的老奶奶吧,幸幸迟一个礼拜去玩也没有关系。” 儿子如此乖巧懂事,倒让她这个做妈的心有愧疚了,“妈妈要稍微晚一点才会回来,外婆不在家吗,要不要让雯雯阿姨过来陪你?” 幸幸要真是一个人在家,乔尔铁定是不放心的。 小家伙却说,“外婆只是出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了的,我一个人在家没有问题的哦!” “好,那你乖乖在家,不要乱跑知道吗?” 乔尔又叮嘱了儿子几句,挂电话时,吴曼丽正好检查完了身体,自己推着轮椅出来了,当然她也是听到了几句电话内容,所以随口问道,“跟你儿子打电话?” “嗯,是的。”尽管有些尴尬,乔尔还是点了点头承认。 她当然知道,像吴曼丽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在国外待了30年,要查证一些东西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自己有个儿子的事情,也瞒不了什么,不过这样被当面问起,她也不可能完全坦然相对,毕竟自己在有个儿子的情况下,还跟江律声在一起,这恐怕在吴曼丽心里会显得更掉价吧?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吴曼丽竟然又问了一句,“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她……竟然要问自己看儿子的照片? 乔尔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犹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的相册界面,挑了一张幸幸最近的照片,递了过去。 exKD 【164】这孩子,跟阿声有缘 心情是复杂兼忐忑,更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些什么,因为哪怕幸幸真长得人见人爱,在吴曼丽眼里也会被涂上另一层色彩。 ——因为,这是她跟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吴曼丽从乔尔的手里接过手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眼睛有些花,所以稍稍拿远了些,眯了眯眼,只是这么一瞧,竟是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即使这些年没能够陪着儿子长大,可作为一个母亲,是断然不会忘记儿子小时候的模样的。 尤其是在阿声3岁的那一年,她被迫离开宁城,在得知那个消息之后的几天里,她几乎是夜不能寐,每夜每夜地陪在儿子床边,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盯着他看,恨不得把儿子的样貌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她这会儿瞧着乔尔儿子的照片,怎么竟会跟阿声小时候有7、8分相似? 在上一趟找乔尔之前,吴曼丽当然也是稍加打听过的,乔尔跟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已经4岁了,虽然没能显示出父亲的信息,但从种种迹象表明,应该也不是阿声的,要不然以江世为那般重视血脉的性子,也不可能只是传递给她要拆散这两人的信息,而丝毫不提要把孩子带回江家的事。 可这张照片,又该怎么解释? 吴曼丽都被搞糊涂了,再看乔尔那副紧张又忐忑的表情,想来应该也是没有起过那种怀疑的,虽然心里疑虑重重,但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明之前,吴曼丽当然也不会在乔尔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不动声色将手机还了回去,她只浅笑着说了句,“这孩子,倒是跟阿声挺有缘的。” 乔尔微愣了一下,倒有些意外吴曼丽这副淡然的态度,不过也只是一瞬,眼里的讶异便黯淡了下来。 在没有确切知晓江律声跟幸幸的关系之前,对于类似这样的言论她感到过害怕,彷徨,也有过期待,只是到了现在,已经知道儿子跟江律声并非父子,再去听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讽刺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回了病房。 等到了傍晚时分,乔尔又将所有的毛巾拿出来用滚水煮了一遍消毒,医院这种地方虽然说是治病的,不过也是病菌最多的地方,才刚做完一半,门口处忽然走进来一抹极为熟悉的高大身影。 一身严谨的修身西装搭配墨色领带,一看就是刚从比较正式的会议或者应酬场合过来的。 吴曼丽瞧见儿子这个点过来,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您。”江律声虽然答着话,视线却是直定定地落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女人身上,盯得乔尔脸色一红,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进去忙碌了。 吴曼丽也不是这么没有眼力劲的人,这一看就知道儿子来此是另有目的,尤其是那副眼神团团围着一个女人转的样子,让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味的。 不过这些天下来,多少她也想透了些,一味的阻拦不仅起不到效果,有可能还会让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变僵,再加上乔尔儿子的那件事,她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再上赶着把乔尔往外推了。 “行了,别总盯着看了,要是有什么话,你就把人带出去说吧!”看了眼乔尔在洗手间里忙忙碌碌的背影,吴曼丽忍不住冲自己的儿子说道。 江律声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抿了下薄唇,“妈。” 吴曼丽哪儿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商业场上杀伐决断的,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可谁成想遇到了感情上的事儿,倒是青涩得跟个毛头小伙子没什么两样了。 她叹了口气,“带出去吧,都别在我跟前晃悠了,我想休息一会儿,等下聊完了,让她给我买一份中午吃过的骨头粥上来就行。” 江律声锋锐的眸子动了一下,哪怕母亲仍是没说过半句的好话,不过那字里行间透出来的细微变化,他还是清晰捕捉到了,至少是说明她不再很强烈地反对了,道了声“好”,便将乔尔带离了病房。 不等下电梯,乔尔就忍不住抱怨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说等6点半才来接我的吗?” 刚才在病房的时候她就想说了,不过还是怕吴曼丽会产生什么误会,一直忍着没提。 “唔……想你了。”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江律声毫不顾及地将人搂到了怀里。 乔尔头皮发麻地伸手推他,“有摄像头!” “又没脱衣服,怕什么?” 乔尔气恼地瞪了一眼着他没个正形的样子,他倒也浑不在意,稍稍松开了一些,才恢复了正经,“我母亲那边,有没有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 “没有。” 乔尔想了一下,除去自己早上刚到时让她有些许反感之外,吴曼丽倒真没说过什么让她为难的话,甚至在看了幸幸的照片之后,对她的态度反而还稍稍软了一些,“你也别把这事想的太严重,我觉得你母亲还是挺好相处的人,再说不就两天吗,等会儿你就别上去了,还有明天也别来找我,要不然我怕你妈妈会有什么想法。” 江律声蹙了下眉,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个冷落自己的态度。 乔尔有时候真觉得,这个男人看着无往不利,犯起幼稚病来也跟个小孩没两样,她瞧了一眼电梯上的数字显示还在8楼,这才踮起脚,主动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这样行了吧?” ** 等人走了之后,吴曼丽的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乔尔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跟自己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就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闪动着,她自己遥控着轮椅在走廊外边透了会儿气,最终还是没能沉住气,想着要给温哥华那边的帮佣打个电话,让她把以前江世为寄去的阿声小时候的照片找出来,做个对比。 病房里阿声他们随时会回来,走廊里又人多口杂的,吴曼丽想了想,还是推着轮椅到了楼梯间,拨通了温哥华公寓那边的座机。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的帮佣是知道太太电话的,一口不怎么利索的中文问道,“太太,您有什么事吗?” “Lisa,你去我房间右边的床头柜,帮我找个东西……” 考虑到对方中文不好,吴曼丽还是刻意放慢了语速,正要开口说后半句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轮椅被人大力推了一把,她整个人顿时失重,尖叫一声,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exKD 【165】我看你真是找死! 十几阶的楼梯,连人带手机带轮椅滚落下去,那种磕磕碰碰的声音都持续了好久。 吴曼丽原本身体就不太好,旧伤又未愈,此刻骤然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只闷哼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彻底昏迷了过去。 台阶上,从莉冷眼瞧着,哪怕因为做着这种恶事而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她从心底渐渐流淌出来的情绪,却是痛快。 心里的这一口气,足足堵了30几年,从莉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是眼里容不下的,必定会想着办法除去,以前吴曼丽身在温哥华时也就算了,现在江世为亲手将人送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尤其这段时间,林家的那个小女儿跟她打得火热,恐怕等吴曼丽身体有所好转,就该说那些谈婚论嫁的事儿了,林毅鸿一直都有跟江家联姻的打算,从莉也不是没有想办法阻止过,可既然对方不听,那么她也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当然这一次,从莉也学乖了。 江世为给她的警告,她照单全收,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吴曼丽的那个儿子,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手腕,让她不由自主地忌惮着。 她阴着脸色勾了勾唇,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只漂亮精巧的耳环,正打算往台阶的下方扔,手腕忽然被人从后方用力地捏住,她抖了一下,就听见一道愤怒的中年男声刻意压低了传来,“你疯了你!” 毕竟是正在做着损害人的事,骤然被人逮住,从莉还是心有戚戚的。 不过很快,她便判断出这道中年男声的主人是谁,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阴测测的笑,回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吗,林毅鸿?” 毫不克制的音量,还是让林毅鸿眼皮跳了跳。 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瞧了瞧,确定没有人经过,才将从莉拉到了楼梯间的角落里,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干着损人性命的事,居然能怪到我的头上来?我倒真是想看看,等阿声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弄死你!” 一听到“阿声”两个字,从莉只觉心口的那股火烧得更旺了,“一天到晚阿声阿声,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往上倒贴了,也没能让他管你叫一声‘岳父大人’,我可听说他最近还跟那个强奸犯的女儿走得很近,真是被人打了脸还要凑上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去他那里告我一状,没准他一个高兴,就能收了你那个下药倒贴的女儿呢!” 话一出口,连从莉自己都意识到说得有些过头,不过毕竟她还掌握着林毅鸿的把柄,也是有恃无恐。 “你……”林毅鸿气得一张脸都在抖,正要说些什么,眼睛忽然被从莉手里那个亮晶晶的东西给晃了两下。 他眯眼瞧过去,只觉得有点眼熟,再想仔细一瞧,从莉却忽然用手指覆住不给他看了,脸上甚至还有那么点做贼心虚的表情。 林毅鸿明显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冷声质问道,“什么东西?” 从莉哪会愿意给他看?猛地将手往回一抽,林毅鸿毕竟是个力气大过她的男人,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从莉使不上劲,那串亮闪闪的耳环就那么“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林毅鸿这回的表情可不仅仅是吃惊了,因为他认得,那是自己女儿林采依的东西。 “从莉,你……你竟然想把这件事嫁祸到采依头上?” 绕是林毅鸿再忌惮从莉,一旦牵扯到了女儿,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扼着从莉腕子的手直接往上,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真是找死!” 从莉猛烈咳嗽了几下,一张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扭曲着,但她真不觉得林毅鸿敢就这么掐死自己,“……难道,只有你能替你的女儿考虑吗?咳咳……我就不该替我自己的儿子考虑考虑?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真把我惹急了,那件事情抖出来,你……你也占不到半点好处!” 林毅鸿怒目紧盯着这个女人,真是有种恨不得掐死她的冲动。 可他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尤其想到从莉的最后那句话,掐住她脖子的手还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最后,那力道紧了又松,像是带了深切的恨意却又无可奈何,他还是愤愤地松了手。 捡起地上的那枚耳环,林毅鸿还是稍有停顿地看向从莉,“就这一次,要再有下次,被我知道你打采依的主意,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冷哼一声,直接扬长而去。 ** 乔尔拎着打包好的粥回到了住院部的大楼。 江律声虽然放心不下,不过到底还是顾念着她的立场,没有跟着一起上来,只说是在医院门口的车子里等她。 正好电梯“叮”了一声,移门打开,乔尔跨步进去的同时,眼角的余光似是瞥见了什么,她心头一紧,自己好像是见到了——林毅鸿? 对于当年的那位受害者林素彬的父亲,乔尔当然不会太过陌生,再加上前段时间从雯茵那里听到过,林毅鸿一家已经从西雅图搬迁回了宁城,想来不会有错。 她伸着脖子,想要透过电梯里拥挤的人群往外张望确认时,那电梯门却正好“叮”了一声,缓缓阖上了。 乔尔收回了视线,倒忽然有些不理解自己这个举动,确认他是不是林毅鸿做什么,道歉认错么? 以他们两家人这般尴尬对立的关系,还是尽量避免见面会比较好吧? 压下了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乔尔回到病房,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吴曼丽腿脚不便,哪怕依靠着轮椅,也是走不远的,不过毕竟身边无人跟着,乔尔仍是不太放心,搁下了打包回来的粥,便沿着病房门口的一条走廊去找。 医院病房的构造是一目了然的,乔尔一眼望去没见到吴曼丽的身影,辗转到了旁边的茶水间,只是刚要入内,视线扫到了另一边的楼梯间时,脚步倏地停住。 ——十几阶的楼梯下方,吴曼丽就躺在地上,脸上还有不少的伤痕,旁边的轮椅亦是歪歪斜斜倒着。 她心尖一颤,正走到台阶处,身后忽然插进来一道女声,带着讶异,“……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采依的视线随着乔尔望过去,见到了台阶下方倒地不醒的吴曼丽,也被吓了一跳,“你把吴阿姨推下去了!” exKD 【166】杀人未遂,罪名太大 虽然林采依一直都知道,阿声没能跟这个女人彻底断掉,但从她的了解来看,吴阿姨绝对是不喜欢她的,甚至不久之前她才听说吴曼丽单独找了乔尔,说了让她离开阿声之类的话。 所以她也乐得安心,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千金小姐,不懂得照顾人,每天跑一趟医院来看吴曼丽,都已经让她觉得乏味至极,趁着吴曼丽病情有所好转,她便抽空跟朋友去了一趟短途旅行放松放松。 再怎么说,自己是吴曼丽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不会变,要说陪伴左右,前段时间她也好歹装了几天的孝顺样子,要比起一个强奸犯的女儿,她自认为在吴曼丽的心里还是优越了不少的。 可她现在真是意外,乔尔竟然会出现这里。 这是不是说明,吴曼丽已经改变了态度,甚至试着打算接受乔尔了呢? 林采依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而此刻吴曼丽就倒在台阶下方,她进来这个楼梯间之前,里面又只有乔尔一个人,先不去管这个判断是否武断,她要是连这种机会都把握不住,那脑袋就跟被门挤了没什么两样了。 当即,一把揪住乔尔的衣领,恶狠狠地指责道,“你还真是狠心,因为吴阿姨不同意你跟阿声,就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吗?” 乔尔完全懵了。 她走到楼梯间的时间,不过也就比林采依早了那么十几秒,眼看着倒在台阶下方昏迷不醒的吴曼丽,眼里那种震惊还来不及散去,此时骤然听到林采依这番指控,她茫然地回过脸,想要反驳,“……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林采依哼了声,“还想抵赖?我进来之前,这里面只有你跟吴阿姨两个人,不是你还会有谁!要不是我到得及时,恐怕你现在早就跑了吧?” 乔尔只觉这人胡搅蛮缠,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吴曼丽身下有一滩红色的血迹在渐渐蔓延开来。 她眼皮跳了跳,哪里还顾得上跟林采依争辩什么,甩开她的手就往楼梯下方走去,林采依当然不肯就这么放人,乔尔急了,用力一把推开了她,“先别吵了!再吵下去错过急救时间,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毕竟是个有医学常识的人,再加上她听江律声提过,吴曼丽的血型比较罕见,更是不能让她有失血过多的危险。 林采依被乔尔推了一把,侧转方向时,显然也是看到了吴曼丽周边的血渍,脸上的愤怒顿时被慌张取代,无论如何,吴曼丽在她眼里也是一张王牌,她当然不希望会出什么意外。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联系了医生,好在这里就是医院,在抢救时间上还是占据优势的,很快吴曼丽便被抬进了手术室。 乔尔挨着外面的墙壁站着,整个人都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手术室的灯一直持续地亮着,她的心情便松弛不下来。 不过这类抢救手术,一般都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结束,这么干站着等也不是回事,乔尔觉得腿有些麻,索性便扶着旁边的长凳,刚想坐下,林采依便警觉地直起身体,“你去哪儿,想跑吗?” 乔尔只觉一阵无语,也懒得搭理她什么。 正好静谧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乔尔还没反应过来,林采依已经迫不及待迎了上去,同时嘴里喊了一声,“江叔叔。” 乔尔一怔,抬头果然是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江世为。 脊背下意识地僵了僵,乔尔知道江世为是很不喜欢见到自己跟江律声有什么关系的,那么此刻她出现在江律声母亲所在的医院里,必定也只会让这种“不喜欢”的感觉更为强烈。 不过对方毕竟是长辈,出于礼貌,乔尔还是朝他微微点头。 这种谦卑守礼的态度,却没能让江世为有一丝的改观,他沉着一张脸,只不悦地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林采依自然是将这一幕观察得一清二楚,心里就别提有多得意了。 原本江世为就是她找来的人,既然已经想好了要把这顶帽子扣到乔尔的头上,林采依自然也要找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解决这件事,江律声那边,她是不敢贸然说些什么的,哪怕真开了那个口,也难保阿声不会偏袒乔尔。 而江世为则不同,虽然碍于家里的太太,但她兀自想着,毕竟吴曼丽是阿声的母亲,多少他也会有点感情的吧?而乔尔又是当年害死她姐姐歹徒的女儿,光是这个身份往这儿一摆,江世为也必须从严处理。 所以不等对方发问,林采依便主动提及,“江叔叔,刚才真是吓坏我了!我刚才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吴阿姨,结果没在病房里见到人,谁成想出来找了一圈,竟然见到吴阿姨被人推下了楼梯,当时她身旁的那个血啊,流了一地……” 林采依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果然,江世为闻言,脸上的表情沉下了不止一分,冷声问道,“见到是什么人推的没有?” “这我倒是没有亲眼瞧见。”林采依一双漂亮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我进去的时候,吴阿姨就已经倒在台阶下方了,不过乔小姐,刚才你也在里面的,是吧?” 话锋一下就对准了乔尔,这一回,连江世为的视线都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实林采依会指控自己,乔尔丝毫不感到意外,刚才在楼梯间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脏水泼自己身上来了。 可现在当着江世为的面,林采依用这样一种迂回的方式却更具说服力的方式,将线索引到了她身上,还是让乔尔的喉头不自觉地紧了紧,她可以认为林采依是栽赃嫁祸,但却不能不顾及到这几句话在江世为心目中的份量。 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太大。 “江老爷子,我……” 乔尔抬起头,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的,可后半句还没能说出口,便被江世为蹙眉打断,“我没说过要听你的解释——” 他很快调转视线,鹰隼般犀利的目光落在林采依身上,嗓音寒彻,“把你刚才见到的,再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 exKD 【167】真正的价值所在 大概真是没见过江世为如此盛怒的样子,连林采依也是被吓了一跳。 眼神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乔尔,见到那张本就白皙的小脸被江世为这一吓,更显苍白羸弱,林采依脸上才算是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反正话是江世为让她说的,而且自己也不过就是陈述事实,她倒更觉底气十足,吸了口气,“今天本来我是打算去看望吴阿姨的,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我就想着她腿脚不便,必定也走不远,就在病房周边找了一圈,结果路过楼梯间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人,我就进去找了一下,当时吴阿姨就已经倒在台阶下方了,而台阶上面只有乔尔一个人站着,不过当时的情况肯定是要先救人,所以我也没问过她什么,想着这样大的一桩事,总得由江叔叔您亲自来处理,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林采依这番话说得可圈可点的,留了三分余地,但却比直接指控乔尔来得更具杀伤力。 果然,在听完这一番话之后,江世为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那双锋锐如鹰隼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情绪,仿佛是要透过眼睛,将她整个人看穿。 他问,“采依说的,都是事实?” “是。”乔尔顿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我到那个楼梯间的时间,也只比林小姐早了半分钟不到,而且去到那里的时候,已经……” “半分钟——足够做很多事了吧!”林采依冷哼了一声,这种时候也不会由着她为自己辩解,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吴阿姨应该找过你吧,说过让你离开阿声之类的话?” 吴曼丽找过乔尔的事情,江世为自然也是知情的。 说到底,上次他来医院给吴曼丽传达的那个信息,无非也就是想通过吴曼丽来劝服儿子,别再跟乔德鑫的女儿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 能否跟林家联姻另是一说,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因为一个乔德鑫的女儿,就跟林毅鸿彻底闹翻了脸。 江世为其实并不关心到底是谁推了吴曼丽下楼,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致电给了市医院的院长,对方向他承诺,吴女士的伤势可以救治,并无生命危险,那么对他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现在能够借着这次事件,去解决一个自己并不愿意看到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 江世为按在拐杖顶端的手指稍稍动了动,眼神示意跟着他一同过来的两个保镖,保镖很快会意,直接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乔尔的手臂。 乔尔一惊,下意识看向江世为,“江老爷子,人不是我推下楼的!” 即使知道江世为对自己没有好感,乔尔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希望在这种如此严重的事情面前,他能够讲道理。 不需要任何的偏袒,只要公平处理就行。 她没想到的是,江世为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任何解释,乔尔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可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的,手上稍稍用力,乔尔便疼得拧起了眉。 江世为冰冷的声音在此刻传来,“事实摆在眼前,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既然采依指证了你,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把人给我带出去!” 两名黑衣保镖冲江世为点了点头,架起乔尔就要往外走。 乔尔心脏一缩,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警察局吗? 不!她不能去那种地方,以涉嫌杀人未遂的罪名来看,警方至少要扣留自己24小时,那么她母亲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推吴曼丽下楼,为什么要被当成杀人犯这样对待? 乔尔卯足劲又挣扎了两下,可偏偏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那两个保镖平时对人也是凶狠惯了,哪怕被自己禁锢着的是个娇滴滴的女人,也丝毫不会起什么怜悯之心,其中一个更觉这女人难搞无比,正要伸手狠狠教训她一下,忽然有一道寒气逼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住手!” 乔尔一怔,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那种丝丝入扣的烟草气息随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而进入鼻腔,安心的同时,她竟忽然有种委屈到想哭的冲动。 江律声锋锐的视线紧盯着乔尔手臂部位的那几个红印,眸光冷下不止一寸。 或许每次在做完那种事情之后,她的身体也会留下他动情时分弄上去的红印,即便是那样,事后他也会心疼自责不已,更不用说,此刻乔尔手臂上的红印,是被这两个保镖用力掐出来的。 男人长腿往前两步,那两个架着乔尔的保镖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1米87的身高,即使是站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他的嗓音寡淡,每一个字却又透着慑人无比的气魄,“放开她。” 两名保镖不禁面面相觑,虽然是在江世为的手底下做事,但素来也知二少爷不好惹,犹疑的片刻,江世为已经看到自己儿子拦住两名保镖去路的一幕,怒气冲冲走了过来,“阿声,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律声并未作答,甚至视线都没往江世为的方向看上一眼,只低头解开了衬衫袖口上的扣子,声音低缓冰凉,“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两名保镖抓住乔尔胳膊的手不约而同地松了松。 不过毕竟是跟在江世为身边多年的人了,再加上格斗的本事也不低,他们当然也不会因为江律声的一句话就放人。 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名保镖还是冲他点了点头,恭敬道,“二少爷,我们不过就是按吩咐办事的人,还请您不要为难……” 话未说完,江律声已经一脚朝他的小腹处踹了过去。 那名保镖一时不备,再加上这一踹的力度不小,他只闷哼了一声,便朝地上倒了下去,另一个只眼神闪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也是如出一辙地被踹倒在了地上。 exKD 【168】您也动了我的人 两名保镖应声倒地,江律声手臂一伸,拉过乔尔就直接护在了怀里。 原本这一趟,他是不打算再上来的,乔尔跟母亲吴曼丽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稍有缓解,他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可在楼下的车里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仍是没见到乔尔下楼的身影,反而是意外见到了老爷子的车经过,那么不用想,也知道是楼上这边出了点什么意外。 果然,在他疾步朝住院大楼走去的时候,医院这边的负责人来了电话,说是他的母亲被人推下了楼,现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江律声眉心动了一下,虽然还不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但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会是乔尔,男人长指插入她的发间,安慰似的抚了几下,柔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有。”乔尔摇了摇头,抓着他的衬衫就迫不及待地解释,“江、江律声,你母亲不是我推下去的……” “嗯,我知道,别怕!”江律声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站到自己的身后。 不过这个举动落在江世为的眼里,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球,自己的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也就罢了,可现在事关吴曼丽,他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将人护在了身后,还动手打了自己的两个保镖。 江世为赤红的眸子瞧着倒在地上的那两名保镖,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击了两下,脸上的表情更是勃然大怒,“阿声,我看你现在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我的人都敢打!” “您不也动了我的人吗?” 相较于江世为一脸的盛怒,江律声就显得镇定得多,男人的视线极为淡然地扫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好似还勾了下唇角,才接着往下说,“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江世为明显是愣了一下,不可能听不出来,江律声说的就是自己上次去了乔德鑫家楼下,想要将这个女人一家送出国的事情。 那一次的时候,他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自己,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无论需要费多大的劲,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得到,还让自己尊重他的选择。 当时江世为还想着,阿声对那个女人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男人嘛,对于自己得不到的女人,总会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新鲜劲一过,这件事也就算这么过去了,毕竟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儿子,跟林家又是那样尴尬的身份,自己的儿子哪怕再是鬼迷心窍,也不至于连这一点轻重都不分。 可他哪里想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别说是对这个女人的兴致减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却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甚至是包庇这个女人! 江世为的心里自然是不能痛快的,他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把你妈推下了楼梯,害得她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你现在还打算这么包庇着这个祸水,你觉得合适?” 江律声不答反问,“乔乔推我母亲下楼的,有谁亲眼目睹了?” 江世为冷笑着,那种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转头看向林采依,而后者却是在对视上江世为那两道阴戾的目光时,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要说把自己目睹的那一幕讲给江世为听,林采依心里多少是有几分把握的,毕竟江世为也不喜欢乔尔,光是这一点,足以让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可阿声不一样,一句话还没问,他就是这样一副护着乔尔的样子了,自己再多说几句,不更是引他的反感吗? 林采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可也正是江律声护着乔尔的那股劲,让她心里的妒火中烧。 凭什么? 这个女人谁也不是,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阿声的宠爱? 林采依从小就是在众星拱月的环境中长大的,对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是不肯轻易罢手,所以阿声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下了狠心地把乔尔往死里折腾。 反正自己陈述的也是客观事实,更何况有江世为在场,她便也放宽了心,“我看到了,吴阿姨倒在台阶下面的时候,就只有乔尔一个人在场,不是她还能是谁……” “你亲眼看见的?” “那是当然!” 江律声忽而一笑,再看向林采依时,眼神锋锐如同利刃,“我是问你,你亲眼目睹,乔尔伸手把我母亲推下去的画面了?” 林采依喉头动了动,一个“是”字就含在嘴里,她却忽然有些不敢说出口,尤其是对视上那双湛黑慑人的眸子,倒叫她心里一虚,连先前佯装出来的气势都被瞬间打回。 他说的这一幕,林采依当然是没能亲眼目睹,因为自己进去时吴曼丽已经是倒在台阶下方的状态了,而台阶上又只站了一个乔尔,她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地将脏水往她身上泼罢了。 林采依一时被他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双漂亮的眼眸闪了闪,江律声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抬了下手,“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的眸光悠悠一转,再度落在江世为身上,“只是见到这种程度而已,就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她做的,爸,您不觉得这样有点武断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最大的嫌疑人,在事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我把人送去警局,这样有什么问题!”江世为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哪怕在认定乔尔是否是行凶者的这件事上,他存了那么点私心,那也是师出有名的,就更别说他现在只是打算送人去警局协助调查。 当然,那之后他原本的安排就是,跟那边的局长支会一声,那么调查的方向,自然也是会按照江世为的意愿来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 但这也并不代表,江律声就考虑不到这一层面,男人垂落的眼睑微动了动,笑了声,倒是忽然掉转了话题,“我母亲的事,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心了?” exKD 【169】有些事要问你 林采依此刻就站在江世为的边上,在江律声云淡风轻地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她明显是感觉到,旁边江世为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对于江家的那些事情,林采依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她姐姐林素彬去世之后,她一度以为自己就会是那个名正言顺站在江律声身边,甚至是要跟他结婚生子的女人,未来婆家的事,哪怕事先不知情,她也会想着法儿地去打听。 据说当年吴曼丽还没被送出国的时候,那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江夫人就没少找过她的麻烦,最严重的一次,还“不小心”把吴曼丽关到了地下室里,整整两天两夜,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这人早就是一命呜呼了。 而当时的江世为,忌惮着从家势力,又因为并非真心喜欢吴曼丽,只是想要她生下的儿子而已,所以对这些事,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再后来,吴曼丽就被迫送到了国外,因为不适应温哥华的那种气候,也没少折腾进医院,不过整整30年来,江世为却从未踏足过温哥华去看吴曼丽一次,可谓冷血无情至极。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从小养在身边,这对父子却始终亲近不起来的原因。 江世为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语气已是十分勉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说至最后,江世为几乎是咬牙切齿。 毕竟是跟江律声血脉相连的父亲,乔尔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他们之间的亲情有所僵化,她这个尴尬的身份摆在这里,哪怕江世为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自己,都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江律声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就已经够了,若再为了自己跟江世为起冲突,只怕事情更难收场。 所以她还是拉了拉男人的衣袖,示意他稍稍注意一下语气,不过这个举动正好是方便了江律声,他顺势伸手绕到了乔尔的背后,就将人搂到了怀里。 乔尔心里的那些顾虑,他并非不知,无论对江世为此刻的所作所为有多反感,面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他父亲,是给予了他生命还有成长环境的人,但同时,他也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女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 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老爷子的车子经过呢?又或者说,再晚了几分钟上来呢? 后果会是什么,他几乎不敢去想。 所以这一次,无论他的举动有多触怒到江世为,他也必须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他江律声的女人,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招惹的! 江律声见乔尔的脸色闪过一丝红晕,到底还是怕羞地挣扎了一下,但他也没有要因此放开人的打算,反而是将那只清瘦的小胳膊抓得更紧了些,抬眸看向江世为,“爸,我是什么意思,您应该很清楚,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我妈,我的担忧程度自然是不会比您少,但就凭林采依的一面之词,你就认定乔乔是行凶者,这样的处理方式我不能认同。” 说到此处,他似是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朝林采依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继续道,“这也就是乔乔太过老实的缘故,若她一口咬定今天推我妈下楼梯的人是林采依,双方各执一词的话,您又打算怎么处理,把两个人同时移交警方吗?” 站在旁边的林采依一听自己也要被送去警局,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呢?江叔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进去的时候,吴阿姨已经倒在楼梯下面了,里面乔尔就站着呢,怎么可能是我推的……” “行了,没人说你干的……”江世为蹙了蹙苍老泛白的眉,林采依那个脑瓜子听不出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来,江律声这就是在暗指他处事太过偏颇的意思。 因为这也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你想怎么样?” “今天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彻查到底的。”提起这件事,江律声脸上仍是有未消的怒意。 其实宁城到底有什么人在盯着他母亲,他心里隐约还是有数的,只不过,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也没来得及调查什么,他也当然不能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 长指点了两下侧边的裤腿,只说,“我妈回来宁城才这么几天,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对她下手了,想来这个积怨也是不浅,但不论今天推她下楼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笔账,我必定会连本带利地跟他算清楚!” 他说完,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二人,便带着乔尔径直离开。 江世为叹息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烦心的事情一多,脑仁也跟着阵阵地疼。 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也不知是像了谁,心思城府倒跟他年轻的时候有的一拼,可真要说起处事的手段来,哪怕连如今的自己都忌惮着几分,把罪名扣在乔尔头上的事情既然行不通,那么他要去查吴曼丽的事情,便让他去查好了。 江世为眼神示意两个保镖,正要下楼,脑子却是里再度闪现过江律声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让他眼皮跟着跳了跳,怎么听起来,阿声的怀疑对象好像是——从莉? ** 等带着乔尔回到了车子上,江律声才说,“别怕,现在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家,嗯?” 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乔尔就跟母亲承诺过晚上要回家吃饭的,很难得的周末,她也想空出部分时间来陪伴家人,这件事,江律声当然也知道,所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才急着把人给送回去。 不过在车子发动之前,乔尔仍是不放心地提了一句,“你不用先等你母亲出手术室吗?其实这里到我家不远,我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医院里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乔尔虽然知道吴曼丽没有那么快就出手术室,不过江律声作为儿子,这种时候好歹是应该陪在自己母亲身边的。 “医生那边全都确认过情况了,阿宗也已经到外面守着了,我妈不会有事。”江律声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声线低沉而温柔,“林采依还在这附近,不把你安全送到我放心不下,正好,路上也有些事要问你。” exKD 【170】真的没怀疑过我吗 是因为……怕林采依中途对自己做些什么,所以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吗? 只是想到这些,心里的那些慌张跟不安就像是自动褪散,浮上眉眼的,都是恬淡而温柔的笑意。 不过她也知道,江律声打算在路上问自己的,应该是有关今天在楼梯间吴曼丽被人推下楼的那件事,毕竟她到事发地点的时间比林采依要早,那么相对来说,她应该也算是事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了吧? 乔尔稍稍坐直了身体,“你要问我的,是不是……” “除了手臂,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的?”不等她说完,江律声话已经问出了口。 乔尔一愣,原本都准备好要说楼梯间的事情了,可没想到话锋转变得太快,以至于她一时有些茫然失措,只睁大了一双水茵茵的眸子,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江律声蹙了下眉,不知道她这个反应是弄伤了还是没有,眼下时间紧迫,自己的母亲那边,他当然也是挂心的,所以隔了几秒,不见乔尔回答,他干脆直接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没有受伤……”乔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吓,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憋红了脸就按住了自己胸前的纽扣,“你……你别看了,我真的没受什么伤,更何况……外面有人的!” 眼见挡风玻璃外确实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江律声这才止了动作,不过大掌顺势抓起她一边的胳膊,借着车灯仔细观察了那上面的红印。 跟刚才在医院走廊时比起来,倒是淡了许多,男人眉眼间的那股戾气才算消弭一半,收回视线打算发动车子时,却发现自己旁边的那个小女人,正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羞赧又怔愣,而且还带了那么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江律声回望她一眼,蹙眉问道,“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乔尔低头挽了一下耳廓的碎发,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会问我楼梯间里发生的事情。” 江律声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却像是怕弄伤她似的,没敢用力,他的嗓音更柔,“会问,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是我不知道的,刚才遭到诬蔑要被人带走的时候害不害怕,这些,我也关心。” 一听到“诬蔑”两个字,乔尔心尖颤了颤,“你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我吗?” “怀疑你做什么?” 江律声盯着她这副不可思议到几乎是惊喜的样子,倒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乔乔,既然要了你,我就一定会护你到底,更何况,要是对你连这点了解都没有,我还敢说自己是你男人吗?或许林采依刚才说的都是事实,但我仍是不相信,你会对我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除非你亲口告诉我,那是你做的,但是刚才在楼上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人不是你推下楼的,那就够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不过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嗯?今晚我会很忙,从送你到家之后开始,我要把所有精力放在我母亲身上,所以现在,我必须先确定你怎么样,哪怕回去之后,你因为今天的事而睡不着,这种情况我都不会允许发生,知道了吗?” 乔尔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其实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江律声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可每当她遇到这种危机时刻的时候,却能够最为真切而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是占据了重要位置的。 重要到,他会不问缘由地站出来维护自己,也会细致地关心她心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我真的没事,我只被他们拉着走了两步,你就已经赶到了。” 乔尔主动伸手,沿着男人的两侧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楼梯间里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比林采依到了早不了几分钟,买完粥回去的时候,在病房里没有见到你母亲,所以出去找了一圈,结果在楼梯间发现了她,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摔下去了,因为当时脑子里太过混乱,所以也没能注意到什么细节,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去的时候里面是没有其他人的,大概也就几十秒的时间吧,林采依就出现了,一口咬定是我把人推下楼的。” 说到此处,乔尔拧眉顿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也不会是林采依干的。”她仔细回忆了楼梯间里的状况,“林采依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很震惊的,我觉得那种表情应该骗不了人,后来我跟她争吵了几句,见到你母亲身旁有血流了出来,我马上提议先找医生过来抢救,还是林采依出去通知的医护人员,况且今天她父亲也在市医院,我想她总不可能挑了这样一个时机来做这种事吧?” 无关于林采依对自己是否存有敌意,在这种事情上,乔尔还是会摆出一个端正客观的态度来的。 只不过,江律声却是从她的这段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个信息,“她父亲,你是说林毅鸿?” “是啊。”乔尔不知道林毅鸿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不过想了想还是说,“我上电梯的时候他正好下来,应该不会认错人的。” 当年爸爸跟林素彬出了那件事,乔尔在法院的时候也没少见过林家的人,对林毅鸿当然是印象深刻,再加上像他这样的知名企业家,也经常在报纸杂志上露脸,乔尔觉得自己不会认错,只是从江律声的这个反应来看,明显是有些不对劲。 她松开了手,从男人的怀抱里稍稍起身,“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江律声已经收敛起那几分疑惑的表情,俯身在她樱红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眼神宠溺,“不早了,先送你回去吧!” …… 从玫瑰苑回到医院的车速,比去时几乎要快了一倍。 等江律声再次到达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不仅阿宗,秦路也已经在走廊里等候着,并且带了一队保镖过来,整齐守在手术室外。 江律声一边往里走去,一边摘掉了自己衬衫领口处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同时眉眼不抬冲身后问,“有什么发现?” exKD 【171】在楼梯间,找到一样东西 秦路紧跟其后,在江律声将乔尔送回玫瑰苑的这段时间里,他自然是已经把能确认的信息基本都确认过一遍了。 所以汇报道,“江总,已经查过了监控视频,因为楼梯间的位置比较偏,属于摄像死角,所以没有能拍到到底是谁把太太推下了楼,至于那一层走廊上的监控,也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坏了,想来应该是行凶者蓄意破坏的。” 监控视频被人破坏掉,江律声对此倒丝毫不觉意外。 楼梯间那个地方,台阶前的空地还是挺大的,再加上吴曼丽使用的轮椅都是有防滑以及刹车功效的,所以可以直接排除掉因为自己不小心而摔下楼的可能性。 既然是蓄意的,那么对方不可能连这些后续问题都考虑不到。 男人的长腿迈到了手术室门口,停了下来,像是蹙眉思考着什么,秦路见此,也不敢打扰,只等江律声长指按了按太阳穴,走到边上有窗的地方点了根烟,他才继续说,“事发之前,太太应该是在打电话,确认过通话记录,是打到温哥华公寓的,只是手机在摔下楼梯的时候也一并摔破了,所以当时跟太太打电话的帮佣也说了,没有听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但是刚才我去那个楼梯间仔细查看过,找到了一样东西。” 江律声眉心动了一下,“什么东西?” 秦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很小的透明塑封袋,恭敬递了过去,江律声直接摊到了掌心,那里面的东西太过细小,以至于若不是仔细去看,一时还真注意不到。 但在光线下,它却是无比闪耀,发着红艳夺目的光。 哪怕是江律声这个对珠宝没有什么研究的人,也辨认得出来,那是一颗血钻。 这种钻石稀有而昂贵,多以进口为主,一般的珠宝行里根本就买不到,哪怕是上流社会的女性,也鲜有佩戴的,但这种颗粒大小的,应该不会是戒指上的主钻,而是耳环或者项链上的配钻。 血钻…… 江律声捻动着手里的烟,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在林采依24岁本命年的生日宴上,林毅鸿送的礼物,就是一对镶着血钻的耳环。 “再去确认一下,这颗钻石的来源。” 江律声说完,正好见到手术室的灯光灭了,有医护人员推着刚做完手术的吴曼丽出来,他随手就将烟蒂按在了垃圾桶上,走过去,“我母亲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虽然事先已经跟医生确认过吴曼丽的情况,不过亲眼目睹她穿着手术服,昏迷不醒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场景,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揪紧了一下。 这是生育他的母亲,但他作为儿子,在外可以做到呼风唤雨,却连给她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都做不到,男人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愧疚跟无力感。 “江先生,吴女士受伤的程度不是太严重,手术也很成功,不必担心。”主刀医生也是抹了一把汗,毕竟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医院里,是需要院方负全责的,再加上以江律声在宁城的势头,要真不高兴了跺一跺脚,他们这医院就可以随时准备关门了,“不过吴女士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起码要等6个小时左右才会醒来,有什么话需要问的,也得等到那个时候。” 江律声淡淡地“嗯”了一声,等吴曼丽被推着回到了病房,他哪儿也没去,只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静默守着。 …… 吴曼丽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转亮。 毕竟体质比起一般人差了些,再加上麻药的作用,昏昏沉沉的,她还是足足睡了8个多小时,只是一醒来,瞧见了自己儿子站在窗台前挺拔的背影,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阿声……” 吴曼丽的声音还透了些虚弱,不过在这个静谧的病房里,江律声还是清晰捕捉到了,他转头走到了床前,扶她坐了起来,“妈,您醒了,好点没有?” 一看到吊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再加上起身时的那种疼痛感,吴曼丽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了不少,她早已习惯,只是见到儿子面容上的倦态以及没来得及清理的胡渣,就知他是在这里陪了自己一整夜,叹息了一声,“又让你担心了吧?”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江律声瞧着母亲苍白羸弱的脸色,眉峰不由地堆紧了些,“您是我妈,当儿子的担心你,难道不应该?” “那我要是一直昏迷不醒,你是不是还打算,不吃不喝不睡地在这儿陪我?” 吴曼丽明显是在心疼自己的儿子,不过说完这句,见儿子的脸色更沉,她也就没这个话题继续往下,“你也别太担忧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辈子待在医院的时间倒比待在家里要多得多,但老天爷也没来收了我,足见我这条命还是够硬的。” 江律声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这就是在刻意地宽慰自己? 或许母亲现在确实是性命无忧,但这些年来在医院吃的苦,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江律声长指点了两下桌沿,似是有过片刻犹疑,不过还是问了句,“昨天您被人推下楼之前,有没有留意到什么?” 吴曼丽一愣,想来儿子应该是已经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了,不过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稍稍回忆了一下,便说,“其实到底是谁推的我下楼,我倒真是没有瞧见,所以也不能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彻底昏迷过去之前,隐隐约约像是听到有一男一女在吵架,至于具体说的什么内容,我就真的记不得了。” “对了阿声——”吴曼丽想了想,关于乔尔那个儿子的问题,仍是萦绕心头。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处秦路已经敲门走了进来,手里多了几份文件,大概还是顾忌到吴曼丽在场,所以只叫了声“江总”、“太太”,便等候在一旁。 江律声点头会意,当然也没留意到母亲后面说了什么,只叮嘱了一句“您好好休息,我出去办点事”,便跟秦路一块儿离开了。 exKD 【172】不是凶手,也可以成为凶手 秦路此时急着过来汇报的,自然是跟楼梯间发现的那颗血钻有关。 他跟在江律声的身边也有很多年了,说不上对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有什么十足十的了解,但也不可能连他的这点脾气都摸不透。 这些年,虽然太太远在温哥华,但江总一直都很孝顺,甚至这几年每到年底,他都会推掉手头的工作专程去温哥华陪太太过年,而现在,有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无疑是触及到了这个男人的底线。 一等出了病房区,秦路就直接汇报了他调查所得的结果,“江总,那颗血钻的来源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尺寸的大小,是镶嵌在耳环上面的,这种耳环是限量款,全球只有三对,一对还保留在设计师的手里,另外一对是被芬兰的一名女富豪给买下了,还有一对是被林毅鸿所买下的,并且……” “并且作为了生日礼物送给林采依,对吗?” 秦路一愣,看来江总是早有此猜测了。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是的,不过据说林采依前两天刚刚弄丢了一只,所以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没有佩戴过,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她做的,只是有人故意想要嫁祸到她头上而已。” 江律声抿了下薄唇没有说话,只伸手到兜里,随意地把玩着里面的烟盒。 林采依不是真正的行凶者,这一点他很清楚。 前段时间他母亲出了车祸之后,他一直没有隐瞒自己找人调查的举动,这也算是给林采依的一记重重警示,所以在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再有那个胆量来做些什么。 更何况,吴曼丽接受了她的血液,此时对林采依来说无疑是一张王牌,她又有什么理由要置她与死地呢? 可既然这件事不是林采依做的,而她私人物品上的配钻又恰巧出现在那里,那么也能从中说明点什么问题。 尤其他想到,在出事的那个时间段,林毅鸿也曾出现在医院里,可那个要把整件事嫁祸给林采依的人,又绝对不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再联系到他母亲刚才说的,在彻底昏迷之前,隐约听到的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那么把这一切都联系到一起,他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毅鸿竟然跟从莉,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律声眉心动了动,忽然扭头问道,“温哥华那起车祸的调查报告,寄到了没有?” 秦路表情稍有一顿,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不过还是回答,“昨天就到了,只是因为太太临时出了这样的事,没能来得及告诉您。” 其实在温哥华发生的那场车祸,早在5天以前就确认了是林采依背地里使的手脚。 对于这个结果,秦路丝毫不感到意外,这位林家二小姐为了得到江总,无所不用其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手段跟计谋还真是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倒让秦路觉得,像是背后有什么人给她指了条路似的。 不过再是迂回蜿蜒的计策,总也有被人看穿的时候。 原本他以为,江总会因为此事而勃然大怒,毕竟事关至亲的性命安危,无论换了谁,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没想到江律声确认了结果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只吩咐了让他把温哥华那边带有肇事者亲笔签字确认的调查报告原件寄回国内,自此就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秦路原本以为,江律声多少是顾念着林素彬的情面,打算对林采依网开一面,但见他现在提及此事,显然也不是要放过她的打算。 “林采依确实不是推我母亲下楼梯的人,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她就不能成为行凶者。” 江律声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一晚上没有阖眼,男人的眼白部分遍布血丝,但那里面所折射出来的光,依旧是深邃而锋锐的,他举着烟抽了一口,这才淡淡开腔,“把你收到的调查报告,还有在医院楼梯间的那颗血钻一并送到警署去报案,就说是有人多次蓄意要谋害我母亲,让警方帮忙协助调查。”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秦路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白在江律声的身边跟那么多年了。 对于温哥华设计他母亲车祸的事情,江律声并非不打算处理,而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处理。 想要动林采依,需要一个正当合适的理由,因为这背后牵扯到的是江林两家30多年以来的交情,而如今既然有人替他搭好了这座桥,那么他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一方面确实是到了时候解决林采依,而另一方面,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挖一挖林毅鸿跟从莉之间的猫腻。 与他而言,真正要对付一个人,不差在短时间上的早或晚,只在于程度的深浅,而对于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他底线的人,他必然会连根拔除。 ——林采依是如此,以后的从莉也会是如此。 ** 林毅鸿最近很少回家,因为新工程正处于一个起步的阶段,每天除了在公司开会之外,还需要亲自去工地里走动,查看一下建造的进程,再加上这也是他从西雅图回来之后第一次在宁城做的项目,所以必然是花了不少时间跟心思的。 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哪怕心有余,力却是不足了,一段时间这么忙碌下来,身体多处已经开始抗议了。 林毅鸿也没法子,只得请了一个中医按摩的师傅,每天午休的时间到他办公室里来做半个小时的推拿。 这天中午,按摩的师傅才刚按了两下,家里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林毅鸿接起,天气渐热,再加上被按得舒服了,多少带了些困意,随意问了句,“什么事?” 那头的林太太,却是细细碎碎哭了起来,“毅鸿,采……采依她……” 一听到是跟女儿有关的,林毅鸿倏地睁开了眼,不过见自家太太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倒先急了,“哎呀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林太太一顿,缓了口气才道,“采依,被警方带走了!” exKD 【173】不是采依,那是谁? “江总,现在公司门口围了很多记者,应该都是想来采访那份声明的事情,您看,现在需要如何处理?” 跟秦路的通话中,背景音显得颇为嘈杂,江律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夹了烟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林家在宁城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上林毅鸿这段时间为了新项目造势,没少在媒体面前露脸,而现在林采依又因为涉嫌杀人罪被警方带走,媒体那边怎么可能会嗅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呢? 当然,作为林家的前准女婿,以及如今受害者的亲生儿子,江律声自然也会不可避免地被卷进这场风波之中。 不过与其说是不可避免,倒应该说他还在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林采依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晚上,他便发表了一份声明,撇清了之前由媒体捕风捉影报道的他跟林采依之间的关系,并且表明,自己的母亲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他一定会对此事追究到底。 那么此时此刻,在晶盛集团的楼下围满了想要采访他的记者,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必处理。”男人慢条斯理地眯眸抽了口烟,才淡淡说道,“既然媒体对这件事情那么感兴趣,当然也不能叫他们失望,这样,警方那边调查的进展,你适当地抛一点出去,维持好一定的热度就行了。” 秦路好歹也是个聪明人,见他话说到了这样的份上,自然也是明白过来,这是要对林毅鸿采取点什么措施了。 这边的江律声挂了电话,手里的一根烟还没有抽完,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这里是安硕,想要采访他的那些记者们,此刻应该都还围在晶盛大厦的门口,况且哪怕真是记者上门,也不会是这般来势汹汹的架势,男人的薄唇一勾,心下一动也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他。 果不其然,办公室的大门很快被人粗暴地推开,那个站在门口处勃然盛怒的男人,除了林毅鸿,还会有谁? 童秘书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这个时间段,江总一般是不允许别人上来打扰的。 这个男人倒好,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越过总经办就往这里面闯,童秘书毕竟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哪怕是想拦也拦不住,眼见着人已经进了总裁办的大门,只能满脸懊恼地冲江律声解释了一句,“实在抱歉江总,这位先生他……我已经说了您在休息,不过他还是硬要闯进来……” 说到最后,童秘书的头低得都恨不得贴到地上去了,自己连本职工作没能做好,自然是怕江总责怪的。 不过出乎意料,江律声只稍稍抬头,表情既不意外,也没有丝毫恼怒,只吩咐了一句“你先出去”,便将手里的半截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童秘书正巴不得,朝男人恭敬点了下头,便关门退了出去。 室内的光线因为大门阖上而骤然暗了不少,气氛亦是紧张而僵持的。 如今林采依人尚在警局,而他不仅是报案人,还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就通过媒体撇清了自己跟林采依并非未婚夫妇的事实。 绕是林毅鸿平日里再是老奸巨猾、城府深厚,一旦遇到了跟自己的至亲有关的事情,这会儿也会如同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失了分寸,找上他是必然的。 “林叔叔。”江律声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长腿,蹙眉问道,“不知您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林毅鸿一张老脸阴沉得可怕,冷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就指着他道,“你现在把采依害成这个样子,你说我找你该是什么事!” 林毅鸿赤红着眸子,眼里迸发出的那种怒火,简直是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彻底吞噬! 在得到女儿林采依被警方带走的消息至今,整整48个小时,他没有阖眼过一分钟,自己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是冷静不下来的,四年前亲眼体验过了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如今对于林采依,他更是加倍疼惜。 其实以他这样的能力地位,也并非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可他哪里想到,现在别说是把人保释出来,想要见上一面都成了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江律声提前跟警局那边打了招呼的。 或许采依确实犯了错,但江律声如今的举动,摆明了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男人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这话我就听不太懂了,采依被警方带走,那是因为她犯了法,证据确凿,你说我害的采依,这我没法赞同,难道我这个当儿子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害了而无动于衷,这在你眼里才符合逻辑?” “谁拦着你找真凶了?”林毅鸿正在气头上,猛然敲了敲桌子,“你去找害你母亲的人,这跟采依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又不是采依干的!” “不是采依,那是谁?”江律声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盯着林毅鸿,一字一句道,“事发现场有她耳环上的钻石,如果这件事不是她做的,那你告诉我,她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林毅鸿一愣,被怒气冲昏头脑时,有些话也就不经地思索脱口而出了。 可被江律声这么一问,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眼神不禁闪烁了两下。 采依的那只耳环,是他亲手在从莉手里抢过来的,那对耳环的表面镶满了碎钻,大概是在争夺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落了一颗在地上,林毅鸿作为一个男人,哪儿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只将耳环往林采依的梳妆台上一扔,便以为高枕无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非但不是在帮她,反而是害了她,警方派人来家里搜查的时候,正好是搜到了那对缺了一颗血钻的耳环,这显然是比只剩一只,更能增加她的嫌疑。 林毅鸿犹疑着,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供出了从莉,是否就能解决一切呢? exKD 【174】陌生遥远的感觉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瞬,便被排除掉。 或许这样确实是救出女儿最为简单直接的方法,但后续会引发的麻烦,亦是无穷的。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回女儿。 这么一想,林毅鸿的心神倒是定了定,虽然脸上的怒意未消,但气势明显也是弱了几分的,“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林毅鸿哼了声,“我也不想跟你多废什么话,阿声,四年前素彬就这么走了,不能说是由你导致的,但也确实跟你们江家脱离不了干系,现在我就采依一个女儿,无论是看在我们两家多年来的交情,还是当你还素彬的债,你都必须把人从警局给我弄出来!” “还债?”江律声的眉宇间浮上一丝淡然的诧异,旋即倒是笑了声,“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欠了素彬什么东西,既然你让我还,不如先给我讲讲清楚,我所欠下的,到底是什么?” “你……”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林毅鸿一张老脸已然是风云骤变,手指发颤地指了指他,却是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站在原地,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半晌才缓释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素彬是被你们江家的私人医生给害死的,难道你还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不成!” 即使是面对林毅鸿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江律声脸色仍是无常,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始终盯着对面那张盛怒的脸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在提起林素彬时,林毅鸿的脸上除了愤怒,却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可言。 这么来看,林素彬还活着的事情,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江律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这才在身后的椅子上落座,“我没讲过要置身事外的话,所以上次西雅图的那个项目才没能让林叔叔承担了损失,至于采依的事情,我认为你找了我也没有用,警署那边既然已经立案调查,那么必然是要查出点什么东西来,才能收得了场的。” 说到此处,男人略作停顿,像是想到些什么,“有件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上次我母亲在温哥华出的车祸,是采依设计的,调查报告跟肇事者的证词已经在警方手里了,与其在这里跟我耗费时间,我想,你更有必要替她找一个好点的律师。” 林毅鸿这回的表情已经完全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当时听说女儿给吴曼丽献了血时,他确实是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从阿声母亲下手”这个主意还是自己替她出的,可他哪里想到,采依竟然真有这个胆量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江律声呢? 那场车祸距今已有10多天了,他一直按兵不动,却到这个时候才把证据拿出来,摆明了就是要一击置采依于死地。 他愤恨、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地,走出了总裁办的大门。 可谁成想,还没走到电梯,竟是意外遇见了捧着文件上来的乔尔。 乔尔也是明显愣了一下。 虽然这几天的新闻跟网络,铺天盖地都是林采依因为涉嫌杀人而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哪怕林毅鸿会来公司找江律声,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种两个人面对面碰上的尴尬局面,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毕竟当年的事情,是爸爸害了林素彬,所以在面对林家的人时,她本能地徒生出一股愧疚以及心虚感来。 脚步顿住,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再一想到林毅鸿大概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她只微微点了下头,便打算直接越过他。 可林毅鸿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现在这样的局面,你满意了吧?” 乔尔心头一紧,跨出一半的脚步下意识缩了回来。 林采依成为嫌疑人被警方带走,确实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因为在吴曼丽出事的那天,自己还跟江律声提过,觉得那件事不像是林采依做的,至于后来,警方是如何提证,如何判定的林采依有罪,这些事情她也没有仔细想过。 可这并不代表,对于林采依被抓入狱这件事,她会用一个“满意”的态度去对待。 “林先生……” 乔尔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被林毅鸿摆了摆手打断,“你不用跟我多说什么,大概真是我林毅鸿上辈子欠了你们乔家的人,一个大女儿死在乔德鑫的手里还不够,现在连采依……” 他叹了口气,嗓音颤抖之中却也带着一丝恨意,“连采依也是这样!我知道你想说,采依被警局调查,跟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你怎么不去想想,要不是因为你,江律声会这么积极地想要置我女儿于死地吗?这次推吴曼丽下楼的事情,分明就不是采依做的,江律声却还是要执意把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这种忘恩负义又狠戾决绝的男人,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林毅鸿说完,冷哼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安硕的大楼。 可乔尔的脑子里却是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他刚才的这番话,久久未能从震颤中走出来。 不是因为他说江律声是忘恩负义又狠戾决绝的男人,也不是因为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是他说——因为自己,江律声故意将推吴曼丽下楼的罪名扣在了林采依的头上。 哪怕在一开始得知林采依就是行凶者时,她也曾有过一丝疑虑,但却始终没有想过,她是冤枉的这种可能性,因为警方那边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这件事应该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 可现在林毅鸿分明是在告诉她,林采依之所以成了这个事件的替死鬼,那都是因为江律声在暗中动了手脚的缘故。 “怎么站在这儿,不进来?”身后,低沉又熟悉的男声兀自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尔倏地回头,果然是见到江律声那抹挺拔颀长的身影就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可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男人,透着一种陌生遥远的感觉。 exKD 【175】这个男人,太过可怕 男人的俊容上带着浅薄的笑意,哪怕是才刚因为林毅鸿的事情而略感烦扰,在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倒像是能够自动驱散心头的阴霾似的,连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五月的天气渐热,乔尔身上只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连衣裙,料子有些薄透,哪怕那里面还有个抹胸,女人身上那种凹凸玲珑的线条却是隐约被勾勒得恰到好处。 江律声越发看得心猿意马起来,伸手想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时,却明显感觉到那具柔软细腻的身体像是倏地惊蛰了一下。 “怎么了?”江律声蹙起眉头,眼神这般精明锋锐的男人,不至于看不出来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身体不舒服了?” 伸手要去探她的额头,却被乔尔抗拒地推开了,“没……没有不舒服,你别靠我那么近,会被人看到的……” 她的反应还是跟平时无异,只是在面对他时,眉眼间所透出的那种情绪,却不再是羞赧跟懊恼,而是带了一丝惊惧的。 “你见过林毅鸿了?” 江律声蹙了下眉,眼神这般锋锐精明的男人,不至于看不出来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再一联想到林毅鸿离开也不过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那么也就不难明白她的反常了。 男人薄唇抿了一下,只朝着办公室的方向抬了抬下颚,“先进去再说吧!” 乔尔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无论此刻心里存了多少疑问,这个随时会有人出没的走廊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总裁办。 等阖上了门,江律声直接就问,“林毅鸿跟你说了些什么?”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要听她亲口讲出来,才能够确认。 乔尔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英俊成熟,眸底透出一种极致的柔情,这样一个男人,哪怕他们之间的背景有太大的差距跟矛盾,却也依旧让她迷恋,甚至是沦陷。 可她现在看着这张熟悉到几乎是要刻到自己骨子里去的精致脸庞,却又觉得无论自己离得多近,却始终都看不透他的想法。 污蔑林采依,这种事情,真的会是他做的吗? 乔尔深吸了口气,不答反问,“推你母亲下楼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林采依做的?” 江律声紧蹙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心里的猜测到底还是得到了印证。 林毅鸿那只老狐狸,此时急红了眼是必然的,只不过临走前,他还真是不忘丢个麻烦给自己。 有关林采依的那件事情,算是他跟林家之间的私人恩怨,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始终认为没有什么必要把乔尔牵扯进来。 “是不是林采依做的,这是警方该评判的事情。”江律声舔了一下薄唇,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警方那边已经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采依就是行凶者。” 可乔尔却是没能被他的这句话给说服,摇了摇头,“不是,我想知道的不是警方那边怎么处理,而是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由你主导的?” 或许她对林采依这个人也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好几次还因为林采依对自己的陷害而吃了不少亏,这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坦然接受林采依也是被人嫁祸的事实。 尤其这一起嫁祸的实施者,还是江律声。 不管他做这一切的初衷是否是为了自己,可这样的行为,终究是太过残忍。 江律声低头凝视着乔尔水茵茵的眸子,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那里面清晰倒映着自己的的身形轮廓,可那双乌黑澄澈的瞳仁一张一缩,透出来的情绪,分明是惊惧。 因为害怕自己? 眉峰不由得堆紧了些,他不否认自己这一次是想一击打垮林采依的,要说起手段来,那也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哪怕不是很情愿,江律声好歹也解释了一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可这句话却没能够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是让乔尔的一颗心更为慌乱不安起来,仿佛是有一股寒气,随着血液而流窜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乔尔完全没有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林采依这个人,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哪怕她是有嫌疑的,你好歹应该先把整件事情调查清楚了再作决定,也不能就这样顺水推舟地直接把她给推了出去啊!”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什么,瞳仁剧烈地缩了一下,“不……不对,林采依不是真正的行凶者,对不对?你说的那个证据,是她耳环上面的血钻,可是那天我在楼梯间见到她的时候,她耳朵上分明就没有戴任何的佩饰……” 或许当林毅鸿一开始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乔尔还只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林毅鸿护女心切,哪怕自己的女儿真做了什么错事,他也必然会想方设法地维护。 跟他比起来,乔尔当然是更愿意相信江律声的话,所以在进了这间办公室之后,她很直接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只要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么无论是什么,她都会选择相信。 可他的回答,却无疑是直接往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谎话,但这场对话进行到这里,乔尔几乎是可以肯定,江律声是在明知林采依跟此事无关的情况之下,还设计嫁祸给了她。 或许像他这样身处高位的男人,行事不可避免地都会带些手段,但此时此刻,乔尔的脑子里却是忽然闪现过上次在监狱里见到的,她爸爸那张苍老的脸。 也许她爸爸也是罪有应得,可在4年前,他也不一样遭受过江律声所谓的那些“手段”,才会致使刑期被加到了7年吗? 当初她觉得,两个人所处的立场不同,再加上林素彬惨死,她作为施暴者的家属,根本没有这个脸去指责对方什么,可如今把这两件事串连在一起,只让她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 exKD 【176】真那么希望自己的爸爸是强奸犯 江律声已然是注意到她骤变的脸色。 其实说穿了,在这件事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蓄意谋杀的罪名,林采依早在温哥华就已经犯下,多一条还是少一条,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更何况,林毅鸿也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坐牢,而他主要的目的,是要通过林采依来逼一逼林毅鸿。 既然林素彬仍活于世,那么乔德鑫当年所犯下的那件事,也许还会存在着什么隐情。 对于自己当年推波助澜加重乔德鑫刑期的那件事,江律声并没有什么特别愧疚的感觉,当年林素彬以他未婚妻的名义被强奸而后自杀,他答应林家的要求,无非也就是出于一个未婚夫的责任而已。 而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乔尔既然成了他的女人,有关她家人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去关心,只是如今,一切尚在迷雾之中,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乔乔……” 江律声舔了下有些发干的薄唇,到底是想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手掌才刚伸了过去,还没触及到乔尔的身体,便被她惊蛰般地一下推开。 “你……别碰我!”乔尔喝着气,嗓音尖锐之中带了一丝颤意,“江律声,我不知道你故意把这样罪名推到林采依的头上,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光就这件事而言,她是无辜的,被冤枉的,如果你只是因为那天她想把事情嫁祸到我头上才这样做的,那大可不必,这样的行为跟林采依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分别?” 她一口气说完,对面的男人却不急于回应,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早已酝酿出一片密布的乌云。 许是那种强大而慑人的气场太过浓烈,乔尔侧了侧脸,下意识地想要往后倒退两步时,对面的男人却是以为她要直接离开,猛地伸手扼住了乔尔的手腕。 他的力道太强,甚至是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着的怒意,乔尔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之中。 他冷声问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这么迫不及待想找警察证明林采依的清白了?” 乔尔愣了一下,也知道是他是误会了自己的举动。 要说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是认为江律声做得不对,可也不至于到了要让她去警局澄清这些,毕竟,诬陷林采依的事情是江律声一手设计的,要真的追究起来,这里面最大的责任人,不还是江律声吗? 哪怕心里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不舍得让江律声经历那些的。 “你……你先放开我!”乔尔到底还是带了些气的,这个时候也不愿意他就这样抱着自己,可卯着劲推了几下,用力得额头都快要憋出一层细汗了,也是没能推开江律声的禁锢。 最后她索性也放弃了抵抗,有些黯淡地说道,“算了,我知道这些事情,无论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愿意听我的,就当我没问也没说,你放开我,我要出去工作了。” 乔尔根本就不愿意在这间办公室里多作停留,可按在自己腰间的那股力道却是越发加重,坚硬如石的肌肉几乎硌得她生疼。 她抬起头,才发现江律声的眼神已是冷戾无比。 或许自己选择了对她隐瞒部分真相,确实是会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哪怕是要对他发点小脾气,他也可以无条件地忍让、包容她。 可最刺痛江律声耳膜的,无非也就是那句“如果你只是因为那天她想把事情嫁祸到我头上才这样做的,那大可不必”,就算自己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她,她也会因为自己所谓的那些“道德标准”,而全然否认他的付出。 “对着别人的时候,你倒真是善良得让人无法理解。” 男人的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嗓音冷下不止一个度,“4年前林家的人恨不得把你爸赶尽杀绝,现在你居然还这么义正言辞地在我面前替林采依说好话,是觉得这样能让她领情,还是能让你爸早点从那个牢里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爸!”乔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一张小脸上仍是愤懑不平的表情,可那双眼睛里晶亮的液体却是越来越多。 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也不去管自己的脸上到底有多难看,“你口口声声说林家人把我爸赶尽杀绝,那你就很好吗?如果没有当时你对林家提供的帮助,我爸根本就不至于会被判7年那么久,你别以为这些事情可以瞒过我!我是替我爸觉得愧对林家,因为他犯了罪,害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走上了自杀的路,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领我的情,你觉得我虚伪也好、做作也罢,那你自己呢?明明知道我跟你之间是这么尴尬的身份,你来招惹我做什么?” 江律声显然也是在气头上,尤其是见她这副泪眼婆娑的样子,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伸手替她去擦,可一想到两个人此时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便很快打消了那种念头,只是心头那种莫名的烦躁却只增不减。 他收回了手,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却又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够解气,干脆直接从脖子上扯落了下来,同时盯着乔尔的脸蛋愤愤道,“你还真这么希望自己的爸爸就是强奸犯了?” 话一说完,他明显是愣了一下。 人在被气愤冲昏头脑的时候,有些不该说的话也就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了。 乔德鑫的事情,他暂时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从如今那些初现端倪的线索来看,倒不像是那么简单似的。 而此刻他对面的那张脸蛋,明显也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有过片刻的怔忪。 江律声不知她是否从自己的那句话里听出了点什么,但现在他也没有要告诉乔尔的打算,因为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至亲,就会显得关心则乱。 男人蹙眉,也不等乔尔开口说些什么,只用那种略带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两眼,便扔下了自己的领带,直接出去了。 exKD 【177】不切实际的想法 乔尔盯着门口处男人离开的背影,只觉一阵莫名其妙。 虽然两个人吵架的时候,难以避免都会带了些脾气,可更应该生气的那个人,好像是她才对吧? 尤其在江律声离开之前,还说了句什么话来着? ——“你还真这么希望自己的爸爸就是强奸犯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要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成:她的爸爸并不是强奸犯,而只是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是这样认为而已,所以江律声说这句话时,明显是带了几分责备的语气。 可只是一秒,她便把脑子里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抹了去。 虽然已经过去4年,但对于那件如噩梦般的事情,她却始终不曾忘记分毫。 根据警方的记录,那也是在希尔顿酒店的套房里,其实说来也巧,自己被罗思昶下药送了人跟爸爸强暴林素彬,不仅是发生在同一天晚上,连酒店都是同一间。 据说当时的套房里,只有爸爸跟林素彬两个人在场,林素彬当时身上的衣物皆被撕碎,验了伤,也被法医判断确实是遭受过性侵的,而爸爸在被警方带走之后,几乎是没有作任何狡辩或者抵抗,便在第一时间认了罪。 考虑到林素彬的身体以及心理状况,警方原本是安排她先在医院休息几日,再录口供,只是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林素彬便在病房里割腕自杀了。 再之后,林家的人便将所有的怨恨都加注在了爸爸身上,凭借着家族势力向警方施压,很快爸爸便被判定了7年的牢狱。 事到如今,他已经在监狱里安然待了4年,哪怕一开始再是无法接受的事实,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慢慢习惯起来。 可要说那件事并不是爸爸做的…… 乔尔摇了摇头,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或许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爸爸也一直是个本分守己、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可如果不是他的话,为什么当初他会认罪呢? 她觉得自己大概真是被江律声气懵了,连脑子里想的这些事情也毫无逻辑可言。 他刚才的意思,应该是在嘲讽自己替林采依开脱吧? 乔尔叹了口气,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所处的立场一直都是呈对立状态的,只是怎么如今瞧着,竟是变成她跟林家的人站在了一条线上,而江律声处在对立面? 这些事太过复杂,她也不愿意去多想,空旷而奢华的办公室里到处都充斥着江律声独有的那种味道,乔尔想着自己出来也挺久了,未免惹同事起疑,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回到了项目部。 旁边位置的施桑桑不在,不过同事之间关于她的话题倒是没停过。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婚期将近的关系,所以今天下午特地请了假,去试订婚礼服了。 八卦的来源地自然是蔓蔓。 因为施桑桑为人比较傲慢的关系,在同事堆里也鲜有交好的,只有蔓蔓对她那个3.8克拉的大钻戒羡慕不已,聊起时难免提到几句有关施桑桑未婚夫的事情。 “哎哎哎……你们知不知道,桑桑姐的未婚夫可是富二代啊,家里好像开公司的,听说比她还小1岁呢,不过人特高特帅,有一次我下班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开着豪车来接桑桑姐,亲眼看见的呐!” 另一个还不信,“真的假的,高富帅怎么会愿意跟桑桑订婚,受不受得了她那脾气啊?” “要不是高富帅,那她手上那枚鸽子蛋难道还是捡来的不成?” …… 也只有趁施桑桑不在的时候,项目部里的几个女同事才敢八卦到她头上,不过因为除了蔓蔓,也没人见过施桑桑那位神秘的未婚夫,所以具体也形容不出来,对方到底是有多高,多富,多帅。 话题很快就从未婚夫转变到了订婚宴送多少礼金上面。 乔尔心绪不佳,倒是没怎么注意听。 虽然自己也曾答应了要去参加施桑桑的订婚宴,不过毕竟两人关系一般,到时候问问同事都给多少,她随大流就行了。 临近傍晚4点的时候,孟雯茵来了电话,说是等她下班之后过来安硕接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乔尔想着,自己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过雯茵了,工作忙是一个原因,当然还有一点,是因为自己的私人时间大多被江律声给侵占了。 她道了声好,又打了电话到家里跟关悦群说明情况。 等到下班时间,一出公司大门,便见到了孟雯茵的车子停在门口,乔尔直接打开副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听见孟雯茵揶揄的声音传来,“哎呀呀,这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嘛,这才几天没见,你这脸就粉嫩得跟朵桃花似的!” 乔尔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褒奖的词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显然也是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顺手扣上了安全带,“开车吧!” “吵架了?”孟雯茵没理会她的话,反而是拉上了手刹,转过身来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的意思。 虽然自己没什么丰厚的感情经历,不过好歹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尤其在她问出了这一句之后,乔尔那种欲言又止又带了点失落的反应,更是让孟雯茵肯定了心中所想。 “什么原因啊,不会又是因为林家的那些事吧?”这是孟雯茵脑子里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乔乔不是那种会在恋爱中撒娇任性的人,而且她看得出来,江律声对乔乔也是不错,总不至于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起来,再加上最近林采依涉嫌杀人未遂的事情在宁城闹得沸沸扬扬,想来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跟林家有关。 孟雯茵不清楚这个中的牵连,只以为是林采依被捕之后,林家的人来找乔乔麻烦,“要我说,江律声在这件事情上,立场也算是坚定了,连死去林素彬的面子都不给,就这么直接把林采依给送交了警方,哎,下午我才刚听说,过几天出庭审理,林家那边请的辩护律师还是陆云熙,不过这回显然也是压错宝啊,小陆老师虽然是宁城的金牌大状,可这一次到底帮谁,还不一定呢!”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才来安硕找我的吧?”听到这里,乔尔要还没觉察出一丝猫腻,那就白认识雯茵那么多年了。 正要开口说她几句重色轻友之类的话,却是意外瞧见了那辆熟悉的宾利正朝她们这边开了过来。 exKD 【178】真的……很累 两辆车子的车窗都没有关上,面对面地擦肩而过时,乔尔一眼便看到了驾驶位上的男人,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她暗恼自己真是没出息,见到了江律声又怎么样? 刚才嘲讽自己的人是他,先摔门而出的人也是他,哪怕真要轮起什么对错来,乔尔也不觉得自己理亏,更没有必要心虚,可在男人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时,几乎跟本能反应似的,只一瞬她就迅速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避免与他四目相对。 宾利车上,男人的脸色更显阴沉。 刚从公司门口走出来时,他就注意到乔尔上了一辆红色的女款跑车,这车的价格不低,再联想到乔尔身边的几个朋友,他也猜得出来,这车上还坐了一个孟雯茵。 原本因为两个人才刚吵过架的关系,江律声心里气虽未消,但多少还是挂念着这个女人的,所以特地掉转了车头方向往这边开过来,也不过就是想看一眼乔尔,确认一下她到底怎么样了。 可这个女人倒好,见了自己,还真是避如蛇蝎! 江律声本就算不得一个脾气多好的男人,尤其是在对待女人方面,更是连可以参考的前车之鉴都不具备,可他自认为对乔尔已经算是掏心掏肺,哪怕对付林家,不能说全是因为她,但这里面却也有她的因素存在,到底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一想到这些,江律声只觉得才刚压下胸腔的那股火又蹭蹭蹭地冒了出来,男人目光带火地看了一眼那个后脑勺,最后猛地一脚踩了油门,车子扬长而去,带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孟雯茵捂着嘴咳了两声,赶紧按上车窗,刚才她就处在这两人的中间,自然也是感知到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啧啧”了两声,感叹,“还真是在怄着气呐?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我刚才都能被他的余光杀死100次!” 乔尔也知道,孟雯茵这话纯粹就是跟她开玩笑的,但此时此刻,她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雯茵,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江律声并不合适。”乔尔忽然开口,声音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失落跟黯淡,“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过,大概真的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吧,可试着在一起了,也努力过了,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主观意识而改变的,存在的那些问题始终都存在,不管是我爸妈这里,还是林家那边,始终无法接受我跟他在一起的事情,甚至前段时间江律声的母亲回了国,还特地找了我。” 一想到这些沉重的事情,她竟忽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而且两个人之间的接触变多了之后,我才发现,我们的性格也好,想法也好,很多都是矛盾的,雯茵,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推江律声母亲下楼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林采依,事发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你看过报道,应该知道判定她有罪的证据是什么耳环上的钻石,可那天我见到她时,林采依的耳朵上根本就没有戴任何东西,我不知道江律声故意把整件事情推到林采依头上,到底是因为我的原因,还是另有别的目的,可是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其实并不愿意林采依落得一个如此悲惨的下场,或许真是我胆子太小又畏首畏尾的缘故吧,哪怕她对我做了多少恶事,也没有办法彻底把我心里那一份对林家的愧疚感彻底抹掉,江律声没法从我这个立场去思考问题,就像我也没有办法从他的角度去接受他那些所谓的‘手段’,所以我真的觉得……很累。” 乔尔叹了口气,最后的两个字,虚弱而犹豫到几乎是从喉咙底里发出来的。 孟雯茵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情好像也跟着被蒙上了一层阴霾似的。 其实说真的,她并不觉得江律声这样的做法有多出人意料,反而还让她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孟雯茵本身就处在上流社会之中,哪怕从小被家人保护得极好,性格单纯,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就不懂商业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 对付特殊的人,当然要用特殊的方法,因为这个社会本身就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公平,人想要不吃亏,想要不断地往上爬,有时候就必须打打法律的擦边球,这是她爸爸告诉她的道理。 可这个世界上,也并非人人都可以接受这种观念。 尤其她所了解的乔尔,更是那种宁可吃了闷亏往自己肚子里咽,也不会想着要去报复、还击别人的那种人,可她感受得出来,江律声是爱乔乔的,只是他的行事做法太过独断而霸道强势,哪怕是出于保护乔乔,或者说替她出头的目的,但也确确实实是触及到了乔尔心底的那根道德防线。 要她一下子理解过来并且接受,真的也有些强人所难。 孟雯茵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肩膀,“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们才刚刚确定彼此的心意走到一起,本来就是背景立场都很矛盾的两个人,遇到一点小摩擦总是正常的,也没有两个人天生就适合在一起的吧,总是需要慢慢磨合,不过你好歹想想我呀,对比起我这种这么多年下来还求而不得的,你俩现在还能面对面站在一起吵架,这在我眼里也就跟秀恩爱没啥区别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乔尔神色一窘,是真的没意思到自己这种举动竟然还能刺激到雯茵,别看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但陆云熙,无疑就是那个能触及到她内心深处最柔软地方的人。 孟雯茵猛地拍了一下乔尔的肩膀,忽然提议道,“哎,反正你已经打电话跟关阿姨说了不回家吃晚饭了,要不这样,今天我们去喝酒吧?” “什么?”乔尔被她这话给惊了一下,“可是我……” 她想说自己等下还得回家给幸幸讲故事,哄他睡觉,不过孟雯茵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发动了车子,同时一锤定音道,“别可是了,你就当是陪陪我,这样总行了吧!” exKD 【179】只要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行 乔尔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孟雯茵,答应了她的提议。 两个人平时都不算是属于特别爱玩的那种女孩,所以也不会选择去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而是选择了一家以前常去的日本料理店,点了一排的清酒。 乔尔跪坐在榻榻米上,因为考虑到等下还要哄儿子睡觉的关系,没敢喝得太醉,只是见孟雯茵吃一口菜再喝两口酒地这么来回交替着,不一会儿,面前就已经有四、五个空酒瓶东倒西歪了,她的一张小脸就更是红扑扑的。 孟雯茵的酒量本就不好,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比自己还要差了那么一大截,哪怕这些日本清酒的度数不高,对于不胜酒力的人来说,也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 乔尔颇有些无语,该借酒消愁的人难道不是她吗,怎么孟雯茵倒喝得比她还要猛? 眼见着对面座位上的那个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落,几乎都快要磕到桌沿了,乔尔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雯茵,雯茵……你还清醒着吗?” 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讲话,孟雯茵即将阖上的眼皮倏地一下睁开,这才迟钝地眨了两下眼睛,冲乔尔笑笑,“我……当然还清醒着,我没醉……我还能再喝5瓶!5瓶!” 说着,还伸出自己的5根手指在乔尔面前晃了晃。 如此幼稚的举动,再加上连说话都带了点大舌头,还好意思逞强,果然每个喝醉的人都会强调自己没醉。 乔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见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叫来服务员买了单,又拿了两人的包,这才扶着孟雯茵走出餐厅。 两个人都喝了酒,要开车显然是不行的,可若是打车的话,那把雯茵刚才开过来的那辆车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乔尔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多少还是受了点酒精的作用有些头昏,不过还是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着应该找个代驾过来。 因为清酒的后劲还是比较大,这会儿的孟雯茵几乎是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了,乔尔一边要扶住她,一边还得用左手拨打电话,动作颇有些艰难,手指才刚解锁了手机屏幕,面前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有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乔尔心头一慌,日料餐厅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四周也没有什么过路的行人,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一个醉酒不清醒的雯茵,多少还是有些害怕这类凶神恶煞的男人。 不过她想着,自己也不认识这几个人,反正他们也不会是冲自己来的,所以只稍稍侧了下身,便继续低头去翻通讯录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明显是想错了。 代驾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出去,那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已然是朝她走了过来,其中有两个人伸手制住了乔尔,她一惊,手机便直接掉在地上,原本靠在她身上的孟雯茵,也因为失去了支撑而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她喝得太醉,哪怕身体被水泥地面磕得疼了,也只是拧着眉头轻轻哼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便又彻底睡了过去。 “雯茵!” 乔尔想叫醒她,可转念一想哪怕雯茵清醒着,以她们这两个势单力薄的女人,也根本抵不过对方五、六个身体强悍的男人,便转头看向其中一个为首的男人,惊惧道,“你……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 那个男人显然也不是很想搭理乔尔,只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原本控制着乔尔的那两个男人便直接拖着她就往车上走。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放开我!”乔尔抵触地挣扎了几下,哪怕明知道以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这几个男人的对手,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透过旁边的一条弄堂,她见到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正想开口求救,却是被其中一个禁锢着她的男人看穿了她的意图,那人的脸上分明是带了些不耐烦的,哪怕对于乔尔这类年轻漂亮的女人,也丝毫不会起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粗粝的大掌直接按住了她的嘴巴,制止了乔尔发出声音。 “唔……”被人堵住了呼吸,自然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可更让乔尔觉得不对劲的是,这个男人的手上好似有一股什么奇怪的味道,她的嘴巴被按住,只能用鼻子去呼吸,可越是将那股奇怪的味道吸入肺腑,她整个人越是感觉头晕目眩。 很快,连同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乔尔的身体虚软成了一滩泥,意识仿佛也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男人问了句,“老大,另一个女人怎么办?” “就扔这儿吧,上头吩咐了,只要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行!” 只要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行…… 照片上的女人…… 指的是她吗? 到底是谁要用这种方式带走她,又是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乔尔越是思考,脑袋就越觉得疼,那种神经麻痹的感觉渐渐强烈起来,身体仅存的知觉告诉她,很快就要撑不下去,就要彻底昏迷过去了。 那些慌张、害怕、无助的情绪都来不及爆发出来,到了这一刻,她却忽然无比地想念江律声。 江律声,你在哪儿? 救我…… ** 孟雯茵的这一觉睡得特别不舒服。 自己的床原本是又软又大的,可是她现在却觉得硌得慌,自己的背部也好、肩膀也好,甚至是屁股,都是又酸又疼的,而且这周围实在是太吵了,难道家里的佣人都不知道她还睡着,要轻点说话吗? “小姐,小姐,你醒醒……” 感觉到有人在不断地跟自己说话,又拍了几下她的脸,孟雯茵更是觉得气恼极了,拧着秀眉睁开了眼睛,刚想说两句这个扰人清梦的佣人,却是在见到眼前的这副场景时,彻底懵了! 她……她为什么会睡在大马路上? 头是昏昏沉沉的,视线也不清晰,她眯着眼睛揉了揉,才认出来,自己是倒在了那家日本料理店附近的马路边上,旁边还有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正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她记起来了,自己不是跟乔乔一块儿来了这家日料店喝酒的吗? 可是乔乔人呢,难不成扔下自己走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孟雯茵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周边的环境是一目了然的,自己的车子也停在不远处,正要起身,手掌却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孟雯茵低头一瞧,那是乔尔的手机,她的包也被扔在一边,却独独不见乔尔的身影。 直至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乔乔好像是不见了! exKD 【180】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孟雯茵心里乱糟糟的,连同残余一半的醉意都在瞬间清醒过来。 ——乔乔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阵阵发麻,如果乔乔是自愿离开的话,也不至于会把包跟手机都丢在路边,可现在这两样东西分明就在自己眼前,那么只能说明,乔乔也许是被人强迫着带走的。 一想到这个层面,孟雯茵只觉心头一凛。 原本盯着乔家的人就不少,现如今,乔乔又跟江律声在一起了,恐怕更是会刺痛那些人的眼球。 孟雯茵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却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乔乔,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跟江律声有关的,无非也就是江家、林家…… 对,对了! 还有江律声! 这个时候,她应该找江律声帮忙! 孟雯茵哆哆嗦嗦地拿出电话,一双手还因为慌乱而不断地发着抖,转念又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江律声的电话号码,而乔尔手机上的指纹锁,她也一样打不开。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正好此时,乔尔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江律声”三个字,对孟雯茵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迫不及待地接起,听见那头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怔愣,“……肯接我电话,这说明气应该是消了的意思?” 孟雯茵明显是愣了一下,大概也真是没想到,那个冷漠狠戾的江律声,竟然还会说出这类哄女人的话来,而且还不小心进了自己的耳朵,尴尬窘迫是在所难免的,但她现在更关心乔尔的安危。 所以开门见山就说,“那个……江律声,我是孟雯茵,乔乔她好像是被人绑架了!” 这一次,回答她的只剩下冷如冰霜的三个字,“在哪里?” ** 半个小时之后,黑色宾利停在了孟雯茵的脚边。 驾驶位上,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高大的身影站定在她面前,路灯下投射过来一片漆黑的阴影,正好是罩住了孟雯茵面前的光线。 男人的脸色很沉,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的那股气场太过强烈慑人,以至于孟雯茵甚至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了。 好在,车子的另一端还下来了一个宋聿炀,哪怕自己等会儿得“以死谢罪”,好歹还有个人替自己收尸。 “江……江先生。” 孟雯茵换了一种称呼,不等他开口问及,就主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刚才我跟乔乔在这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吃饭,因为喝了点酒,我就有点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倒在马路边上,乔乔的包跟手机都在,但她却不见了,我想着、想着……应该是有人把她给带走了吧?” 越是说到后面,孟雯茵的声音越低。 她觉得,乔乔现在下落不明,自己多少还是要负些责任的,毕竟刚才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的,而现在人不见了,她却连整件事是如何发生的都不知道。 江律声没有说话,多年的起落经历似乎已经造就了这个男人处变不惊的性格,他只弯腰捡起了地上乔尔的那些东西。 裸粉色的金属扣小包,衬着男人那一身正黑色的严谨西装,是有些突兀的撞色,大概是因为刚才掉在了地上的关系,包包的边角处还沾了一些灰,男人伸手掸掉,又将她的手机收进了包里,分明是温柔细致的举动,但他的薄唇已然是抿成了一条森冷的直线。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老爷子不会再有什么动作,而林采依此时人还尚在拘留所里,那么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到了这个时候,林毅鸿被逼急了是自然的。 林采依的那件案子证据确凿,不日就要进行开庭审理,而林毅鸿找来的辩护律师陆云熙,又基本可以算是自己这边的人,如今若是他江律声不松口,那么林采依坐牢基本已成为定局。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毅鸿会出此下策抓了乔尔的原因。 到底是他失算,本以为为了林采依的安危,他这个当父亲的,会不惜把真正的行凶者从莉给推出来,可没有料到,林毅鸿竟然会为了保全从莉,而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跟他交换林采依。 哪怕他明知道,乔尔现在落在林毅鸿手上,不会有丝毫的生命危险,却仍是有一种无力钝痛的感觉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从来对一切都是胜券在握的男人,如今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没能保护好,反而是让林毅鸿那只老狐狸得了手,江律声不知是该自责还是气愤。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只让宋聿炀把人送回去,便直接发动了车子离开。 路上,江律声一连拨打了几次林毅鸿的电话号码,那头却始终是处于关机状态,无人接听。 林毅鸿这个人狡诈且报复心强,在林采依被捕的这几日里他所受到的那种辛苦跟煎熬,必定会加倍地偿还给江律声,再加上离林采依开庭审理的日子还有3天,时间充裕,才会更让他觉得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等到第二天的傍晚,林毅鸿才慢悠悠地打来了电话。 江律声的耐心已然是到达了极限,整整20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并非没有找人调查过,可要在一座不小的城市里,将一个被藏起来的人给翻出来,又谈何容易?再加上这次林毅鸿显然是有备而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将人找到。 所以一接到林毅鸿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就问,“人在哪里?” “急什么?”林毅鸿的声音显得无比悠闲,倒像是极为享受着电话这头江律声那种焦虑不安的情绪似的,“既然你知道人在我手里,那么总该知道,要让我放人,是有条件的吧?” “别说太多废话,用林采依来换乔尔,你只需要说交易方式。” 林毅鸿一愣,虽然知道江律声很重视乔德鑫的那个女儿,不过也是真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连一秒的犹疑思考都没有。 其实人心有时候就是如此矛盾的,一方面,林毅鸿希望乔尔在江律声心目中的位置可以重要到足以救出自己的女儿,可真当他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又不禁为自己的两个女儿感到不值。 无论是素彬还是采依,都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江律声身上,可结果却一个一个,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林毅鸿只顿了片刻,很快说了交易方式。 exKD 【181】叫她乔乔 按照林毅鸿的说法,在确保了林采依被警方释放之后,他才会把乔尔所在的位置告诉江律声。 虽然这个做法显得极为被动,但除此之外,江律声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他很快拨通了警局那边的电话,警方那边不肯放林采依,本就是由他授意的,再加上他是受害人的儿子,全权代表受害人撤销控诉,那么林采依自然也能够被释放出来。 20分钟后,林毅鸿发来一条短信,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七个字——【西郊废工厂仓库】 不难推断,那就是乔尔所在的位置! 江律声连忙拎了西装外套跟车钥匙下楼,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做他都不会放心,必然是打算亲自过去的,更何况距离事发已经接近一天一夜,他不确定这20多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个女人有没有吃什么苦,对那些把她带走的人是否感到害怕。 哪怕是迟一秒见到她,江律声都会觉得受不了。 电梯“叮”了一声到达一楼,江律声长腿跨了出去,正打算越过咨询台时,却是忽然蹙眉顿住了脚步。 咨询台的面前,站着一个大概50岁左右的妇人,看着表情是焦虑而急躁的,却仍是耐着性子地跟前台小姐说道,“我女儿就是你们这家公司的职员,你怎么会不认识呢?她应该是在那个……奥,对,在项目部的!但是她昨天一晚上没有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你就让我上去找找吧,我女儿人不见了,你总得让我确认一下她在不在上面啊。” 那名前台小姐明显也是被她说得有些烦了,“哎呀,这位阿姨,不是我不让你上去,而是我们这儿都有规定的,你上去之前必须得跟上面的员工确认通过话,才能让你上去,要是随随便便来个人我们都放上去,那这儿就不是公司,而是景区了,况且你女儿我真的不认识,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人的话,还是找警方报案比较有用吧……” 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正打算劝人离开,前台小姐却是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江律声,自动噤了声。 做这行的时间一长,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是练出了一些,自己面前这位来找女儿的阿姨,穿得普普通通,一看就是没什么背景的人,所以她在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可她现在瞧着江律声的脸色,那分明是透着一丝明显不悦的,前台小姐心里有点发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这个举动让江总不满意了,不过既然见到了人,她只能先硬着头皮打招呼,“江总。” 关悦群的视线随着前台小姐的方向看过去,本以为是来了什么可以说得上话的领导,可在看到男人那张不陌生的脸时,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寸一寸地凝固了起来。 或许这些年以来,关悦群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着有关江律声以及林家的任何新闻,但有些事情,刻入骨髓太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忘却的。 ——比如江律声的这张脸。 4年前,带着警方的人冲到她家里,带走了她丈夫的,就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可江律声,为什么会出现在乔乔工作的地方,尤其她刚才还听到了,那个姑娘管他叫“江总”,所以说,自己的女儿原来早就跟江律声见过了面、有了交集,甚至还在他名下的公司里工作? 被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一刺激,连脑袋都是嗡嗡作响的,以致于关悦群一个没站稳,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江律声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她愤愤地推开。 关悦群喘着气,身体是虚弱而不稳的,但她的眼睛里却透着一种痛恨跟猩红,声音发颤,“江律声,你……不需要你假惺惺,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里?” 如此咬牙切齿的语气,连一旁的前台小姐都被吓了一跳,虽然接触江总的机会不多,可哪儿有人敢这么跟江总说话的?偏偏伫立在一旁的那个男人还完全无动于衷,完全就是一副骂不还口的样子。 江律声确实是没有料到,关悦群会找到公司里来。 原本昨晚乔尔遭人绑架的时候,他是真的急红了眼,只顾着去盯林毅鸿或者疯狂地派人在整个城市里盲目寻找,却不知道自己千算万算,竟是忽略了乔尔的家人那边。 一个晚上不见了乔尔的踪影,关悦群当然会着急,而如今,在自己女儿工作的地方见到了他,那么这也就说明,他跟乔尔之间的事情,瞒不住了。 江律声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刻意隐瞒什么。 于他而言,或许因为当年乔德鑫的事情,他跟关悦群确实是处在对立面的,但如今乔乔成了他的女人,这些必须要面对的人或事,他当然是会选择面对而非逃避。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担心乔尔还没有做好那个心理准备,再加上林家的事情尚未解决,他也拿不出一个可以说服关悦群放心把乔尔交给自己的理由,所以一直没有去跟关悦群言明一切。 而现在,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关阿姨。”江律声蹙了下眉,片刻才说,“有关乔乔的事情,我暂时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太多,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她已经安全了,现在我就要去把她带回来。” 关悦群一愣,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刚才,管我女儿叫什么?” 江律声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叫她乔乔,你有什么问题的话,等我把人平安带回来了,再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极为礼貌的一句话,却忽然让关悦群感到彻骨的冷意。 叫她乔乔…… 叫她乔乔…… 这个被无数人叫过的称呼,如此自然地从江律声的嘴里说出来,关悦群不可能还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 尤其是在自己问了一遍之后,江律声那种淡然而肯定的语气,显然也是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 可自己的女儿竟然跟江律声…… 关悦群怔愣地望着门口处男人离开的背影,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过来。 exKD 【182】我跟乔乔的缘分不浅 过了乙醚的药效清醒过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四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乔尔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捆绑住了,眼睛亦是被蒙上了一块黑布,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绑架了自己,为的又是什么目的,甚至连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她都分不清楚。 只有并不感到饥饿的肠胃提醒着她,自己被绑来的时间应该并不算太长。 “有……有人在吗?”乔尔攒着细齿,小声问了一句。 被绳索绑住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着抖,她的胆量不大,再加上对周围环境的那种不确定性,更是会加剧人的恐惧,所以这个时候,哪怕是有绑匪愿意跟她说一句话,都比她对着这样一片漆黑而静谧的环境要好的多。 只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屋外飕飕的风声。 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吗? 这样的认知,并没能驱散她心头才被绑架的阴霾,反而是加深了她对周围环境的恐惧。 手脚不能动弹,乔尔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脑子里闪过的事情很多。 那群绑匪将自己绑了过来扔在这里,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雯茵呢,自己被人绑走了之后,她就这么躺在大马路上吗?而幸幸跟她母亲,是否正在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担忧呢? 还有他…… 他知道自己不见了吗?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她吗? 越是想起这些,心尖越是涌上一股酸涩,哪怕她不能认同江律声的很多行事作风,甚至是想法,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依赖他的,很依赖很依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乔尔对此却并没有任何概念,在这个静谧而陌生的环境里,时间好似被无限延长,深深的恐惧让她意识始终保持着清醒,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机会。 果然,在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一阵之后,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打开,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在这个安静无比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到那人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乔尔还是不可避免地僵直了一下身体。 一个人的时候只顾着害怕,等真的有人来了这里,她还得先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所以警觉地往后缩了缩,问道,“你、你是谁?” 愉悦爽朗的笑声骤然响起,他叫她,“乔乔,是我。” ** 黑色宾利疾速地行驶在山路上。 西郊这一块地方,大部分都是山林,因为地形崎岖的关系,所以开发难度比较大,再加上这几年宁城政府一直都致力于森林环境的保护,便取缔了原先几个设在那里的加工厂,打算统一规划保护。 这其中,也包括了林家早些年的一家木材厂。 江律声加大了油门,几乎不用再做多想,林毅鸿是把乔尔关在了那间已经废弃多年的木材厂的仓库里。 越是进入西郊山区,车子越是不好行驶,最里面的一条山路,两边更是长满了茂密的杂草树枝,宽度不够车子前行,只能徒步走进去。 江律声靠边停下了车,林家在西郊的木材厂,数年前他来过一次,所以对大致的方位还有印象,很快便循着那条山路找到了地方。 孤零零的仓库坐落在山间,整栋建筑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无比陈旧。 面前的铁门半阖,并未上锁,说明这个地方近期真的有人来过,江律声暗松一口气,伸手要去按那上面的门把时,铁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门与框之间的缝隙被渐渐拉大,里面的内容自然也是一点一滴填充了江律声的视野。 目之所及的,是乔尔被一个男人搀扶着出来,她身上穿的仍是昨天那件水绿色的连衣裙,除了手腕脚腕处有些许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没有明显的伤痕,许是考虑到山林间的气温比较低的缘故,那个男人还极为妥帖地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里的一切,显然是有人早他一步摆平了。 只是江律声没有想到,这个摆平了一切又搀扶着他女人的男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弟弟——江律宁。 “阿宁?”江律声蹙起眉头,显然是对江律宁的出现略感意外,“你怎么会……” “这么巧,二哥?”江律宁淡淡笑了声,脸色依旧是坦荡荡的,“倒真是稀了奇了,最近锦茂接了一项市政工程,我来西郊考察考察,没想到还能在这么个荒山野岭一连碰到两个大熟人!” 锦茂最近确实是接了一项市政府指定的工程,对于这件事,江律声有所耳闻,那么他今天来此的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此刻,江律声也并不关心这些,在被人绑架的20多个小时里,乔尔都经历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了伤,才是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的。 “我来找乔乔。” 既然老爷子那边都已经知情了,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前,江律声就更是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一个称呼的改变,就足以揭示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既然你有事情,就去忙吧,乔乔我会照顾,今天的事,谢了!” 他极为自然地伸手拉过了乔尔,搂到怀里,眼神关切,“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的,嗯?” 如此亲昵的动作以及关怀备至的语气,其实乔尔还是觉得挺尴尬的,哪怕江律宁是他的亲弟弟,毕竟也算是个外人,她哪里习惯得了在外人跟前这么“秀恩爱”的? 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江律宁淡笑了声,一副了然的表情,“二哥,看来我应该快要可以叫乔乔一声二嫂了,不过你这么特地地往这深山老林里跑了一趟,倒被我捷足先登找到了人,说起来,我跟乔乔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乔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脊背一僵。 exKD 【183】确实应该考虑某些现实因素了 其实在乔尔的眼里,江律宁一直都是个“温和宽厚大哥哥”的形象。 她记得在爸爸还是江世为私人医生的那段时间里,偶尔她跟着去江宅问诊,见到江律宁,也觉得他是个没有什么少爷脾气的人,甚至有几次见到她在江宅前面的小凉亭里做作业,他还会饶有兴致地凑上来,替她解答几题她最不擅长的立体几何。 所以乔尔对江律宁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哪怕4年后两家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此僵硬,面对江律宁,她仍是没有刻意回避过什么。 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刚才的那句话听起来,总像是带了点不轻的火药味。 乔尔会有这样的感觉,江律声当然也有。 或许这么多年来,因为从莉对自己的敌意,他很少有跟自己这个弟弟接触的机会,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江律宁给他的印象也是属于那种温和谦厚的类型,没什么脾气,更不会与人交恶。 而现在,明知乔尔是他女人的前提下,江律宁还会说出如此具有挑衅意味的话,这显然是不属于“温和谦厚”的范畴之内。 他蹙起眉,眸色一沉,五官已是染了几分冷冽,“到底是不是‘缘分’所致,这我倒是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不是光靠‘缘分’二字就可以决定的,比起去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我更看重现实。” “也对。”江律宁耸了耸肩,像是若有所思地淡笑一声,“我确实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某些现实方面的因素了。” 他这句话里好似暗有所指,只是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出来,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二哥,既然人已经安全到了你手里,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就交给你了。”江律宁说完了要说的话,显然也没有要多作停留的意思,又转头看向乔尔,语气温和道,“乔乔,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别想太多。” 乔尔夹在这对兄弟之间,只觉得一个头都快两个大了。 今天江律宁会突然出现救了自己,确实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可更让她意外的是,怎么他们聊着聊着,倒是把矛盾冲突点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她倒并不觉得江律宁有多喜欢自己。 心思细腻的女人,对于一个男人是否喜欢自己,是能感觉得出来的,何况自己回国已经那么久,他要真对自己有点什么意思的话,也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开口。 更何况他刚才的那句话,怎么听上去倒像是故意说给江律声听的? 毕竟江律宁刚刚才把自己从那个废仓库里救出来,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乔尔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又道了谢,等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身旁的男人正蹙起眉,视线就那么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看多久了。 “江律……” “回去再说!” 她原本还想解释些什么的,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双手顺势往西裤口袋里一插,便转身走了。 乔尔无语,也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跟江律宁答了谢?可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也应该要那样做的吧? 再说了,这也得怪他自己晚来一步,才让江律宁捷足先登,犯得着跟自己置气么? …… 等回到了车上,乔尔才觉得自己维持了差不多一整天的那种紧绷感渐渐松弛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山区这里本就缺乏基础设施,没有路灯,光线很差,道路又是弯弯绕绕而崎岖不平的。 乔尔没敢去打扰江律声开车,在那种冰冷黑暗的地方被关了那么久,肚子虽然不是很饿,不过却真的有些口渴,正好车里放了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她便拎了一瓶拧开盖子,顾自喝了几口。 许是灌得太急,再加上这里山路颠簸,性能再好的车子都无法保持平衡,她一个没拿稳,瓶子里的矿泉水便洒了部分出来,打湿了她左边的膝盖,还有部分的水则是落在了中控台上面。 “对不起,对不起……”乔尔忙不迭地倾身要去抽纸巾,也不知道中控台那边沾了水会不会影响驾驶。 只是她的手指还没能触及到纸巾盒,江律声却忽然拎起了挂在副驾驶座椅靠背上的那件西装,直接就去擦中控台的那些水渍。 江律声自己的西装是正黑色的,此时正穿在他的身上,而那件被拿来擦拭中控台水渍的灰色西装…… 乔尔拧眉思索了片刻,骤然反应过来——那不正是江律宁在那个废仓库里找到自己时,给她披在身上的那件吗? 左侧的车窗忽然被打开,一股山间的冷风倒灌进车里,江律声擦完了水渍,拿着衣服的右手做了一个往窗外抛掷的动作。 乔尔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劈手就要去夺,可考虑到这里是山路,还是没敢太过用力,在她犹疑的片刻,那件灰色西装直接落下了窗外的悬崖,男人手指按上了车窗,遒劲的冷风骤然消失。 等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捡不回那件西装了,乔尔才扭头冲他质问,“江律声,你干什么?” 那件西装是江律宁刚才忘了带走的,在乔尔的认知里,这种东西当然是需要还的,可他倒好,拿人家的衣服擦水渍不说,现在还一声不吭地给丢了,万一下次见到了江律宁他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 江律声侧目看了一眼后视镜,眉头便有些不悦地蹙起,“留着做什么,难不成下次他拿着还西装的借口说要见你,你还真打算去不成?” 乔尔,“……” 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还,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逻辑吗? 更何况,就事论事来说,刚才江律宁确实是救了自己的命,别说是还个西装的事情,哪怕为了表达感谢而特地请人吃顿饭,也是合乎常理的。 只是她没想到,江律声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而且这种生气的手段,还是如此地——幼稚。 乔尔拧着细眉,显然是没能被他这个理由说服,“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把人东西给丢了吧?” 崎岖的山路上,江律声忽然轻踩了一脚刹车,左臂就那么随意地搁在了方向盘上,他转过脸来看她,“乔乔,第一次让你披着别的男人的西装,这是我的失职,但是如果第二次,由着他拿着这个借口来见你,那就是我没用了。” exKD 【184】长得太招人眼的缘故 车内的光线很暗,仪表盘上荧荧细光的映衬下,只能看清他深邃的五官轮廓,但乔尔却依旧感觉得到,那两道专注而灼热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 或许这个男人一贯以来,都是强势霸道得丝毫不给人商量的余地,只是她依旧无法否认,当自己听到这些话时,心尖一颤一颤的,仿佛是不受控制那般地剧烈跳动着。 他的意思是,他在为没能第一个救出自己,而感到自责吗? 心脏咚咚地快速跳了两下,像是有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流淌了出来,然后慢慢抚平了这一天一夜以来,她心里所有的焦躁不安以及害怕。 “那……那你也没有必要拿一件衣服撒气啊!”乔尔完全没有意识到,等自己再开口时,先前的气势却是消弭了大半,声音低低弱弱的,倒像是带了几分撒娇跟委屈的感觉,“而且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他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找我,我就会答应去见他,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自己的手脚被捆绑了整整一天,一直保持着蜷缩在一起的那种不舒服的姿势,刚才出来的时候,两条腿还发着麻,可他倒好,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别说是扶了,连问都没有问过她一句什么。 乔尔心里当然是有气的,毕竟她又不能决定,到底由谁先来救自己。 “怎么我跟你发脾气了?”江律声闻言,倒是忽然笑了声,五指撑开落在了她的脖子处,只有大拇指绕到前面,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脸蛋,“乔乔,我不是跟你发脾气,我在气我自己,从确认你失踪到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为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明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你,却只能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找来找去,我恨不得在你不见的第一时间里,就用任何我所可以付出的代价把你换回来,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对方一直在耗着我的耐心,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前,我才知道你的确切位置,可当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这里,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你披着别的男人的西装外套,由别人搀扶着脱离禁锢,那个时候,知道我的感觉有多无力吗?我恨不得能为你处理好一切的人是我,但结果不是,这种认知让我觉得糟糕透了!” 乔尔静静地听着,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个在外不可一世、叱咤风云的男人,竟然也会有感到无力糟糕的时候吗? 因为自己? 说心里没有一点动容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性格上的差异还有立场的矛盾,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依赖在逐渐加深,甚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尝试过很多次,她都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彻底离开他。 “江大哥之所以把西装披在我身上,只是因为刚才那个仓库里实在太冷了,而且我只是觉得,他是你的亲弟弟,所以……” 越是说到后面,乔尔的声音越低,也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是为了跟他说明当时的情况,还是刻意解释些什么。 她伸手去捋耳廓垂落的几缕发丝,想要掩饰自己这种莫名的慌张,指尖却是不小心触及到男人的手背时,被他反手扣住,顺势拉到了怀里。 乔尔没有挣扎,而是乖顺地沿着他的两侧,缓缓圈住了男人精壮的腰,或许经历过短暂的分别之后,她才会觉得,眼前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如此珍贵。 江律声一手搂住她的身体,一手抚摸着她细密柔软的发丝,轻笑了声,“弟弟又如何,弟弟就不能构成威胁了?” 他的嗓音带笑,眼眸却是在一片暗色中忽然沉了下来。 阿宁…… 自己印象中的那个阿宁,是断然不会说出那种极具挑衅意味的话来的。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难道会是他的错觉吗? 光线太暗的关系,乔尔完全没有留意到男人脸色的变化,只是听着他这句同样是充满敌意的话,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一个是她的男人,一个是才刚把她从那个废弃仓库给救下来的恩人,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因为自己而闹僵了关系。 尤其是江律声的那句“构成威胁”,倒显得她是什么红颜祸水,迷惑了人心似的。 乔尔可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本事,红着脸否认,“你别乱说!我觉得江大哥纯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也许吧!”江律声低叹了声,对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只是低头瞧着她小巧的脸部轮廓,薄唇贴了上去,声音低哑暗沉,“难道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招人眼的缘故,嗯?乔乔,我都已经把你吃到了肚子里,怎么还有男人总惦记着你?”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了,一双大手肆意地在乔尔身上游走,覆在她脸颊的薄唇动了动,准确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处,舌尖探入。 乔尔被吻得气喘吁吁的,身体也在他的摆弄之下渐渐软了下来,可脑子里意识还在,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你别……别在这儿……” 毕竟她还算是个保守的女人,荒郊野外的大马路上,她可接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况且自己已经离家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妈妈跟幸幸是不是正疯了一样地找自己,哪有心思做这种事? 江律声当然也是考虑到这些因素的,所以只亲了她几口解馋,便餍足地放开,继续发动车子开往市区方向。 乔尔在路上小憩了片刻,大概是因为脑子里担心的事情太多,所以基本没怎么睡着。 自己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必须得给母亲一个合理的解释,可“遭人绑架”这个原因,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 尤其到了这个时候,想起江律声刚才的那句“明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你”,她不可能还猜不出来,绑架自己的始作俑者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一旦是牵扯到了林家的事情,她就更是不敢在关悦群面前提起,很怕母亲这些年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会再掀起什么波澜。 江律声先把车子开到了自己的公寓那边,让乔尔洗了澡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开车送她回玫瑰苑。 等到了单元楼下,乔尔下车,正打算跟江律声告别时,却见男人也跟着下车,并锁上了车门。 乔尔一愣,他的意思,好像是打算跟自己一起上去? exKD 【185】打破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你……”乔尔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颇为不理解江律声的这个举动。 其实她也并非没有想过,两个人走到了这一步,或早或晚都是会被母亲知道的,可如果是让她自己来选的话,今天并不算是一个很恰当的场合。 这些事情既然她能想到,江律声必定也不会忽略,可他还打算跟自己一块儿上去,难道是因为…… 乔尔也不是一个脑子多不会转弯的人,哪怕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深想,却也能隐约猜出点什么,她停下脚步,攥紧了手指问江律声,“我妈她……她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因为遭人绑架的关系,乔尔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关悦群不可能不找自己,而她唯一能想得到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公司了。 安硕,那是江律声的公司。 乔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着,这样的认知让她无端端觉得害怕,甚至连呼吸都在一瞬变得急促而不安起来。 江律声没有说话,这个反应在乔尔的眼里,等同于默认。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的瞳仁却有些失焦而无神,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嗓音发哑,“你见过她了?” 江律声蹙眉点了点头,顿了几秒,像是在给她消化接受的时间,才说,“乔乔,我确实是见过你母亲,刚才我从公司出来准备去找你的时候,正好碰见她来找你,至于具体的,因为刚才时间紧急的缘故,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我答应了要给她一个交代,所以你别太担心,好吗?” 乔尔哪能不担心? 可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似乎也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拦着江律声上去的理由,末了她只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妈她,应该不是很愿意见到你……” “难不成她不愿意见我,我就可以让你去替我承受一切了吗?”江律声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抚道,“乔乔,我知道因为你爸的事,她对我始终心怀怨恨,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哪怕不是今天,在今后的某一天,也总得去解决,我不在意你母亲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我,因为无论如何,在你父亲的事情上,她有恨我的理由,我只在意你的态度。”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持平地就那么看着她,“只要你告诉我,你会坚定不移地留在我身边,其他的一切,我都会解决,相信我,好吗?” 乔尔的表情有些怔愣,心尖却好似有阵阵暖流在一下一下冲撞着。 其实她也知道,一旦自己跟江律声一起跨入了家门,需要面对的问题有很多,也很棘手,可这个男人简单的三言两语,仿佛像是带了魔力般,让她那颗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在他漆黑如炬的目光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有些羞赧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下头。 江律声勾起唇角,精致五官上酝酿着的,都是极具风情的笑意,他伸手,有些宠溺地揉了揉乔尔的后脑勺,“先上去吧,别让你母亲等急了。” ** 相比于楼下的温情脉脉,楼上的气氛显然是要凝固紧绷得多。 关悦群独自坐在客厅里,那双拿了大半辈子教鞭跟粉笔的手,此时却是拿着一支点燃的烟,一口又一口地抽着。 她是在4年前,才学的抽烟。 那时候,自己的丈夫锒铛入狱,女儿又被送出了国不在身边,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从温馨变成了孤单,关悦群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坍塌。 后来,她就渐渐染上了烟瘾,不重,但每天也必须抽上两支,用那种浓重尼古丁的苦涩味道,去中和掉自己心里的那份苦。 时间就那么一晃过了4年,自己的女儿回了国,还带回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外孙,关悦群虽然不满女儿未婚生子的事情,但毕竟是至亲血脉,对幸幸这个孩子,她由衷地喜爱着,也戒除掉了自己独自生活时的那种恶习,继续在生活里扮演着一个好母亲,好外婆的角色。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乔乔竟然跟江律声牵扯到了一起,尤其她想起江律声当着自己的面,那一声极为自然又顺口的“乔乔”,关悦群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太阳穴都胀胀地发着痛。 正好门口处传来咔擦的声动响,那门并没有上锁,是她特地留着门等乔尔的。 关悦群拿烟的手指徒然一顿,下意识就将那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一声“乔乔”已经含在了喉咙口,只是等她站起身,第一眼所看到的,却并非是自己的女儿。 “江律声,怎……怎么会是你?” 骤然见到了这个自己极度不想见的男人,关悦群自然是感到意外的,可只是一瞬,那种惊讶便瞬间转为了怒意,以至于她的脸上也不好看,说话更是带着刺的,“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来送乔乔回家。”哪怕面对关悦群咄咄逼人的语气,江律声脸上依旧是淡然一片的神色,往前走了两步,“还有,我说过的,等把人安全带回来了,我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悦群看了门口处的两人一眼,如果说第一次听到江律声称呼自己的女儿为“乔乔”时,她心里还会存着一丝的疑虑跟侥幸,但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女儿的维护,就等同于打破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希望。 他真的跟乔乔…… 关悦群心头一凛,不过毕竟当了大半辈子老师的人,该有的基本素养还在,哪怕对着江律声这个人无法做到和颜悦色,但仍是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说道,“解释这种东西,就没有什么必要了,江先生,以前我是不知道,乔乔竟然会在你的公司里工作,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我就一句话,您这样身份的人,就不要再跟我的女儿有什么来往了,那份工作,我明天就让她辞掉!” exKD 【186】幸幸是我的儿子 乔尔一愣,或许在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一趟回家需要面对的,是不小的风浪,可真正听到母亲用这样激烈的言辞对江律声讲着话,仍是让她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站在母亲的角度来思考,这样也没有错。 自己的丈夫因为犯了罪而坐牢她无话可说,但他却是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而把刑期从4年硬生生地加到了7年,自己的女儿若真跟他在一起了,那无异于是往关悦群的心口上捅刀子。 这些道理,乔尔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当她看着那个从来都是骄傲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为了自己委屈求全,一个字都不作反驳的样子,却又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是沉入了湖底般,闷闷钝钝又难受至极。 最后乔尔还是忍不住开腔,叫了一声,“妈……” “你给我闭嘴!”剩余的那些话还在嗓子眼儿里,却被关悦群厉声打断。 她愤愤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猩红的眸子里全然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这才转向江律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跟我女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们江家、尤其是你江律声跟我们乔家之间,隔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恩怨,乔德鑫7年去抵林家小姐一条命,对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江先生,我们家乔乔总是无辜吧?她爸爸出事那年她才20啊,连大学都没上过,就这么被迫地背井离乡到了国外,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回来,我只希望她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绝对不要再跟你们江家还有林家牵扯上任何关系,你要是还有点良知的话,就放过乔乔吧!” 江律声蹙了蹙眉,关悦群的坚决态度在他预料之中,只是她如此恳切的一番话,却是比咄咄逼人来得让人更难应对。 男人的喉结微动了一下,“如果我说,我没有办法放弃乔乔呢?” “你……你说什么?”关悦群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江律声会突然接了这么一句,顿时急了,“江律声,什么叫做‘你没有办法放弃乔乔’?我不管你对乔乔是出于什么,一时兴起也好,或者什么别的也罢,但是我们家乔乔她根本就不适合你,我相信,以你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如果要找个女人,有的是千金名媛排着队等着,恐怕林家的那个小女儿,对你也……” 她稍有停顿,提起林家的人,神色难免有异,等她定了定心神,才继续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好,就是不要再打乔乔的主意了,你们江家那样的人家,是我们配不上的,更何况,乔乔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养到了4岁,却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的,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乔乔她……也高攀不上你这样的男人。” 关悦群也是真被逼急了。 尽管她知道,这也是自己女儿心里始终无法抹去的伤疤,却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当众揭开来,只为了能让江律声知难而退,没有男人不会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替别的男人生过孩子,恐怕江律声这样的,更是不能免俗。 乔尔攥紧了双手站在一旁,心尖酸涩得难受,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大概真是没有被母亲用这种口吻说过,所以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她蠕动着唇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身旁忽然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掌伸了过来,捏住了她冰冷的手指,她当然知道那只手掌来自何处,下意识地手指往回缩了一下,不想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太过亲密。 可正要抽回,男人却忽然加大了力度,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拇指一下一下,轻轻摩挲过掌心,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合适不合适,这点应该由我说了才算。” 江律声眉头微微蹙着,显然是有些不满意刚才关悦群对乔尔的那几句评价,可毕竟还是顾及到她是乔尔的母亲,没有表露什么,“我知道您顾虑的是什么,4年前因为我的原因,乔乔的父亲凭空多了3年的牢狱之灾,当年我所处的立场确实如此,这件事,我不做任何的辩驳,但我也承诺,日后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江律声或许不算是个多有能耐的人,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想要守护的人,也一定会守住,还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侧目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人,乔尔感觉到捏在自己手上的那股力道紧了紧,听见他又说,“乔乔并不是带着什么来路不明的儿子,幸幸是我的儿子,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指指点点。” 这一回,不仅是关悦群,连乔尔也彻底懵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不久前已经带着的样本做过了DNA鉴定,她几乎都要被江律声这种坚定的眼神跟语气给骗到了,可正因为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跟幸幸并非父子关系,乔尔才诧异他此刻的举动。 为了……让自己摆脱这样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困境吗? “江律声……”乔尔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叫他,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本就不是太擅长撒谎的人,更何况是那么大的一件事。 可江律声只是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坚定地看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又看向几乎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关悦群,“关阿姨,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乔乔的错,正如您所说,她年纪还小,所以这一切,该负的责任,该承担的义务,都由我来做,哪怕您有什么怨气,也通通可以朝我发泄,希望您不要为难了乔乔。”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进可退的,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气魄,让人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关悦群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最后想到了里面小房间里正睡着觉的外孙,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exKD 【187】就当妈求你了(3000+) 乔尔又做梦了。 同样昏暗的环境,同样陌生的场景,还有同样的,是那个伏在自己身上男人健硕的肌肉跟略带急促的呼吸。 乔尔有些艰难地喘息着,眼皮很酸很沉,像是吊了两个巨大的铁球,但她仍是极力地支撑着自己的意识,拼了命地想要睁开来。 透过眼睑处艰难撑开的那一条细缝,她隐约看到,那是一个身形健壮的年轻男人,一头乌黑而凌厉的短发,肤色是健康偏一点小麦的颜色,只是她的意识太弱了,越是想要睁眼,面前的景象就越是变得模糊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她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不抱任何希望的问题,只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一回,那个男人居然开口了,本就是如同红酒般醇厚醉人的声线,因为染上了几分情事过后的风情,而显得更为低沉暗哑,他不答反问,“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 乔尔倏地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睡衣,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梦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会是……江律声的? 外面天还尚未亮透,青藏蓝色一片,她敲了敲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开了灯,又打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从最底下拿出了那份亲子鉴定书,那上面还沾了一块已经干掉的牛奶渍,但却丝毫不影响里面记录的鉴定结果:排除两者之间的亲子关系。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指尖不自觉地覆上那个鉴定结果。 想着,自己大概真是被昨天江律声当着母亲的面承认自己是幸幸爸爸的那番话给吓得不轻,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排除亲子关系,不是父子,这才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乔尔低垂着眼睑,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把那份东西收好,又放归了原位。 再次躺下,却没了什么睡意,她干脆直接起床,洗漱整理完毕,正想去厨房弄点早餐,结果打开了房门,却是意外发现沙发上坐了个人。 乔尔一愣,因为天色还暗的缘故,自然也是看不清人,等她走近了一瞧,才发现是关悦群。 “妈,你怎么坐在这里?”一靠近客厅的位置,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烟味,乔尔拧眉闻了几下,低头看见茶几烟灰缸里还亮着的一枚猩红烟头,顿时一惊,“妈!你……你在抽烟?” 乔尔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没能从这个巨大的震惊中缓释过来。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那种很典型的知识分子,或许脾气算不上是非常温顺婉约,但骨子里却是很清高的,哪怕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学生树立榜样,也绝对不会染上抽烟这样不好的习惯。 可是现在,能让她摒弃了自己大半辈子所坚持的观念,想必,是真的很烦心的事吧? 乔尔自然也知道的,能让母亲如此心烦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尤其当她此刻看着关悦群那种憔悴而颓然的脸色,心里就更不好受,小心翼翼抽走了关悦群手中的半截烟,扔进烟灰缸里,关悦群忽然在这时候开了口,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坐吧!” 她的嗓子因为抽了烟的关系而显得有些沙哑疲惫,乔尔也明白的,自从江律声来过家里之后,母女两个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昨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关悦群也需要一点消化思考的时间。 而现在,她显然是准备把江律声的问题搬到台面上来说了。 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好,关悦群的脸色自然是差极,可她的心更累,从来就没有想过,时隔4年,她还会再见到江家的人。 其实她对江家,并没有多少恨意,甚至连江律声当初对自己的丈夫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偏偏……为什么这一切偏偏要牵扯到自己的女儿头上? 她伸出手,按了按有些发痛的眉心,母女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绕弯子的,她干脆直奔主题,“幸幸,是他的儿子没错吧?” 乔尔一愣,昨晚江律声说这句话的初衷,只是想为她扛下那些难听骂名而已,她能理解,但关悦群却并不知情,所以才误以为,幸幸真是江律声的儿子。 可她,该说吗? 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的妈妈有所欺骗,可也不想就这样白费了江律声的一番心思,母亲对他的印象本就很差,如果这个时候解释清楚了一切,恐怕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乔尔深吸了口气,夹在这种两难的选择里,亦不好受。 可她没有察觉到,从自己开始纠结这个问题起,就已经把天平下意识地偏向了江律声的那一边。 关悦群并不知晓她此时心里的想法,只是见女儿的这个反应,更是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一时郁结难平。 “妈,我……” 乔尔动了动唇,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关悦群摆了摆手打断,“算了,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了!” 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外面天色尚未明朗,光线亦是昏昏沉沉的,但关悦群脸上的担忧跟失望,乔尔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叹息道,“乔乔,我知道,像江律声那样的男人,确实是很容易让女性心动,你喜欢他,他也护着你,妈不是瞎子,这些,妈都看得出来。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话,哪怕我不说明,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江律声那样的,不是你可以去轻易触碰的男人,或许我说这样的话,很伤你的心,可哪怕伤心,我也不得不说了,他在宁城,那样招人眼的一个身份,无论做些什么,江家老爷子,还有林家的那个林毅鸿都在时刻盯着,妈真的不想让你再暴露到那两户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去,4年前你爸已经害死了人家的女儿,我知道,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你的头上去,但林家的人不会这么想,如今你要是真的跟江律声走到了一起,需要承担的是什么样的后果,你考虑清楚吗?” 关悦群说到此处,嗓音已是忍不住哽咽起来,“乔乔啊,宁城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你要看上哪个妈都管不着,只是这一个,真的不行啊,我知道要你硬生生地掰断这样很难,但长痛不如短痛,就当是妈求你了,啊?” 长痛不如短痛。 就当是妈求你了。 …… 乔尔咬紧了唇瓣,关悦群这一番话并不严厉,可字字句句,却是说得她无法辩驳。 这些道理,她从来都知道……都知道的,可谁能说人在遇到了感情的时候,还能用那种理智的条条框框去衡量一个人呢? 其实她很想说,只要能跟江律声在一起,哪怕需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她都不会在意。 只是当她看着自己母亲脸上那种充满希冀却又悲伤的表情,声带就像是被什么干涩的东西给摩挲过了一样,那些话反反复复在嗓子里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能是咽了回去,虚笑了一声,改口道,“我知道了。” ** 江律声发现,这天早上,乔尔并没有来公司上班。 平时她一直都是个很有时间观念,而且对工作认真勤恳的人,哪怕真有什么急事,也会提前跟人事部请好假,江律声看了一眼壁钟上的时间,9点半,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乔尔还尚未出现在公司里,那么只能说明,她今天来不了了。 江律声蹙眉,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多少也能猜出几分原因。 昨天晚上,他的态度虽然表明,但关悦群对他的意见是常年数月累积下来的,不可能因为他简短的三言两语就有所改观,至于乔尔,他暂时只愿意理解成,她是为了不刺激关悦群的情绪,而选择暂时妥协。 有些母女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方便插手,只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因此而受到了什么委屈。 所以只思虑了片刻,他便拿过手机,长指动了两下,直接就拨打了乔尔的电话号码过去。 不出意外,第一个无人接听,不过那头也没有挂机,只是任由电话这么一直响着响着,直到中止。 江律声眉心动了动,这样的预兆似乎并不算好,等他正准备打第二个电话过去时,那边却忽然来了短信:【暂时先别打来了,我妈妈情绪很不好,我想在家陪陪她,答应你的我没忘,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 乔尔的这条短信,多少还是有些抚平了江律声原本烦躁的情绪,他动了动长指,正想回复时,办公室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进。” 他放下手机,看到外面进来的人是秦路,心情不错地问了句,“什么事?” “江总,是有关那辆奔驰s600的事情。”秦路上前,见江律声蹙了下眉,连忙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调查的所得结果递了过去,同时汇报道,“那辆车子的信息,应该是刻意被人掩盖过的,所以从车主的信息上一直查不到线索,但是我从另一个方面着手,却是被我查到了一桩很蹊跷的事情。” 江律声翻动资料的手指顿了顿,秦路又说,“这辆车是专门用来接送一个叫做罗茜的小女孩,调查所知,她跟乔小姐的儿子幸幸是同班同学,而她的监护人,正是罗氏集团的总经理,罗思昶。” exKD 【188】能答应订婚,也能随时毁了婚约 乔尔一连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虽然对于安硕的那份工作仍是有些不舍,不过在母亲的情绪有所好转之前,她也不敢再做出任何违逆关悦群的举动来。 每天在家里替她分担一些家务,再或者,带带孩子煮煮饭。 才几天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倒是有不小的进步,只是一到自己要出门做些什么的时候,关悦群的表情还是会显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来。 乔尔明白的,她是怕自己偷偷地去见江律声。 或许这样的念头她并非没有过,只是每次想起母亲那种凄怆又绝望的眼神时,还是将这种自私的想法给咽了回去。 这期间,袁璐倒是打过一个电话来,关切地问她身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乔尔先是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江律声为了掩人耳目,给她这段时间不在公司而找的借口。 其实对于是否能再次回到安硕上班,到了如今,她心里真的没底,母亲的性格是如何倔强,她很清楚,想要彻底说服她,恐怕还得费上一番工夫,所以在电话里,她只简单回应了袁璐,“应该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吧!” 等挂完电话没多久,乔尔竟又意外收到了一条来自施桑桑的短信。 她点开来一看,那上面写着:【乔乔,听说你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在家休息,好点了没?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上5点,我在希尔顿酒店举办订婚宴,希望你能来参加哦!】 施桑桑的订婚宴? 她看了一下日历,今天倒确实是5月19号了,施桑桑早就在办公室大张旗鼓地宣传过,自己要在520这一天订婚,那么想来就是在明天了。 其实自己跟施桑桑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她还被“生了一场大病”,如果明天就这么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订婚宴现场,想来也是惹人怀疑,更何况这些跟安硕牵扯到的人或事,必定是过不了关悦群那一关的。 犹疑了片刻,正想回绝,一旁经过的关悦群眼尖,看到了她短信上的内容,倒是先提了一句,“有要好的同事要订婚了?” 乔尔有些尴尬地解释,“关系其实一般吧。” 关悦群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并不清楚她跟施桑桑之间的那些过节,便说,“什么一般不一般的,既然人家叫你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乔尔有些意外地看着关悦群,“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参加同事的订婚宴?” 关悦群哪能不清楚自己女儿这种眼神所表达的意思? 确实,自从得知她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以来,关悦群几乎每天都是坐立难安的状态,但凡女儿要出门,她几乎是本能地会想到,是不是江律声又要找她做什么了。 可等最初那种紧绷的劲儿过了,关悦群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并不合适。 女儿已经这么大了,甚至已为人母,她这个当妈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把她困在身边,连她正常的工作跟社交都要剥夺,再加上乔乔也算是个知分寸的孩子,想来那天自己的那番话多少是起了些作用,只要不是跟江律声有所接触的,关悦群也不想再限制她什么。 “你这孩子,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关悦群转念一想,“该不是以前跟人家有过什么过节,所以不好意思去了?” 乔尔矢口否认,“没……没有的事!”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乔尔便也不再有什么异议,更何况之前在公司,当施桑桑第一次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乔尔还答应过,现在要真说不去,倒显得是她食言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乔尔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米白色的连衣裙,搭配了一双5公分的浅口高跟鞋,因为很少有参加别人婚宴的经验,所以她也刻意准备了一番,不想到时候因为自己穿得太过随便而显得失礼。 希尔顿酒店她倒是比较熟悉的,基本平时的应酬都会在这儿,所以进了大堂,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不得不说,施桑桑的这场订婚宴,还真算得上是大手笔。 从酒店大堂到宴会厅的这么几步路程里,乔尔已经见到了不少宁城的知名企业家,应该都会来参加施桑桑订婚宴的,可见施桑桑的这位未婚夫,来头确实不小。 不过乔尔也并不关心这些,想着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结果一转头,正好是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袁璐跟蔓蔓。 “乔乔姐!”蔓蔓是项目部里年纪最小的,多日未见乔尔,一下子激动地朝她飞奔了过来。 倒是袁璐,神色诧异地看了她两眼,意外道,“我晕,施桑桑竟然连你这个病秧子都没放过?” 乔尔脸色窘了窘,这几天确实没怎么休息好,气色也差,看上去确实病怏怏的,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新郎新娘出来?” “你说这个呀?”一提到这种事,最兴奋的莫过于蔓蔓了,“刚才我路过化妆间的时候,听到他们好像在吵架,该不会临时变卦要退婚吧?” 袁璐伸手指了下她脑袋,“好歹是大喜的日子,你少乌鸦嘴啊!”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酒宴的时间差不多了,乔尔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这里洗手间的格局是男女对门的,中间一排是盥洗台,她正准备过去,却是忽然见到,盥洗台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他穿了一身极为正式的西装,手机举到耳边,像是在打电话,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暴躁,“施桑桑,你别给我得寸进尺,我已经答应了跟你订婚,你还把乔乔叫来做什么,打算踩一踩我的底线?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既然能答应跟你订婚,也能随时毁了这一桩婚约!” 说罢,他直接气愤地将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 机身被摔得四分五裂那一刻,乔尔下意识扶着墙后退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尽管乔尔小心了再小心,还是被前面的男人听到了动静。 “谁?”罗思昶警觉地朝后转身,在见到乔尔的那张脸时,脸上的愤怒顿时转化为惊讶,“……乔乔,你怎么会在这儿?” exKD 【189】不喜欢施桑桑,也不会跟她订婚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乔尔脸上的表情几乎无法用“惊讶”二字来形容。 她的视线定定,甚至是有些茫然地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身上,那一身严谨纯黑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更为身长玉立,他的左肩处还佩戴了一朵精致的胸花,揭示着他今天在这场订婚宴中的身份。 可是乔尔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是……施桑桑的未婚夫。 罗思昶跟施桑桑? 或许自己对罗思昶的感情早已不在,可是骤然得知这样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走到了一起,乔尔仍是觉得无比意外。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跟自己不对盘的施桑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自己来参加这场订婚宴,大概她早就知道,自己跟罗思昶以前的那段过往吧? 罗思昶蹙了下眉,脸色亦是难看的。 在这一场订婚宴的前期准备过程中,他没有参与任何,自然也不知道今天的来宾都有哪些人,直到20分钟前在宴会大厅见到了乔尔,他才知道,施桑桑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是在打些什么算盘。 对于跟施桑桑订婚的这件事,罗思昶本就不是出于自愿。 他毕竟年轻气盛,很多的情绪收敛不住,所以在化妆间里跟施桑桑吵了一架之后,便直接摔门而出,施桑桑自然是不肯放人,一个电话又追了过来,罗思昶没想到,自己在接电话的时候,竟然会遇到乔尔。 他不知道刚才的电话内容,乔尔都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误会,所以舔了下唇,迫不及待地跟她解释,“小尔,我……我跟施桑桑,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 见他朝前走了两步,乔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举动让罗思昶心头一凉,她才说,“罗思昶,你没有什么必要跟我解释,今天我是受到桑桑的邀请来参加你们的订婚宴的,虽然事先我并不知道她的订婚对象是你,不过我也说过的,以前那些事,我不会再去计较什么,所以你真的不用再记挂在心上,还有,真挚地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说着,她还十分友好地朝罗思昶伸出了手。 因为一件事而整整折磨了彼此四年,其实乔尔不是不了解罗思昶的为人,想来这些年,他也不好过,既然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成为朋友,那么乔尔想着,也不应该变成敌人。 伸出去的手半晌没有得到回音,乔尔收了回来,转身要走时,罗思昶却忽然冲了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乔尔一惊,这里是洗手间门口的位置,来往人流量不少,他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抱着她,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像什么样子? 所以她下意识就反抗,“罗思昶,你干什么?你还不快放开我!你……你疯了吗,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你、赶紧放开!” “不,我没办法放开!”罗思昶有些崩溃地摇了摇头,情绪激动,“小尔,别祝福我!我根本就不喜欢施桑桑,也不想跟她订婚,从头到尾,我想要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不会跟她订婚,哪怕以前的那些事情,你还在怨恨我,我也一定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弥补你!” 乔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脊背一僵,“你疯了你!” 罗思昶难道是打算逃婚吗?在订婚宴上,公然抛弃施桑桑? 虽然对施桑桑这个人没有好印象,但乔尔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一旦涉及了婚姻方面的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很重要,也是很神圣的,“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她,但是既然你考虑过跟她订婚,那就好好对她!” 两条手臂都被人从背后禁锢着,乔尔自然是动弹不得,只能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结果越是挣扎,罗思昶抱住她的力道就收得越紧,乔尔的气息越发急促起来,“你先放开我!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你要是真想弥补我,那就离我远一点!” “我不可能离你远一点!”罗思昶的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他的眸色中透着一片猩红,20岁那年没有被企业破产打倒的那个男人,如今却是在乔尔的面前轻易就红了眼眶,“小尔,这四年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中度过,没有一刻!你刚出国的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敢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你躺在那个房间里,流泪看着我的样子,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再给我一次选择的余地,我一定不会那样做,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乔尔听着他这番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话,心反而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或许再早一点的时候,她对罗思昶也是恨过的,时刻谨记着这个男人伤害自己有多深,又是将她推至了一个怎样暗无天日的深渊。 可时间在过,心态也变。 如今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便再也不会对当年那个男人耿耿于怀,对罗思昶的那点恨意,也就逐渐释怀了。 她的语气也淡了下来,“你别这样,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卖,总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再这样,只会对我造成困扰。” 她吸了口气,正打算卯足劲推开罗思昶时,他却忽然主动放了手,“是因为江律声吗?” 男人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却是无比笃定,“小尔,你不接受我,是因为他对不对?我知道我很混蛋,以前伤透了你的心,但江律声他能好到哪里去?你爸的刑期问题,不就是他从中作梗的吗,你能原谅他,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乔尔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动静,闹得说大不大,说小应该也是不小,罗思昶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才会问出这种话来的。 只是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动了动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边上却是忽然插进来一道低醇之中又带着无比熟悉味道的男声,“罗总,一边在背后讲我的坏话,一边又来挖我的墙脚,这种习惯可不太好。” exKD 【190】以乔乔的性格,会原谅出卖她的人吗? 乔尔一怔,下意识回头,果然是见到了江律声挺拔颀长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心脏下意识地咚咚直跳,就像是有一头小鹿乱撞了两下,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听到了自己跟罗思昶的全部对话么? 心头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但此刻,骤然见到了这个自己3天没见过面的男人,更多涌上心尖的情绪——却是酸涩。 罗思昶就站在她的面前,清晰可见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原本就不太喜欢江律声这个人,年少气盛的心思里,对于自己所够不到的那种高度,总会怀有那么一点嗤之以鼻的想法。 更何况,同样是做了对不起乔家的事情,他江律声就能轻而易举获得谅解,而他自己呢?却是连一个想要补偿的机会都求不到。 一想到这些,罗思昶只觉得浑身气血都涌了上来,可毕竟也是在商业场上历练过的人,还是稍稍压下了几分心里的情绪,只是语气亦不太好,“江总,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有邀请过你参加我的订婚宴。” 言下之意,是在表明江律声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 虽然对于订婚宴细节的事情毫不关心,但罗思昶也不可能不清楚一丁点情况。 尤其是像江律声这样的大人物,要说合作,只有他之前的一个小项目,跟安硕有过短暂合作,而在那一次,安硕派出的最高级别人物,也不过就是个经理,他连江律声的面都没有见着,而要说私交,他罗家更是高攀不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出现在婚宴嘉宾的名单之上。 江律声闻言,倒是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他送到唇边抽了一口,吞云吐雾间才挑了挑浓眉,“你也知道这是你的订婚宴?那我倒是该问问你,还知不知道这是你跟谁的订婚宴,你想要处理私事,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想动我的人,是不是得经过我的同意?” 男人的语气很淡,有着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独有的那种沉稳气场,可这样的话落在罗思昶的耳朵里,无疑是烧得他心里那把怒火更甚。 罗思昶本就是属于那种冲动的性格,受不起那种刺激,尤其是江律声那句“我的人”,无疑是触及到了他的雷点。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上前就揪住了江律声的衣领,怒气冲冲道,“江律声,你算什么!你究竟比我好在哪儿,凭什么从我身边抢走小尔,啊?你有什么资格在小尔身边打转,你说啊你,你到底有什么资格!”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攥紧的双手还带着轻微的颤,那双猩红眼眸里透出浓浓的敌意,恨不得把自己面前的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乔尔眼皮重重一跳,知道罗思昶这人冲动,可哪能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所以她连忙上前,劝道,“罗思昶,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你,还不快松手!” 相较于情绪激动的罗思昶跟一脸担忧的乔尔,江律声脸上的表情则是淡然得多,男人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了乔尔,“去车上等我。” “可是……” 乔尔哪里肯走? 眼见此刻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都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江律声却蹙眉看了她一眼,打断道,“听话,去车上等我,我会解决。” 她还不至于笨到,看不出来此时江律声是在帮自己脱身。 不管怎么说,以她跟罗思昶之间的关系,来参加这场订婚宴本就尴尬,哪怕不是江律声过来,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到宴席结束,更何况,她也相信以江律声的能力,可以妥善解决好这件事。 所以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朝着那边上的一个安全出口就走了过去。 罗思昶哪会甘心就这么让人离开,松了手刚想追上去,江律声直接就拦在了他的面前,手掌一伸,照着他刚才攥住自己衣领的样子,攥住了罗思昶的衬衫领口。 江律声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还悠闲地夹着烟,罗思昶只觉领口收得极紧,用力甩了两下,却又挣扎不开,被勒得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他怒极了,声音却是因为呼吸不畅而带了些无力的沙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江律声抽了口烟,平静的五官上,此刻已然是染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戾气,“罗思昶,我看你真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从来不需要去你身边抢什么,因为乔乔本来就是我的,觉得我没有资格?那你倒不如问问你自己,你又凭的什么,想占据她的心?我不屑跟你去比什么,对她,我有做错的地方,自然会尽我的全力去弥补,但是你认为,以乔乔的性格,会去原谅一个,曾经为了1200万而把她卖给了别人的男人吗?” 说到此处,江律声的脸色已然是完全沉了下来。 从知道罗思昶跟那辆奔驰s600有着一定的关联之后,他已经找人调查过了罗思昶的一切,可让他意外的是,调查结果没有获得任何跟林素彬有关的线索,却是让他查到了,4年前罗思昶为了1200万,而把自己的初恋女友拱手让人的事情。 而罗思昶的这位初恋女友,竟然还是他的女人。 那个连掉一滴眼泪都让他觉得心疼至极的女人,竟然还有这么个男人,为了区区的1200万,将她的完整卖给了别人! 罗思昶的面色一片灰白,脸上的惊恐亦是掩饰不住。 他了解乔尔的性格,这些事,绝对不可能是由她的口中说出去的。 而江律声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罗思昶心头一凛,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很多情绪掩藏不住,尤其是想到当年跟自己交易的那个男人,他只觉得背后都渗出了一层涔涔的冷汗,下意识就问,“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exKD 【191】跟你交易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都知道些什么? 江律声蹙起眉,这个问题,显然是应该由他来问罗思昶才对。 其实查到4年前罗思昶为了挽救罗氏而出卖了乔乔的事情,纯属是意外的收获,可毕竟事情发生已经那么多年,所有证据都被抹去,而当年那个给罗氏注入资金的账户,因为来自海外,也查不到任何线索,所以真正关键的那个跟罗思昶的交易者,江律声并没有查出来。 这也正是他今天来此的原因。 那件事发生在4年前,而幸幸的年纪又是4岁,不难推断,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得知乔尔跟幸幸的母子关系时,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起她一遍一遍跟自己强调她有个儿子的事实,男人的双眸中顿时迸发出勃然的怒意,攥着罗思昶领口的那只手瞬间转移到了脖子,他倒真有种想把人直接掐死在这里的冲动。 “这个问题,该由我来问你才对!”猩红的眸子紧盯着罗思昶那张因为呼吸不畅而逐渐扭曲的面容,“4年前,跟你交易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罗思昶一顿,江律声这么问,只能说明对于那个人的身份,还尚不知情,他正要松口气,江律声手掌的力道却是忽然收紧,窒息的感觉顿时传来。 他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别白费力气,我不会……不会告诉你!” 大脑缺氧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可罗思昶却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那个人的身份给暴露出来,否则需要承担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敢去想。 “不说是吗?” 江律声的耐心显然也已经耗尽,指关节收紧的力道在加剧,甚至还发出了轻微骨头碰撞的声音。 罗思昶却在这一刻忽然闭上了眼睛,江律声目光森冷地盯着那张缺氧到发紫的脸色,在他即将晕厥过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愤愤地松开了手,顺势将人往后一推。 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罗思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身体仿佛是被彻底抽空了力气那般,他只扶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几乎,就差那么一秒。 刚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就是在赌,因为料准了江律声不会真的在这种场合之下掐死自己,可他赌赢了,却也真真实实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离死神擦肩而过”,感受到了江律声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他剧烈咳嗽了几下,脑子里对死亡的那种恐惧还来不及消散,听见江律声冷着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罗思昶,这件事我必然会调查清楚,今天也算是给你一个警告,以后要是敢再靠近乔乔一步,后果是什么,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拨弄了两下衬衫袖子,便转身离开。 罗思昶愣愣地在地上坐了片刻,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他才勉强支撑着自己起来。 狼狈是必然的,身上的西装因为沾了盥洗台前面的水渍而湿了一大片,尤其是他的脸色,苍白惊惧,好半晌都恢复不过来。 他按下了水龙头的按钮,正打算接捧水拍到脸上,一抬头,却是透过镜子,见到了站在自己身后方不远处的施桑桑。 “你来这里干什么?”罗思昶本就心烦意乱,见到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就更是没了好脸色。 施桑桑双手抱胸,正靠在外面的墙壁上,一袭白色的礼服衬得她今天格外明艳动人,她是这场订婚宴的女主角,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却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原本跟罗思昶吵了一架之后,她当然是过来找人的,这场订婚是谁逼的谁,她当然很清楚,所以也真怕罗思昶会临时改了主意弃她而去,可没料到,自己一路追到了洗手间,倒是看了一场两男争一女的好戏。 女人本来就是善妒的动物。 更何况,施桑桑的心眼并不大。 其实要说她真的喜欢罗思昶吗?恐怕也谈不上,两个人最初被捆绑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施家的大小姐,家境优渥,衣食无忧,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脾气又冲动的男人,哪会有什么好印象? 所以双方家长催了多次,这桩亲事却始终没有订下来。 后来施家落败,罗思昶以此为借口要求退婚,施桑桑这才终于把目光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哪怕并不喜欢,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再后来,她私下找人调查了罗思昶,才知道让他提出退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乔尔,一个被他卖了初夜,又生了别人孩子的女人。 要说施桑桑恨乔尔吗?答案是肯定的,她本就是个不肯服输的人,从知道乔尔占据了罗思昶心里的那个位置起,她就把她当成了劲敌,甚至后来在安硕见到她,施桑桑都觉得这是天意。 上天将她的劲敌送到了自己面前,不就是给她一个彻底击败对手的机会吗? 但到了此刻,当她看着罗思昶那一脸灰白跟虚弱,想起刚才他被江律声扼住脖子的场景,却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施桑桑压下了那些后怕的情绪,一开口,便又是那副处处不饶人的样子,“怎么,这地方难道规定了只许你来,我就不能来?” “那你慢慢待着,我先走了!” 罗思昶也懒得搭理她,转身要走,却又听见施桑桑冲他大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或许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她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一旦当自己亲眼目睹过他对乔尔的那种好,再用这副根本不屑废话一句的态度对着自己时,她心底的不甘跟嫉妒就彻底涌了上来。 “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因为谁?”她踩着高跟鞋,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拦住罗思昶的去路,“因为你心心念念想了4年的小尔吗?真是可惜了,她现在有人护着宠着,根本就不屑多看你一眼,罗思昶,刚才还差点被人活活掐死,你倒是说说,你拿什么去跟江律声比!” exKD 【192】如果她知道了当年的人是谁,会不会恨你入骨 罗思昶本就对江律声心怀不满,尤其是施桑桑的这几句话,无疑是让他胸腔里那股才消弭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烧到了嗓子眼儿。 他赤红着眸子,脸上的表情亦是阴沉得可怕,朝她逼近两步,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就将人狠狠抵在了墙边,“你说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施桑桑穿着抹胸式的晚礼服,大半个背都露着,一时不备撞到坚硬的墙壁上,自然是疼得她拧眉闷哼了一声。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罗思昶? 或许他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也并不友善,这些年里,爱搭不理的时候占绝大多数,可瞧瞧他现在的样子——阴狠暴戾,眼神里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光,简直就是恨不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怎么,还真是让我戳中痛处了,对吗?” 他越是这样的表情,施桑桑就越是觉得心里妒火中烧,所有的不痛快都化成了激烈的言辞,直戳罗思昶的软肋,“罗思昶,真要把你跟江律声放到同一天平上去衡量,你觉得你有哪点是能比得上他的?地位、财富、手段,还是魄力?一样都比不上!所以你凭什么以为乔尔还会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哼,我要是她的话,恐怕连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罗思昶脸色一沉,情绪更是激动起来,“你给我闭嘴!小尔不是那样的人,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不是这样的人?”施桑桑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轻嗤了一声,“那你觉得她应该是怎样的人,不介意你这个处处不如江律声的条件,然后对你投怀送抱、不离不弃?我看江律声说得没错,你还真是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他江律声才是那个不介意她过去的一切,又愿意为她抛弃一切的男人,而你呢?当初用她的身体去换那1200万的时候,你就已经舍弃了她,现在又在这里装深情给谁看?” “不是给你看的,所以也不需要你来品头论足,施桑桑,我应该很明确地告诉过你,哪些东西是你可以触碰,哪些是不可以的,既然这次你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你也别再指望我会配合你什么!” 罗思昶面色凛冽地说完,直接松开了捏着施桑桑肩膀的手,施桑桑只感觉自己面前的那股压迫感一松,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更深的失落感。 她心尖一涩,话已经脱口而出,“你是不打算跟我订婚了是吗?” 罗思昶顿了一下脚步,并未回头,那一字一句就随着他冷然的语气,震荡着施桑桑的耳膜,“跟一个心里根本容不下你半点位置的男人订婚,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施桑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会答应这场订婚宴,我根本就不爱你,从头到尾我想拥有的人,都只有乔尔一个……” “够了!”罗思昶的话未说完,施桑桑就直接打断了他。 女人的一双精致细眉几乎被拧到了一处,施桑桑攥紧手指,紧盯着自己面前那个高大却也是冷漠无比的背影。 “既然当初你会因为那个条件而答应跟我订婚,现在,那个条件依旧有效!你有这个时间来跟我强调这些废话,不妨好好地去想一想,如果我把当年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乔尔,她会不会恨你入骨?至于我会觉得这样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给罗思昶开口反驳自己的机会,直接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罗思昶的脸色顿时一片灰白,整个人就像是被骤然点到了死穴那般动弹不得。 如果乔尔知道了当年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当年的那个男人……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咬牙切齿地重重一拳砸到了墙上。 ** 电梯“叮”了一声到达所在楼层。 乔尔侧目看了眼自己身旁那个一路都是一言不发的男人,兀自想着,自己该不是又有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吧? 其实想想也是的。 因为考虑到关悦群情绪不佳的原因,过去这几天里,别说是见面了,他们之间连一通电话的联系都没有,这个从来都是不可一世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哪里受得起这番冷落? 更何况,刚才在希尔顿酒店里,还被他亲眼目睹了罗思昶对自己的一番“表白”。 眼见男人已经走到了公寓门口,手指按在了指纹锁上,乔尔还是三两步追了上去,正儿八经地跟他解释道,“那个……江律声,其实我跟罗思昶,唔……” 其余的话,都被堵在了突然落下的吻里。 江律声一手掐着她的细腰,公寓的门已经被他打开,他抱着自己怀里的女人进了屋,直接用脚尖踢上了门,便将她整个儿抵在了门板上,吻她的同时伸手用力扯落了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连衣裙。 静谧一片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布料撕开的声音。 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乔尔身上的衣物,也不知是被他脱的还是撕的,总之,很快被褪了个干净,江律声将人打横抱起,等不及去卧室,直接放在沙发上就俯身压了下去。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了了。 或许早在知道罗思昶出卖她的那件事情之前,他对于乔尔以前的过往,也设想过许多种的可能性,她在20岁那个才刚高中毕业的年纪产子,又对孩子父亲的身份缄口不言,甚至连她身边最亲近的母亲也全不知情。 当时他还想过,或许是因为乔德鑫事件对她的打击太大, 致使她一时失足犯了错。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过,幸幸那个孩子,是以这种方式来的,他意外、愤怒,甚至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倒真想把罗思昶那个始作俑者就给这么活活掐死,可更很多涌上他心坎的,却是对乔尔无限的怜惜。 而此刻,他只想跟她彻底融为一体,用这种方式来疼爱她,抚平她这些年里,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伤痛。 exKD 【193】不如这辈子,永远都待在我的身边(发糖) 早已亲密过多次的两具身体,再加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一旦触碰到了一起,就如同是两个行走在沙漠里的人,骤然找到了一汪水源,只想从彼此的身上获取更多。 乔尔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身体很快软成了一滩水。 可理智多少还在,尤其见他解了皮带,似乎是打算就在这里进行时,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别在这儿,回房间去……” 乔尔本就属于那种比较保守的女人,哪怕这是在江律声的公寓里,她也不大能够适应在房间以外的其他地方来做这种事,更何况,客厅的落地窗只拉了一块乳白色的纱窗,从她这个角度都能隐约看到隔壁一幢楼的轮廓,万一外面瞧进来也能看清里面,那她简直是要羞愧得一头撞死! 江律声却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安抚,“别怕宝贝儿,这是20几楼,不会有人看见的,嗯?” 这几天,他都睡在公司没回过这里,茶几上还放着两人几天之前去超市买来的东西,那里面就有两盒避孕套,他长臂一伸,直接从那里面拆了一盒出来。 乔尔明显能感觉得到,江律声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不同于平时的那种温柔细致,此时此刻他那种深邃灼热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了。 “嗯……你别……别这样……” 乔尔拧着眉,被他这番折腾得有些受不了,可她也知道,惹得江律声此时心情烦躁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她自己吧? 无论是因为母亲关悦群的原因而冷落了他,还是因为罗思昶,都是跟她有所关联的人,所以此时他的情绪不佳,当然也需要自己来“负责”。 所以她没再抵抗什么,反而是伸手搂住了江律声的脖子,缠住了他精瘦的腰,学着他刚才吻自己的样子主动回吻他。 男人的身躯倏地一僵,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乔尔如此温顺主动的样子,一时连表情都有些怔忪,不过片刻,他就缓缓勾起了唇角,“小妖精,想用这种方式来取悦我?” 他掐着她的腰,男性声音染了几分浓重的情裕后,更显低醇悦耳,如同是一杯发酵得恰到好处的红酒,“如果今天我不出现,你会不会打算跟着那个姓罗的私奔?” 乔尔一怔,他果然是在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可她跟罗思昶……私奔? 怎么可能? 别说她现在已经跟江律声在一起了,哪怕依旧是刚回国时那种独身一人的状态,也断然不会再跟罗思昶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人都会有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怕,已经在他的身上摔过一次跟斗了,她就绝对不会再允许自己去摔第二次。 在她走神的片刻,江律声已经将她翻过身来,乔尔忍不住拧眉叫了出来,听见江律声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不说?” “我说!我说……那你先放开我……” 乔尔的身体简直都快被折腾得要散了架,这个时候,哪里还敢逆着他的意思来? 她的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都有些止不住地发着抖,声音更是带了些嘶哑,“哪怕你刚才没出现,我也不会跟他怎么样,今天我之所以会去参加那个订婚宴,是因为新娘是安硕里的同事,事先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未婚夫竟然是罗思昶,要早知道是他,我才不会去!” 乔尔有些委屈地转过脸来,大概真是被折腾了个透,那上面的肤色还泛着情事之后的一点潮红,江律声目光柔和地盯她看,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珍爱无比的艺术品那般,心头不自觉就柔软了下来。 只是这么看着看着,又心猿意马起来,他干脆直接将人搂了过来,又俯身贴上去。 乔尔简直又气又恼,可自己这副发软的身体,根本就反抗不了分毫,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只是她觉得,今天的江律声,岂止是不高兴,简直还有点……猛。 在沙发上把她折腾了个半死之后,好不容易熬到他起身,乔尔以为他要抱着自己去卫生间洗澡了,结果到了那里面,又被他细细折腾了一番,才算完。 乔尔昨晚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再加上是在酒宴之前跟着江律声出来的,连晚餐都没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困还是因为饿,或者因为累,总之,身体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等到她累得快要昏睡过去之时,依稀听到江律声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呢喃了一句,“乔乔,不如这辈子,永远都待在我的身边,怎么样?” …… 乔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当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上早已被清洗得一干二净,穿了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客厅时,才见到江律声正端了两碗刚出锅的炒饭上桌。 “醒了?”江律声听见这边的动静,视线淡淡扫过来,微挑了挑眉,“先过来吃饭吧!” 他大约也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发梢还带了点湿,一身藏青色的居家休闲服,衬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随性的味道。 虽然还在记恨他刚才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狠的事情,不过乔尔是真的饿了,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就大块朵颐地吃了起来。 考虑到炒饭比较干的关系,江律声还妥帖煮了汤,他舀了一碗推到乔尔面前,忽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乔尔捏着筷子的手下意识顿了顿,自己不去公司上班已经整整3天了,虽然这段时间有江律声给她压着,可毕竟病假只能作为一个短时间内的借口,她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吊着。 只是就现在来说,要回去安硕,她母亲那一关必定是过不了的。 乔尔放下筷子,抬头看了江律声一眼,“如果我说……我要辞职的话,你会答应吗?” exKD 【194】送份礼给罗思昶 江律声蹙着眉,但五官不见丝毫诧异的情绪,想来对于她会有如此打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乔尔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之前在我家的那次,我妈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了解她的性格,要她在短时间内能够接受我们,我觉得不太可能,后来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她在抽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我妈抽烟,心里的那种感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形容,江律声,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伤心难过,所以我觉得……”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在关悦群不能接受江律声的这段时间里,乔尔还是不愿意做违逆她意思的事情,所以关悦群不让她回安硕上班,她就只能找江律声辞职。 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只问了句,“是来征求我的意见,还是只通知我你的决定?” “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你是来征求我意见的,那么我的答案是否决;但如果你只是来通知我,这是你已经决定好的事情,那我也会有我的应对之策。” 乔尔一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拒绝,江律声已经站起身来,绕过半张餐桌走到乔尔身后,双手撑在了她的椅子靠背上,“乔乔,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是我说过,这件事情,该负的责任,该承担的义务,都由我来做,我不需要你改变任何的现状,你需要时间,多久我可以给你,毕竟现在安硕还是由我做主的,但我不希望你辞职,少了一分与我相关联的东西,这都是我都不允许发生的,懂了吗?” “可是……” 她想说自己总拿一个莫须有的病假在公司拖着总归不好,却被江律声打断,“再说了,你以为我要是真不想放人,在宁城哪个公司还敢收留你,嗯?要不也可以这样,不管你跳槽去到哪个公司,我都把它收购回来,你看怎么样?” 乔尔,“……” 不管她跳槽去哪个公司,都把人家公司给收购回来? 这个男人,还能再霸道强势一点吗?简直都让她有种“她这个孙悟空无论如何都翻不出如来佛掌心”的感觉,可为什么她听着这种本该是恼人无比的话,心里却又流淌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呢? …… 吃完了饭,乔尔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又换回了自己原先的那条连衣裙。 腰测被撕开了一条5公分左右的口子,可见这个男人的粗暴程度,不过还好,勉强还能穿,再加上因为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虽然今天是关悦群亲口允诺她出来参加同事订婚宴的,不过眼看着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她总得回去。 江律声能够理解,所以并没多说什么,只拎了车钥匙跟她一起下楼,亲自送她到玫瑰苑小区的单元楼下。 “我走了!” 乔尔跟他道了别,正要伸手去拉车门时,整个人忽然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猛地给拉了回去。 江律声手臂扣着她的盈盈细腰,在她殷红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这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眼神缱绻宠溺,“嗯,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乔尔脸一红,也不再多讲什么,直接推开车门就飞速地上了楼。 她轻盈倩丽的背影一跃一跃,配上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倒真是像极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或许是从未见过乔尔如此少女的一面,江律声的视线定格在她消失的那一处,许久都没有收回。 他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他倏地想起,刚才做完愛之后他帮乔尔清洗身体,在她小腹边上看到了那道隐隐的妊娠纹,大抵是因为生育时还比较年轻,恢复较好的关系,已经淡化到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可那细细的一道,还是足以让他的脸色当场冷了下来。 心脏某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牵扯着,隐隐作痛起来。 他似乎开始理解,为什么初在安硕遇到乔尔的那段时间里,她会是那副小心翼翼又对人防备的性子。 不是她本性至此,而是因为被欺骗、利用得太深,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才让她不得不用学着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自我保护。 江律声想到什么,拿过仪表盘上的手机就拨通了秦路的电话:“泰源那个项目,跟那边的合作方还没有说过取消的事宜吧?” 秦路一愣,泰源这个项目,原本是江总跟西北那边的一家能源企业一起合作的,主要是涉及到新能源开发的领域,因为并非是晶盛的主营业务,所以也不是江总亲自出面签订的,而是用了一家海外投资公司的名义去签订的合同,只是极少有人知道,那家海外投资公司的后台老板,正是江律声。 可是泰源这个项目,因为在测试的时候,发现开采地那边可以挖掘的能源并不符合要求,所以江总这边是已经决定取消合作了,只是因为时间问题,还没来得及跟西北那边的合作方说明情况。 秦路不知他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还没有,原本预计是后天跟郑总沟通这件事。” “那就暂时不用取消了。”江律声抽了口烟,淡淡道,“罗氏那边应该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既然如此,你就去送份礼给罗思昶,让他吃下这个项目。” 秦路调查过罗思昶,自然也知道4年前他为了1200万而把乔小姐拱手让人的事情,想来这次江总是不会手下留情了,不过他又想着,罗思昶毕竟只是个中间人,逃是别想逃了,可他后面,不还有个神秘到查不出身份的交易者吗? 果然,他还有后文。 “以罗思昶的脾气,若是知道我给他下了套,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罗氏所有的账户,包括罗思昶私人的,这几天你都要盯紧。”他顿了一下,如同这夜色一般漆黑的眼仁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个几千万的漏洞,到底会由谁来给他补。” exKD 【195】一定会把江律声比下去! 罗氏大厦顶层,董事会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罗思昶抿了下薄唇,视线沿着会议桌的边缘将底下一众股东扫视了一圈,这才往座椅后背一靠,淡淡开腔,“泰源这个项目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各位股东有什么想法的,现在都可以提。” 底下的一众股东交头接耳了片刻,很快有人站出来表示质疑,“罗总,泰源这个项目虽然市场前景看好,但是我们罗氏之前都没有在新能源开发的领域里做过相关的尝试,现在贸贸然就接下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是不是有点太过冒险了?” “冒险?”另一人表示异议,“我不这么认为,新能源开发产业,在如今的整个大环境下都是可行的,况且今后的趋势也会越来越好,现在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难不成等以后整个市场都饱和了,也分不到一杯羹吗?” “8000多万的投资,一下子扔进去,那就不是吃不吃螃蟹分不分羹的问题,现在南边的临海别墅区正在施工建造中,后期还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公司的资金链供给就会一下子断掉,到时候,恐怕连临海的那个项目都会彻底断送!” 支持罗思昶的那位股东哼了声,表示不屑,“这里冒险,那里意外的,我看你不如连股东都别做了,直接把手头的股份抛了,回家抱孙子去吧!” “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胆小怕事的原因,而让我们全体股东都跟着利益受损吧?” “你……” 眼见这两人几乎快要吵起来了,主位上的罗仲明也坐不住,眼皮跳了跳,抬手制止,“行了,都给我少说两句!” 他把视线转向右手边自己的儿子,手指在会议桌上敲了几下,“罗总经理,说说你提议这个项目的理由。” 即使是父子关系,一旦牵涉到了跟公司有关的事情,罗仲明还是比较公事公办的。 罗思昶站起身来,朝主位上的男人微微点头,“董事长,各位股东,实不相瞒,我盯着这个项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西北能源的郑总那边,我早就提过合作意向,只是之前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合作伙伴,我才错失了这样一次机会,新能源开发这个领域,就如张董所言,在今后几年的发展前景都是非常可观的,虽然前期需要投入的技术成本会比较大,但是我相信,回报一定多于付出,损害公司以及各位股东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去做,这个可以各位可以放心,至于后期的收益,我很有信心,也请大家拭目以待!” 他这一番话,说得还是比较诚恳的,罗仲明思虑了片刻,发了话,“既然这样的话,还是照老规矩来,投票表决吧!” 底下的股东又是交头接耳了一阵,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最为看重的,也不过就是自己投入的资金能否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已。 罗思昶虽然年轻,但是4年前,他是如何在罗氏濒临破产的时刻力挽狂澜,这些股东大多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罗仲明父子手握50%以上的罗氏股份,只要他们想要通过这个提案,其余股东的意见基本也都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所以他们稍加盘算,很快心里都有了各自的答案。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以86比14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这个提议。 罗思昶提着文件夹,踌躇满志地出了会议室,身后传来罗仲明的声音,“思昶!” “爸。”罗思昶停下脚步回头,取得了胜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勾了勾唇,“您还有什么事?” 年近50岁的男人,除了4年前因为罗氏差点破产而白了一半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比较年轻的,罗仲明往前走了几步,在儿子面前站定,“泰源那个项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罗思昶笑了笑,“爸,您这是信不过我?” 罗仲明当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其实对于他来说,4年前罗氏能够起死回生已是奇迹,这些年来,他也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在企业经营这一块的能力,手中的权力更是几乎下放给了他,只为能够锻炼他掌控大局的能力。 只是,罗思昶毕竟才24岁,性格之中难免透出一点冲动冒进的弊端来,罗仲明有些担忧,“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这么大的投资,你还是需要谨慎些。” 他大概想到什么,脸上又忽然带了些憧憬的笑意,“要这次的项目真能一举成功,那你可真是连当年的江律声都要比下去了,他初出茅庐时,恐怕都没接过这么大的项目!” 罗思昶现在最不愿意提及的人,就是江律声了。 一想起昨天的订婚宴上,江律声掐着自己脖子,面色凛冽地警告他离乔尔远一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瞬间沉了下来。 他攥紧拳头,英俊的眉宇间透着一种冷然的志在必得,嗤道,“江律声又如何?我一定会把他比下去!” ** 前一天晚上被折腾太凶的缘故,直接导致乔尔第二天睡到了临近中午才醒。 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她洗漱完毕从房间出来,反手捏了几下自己的肩膀,走到客厅时,关悦群正好端着刚烧好的菜出来,见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起这么迟,昨晚喝了不少酒吧?” 每回乔尔喝酒应酬完的第二天,都是这副睡不醒的样子,关悦群也没起什么疑心,知道昨天自家女儿是去参加了同事的订婚宴,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因为喝多了酒才会睡过头。 乔尔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每次因为江律声的原因跟母亲撒谎,她都觉得特别愧疚,尤其在母亲知晓了她跟江律声的关系之后,这种愧疚感就越发变得强烈起来。 她没多说什么,去厨房将碗筷拿到了餐桌摆好,才坐下,听见关悦群忽然问她,“让你辞掉那个工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尔一愣,关悦群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个话题。 exKD 【196】趁早断了这份心思 有关辞职这个问题,她并非没有考虑过。 可昨晚当她问及江律声的意见时,那个霸道强势的男人不仅没有同意她的要求,还说不管她跳槽到哪家公司,都要把那家公司给收购回来。 乔尔不是不了解江律声的性子,要是自己真逆了他的意思,这种事,他哪会做不出来? 可自己母亲的感受,她也不能不顾虑到,尤其想起那天早上见她坐在客厅里抽烟的样子,乔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一下一下,闷闷钝钝地疼着。 她攥紧了手里还未放下的一把筷子,还是问了句,“妈,那您想让我怎么做?” 关悦群的视线落在乔尔略显紧绷的脸色上,心头还是忍不住微微沉了一下。 乔尔在家待着的这几天里,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担忧,自己的这个女儿,别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可其实是个很死心眼儿的人,一旦是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旁人怎么劝说,都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再加上,同样是女人,同样经历过感情,关悦群又何尝不了解那种要硬生生将两人拆散的感受呢? 尽管这几天她一直在家陪着自己,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出卖了她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想法,关悦群其实很不愿意见到女儿这样,如果她喜欢的是一个跟江家以及林家没有任何关联的男人,任何都好,关悦群恐怕都会愿意松了这个口。 可光是“江律声”这三个字,就是他们乔家人一辈子的禁忌。 关悦群叹息了一声,还是劝道,“乔乔,该说的话,妈上次都跟你说过了,我知道,要你一时半会儿断到心里的那些念头不容易,可你……” “妈妈——”话才说了一半,被一阵清脆的童音打断。 幸幸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A4规格的纸张,眨巴了两下眼睛就乖巧地递给了乔尔,“老师说了,这个资料要拿回家让爸爸妈妈填上去哦!” 乔尔现在一听到幸幸口中的“爸爸”二字,就觉无比头疼。 或许孩子只是无意,可在关悦群的认知里,幸幸的爸爸就是江律声无疑,尤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大一小光从外貌上来说,倒还真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感,就算她这时候想要澄清,恐怕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乔尔从幸幸的手里接过了那张A4纸,应该是幼儿园里布置的家长信息登记表,那上面需要填写的是父母双方的基本信息,那么近的距离,关悦群当然也看得到。 怕母亲见到了任何能够联想到江律声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不高兴,乔尔迅速收了起来,笑着对儿子说道,“妈妈知道了,不过我们先吃饭饭,等吃完了妈妈再帮你填这个资料,好不好?” 幸幸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他真正关心的,可是爸爸会不会来填这个资料。 小家伙以前在幼儿园时,老师也会时不时地举办一些亲子活动,让孩子的爸爸妈妈陪着一起参加,可是幸幸的身边一直来都只有妈妈或者外婆一个人,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哪里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连这样一份小小的资料,他也希望能有爸爸的参与。 可是他又时刻谨记着妈妈说过的话——不能在外婆面前提起爸爸。 所以只好轻轻地拉了拉乔尔的衣角,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妈妈,那你能不能让爸爸也帮我填一下这份资料?” 幸幸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毕竟只是个孩子,再怎么控制,那点音量也足够传到关悦群的耳朵里去,一时她的脸色就更差了。 乔尔头疼无比,当着关悦群的面,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只能先岔开话题,“先吃饭吧,这个东西我们等吃完了饭再弄,乖!” 幸幸却不信,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妈妈看,小嘴立马就撅了起来,委屈道,“妈妈,爸爸是不是又不要我了,他都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这一回,是连外婆都不防着,直接大声就说出来了。 乔尔脸色不可避免地窘了窘,儿子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江律声了,先是江律声的母亲吴曼丽被人推下了楼,再是她遭遇绑架,而后被关悦群知晓了一切,这段时间,当然也不适合让儿子再去见江律声。 可眼见儿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乔尔也是于心不忍,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关悦群,最后只能低头先安抚儿子,“幸幸怎么会这么想呢?爸爸不会不要你的,爸爸他只是……只是比较忙而已。” “真的吗?”幸幸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睛,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失落到充满希冀,不过就是一秒钟的事。 乔尔伸手替他擦掉了一滴从眼角滑落出来泪水,点了点头,“真的。” 以前母子俩生活在国外的时候,每当幸幸问起有关爸爸的事情,她没少撒过类似这样的谎,可一旦当儿子的“爸爸”被彻底物化,成为了她现实生活中触手可及的某个人的时候,她心里的感觉似乎变得很不一样。 尤其,儿子的这个“爸爸”明明不是真正跟他血脉相连的人,却也不知如何一步一步过来,竟是在母亲跟儿子之间都造成了如今这种误会难除的局面。 而且自己拿来安抚儿子的那几句话,落在关悦群的耳朵里,只怕是更会让她觉得,在她不知情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早已带着儿子跟江律声“一家三口”相认了。 “妈……” 等幸幸乖乖拿着那份资料回房间时,乔尔还是想跟母亲解释几句,只是话才到唇边,关悦群却是忽然说道,“算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乔尔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关悦群很快又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可怜幸幸这个孩子,年纪还那么小,以前不知道他爸是谁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硬生生地拦着不让他们见面,只是一码归一码,你跟江律声的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最好趁早断了这份心思吧!” 关悦群说完,直接起身又进了厨房,乔尔跟着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可见母亲那副坚决而不容置喙的态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exKD 【197】来投怀送抱的? 第二天一早,乔尔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安硕大厦。 虽然关悦群对江律声的态度仍是没有丝毫改变,不过她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去工作,可一说到工作,难免又会想起江律声当时给的一番“威胁加警告”,最后两相权衡,还是觉得回来安硕是最为简单便捷,也是最不折腾的方式。 只是当她真正站在了公司顶层的总裁办门口,伸出去敲门的那只手,还是倏地顿在了半空。 乔尔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最上方的那张A4纸,懊恼得恨不得拍死自己! 幸幸跟关悦群被蒙在鼓里也就算了,可江律声跟儿子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自己不就是最清楚事实的那一个吗? 哪怕当时他出于维护自己的原因而亲口承认了幸幸是他的儿子,但这也并不代表,孩子爸爸的所有义务,就该由他来履行,尤其她想到,以江律声这般身份地位以及知名度的男人,若真替儿子填了这份资料,恐怕还会在幼儿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跟麻烦。 乔尔兀自叹了口气,不是分不清孰是孰非的人,这个时候倒还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就直接推门入内,她收回了手,正想转头下楼,旁边总经办的门却是忽然被人打开,秘书童欢捧着一摞文件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乔尔,难免流露出几分讶异惊喜的神色,“乔乔,你回来啦!” “嗯,今天刚回来的。”乔尔伸手捋了捋耳廓的头发,笑着回答她。 两人平日里关系就不错,再加上之前童欢还找乔尔帮过不少忙,这会儿以为她是“大病初愈”,拉着她就要问长问短的,乔尔有些抵挡不住她的热情,不过见她拿着文件出来,想来也是有事要办,长话短说回应了几句,只让她先忙。 童秘书却忽然低头瞧见了她手里的文件,也没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你是来找江总的吧?他这会儿就在里面呢,刚才我见他进去了!” 整个安硕顶层只有总经办跟总裁办,既然乔尔是站在总裁办的门口,除了来找江总,也没别的什么可能性,童欢倒是没想太多,照顾到她这个“病患”,还极为妥帖地替她伸手敲响了门。 乔尔,“……” 原本她来找江律声,无非就是因为儿子要填写家长资料的事情,可刚才自己已经在这门口临时改了主意,现在若是再进去,她该说些什么? 要后悔已经来不及,隔着一扇门,男人低沉简洁的声音传来,“进——” …… 此时的总裁办公室内,江律声刚听完秦路有关罗氏这两天的情况汇报。 不出所料,罗思昶力排众议地拿下了泰源这个项目,他的性子比较急躁,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合同的签订,并且从罗氏临海别墅区的项目里抽调了4000万的资金出来,再加上罗氏本有的资金链,一举投入了泰源这个项目的开发建设之中。 罗氏的规模本就不算太大,这么一个8000万的亏空,足以让整个罗氏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 “先这样,等再过两天,确认罗氏的资金全部注入泰源无法撤回时,你再把消息放出去。” 江律声说着,长指在沙发扶手上随意点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去,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是乔尔,眼神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不过很快,这种意外就又变成了惊喜。 他站起身来,长腿朝她走过去的同时挑了挑眉,“不事先告诉我你今天回公司,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的意思?” 乔尔脸颊一烫,心说旁边还站着一个秦助理,这男人说话也不知道收敛着点,可她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人在心虚的时候,会做出本能的掩饰动作,所以当江律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乔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文件夹往身后一藏。 结果这个欲盖弥彰的举动,反倒是引起了江律声的注意,“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普通文件而已……”乔尔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 两个人的关系尚未在公司里公开,所以有时江律声打了电话让她上来顶层,乔尔就会拿份文件来遮掩一下,毕竟她一个普通职员,若是没事总往顶层总裁办跑的话,多少会惹人非议。 江律声只蹙眉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乔尔暗松口气,庆幸他没起什么疑心,走到沙发处准备落座时,视线意外定格在了茶几上面搁着的一份文件上。 浅蓝色的文件夹封面盖住了大半的内容,只是那露出的一角里,清晰可见的“罗氏集团”四个字还是足够引起了她的注意。 罗氏集团? 罗思昶父亲的那个公司吗? 江律声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关于罗氏集团的文件呢? 站在一旁的秦路做了好半天的隐形人,到底还是眼尖,再加上知悉了4年前乔尔跟罗思昶之间的那些事,也猜得出来,江总暂时还不打算让乔小姐知道他着手对付罗思昶的事情,所以伸手就将茶几上的文件拿了起来,恭敬道,“江总,那我先出去了。” 江律声点了点头,等秦路退了出去并关上门后,乔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秦助理拿的那份文件,是跟……罗氏集团有关的吗?” “好不容易来了公司,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江律声淡淡地勾了下唇,眉梢眼角却是流露出一丝让人无法抵抗的邪魅来。 男人微微俯身,双手搭在了单人沙发两边的扶手上,将乔尔整个儿圈禁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此时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旦距离被拉近,便会滋生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暧昧来。 “我……” 乔尔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但见他五官丝毫没有那种即将被人识破的紧张感,再加上罗氏之前倒确有跟安硕合作过的经历,这样一来,江律声的桌上出现有关罗氏集团的文件,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压下了心里的那些疑惑,当然不能说自己过来找他是因为要给幸幸填资料的事,直了直脊背,正想说自己打算回来工作的事情,结果因为两个人距离过近的关系,乔尔一抬头,嘴唇不小心摩擦过了男人的脸颊。 江律声先是一怔,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迷人起来,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张发红的脸蛋,笑道,“来投怀送抱的?” exKD 【198】你别进来,我自己会洗 灼热的男性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乔尔脊背一僵,即使已经跟江律声有过多次的亲密,可每回当他靠自己那么近,总让她下意识地就会神经紧绷起来。 脑袋不自觉地往沙发后背上靠了靠,想拉开一些跟他的距离,结果被江律声顺势曲起一条长腿,跪在了单人沙发上,乔尔整个人更是动弹不得,男人健硕而滚烫的身躯直接就压了下来,挑眉笑道,“躲什么,不是你自己先来找我的吗?” 乔尔一阵无语。 是她自己先上来的没错,可她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来让这男人占便宜的! 尤其当她感觉到那股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就更是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就推了两下,稍稍别开了那张已然是红到滚烫的脸,低声反驳,“你……你起来!我才不是……我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 “就这样说,我听得见。”江律声撑在沙发边沿上的双手稍稍伸直,往后退了一些,不过仍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乔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带了那么点儿微不足道的怒意,只是在江律声看来,倒更像是一种娇嗔,他的心头更软,原本是顾虑到前天晚上才折腾过这具小身板,尤其这会儿近距离看着,隔了一件薄薄的衬衫,锁骨下方还隐约可见那晚疯狂时他留下的红痕。 可这么看着看着,他只觉得有一股躁动不安的热流,慢慢流窜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33岁的男人,思想跟身体都同时到达了一个成熟的鼎盛时期,再年轻一些的时候,身边各式各样的女人他并非没有见过,可无论对方是多么精致的脸蛋跟雄厚的背景,在面对那些千篇一律只想贴到他身上来的女人,除了厌恶,江律声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感觉。 可他也得承认,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女人,还真是一个特例般的存在。 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不对,甚至言行举止间所表达出来的,是对自己的抵抗,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地收拾一番。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妈现在不再拦着我回安硕工作了。”感觉到覆盖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片阴影散去大半,乔尔好歹是透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江律声的表情,“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不需要再请病假了。” “嗯,我知道。” 江律声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他虽然不太了解关悦群这个人,可那天也是亲眼所见她的坚决态度,再加上最近几天,这个小女人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愿意接,而今天却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那只能说明,关悦群在这件事上已经松了口。 至于原因,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已经接受了自己,多少他能猜得出来,是跟幸幸有关的。 江律声的目光柔软,五指撑开插入她细密的发丝之间,轻轻抚弄了两下,“病假我会让人事部替你销掉,不过宝贝儿,说完你的正事,现在是不是该来谈谈我的正事了,嗯?” 乔尔一怔,渐渐熟悉起了这个男人的脾性,当然也知道他指的“正经事”根本就不会有多正经,脸颊上那两片绯红瞬间席卷到了耳根,她轻咬着唇,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两下,“你、你想干嘛?” 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之中夹杂着一丝羞赧,无论亲密过多少次,依旧青涩得如同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那般。 江律声无比受用她的这种反应,喉结微微动了一下,直接低头就含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牙齿轻轻啃咬着,“我想干嘛,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伸手绕到了乔尔的颈后,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到里面一间内置的休息室里,将她放在床上的同时身体覆了上去,眼神浓烈地看着她,“想你,也想……” 再后面的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膜说的,那种暧昧露骨的情话,配合着低醇黯哑的嗓音,让乔尔忍不住身体轻轻颤栗起来。 休息室的门自动阖上,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外,36层高度的窗外全是湛蓝一片的天空,阳光折射到落地玻璃墙,映衬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乔尔其实并不太能够接受这种场合。 本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身处这种不具备安全感的地方,多少是会带着几分顾虑的。 可是现在,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听到那个男人简单而温柔的一句“别怕,宝贝”,仿佛就能真的让她心里那种紧绷害怕的情绪彻底松弛下来。 最后,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乔尔只觉得自己昨天才长好的那几块儿骨头,又被挨个拆卸组装了一遍,不断地跟他求饶,可那个男人见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倒是越发来劲了,一边折腾她,一边还诱哄着问她喜不喜欢这样。 乔尔,“……” 她倒真想毫不犹豫地否认,可一个“不”字才说出口,江律声却是威逼利诱道,“好好回答,要是我听了不满意,那就还有你受的!” 乔尔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的这点抵抗力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鸡蛋砸在石头上,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喜……喜欢。” …… 结束之后,乔尔已经是筋疲力尽。 虽然整个办公室里都开了冷气,不过一场淋漓尽致的性事之后,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身汗,好在这个休息室里就有配套的卫生间,乔尔拿了衣服准备冲个澡,见江律声就站在自己身后,一副理所当然要跟她一起洗的样子,眼皮跳了跳,手一快就直接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并反锁。 “做什么?”江律声没理解她这个举动,在外敲了敲门。 “你……你别进来了,我自己会洗。”不是没在洗手间里吃过他的亏,这会儿她哪敢放人进来,直接打开了淋浴的开关就开始冲洗。 里面的水声哗哗传来,江律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倒也不恼,知道那丫头是被自己折腾怕了,便不再多说什么,披了一件睡袍,打算去办公桌上拿两份文件进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安静躺着一个蓝色文件夹。 exKD 【199】注定要成为我的儿子 蓝色的文件夹? 他记得刚才秦路离开的时候,已经带走了那个装着罗氏集团收购泰源项目的蓝色文件夹,所以地上的这个,自然不可能是秦路落下的。 男人的眸光稍稍流转,倒是忽然想起,乔尔刚才进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手里也拿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而且被自己随口一问,她还遮遮掩掩地往身后藏了藏,不知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能让他见到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江律声长腿走过去,弯腰就将那个文件夹捡了起来,翻开的同时顺势往沙发上一靠。 前面那几页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就是公司里一些需要他来签字的文件,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人胆子很小,别说是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让她上来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她都得随手拿份文件掩饰一下,怕被别人看出点什么来。 江律声长指动了动,极有耐心地继续往后翻下去,直到文件的最末页,他发现了一张被对折起来的纸,才蹙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张纸的颜色跟其他的文件稍有不同,微微泛了点黄,男人打开一看,那应该是一份幸幸在幼儿园里需要用到的家长信息登记表,“母亲”一栏的空格里,乔尔已经填写完毕,江律声倒还是第一回见她的字迹,端正娟秀,有种字如其人的感觉。 至于“父亲”那一栏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的。 江律声眉心动了动,不至于到了此刻还想不明白,她特地跑这一趟上来找他的原因,可这临阵退缩的意思,难道是对他没有信心? 面前的茶几上方就放着一支黑色签字笔,江律声伸手拿过,长指夹着一端,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几下,忽而一顿,摘了笔帽就在那张纸上动笔写了起来。 ** 乔尔洗完澡出来,已经是20分钟之后的事了。 原本只是想简单冲洗一下身体,不过出了太多汗的缘故,还是连头发都顺带洗了一遍再吹干,她换好衣服出来,见江律声正坐在外面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捏了支笔,涂涂写写地大概是在批什么文件,便朝他走了过去。 “我洗完了,你现在可以去……”后面的话,在见到江律声手里的那份家长信息登记表时,自动噤了声。 江律声正好写完那上面的最后一部分内容,盖上笔帽,侧目瞧过来,见到乔尔一脸震惊的表情,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问了一句,“怎么,拿这东西过来,不是准备让我填的?” “不是……”乔尔下意识否认,可等话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自己否定了江律声的那个问题,不就是等于在说,她带那份东西过来,就是让江律声填写的吗? 她当然也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江律声在她母亲面前如何承认,血缘这个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所以他当然也没有必要承担任何作为“幸幸爸爸”这个身份的责任。 乔尔摇了摇头,双手扣弄着自己的衣摆,有些无力地跟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由你来做……” “不该由我来做,那你打算找谁来做这些事?” 江律声顺势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倒是忽然勾唇笑了笑,无比深邃的眼神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乔乔,你以为那天我跟你妈说过的那些话,只是拿来敷衍她的,是不是?” 乔尔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敷衍吗? 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江律声之所以会那样说,也纯粹就是出于维护自己而已,可一码事归一码事,难道自己真要仗着他的这份“维护”就得寸进尺,让他连幸幸都一并负责了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那样说的,可是我妈不会这么想,她现在认定了你跟幸幸是……是父子关系,可你们明明就不是,我不想一直拿这事来欺骗她,更何况,这样对你也不好……” 乔尔垂下了眼睑,这几天待在家里,她也没少思考过这个问题,母亲愿意松口让她回安硕,无非也就是因为幸幸的原因,但如果有一天,当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恐怕她对江律声这个人,会来得更加厌恶吧? 江律声紧盯着她脸上懊恼纠结的表情,或许她这句话的重点是在不愿欺骗关悦群,可那末尾的一句“这样对你也不好”,还是让男人的心尖莫名暖了暖。 自己的这个小女人,多少也会有为他考虑的一面。 男人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伸臂将她揽入了怀中,他还没有洗过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浓烈的男性气息,乔尔吸入肺腑,听见他说,“乔乔,人有的时候不能固守陈规,需要变通还是得变通,我知道让你这样欺骗自己的母亲,你会觉得不好受,但有些善意的谎言,绝对比残酷的事实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江律声蹙眉,没有挑明自己知道她在4年前所遭受过的那些事,他不知道那样的伤痛需要多久才能愈合,但如果自己的“不知情”能让乔尔更自在,他愿意一直隐瞒下去。 他顿了一下,忽然又勾起唇角看着乔尔,蛮认真的语气,“至于幸幸,谁说我跟他不是父子关系了?你是我的女人,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可能我跟那小子还挺有缘,他一见到我就逮着管我叫爸爸,看来是注定要成为我的儿子了。” 乔尔一怔,从他怀里起身,犹疑不定的眼神看着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担心我只要你不要孩子?”江律声一眼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曲起手指就往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乔乔,我要说一点没介意过,这太假,但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你,你在意的人,我都不会忽略,听懂了吗?” 更重要的是你…… 你在意的人,我都不会忽略…… 乔尔以前想过,自己这辈子在罗思昶的身上栽过那么大的跟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相信什么鬼扯的爱情,可她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被江律声这几句简单的话,就轻易拨动了心弦。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仿佛是要把那种深邃而专注的眼神彻底印入脑海之中,最后才重新靠到了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eFzQ 【200】不甘心 三天后,罗氏大厦顶层。 早上9点半刚过,罗思昶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浅抿了一口秘书刚送进来的咖啡,随手拿起桌角搁着的报纸就翻阅了起来。 自从他接手罗氏,担任总经理一职以来,每天早晨都会提前10几分钟到达公司,准备早会需要用到的一些内容,顺便,翻看一下当天的财经报道,四年如一日,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只是这天早上,当他将手里的报纸翻到财经版块时,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标题一瞬吸引了他的注意。 ——【罗氏集团泰源项目或将中止,开采地能源测试不达标】 罗思昶神色一怔,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当他将那一篇报道逐字逐句地往下看完,心里那种不安的情愫却是越发浓烈起来,那上面还有一份检测局出示的检测报告,足以证明这份报道并非是空穴来风。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当时他是从海外一家极有盛誉的投资公司手里买下的这个项目,早在那之前,那家投资公司就已经做过开采地的能源测试,如果是存在不达标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来出售这个项目,直接找西北能源那边的郑总解约,无疑是来得更为高效便捷。 罗思昶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里所透出的那种情绪,全然都是不可置信,他不信邪似的,连忙打开了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罗氏集团泰源项目”这几个字。 不消片刻,铺天盖地的讯息就显示在了电脑屏幕上,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有关开采地能源不达标的新闻报道。 罗思昶都懵了,可没能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桌上的几部电话很快就都响了起来。 突兀而连续不断的铃声,就像是在他心里同时大作的警铃,他脸上的表情很快紧绷起来,手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先去接哪一部,最后只能慢慢收紧了拳头,重重一拳砸在了大班桌上。 掌管罗氏4年,罗思昶虽然没有历练到足够去解决这样一场危机的地步,但到了此时此刻,他不至于还看不出来,自己这是彻底被人摆了一道。 而这个自己曾经得罪过,又有能力只略施小计,就把自己玩得团团转的,除了江律声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罗思昶舔了下唇,正想拿出手机,跟西北能源那边的郑总打个电话问清楚情况时,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粗暴地一把推开。 罗仲明一脸怒意地走了进来,秘书跟在他身后,一边是不敢违逆董事长的意思,但是另一边,也不敢得罪了总经理,所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先出去吧!” 罗思昶倒也真不至于为难一个秘书什么,让她退下并且关上了门,这才朝自己的父亲解释,“爸,我知道您今天过来是为了泰源项目的事情,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事先考虑不周,让人钻了空子,但是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解决的……” “解决,你打算怎么解决?”绕是罗仲明平时再看重自己的儿子,在这件事上也是失望透顶,手指愤愤地指了指他,“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因为泰源项目出了问题,先不说今天开盘公司股票就是跌停,现在连南边临海别墅区的投资者都打电话过来要求撤资,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放得下这个心,啊?” 罗思昶一愣,“爸,你……你说什么?公司的股票跌停,连临海别墅区的投资者都要求撤资了?”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哪怕真是泰源的项目出了问题,公司之前也安排好了应急补救措施,何至于只是爆出一个开采地的能源质量不达标,就让所有人都跟着落井下石? 罗思昶只觉大脑嗡嗡的,身体像是被骤然抽空了力气,眼前这种混乱而无力的感觉他很熟悉,就像是4年前…… 对,跟4年前罗氏因为错误的判断而陷入的困境极为相似! 他捏紧了拳头,心中越发肯定这一切都是江律声搞的鬼——为了报复他当年利用乔尔去达成那笔交易的行为。 旁边的罗仲明见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些苛责的话也再不忍心说了。 其实于他而言,4年前罗氏能够起死回生,就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他没有忘记,当年在他生逢绝境,打算从罗氏大厦的顶层跳下去时,是自己的儿子拦下了他,并且跟他保证,罗氏的困境,他一定会解决。 再后来,罗氏集团的账户很快注入了一笔来自海外的资金,公司的困境被一举解除。 有关那笔资金的来源,罗仲明从未亲口问过,只是在那之后,自己的儿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一种如同此刻般失魂落魄的状态,他大概能猜到,那是用他极为在意的人去换取的。 一想到这些,罗仲明还是放软了语气,“我也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既然是由你惹出来的,那就只能由你去解决,临海别墅区那边的投资商只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中午之前,如果我们前期抽调的4000万不能重新注回,那么连别墅区的项目都会彻底断送,思昶,罗氏是你爷爷跟我毕生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在你我父子的手里啊!”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过时间紧迫,还是直接切入了正题,“公司这边你先顶着,我去找找以前生意场上的一些老朋友,看看能不能在明天中午之前先凑4000万出来,等把眼前的这个难关度过了再说。” 罗仲明说完,拂袖而去。 可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却像魔咒似的一遍一遍震荡着罗思昶的耳膜。 一天之内凑出4000万,怎么可能? 4年前罗氏落难的时候,他已经体会过了那种人情冷暖的感觉,商场素来只有锦上添花不见雪中送炭,再加上这一次还是江律声的刻意打压,只怕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他甘心吗? ——就这样被江律声玩弄于鼓掌之间,像一只毫无抵抗力一般的蝼蚁一样被人踩死。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罗思昶在大班椅上静坐了半晌,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eNhy 【201】乔小姐的儿子,是江总的亲侄子 景山路的一栋二层别墅内。 客厅里的壁挂电视正开着,里面正在播放着最新的财经新闻。 ——“受泰源项目影响,罗氏集团今天的股价全面跌停,更有消息称,之前合作的临海别墅区项目或将因此告吹,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只往电视屏幕上淡淡扫了一眼,注意力便又重新回到耳边的手机上,勾起薄唇抽了口烟,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要我帮你,凭什么?” 电话那头的罗思昶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是这种态度,明显愣了一下,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然是急得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顾不上其他,张口就问,“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跟我脱离得了干系?” “你用不着拿这个来威胁我。”相较于罗思昶的那种火烧眉毛,这头的男人倒是显得淡定沉稳多了,他极为悠闲地捏着半截烟头,一下一下地往带水的烟灰缸里轻点着,仿佛是在刻意消耗罗思昶的耐心,“哪怕你现在想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也得有人愿意信你的话,更何况,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那个闲功夫去做那些事?” 罗思昶本就不算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被他这样一激,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挑着眉毛,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办事的态度,罗总经理,看来4年过去,你还是没长什么记性。” 罗思昶攥紧拳头,听他提起4年前,那双已经急到赤红的眸子更是染上了几分怒意。 是啊,4年前自己放弃了尊严跟小尔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是用这种同样淡然的语气将自己从头到尾羞辱了一番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被愧疚跟懊悔折磨了整整4年,到头来,不还是在走这同一条老路吗? 压下了心头涌现的怒意,罗思昶深吸口气,终是放低了声音,“泰源项目的事情,我基本可以确定是江律声在背后动的手脚,他已经知道4年前我用乔尔跟你交易的事情了,只是暂时还不清楚你的身份而已,所以这一回,他除了报复我之外,估计也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真不敢跟他起正面冲突,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罗氏现在的困境,还是希望你能帮个忙,毕竟这些年来,我还是在替你……” “激将法对我没用。”话未说完,被这头的男人直接打断。 他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双腿,站起身来的同时缓缓将手插入了西裤口袋,别墅的大门并未关上,他的视线望出去,正好落在了外面草坪上那一抹正在玩耍的小身影上,“不过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公正公平的买卖,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罗思昶心头咯噔一下,“什么代价?” “让你无法拒绝的代价。” 他大概想到什么,忽而淡淡一笑,“这个游戏玩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正式跟我二哥见个面了——” ** 江律声最近来晶盛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哪怕偶尔过来,也只是处理一下比较紧急的文件便又匆匆离开,秦路多少能够料到,这是因为乔小姐回了安硕的关系。 此刻他站在晶盛大厦顶层的走廊里,这个时间段,江总一般都是不允许人打扰的,只是他想到了自己拿在手里的那份文件,犹疑片刻,还是伸手叩响了门。 “进——” 江律声似乎还没有休息,秦路推门入内,见他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蹙眉盯着手机屏幕,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男人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而后长指动了动,似是在回复什么短信。 回复短信? 这个念头一经冒上大脑,秦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跟在江律声身边做事那么多年,几时见过他有查看短信的习惯,更不要说是回复了,哪怕在这个手机越做越智能化的时代,对于他那样的男人来说,也只是一个打电话的工具而已。 不过眼见江总眉宇间那种难得的温柔,恐怕又是要“归功”于乔小姐了。 秦路在一旁静候了片刻,等江律声放下手机,才把视线落到他身上,淡淡问了句,“什么事?” “江总,今天上午9点的时候,有一个海外账户往罗氏集团注入了4000万的资金。” “查清楚户主的信息了?” 一听到是有关罗氏那边的消息,江律声眉心微微动了一下,秦路见状,连忙将刚刚查到的资料恭敬递了过去,同时汇报道,“是,这个账户虽然是在瑞士银行注册的,不过从转账记录来看,还是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江律声皱眉翻动着手里的文件,最前面的几页里,记录的都是那个海外账户近几年的转账记录。 他的视线定格在4年前的6月29日,那上面有一笔1200万的转账记录,是汇到了罗氏集团的公司账户,男人的五官顿时染上了一股浓重的戾气,拳头不自觉收紧。 秦路小心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像是顿了片刻,还是说,“这个海外账户的户主,是……锦茂集团的小江总。” 锦茂集团的小江总,也正是江律声的亲弟弟——江律宁。 江律声捏着资料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抖动了一下,惊讶是在所难免的,只是此刻浮上他心头的,更多却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恍然。 ——阿宁。 这个他从来未曾去注意过的弟弟,根本就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如果说4年前往罗氏集团汇款1200万的那个海外账户的户主是江律宁,那么只能说明,当年对乔尔做出那种事的人,正是他本人。 男人眉峰已然是拧成了一个“川”字,秦路一直都在旁边静默候着,暗自腹诽着这层复杂的关系:江总跟锦茂的小江总是亲兄弟,而乔小姐先是跟小江总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又跟江总在一起了。 这……这岂不是说明,乔小姐的儿子,就是江总的亲侄子么? eTR0 【202】小江总要见您 叔叔跟侄子的妈妈…… 虽然秦路得承认,当年江律宁用那种方式得到了乔小姐实属卑劣,可他也无法否认,如今的江总跟乔小姐走到了一起,从伦理上来说,确实不太合适。 只是当他亲眼见到,这个从来都是叱咤风云、无往不利的男人,此刻展露出的那种迷惘、惊惧,又带着愤怒的表情,甚至连男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捏着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时,秦路心头还是沉了沉。 “江总……”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问接下去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大班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江律声按下免提,秘书小姐的声音很快传来,“江总,外面锦茂集团的小江总想要见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路下意识地往江律声的方向看了一眼,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疑惑,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等他吩咐秘书让江律宁进来的时候,连最初得知真相时的那种惊讶都被他收敛得极好。 “你先出去吧!” 他对秦路挥了挥手,秦路便领命退了出去,正好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江律宁走了进来,“二哥,不打声招呼就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他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谦逊,只是当那些真相已经彻底暴露在了江律声的眼皮子底下,再去看那张脸,只让他觉得陌生而虚伪。 更何况,能够在他得知情况后的第一时间就找上门来,足以说明江律宁是有备而来。 “你要真觉得打扰,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 江律声显然是不打算跟他打哑谜,很直接就说,“绕弯子的话就不必说了,有什么目的,直说。” 江律宁眉头稍微动了动,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是眼前这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不过旋即便勾唇笑了,极为自然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二哥,你这么跟我说话,倒显得我们兄弟生分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大班桌上那份还未阖上的资料,兀自笑了声,“看来秦路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既然二哥已经知情,那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四年前,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确实是我,二哥你这些年待在江宅的时间就少,可能是不太清楚状况,以前乔乔跟着乔医生来家里问诊的时候,跟我的关系就不错,所以当年嘛,我也确实是挺喜欢她的,说起来也算是费了些心思得到,只是没想到,四年后兜兜转转,她倒成了二哥的女人,咱们是兄弟,原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闹得不愉快,只是二哥,有些事我必须提醒你——” 说到此处,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闭眸享受的表情,“乔乔的那个儿子,是当年跟我那次才有的,说起来还是你的亲侄儿,以前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也就算了,如今既然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我的儿子,我自然是打算养在身边,并且二哥你若是继续跟乔乔在一起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江律声不可能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来跟自己讨人的。 或许最初得知,自己的弟弟就是幸幸的亲生爸爸时,他确实有过震惊、意外,甚至是片刻的迷惘,可从他打算要定乔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的生命里还容纳过另外一个男人,如今的真相大白,无非是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办法解决。 江律声五官仍是铸锭无比,只有那双眸子,此刻透着一股子渗人的凌厉来,“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江律宁脸上的表情似是僵了一瞬,不过片刻便极无所谓地耸肩笑笑,仿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似的,“我知道二哥很有能力也有手段,但我要认回我自己的儿子,你未必阻拦得住,二哥若是不信的话,不妨可以试试。” 他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江律声却忽然道,“既然是冲我来的,就别动他们母子。” “什么?”江律宁似乎是愣了一下。 江律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撑开按在大班桌上,“你并不想认回幸幸,要不然,乔乔回国已经那么久,你也不可能等到现在,之所以能够憋得住这口气,无非也就是想拿这件事来打击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但是阿宁,我不妨告诉你——” 他顿了顿,绕过半张桌子走到了江律宁的面前,两个身高接近的男人此刻站在一处,身上的气场却是截然相反的。 不同于江律宁那种阴暗城府,江律声身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勃然怒意,他的声音更冷,一字一句,仿佛是要让他刻意听清楚似的,放慢了语速,“无论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奉陪到底,但若你敢打他们母子的主意,我也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 乔尔觉得,今天的江律声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原本是约好了4点钟来安硕接她,顺便再去幼儿园接幸幸放学的,可结果他迟到了10分钟不说,从安硕到幼儿园这么短短的一截路,居然还在两个岔口都转错了弯。 “这里应该是往右转才对。”乔尔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不过已经进入了左转车道,临时要改也来不及,只能等到了下一个路口再调转方向。 江律声看了一眼前面的路标,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开口解释了一句,“Sorry,在想些事情。” 对这个男人太过熟悉,哪怕他脸上依旧镇定如常,她还是依稀察觉得出一丝异样,所以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什么事?”江律声不答反问,倒是忽然诧异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宝贝,担心我了?” 乔尔脸色一烫,这人嘴里真是没个正经时候,眼见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乔尔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工作上遇到了点什么问题,叮嘱了一句“好好开车”,便没再多说什么。 江律声侧头看向了窗外,在乔尔所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的脸色已然是彻底沉了下来。 他想到江律宁,这个一直以温和谦卑面孔来示人的弟弟,竟然在4年前就能够蓄谋做出这样的事来,足以说明他的城府隐藏有多深。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拳头渐渐收紧, 看着乔尔此刻恬静而美好的样子,他不敢去想,一旦真相被彻底揭开,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如果那是她所不愿看到的结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隐瞒。 eTR0 【203】光伺候你妈一个就够我累的 幸幸这几天简直是太高兴了! 先是由爸爸帮自己填了那份幼儿园里老师要求的资料,现在他一出校门,竟然还见到爸爸亲自来接他放学。 幸幸的一张小脸上,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爸爸,你怎么来了?” 江律声顺势拎过他背上的小书包,挑眉笑了笑,“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才不是才不是呢!” 幸幸一双小肉手摇得像拨浪鼓,他哪里会不高兴,简直是高兴得不行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心头又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委屈感,“妈妈一直说你好忙好忙,我还以为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阿姨跟小孩子,不要我们了呢!” 这是幸幸这几天刚学来的。 班上有个同学叫敦敦的,爸爸就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阿姨跟小孩子,所以不要敦敦跟他妈妈了,敦敦也因此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了,两个想念爸爸的小朋友时常聚在一起伤春悲秋的,还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别的阿姨跟小孩子,这应该就是大人常说的“出轨”吧? 江律声倒是诧异一个4岁孩子的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乔尔,结果乔尔也正被幸幸这话说得无语,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男人唇角勾勒着浅薄的笑意,倒也不恼,盯着那个漆黑的后脑勺看了几秒,这才重新把视线落在幸幸身上,话语意味深长,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没有别的阿姨,也没有别的小孩子,光伺候你妈一个就够我累的。” 幸幸从爸爸口中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嘻嘻笑个不停,倒是乔尔,因为他话里带着歧义的“伺候”二字,一瞬爆红了脸。 离开学校,江律声开车带着乔尔母子去了一家西式餐厅吃饭。 其实乔尔平时就有这样的习惯,每到周五儿子放学,如果这一个礼拜他都在学校表现良好的话,就会带他去外面吃一顿他喜欢的晚餐,再给他买一个心爱的玩具,虽然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不算太好,但是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别的孩子有的,乔尔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他。 等餐的过程中,幸幸的小嘴一直说个不停。 难得能有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的机会,小家伙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瓜儿里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拿出来分享,包括这段时间以来,在幼儿园里又认识了新的足球小伙伴,手工课上学会了剪小马的图案,还有幼儿园的老师带着他们去草坪边上的小树旁上种自己的心愿盒。 幸幸眉飞色舞地讲着,小脑袋里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了下来,“妈妈,这个礼拜我不想要玩具了,我可不可以要其他的愿望?” 乔尔平时是最了解儿子的,以前的每个礼拜,他都最盼望着去玩具城,现在连玩具都不想要了,只能说明他心里有着更为渴望的东西,“那你告诉妈妈,你有什么别的愿望吗?” “我想要幼儿园不搬家。”幸幸忽然抬头看着乔尔,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满怀期待,“妈妈,老师说我们下个礼拜就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是我种在小树边的心愿盒还没有长大,如果我们搬走了,我是不是就等不到心愿盒长大了?” 乔尔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儿子是不想让幼儿园搬迁。 关于搬迁的事情,其实事先园方也有通知过家长,因为现在的这块区域好像被归入了某个工程的拆迁范围,而园方选择的新址其实环境更好,所以之前对于这件事,她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幸幸所在的那家幼儿园有一个传统,每个入园的孩子在小小班的时候,都会亲手在草坪边上的小树旁埋下自己的心愿,等到大班的时候再挖出来,看看心愿是否达成。 而一旦园址搬迁,那么幸幸也就等不到挖出心愿盒的那一天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了乔尔,别说她连买下这块地皮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哪怕真知道了,对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的心愿,就放弃整个拆迁工程。 “幸幸……” 乔尔动了动唇,想告诉儿子,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帮他达成心愿,旁边的男人却忽然悠悠插话道,“你很喜欢那个心愿盒?” 幸幸诚实地点了点头,那里面写的可是希望能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承载了那么重要的心愿,他当然喜欢。 况且,他还跟茜茜交换过心愿,知道茜茜的愿望是可以经常见到妈妈,除了自己的之外,他也希望能够让茜茜实现愿望。 江律声看着幸幸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心里有暗潮涌动。 或许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一旦查清了4年前那桩事情的始末,再去看他,男人脑子里竟会不自觉地闪过江律宁的那双眼睛。 阴险诡谲,跟眼前孩子的天真懵懂有着天壤之别。 到底只是个4岁大的孩子,对那一切都毫不知情,只是渴望有一个爸爸温暖的怀抱罢了。 江律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柔和道,“这个愿望,我帮你达成。” 这回不止是幸幸,连乔尔都被彻底震惊了。 她从不否认江律声的能力以及办事手段,再联想到前几次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儿子的幼儿园里,如今又一口答应幸幸的这个要求,那么只能说明,买下幼儿园所在地皮的,正是他本人。 可因为孩子的一个愿望,就要把原先决定好的拆迁计划给打乱吗? 乔尔不知他怎么想的,可见到幸幸大喜过望的眼神,要不是因为个子太矮的缘故,恐怕他都想搂着江律声的脖子亲上两口的那种表情,还是将心里的疑惑暂且压了下来。 正好侍应生端了餐盘上来,乔尔便帮儿子垫好了餐巾,切好牛排,让他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一顿饭的气氛还是挺融洽的,等用完了餐,江律声开车将母子俩送回玫瑰苑,到了小区楼下时,幸幸已经在车子的后座睡着了。 乔尔本想抱起儿子上楼,想到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幼儿园那块地皮,你真不打算拆了?” f:ue 【204】不会,不会离开你 其实有关商场上的事情,乔尔从来不会多问多管,一方面的原因是自己不懂,至于另一个方面,无论她跟江律声之间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她也不会随意去干涉他的决定。 可如果是因为自己或者幸幸的原因而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也没有要马上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乔尔更是急了,身体往前一倾,刚想伸手过去,结果手腕忽然一紧,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一个踉跄,腰际已被一只男人的大掌稳稳掌控住。 乔尔脸颊一烫,倾斜的姿势让她有些动弹不得,自然也使不上力去推开这个男人,只能放低了声音,“……你先放开我,幸幸还在边上。” 小家伙的时差调整比较慢,回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睡眠都比较差,要是被儿子看到她跟江律声拉拉扯扯的,那她简直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江律声禁锢在她腰间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是重重揉了两下,这才挑起浓眉,“这会儿怕吵醒孩子了?刚才跟我讲话的时候你还那么大声,嗯?” 乔尔无语,这两者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吧?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的幸幸,小家伙大概是白天真玩累了,这会儿睡得还挺香,迷迷糊糊中说了句什么梦话,然后翻身又睡过去了。 紧绷的情绪消弭了大半,乔尔回过脸,车厢内的光线很暗,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那种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是让她轻易就乱了心跳,不过江律声倒也真不至于不分场合地在这里就把她给怎么,解了馋便适可而止地松开,冲她拍了拍副驾驶位,“坐前面来!” 乔尔脸色一窘,不过考虑到在后座容易吵醒孩子,出去外面万一又碰到小区里的熟人,思虑了片刻,还是打开车门下去,换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 这车上就有隔音板,江律声按了一下开关,前后座之间便骤然升起一块隔音玻璃,将熟睡的幸幸与他们间隔开来。 眼见不会再吵着孩子,乔尔才放心大胆地言归正传,“江律声,关于那个幼儿园拆迁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那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临时改动的话肯定麻烦不少,再说幸幸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才这么说的……” 话音未落,被江律声打断,“难不成,你认为我应该对你儿子撒谎?” “什么?” 乔尔明显是愣了一下,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自己对儿子的教育理念就是,说出口的承诺一定会尽力去做到,可这件事显然就超出了她所能“尽力”的范围之内,她又是个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哪怕是填补了自己心里空缺的那个男人,他跟幸幸之间,也始终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血缘之沟。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抿了抿唇,想开口解释两句,江律声却忽然曲起手指往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那是什么意思,替我心疼那点钱了?” 乔尔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听见他又说,“收购那么块地皮也花不了多少钱,再说幼儿园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在建筑面积的中心区域,只是僻了用来做停车场的,把主栋建筑往地下多挖深一层,效果也一样,不过乔乔——” 男人深邃的视线忽然扫了过来,外面路灯昏暗的几缕光线打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眼里的光芒璀璨夺目,他掸了下烟灰,“只有老婆才会管我这管我那的,你现在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因为迫不及待想当我江律声的太太了?” 乔尔脸色一红,“你别乱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我哪句话乱说了?”江律声未拿烟的手攫住了乔尔的下颚,往前一收,不允许她逃避这个问题,“乔乔,你已经跟了我,我就不会再给你去选择其他男人的机会跟余地,既然如此,除了嫁给我成为我的太太,你觉得你还有其他选择?” 除了嫁给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样缠绵却又霸道的情话,好似是跃入湖面的石子,一圈一圈,在她心里荡起美妙的涟漪。 乔尔想着,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在一切的问题都解决完毕之后,她应该是愿意嫁给江律声的吧?哪怕在面对这个优秀的男人时,她多少会存了一丝自卑的心理,但也这不妨碍自己对他的喜欢。 在经历过背叛,遭受过欺辱之后,仍是无法撼动的,对他深深的喜欢。 她心里热烘烘的,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话已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会想跟我结婚?”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刚才江律声说的只是她别无选择,从头到尾他也没表达过自己有跟她结婚的意向,她这么说,难道不会让江律声觉得,自己好像有多想嫁给他似的。 垂下眼睑,才动了动被他捏住的下颚,结果男人薄唇忽然凑了上来,冰刃般的两片,贴在她滚烫的耳垂上,富有技巧地来回摩挲着,乔尔身体一僵,听见他说,“你说呢,嗯?大概就是被你这个小妖精给迷住了,哪儿哪儿都离不开你……” 话落,他的吻已经覆了下来,舌尖沿着她的齿冠慢慢撬动,情到浓时,他贴着她的唇角,声音嘶哑道,“宝贝儿,答应我,无论以后当你知道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许你离开我的身边,不管怎样都不允许。” 乔尔觉得,今天的江律声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太一样,她却又形容不出来。 总觉得好像是——特别怕失去她的那种感觉。 可要说到失去,怎么也该是她来担忧才对吧? 或许她不算是一个多么患得患失的人,但乔尔得承认,自己骨子里对于这个男人的依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 她伸出手,主动搂住了江律声的脖子回吻他,坚定地回答道,“不会,不会离开你。” f:ue 【205】这个侄女来得蹊跷 最后,乔尔还是没能拗得过江律声,由着他改了原先的拆迁图纸,将幸幸在读的那家幼儿园给保存了下来。 江律声说:再贵的地皮,也不如一个孩子单纯的心愿来得珍贵,就当做是他送给儿子的礼物。 乔尔心尖颤了颤,幸幸叫过他很多次爸爸,但这却是自己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儿子”二字,后来,大概是怕她仍心存疑虑,江律声想到什么,拨了一下她的头发忽然提议道,“你要真觉得委屈了我的话,不如过两天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作为补偿?” 委屈了他…… 乔尔心说,我可没逼着求着你别拆了那个幼儿园,是你自己非得这么干的。 “我又没说要补偿你。”乔尔小声嘟囔了一句,可说归说,她眉眼间那种羞赧的表情,哪有一丝要拒绝的意思? 江律声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倒是极为受用她的这种反应,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想着宴会的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便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不早了,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乔尔点了点头,考虑到这车子是停在单元楼下的,万一母亲下楼走动意外看到了,总归是不太好,便抱起熟睡中的儿子上了楼。 江律声抽完了手里的那根烟,乔尔不在跟前,男人的脸色到底是沉下了一些,他又摸出烟盒点燃另一根,同时拿出手机拨通了秦路的电话。 “这几天,派几个人跟着乔乔,幸幸那边也要盯紧,安排得隐蔽一些,别让他们察觉出什么来。”烟熏的缘故,男人声音透着一种沙哑的冷意。 秦路已经是心中有数,既然江律宁亲自上门下了战书,那么总有一天会把目标瞄准乔小姐母子,江总这样做,无非就是未雨绸缪地保护他们而已。 他自然是领命照办,“是,我明白了。” 江律声似是稍稍顿了一下,又对着车窗外面轻吐一口薄雾,忽然开口问了句,“罗思昶的那个侄女,是跟幸幸在一个班?” 秦路一愣,不知他突然提起这事所为何意,不过当时对于那辆奔驰车的调查是他亲自做的,所以对于那个叫做罗茜的小女孩多少还有些印象,“是跟乔小姐的儿子在一个班。” “去查一查那个小女孩父母双方的资料,尽快拿给我。” 那头的秦路有些不明所以,“江总,您的意思是,先查罗茜?那小江总那边的事……” 依秦路的眼光来看,哪怕是按轻重缓急来分,此刻也应该是江律宁那边的事比较紧急,何至于分心去调查一个小姑娘?万一这中间被江律宁钻了什么空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律声菲薄好看的唇瓣微勾了勾,拿在指尖的烟稍稍一转,眸光深邃而犀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思昶是罗仲明的独子,他这个侄女来得蹊跷,再说你不妨好好想一想,跟他有关联的都是些什么人。” 秦路也不是那种脑子不会转弯的人,听他这么一提醒,很快反应过来。 本该在四年前自杀身亡的林素彬出现在了跟罗思昶有关的车辆上,而在同一年,罗思昶又跟江律宁有过交易,将这两桩事情联系到一起,便可以形成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林素彬的事情,或许会跟江律宁有关。 ——而那个叫罗茜的小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 乔尔总觉得,今天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童欢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带了那么一点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但也不知是不是顾及到有别的同事在场,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到下午时分,乔尔去茶水间泡咖啡,见到童欢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时,忍不住问道,“童秘书,我脸上是沾了脏东西吗,你总盯着我看什么?” 童欢一愣,年纪跟心思皆不成熟的人,自然也藏不住什么话,更何况,她已经足足忍了一早上,再忍下去,恐怕是先要把自己给憋死了。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童欢往走廊两边瞧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迅速关上了茶水间的门,神秘兮兮道,“乔乔,有个事情我想向你求证!” “什么事啊?” “就是你跟那个,是不是……” 乔尔没明白,“哪个?” 童欢向她投来一个“你懂的”眼神,“哎呀,就是那个嘛!” “到底哪个?” 乔尔真是被她搞得一头雾水,童欢一急,眼见打哑谜的这一招行不通,跺了跺脚,干脆直接说,“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在跟江总谈恋爱?” “……” 一张白皙的脸蛋像是化学反应那般瞬间转红,乔尔眼神闪了闪,面对如此直白而突兀的问题,倒是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这种心虚的反应,自然是更让童欢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还真是啊!” 乔尔自知瞒不过了,便也没再否认什么,童欢倒也感觉得出她的顾虑,马上拍着胸脯就保证,“乔乔你放心啊,这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看本来我都没打算问你的,这不是你先跟我讲话,我才没能抵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么,放心放心啊,打死不说!” 童欢这人的性子还是挺直爽的,尤其之前乔尔还帮过她两次忙,所以哪怕只是出于保守朋友的秘密,这事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去,更何况,乔乔的对象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那肯定是连饭碗都要不保了。 乔尔倒是被她一脸表清白的样子给逗乐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只是觉得……” 想说现在的时机不太对,不过童欢一脸了然的样子,转念她又想到什么,忽然问,“对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童欢脸上透着几分得意的笑,“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前两天江总随口问了我一句,你喜欢什么颜色,然后今天他就让我去外面取了一件晚礼服,还正好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薄荷绿,包括尺寸大小都跟你的一样,我想着,喜欢那种颜色的人好像没几个吧,所以估摸着就是送给你的……” 童欢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乔尔却好像从她话里抓到了什么重点,反问了一句,“晚礼服?” f:ue 【206】为什么要跟她订婚 一说到晚礼服,乔尔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那天晚上,他随口提及让自己陪他去参加一个宴会的事。 ——所以说,那套晚礼服,是打算让她在宴会上穿的? 果不其然,临近下班的时候,乔尔因为某些“工作原因”而被袁璐叫到了总裁办。 落地玻璃窗前,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立在那里,他穿了一身极为严肃正式的西装,两条笔直的长腿被面料极好的黑色西裤所包裹着,大概是因为逆光的关系,颀长身姿被笼罩在夕阳的光圈里,有些看不分明。 朝着男人走过去的时候,乔尔明显是注意到,茶几上方搁着一只用彩带捆绑起来的薄荷绿色礼盒。 想起刚才童欢说的话,神色不免怔了一下,江律声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夹着烟的手冲她指了指那个礼盒,下颚一抬,“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乔尔,“……” 心里的那种猜测像是一点一点得到了验证,再看江律声身上这套比较隆重的西装,肯定也是为了什么正式的场合而准备的。 乔尔直接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你该不会是打算带我去参加宴会吧?”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江律声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长腿朝她走了过来,凑近,“前几天不是让你陪我参加一个晚宴吗,是四海集团陆董的寿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嗯?” “我不是很想去。” 乔尔其实并不喜欢那种上流社会的应酬场合,于男人而言,那是谈生意合作的好去处,但是对于女人来说,那无非也就是八卦攀比的场合,哪是她融入得了的? 再说了,原本她以为江律声的意思,是让自己去陪他工作的,可这一套衣服的转变,同时也意味从“助理”到“女伴”的身份转变。 不知江律声是有意还是无意想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乔尔却没有做足这样的心理准备,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要不你找其他人吧?” 几乎是在同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男人臂力稍稍一收,乔尔便被轻易带到了他的怀里,他不松开,意味深长的眼神朝她扫了过来,“你就这么乐意我带着别的女人去参加宴会?” 被他一句话堵得,乔尔神色越发不自然,可嘴上却是硬了一句,“难道你没带过其他女人去参加宴会吗?” 以他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参加宴会的机会该是不计其数,她就不信过去那些数不清的机会里,他没有带过别的女伴。 只是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乔尔自己倒先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一股莫名酸涩的味道,慢慢在心尖晕染开来。 对,酸涩。 乔尔并不算是一个多小心眼的人,更何况那些属于江律声过往的事情,她也并没有多少想要深究的欲望,他有过未婚妻,带着女伴去宴会应酬,根本就不算是多大点事。 甚至说句难听点的,连她自己都是一个有过往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对方干干净净,从头到尾只属于自己一人呢?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只要一经脑子去想,就顿时让她觉得无比沉闷压抑。 “吃醋了?”江律声深邃的眸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蛋,自然是将她的那些小情绪瞧得一清二楚。 乔尔慌忙垂下眼睑,否认道,“没有……” 可她脸蛋上的那种表情,分明就写着“口是心非”四个大字。 “还嘴硬,需要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真的没有。” 江律声见此,眸光越发柔软起来,禁锢着她腰间的手掌顺势往上一抬,让她坐在了大班桌上,男人的双手撑开在两侧,微微俯身与她视线持平,“我要说一个女伴都没带过,这太假,也未免太丢人了,早在几年前跟林素彬订婚之后,带她去过几次那种场合。” 说至此处,男人看了一眼乔尔脸上的反应。 在江律声的印象里,乔尔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甚至她骨子里的那份隐忍,可以收敛掩藏起很多她不愿在人前展示的一面,但此时此刻,他却清晰从她脸上捕捉到了那种想知道却又不敢往下听的犹疑。 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也不再吊着她的胃口,继续说道,“不过我跟林素彬之间,也仅限于一个未婚夫妇的称呼而已。” 他的薄唇忽然落了下来,气息灼热在乔尔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这样的,没有过。” 江律声直了直身躯,手臂扣住乔尔的细腰就往回一收,身体贴紧时那种异常滚烫而熟悉的触感落在乔尔的小腹处,吓得她顿时头皮发麻,听见他又说,“这样的,更没有过。” 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他跟林素彬之间的关系吗? 脸蛋好半天都没能褪去被惊吓的潮红,只是转念,乔尔又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跟她订婚?” “商业联姻而已,需要什么理由?”男人淡淡笑了声,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无关紧要的事情那般,“应该是在7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年轻一些,对于很多问题的思考不及现在来得周全,再加上我母亲当时重病,想要尽快把她接回国内,我觉得联姻也不失为一条捷径,所以就答应了。” “……就这样?” “不然呢?” “……” 大概乔尔真是没有办法体会那种感受吧,她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里,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仅限于能够生活得安稳平顺,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愿意用自己一辈子的婚姻作为条件去交换什么。 这大概就是,上帝在给人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也会公平地去关上另一扇门。 “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宝贝这是在心疼我?” 江律声忽然挑了挑眉峰,大掌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要是心疼我的话,我更愿意你用另一种方式。” 话落,乔尔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乱了,她想伸手去推,可触及到那一层滚烫的皮肤时,身体却仿佛怎么也使不上力似的,最后只能由着他的吻落下,坚硬的身躯覆盖下来。 …… flmi 【207】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大概是顾及到时间紧迫的关系,江律声只抱着乔尔解馋似的亲了一会儿,倒没有真跟她在办公室里做些什么,不过她身上的那套衣服,却是没能幸免地被撕成了碎片。 乔尔只能不情不愿地换上那套薄荷绿色的晚礼服,心里还暗自腹诽着,江律声该不会是故意撕了她的衣服,让她不得不换上那套晚礼服吧? 外面骤然响起的三下敲门声打断了乔尔的思绪,江律声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透着一丝不耐,“还没换好?我进来了。” “……好、好了!”乔尔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把腰侧的拉链给拉上,伸手就打开了门。 此时的江律声就站在门外,伸出去开门的手还僵在空中未能来得及收回,一低头,入眼的便是那女人娇羞灵动的模样,哪怕只是一条掌宽的门缝,也能让他的目光在瞬间柔软起来。 极淡的绿色,更衬得她身上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如雪一般,她的脸上化了淡妆,唇上是一抹珊瑚红色的口红,黑直的长发零散披在肩头,素净淡雅之中,却又给人一种惊艳无比的感觉。 许是不习惯这类抹胸款式的裙子,乔尔下意识地伸手挡着胸口,脸上有一丝僵硬的潮红还来不及散去,但也正是这种反应,将她身上那股青涩的味道散发得淋漓尽致。 面对江律声那种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乔尔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伸手捋了捋耳廓的头发,“不是说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吗,怎么还不走?” 江律声勾了勾唇,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极为绅士地对她弯起手臂,“走吧!” ** 许是被江律声带着入场的原因,从酒店门口到大厅的一段距离里,乔尔就感知到了不少落在她身上的诧异目光。 多少对于这样的场合还是有些怯场的,尤其她还眼尖地注意到,今天的宴会上不乏有记者媒体的参与,想到上次晶盛的记者发布会被林采依当众揭穿身份的那一次,乔尔仍是心有余悸,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怎么了?” “没什么。”既然已经答应了来陪他参加这次寿宴,也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吧? 乔尔压下了心里的那些顾虑,随意跟他解释了一句,“应该是不太习惯这双鞋子吧。” 这一句说的倒是实话,这双高跟鞋是跟礼服装在同一个盒子里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做工很是精细,不过再是昂贵的鞋子,第一次穿也会有磨脚的时候,尤其这个高度还是8公分的,穿着确实有些累人。 江律声闻声低头,那双白皙柔嫩的小脚边缘此刻确实是被磨起了一道红痕,不由地蹙了下眉,离整个宴会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他也舍不得让乔尔再穿着磨脚的鞋子走动了。 那边上就有个甜品台,江律声伸手指了指,“去那边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很快过来,嗯?” 乔尔道了声好,正好她也觉得有些口渴,便径直走到了甜品台旁边的位置坐下,打算喝杯饮料休息一会儿。 视线四处张望了两下,没找到举着托盘的侍应生,竟是意外瞧见了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因为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人,所以只是一眼,她便轻易认出了两人身份:那个一身银灰色西装,侧对自己而站的男人,是罗思昶无疑——可是站着他身边的,为什么会是江律宁? 尤其从她此刻的角度望过去,江律声还笑着拍了拍罗思昶的肩膀,显然是一副交情不错的样子。 可他们两个,在自己的认知里,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人才对啊…… 不过这种诧异也是转瞬即逝,毕竟自己离开了宁城那么多年,哪怕期间他们在生意上有了些交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乔尔没打算跟他们打招呼,这种场合下,她可不认为自己被罗思昶认出来,会是什么好事。 端着酒水饮料的侍应生正好过来,见她落单,礼貌问了一句,“小姐,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大不小的音量,不过足以吸引了不远处那两个男人的注意,乔尔眼见着江律宁已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像是有意要跟自己打个招呼的意思,便对侍应生微笑说了一句,“谢谢,不用了!” “乔乔,这么巧。”说话间,江律宁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男人手里还端着一杯香槟,优雅地朝她晃了晃,“你是跟我二哥一块儿过来的吧?” 他的语气很是笃定,乔尔倒也没想着否认,只是下意识地朝他身后望去一眼,却见罗思昶在跟自己眼神相撞时,心虚似的闪了一下,而后又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 乔尔不会看不出来,一向对她都是死缠烂打的罗思昶,这会儿明显是在刻意地避开她。 可是,什么原因呢? 那道银灰色的身影很快在穿梭往来的人群中消失,乔尔没能及时收回视线,江律宁已经朝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挑眉喝了一口香槟,随意问道,“你在找什么人吗?” 乔尔有些讶异地收回了视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旁还站着一个江律宁,哪怕她感觉得出,他跟江律声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算太好,可毕竟上次在那间废工厂里,也是他第一个救了自己。 她有些抱歉地冲江律宁笑了笑,否认道,“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江律宁极无所谓地勾起唇角,也不戳穿她,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倒是毫不避讳落在了乔尔身上。 一袭很考验肤色的薄荷绿抹胸裙,穿在她身上,倒是衬得整个人气质中透着一股清新恬淡的味道,长发随意披散,分明不是刻意装扮过的样子,但却如同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勾得人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也难怪江律声为了她,不惜得罪林家。 江律宁眯起双眸,动作优雅地喝了口酒,“我二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还真放得下这个心,也不怕别的什么男人过来跟你搭讪?” 高脚玻璃杯在他长指间灵活地动了两下,男人忽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刚才我跟罗氏的罗总聊了几句,倒是见他的眼神一直朝你这边看呢。” 【208】我跟他,4年前就认识 江律宁口中的罗总,除了罗思昶还能有谁? 乔尔一怔,刚才确实是见到他们站在一起举杯说话来着,现在见江律宁又如此自然地提起他,先前压下去的那些好奇心再度被勾了出来,问了一句,“江大哥,你认识他?” 她对江律宁这个人并没有什么防备,印象中一直是个温和宽厚的邻家哥哥形象,又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至于跟江律声之间的那些,在她理解也是误会偏多。 “你是说罗思昶吗?” 江律宁挑了挑浓长的眉,狭长双眸紧盯着乔尔脸上那抹细微的表情变化,有一些些的紧绷,一些些的好奇。 男人不动声色地敛入眸中,唇角勾起,这才淡淡道,“是啊,我跟他,4年前就认识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乔尔的脸色,在听到“4年”这两个字之后,明显是僵了片刻。 江律宁脸上的笑意更甚,悠然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伸出长指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在宁城一中念的高中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思昶好像也是在那儿念的书,算起来,你们的年龄一样大,说不定以前还是同学呢!不过,他后来倒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而没能继续念大学,罗氏集团当时因为投资不当而导致股价跳水、险些破产的事情,在宁城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知你听没听过?” 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无疑是直击了乔尔心脏深处最为脆弱的一面。 罗思昶…… 4年前…… 罗氏集团危机…… 把这几个要素串连在一起,她没有办法不联想到自己当时的遭遇,那个所谓罗氏集团的危机,不就是靠着用她身体交易的钱,才挽救回来的吗? 乔尔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裙摆,不想让江律宁看出自己的慌张跟不安,脑子有些发懵,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别的我不太清楚……只是他的未婚妻,是我在安硕同个部门的同事,上次在订婚宴的时候见过。” 没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模糊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提起罗思昶的原因。 “是吗,罗总都订婚了?”江律宁听了这句,脸上的表情倒是颇有些意外,将手里的酒杯随意搁在了甜品台上,像是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说起来,当年罗氏危机的时候,我还帮过他不少忙,怎么订了婚,他倒不记得邀请我?” 乔尔还没从先前的那句话里缓释过来,而这一句,无疑是让她才刚压下去的情绪又再度翻滚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江律宁说的:当年罗氏危机的时候,他还帮过罗思昶的忙。 他帮了罗思昶什么忙? 是否跟自己4年前所遭遇的那件事情有关? 此时的乔尔仍是没有将当年与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与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江律宁联系到一起,两者的性情太不相符,更何况,她也想不出江律宁要那样对自己的动机。 只是被他这样一席话搅得乱了心绪,哪怕是跟当年有关的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也疯狂地想知道。 掌心已经沁出了汗,乔尔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都不自觉地带了点颤,但她仍是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给抛了出去,“江大哥,你以前……帮过他什么忙?” “你是想问我,4年前罗氏危机的时候,我帮了他什么忙吗?” 江律宁故意将她的问题描述得更直白准确了一些,见到乔尔脸上惊蛰般的神色,他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起来,正要往下说话,人群之中忽然有一道沉稳愠怒的声音骤然响起,“乔乔——” 男人及时收了声,在背对着来人时,清俊温和的脸上闪现过一丝让人难以捕捉的阴戾跟笃定。 江律声是刚跟几个有意向发展合作的生意伙伴寒暄完,原本他就不怎么放心乔尔一个人待在这里,用最快的速度碰杯喝完了酒,过来甜品台找人,果然是见到了站在她身旁的江律宁。 他不知道趁着自己不在的时间里,江律宁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可那张灰白之中还带着一丝茫然的小脸,还是让男人的眉峰不自觉紧了紧。 江律宁毫不在意他冷下来的脸色,像是料定了他不会当着乔尔的面跟自己翻脸,挑了挑眉,极为稀松平常的语气,“二哥,你可算是来了,把乔乔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怕她无聊?要知道,刚才盯着她看的眼睛可不少!” 江律声的薄唇紧抿着,没理会他这句话,长腿径直往前两步,在乔尔面前站定,这才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温柔披在了她的肩上,“还冷吗?” 他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女人刚才在瑟瑟发抖。 乔尔当然不是真的感觉到冷,心底的那种慌乱也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的出现而戛然中止,她摇了摇头,对那件事仍是忌惮,但也不再是不能触碰的禁忌那般。 还微笑着回问了他一句,“事情都忙完了吗?” 江律声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地一阵心疼,“忙完了,我们可以先走。” 乔尔听见是要走,下意识地把眼神投向江律宁。 说实话,只要是有关当年那件事的任何线索,她都不想放过,而今晚的江律宁,总在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丝他知道些什么的讯息。 不过江律宁没再打算接着往下说,目的已经达成,这就足够,尤其当他回味起,江律声刚才见到自己时那种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若不多欣赏几次,还真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王牌。 “也对,反正接下来的内容会很无聊,要是累了的话,不妨早点回去休息,下次要有机会的话,再跟你好好聊聊你感兴趣的话题!” 他笑得依旧温和如玉,毫不顾及这旁边还站着的江律声,或者说,这几句话就是故意拿来刺激江律声的。 出于礼貌,乔尔原本还想跟江律宁告个别,不过江律声显然是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双手捏着她的肩膀就将她带离出了会场。 江律宁倒也不甚在意,甚至唇角勾起的那抹阴冷笑意里,昭示着他还算不错的心情。 他拿出手机,视线落在前面二人离开的背影上,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gxzn 【209】为什么忽然对我好? 回去的路上,乔尔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路静默,视线有些涣散地盯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安排乔尔陪他一块儿出席这次宴会,江律声就是有意公开两人关系的意思,当然也是不想在乔尔面前表现得太过刻意,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场合。 或许没有解决的问题还剩很多,可是江律声得承认,他确实是有些急了,自从知道当年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是江律宁之后,心头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到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江律声戴了耳机接听,刚才从宴会现场出来的时候,他就吩咐了秦路去查监控,想必这会儿,是已经有了回音。 果然听见秦路在电话那头汇报:“江总,已经查清楚了,从监控那边的录音来看,小江总倒是没有直接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乔小姐,只是暗示了4年前罗氏集团陷入危机的时候,他帮了罗思昶一个忙。” 不过光是这一句,也足够让乔小姐瞬间变了脸色。 后面的这句话,秦路还是没能说出口,刚才在看监控视频的时候,哪怕隔着一个屏幕,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乔尔眼神里那种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印象中的乔小姐,一直都是一个很能隐忍克制的人,以前哪怕是需要面对林采依或者是江家老爷子的场合,也没见她有过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可这一次…… 大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样的经历真是致命性的打击吧! 江律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一下,江律宁没有把所有事实和盘托出,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想要针对的人是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这枚重磅炸弹给扔下来,否则乔尔就不该是现在这种如此平静的反应。 “知道了,把东西传给我。” 他刻意避过了“监控”这类会引人联想的词语,挂了电话,视线淡淡扫过后视镜里的那抹人影。 别说是对他的话起什么疑心,从头到尾她一动不动,显然是连他对着电话讲了什么,甚至是接电话的这个举动,都没有留意到。 直到车子在地下车库里停下,江律声绕到车头的另一侧替她打开车门,乔尔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来这里做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今晚就留在这里睡。”男人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气魄。 才见过她刚才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江律声根本就不可能放心让她回去。 乔尔一怔,自然是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太妥当,只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律声就已经洞察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开口打消了她的顾虑,“听话,刚才已经安排好了公司全员加班,已经有人通知过你母亲了,你要是现在回去,岂不是会让她觉得你走了我的后门?” 这男人,该不是为了留她过夜,才刻意做了这些安排的吧? 乔尔此刻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过以她现在的状况,无论是这身隆重的晚礼服还是乱糟糟的心情,也都不适合回家,既然江律声都已经安排妥当,她也没再争辩什么,点了下头就起身进了电梯。 到了浴室,任由温热的水柱从头顶贯穿到全身。 这间公寓她来的次数并不多,不过江律声还是妥帖地让人帮她准备好了合身的睡衣跟洗漱用品,等她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正好是见到男人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到餐桌上。 “过来!”江律声冲她招了招手,刚才在宴会的时候,他就没见乔尔吃过什么东西,“把面吃了,早点休息。” 乔尔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不过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国外生活的时候早已养成了习惯,哪怕是遇到天要塌下来的事情,她也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碗里的面才吃了两口,半湿未干的头发忽然被一块干毛巾给覆盖住了,江律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不过仍是小心仔细着,“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头发湿着也不怕感冒?” 乔尔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哪怕江律声语气里多少带了点责备的意思,这样的关怀仍是让她心底淌过一丝温暖。 她忽然抬起眼睑,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乔尔印象中,自从经历了上次自己被绑架的事情之后,江律声就不太乐意让自己跟江律宁有所接触。 可刚才他明明亲眼目睹了自己跟江律宁在一起的画面,在对待江律宁的态度上也依旧是冷冰冰的,可唯独对着自己…… 不再是那种幼稚的吃醋行为,也没有任何生气或者想要惩罚自己之类的意思,这种温柔之中沁着一丝心疼,仿佛她是一件极度易碎的珍品,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对待。 江律声闻言,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俊容浅浅一笑,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已经干了八成,男人将手里的干毛巾挂在座椅靠背,弯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而后双手直接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眸色很深,那里面迸发出同样深邃而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将面前的女人吞没,“小没良心的东西,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够好?” 乔尔一阵窘迫,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晚被江律宁那一席话给搅得乱了心神,大概真是自己有些敏感得过了头吧? “我才没那么说过!”乔尔没好气地伸手推了推他。 不过江律声显然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双手按在她的腰间往回一收,乔尔越是想逃,那股力道就越是往反方向收紧,一来二去地折腾了几下,乔尔明显是感觉到男人的身体起了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当然知道那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gxzn 【210】被罗思昶收养的 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滚烫的红晕,她僵硬地拱起身子,“你……先放开我,我要吃面了!” “就这样吃。” 见她脸上终是恢复了一些生气,江律声心头的紧绷才算是有了片刻缓和,尤其是从侧脸的角度望过去,那一抹从脸颊蔓延至耳根的绯红清晰无比,男人的目光越发柔软起来,按在她腰侧的大掌动了两下,“要不想吃了的话,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事。” 乔尔的表情一僵,知道这个男人言出必行的性子,这时候哪敢跟他对着干? 更何况,自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确实是饿了,没吃过东西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可刚才吃的那两口面,倒真是把她胃里的馋虫给彻底勾了起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就顾自吃了起来。 坐姿必然是不舒服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碗里食物的味道。 面是用鸡汤煮的,放了一些青菜跟瘦肉,乔尔记得自己以前不经意对江律声提起过,她小时候挑食不爱吃葱的事情,那之后,只要是他亲自下厨做的东西,那上面都不会再有任何带葱的出现。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这一碗里,自然也是没有。 其实他的霸道欺凌都是表象,她所需要的温暖跟依靠,他都给足了。 尤其当她想到,在自己刚才最为彷徨无助时,他从天而降如同神诋的样子,鼻尖都忍不住有些发酸发涩。 大概是见她有些走神,江律声抖了一下大腿,乔尔一个不留神,慌忙搂住了他的脖子,回神间听见他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乔尔摇了摇头,不过确实也吃不下了,她忽然抬眸看着江律声,不答反问,“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自己刚才的脸色跟情绪有多差,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不过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本就是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人,更何况,眼神锋锐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安? 可从陆董的寿宴出来到现在,从头到尾也没见江律声开口问过她什么,甚至连她跟江律宁之间聊了些什么,也不曾开口提起一句。 乔尔不至于笨到这种程度,看不出来他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可他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江律声闻言,眉心稍稍动了一下,“那你有什么话是想要告诉我的吗?” 乔尔一怔,见他往椅子后背靠了靠,调整了坐姿,按在她腰间的双手顺势往上,捏住了乔尔瘦小的肩膀,蛮认真地看着她说,“乔乔,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藏着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的东西,这我可以理解,我知道,过去的4年时间里,你吃了不少苦,当一个人万事都习惯依靠自己的时候,等于是慢慢筑起了一道将别人隔绝在外的心墙,如果是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敞开心扉说出来,我永远都会是你第一个聆听者,知道了吗?” 他的语气很淡,但薄唇间溢出的一字一句,却是让人丝毫没有了抵抗力。 确实,如他所言,乔尔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封闭的人。 这种封闭并非体现在为人处世的性格上,而是体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不愿跟人提起自己的过往,也极少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四年来,除了孟雯茵之外,她几乎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一段经历,被信任着的人深深欺骗过之后,仿佛是连同“信任”这种能力都会跟着降低。 其实江律声的本意,只是想要告诉她,无论她如何决定,想说或者不想说,他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跟时间,只是这番话同时也提醒了乔尔——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是否应该给予信任? 哪怕那是一段她人生中最为黑暗跟难以启齿的经历,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他。 “江律声……”乔尔攥紧了手指,尝试着要亲口说出那些话,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困难一些,可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退缩,“其实在4年前……” 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原本的谈话氛围。 江律声的手机就搁在餐桌上,时间已经过了晚上9点,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秦路不会在这种时候随意打他的电话。 他托住乔尔的腰,将她放在了另一把椅子上,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柔声道,“乖,再吃一点,我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做完这些,他才拿过手机,接起的同时起身朝书房方向走去,“什么事?” 秦路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汇报,才会冒着打扰江总好事的风险打来这通电话,“江总,是有关罗茜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顿了顿,当然也是顾及着乔小姐可能就在边上,所以等听到了电话这头的关门声,才继续说道,“从幼儿园的调查资料显示来看,罗茜跟罗思昶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大概是在她出生之后的半年左右,被罗思昶收养的,所以才会管他叫‘叔叔’,奇怪的是,罗思昶收养了罗茜这件事,罗仲明好像并不知情,而且我已经调查过了宁城所有的福利院,都没有任何罗思昶的领养记录,可见罗茜在被收养之前,并不是福利院那边的弃婴之类。” 江律声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桌,对于罗茜这个扑朔迷离的身世,似乎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倒是饶有兴致地挑眉往下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只查到这么些东西吧?” 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个助理,江律声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性格沉闷,话少,不过办事的能力跟效率却很高,若非如此,当时他也不至于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他从警队里调出来,这类挖人根底的事情他最为擅长,如果只是调查到这种程度的,根本不值得他特地打个电话过来跟自己汇报。 果然,电话那头的秦路像是轻笑了一声,“江总,不出您所料,我还查到了另一件蹊跷的事。” gxzn 【211】林素彬 秦路自然也不会跟江律声卖什么关子,所以直接就说,“罗思昶虽然是罗茜的法定监护人,但是罗茜并没有跟他一起住在罗家,我跟踪过那辆接送罗茜上下学的奔驰车,发现每次司机都会先绕上一段远路,像是在刻意避人耳目似的,再开到景山路的一栋别墅里。” “景山路的别墅区?” 男人敲击桌面的手指倏地一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区向来以保密性高而出名,开发商对于所有的买主都要进行资产评估以及核算,像罗思昶那般身价的,恐怕还不够格买那里的别墅,更何况是专门用来安顿一个领养的小女孩。 不过他倒是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江律宁在两年前曾购置过一套景山路的别墅。 “是。”秦路也是着实想不通这一点,若不是江总名下也有一套这个小区的别墅,恐怕他的车子还开不到里面去,“那栋别墅里平时只有罗茜跟两个保姆一起生活,不过今天晚上的时候,我倒是意外在门口见到了小江总的车子,而且从那上面下来一个女人……” 秦路下意识地顿住,回想起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仍是觉得不可思议,江律声却先他一步报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女人,是林素彬?” …… ** 宁城郊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一辆黑色而低调的车子。 司机小心看了一眼后座闭眸休息的男人,没敢出声打扰,他给江律宁开车有些年头了,这个外人看来温顺谦和的男人,倒是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接触,对于底下人极为挑剔,哪怕是他这么勤恳踏实的人,也没少挨过训斥。 不过这几年来,司机倒是因为一个额外派遣的工作而涨了不少工资,那就是——每次负责接送江律宁来这栋破旧不堪的公寓楼。 身为一个底下人,他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每回等得无聊,总免不了心生好奇,在他的眼里,江律宁这种豪门少爷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种连他一个司机都瞧不上的小区里,而且好几次都带了一个3、4岁的小女孩。 至于那个小女孩,一看穿衣打扮,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也想过,会不会是宁少带着私生女来看她的妈妈,可转念就否认了这种不合逻辑的想法,哪怕再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好歹是为宁少生了一个女儿,怎么可能沦落到来住环境这么差的小区? 车厢里的沉默持续了半分来钟,最后司机有些坐不住了,怕耽误了江律宁的时间,还是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宁少,到了。” 江律宁缓缓掀开眼皮,眸中顿时充满阴戾之色,盖过了那张清俊五官上所有温和的假象,他往车窗外面破败的环境扫了一眼,冲司机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这才推开车门,长腿朝外边跨了出去。 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近几年来因为被政府划入拆迁范围之内,所以周围的住户都已经搬离空了,楼道黑暗而布满灰尘,要用手机打了照明,才勉强看得清台阶。 江律宁径直走到三楼,左手边的房门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看清来人,恭敬朝他颔首,“宁少。” “开门!”他的语气并不好。 陈旧的木质门板倏地被人打开,里面的女人听到动静,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借着灯光看清了门口处站着的男人,惊诧的表情很快就收敛起来,只是眼神间仍透着几分明显的警惕之色,“你……你来干什么?” 江律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长腿往前,步步逼近她。 静谧的空气里,男人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女人的神经随着他的脚步声而渐渐变得紧绷起来,如同过去的无数次,他靠近自己时一般,总会有种让她害怕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素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更何况是在这种深夜时分,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傍晚时分茜茜那张苍白无色的小脸,女人心里咯噔一下,连惊恐也再顾不得,反而是朝前两步迎了上去,主动攥住江律宁的衣袖,“是不是茜茜出了什么事?” 江律宁仍是没有说话,那双阴测测的眸子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这个女人今年已经29岁,五官却依旧漂亮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因为这些年来郁积在心的关系,她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愁容,惹人心生怜爱。 只是她越是这副愁云惨淡的表情,江律宁就越是觉得舒畅而痛快。 “你说呀,茜茜到底怎么了?” 女人是真的心急,等了半天见江律宁都没什么反应,只得催促着又重新问了一遍,“江律宁,你……” 只是这一次,她的话还未说完,脖子上忽然被一股猛烈的力道给扼住了,女人脚下一个踉跄,人已经被江律宁按倒在了沙发上,男人高大的身躯徒然压下去,眯起的眸子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阴狠慑人。 “那你希望她出点什么事?”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嗓音比他的眼神更为寒彻冻人,“想要让江律声查出茜茜的底细,而后顺藤摸瓜地找到你,再把你救出去,是不是?” “我不是……” 女人被扼住了脖子,下意识的挣扎之间,呼吸越发不畅起来,她当然不希望茜茜出任何的意外,只是话在唇边,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却在理解了江律宁后半句话的意思时,震惊得生生顿住。 江律声…… 他刚才说的是——江律声……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打开她泪腺的开关,哪怕多年不去想,此刻骤然听到,也足以调动起她心底最为汹涌的情愫。 江律宁见她的这个反应,嘴角的笑意更加深邃起来,掐着她脖子的手稍一用力,身下的女人受力拧紧了秀眉,他才淡淡开口,“哭什么,今天在景山路的别墅门口看到江律声助理的车子,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他忽然敛了笑,右手用力一提,便将身下的女人整个儿提了起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过我告诉你,别再给我耍什么花样,挑衅我的下场是什么,我看你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林素彬!”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gxzn 【212】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 林素彬顿时惊恐得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所看到的那辆车子,竟然是江律声助理的? 今天傍晚在景山路的别墅门口,她确实是看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车子,而之所以多看了两眼,并不是因为她对那辆车子本身感到熟悉,她已经与世隔绝般地生活了4年,车子这种易消耗品更新换代的速度又快,而是那个车牌号码最后的两个字母“js”,是晶盛集团的配车才会有的专属车牌。 林素彬承认,在看到跟晶盛有关的车子时,她确实是存了一些私心的。 自己在这个破败的小屋子里已经过了整整4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没有一刻是不想从这里出去的,可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因为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个巨大秘密,江律宁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自己离开的。 她垂眸看向自己左手手腕上那条早已愈合的伤疤,若是换成4年前,她能毫不犹豫地往那儿割上一刀,一死百了,只是换作现在,想起茜茜那张纯真而灿烂的小脸,她舍不得,无论如何都再下了这个手。 所以她想让别人来发现自己。 她跟江律声订婚多年,哪怕以前待在国内的时间不长,但晶盛的那些员工,好歹是认识自己容貌的,再加上当年乔德鑫强奸案被爆之后,更是在宁城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一旦有人知道她还活着,那么消息总会传到江律声的耳朵里去。 只有这样,她跟茜茜才能彻底脱离江律宁的魔爪。 可自己小心了再小心,还是被江律宁眼毒地看出了端倪,说不心惊肉跳是假的,这个男人的内心有多阴暗狠毒,这几年来,林素彬感知得一清二楚,可同时她也想到了另一个层面:能让江律宁这般暴怒,那只能说明,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确实已经被江律声所知晓了。 “你很怕被江律声知道这些吧?” 脖子被扼住,林素彬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但她仍是艰难地从齿缝之中完整了挤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到底是怕被他知道这些,还是怕他这个人?江律宁,你永远都比不上他,哪怕你……啊!” 清脆的一记耳光落下,打断了她的话。 林素彬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杏眼含泪地看着那双阴沉无比的眸子,只是一瞬,她的下巴又被遒劲有力的手掌捏住,将她重重摔在了沙发上。 男人脸上是极无所谓的笑,却让林素彬背脊一阵毛骨悚然,“被他知道又怎样,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还会赶着来救你么?那我不妨告诉你,别再做什么白日梦,江律声的身边早就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说来倒巧,她还是乔德鑫的女儿,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事吧?前段时间你的好妹妹为了得到他,还花费了不少功夫,甚至三番四次地想动江律声的心头爱,不过你猜怎么着?江律声为了她,可是不惜跟你爸爸反目成仇,现在,不妨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觉得江律声还有没有空来救你这个早就在4年前死掉的女人,嗯?” 林素彬闻言,身形倏地一顿,“你、你说什么?” “没听懂吗?”江律宁脸上毫不掩饰都是对她的嘲讽,松手抚上了她有些凌乱的发梢,啧啧感叹了两声,“你这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只可惜呀,江律声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你了,不对,我应该说,他的这双眼睛里,从来没看到过你吧?” 林素彬的脸色僵了僵,4年前江律声之所以答应跟她订婚的原因,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当时她还想着,只要自己能够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分,她也心甘情愿,因为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够慢慢地走到他的眼睛里,直至心底。 所以当第一次,江律声想要拒绝这桩婚约的时候,是她主动提议,为了让江律声的母亲早点回国,她愿意帮这个忙,甚至还欺骗了江律声,说她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因为身份差距太大而没有办法在一起,也希望他能够帮忙打好这个掩护。 这些年来,她就像是一个幽灵被囚禁于此,除了茜茜是支撑下活下去的动力之外,其余的,就是她相信,江律声总有一天会来救她。 可是现在,亲耳听到他有了别的女人,就像是一盆凉水兜头盖脸地泼了下来,浇灭了她心里本就微弱的那颗火苗。 “不,我不相信……”林素彬挥动双臂,不断挣扎着,“阿声他不会的,不会这样对我……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是吗,那我就让你死得明白!” 江律宁说着,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足有十多张,直接摔在了林素彬的脸上,菲薄的纸片顿时散落一地,客厅里的光线有些暗,可林素彬仍是清晰无比地看到,照片里江律声跟一个女人举止亲昵的样子,那种眉眼间的柔情,是她过去从未曾见到过的。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江律宁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张灰白一片的脸蛋,“一场白日梦做了整整4年,总该有个清醒的时候,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这话我只说一遍,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这辈子,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你的女儿了。” 这话他说得极为轻描淡写,林素彬却听得心肝俱颤。 她的女儿…… 茜茜…… 一想起那张天真可人的小脸,林素彬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她还那么小,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这片环境有多肮脏可怕吧? 她想起每个月在江律宁所允许的一次见面里,茜茜一见到她,就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麻雀那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就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哪怕再难再险,她也要为了女儿的将来好好做打算,是不是? 等江律宁离开之后,林素彬才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身体已经被他折磨得瑟瑟发抖,只有那双眼睛里所折射出的光,却不失希冀。 gxzn 【213】江律宁设局 在江律声公寓睡的这一晚,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眠。 只不过这种良好的感觉也只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便被江律声的一顿折腾给彻底打消了。 乔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后视镜里她脖颈处几抹紫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即使早就听闻过男人在清晨时分的兴致会特别高涨,不过第一次体会到,还是把她给累得够呛。 好在早晨让秦路送衣服来时已经料到了这些,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多准备了一块丝巾,早上乔尔见到时,都不知该用如何尴尬的脸色来面对秦路,不过到了这会儿,也只能对着后视镜系上。 尽管在大热的夏天围一块丝巾总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这显然也比把那些脖颈处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来得好。 车子开到距离安硕大厦还有一个街区的时候,乔尔猛地想到什么,喊他停车。 “怎么了?”江律声轻踩一脚刹车,蹙眉问道。 乔尔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那个……就在这儿放我下车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她虽然没多说什么,不过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我不想让人看到你跟我一块儿进公司”,江律声哪会看不出来?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长指拨弄了一下她挂到脸颊的头发,挑眉问了句,“想没想过什么时候结束这种‘地下情’式的生活,难道你就不怕有别的女人误以为我还是单身,主动贴上来?” 乔尔的脸颊迅速扬起一抹绯红,要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为江律声身边光明正大的女人吗? 哪怕她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心头的颤动还是轻而易举给出了她心里的答案,不过想起昨天被童秘书用那种奇怪无比的眼神打量了整整一天,乔尔还是暂时压下了这种想法,“再过段时间吧!” 说完,她再也不敢多看江律声一眼,飞快地推门下了车。 …… 还好江律声开车的速度够快,哪怕出门的时间比较晚,总算是没让她迟到。 乔尔回到办公室,倒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丝巾,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到了,却没起什么疑心,毕竟乔尔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挺老实正经的,素爱挑事的施桑桑还处在婚假中,谁也不可能因为一块装饰用的丝巾就想到那个层面去。 期间,乔尔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关悦群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从那种冷淡的语气中,乔尔多少是能听出一丝失望来的。 是啊,失望。 她想着,母亲对自己确实是应该失望的,在关悦群的认知里,自己不仅跟江律声牵扯不断,而且还是有了孩子的关系,哪怕关悦群嘴上不再阻拦什么,可打心眼里来说,必定还是希望自己跟江律声断绝来往的。 才刚好转起来的心情又因为这通电话而沉了下来,不过这几天到了月末,手头的工作堆积如山,乔尔没时间再去多想什么,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一直忙到中午时分,才得空去楼下的餐厅里吃饭。 乔尔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餐盘里的东西,脑子里想的却仍是刚才没做完那份报表里的数据。 正好秘书童欢端着餐盘在她旁边坐下,眼尖地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丝巾,惊呼道,“哇,乔乔,你这条丝巾是gr的吧?我超喜欢这个牌子的说!” 乔尔一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注重品牌的人,哪会去注意丝巾上面的标签写了什么品牌?不过想到既然是江律声吩咐秦路买的,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便宜货,看童欢那一脸欢喜盯着自己脖子看的样子,乔尔还真怕她会注意到丝巾下面的痕迹,心虚地用手按了按脖子,转移话题,“网上买的而已,那个……你不要看电视吗?” 餐厅东面的墙上就有一个很大的壁挂电视,每天中午都在播放一个海外综艺节目,童欢正好很迷那个节目的主持人,所以一等到饭点,就会准时收看。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童欢的心思没在丝巾上停留多久,很快拿过遥控打开了电视,刚要换台,被却乔尔忽然拦下。 硕大的电视屏幕里,此刻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外景女主持人站在一个古老且精致的胡同口,正对着话筒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因为泰源项目而陷入破产风波的罗氏集团,再次受到了人们的关注,有知情人士爆料,此次罗氏集团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度过难关,是因为有匿名人士向其捐赠了4000万,据悉,该投资者在4年前也向陷入困境的罗氏集团捐赠了1200万,记者现在已经到了该名捐赠者所在的住址,只是出于私人原因,他拒绝接受本社的采访……” 童欢拧着眉头一字不落地听完了这则报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罗氏集团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化解破产危机,以她一个秘书的专业眼光来看,必然是有人注资的结果,甚至连女主持人所在的那个胡同,她都认得出来是宁城一个比较特别的仿古住宅区。 这么一则普普通通的新闻而已,可是为什么,她竟然在乔尔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 ** 同样被这样一则新闻所震惊到的人,还有另一个。 江律声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手里夹着的半截烟却被他捏了个扭曲。 罗氏集团的破产风波好不容易才得以平息,后续问题还剩一大堆,这个时候恐怕罗思昶应该是忙到无暇分身,当然也不会拿这种新闻来炒作自己,那么想要凭借此事而兴风作浪的,除了江律宁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尤其当他想到那句“该投资者在4年前也向陷入困境的罗氏集团捐赠了1200万”,很明显的,这是故意说给乔尔听的。 他不知道乔尔是否已经看到了这则报道,但哪怕这是江律宁故意下的套,他也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乔尔知道真相。 男人按了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很快拨通一则内线电话,让人想办法拖住乔尔。 手里的话筒才刚搁下,手机又适时响了起来,那头江律宁的声音透着愉悦,“二哥,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gxzn 【214】掌控住了他的软肋 15分钟后,仿古住宅区的胡同门口。 视线里的黑色宾利停得很急,带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江律宁慢条斯理抽了口烟,这才往前两步迎了上去。 “二哥,你还真是准时!” 他的眸光往男人身后淡淡扫过一眼,倒是颇有些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这一次,乔乔恐怕是又没机会知道真相了。” 江律声眉峰紧锁着,其实心头的浮躁更甚,只是这个男人一贯都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所以光从脸色上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 男人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就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番四次地将4年前的那些信息抛给乔尔,却又不一击到底地揭穿,江律声不至于到了此刻还看不出来,他是想拿乔尔做诱饵,来对付自己。 江律宁闻言,清俊的长眉微微一挑,倒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的吗?我想让乔乔知道真相,还有幸幸——” 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嘭”一声响,江律宁一个猝不及防,已经被江律声揪住了衣领,背脊重重砸在了车门上,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下意识蹙了下眉,只是在感知到江律声发泄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怒意时,慢慢就有一股痛快无比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你真这么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江律声的眸色骤然冷了下来,那里面如同是一个幽暗的深潭,此刻正散发着恨不得将人吞噬的光,“别再拿乔乔母子来做什么文章,最后一次警告你,要不然,我也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江律宁扶着胸口轻咳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只是看到对面男人的双眸里那种全然的阴鸷时,还是不由地闪过一丝讶异。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20几年,他什么时候还能欣赏到江律声的这种表情? ——愤怒之中透着几分紧张。 哪怕是当年林素彬被爆出自杀的时候,他对着乔德鑫都不曾有过那么失控的表情,而如今只是将一个小小的线索抛给乔尔,就能引他如此激烈的反应,这不恰恰正是说明,自己掌控住了他的软肋吗? 江律宁仿佛是全然没有听到刚才那一番威胁,反而是嗤笑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打算瞒着乔乔一辈子吗?” 他的视线往自己被揪住的领口处扫了一眼,这才悠悠道,“不是我信不过二哥的能力,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能瞒住一时,总有一天,乔乔还是会知道真相,你猜猜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愿意原谅你?” 江律声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不是没有想过那样的可能性,但如果是让他自己来选,他必定是想竭尽全力地保住这个秘密。 因为那样的事实对于乔尔来说,无疑是太残酷了。 “这是我的事。”脸上的怒意已被他收敛得极好,再开口时,男人的嗓音沉稳,却又透着一股足以慑人的气魄,“无论她是不是跟别人生过孩子,会不会原谅我,这辈子,都只能是我江律声的女人,至于你——” 顿了顿,他终是松开了攥着江律宁衣领的那只手,又蹙眉看了他一眼,似是轻笑了一声,“只会拿女人来对付人吗?我说过,有什么你可以直接冲着我来,这么卑劣的手段,也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而已。” 江律宁一怔,他本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自然也不会觉得利用女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江律声那种嗤之以鼻的神情,还是让他忽然有种被人轻视的羞辱感。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这一点上不如江律声,可事实如此,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只能冷笑着哼了声,撂下一句,“拭目以待。” ** 乔尔喘着粗气,抬头见到眼前的建筑物跟自己刚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 夏日午后的太阳毒辣无比,晒得她整张脸上都是红彤彤的,脚后跟更是因为市区堵车之后她中途下车,一路跑到这里而被鞋子磨破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着,乔尔却无暇顾及,因为此刻,她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清楚。 在看到那则有关罗氏集团匿名捐赠者的新闻之后,乔尔的心情就像是一碗被打翻了水,七零八落的。 或许那件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最初的伤痛早已一点一点愈合,哪怕偶尔提及,也不会让她的情绪有太过明显的波动。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光是“匿名捐赠者”那5个字,就能轻易地打破她原有的平静。 直至此刻,乔尔才深切地感受到:她所害怕的并非是那件事情本身,而是那个对她施暴的男人,背后所蕴藏的企图。 他就像一个幽灵鬼魅,如果不彻底弄清楚4年前他那样做的目的,恐怕这个谜团会始终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乔尔很快打电话到电视台去询问,只是对方告诉她:不方便透露对方信息,不过可以让她去捐赠者的住址附近碰碰运气。 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想去一探究竟,结果袁璐那边又突然出了状况,说是月末的报表需要提前交,让大家加班加点马上赶出来,此时的乔尔哪还有那个心思去应付工作?最后还是拜托了童欢帮忙,才得以脱身从公司出来。 午后烈日下的胡同里人声寂寥,乔尔越往里走,心脏就越是忍不住砰砰直跳起来。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长相,可只是意识到自己离他很近,仿佛就有一种危险的气息随之而来。 她沿着胡同走了一段,忽然在右边拐角处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男性皮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砖块上,一下一下,几乎是第一时间,让她联想到了4年前在酒店昏暗的房间里,那个男人走进来时清晰无比的脚步声。 乔尔屏住呼吸,心都揪紧,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临阵退缩,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才迈出一步,却在看清拐角处走过来的男人时,彻底懵了! 怎么会是——江律声? gxzn 【215】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 江律声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怎么也没有料到,在自己已经让人想办法拖住乔尔的情况下,她还能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当他看到乔尔脸上那种紧张又惊愕的表情,眉峰不由堆蹙得更紧,江律宁还没走远,如果这时被乔尔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等于是功亏一篑。 狭窄的巷子口,两人静默对视着,气氛凝固。 紧接着,这种凝固又被一声突兀的汽车引擎发动声给打破。 想到那应该是江律宁的车子,男人的眉心动了动,结果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乔尔捕捉到了,她心头沉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车子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如果说刚才,她还可以把自己在这里意外见到江律声归咎为“巧合”,那么现在,她连一个借口都不需要替他找了。 他不仅见过了那个所谓罗氏集团的“匿名捐赠人”,而且还知道了4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甚至她还想到,刚才自己在离开公司前被临时通知要赶月末报表,应该也是江律声的手笔,若不是童欢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了自己,恐怕现在她还被彻底蒙在鼓里。 乔尔拼了命地想要追上去,江律声自然是不肯,遒劲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腰,往回一收,便将她勾到了自己的怀里,“乔乔,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江律声,放开!”乔尔哪里肯听?双手不断地在他怀里扑腾挣扎着,情绪激动,嗓音都带着颤,“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过了4年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她的眸色猩红,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是江律声从未见过的。 男人的心尖忍不住颤了颤,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放任乔尔去知道真相,狠下了心地将人牢牢圈禁在了臂膀中,他清晰地感知到,怀里的女人从挣扎到颤抖,最后,是抑制不住的绝望的恸哭。 身后,车子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小巷里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禁锢着她身体的那股力道也随之消失,乔尔仿佛是被彻底抽空了力气那般,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后退了退。 “乔乔……” 江律声眉峰紧蹙着,伸手往前想扶她一把,却被乔尔不着痕迹地闪开。 “你别碰我。”她的嗓音还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可却是冷淡又决绝地抬起那双被水汽氤氲的眸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离我远一点。” 尽管料到了她会有此态度,真正听到这些话,男人的表情里还是闪过一丝受伤。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伤了乔尔的心,没有人会愿意被隐瞒欺骗,更何况,还是对她如此重要的事情,江律声当然也做好了要跟乔尔好好解释一番的准备,只是这个场合并不合适。 再看她那种害怕而绝望的样子,还是心疼不已,不顾她的反抗,朝前两步强行将人搂到了怀里,低声安抚道,“宝贝,没法不碰你,也没法离你远一点,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要问我,先回去,回去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行吗?” 乔尔却不答应,“难道回去了,你就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她也不挣扎了,只是那双布满泪痕的眸子,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样的僵持持续了片刻,她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江律声,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乔尔再也不愿多说什么,伸手想要将人推开,江律声手臂猛地一扣,再次紧紧抱住了她,力度很大,仿佛是怕自己一松手,面前的女人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别再去想那件事,也别再去追究那个人到底是谁,乔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所以答应我,别再去想了,好吗?” 他的眼神真诚而温柔,乔尔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以你就这样自作主张地替我做好决定了是吗?江律声,你真的觉得这样做就是在为我好吗!” 她想到以前,在把推吴曼丽下楼的罪名扣在林采依头上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丝毫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心头就更是一阵起伏不定,“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硬加诸在别人身上,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想法吗?无论那个人是谁,对我有什么企图,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事情,可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就直接剥夺了我的权利,你让我怎么做到无动于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可是忍了半天,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就当你是为了我好吧,可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这样做的话,那我跟你之间就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乔尔伸手推开了他,转头准备离开时,江律声双手忽然捏紧了她的肩膀,男人眉宇间的戾气很深,声音更冷,“什么意思,想离开我?不是还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从我身边离开的话,忘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 哪怕是过去再情到浓时的爱语,到了这一刻,也变得讽刺而可笑。 乔尔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恍然道,“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了啊?” 江律声不说话,只是这样的沉默无异于是给了乔尔一个肯定的答案。 忽然就觉得这样的争吵很没有意义,这样的僵持也纯粹是浪费时间,乔尔勉强抬起眼皮,“我想回家了。” 脸颊上的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涸,江律声看着她这副让人心疼却又倔强无比的样子,徒生出一股无奈来,也是这个静默僵持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乔尔的脚后跟处的大片红痕,还有一处地方甚至擦破了皮,粉红色的嫩肉露了出来,可见她匆匆赶来时的心情有多迫切。 “你以为现在我会放心让你回家?”心疼之余,江律声多少是放缓了一丝语气,“乔乔,先跟我回去好好谈一谈,更何况你的脚上有伤,我不可能让你就这样回家。” gxzn 【216】知道了,没法装作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乔尔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对于江律声的这个提议,她没表示任何意见,本就是个不擅长争吵的人,更何况人在疲累至极的时候,都会有过这种感受,连争取或者反抗这一类的事情,也懒得再去做。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江律声眼里,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她会生气会哭,哪怕情绪再是失控,至少还能把心里的那股怨恨给发泄出来,可这样的安安静静,如同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只能是说明,她此刻的情绪,只剩绝望。 车子很快到达了江律声所住的公寓。 进了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仍是沉默而僵持着,乔尔习惯性地走向卧室,可到门口时,见到那张曾经两人共枕而眠的大床,心里忽然就很不是滋味,顿了脚步,最后还是转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江律声从储物间里找出了药箱,他的公寓常年都会备着这些,一般的擦伤破皮,习惯了自己处理。 结果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乔尔曲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愣愣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侧面的角度,脚后跟那一抹红色更为明显,甚至比之刚才,好像是严重了不少。 男人不由地蹙起了眉峰,长腿走过去,在沙发面前蹲下,乔尔竟然还没有察觉到,江律声抿了下薄唇,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脚踝,往前轻轻一扯想替她仔细检查一下伤口是否有发炎的迹象,没想到这个女人一惊,抬腿的瞬间直接就朝自己的胸口踹了过来。 本来蹲下的姿势本来就比较难以维持平衡,更何况江律声根本就没料到,这女人竟敢伸腿踢自己,一个猝不及防,身高足有一米87的男人,顿时像个小孩似的跌坐在了地上。 乔尔明显也是愣了一下,她刚才的状态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只是感觉到有人忽然碰到了自己的伤口边缘,也没来得及看一眼面前的人是谁,出于本能就踹了过去。 眼见这个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是一副如此狼狈的姿态,那双湛黑如墨的眸子,明显还染上了几分不悦,乔尔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知道他刚才是要好意帮自己上药,结果还无故挨了这一脚。 脱口而出就想说“抱歉”,一时又反应过来两人的状况,临到嘴边还是咽了下来。 江律声已然是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堆蹙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倒是忽然勾着唇笑了笑,“非得这么踹我一脚,才能解气了?” “我没有……” 乔尔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脚踝处消毒药水的清凉感觉夹杂了一丝伤口的疼痛顿时袭来,让她忍不住秀眉微拧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才刚试着往回抽动了一下,脚腕瞬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给拽了回去。 “别乱动!”江律声仍是保持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姿态,手掌捏着她的脚踝让她踩在自己的西裤上,眉眼不抬,“现在连碰都不肯让我碰一下了?” 乔尔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去跟他争吵些什么,身心俱疲,更何况,她也不会用那么幼稚的方式来逼迫江律声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当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种纡尊降贵对待自己的样子,哪怕只是脚踝处轻微的擦伤,都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心疼无比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钝钝透不过气来。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脑子里却又似一团乱麻似的找不到头绪。 最后想了又想,只能挑了一个没有那么难回答的,“你……是怎么知道4年前那件事的,调查我了吗?” 江律声替她擦药的动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乔尔在这个时候不是选择冷战,而是愿意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开口,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太懂事,懂事得让人莫名有些心疼。 “算是,也不算是。”江律声悉心替她处理好了左脚上的伤口,转而换到右脚,并没有否认她的问题,“其实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调查你,而是另一个人,不过也算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让我得知了这件事情。” 即使他没有明说,乔尔大概也猜得出来,他所指的另一个人,就是罗思昶无疑,再联系到这段时间以来罗氏集团的破产风波,想必也跟江律声脱不了干系。 乔尔不懂商场上那些事情,就如同以前孟雯茵跟她讲的,都是些手腕罢了,更何况她对罗思昶这个人避之不及,自然也不关心罗氏集团的死活。 江律声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脸,才继续往下说,“乔乔,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想刻意隐瞒你什么,而是怕你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让我知道这些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宁可自己不知道。” “可你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及到了她敏感的神经,乔尔垂下眼睑,眼底不自觉黯淡了几分,“就像我也知道你刚才见到了那个人,没有办法装作自己不知道。” 江律声知道,这个问题始终是卡在乔尔心头的一根刺,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不对,应该说,他从未想过要跟乔尔坦白地解释这个问题。 可见到她眼神里的那种失落,还是于心不忍,“我知道刚才的那件事情,你还在怨恨我,但我也有我的考虑,这些事情现在还不到时候让你知道……” “难道等到了时候,你就会愿意告诉我了吗?” 乔尔此时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如果不是今天意外被自己在那个巷子里撞见,她几乎可以肯定,江律声永远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些。 哪怕理智尚存,乔尔也被那个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给折磨透了,再看江律声缄口不言的样子,一时更是气血涌上大脑,口不择言道,“你只你知道考虑你的那些因素,你想没想过这件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没法做到对我坦诚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似是沉了沉气息,最后还是说,“那我们还是结束吧!” gxzn 【217】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什么?”男人的表情带了些微微的讶异,仿佛没听见,也有可能是听见了,还要再确认一遍。 江律声此时的姿态仍是席地而坐,可双眼间所散发出的那种凌厉阴鸷,却是让乔尔不由得心尖重重一跳,连带那个原本顺理成章的回答,也变得犹豫起来。 可她做错什么了吗? 先是像个傻瓜一样被江律声瞒在鼓里,现在又是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她是好脾气,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伤心,会绝望,会累。 “我说我跟你之间,还是结束……” 话未说完,下颚处已经被男人的手掌牢牢捏住,他是带了些怒意的,以至于乔尔痛得都拧紧了秀眉,忽然听见他冰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带着冷冷的嗤,“你倒真敢往下说!” 不知什么时候,江律声已经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投射下大片的阴影,将乔尔整个儿笼罩了起来,他的脸色更沉,眉宇间顿时染上了一抹暴戾,“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你能怎样?质问他当年为什么那样对你,还是打算找他拼命,你觉得这样就能解气了是不是?” 自己的女人想要如何发脾气都好,但都不应该轻易说出结束不结束这种话来,对于他江律声来说,已经认定是自己想要的人,除了永远留在他身边之外,就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选项。 更何况,江律宁还对她虎视眈眈着,一旦乔尔得知了真相,难保不会掉入他所设下的圈套之中,江律声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只是看到乔尔眼底深处那一抹震惊跟绝望时,男人的心头还是瞬间柔软了下来,他微微俯身,到底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主动放低了语气,“乔乔,我知道一时间你还有些难以接受,但人不能总想着过去的事情,得朝前走,至于以前你所受的苦遭的罪,这些我都会一一帮你讨回来,所以别再去想了,答应我好吗?” “如果我说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乔尔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态度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坚决,“说来说去,你不能放下你的顾虑,我也无法忽视我的感受,所以我们注定谈不出什么结果来,我知道在这件事情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之前,你不会让我回家,但是我累了,想先休息了,这样可以吗?” 说完,她抬眸看了江律声一眼,也不等他回答,起身就朝卧室方向走去。 脚后跟的伤口隐隐作痛,导致她走路的样子都有些别扭,江律声蹙眉盯着她这副弱不禁风却又倔强无比的样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 宋聿炀最近,倒是莫名觉得有些心烦。 向来以“宁城头号花花公子”自居的男人,要说在女人这方面,以他的资质简直是可以开班授课了,可宋聿炀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见到有穿着性感的美女主动贴上来,却再没了过去那种想要把人按在床上的兴致,反而是横生出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狼狈来。 落荒而逃? 狼狈? 宋聿炀可不能认同这么惨兮兮的词语落在自己头上,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活了32年,还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挠心抓肝”的感觉! 偏偏这个让他挠心抓肝的始作俑者,竟然还是…… 想起上一次乔尔遭人绑架时,他为了安慰那个女人而伸手抱了抱她,本意是用来安抚她的情绪,只是当那种少女般清甜素淡的体香一瞬进入他的鼻腔时,他竟然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感觉。 宋聿炀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及时打断了自己这种蠢蠢欲动的臆想。 宁城有那么多的女人,而他最碰不得的,不就是这个孟雯茵吗? 先不说她人尽皆知地暗恋了自己的朋友陆云熙整整10年,光是上回两家人有意撮合时,毁掉那桩婚约,他都出了一份不小的力,这时候若回头再去找孟雯茵,岂不是有吃回头草之嫌? 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宋聿炀还真就不信,他压不下自己荷尔蒙失调时的那股子骚动!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自己腕表上的时间,晚上9点50分,他拎了公文包下车,径直进入了安硕大厦通往36楼的电梯。 这个时间段,整栋大楼里都没有什么人,灯也关了大半,显得空荡而昏暗,宋聿炀熟稔地打开了廊灯,正想推门进办公室时,旁边的总裁办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宋聿炀明显是吓了一跳,大晚上的,又是在这种寂静无比的地方,突然有个人猝不及防地出现,任谁都会瞬间神经紧绷起来。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蹙眉看向同样面色诧异的江律声,“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吓我一跳!” “你不也在这儿?” 江律声的心情明显不是太好,宋聿炀这么精明的人,哪会看不出些端倪来? 忍不住挑了挑眉冲他打趣道,“该不是跟我们小耳朵吵架,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吧?”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啧啧两声,惊叹道,“你连房子都过户给她了?不能够啊,别人都说狡兔三窟,你江律声好歹也有个三十窟,哪怕是一套公寓拱手送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大晚上还来公司给自己加班吧?” 江律声当然没有宋聿炀说的那么惨,不过一想到那个女人刚才那一番冷静却又气人的话,眉梢还是浮上了一丝不悦,只是他也不至于让宋聿炀嘴上逞了快,悠悠道,“我看你最近倒是对楼市很有研究,正好a市那边有个楼盘快上市了,还差个负责人,我看不如让你去吧!” “别别别……我认输还不行吗?” a市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宋聿炀命里的克星,第一次去的时候被人当成奸夫差点挨揍,第二次是遭贼被偷得连衣服鞋子都不剩,最后还是靠着酒店的拖鞋才勉强回了宁城,所以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a市了。 宋聿炀还真怕自己的兄弟欲求不满起来,给他安排这么个苦差事,很快掉转了话题,“不如你说说,你跟小耳朵到底什么情况,做兄弟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支个招,你说是不是?” “乔乔儿子的爸爸,是江律宁。” “……你说什么?” 一句话,足以震惊得宋聿炀半晌缓不过来。 gxzn 【218】最后一次尝试 整整一个晚上,江律声都没有再回来过。 偌大的公寓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声,乔尔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客厅的时候,一股来不及散去的刺鼻烟味猛地窜进她鼻腔里。 她的视线落在水晶烟灰缸里那一丛密密麻麻如珊瑚的烟蒂,心尖还是莫名泛起一阵酸意,其实她不是不能体会江律声的感受,只是那个答案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将烟灰缸里的东西清洗完毕,又打开了客厅的落地玻璃窗,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卷走满屋子浓烈的烟味。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拿起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只是转念记起昨晚自己将睡未睡的片刻,好似听见江律声往公司里打了电话,给她安排了一次名义上的“出差”。 她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足以让关悦群信服,隔着听筒,关悦群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简单叮嘱了她几句,便挂了电话。 正要起身去厨房倒杯水喝,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咔擦的响动声,乔尔心头一紧,下意识就以为是江律声回来了,直到门沿的缝隙被渐渐拉大,孟雯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才感到眼眶一热,直接就朝玄关处奔了过去。 “雯茵!” “乔乔!” 孟雯茵还没来得及换双拖鞋,身体已经被人一个大大的熊抱,彻底钉在了门板上,“哎呀妈,我的腰!” “抱歉啊雯茵……”乔尔闻言,赶紧松了手,她是太意外雯茵能出现在这里了,免不了一时激动就有些失态,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律声公寓的住址,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不过见到孟雯茵脸上那副带了点尴尬且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至于还猜不出来,是江律声让她过来的。 至于目的,无非也就是为了开导自己。 孟雯茵讪笑了一声,赶紧澄清自己的立场,“我可不是来做说客的啊,要不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不会答应帮江律声的这个忙呢!” 一想起今天早上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江律声的车,孟雯茵还真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上次因为自己喝醉而导致乔乔遭人绑架的那一回,江律声看她的眼神有多恐怖,她还历历在目,以至于等乔尔平安回来之后,她都不敢约人见面,只打了电话确认她没出什么事,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至于这一次的事嘛,虽然是江律声亲自找上的她,不过孟雯茵还是有点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住,偷偷将副驾驶上的宋聿炀拉到一边问了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宋聿炀自然是没能告诉她,幸幸的爸爸到底是谁,孟雯茵也明白的,如果那个男人的危险系数很大,甚至到现在还在威胁着乔尔的生活,那么确实是应该瞒下去的。 她麻利地换完了鞋子,挽着乔尔到客厅沙发坐下,还稍稍打量了一下这间公寓的装修格局,啧啧感叹,“这江二少的府邸就是不一样啊,低调又奢华!” 乔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很快转移了话题,“冰箱里有饮料跟水果,你要吃点什么吗?” “有葡萄汁的话就帮我倒一杯。” 孟雯茵也不跟她客气,眼见着乔尔走进厨房,无比熟稔地打开冰箱,找到了她要的那种葡萄汁,忍不住揶揄道,“我看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样子了嘛!” 乔尔拿饮料的动作倏地一僵,想来雯茵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对于那件事情,多少也是知情的,她没隐瞒什么,“如果他不肯把4年前的事情告诉我,你觉得我跟他之间还有可能走到那一步吗?” 她的眼神黯淡,提及此事时,难免情绪低落。 “乔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觉得,江律声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孟雯茵叹了口气,手肘支着脑袋抵在沙发上,“你想想看,照理说4年前罗思昶算计你那件事,跟他毫不相干吧?可他宁愿冒着跟你闹矛盾的风险,还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理由呢,你想没想过?” 乔尔心里“咯噔”一下,孟雯茵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这次似乎是说到了点子上,既然已经是过去式的人,江律声为何非非偏要花这么大的劲儿隐瞒她呢? 难道说,一旦她知道了实情,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越是得不到解释,在她脑海里的那抹阴影就越是挥之不去。 那头的孟雯茵还在继续说,“虽然以前我对江律声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冷漠,脾气又差,可是不得不说,他在对待你的事情上,确实是用尽了心思的,不是都说吗?一个男人爱女人的表现,就是愿意为了她而改变自己……” “难道你也觉得,我不应该知道真相?” 乔尔目光犹疑地看了一眼孟雯茵,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被江律声洗了脑,吓得孟雯茵连忙举起右手就开始表忠心,“我可没这么说过啊!我的意思就是,你也可以偶尔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嘛,当然从立场上来说,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某个被洗了脑的丫头拍着胸脯保证,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在江律声面前是怎么夸下海口的。 乔尔没理会她这副狗腿的样子,只将手里的葡萄汁递给了她,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抱着抱枕,若有所思地样子。 片刻,她忽然说,“雯茵,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啊?” “去了你就知道!” 乔尔没有跟她细说,拎了自己的包就拽着孟雯茵下了楼。 虽然江律声不会限制自己的行动自由,但难保在她出门的时候,不会被人跟着,不过孟雯茵车技一流,要甩开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乔尔知道,或许自己对于那个答案的坚持是任性的,甚至是错误的,可她控制不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做到对改变自己一生的事情熟视无睹。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如果这一次的尝试还不能得出结果,那么她也不会再去深究了。 正红色的玛莎拉蒂一路狂奔,甩掉了后面3辆黑色轿车,孟雯茵得意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听见乔尔喊她,“停车,就在这儿停!” 她本能地踩了一脚刹车,才注意到旁边的那栋建筑是罗氏大厦。 gxzn 【219】离开宁城吧 “乔乔你……” 孟雯茵满脸诧异地看向她。 原本听到她说往京华百货的方向开时,孟雯茵以为乔尔不过就是在公寓里待久了有点闷,想出来买买东西散散心,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京华百货的对面特么居然就是罗氏大厦。 而乔尔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找罗思昶问清当年的真相之外,还能是什么? “对不起,雯茵。”孟雯茵是受了江律声的嘱托来陪她的,现在却亲自把她送到了罗氏大厦的门口,乔尔也知道这样让她很为难,“我知道不应该这样骗你,可这件事的答案对我很重要!如果那个人自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不会想着去深究什么,可他出现了,雯茵,4年前他就是对我存了什么目的的,我不是不相信江律声能解决好一切,可那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承受?如果到了现在还要我这样坐以待毙,换成是你,你能做到吗?” 孟雯茵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她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现在是两边各执一词,都有理有据,实在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她费劲地想了片刻,最后豁出去似的拍了下大腿,“哎呀,不管了!乔乔,你要是想清楚了,我一定是支持你的,虽然我不是很待见那个渣男,不过现在若是能撬开他的嘴,我就陪你上去这一趟!” “谢谢你,雯茵。”乔尔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 孟雯茵停好车子,便陪着乔尔一块儿进了罗氏大厦。 倒是如江律声所料,因为泰源项目的那个烂摊子,罗思昶这段时间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前台小姐一开始还不敢让人上去打扰罗总,不过等孟雯茵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出来之后,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你什么时候还印了这东西?”乔尔瞧着上面那烫金的“ceo”三个字母,忍不住诧异道。 “我爸拿来给我唬人用的。” 两人顺利到达罗氏大厦的顶层,孟雯茵见到旁边有间休息室,脚步停了下来,“乔乔,我就在这儿等你吧。” 毕竟这是乔尔跟罗思昶的私事,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也不适合在场,不过进去之前,孟雯茵仍是不忘叮嘱她一句,“记住啊,要是姓罗的敢欺负你,随时喊我!” “我知道。”乔尔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朝里走去。 罗氏大厦她之前并没有踏足过,不过一目了然的格局还是让她很快找到了总经办的所在。 半透的玻璃门并未阖上,清晨刺眼的阳光从面前照射进来,却是化解不了罗思昶眉宇间的那抹深深的倦态。 他伏案在一堆文件中,手里的钢笔不停地在纸上批阅着什么,哪怕察觉到门口有了来人,却连抬头看上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眉眼不抬就说,“恒安广告的张总那边联系上了吗?” 乔尔一怔,他应该是把自己错当成秘书了,刚想开口解释一句,罗思昶却因为迟迟没等到回答而倏地抬起了头。 “小……小尔?”四目相对间,他的眸中全然都是说不出的诧异,不过眉宇间还是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这才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再去听他这样亲昵的称呼,乔尔总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她今天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来纠正什么称呼的,没想跟面前的男人过多废话,所以她开门见山就说,“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乔尔深吸了口气,“昨天我看到那则新闻了……” 罗思昶心头沉了一下,其实已经料到了她今天来此的目的,江律声通过打击罗氏的方式已经得知了真相,而乔尔之所以会找上他,无非也就是因为她在江律声那里得不到一个答案而已。 “我知道,这次罗氏集团危机的化解全靠4年前的那个男人,这就说明,这些年来你一直跟他有联系,否则他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帮你,罗思昶,以前你口口声声说亏欠我,想弥补我,别的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罗思昶张了张嘴,她想要的答案就在唇边,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他觉得沉重不已。 初认识乔尔时,她才17岁,穿着校服扎着马尾,不是多明艳动人的类型,但她脸上那种天真又烂漫的笑容,跟4年后重遇她时的那种隐忍忧愁大相径庭。 其实罗思昶心里再明白不过,这个世界上,伤害乔尔最深的人并非4年前用1200万买下她的江律宁,而是亲手将她的初夜卖给别人的自己。 到了此刻,他又有什么脸面去亲手揭开她心里最深的伤疤呢? 罗思昶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深深懊悔而痛苦的表情,“对不起,小尔,只有这一点,是我没办法做到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乔尔就知道,从罗思昶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不肯说,哪怕是为她考虑的,乔尔也不会领这个情,做过伤害她万分的事情,却想用十分的愧疚来弥补。 这样的,她不需要。 “当我没问吧!” 乔尔转身要走,罗思昶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小尔,带着你母亲跟幸幸离开宁城吧,永远不要再回这里。” 他了解江律宁这个人,阴狠毒辣却又隐藏极深,如今他之所以愿意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只能说明他是打算正式跟江律声宣战了,而夹在这样的两兄弟之间,最受伤的人只会是乔尔。 乔尔没有回头,罗思昶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可还是在她彻底走出办公室前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对我的痛恨跟鄙视这辈子都不会消弭,但是小尔,这是我的忠告,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宁城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鞋跟踩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停了又响,乔尔最终还是没有多看他一眼地离开了。 罗思昶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大班椅上,连日来的工作让他身体有些疲惫,可更累的感觉,在心里。 “啪,啪,啪……” 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三声鼓掌,施桑桑嘲讽的嗓音紧随其后,“我倒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呐!” gxzn 【220】有个人,确实是该动动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思昶蹙眉看了她一眼,本来烦心的事情就有一大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出去吧,我还要工作!” 施桑桑右肩倚在门框上,闻言也没什么动作,倒像是已经习惯这个未婚夫对她这种如此冷淡的态度了,哼了声,勾着明艳的红唇冷笑道,“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江律宁给你注资的交换条件,不就是想借你的口来告诉乔尔,4年前的真相吗?现在你不仅对她守口如瓶,还说要送他们一家离开宁城,等下次需要江律宁帮忙的时候,你该出卖谁去?” 她感慨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说我该颁一个年度最佳痴情奖给你,还是年度最佳虚伪奖啊?” “你说够了没有!”罗思昶忽然厉声打断了她。 也不知是被她话里的哪一个字眼给刺激的,男人眼眸顿时染上了一抹猩红的戾气,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哪里容得下别人这般讥讽? 当即从真皮座椅上起身,径直走到了施桑桑的面前,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冷声道,“说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高大的阴影突然覆盖了下来,遮挡住了她面前大片的阳光,其实施桑桑还是有些怕他的,尤其是看到罗思昶紧蹙眉宇间那种狂躁的怒意,更是忍不住心头沉了沉。 可他越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施桑桑就越是觉得愤怒、不甘心。 尤其当她想到在他们订婚宴的那个夜晚,乔尔被江律声带走之后,罗思昶那种失魂落魄的态度,哪怕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他也再懒得去掩饰一下。 后来他喝多了,在他们的新婚套房里,他紧紧地覆在自己身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时,他嘴里喊的却是一声声清晰无比的“小尔”,如同是尖锐的刺,扎得施桑桑心尖无比疼痛。 至于为什么要跟他发生那种关系,施桑桑也曾想过,大概就是出于得不到的那种嫉妒吧? 她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哪怕她知道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罗思昶的心,也绝对要给他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看你是不敢往下听吧,罗思昶,你真应该拿面镜子好好照照你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 施桑桑用力甩开他的捏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往前两步,主动抬头迎上了那两道愤怒暴戾的目光,却再没了任何害怕的情绪,“你以为你真的爱乔尔吗,你最爱的不过就是你自己而已!现在又要装出一副假痴情的样子给谁看!” “你……” 罗思昶气急了,手一扬作势就要朝她脸上打过去。 施桑桑明显是愣了一下,可转眼间脸色便又恢复如常,反而还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想打我是吗?” 其实多少她还是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气确实是暴躁,但也不至于没品到会伸手打女人。 “有种你就用力朝我脸上打。”见到罗思昶的手僵持在了半空,施桑桑的脸色闪过一丝笃定的得意,不过瞬间便又沉了下来,“没这个种的话,你就给我好好认清现实,如果这次因为乔尔的事情而让罗氏蒙受了什么损失的话,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对你心上人做点什么!” 罗思昶面色一怔,施桑桑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扬长而去。 ** 京华百货门口的一辆路虎车内。 宋聿炀摘了墨镜,视线若有似无地朝着后视镜扫了一眼。 罗氏大厦的旋转门内,乔尔跟孟雯茵正结伴走出来。 今天的孟雯茵穿了一身枚红色的裙子,这样出挑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并不会显得俗气,反而是给人一种少女清春灵动的张扬,尤其此刻她眉眼间的情绪带了那么点气愤,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倒还真透了那么点儿说不出的可爱。 两人行至车旁,宋聿炀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是她身边的乔尔,目光淡淡望过去,见到她脸上是那种意料之外的失落表情,倒是诧异地看了江律声一眼,“难怪你那么沉得住气,原来是早就料到罗思昶不会开这个口了!” 江律声的视线仍落在后视镜里,罗氏大厦门口那辆红色的跑车并没有马上开走,因为是敞篷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还清晰可见副驾驶位上那个女人的表情。 ——眼底有掩饰不住的低落,不过仍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安慰旁边义愤填膺的孟雯茵。 男人的眸色幽深如潭,即使是从小认识他的宋聿炀,也无法轻易猜透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眼见着玛莎拉蒂车上那两个角色调换的女人,宋聿炀倒是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轻咳了声,“你心疼归心疼,该别把这事的责任归咎到雯茵头上吧?” 想起让孟雯茵来劝乔尔这个主意,还是昨晚两人在公司碰面时他给出的,美其名曰“女人的话更容易影响女人”,只是看孟雯茵此刻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跟罗思昶直接干架,他就忍不住扶额。 不过多少还是替她说了句话的,“雯茵年纪还小,再加上她们姐妹情深的,可能一时就把你的嘱托给忘了……” “我说过要动孟雯茵的话了?” 江律声的注意力这才落到宋聿炀身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在察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时,却又适可而止地掉转了话题,“不过有个人,确实是该动动了。” 见他视线淡淡地往罗氏大厦瞥了一眼,宋聿炀就知道,他所谓该动的这个人,就是罗思昶。 的确,哪怕对乔尔施暴的人是江律宁,罗思昶这个中间人的责任也是无法免除的,以江律声的性子,必然会将他连根拔起,也算是斩断了江律宁的一根左膀右臂。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支会一声。” “确实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搞垮一个罗氏,对于江律声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已,男人长指随意地点了几下车窗沿,微微垂落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大半的情绪,动作一顿,他才轻启薄唇说了三个字,“乔德鑫——” ………… gxzn 【221】泡在了醋缸里 虽然对于罗思昶的那几句忠告,乔尔不会去照做,但此时此刻,还是难以避免地在她心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小尔,带着你母亲跟幸幸离开宁城吧,永远不要再回这里。” 她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去监狱探望爸爸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让她离开宁城到国外去,甚至不惜让她把玫瑰苑的房子给卖了,显然是没有让她再回来的打算。 乔尔揉了揉有些发涨太阳穴,对于这两句不谋而合的话,始终都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而她,居然从跟孟雯茵分别的京华百货,一路走到了江律声所住的那栋公寓楼下。 大概人在思考那些求儿不解的问题时,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吧…… 原本她还想着,上次在那个宴会时,江律宁曾透露过他曾在4年前罗氏集团危机的时候帮过一点忙,自己是否应该找他问上一问。 不过既然连罗思昶那里也没有得到结果,想必江律宁对于罗氏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她也不是什么任性的人,既然在自己进罗氏找罗思昶之前,就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的尝试,那么在已经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之后,也不会再去动其他的心思。 深吸了两口气,正打算转身上楼时,视线却意外扫到了,西装挺括笔直伫立在电梯口的男人。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似是有些不耐地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电梯还未到达楼层,他时不时地与旁人交谈两句,头顶有暖色的灯光照下来,衬得他五官上那抹淡淡的笑意越发优雅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江律声,还能是谁? 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住在江律声楼上的住户。 这个叫做“米兰公馆”的小区,虽然只是因为离晶盛大厦很近,才被江律声拿来作为一个落脚点的,不过能住得起这个小区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了。 尤其是此时站在江律声面前的那个女人,一看穿衣打扮就是很精致的那种类型,再看她跟江律声讲话时那种媚眼如丝又笑靥如花的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男人的怀里去了。 而江律声呢? 虽然没有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其实乔尔并不是那种特别小心眼的人,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时,心头一沉,忽然就有一股很莫名其妙的酸涩感浮了上来。 不是还说过,如果他不告诉自己真相,就要结束之类的话吗? 为什么只是看到这种程度的画面,就会觉得受不了。 乔尔站在原地,正犹豫着该不该走进去的时候,电梯门忽然叮了一下打开,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出来,那个女人下意识往江律声的边上避了避,结果脚下的高跟鞋一个打滑,即将摔倒时,江律声非常绅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心里那股别扭的感觉好像是骤然浸到了水里的海绵,一下子就膨胀开来。 乔尔刚要往前迈出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扭头就朝小区外面走去了。 她当然没忘记,这个男人从昨天傍晚离开公寓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现,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他就有这个心情在电梯口跟其他女人谈笑风生吗? 反正那也是江律声的公寓,她压根就不想回去! 此时的乔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在吃醋,可她现在该去哪儿,回家吗? 恐怕也不行。 已经跟母亲讲明了是去出差,哪怕这个理由根本没能说服关悦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不然的话,恐怕关悦群担忧的事情会更多。 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区外围走了一会,乔尔忽然心头一紧,隐隐察觉出仿佛是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米兰公馆这个地方,虽然是在最市中心的地段,不过大概是开发商为了让住户能有更为安静舒适的居住环境,所以除了小区本身的建筑面积之外,还将周边的一大块空地一并购置了下来,建成了一个小公园。 这个时间点,天色昏暗又人烟稀少的,再加上最近的电视里总是播放一些女大学生晚上夜跑被人杀害之类的新闻,乔尔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的视线稍稍往右偏了偏,却又不敢转得太过,后方路灯下透出两个斑驳交错的人影轮廓。 乔尔心头一缩,像是心里某种不好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本能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逃跑,还好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平底鞋,哪怕真要跑起来也不会像高跟鞋似的不方便。 可是等她卯足了劲地跑了一段之后,身后一盏一盏路灯的余光里,却仍是有两个明显的人影轮廓,而且看着趋势反而是越来越接近了。 背后的男人身高腿长的,三两步就轻易追上了她。 感觉到手臂忽然被人拉了一把时,乔尔忍不住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可下一秒,鼻息间便被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所充斥,同样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乔乔,别怕,是我!” 哪怕心里的余怨未消,乔尔也不得不承认,在意识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江律声时,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感觉,就是安心。 所有害怕情绪都会荡然无存的,不必再担心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的——那种安心。 想归这么想,只是乔尔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里,伸手推开了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围的路灯昏昏黄黄,哪怕并不清晰,却也足以让男人看到她脸上那抹未消的醋意。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 江律声长眉微微一扬,不严肃的时刻,浑身上下倒是透出几分邪佞的贵气来,他微微俯身,似乎这样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乔尔脸上的表情,在见到她明显的闪躲之后,男人嘴角的笑意更甚,“难道不是因为你先泡在了醋缸里,所以一个人大晚上跑这儿来了?” gxzn 【222】到底是谁没满足谁? 泡在了醋缸里? ——吃醋么? 乔尔脸色一窘,当然不会愿意把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跟“吃醋”二字划上等号,尤其是在见到江律声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蛋,那种得意笃定的神情,就更是让他原本还淤积在胸腔里的那些情绪翻滚叫嚣起来。 “你别瞎说!”乔尔稍稍别开了脸,否认道,“……我没有!” 分明是反驳的语气,可说出口的话软绵绵的,压根就没有多少气势。 江律声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其实刚才在等电梯的时候,光洁如镜的电梯壁上,早就映衬出了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抹女人的身影,哪怕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只因为是太过熟悉的人,也足以让他一眼认出。 要不然,他一个在等电梯的人,也不可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见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江律声忽然觉得心情都舒畅了起来,也不去戳穿她,反倒是挑了挑浓眉,故意往她回避的话题上扯,“没有什么,嗯?” 乔尔,“……” 好歹是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乔尔哪会不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那点恶劣本性,尤其他刚来安硕的那段时间里,不总也喜欢猫捉老鼠似的逗弄自己吗?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是气得一张脸都通红,甚至都觉得没有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没什么,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之际,男人长臂一伸,直接扣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际,用力往回一收,乔尔一个踉跄,身体已经彻底跌到了江律声的怀里,被他紧紧搂住,“你往哪儿走呢?” 挣脱不开,乔尔略带恼怒地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眸里透着几分不悦的神色。 可是,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先不说有关4年前那个男人的事情,是他在刻意隐瞒着自己,光是刚才她在电梯口瞧见的那一幕,都足够让她生气了吧? “你管我往哪儿走?”虽然江律声也料得到自己这个时候不会回家,但乔尔也不至于没骨气到,在“欣赏”完了那一幕之后,还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公寓,又是奋力地挣扎了几下,语气越发恼羞成怒,“……江律声,你放开我,再对我这么拉拉扯扯的,我就喊人了!” 喊人? 江律声倒真是没想过,女人这种动物不论温吞还是火爆,一旦生起气来,还真是一样地——蛮不讲理。 男人抿了抿薄唇,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更是往回收紧了些,身体相贴,他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倏地僵硬了一下,才勾起薄唇,贴着她的耳畔哑声道,“要是你不介意让人围观我们这样,那就尽管喊,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说别人要是看到我跟我自己的女人大晚上在这里拉拉扯扯,会认为是谁没满足谁?” 乔尔的脸色,在听懂了那句“谁没满足谁”之后,一瞬爆红。 本就是经不起这么露骨调侃的人,一想到他几分钟之前还在那里跟其他女人谈笑风生,现在却能抱着自己说这么暧昧无比的话,只觉得心里那口气更是堵得慌,再加上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此时她还闻到男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明显就是刚才扶那个女人时留下的。 嗅觉跟听觉的双重刺激下,她更是没了好气,手一伸就推在了江律声的胸膛处,“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反正愿意做你女人的大有人在,赶着往你怀里躺的也大有人在,你干嘛总揪着我不放!你……放开我!” 哪怕她话说得隐晦,江律声哪会听不出来,问题还是出在刚才电梯口的那个女人身上。 其实说起来,那个女人应该也算是跟他有几分交情的,哪怕不是直接认识的关系,不过她的父亲倒是跟自己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也在应酬上见过几次,再加上是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关系,碰面的时候难免说上两句话。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她就开始吃飞醋了?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吃起醋的样子,这么让人心神荡漾呢? “身体都被我弄过多少回了,还说不是我的什么人?”任由她怎么折腾,江律声就是不松手,深邃流转的眸光落在她涨红的脸蛋上,“刚才那个不过就是一个合作商的女儿,以前你不也在电梯里见过的?她的父亲前几天刚刚住院,好像是心脏有点什么问题,做了一个搭桥手术,好歹是一起合作过的,我只是出于礼貌问候了一句,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乔尔听到是合作商女儿的时候,其实心里的气就已经软了下来,再听他说是因为对方的父亲住院动了手术的关系,那点小脾气就更是消得无影无踪了。 可就算不计较这件事,在对待4年前那个男人的问题上,江律声始终还是欠她一个解释。 乔尔垂下眼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谅?不原谅? 好像也算不上,最后憋了半天,还是硬邦邦地接了一句,“我没让你解释什么,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不是很喜欢你身上那股香水的味道……” 香水,什么香水? 江律声一怔,自己身上的味道,因为长时间处于嗅觉疲劳的状态,反而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不过到底是精明如斯的男人,只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扶了那个女人一把的时候,不小心沾到身上的香水味。 这女人,醋劲儿这么大,嘴还这么硬! 乔尔低垂着脑袋,忽然感觉到束缚着自己腰间的那股力道一松,才一抬头,就见江律声动作流畅地脱掉了穿在身上的那件西装,手臂一扬,直接丢弃到了旁边的树丛里,“这样行了没?” 乔尔,“……” 她说那句话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让他丢掉西装的。 更何况,江律声这人平时穿衣讲究得很,这些西装都是国外专门定制来的,价值不菲,再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奢侈浪费的人,也不会因为那么一点香水味而迁怒到一整件衣服。 还没来得及动手去捡,江律声忽然再度伸臂搂住了她,薄唇贴到了她的唇角,他的气息很热,“宝贝儿,沾过别的女人香水味的衣服,丢了就丢了,能沾在我身上的味道,只能是你的……” 【223】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情 能沾在我身上的味道,只能是你的…… 或许这并不算是什么缠绵入骨的情话,可却莫名透着一种令人颤抖的心悸,乔尔的心尖颤了颤,其实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分歧跟隔阂,可身体的反应好像早思维一步,已经彻底接纳了这个男人。 乔尔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大概是在罗思昶身上吃了足够多的亏,对于类似的事情,总会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惕。 因为越是无条件地去信任、依赖一个男人,在遭到欺骗跟隐瞒的时候,所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 就像是将一把对准自己心脏的利刃交到了对方手里,命运的好与不好,都由对方来决定。 在他的吻即将落下来之前,乔尔还是倏地别开了脸,同时伸手推了推他,“别,有人会看到……” 小区周边的这个公园虽然人声僻静,不过毕竟是公众场合,时不时也会有夜跑或者散步的人路过,只不过她此时的语气到底是羞赧还是婉拒,江律声还是足以辨别得出来的。 “还在生气?” 男人的眉宇不自觉地堆蹙到了一起,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一生之中能有过几次哄女人的经历? 偏偏这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况且这个女人,又是这么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江律声也不是没有情绪的人,只是因为乔尔在这件事上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一直在隐忍克制着,但见她此刻对自己抗拒无比的模样,语气间多少是染上了一丝不悦的,“真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所以才去找的罗思昶?” “你怎么……” 乔尔倏地抬起头,不过片刻,眼底才浮现的那些讶异就沉了下来。 她是了解孟雯茵的为人的,既然已经“舍命陪君子”了,自然是不会再去做告密这种事,那么江律声得知此事的唯一途径,只能是今天下午自己跟雯茵去罗氏的时候,被他亲眼所见。 ——换句话说,是他一直都在跟着自己。 知晓自己被人跟踪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可到了这个时候,乔尔也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只无力又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说道,“放心,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那些事情,他一件都没告诉我!” 话题终于还是绕回了4年前的那件事上。 两人四目相对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才缓和起来的气氛仿佛又再次降了温,乔尔当然不是不清楚江律声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正是因为太过清楚他的脾性,提前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到了这种他沉默寡言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太过失落。 反正在找罗思昶之前,她就已经心理暗示过自己,就当做是最后的一次尝试,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别让已经过去的事情,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 “算了……”在江律声即将开口之际,乔尔还是出声打断了他。 她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还是不愿意强人所难,手腕却忽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攥住,男人略带薄茧的粗粝拇指,在她的静脉上缓缓摩挲过,一下又一下。 乔尔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这个举动所表达的意思,是在——犹豫? 可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你就真的那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一片沉寂中,他忽然开口,嗓音很低,却又透出一股淡淡的无奈来。 乔尔一怔,大概是没想过,像江律声这么一个固执己见又霸道强势的人,在自己已经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还会愿意主动提及。 半晌,她才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却仍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疑惑,问了句,“……如果我说想,你会愿意告诉我吗?” 江律声蹙眉看着她,那张被夜色遮得有些晦暗不明的脸蛋上,有一抹显而易见的紧张不安情绪,但眼底的一丝迫切却来得更为强烈,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哪怕小心翼翼,对事的勇气跟执着却不容小觑。 “要是让我选的话,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男人的眉峰紧蹙,语气很坚定。 在感知到乔尔目光里起起伏伏的情绪时,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真相都是对人有利的,我知道你想表达,你有足够的勇气跟心理准备来承受哪怕是不好的事情,但是乔乔,我做不到这样,作为你的男人,如果明知道那些真相对你无益,甚至是有害的,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无所作为,那就是我无能了。” 江律声忽然顿了一下,灼灼的目光如同是夜色里耀眼夺目的星星,就这么直定定地看着她,“可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整整一天多的时间里,我脑子里想的都不是那些该死的有害没害,而是你——乔乔,我没办法忽视你的感受,也狠不下这个心来一直跟你保持着这种冷暴力一样的状态,所以我也不会再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决定你的知情权。” 话锋转变得太过迅速,让她一时都有些怔愣,好半晌才消化过来他话里所表达的意思。 他竟然……愿意亲口告诉自己有关4年前那个男人的事情? “……你确定,你要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吗?” 乔尔瞪大了眼睛,因为还没完全从惊讶的状态中缓释过来,整个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江律声倒是忽然被她这种反应给逗乐了,挑了挑清俊的长眉,曲起手指就往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怎么我说话的样子,很像是在开玩笑?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最佳时机,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一切,好吗?” 男人的眼神深邃而真诚,就如他自己所言——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 乔尔从未去怀疑过他话里的真伪性,因为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屑于对女人撒谎。 只是从他末尾的那句话里,乔尔还是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担忧不禁浮上了眉梢,“你要处理什么,是很棘手的事吗?” 心尖倏地闪过不太好的预感,只是速度太快,让她来不及捕捉。 江律声已经伸手揽在了她的腰间,将人重重往怀里一带,“算不上,别想太多,相信你的男人,嗯?” 乔尔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224】下个周末,乔小姐生日 秦路觉得,压在晶盛大厦上方的那朵乌云,总算是彻底消散了。 整整两天以来,自家老板的脸上就没出现过半点笑意,虽然在平时工作的时候,他也摆着一副严肃淡漠的表情,不过“淡漠”跟“易怒”,好歹也是有本质区别的。 甚至在每天的例行早会之后,还有公司几个公司高层私下里找秦路打听,是不是最近晶盛有什么项目没谈拢,才导致江总发了这么大的火。 秦路毕竟在江律声身边做了多年的助理,哪会不知道,影响整个晶盛“天气状况”的,还得是乔小姐,不过他自然也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随口扯了一个由对方负责的项目上的失误,才算是糊弄了过去。 不过今天的“天气状况”,明显就是晴空万里了。 秦路松一口气,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江律声时,都能看到男人嘴角处微微上扬的弧度。 “是罗氏的?” 江律声看到文件夹上方的“罗氏”二字,眉心动了一下,伸手接过,就直接翻了开来,里面的资料所记录的,都是罗氏目前最为详细的情况,而其中一页里有很明显用红色记号笔圈过的地方显示,罗氏的财务状况出了很大问题。 秦路点了点头,见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一页上,才汇报道,“虽然泰源项目的资金空缺已经填补上了,但是因为前期罗思昶抽调了太多临海别墅区的资金,导致罗氏目前内部的账目一团糟,再加上因为刚出过那样的事情,导致罗氏几个股东对罗思昶很不满意,如果从这个角度着手的话,不仅罗氏将会一蹶不振,恐怕等待罗思昶的,还会有牢狱之灾。” 江律声面无表情地听着,视线始终搁在文件的那个红圈上面,长指扣着桌沿轻轻敲了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将桌上的文件夹随意一阖,又丢回给秦路,眉眼不抬地扔下一句,“那就照这个办吧!” 哪怕罗思昶没有亲口告诉乔尔那个残酷的真相,也无法抵消他曾对乔尔犯下的错。 “是,江总!” 秦路也明白的,江总这一次是要痛打落水狗了,正准备领命出去,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跨出去的脚步又忽然退了回来。 江律声蹙起眉头看他,“还有事?” 秦路小声说了一句,“江总,下个周末,好像是……乔小姐的生日。” 虽然秦路也知道,乔小姐在江总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不过像江律声这样的男人,什么时候还会去关注一个女人的生日? 再加上平时工作忙碌,万一一个不留意就把这事儿给漏了,那他这个当助理的岂不是犯了大错?所以出于好意,秦路也就提醒了一句。 男人蹙起的眉峰渐渐舒展开来,闻言,精致的五官上倒是带了那么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随即慢慢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道,“还需要你提醒?” 江律声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一角,秘书准备好的行程单上,6月15号的这一天,他早已把当天晚上所有的工作跟应酬都推掉了,还让秘书订好了吃饭的餐厅。 想起秘书准备时随口说的一句“6月中旬,巨蟹座吗?据说这个星座的人都很顾家呢”,男人的眼波处便浮现淡淡笑意。 江律声以前从来都不会相信星座之类的东西,不过秘书口中的“顾家”二字,倒还真是正合他的心意。 那女人若是做了妻子,应该会——很贤惠? 秦路也不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话说到这儿,他哪还能听不明白,江总这是早有准备,抿着唇笑笑,正打算退出去时,这回倒是江律声叫住了他,“那个叫雷诺斯的珠宝设计师这两天在宁城吧?尽快安排个时间约他见一面。” 江律声这话说得很随意,秦路却是神色一顿,隐约从中听出些什么来。 ** 罗氏集团已经是这半个月来第三次占据宁城新闻报社的各大头条了。 泰源项目的后续问题还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紧接着,罗氏的财务、税务又出现了严重的混乱,一旦税务着手开始调查,那些合作商便纷纷以此为借口要求解约。 就像是被排在一起的多米诺骨牌,一旦第一个倒了,后续的骨牌也只会跟着倒塌。 罗思昶站在落地玻璃窗前,20几层的高度望下去,仍是清晰可见大厦门口处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记者,不论安保人员怎么阻赶,都想着非得要从这里挖倔出一点猛料来才肯回去。 他阖上了百叶窗,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很快便听到秘书敲了两下门之后走了进来,“罗总。” 罗思昶淡淡嗯了一声,头也不回问道,“情况怎么样?” 秘书有些难以开口,犹豫两秒,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公司的账目确实是被查出了税务问题,现在又被媒体大肆曝光,已经联系过廖副局,想要私下解决几乎是不可能了……” 哪怕是早已料到的情况,亲耳得到证实,罗思昶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秘书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还有件事,罗总……刚才人事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今天递交辞职信的职员就有25个,董事会那边也有几个股东有撤资的意向。”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刺激到自己面前这个才24岁的总经理。 只是等了半天,未见他的回音,还以为他是没听见,这才疑惑地叫了他一声,“罗总?” “你先出去吧!”罗思昶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秘书见此,也就关上门退了出去,在她所没有看到的男人的脸上,那种表情,大概只能用平静而绝望来形容。 是的,平静而绝望。 好歹是在商场拼搏奋斗了4年的人,罗思昶不会不清楚,在被查出这种问题之后,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可真正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心情却仿佛没有意料之中的沉重,反而是让他忽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从他进入罗氏的这4年以来,大大小小的风波经历过不少,为了守护好这份基业,他出卖过人格、自尊,还出卖过他所心爱的女孩,但这种到头来的一场空,忽然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注定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花费多少精力,他都是守护不住的。 深深地闭了闭眸,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施桑桑捏了一份报纸,扬手就丢到了他的脸上,怒气冲冲质问道,“罗思昶,你告诉我,罗氏要破产到底是什么意思?” 【225】妊娠3周 当锋利的报纸边沿划过罗思昶的脸颊时,他连躲都没躲一下,淡红色的血液很快顺着那道伤口渗了出来,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细细长长的一道。 并不明显,不过还是让施桑桑充满怒意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明显的怔愣。 她当然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骤然从报纸上看到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迫不及待来找他要一个解释罢了,她跟罗思昶订了婚,自然也算是半个罗家的人,自然也有权利知道罗氏的状况。 知道这个男人冲动暴躁的脾气,肯定不愿让人轻易划伤了脸,原本她都做好了罗思昶会让自己滚出去的准备,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没想到,他只是随意伸手抹了一把脸颊,察觉到手背上染了血迹,也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变化,反而是勾了下唇,淡淡道,“报纸里不都写得一清二楚了,你不识字?” 施桑桑一怔,翻滚到胸腔的那些情绪,都被他这句毫无情绪波澜的话给堵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她也不会就这么由着罗思昶跟自己打马虎眼,还是上前两步,追问道,“泰源项目的危机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又会扯出别的问题来,罗思昶,你给我说清楚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好好的公司无缘无故会惹上这些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 罗思昶脸上明显的不耐之色,显然已经是不愿再提及这个话题。 侧身准备绕开她时,施桑桑伸手就拦在了他的面前,“不说清楚不许走人!” 转念她又忽然想到什么,拧着精致的秀眉眨了下眼睛,红唇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嗤了声,“是江律声做的,为了4年前的那件事,他现在要来追究你的责任了?” 罗思昶没有回答,只是这种沉默的反应,更是让施桑桑肯定了心中所想。 早在好几年前,她就亲眼目睹了施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落败的,难道说现在,自己才一只脚跨进了罗家大门,就要再重新经历一遍这样的事情吗? 不!她绝对不要! 一想到当时施家落败之后,昔日的同学朋友都用那种当面可惜背后嘲讽的态度对待自己,她就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不甘之情。 “那你就这么坐以待毙地准备等死了吗?”施桑桑一把就揪住了罗思昶的衣领,瞪大的眼眸里有复杂的情绪翻滚着,“不……你不能这样,罗思昶,你给我振作起来,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不就是一点税务方面的问题吗?哪家公司没有,我爸有个老同学就是在国税局的,我现在马上让他……” 伸手要从包里去翻电话,罗思昶却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还给了施桑桑一种温柔的假象,好像从他们谈婚论嫁开始,一直都是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她被水汽雾住的眼眸里闪现过一丝诧异,很快听见他说,“别白费功夫了,你觉得江律声要我死,我还会有翻盘的机会?” 施桑桑眸光一定,寒意瞬间从头贯穿到脚底。 即使江律声接手安硕的时间并不太长,可她哪会不清楚,这个男人在宁城商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罗思昶对乔尔做的那些事,无疑是触及到了一个男人的底线。 她猛地想到什么,反手抓住了罗思昶腰间的衣服,湿润的眸子里不失希冀,“……你可以去找江律宁啊,他们兄弟不是要斗法了吗?好歹当年那件事也是因为江律宁你才做的,再说这些年来,你不是还帮他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吗?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一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罗思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 只不过这个动作太过细微,施桑桑并没有捕捉到,“再不济,还可以去找乔尔,江律声一定会听她的话的,乔尔不是很善良吗,只要让她松了这个口……” “够了!”听她提起乔尔,罗思昶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施桑桑的前半句话,还让他稍稍有过犹疑的话,她所说的后半句,无疑是将他脑海里的那些念头,彻底切断了。 一个几乎是彻底毁了别人人生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跟颜面去要求对方帮忙呢? 更何况,在泰源项目接受了那4000万之后,他没有按照江律宁的意思亲口告知乔尔当年的真相,算是垂死挣扎地挽回一点尊严,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一次,江律宁恐怕是不会再来出手相救了。 而他,也不再需要。 “我不会去找任何人求助!”罗思昶捏紧了拳头,对她的这番话不为所动,“罗氏我会靠我自己的能力来坚守,如果真的保不住,那就当我无能,怨不得任何人……” “那你考虑过我吗?”施桑桑忽然冷笑着开口,打断他。 她可是罗思昶的未婚妻啊,半个多月之前,他们才举行了订婚仪式,哪怕罗思昶不喜欢她,她的命运却已经在无形之中跟罗家捆绑在了一起。 罗思昶蹙眉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寡淡,其实施桑桑的五官长得不错,哪怕比他的年龄还要大上一岁,看着却很显年轻,尤其是她的脸型很小,皮肤也白,不施粉黛的时候,倒也给人一种清秀古典的感觉。 只是她的性子太过张扬,所以才让罗思昶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连看都未曾仔细看上她一眼。 “退婚吧,趁着现在还没举行过婚礼,跟我脱离关系还来得及。” 这话他说得很平静,可越是看着那张不起波澜的脸,施桑桑胸腔里的那股怒意就越是烧得旺盛,却又好似有一盆冰凉彻骨的水从头浇下,让人忽然萌生出一股绝望来。 她没说话,反而是松了手,低头去翻自己的包。 可也不知是包里的东西太多,还是她太过紧张,纤细葱白的手指在里面翻了半天,也没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出来,包里的口红以及化妆镜倒是散落了一地,她没那个心思去捡。 最后,极力克制着手指的颤意,她才勉勉强强把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抽了出来,直接捏成了一团,朝罗思昶的脸上扔了过去,“还来得及吗?罗思昶,你真不是个人!” 那抹颀长笔挺的男性身影岿然不动,只是视线扫到滚落在地的纸团上几个黑色的小字时,怔住。 从朝外的那一面看上去,像是什么医院的诊断书,那上面写着“妊娠3周”四个大字,很小,但却刺得他双眼生疼。 【226】今天你生日,怎么安排 施桑桑因为情绪激动,呼吸很急,但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哭出来。 “我是想跟你脱离关系来着,但是罗思昶,你给我这个机会了吗?”她垂落眼睑往那一团诊断书上看了一眼,已然是留意到了上面那一排最为关键的字,倒是不需要她再过多赘述了。 深吸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她只简单说了一句,“我怀孕了,是订婚宴那天晚上的事情……” 到底还是个女人,提起那种事情,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罗思昶,等着他的一句回话。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罗思昶忽然深深地闭住双眼,脸上的怔忪很快就被懊恼给取而代之。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他说,“月份还小,打掉吧!” “你……你说什么?”她的眼神里闪过意外,似乎是没听清楚那句话。 罗思昶垂眸看着她,哪怕心怀歉意,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我说,把孩子拿掉。” 氤氲在施桑桑眼眶里的那两颗泪珠,就在这个时候,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其实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自己拿到妇产医院诊断书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有多激动。 哪怕罗思昶平时对她再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她兀自想着,等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会改变的吧?就像是在订婚宴上的那个夜晚,哪怕他喝醉之后,嘴里念着的始终都是乔尔的名字,她也一样觉得,在订了婚之后,这一切都会有所转变。 当然也包括罗思昶心里的那个位置。 她针对乔尔,是出于对她的讨厌;但针对罗思昶,大概只是想掩饰她内心深处最为真实,却又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念头。 只是现在,所有雀跃的欣喜跟希望,都被这个男人如此淡然而残酷的一句话,彻底打碎。 施桑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一扬,清脆的巴掌瞬间打得男人脸一偏,她激动地咆哮道,“我偏不!罗思昶,你想让我主动退出成全你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孩子我是一定会生下来的,就算我不好过,我也一定要拉你垫背!” 罗思昶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施桑桑却伸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而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那团褶皱的纸还安静地躺在角落里,罗思昶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闭上了疲惫的眼眸。 ** 自从跟江律声之间把话说开之后,乔尔倒是莫名地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几天,江律声不允许她回安硕工作,也不让她回家,美其名曰是“为期两周的出差时间还没到”,可乔尔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存了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心底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住在江律声公寓里的几个晚上,简直是比平时上班还要累,再一想到他白天还要准点工作,到了晚上还……也不知道这男人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永动机么? 不过好在,每月按时报道的大姨妈还是及时拯救了自己。 乔尔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不用理会繁琐的工作跟积压在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偶尔跟孟雯茵一起逛逛街喝喝茶,难得放松一下心情。 “哎,乔乔,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孟雯茵随手拿过一件货架上的衣服,对着镜子比划了两下,乔尔抬头看了一眼,款式是她所喜欢的,不过这种做旧的淡蓝色,好像不是平时孟雯茵喜欢的类型。 乔尔印象中,她应该是喜欢那种粉粉黄黄的颜色居多。 不过打量了片刻,仍是认真给出了意见,“我觉得还不错。” “那就它了!”孟雯茵倒是干脆利落得很。 这家店位于宁城著名的名品街,衣服也都是价值不菲,不过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那吊牌上标注的是有几个零,直接就吩咐服务员拿了一个最小尺码的,刷卡付钱了。 等两人走出了那家店,她却忽然把手里包装精美的袋子一递,“乔乔,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生日……礼物? 乔尔都有些懵了,虽然那件衣服的款式跟颜色确实是自己平时的那种风格,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这是孟雯茵买了送她的。 再一想到刚才扫过吊牌时那上面的标价好像是要两万多,就更是犹疑,“给我的?不过雯茵,这也太贵重了吧?” 孟雯茵“嗨”了一声,见她迟迟不接,干脆直接往她怀里一塞,“这算什么,一件衣服而已嘛,谁让我记性那么好,一直记得你的生日呢!” 其实她还想说,自己原本打算送的还是更贵的耳环呢,不过一想到如今乔乔可是恋爱中的女人,珠宝那些的,自然该由江律声来送。 一想到江律声,孟雯茵脑子里的那些好奇因子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挽着她的手臂就忍不住八卦起来,“话说,今天你过生日,江律声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啊?” 安排? 乔尔倒是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在江律声面前提起过她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他应该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 孟雯茵倒是不以为然,分明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讲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你也不想想江律声是什么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能有多难?不是有句话说嘛,真心爱一个人,哪怕对方的小事,到了自己面前也会变成头等大事。你想啊,小陆老师也没跟我透露过他的任何事情吧,别说生日了,生时生分生秒,身高体重三围,我都能给你精确无误地报出来!” 原本乔尔对过生日这种事,倒真是没什么概念的。 自从爸爸入狱之后,她只身一人带着儿子,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来过,因为要平衡好工作、生活、学习,更是不要说过生日这种奢侈的事。 可被孟雯茵这么一说,她倒忽然感觉,自己心底里,凭空多了一份期待,只是再想到早上出门时,他那种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的这份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地低落起来。 【227】冤家路窄 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她提起陆云熙,乔尔难免问了一句,“对了,你跟小陆老师,最近怎么样了?” “还不就是老样子咯?”孟雯茵叹了口气,两条清秀的眉毛都忍不住拧了拧,“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爸又给我找了个’买家’,那个男人还缠了我好一段时间,不过小陆老师恐怕也不会在意这些吧?不对,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恐怕他压根都不会去关心。不过还好啦,那天宋聿炀来找我劝你的时候,答应了会帮我解决掉那个男人,我可不是拿你作为交换条件奥,不过能用得上他的时候,不用白不用!” 孟雯茵习惯把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叫做‘买家’,乔尔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以她对宋聿炀的了解来看,他也不是那种无聊到会管别人闲事的人,更何况要说动雯茵来陪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用什么交换条件吧? 一个顺理成章却又不可思议的念头骤然闪过乔尔的脑海: ——他该不会是,喜欢雯茵吧? 而且看这丫头的样子,倒是毫无察觉,不过同时她也很清楚,雯茵的心里都只装了陆云熙一个人,哪怕一直都是处于希望渺茫的状态,她也毫不动摇地坚持了整整10年。 看来,宋聿炀想要彻底瓦解她的心,还是路漫漫。 正想得出神,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乔尔接起,就听见那头低沉好听的男声骤然响起,很简洁的3个字,“在哪里?” 距离很近,孟雯茵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哪怕知道电话那头的江律声有可能听到,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调侃了两句,“还说他不知道,这不就送惊喜来了吗?” 乔尔脸色一烫,连忙伸手遮了遮听筒,生怕他听到了,倒显得自己有多期待这个所谓“惊喜”似的,“跟雯茵在名品街逛,有什么事吗?” “晚上订了餐厅在外面吃饭,等下我让司机去接你?” 乔尔回头看了孟雯茵一眼,在感知到对方那一脸“我就知道是这么个套路”的表情时,本就微红的脸颊更是一路染到了耳根子。 “不用了!”她可不想让雯茵觉得自己是有多重色轻友的人,“我们还有事情没讲完呢,你跟我说几点去哪儿,等下我让雯茵送我过去行了。” 江律声虽然无法理解女孩之间为什么总有讲不完的话题,不过也没什么意见,只沉吟了片刻,就点头同意,“6点半,左岸西餐厅。” 一等乔尔挂了电话,孟雯茵就迫不及待地说,“左岸西餐厅,那不就是在电视塔顶层的那个旋转餐厅?哇,没看出来江律声这人还挺浪漫的!” “你就别取笑我了,说不定就是随便吃顿饭而已。” 嘴上虽然这么说,只是乔尔脸上那种遮掩不住的期待表情,早就出卖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了,孟雯茵哪会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乔乔这人的脸皮有多薄,也就点到即止,“好啦好啦,不过说正经的,既然是要赴约,你总不能穿成这样就去吧?” “我身上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乔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色带花边的雪纺衬衫,搭配黑色垂质的阔腿裤,再加上一双现在还挺流行的小白鞋,不工作的时候她的风格虽然是挺偏休闲的,不过这套衣服好歹也不至于穿不出去吧? 孟雯茵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拧眉摇了摇头,“平时这么穿当然没问题,不过如果是要去左岸西餐厅的话,就显得有点太随便了。” 她的视线悠悠一转,正好瞥见了乔尔手里还拎着的那个袋子,下颚一扬,“就穿我刚送你的那件正好!” 乔尔,“……” 其实她还想说,江律声并不喜欢在公众场合用餐,哪怕真要去到餐厅,一般也都会选择包厢或者包场之类的,并不需要她刻意打扮什么,不过见孟雯茵一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的样子,也就只好将这些话咽了下来。 离赴约的时间倒还早,孟雯茵先是让她换了衣服,又找了自己平时惯用的那个发型师帮她吹了一个造型,等到差不多6点,才开车送她去了赴约地点。 不得不说,孟雯茵的开车技术还真是一流,像是生怕她会迟到似的,硬是将原本25分钟的路程压缩到了15分钟。 江律声还没到,乔尔正想进去前台询问一下左岸西餐厅的具体楼层,大厦门口处忽然迎面走出来一抹熟悉的身影,让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施桑桑是来这里的餐厅订位子的。 虽然罗思昶一意孤行,但要说为了自己或者孩子都好,她也不可能放弃任何可以拯救罗氏的希望,所以她想在这里的高级餐厅订个位子,求人办事,一顿请客吃饭是免不了的。 可她没有想到,宁城说小不小,竟然还能在这个地方冤家路窄似的遇见乔尔。 尤其她想到刚才去顶层的左岸西餐厅订位子时,被那里的经理告知,今晚有人包下了整个餐厅,所以他们暂时不接待其他客人。 早在施桑桑知道罗思昶有个放不下的前女友时,她就调查过乔尔的所有信息,当然也包括出生年月之类的,所以她知道,今天是乔尔的生日。 再稍一联想,也不难猜出那个支付得起百万包场费用的人,就是江律声无疑。 她往前几步,走到乔尔面前站定,“乔乔?好久不见了,看来你最近过得挺不错的!” 乔尔不会听不出来,施桑桑语气不善,可好歹也是同事一场,她不至于连一句平常的问候都吝惜,所以还是友好地冲对方笑了笑,“好久不见,桑桑。” “你今天来这里,应该是跟江总一起庆生的吧?” 走近了一些,施桑桑这才注意到,乔尔今天应该像是稍加打扮了一番,其实她的底子很不错,五官生得嫩相,再加上皮肤很白,稍一修饰就会给人一种光彩夺目的样子,对比起自己如今这种即将遭人抛弃的惨状,施桑桑只觉妒火中烧。 在得到乔尔默认的反应之后,本就泛白的唇瓣更是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我倒真没看出来,江总这男人这么大度,你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他还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乔尔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228】同归于尽 她从来都没有在公司提及过自己有个孩子的事情,不是因为觉得当个单亲妈妈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而是要她亲口讲出4年前她所经历的那件事,太难太难了。 可施桑桑既然知道幸幸的存在,这是不是意味着,对于那些自己拼命想要隐瞒住的事情,她早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怕了?” 越是瞧见乔尔那种僵硬而害怕的神色,施桑桑脸上的笑容就更为得意,“你不是很想知道,4年前跟你发生关系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吗?为此还不惜亲自上门去问过罗思昶,只可惜你找错了人,那些男人都只会借着为了你好的理由来刻意隐瞒你,恐怕江律声也是一样吧?” 她说到此处,刻意顿了顿,仿佛是要空出一点时间,来好好欣赏欣赏乔尔难看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大家好歹是同事一场,哪怕以前有过什么误会,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你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乔尔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即使对于那件事的好奇跟迫切程度,让她胸腔里的情绪在瞬间剧烈翻滚起来,可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失去理智,既然江律声答应过会告诉她,那么她就会有这个足够的耐心去等。 更何况,施桑桑未必能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对于她话的真伪性,乔尔也是会持保留意见的。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乔尔攥紧了手指,勉强撑出一个笑脸来,“不论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都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江律声对那些事情也并不在意,以后我跟那个男人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如果你只是想用这件事情来打击我的话,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施桑桑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僵硬,转而又重新挂上了冷冷的笑容,双手环胸,“撒谎的水平还是那么差劲,你以为你这张脸真的能瞒过我?大家都是女人,谁会不在意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呢?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血脉亲情割舍不断,就算他以后能管江律声叫一辈子的‘爸爸’,可他是吗?” 仿佛是被人一瞬捏住了软肋,乔尔的脸色越发勉强起来。 “你以为江律声真的不在意吗?他要真不在意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告诉你,事实的真相呢?他用什么理由拖住你的,说是那个人已经彻底离开宁城,不会再来影响你的生活,还是说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 “别再说了!”乔尔忽然大声打断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时间到了,我该上去了。” 正对面的路被施桑桑挡着,乔尔往左侧身,想绕过她时,施桑桑忽然一个健步伸臂拦住了她,“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 眼见乔尔想要往另一边绕开,施桑桑猛地将她往后推了一把,乔尔一个踉跄,身子不稳,听见她嘲讽的声音冷冷在耳畔响起,“不敢往下听了是吗?乔尔,哪怕你不想听,这些事情,你也非知道不可!”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乔尔捂住耳朵,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可她越是这样,施桑桑就越是不肯罢休,按在她肩膀上的双手不断地将她推离大厦门口,一步一步逼向了马路中央,“哪怕你想自欺欺人,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乔尔,你凭的什么,不管是罗思昶还是江律声都心甘情愿围着你转,这种感觉很好吧?一个是不介意你生过孩子,还有一个是连订婚宴当天都愿意抛下一切带着你私奔的男人,但你想没想过,所有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的婚姻,我的生活,都是因为你才会变得一团糟,现在你还想要恬不知耻地活在那些男人的保护伞下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最后四个字,施桑桑说得咬牙切齿。 此时的两人已经站在了马路中央,身旁不断有车子呼啸而过,施桑桑却置若罔闻,反而是刻意往有车开过的地方去似的。 乔尔被迫着步步后退,要论力气,她根本抵不过施桑桑,可此刻更乱的感觉,在心里,如同一团麻絮,怎么都找不到头。 “不……我没有……” 乔尔终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本能地想要反驳两句,施桑桑却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把自己讨厌的人逼到绝境,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她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冰寒刺骨的冷意,“但我不妨告诉你,就算我落不到一个好下场,我也一定要拉你垫背,让你跟我同归于尽,你觉得怎么样?” 乔尔瞳孔剧烈一缩,“你疯了吗?” 她转身就要往马路对面走,施桑桑哪肯罢休,连忙追了上去,可中间一辆路过的车子瞬间拉开了两人距离。 “你给我站住——” 眼见快要追不上,施桑桑一边往前小跑,一边冲着马路对面的乔尔喊道,“乔尔我告诉你,四年前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男人,就是……” “嘭!”刺耳的刹车跟巨响,瞬间打断了她的声音。 乔尔倏地循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候,就见施桑桑整个人都被撞到了一辆黑色车子的挡风玻璃上,而后滚落在地,身体边缘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来,慢慢渗透进深色的柏油马路上。 一颗心还在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但人命关天的时候,乔尔也顾不上其他,三两步小跑到了施桑桑的身边跪下,拍了拍她的脸颊,“施桑桑,你怎么样……醒一醒!”。 那名肇事司机不明情况,但见自己撞到了人,连忙拨打了120的急救电话,乔尔好歹是松了一半气,只不过她现在流血不止,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也会有生命危险。 正打算帮她做应急止血措施的时候,施桑桑忽然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轻轻捏住了乔尔的手腕。 【229】每一滴血液都凝固起来 这个时候,她做这种举动的意思并非有话要说,而是明显的制止,乔尔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不应该是保住性命要紧,她还有什么心思去顾及个人恩怨? 实在没办法理解她的想法,可乔尔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不断冒血,“再不让我给你止血,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我死了,应该正合你意吧!” 施桑桑的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执拗跟怨恨,她艰难地半睁开眼睑,就这么看着乔尔,“我……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到死都不会……” 见她气息越来越弱,乔尔急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忍不住冲她吼道,“你别再说话了!” 也再不去管她制不制止,乔尔直接就开始给她止血,这大马路上的也没有绷带,她直接把自己裙子的下摆撕下一条,按压住了她动脉处,这才稍稍抬起她的身体用布条包住伤口。 施桑桑无力阻止,苍白的脸蛋上只虚虚一笑,“乔尔……你永远都是这副伪善的样子,永远都是……都是这副让我讨厌的样子,你也应该很讨厌我吧?可是明明讨厌我……却还要救我,不觉得这样很假吗?再、再说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乔尔手上的动作没停,又迅速撕下了另一块布条,开始处理施桑桑额头上的那个伤口,“不是已经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团糟了吗?那就好好活着,过点没那么糟的生活。” 没……那么糟的生活吗? 施桑桑有些艰难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已经不可能了啊,现在被毁掉的不仅是自己的婚姻跟生活,还有肚子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 哪怕罗思昶不要他,她却依旧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啊…… 她闭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泪水绝望而苦涩。 乔尔留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不过也只当是被撞击得腹痛,并没有想太多,弯身下腰时,施桑桑忽然对着她的耳畔艰难低语,“……刚才的那句话,我没有说完……其实4年前跟你发生关系的那个人,就是——江、江律宁……” 她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乔尔只觉呼吸一顿,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瞬间凝固起来。 ** 20分钟后,宁城市医院。 走廊里的安静气氛,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紧接着,又有一声沉稳急切的男声骤然响起,“医生,伤者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医生的声音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大概是在医院这种环境待久了,对生死这类事情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伸手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便推着器械车径直离开了。 罗思昶伸手抹了一把脸,按照医生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抬头见到手术室门口那个满身血污的女人时,怔住。 “……小尔?” 他的嗓音透着一丝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抬眸看了罗思昶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吧,才刚进去抢救,应该没那么快出来的……” 她的声音很低,甚至透着一股苍白无力的感觉,语气却比之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平静。 罗思昶眉心微蹙起,隐隐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多少还是能猜出,应该是跟施桑桑有关的。 要不然,乔尔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罗思昶长腿两步走到了乔尔面前,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挨着她在长椅上坐下,两人之间已经太久没有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以至于罗思昶一时都有些适应不过来,手掌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方搓了两下,“她……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施桑桑的性格他很清楚,睚眦必报,现在她又把自己一切不幸的源头都归咎到了乔尔身上,两人碰面,吃亏的必然会是乔尔。 再看她满身的血污,罗思昶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属于施桑桑的,还是混合了乔尔自己的,出于关心跟歉意,仍是开口说了一句,“既然都在医院了,你要不要也去检查一下?这里我等着就行。” “她没把我怎么样。” 乔尔低垂着眼睑,终是开了口,只是接下来的后半句话,无疑是让罗思昶才刚松懈下来的半口气,又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只是把你跟江律声都没能说出口的话,讲给我听了而已,4年前跟你交易的那个男人,就是江律宁,没错吧?” 乔尔脑袋里嗡嗡的,不断回荡着施桑桑在昏迷之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其实4年前跟你发生关系的那个人,就是——江、江律宁……” …… ——“其实4年前跟你发生关系的那个人,就是——江、江律宁……” …… 说实话,在接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秒,脑子里闪过的念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恍然大悟所取代:啊,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要一直瞒着自己啊! 因为他是江律宁,是江家的三少爷,是江律声的亲弟弟。 所有从前那些盘旋在脑子里的疑惑,都好像在这一刻自动解开:第一次在儿子学校门口的饮料店里,她问罗思昶时对方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陆董寿宴的那一回,江律宁提及4年前他曾帮助罗氏度过危机的暗示;还有之前她所不理解的,他们兄弟俩之间莫名其妙的敌意;甚至是雯茵曾经说过的那句“幸幸跟江律声的五官有着相似之处”…… 他们的相似不是因为父子关系,而是叔侄关系啊! 叔侄关系…… 最最刺痛乔尔的,莫过于这四个字。 也是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理解,罗思昶紧咬着秘密不告诉自己,是出于愧疚跟亏欠,而江律声不愿意告诉自己,是因为他想替自己扛住这一份钻心的疼痛。 hkc5 【230】有多温暖,就有多心痛 罗思昶身体一僵,大概是没有料到,施桑桑竟然真的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了乔尔。 他不知道施桑桑究竟是如何得知当年的事,偷翻他的书房?或者是偷听到了自己跟江律宁的电话? 说起来,他对这个自己看不上眼的女人,也并不具备多少戒心,可在第一次他悔婚之后的不久,施桑桑却带着那个秘密找上了自己,她的交换条件很简单:只要罗思昶重新答应跟她订婚,她就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他得承认,这样的威胁很有用,哪怕自己的心里始终都容不下施桑桑的半点位置,却也在挣扎过后,心甘情愿地跟她订了婚。 而现在,施桑桑主动丢弃了自己手里的这张王牌,那只能说明:这个婚约,她亦不想再继续了。 可罗思昶现在没有心思去深究婚约的事情,他了解乔尔,越是这样的不哭不闹,甚至毫无情绪波动,那只能说明,她所受到的伤害越大。 只有痛到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绝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小尔,你听我说……” 罗思昶舔了下有些干燥的薄唇,本能地想要解释几句,乔尔却不愿给他开口的机会,打断道,“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忽而虚虚一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之前你一直让我离开江律声,并不是因为他就是当年跟你交易的那个男人,而是因为他跟江律宁是兄弟,所以不适合跟我在一起,对吧?” 想说的话,都被她这样一张苍白羸弱的笑脸给堵了回去。 罗思昶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乔尔就像是一个幻影,一触即碎,他的胸腔里有剧烈的情绪翻滚叫嚣着,只是末了,能对她说的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为了所有对你的伤害跟隐瞒。 “可是一切都晚了啊!” 乔尔终于失控地大声喊了出来,决堤似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你以为你的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掉一切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没有一天我能忘记你把我扔在那里的场景,这些年来我告诉自己,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我,特别是你罗思昶,可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江律宁,为什么!” 她攥紧了拳头,一拳又一拳地重重砸在罗思昶胸口的位置,仿佛是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怨恨跟愤懑都发泄出来。 而罗思昶只是挺直了脊背,连动都没动一下。 周围不断有路过的医生或者护士,见到有人在这里喧闹,难免停下脚步多看两眼,不过见到这个女人哭得那么伤心,而她旁边的男人又是这么一副甘愿挨打的样子,再一想到这里是抢救室的门口,纷纷猜测大概是这个男人撞了女人的至亲。 医院里这类事情司空见惯,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尔打累了,才停下来。 发泄过情绪之后的身体如同是被人掏空了力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撑住长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越过罗思昶就准备离开。 “小尔,离开宁城吧!” 见她要走,罗思昶也跟着站起身来,往前追了两步,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再没了这个资格,所以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才说,“我知道,我没资格去祈求你的原谅,因为对你造成的伤害太深,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是小尔,这句话我是真心的,带着幸幸还有你妈妈一起离开宁城吧,不要再去夹在江家的那对兄弟之间,那样到头来,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还有幸幸,无论如何你总得为幸幸考虑一下,要是让他知道……” “够了,别再说了!”乔尔捂住耳朵,抵触地吼他。 提起幸幸,无疑是触及到了乔尔内心深处最为敏感地那根神经,罗思昶自知失言,及时将后面的那些话给咽了回去,不过思忖了片刻,还是说道,“对不起,小尔,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你需要,无论什么时候,这件事我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替你办妥,就算是……就算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静默的气氛僵持了片刻,乔尔只扔下一句,“先管好你自己吧!”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罗思昶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闭眸叹了口气,正好抢救室那边有了动静,他只能暂时收回心思,先顾好施桑桑的情况,见有医生推门走了出来,他连忙匆匆跑了上去。 ** 乔尔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是狼狈又可笑到了极致吧? 自己裙子上的裙摆早已被撕了个粉碎,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有长长的布条拖到地上,让她走得磕磕绊绊的,可这种糟糕的感觉跟她今天所经历的那些比起来,似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她汲着步子,脑子里想的事情有很多,包括自己今后的何去何从,还有幸幸,还有妈妈…… 以至于什么时候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到了马路边上,她都浑然不自知,直到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极为刺耳的刹车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刚才经历过一场车祸的人,对于那种贯穿耳膜的声音多少是带了些后怕的,乔尔伸手挡了挡刺眼的远光灯,眯着眼睛望过去,也看不清什么,逆光的角度里,她只感觉到有人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朝她走了过来。 下一秒,她就被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怀抱给紧紧裹住了。 “乔乔!”男人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只是在拥她入怀的那一刻,她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总算找到你了!” 乔尔眼眶一热,在这种茫然而无助的时刻,她好像是习惯性地会在这个男人身上汲取温暖跟依靠,可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一切就都变了。 这怀抱曾经让她感到过多温暖,如今,就让她有多心痛。 hkc5 【231】宝贝儿,生日快乐 因为是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关系,江律声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是鼻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乔尔的衣服甚至手臂上都沾满了暗红色的一片血迹,心尖跟着一颤,活了33年的人生,大概是第一次真正体味到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刚才在左岸西餐厅等了半天不见乔尔出现,他就隐约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乔尔不是个不守时的人,而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许久,那就只能是说明她是临时出了什么状况。 果不其然,餐厅经理很快来报,说是一楼大厅的安保人员刚才看到大厦门口前有两位小姐发生了争执,保安不认得乔尔,但是对于前几天才因为订婚而上过新闻的施桑桑却有些印象,说是那两位小姐大概闹了不小的矛盾,最后推搡着推搡着到了马路中央,其中一位还发生了车祸。 江律声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开车过来的,连续闯了一路的红灯,从西餐厅到医院20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被他压缩到了7、8分钟,在没有确认出了车祸的那个人是不是乔尔之前,自己倒是好几次差点跟别的车子相撞。 一直到看见乔尔站在这里,安然无恙,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才算是渐渐靠了岸。 他稍稍松开了手,借着车灯的光线上下打量着乔尔,她的脸色苍白,想来也是受车祸惊吓所致,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也可以分辨出来那是沾上去的。 不过即便如此,江律声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心,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之中透着紧张,“告诉我,有没有哪里受伤的,嗯?” 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并不是“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在这里”,而是“有没有哪里受伤”,偏偏是这种最为纯粹的关心,才让她心里的那个伤口,更为隐隐作痛起来。 乔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常,“……我没事,也没有哪里受伤的。” 见他总是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渍,所以又解释了一句,“刚才有人出了车祸,所以帮忙止血的时候沾到的。” “施桑桑?” 江律声挑了挑眉,提起这个名字时,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一股不耐的轻蔑来。 乔尔表情有过一怔,不过片刻便打消了疑虑,以江律声的能力手段,想要查证这么一件小事,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她点了点头,自知刚才跟施桑桑发生争执的事情恐怕是瞒不过了,便没有否认,“她……大概是对我有点误会吧?” 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紧,不善撒谎的人,面对着一双犀利而锋锐的眼睛,心头就更是莫名一阵紧张,不过好在她的脸色本就是灰白一片,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罗氏集团好像又出了什么状况。”乔尔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句,“她现在是罗思昶的未婚妻,罗氏出了问题,她当然也不好受,可能是以为跟我有关系,所以才……” 其实罗氏会不会破产,乔尔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是在今天下午跟雯茵见面时偶然听她提起,才会知悉的。 不过仔细想来,施桑桑对她心存敌意的来源,无非也就是这么点事儿。 不是有一句话说吗? ——只有掺杂了真相的谎言,才会让人难以分辨。 她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足以说服江律声,可如果是要让她亲口对江律声承认自己已经知道了4年前的一切真相,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男人的眼睑稍稍动了动,浓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大部分的情绪,不过倒也没有对乔尔的这番说辞产生任何怀疑,反倒是徒然生出一股愧疚来,毕竟罗氏集团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还是出自他的手笔。 所以也没有正面提及这个话题,反而是说了句,“先回去再说吧!” 即使知道乔尔身上的血渍并非是她自己的,不过腹部处很大一块,再加上两边的手臂上零零散散的,看着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江律声转身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替她披上。 乔尔对于这个建议并无异议,身心都很累,困意来袭,上车之后便挨着座椅靠背靠背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朦朦胧胧中,她隐约听到江律声好似在她旁边打了一个电话,不过乔尔太困了,也没有留意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江律声才轻声唤醒她。 乔尔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没睡够的状态下,意识就有些模模糊糊的,一直等到了门口,江律声按下指纹开锁,她本想一头扎进卧室好好睡一觉,一只脚才跨进了玄关处,就被眼前火红的一幕给晃了眼睛。 目之所及的地面上,都已经被撒上了一层均匀的玫瑰花瓣,房间的灯并没有开,一圈心型的蜡烛将气氛跟光线都衬托得恰到好处,餐桌更是被精心布置过,那上面同样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两边是欧式的烛台,那中间还有冒着热气的精致餐点。 乔尔的目光微愣,后背处男人温热的怀抱已经贴了上来,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嗓音沉沉,“喜欢吗?” 没能来得及回答,听见他又说,“本来在外面给你订了个更好的,不过你这么身衣服也不方便在外面待着,就让人在家里弄了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乔尔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之所以会去那个大厦,是因为跟江律声约了时间在外面吃饭的,只是被施桑桑的事情一搅,就什么都给忘了。 “宝贝儿,生日快乐……”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脖颈处,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乔尔身体一僵,鼻息间都是那股熟悉无比的男性气息,霸道而温柔,曾经让她那么渴望,只是在这一刻,她本能的反应,却是朝着另一边别开了脸。 江律声微微蹙眉,已然是感觉到了她的抗拒,有些不明所以。 正要开口说话,卧室门又忽然“咔擦”响了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hkc5 【232】戒指项链 这个公寓里平时除了江律声跟乔尔之外,很少有人会来,就连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都只敢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才过来,当然也是因为江律声不喜被人打扰。 所以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明显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乔尔下意识攥紧了男人腰部的衬衫,哪怕会抵触江律声的吻,潜意识里对于这个男人的依赖却仍然存在,只是当她借着蜡烛昏黄的灯光朝卧室方向望过去时,看到的却是——秦路? 他手里还拿着一捆玫瑰的枝条,显然是听了江律声的吩咐来布置这间公寓的。 不过这个时候,乔尔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 卧室的隔音效果虽然很好,可是秦路一个人进去的话,也根本不可能会做出锁门的举动,再一想到几秒钟之前,江律声往她的唇瓣上落下的火热而缠绵的吻,乔尔只觉得…… 天呐,她还不如懊恼地买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再看到此时秦路脸上那种抱歉而尴尬的笑容,乔尔吓得慌忙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就将脑袋埋入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胸口处的那颗脑袋不断朝里挤着,江律声原本堆蹙在一起的眉峰,倒是因为她这个举动而莫名地松了松,以为她是因为事先看到了秦路,才会拒绝自己的吻。 不过意外被人打断了这么好的气氛,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手掌按在乔尔的背上轻拍了两下,便皱眉看向秦路,语气不悦,“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路暗暗叫苦不迭,心说江总您也不想想自己布置的是多么浩大的一项工程,偏偏还回来得这么早,要不是自己手脚利索,恐怕连一进门的惊喜都没有,直接看到他跪在地上点蜡烛的这一幕了。 想归这么想,秦路还是尴尬一笑,同时将手里的那把枝条往身后藏了藏,“江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在秦路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江律声还是出声叫住了他,“让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秦路也是个一点即通的人,立刻会意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明说,“您要的东西,已经照吩咐放好了。” 江律声大概是想到什么,眼眸里随即有温柔的光流转过,他淡淡应了一声,这才让人离开。 等到整间屋子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乔尔才从江律声的怀里钻出来,脸蛋上的红晕盖过了先前的一片苍白,倒像是恢复了一些气色似的,不过仍是有些警惕地左右望了望,“秦助理……走了吗?” “嗯,走了。” 江律声勾着薄唇,再次伸臂要去抱她的时候,却被乔尔恼羞成怒地躲了一下,“别、别这样……你也不怕再会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 “你以为我这儿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会冒出来的吗?”江律声不禁哑然失笑。 不过每回见到她这副羞赧又气恼的样子,总觉得身体酥了半边,连同看她的眼光都变得柔软起来,“好了宝贝,别生气了,刚才的事情确实是我没处理好,秦路是我让他来布置这里的,你应该也知道,在餐厅我没能等到你,心里有多急,那个时候脑子里别的什么都被抛到了一边,只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你,所以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才临时起意吩咐他的,算一算,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是在回来的路上,他才吩咐秦路的? 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刚才在车上她睡意朦胧时听见江律声打的那个电话,就是在说这件事吧? 心里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酸酸涩涩的,不是感受不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只是等到一切都明了时,这种好便也随之附带了一分压力,让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先洗个澡。”乔尔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此刻的她还是刚才那副狼狈样子,衣服破得七零八碎,身上许多地方沾染了血渍,因为天气较热的关系,粘稠的血液跟身上的汗液混合在一起,确实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江律声倒是没有想太多,只等她进了卫生间之后,转身走到了卧室左边的床头柜旁边,将抽屉打开。 那里面安静躺着一只极为精致的蓝色丝绒的长方形盒子,江律声拿起,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表面,似是在思考什么,而后又百无聊赖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细看。 那是一根铂金材质的项链,里面被串上了一颗别出心裁的钻戒,暖黄色的灯光下,正散发着闪耀夺目的光芒。 上面的那颗钻石是他几年前去非洲出差时亲自淘到的,不同于传统钻石的中规中矩,是心形的,而戒托跟项链部分,是他请了那个叫做雷诺斯的珠宝设计师亲自设计制作的。 原本他准备的只是一个单独的钻戒而已,想要跟这个女人结婚的念头不止一次在他脑子里萌生出来,可他也知道,乔尔的顾虑很多,更何况横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定时炸弹还未完全拆出,在这个时候让她答应自己的求婚,确实是有些勉强。 所以他才挖空心思地想到了这个办法,把钻戒串到项链里,在她顾虑未消之前,她可以当成项链来佩戴,而一旦她下定了决心,那么把链子取下戴上戒指,就随时可以成为他江律声的妻子。 他其实很少有送女人礼物的经验。 以前为了应付两边的家长,每年林素彬到了生日的时候他也会送礼物,只不过送的东西都是由秦路挑选的,江律声甚至连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也未必清楚。 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那颗钻石,当做礼物送给林素彬,这大概因为那是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只有自己珍视的人才配拥有。 而乔尔,无疑就是那个他所珍视的人。 洗手间里的水声不断地哗哗传来,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而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又无疑是江律声人生中最为漫长跟难熬的一段时间。 等了半晌,还不见乔尔出来,他干脆直接打开浴室的移门走了进去。 hkc5 【233】只要你说你愿意 主卧的内置卫生间里,一样铺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从瓷砖到浴缸里,瓷白色的一片混合着妖冶的红,再加上橙色的灯光,给人一种极为朦胧而不真实的感觉。 浴缸的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那里面有一小部分的玫瑰花瓣已经顺着水流漂落到了地上,而里面躺着的那个女人却还是浑然不自知。 江律声踩着水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乔尔已经靠着浴缸的边沿上睡着了。 她大概是很累,拧眉保持着那个并不舒服的睡姿,却仍是困得睁不开眼睛,浴缸的水正好漫过她的锁骨下方,漂浮的玫瑰花瓣几片贴在她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她搭在外面的手臂上还有没清洗掉的血渍。 自己在外面煎熬地等了半个小时,甚至还因为是第一次给人送东西,莫名觉得心情有那么点儿烦乱,结果这女人倒好,竟然直接在浴缸里就呼呼大睡了。 外面餐桌上的烛光晚餐还一口没动,精心准备的礼物也还没送出去,就这样……睡着了? 江律声倒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哪怕是睡着都依旧紧锁的眉头,心尖就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他按下了水龙头的开关,哗哗的水声立即停了下来,又伸手提了提自己的西裤裤腿,在浴缸旁边蹲了下来,悉心替她擦拭掉手臂上的血迹,将身体清洗干净,这才把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 整个过程中,乔尔都没有醒来。 不过中途倒是有几次,大概因为被人举着手臂穿衣服而觉得有些不舒服,乔尔拧着细眉哼哼唧唧了两声,可等江律声以为她是要醒过来时,她却又侧了个身,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做完了这一切,夜色已深。 江律声的视线扫过那个精致的礼盒,又看了眼同样搁在左边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时间已经显示深夜的11点40分了,而床上的女人蜷缩在被子里,还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最终还是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 乔尔是被噩梦给惊醒的。 一向都是温文儒雅的江律宁,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乔尔,幸幸是我的儿子!” 幸幸是我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 …… 她猛然惊醒过来,一身的冷汗,发现自己是置身在江律声公寓的卧室里,才惊觉刚才的可怕场景都是梦境。 床边的位置已空,属于男人身上的那种温度跟味道却依旧存在,想来他也才刚起床不久。 乔尔撑起双手正准备从床上起来,忽然感觉到脖子处有个冰冰凉凉又带点分量的东西往后倏地一沉,伸手摸过来,才发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是条项链,但链坠部分却是由一个戒指所代替的,大概是设计师别出心裁的缘故,在两者的结合处加了一点巧妙的设计,使得整条链子看上去精巧别致无比。 她素来都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这条链子摆明了也不是自己之前所有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该不会是江律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吧? 乔尔掀开被子下床,简单到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昨晚铺了一屋子的玫瑰花瓣,此时早已荡然无存,江律声这人一向都有洁癖,不喜欢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并且不喜欢馥郁的花香味道,想来是今天一早就让人过来打扫了。 再想到他昨晚就在这么一片玫瑰花瓣里睡了一夜,估计很是煎熬,所以才会那么早起吧? 脸蛋上忍不住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等她走到餐厅的时候,江律声正好倒完一杯牛奶,放在了她平时习惯的那个位置前,这才又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很随意地问道,“醒了,洗漱完了吗?那吃早餐吧!” 乔尔点头“嗯”了一声,这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用刀叉切了一小块煎蛋,慢吞吞地嚼着。 江律声的视线淡淡往她脖颈处扫过一眼,早晨刚起床的关系,乔尔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睡衣,领口很大,白皙脖颈上的那根项链被清晨的太阳光折射得有些晃眼,衬得她本就过白的肤色更是像笼上了一层光晕。 男人的眉尾不自觉扬了扬,低头又将目光转回了手中的财经杂志,只是眼角总有那么几缕余光一直锁定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乔尔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这个举动,低头顾自吃了一会儿东西,想到什么,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对了……”项链的事,她还是有必要跟江律声求证一下,“这是送给我的么?” 江律声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把视线搁在她身上的理由,却是蹙起眉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问的什么蠢问题? “不是送给你的,难不成是在送给别人之前让你先试戴一下的吗?” 江律声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不过片刻,便又抖了抖手里的杂志,只不过他的心思到底是否集中在那上面的字眼儿上,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条项链的链坠是可以拆卸下来的,按照你的手指尺寸做的钻戒,摘下来就能戴。”说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悠悠将手中的杂志翻了页,才继续道,“我随时做好了把你娶回家的准备,只要你说你愿意。” 他这话说得很随意,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乔尔的错觉,总觉得那张一贯以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俊脸,此刻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我随时做好了把你娶回家的准备,只要你说你愿意。 她想,如果是在自己听到施桑桑口中那些话之前,无论何时,她都会心甘情愿、甚至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只不过现在…… 交握在膝盖上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却再也说不出那句要接受的话。 江律声见她半晌没反应,眼眸稍稍沉了一下,随即才说道,“没说让你现在就嫁给我,当然如果你愿意,那最好不过,之前答应你的那些事我都没忘记,我说的是,等我处理完一切之后,告诉我答案,嗯?” 乔尔看着他的眼睛,深邃而专注,仿佛倾注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柔情,沉默了片刻,她才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来,“好。” hiks 【234】孩子抚养权的问题 江律声倒是满意她的这个反应,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手里的财经杂志往桌上一放,起身准备出门。 乔尔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便也跟着站起来,想把餐具收进厨房清洗,江律声却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制止,“放那儿别动,等下我叫了周嫂过来收拾屋子。” 周嫂是江律声惯用的佣人,只是他这人喜静,所以没有让周嫂一并住在公寓里。 见他都这么说了,乔尔也只好点头同意。 唇上忽而一热,江律声已经单手搂着她的腰,薄唇贴了上来,蜻蜓点水般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吻了一下,视线便转到锁骨处的项链上,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那个戒指,不由地嗤了声,“还挺好看的,我得先去趟公司办点事,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嗯?” 乔尔心里忽然紧了紧,连忙说,“那个……我今天想回家一趟。” 见江律声蹙了下眉,乔尔又跟着解释了一句,“虽然在公司里你帮我安排了一个出差的名义,但是我也不能一直不去工作吧?更何况,这几天没回家,我妈那边……还有幸幸,我怕长时间不在我身边他没法适应,我也该回去照顾他了……” 她的这番说辞,倒也是句句在理,江律声没有发表太多意见,片刻,只点了点头,“那我等下让秦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乔尔连忙拒绝,思索着下一句要说的话,心却一直砰砰跳个不停,“万一被我妈不小心看到什么的话,也不太好,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反正也不远。” 江律声当然也不愿意让乔尔为难,正好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工作上的电话,他冲乔尔打了个手势,便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离开了。 公寓的门“咔擦”一声阖上,乔尔的双手撑在餐桌上,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了解江律声的性子,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当年的一切事实,不仅自己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事情,恐怕对江律声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伤害吧? ——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感到的深深的无力。 乔尔深吸口气,拿出手机,通讯录里出于工作原因而存下的号码有一大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号码,她却又因为手指发颤,按了好几次才按对了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男声依旧温润清朗,对于乔尔的来电倒是丝毫不觉意外似的,淡淡开腔,“乔乔?等你这通电话,我倒是真的等蛮久了。” ** 一个小时后,左岸西餐厅。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江律宁选的地方跟昨晚江律声准备给她庆生的场地竟然还是同一个,乔尔带着几分复杂的思绪从观光电梯一路往上,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却是随着楼层的上升而变得越来越紧。 正好电梯“叮”了一声到达顶层,早有侍者等候在那里,恭敬地朝她颔首道,“乔小姐,江先生等您很久了。” 乔尔对着侍者礼貌地点了点头,视线一转,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叠着双腿优雅而座的江律宁。 大厦顶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清俊儒雅的脸上,更衬得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温润优雅的气质,可乔尔却很清楚的知道,这张脸表面看上去有多阳光,背后就有多阴暗恐怖。 江律宁的视线一直在看窗外,40几层的高度,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可以把宁城的繁荣跟风光尽收眼底。 听到入口处的动静,他也只是淡淡回了回眸,直到乔尔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才见他用同样淡然的语气说了句,“这个地方倒还真是不错,白天的景致就这么漂亮,要是换了晚上,气氛应该会更好吧?” 乔尔当然不是来跟他讨论什么气氛不气氛的,可经他这么一提,难免会联想到昨晚她跟江律声约在这里见面的事。 心头不自觉紧了紧,果然听见他又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侍应生把一大堆的玫瑰花给清理了出去,听说是有9999朵?”他啧了声,“没想到我二哥还挺浪漫的,看这架势,是打算向你求婚吗?” 乔尔倏地抖了下肩膀,“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江律宁不答反问。 见到乔尔脸上完全是抵触警觉的模样,他倒忽地笑出了声,“跟你讨论一下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乔尔本就勉强的脸色,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彻底地愣住。 其实在来的路上,并非没有做过心理建树,江律宁是4年前在酒店套房里的那个人,这也就意味着他是幸幸的亲生爸爸,而自己今天跟他的这次碰面,难以避免会提到儿子。 可她没想到,江律宁竟然是以如此无谓而随意的口吻提起儿子的。 “幸幸我是不可能给你的!”哪怕气场已经很勉强,这句话,她依旧说得无比坚决,“当初生他下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会让你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需要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不会告诉他那些恶劣的事情,更不可能跟他分开!” 江律宁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只提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挑眉道,“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要你们母子分离之类的话啊!” 乔尔明显是愣了一下,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在4年前就对她有所图谋的男人,会有如此的好心。 “要照虚岁算起来,幸幸应该都才4岁吧?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正是需要感受家庭温暖的时候,你是他的妈妈,我是他的爸爸,那你说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呢?” 江律宁忽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目光就这么直定定地看着她。 这双看似清俊的眉眼一旦专注认真起来,才会给人那种很强的压迫力跟气场,“以前我说的那些你都不当真,那么现在我再来问你一遍,从我二哥的身边离开,跟着我,你觉得怎么样?他能为你做到的事情,我也未必不能。” hiks 【235】为了保住你,他是否愿意身败名裂 居高临下的姿势,更是让乔尔觉得那种压迫的感觉扑面而来。 可江律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跟他在一起,然后带着幸幸一起生活吗? 不,不可能的…… 即使震惊占据了脑海中的大部分情绪,乔尔还没有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尤其作为一个女人,敏感的第六感也能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 早在上一次她遭人绑架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江律宁口中不乏表露出对她的兴趣,可那之中总让她觉得像是夹杂了一丝刻意的成分。 更何况,他要是真的喜欢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他的亲哥哥在一起,而无所作为吧? “怎么,舍不得我二哥了?”见她不回答,倒是江律宁率先开了口。 乔尔对于脑子里的疑惑,并没有纠结多久,就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没有必要跟我扯这种无聊的话题,江律宁,就算你跟幸幸是……” 下意识地顿了顿,还是没能亲口说出“父子关系”这四个字,她干脆直接跳过,“这也代表不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对我心存了什么目的,但是不管是在4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关系,今天之所以来找你,也不过是想亲口问你一句而已,可是现在,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乔尔拎起自己的包包就起身准备离开,江律宁却在这个时候悠然地坐了下来,仿佛料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话能留住人似的,还极为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这才淡淡开腔,“不想再跟我有任何关系,那你以为,你跟我二哥就能走得长长久久了吗?” 果然,视线里那抹倩影行走的脚步徒然顿住。 “你对于江家的状况应该不陌生,那就应该知道,我二哥只能算得上是私生子,现在你带着我的儿子,想要跟我二哥在一起,你觉得对于这件事,我父母应该作何感想啊?” 乔尔倏地攥紧了手里的包包带子,听见他又说,“恐怕你的父母也不会答应吧?啧啧,当年乔医生的刑期延长,不也正是拜我二哥所赐么,乔乔,我该说你是太年轻不懂事,还是怎么,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让自己的父母陷于这种境地,你也无所谓?” 就像是被人骤然按住了心脏里最柔软的一处,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种闷闷钝钝的感觉。 乔尔并未回头,在江律宁看不到的那一面,她的脸色实属勉强,好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他是你的亲哥哥……” 她真的不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视亲情为无物,甚至是对于自己的亲人心怀敌意的。 “是亲哥哥又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乔尔的哪个字眼触及到了江律宁,他的脸色忽而一沉,目光阴沉而嗜血地看向她,“我只知道,想要从我手里挖走任何东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乔尔刚想说自己跟幸幸并不是他所谓的“手里的东西”,江律宁的眉目突然转了转,那张挂着习惯性笑容的脸庞依旧清隽迷人,只是如今她唯一的感受就是虚伪跟反感。 “更何况,我二哥应该挺喜欢你的吧?”他大概是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满意道,“我了解他的性格,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都是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过这一次,你倒是猜猜,他为了保住你,会不会愿意把自己搞到身败名裂的地步,嗯?” …… 等乔尔从左岸西餐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1点。 6月的午后,阳光猛烈,街上不少女孩儿已经打起了防晒遮阳伞,乔尔走在烈日下,周身却仍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怎么都驱不散似的。 耳边不断回响起的,是江律宁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倒是猜猜,他为了保住你,会不会愿意把自己搞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一遍又一遍,如同咒语般地挥之不去。 乔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只听见电梯“叮”了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关悦群正好提着垃圾袋打开了门,见到女儿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惊讶,“乔乔,你回来了?” 神游半天的思绪终是在这一刻收拢了回来,乔尔伸手挂了挂耳廓的头发,略带尴尬地叫了一声,“妈。” 借着出差的名义才离家了那么多天,可人回来了,身上除了一只平时拎的包之外,什么也没有,等于之前撒下的谎言不攻自破。 关悦群只看了她一眼,倒没多说什么,因为屋子里的幸幸已经听到了门口处的声音,蹬着两条小肉腿飞奔了过来,“妈妈,妈妈!你回来了!” “宝贝,想不想妈妈?” 乔尔顺势抱起儿子,幸幸两只藕节似的小肉手就圈住了她的脖子,软绵绵地说,“想——” 看着儿子如此依赖自己的样子,乔尔由衷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对上关悦群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之后,还是难以避免地僵了一下。 “先进屋去吧,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关悦群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提着垃圾袋进了电梯。 幸幸只顾着妈妈回来,高兴坏了,拉着她就进了客厅,如数家珍似的把这几天以来幼儿园老师颁给他的小红花一朵一朵数给妈妈看,“这个是踢足球比赛奖来的,这个是上课举手发言的奖励,还有这个,这个是算算数奖来的……” 乔尔目光温柔地看着儿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一排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小红花里分辨出它们的来源的,可看着儿子献宝的样子,心头的阴霾都好似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宝贝真厉害!” 想归这么想,乔尔还是佯装起严肃脸,“不过只有表扬吗?幸幸有没有做了坏事被老师批评,没有告诉妈妈的?” 乔尔一贯以来对儿子的教育理念都是赏罚分明,做了正确的事要表扬,如果犯了错误也会批评教育,并不是不宠儿子,只是想要把他的人格培养得更好。 幸幸撅着小嘴,哼了一声,“才没有呢!爸爸说了,他小时候就从来不做坏事,所以幸幸也要跟爸爸一样,只受表扬!” 乔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因为儿子口中的一声“爸爸”,又再度剧烈翻滚了起来。 hyi9 【236】离开宁城吧 其实她从来都不否认,江律声是一个很称职的爸爸。 哪怕幸幸不是他亲生的,哪怕他面对孩子时总是用一种难以卸下的傲娇态度,但却也并不影响他们的相处,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乔尔越来越觉得,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父子。 可能就是因为那种幸福的感觉太过强烈,所以被夺走的时候,才会觉得那么痛吧? 进去厨房拿西瓜的时候,幸幸忽然蹭蹭蹭地跟了进来,问道,“妈妈,你这几天,是不是跟爸爸在一块儿?” 乔尔微愣了一下,其实她很想说,江律声他不再是你爸爸了,他是你的亲叔叔,可看着儿子那种干净澄澈的眼神,她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没有,妈妈在工作而已……”乔尔不想让儿子太过依赖江律声,只好撒了谎。 她忽然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了一句,“幸幸,你还记得美国的那个小朋友,叫joe的吗?” 幸幸点点头。 joe可是以前他在美国最好的朋友,就比茜茜差了那么一丁丁点而已呢。 乔尔又问,“那如果,我们回去美国,让你可以天天跟joe在一起玩的话,你开心吗?” 幸幸这时,却忽然犹豫了一下,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好一会儿才说,“妈妈,爸爸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乔尔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儿子的话,好半晌,才攥紧了手指低声说道,“他……不去,爸爸很忙。” 幸幸“哦”了一声,眼睛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哪怕只是4岁的孩子,也能敏感地从乔尔的话里听出一丝异样,他很快重新抬头,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爸爸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一次,乔尔回答得更勉强,“也许吧……” 其实心里想的是永远都不该再见面,可那样的话,无论是对儿子还是自己,都太过残忍了。 乔尔没再给儿子继续提问的机会,就抱起他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幸幸每天中午都有午睡的习惯,乔尔只在他床边坐了片刻,小家伙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睫毛很长,五官虽还稚嫩,却也不失英气,她仔仔细细盯着儿子的脸打量了半天,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从他的长相上找出半点江律宁的影子来,儿子从小乖巧、懂事,品性也好,跟江律宁那种阴暗狠戾的性格截然不同。 她替小家伙掖了掖被子,关门出去的时候,关悦群正好倒完垃圾回来。 母女俩就这么面对面站在狭小的过道上,脸上的表情皆是透着一丝明显的不自然。 乔尔此刻也是心中了然,关悦群恐怕并非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只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而已,或许也有妥协的成分在里面,可其实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乔尔比谁都清楚。 “妈——”眼看着关悦群要越过自己回房,乔尔还是出声叫住了她,“跟我聊聊吧。” 关悦群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了客厅沙发处坐下,乔尔没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似乎又重新染上了烟瘾,茶几上方的烟灰缸里还躺着两个看上去崭新的烟头。 乔尔心里莫名一阵酸意来袭,就听见她叹息了一声,似乎是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来,“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乔乔,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情爱爱我不想干涉,我也没那么食古不化,不喜欢江律声这个人、过不去你爸那个坎是一回事,不过既然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再要这么硬生生地拆散,倒显得我不近人情,就当是为了幸幸……” 关悦群话还没说完,乔尔忽然打断道,“妈,我们离开宁城吧!” “你、你说什么?”关悦群手里点烟的动作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乔尔深吸口气,才说,“我们去美国吧,你跟我,还有幸幸,美国那边好歹我待过4年,还是比较熟悉的,至于钱的方面也不必担心,这些年积蓄我还是有一点的,到了那边再做打算,再不济,我们就把这套房子给卖了吧!” 她倏地想起自己去监狱看望爸爸的那次,他就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当时的乔尔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但才短短几个月,自己却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一回,关悦群倒是犹豫了一下,“那你跟江律声……” “孩子不是他的。” “……什么?”关悦群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讶。 可再转念一想当时江律声承认幸幸是他儿子时的那个场景,脑子也转过了弯儿来,是想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关悦群倒是不否认,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的丈夫做出了令她无法原谅的行径,可对自己的女儿,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她心中忐忑不平,转念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幸幸到底是谁的孩子?” 乔尔动了动唇,却是欲言又止。 关悦群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乔尔这一次的态度大转变,恐怕是跟幸幸生父的问题有关,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关悦群也就不再勉强,只点了点头,“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妈就听你的,只要你想清楚了就行,不过江律声那边……” “我会处理好的。” 如此,关悦群也不再多说什么,从她的立场来说,自己的女儿当然是不跟江家的人有所牵连最好,所以哪怕她并不愿意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这一回,也愿意为了女儿跟外孙而点头。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乔尔给罗思昶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罗思昶似乎极为意外乔尔的来电,语气是全然的不可置信,“乔乔,你找我?” 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开会,乔尔知道他这段时间官司缠身,却也毫不关心,直入主题道,“我想离开宁城。”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知真相的事情能瞒江律声多久,但自己身边进进出出都跟着江律声的人,想要不动声色地离开,恐怕很难办到,至于罗思昶,这是他欠自己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才说了一个字,“好。” 乔尔没有跟他多说什么,才挂了电话,手机铃声又很快响起,带着她所熟悉的、令人心颤的嗓音,“下来。” hyi9 【237】一切都要结束了 10点钟的夜色,带了一点微凉的感觉。 乔尔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针织衫外套,才走出单元楼,就瞧见面前的不远处,男人颀长的身躯随意立在那里,单手撑在车门上,他似乎是在抽烟,指尖一点猩红的光芒,一下一下亮着。 “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等乔乔走近,才注意到江律声今晚开的是一辆宝蓝色的跑车。 这种出挑的颜色跟车型,倒是跟他平时的那种严肃风格截然不同,但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好像这个男人驾驭起任何风格,都能体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来。 “想你了。”江律声捻灭了烟,顺手将她搂到了怀里,手指往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一回到家,就连电话都不乐意给我打一个了?” 乔尔愣了一下,才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下午跟我妈聊了一会儿……” 她没有说自己跟关悦群具体聊了些什么内容,当然江律声也不会多加过问,乔尔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在江律声面前半真半假地说谎,而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在“怕被他看穿的担忧”与“他相信了之后的愧疚”这两种矛盾的心理中不断煎熬着。 江律声只隔着夜色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妈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只不过乔尔还没来得及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就被江律声很快掉转了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些,我有点饿了,先陪我去吃点东西,嗯?” “你没吃晚餐?”乔尔几乎是下意识就接了这么一句。 好歹是跟江律声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乔尔多少也是了解他的生活习性的,像宵夜这种东西,她就从来没见他碰过。 江律声已经打开车门将乔尔塞了进去,又绕到驾驶位,才淡淡地应了一句,“公司的事情有点多,忘了。” 眼下江律宁已经正式跟他撕破了脸,那么很多事情就需要未雨绸缪地安排好,当然也包括锦茂集团,若是有一天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 车子很快开到了一处夜宵店停下。 两人下车,江律声看了一眼周围有些嘈杂的环境,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乔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知道这男人洁癖症又犯了,最后还是让老板把刚才点的几样东西打包,又回到了车上。 “回家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吵的环境。” 江律声挑了挑眉,对她把那间公寓定义为“家”的举动很是满意,眸光流转间,他忽然将手肘搁在了方向盘上,“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乔尔疑惑,“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海岸边上。 夜晚的海风带了一点温热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夜深的关系,周围的环境很静,只有海浪声低低传来,混合着风声,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乔尔很喜欢这种地方,脱下自己的单鞋拎着跑了几步,又回头笑着问他,“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江律声跟在她身后,“选了很多可以作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但是感觉你会喜欢这里。” 第一次约会? 乔尔一愣,他带她来这里,是约会吗? 其实仔细想想倒还真是,第一次确定心意的时候,自己就直接在医院里被他给……那之后,需要应对的人有林家、她的母亲、幸幸的生父,他们之间想要结合本来就是困难重重的,所以到了现在,竟然是连一次正正经经的约会都没有过。 乔尔怔神的片刻,江律声已经上前牵住了她手,同时接过她手里的那双单鞋,“走吧,那儿有块很大的石头,可以在上面坐会儿。” 夜晚的光线有些晦暗不明,乔尔任由他牵着手,视线有些难以从那张同样晦暗不明的侧脸上移开,大概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不可一世、杀伐决断的男人,也会跟她在海边手牵着手散步,做如此平凡却又浪漫的事。 等坐到了那块大石上,江律声又打开刚才买回的那些宵夜,就这么席地而坐,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 乔尔已经吃过晚餐,不过也多少陪着吃了点,“你还喜欢吃这个?煎饺?” 她觉得自己今晚的意外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大概平时见惯了江律声拿着刀叉切牛排的样子,突然见他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那什么表情?我吃煎饺让你觉得很意外?”江律声不禁嗤笑道,不过很快就蹙起眉头陷入沉思,“我印象中我妈会做这个,不过三岁以后,她就去了温哥华,后来大概有整整17年的时间我没有见过她,会让家里的佣人做一些。” 乔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那种生疼的感觉,在她想到自己给罗思昶打的那个电话之后,变得更为清晰明显,因为这好像是江律声第一次对她袒露心声,但她却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她极力平复下来自己的呼吸,才说,“我也会做这个。” “你?”江律声挑眉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乔尔觉得他大概是被自己上次做的那顿饭给吓到了,解释了一句,“做菜那些我不拿手,不过做这个还可以,幸幸小时候也喜欢吃这个。”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妥,但江律声已经接下了这个话头,“找个时间,尝尝你的手艺。” 乔尔沉默了片刻,才说,“好。” 这天晚上,他们似乎聊了很多以前没有提及过的话题,包括江律声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乔尔在出国的那4年里的一些经历。 说到她刚生完孩子的那段时间,因为忙着工作还有念书的关系,月子都没怎么坐,导致现在还留下了腰疼的毛病时,江律声似乎是很心疼,将她搂到了怀里,说,“乔乔,只要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乔尔没敢回答,因为那是她给不了答案的问题。 等回到了小区楼下,目送着江律声车子离开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一切都要结束了。 hyi9 【238】小尔,谢谢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乔尔都在忙着为离开宁城而做准备。 需要收拾的行李不多,本来她回国也没有几个月,又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喜欢在穿衣打扮上多费工夫,加上幸幸的以及母亲关悦群的东西,无非也就是3个箱子而已。 玫瑰苑的房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保留着,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舍不得是必然的,更何况,自己手头的那点积蓄加上母亲的退休金,足够他们在国外好好安顿下来。 平时的时间里,她还是会正常去安硕上班,没有办理任何的离职手续,也没有在任何同事面前提及过这些,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江律声,看出一丝的异常来。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罗思昶打了电话过来,选在了深夜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罗氏依旧是各大新闻媒体关注的热点,乔尔没有刻意去关注什么,不过因为施桑桑的关系,办公室里也时常有人讨论这些,说是原本以为施桑桑一朝嫁入豪门,从此草鸡变凤凰,没想到婆家突然闹出了这样的事,现在的罗氏危机重重,虽然罗思昶手底下有个律师精英团队,但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胜算不大。 乔尔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这些事的,不过光从声音也能听得出来,他似乎是很疲惫。 “……现在因为江律宁的事情,江律声应该是怕你出什么状况,所以在玫瑰苑这边安排了几个人,等到出发的那天,我会想办法帮你支开的,还有我给你们弄了几本假护照,航班是先飞到新加坡的,然后到了那里,再换另外的一本护照飞去德国,最后再换一次到洛杉矶,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不过这样的路径会比较安全一些。” 他所谓的“安全”,无非就是怕江律声知道她离开宁城以后会追过去,一旦用了假护照再辗转路线,哪怕他有通天的本事,想在这地球上找个人出来,恐怕也是大海捞针。 乔尔对于这样的路径安排,还是挺赞同的。 罗思昶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现在就等你确定下来具体的时间,等确定完了之后,随时都可以离开。” 乔尔稍作思考,“后天吧,我看过江律声的行程表,他后天在a市有个会议。” 罗思昶赞同地“嗯”了一声,选择一个江律声不在宁城的时间,自然是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又提醒道,“等到了洛杉矶之后,你最好也别住在原来的地方,我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在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 “不用了。”乔尔突然开腔打断他。 让罗思昶帮助自己离开宁城,已经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原谅了罗思昶,或者说,愿意接受这个人所提供的其他帮助。 更何况,她也没那么笨,当初选择回美国的时候,她就有考虑过,最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其实就是最不容易被找到的那个,但哪怕是在原来的那座城市,她也不会选择住在江律声所知道的那个地方。 乔尔深吸了口气,“到了那边,我自己会看着办的,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罗思昶足足愣了三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乔尔那句客气的推拒意味着什么。 他的沉默多少带了些尴尬的成分,乔尔也意识过来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有些不近人情,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到了洛杉矶,我也不一定会在那儿定居下来,所以你别张罗了,有这个时间,好好解决你自己的事吧!” 罗氏目前的处境,想要彻底脱困,恐怕还需要耗费很大的功夫,乔尔多少能猜得出来,背后有江律声在施压,不过这些事情,她都不想理会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谢谢你,小尔。” 乔尔以为他要谢的是自己那句“好好解决你自己的事”,想说不用,不过罗思昶很快又补充道,“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弥补的机会,哪怕只是为你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 ** 既然离开宁城的时间已定,趁着还有一天的空档,乔尔选择去监狱探望了自己的爸爸。 原本想着让母亲陪自己一同前往,不过软磨硬泡了很久,还是没能拗过关悦群那个倔脾气,阻隔在他们中间的沟壑太深,哪怕时间已经过去整整4年,都始终没法化解。 乔尔没有勉强,最终还是独身一人前往。 乔德鑫的状态跟之前那次倒是没有太大差别,当然,在监狱这种没有自由的地方待着,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他生来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对很多事情不执着、不勉强,也就不会觉得在里面的时间有多煎熬。 探视的时间有限,乔尔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说了自己要带着母亲一起离开宁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来跟他道个别。 乔德鑫似乎是对她这个突然的决定微微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只简单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乔尔见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还以为是没能见到母亲的缘故,“爸,我这次来,也就是给您留个联系方式,东西我已经交给狱警了,等会儿会有人拿给您的,主要是短期内我们也不打算回来,所以等您刑满释放了,就用这个联系方式来找我们吧,玫瑰苑的房子我暂时还没卖,我跟妈手里都还有些积蓄,等不够用了再看。” 电话号码是她新办理的,来之前没有告知过任何人,当然乔尔办这个号码的目的,也就是方便爸爸出狱之后跟她联络。 乔德鑫道了声“好”,眼看着探视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又叮嘱了几句。 正准备挂下话筒回去时,乔尔脑子里倏地闪过什么,问道,“爸,上一次我来看您的时候,您说让我尽快离开宁城,到底是什么原因?” 隔着一块厚重的玻璃,乔尔注意到,爸爸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但随即就恢复过来,同她笑道,“也没什么,乔乔,爸爸就是希望你们娘儿俩过得好。” 乔德鑫说完,正好旁边的铃响了,有狱警过来,他很是配合地放下了话筒,转身回去了。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乔尔总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像是爸爸很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这种疑惑很快得到了验证,因为在出了监狱门口的时候,她意外看到了宋聿炀的车子。 hyi9 【239】你会等我回来的吧? 车型巨大的银灰色路虎,因为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乔尔多少还是留有印象的,更何况,宋聿炀是她所熟悉的人,哪怕只是单凭一个背影,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眼见着前面的男人似乎是有转身回头看的迹象,乔尔几乎是下意识就侧身往旁边躲了躲。 并非是怕他知道自己来探望爸爸的事情,而是在这个临走的节骨眼儿上,能跟江律声有关的人减少接触,那就尽量减少。 铁栅栏的大门处忽然有人笑着喊了一句,“宋少这就走了?” 原来是要跟狱警打招呼,乔尔松了口气,听见宋聿炀玩笑般地回了一句,“难道让我坐两天牢再走不成?”而后便冲着那狱警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发动车子离开。 好端端的,宋聿炀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听他说话的口吻,倒不像是第一次来似的。 乔尔带着满心的疑惑,抬脚正要跨出那个铁栅门,正好值班岗亭里又出来一个狱警,对着刚才那个跟宋聿炀打招呼的狱警感慨了一句,“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啊,你说里面那个强奸犯到底什么来历,值得宋少亲自往我们这儿跑好几趟?” 另一个回道,“你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要背景深,牢饭都吃得香,我可是听说宋少还打算把人给弄出去呢!” 强奸犯?弄出去? 乔尔伸出去的脚步僵在了半空,有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以至于她忍不住插话道,“请问,你们刚才在说的把人弄出去,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狱警回头看了乔尔一眼,倒没想太多。 会出现在监狱里的,除了坐牢的,剩下就是探监的,他们纯粹以为这小姑娘是听岔了话,还当是有什么路子可以把牢里的人给弄出去,在牢里见惯了各种粗鄙男人的狱警,骤然见到乔尔那张清淡却又不失女人味的脸蛋,就如同是在沙漠行走了数日的人骤然见到一朵娇嫩柔美的花一样。 所以他们也压根不觉得烦,反倒是饶有兴致地跟她解释起来,“刚才那个开豪车的男的,瞧见了吧?那可是我们宁城出了名的有钱有势的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哪个亲戚不小心犯了事儿被关进来,最近这段时间,宋少可是没少往我们这儿跑,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提前把人弄出狱吗?虽说这刑期是法定,但能不能减刑,这里头的水就深了,不过他那亲戚犯的事儿也够呛,强奸了人姑娘不说,那女的一时想不开,还自杀死了,主要是女家的背景也比较深,所以这个事还是比较麻烦的,但也不好说,毕竟宋家多的是当官的人,这也就是那些有钱人之间瞎折腾,咱们这些小市民,也就只有个看热闹的份儿。” 乔尔只觉得自己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动了一下,想要极力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攥紧,半晌才出声追问,“……那个他想弄出去的犯人,叫什么名字?” 两名狱警正聊得起劲,自然是没能注意到乔尔骤变的脸色,其中一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手肘抵了抵另一个,“我记得姓乔,叫乔什么来着?” “乔……德鑫?”另一个猛地拍了下手,“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 乔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监狱大门,只是回到车里静默坐了半晌,手却仍是抖得连车钥匙都对不准锁孔。 宋聿炀跟自己的爸爸没有半点关系,这是她可以肯定的,而能驱使他尽心尽力来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江律声,她想不出第二个,那么也就是意味着,江律声一早就有让爸爸提前出狱的打算,否则,刚才那两个狱警也不会说他已经来过了好几趟。 乔尔有些无力地撑着脑袋,只觉得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张细密而锋锐的网,一点一点罩住了自己的心脏,让她感到沉闷而窒息。 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她才强打起精神,勉强开回了市区。 车子是从雯茵那里借的,不过等她把车开到孟家门口,将钥匙还给雯茵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宁城的事实。 孟雯茵又拉着她一通东扯西扯的,等她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时,江律声又恰好在这个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在哪?” 低醇性感的男声隔着话筒传来,因为距离较近的关系,孟雯茵自然也是听到了,挥了挥手,对她做了个“我就不做电灯泡了”的口型,一溜烟儿就跑没了人影。 乔尔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将注意力落回到电话上,“我在雯茵这儿,早上想去看看爸爸所以问她借了车,这会儿刚回来,把钥匙还给她。” 她没打算瞒着江律声自己去过监狱的事,一来如果他真的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那么那点行踪也压根瞒不住,还有一点,是她想试探一下宋聿炀正在做的那件事。 不过江律声的反应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淡然许多,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要用车我给你安排个司机,别自己开,就你那技术,我还真怕什么时候开出人命来。” 乔尔知道,他是在拿那次自己喝多了酒出车祸的事情开玩笑,只是此刻她却笑不出来。 那头忽然又说,“我已经在a市了。” 乔尔一愣,知道他的行程安排上有一项是在a市的会议,不过印象中也应该是明天才对,“日程上不是安排了明天的吗,怎么今天就走了?” “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提早过来了,你等一下……” 那头的声音似乎是断了断,乔尔听见手机背景音里,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在播放着:“gm1927次,由宁城飞往a市的航班已降落,提取行李请往b3转盘……”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并不是很清晰,不过大概也听得出来,是已经在a市机场了,一阵公事上的短暂交谈之后,江律声又接过了电话,忽然道,“上次你不是说要让我尝尝你做煎饺的手艺,就明天怎么样?我没打算留在这里吃饭。” 乔尔明显是愣了一下,“明天?”明天是她跟罗思昶约好的时间。 “周末。”他强调,“你有别的安排?” 乔尔顿了顿,“……没有。”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才说,“那就明天吧!乔乔,你会等我回来的吧?” hyi9 【240】我想他能好好的,比谁都想 乔尔捏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当这句话清晰无误地贯穿乔尔的耳膜时,还是让她有过一瞬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想的是让自己等他回家,而她却早已在暗中筹谋好了明天的离开。 甚至,因为他提早出发去a市的关系,他们连最后一个可以留作纪念的告别都不会再有。 乔尔扣紧了手机,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打算开口说话时,他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合作方的人到了,先这样,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手机那头便响起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是江律声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诀别好像比她想象中来得更猝不及防。 她承认这一刻自己有过极为强烈的想要放弃的念头,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去理会,就算他是幸幸的亲叔叔,她也不在意。 可是下一秒,脑子里就有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声音冒出来:乔尔,你不在意,可是别人会在意,你想没想过跟你走到一起,他需要承受的是多大的压力?你难道不记得,他为了守住那个秘密,在你面前有多小心翼翼吗? 只有她这个矛盾的焦点离开,一切才会恢复到正常的轨迹上去吧? …… 离开前的最后一夜,注定是辗转难眠。 乔尔躺在床上,其实精神很疲惫,可一旦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江律声那张脸,等到凌晨4点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逐渐转亮,她再也睡不着,索性就掀开被子起床。 罗思昶订的第一个航班的机票是在上午9点,时间还有充裕,她想起昨天那通电话里,江律声说过的,想尝尝她做煎饺的手艺。 如果说自己打算离开宁城的这个决心不会改变,那么他的这点要求,她也不会吝惜。 乔尔打开厨房的柜子,关悦群平时就挺喜欢吃面食一类的,所以家里的面粉还算充足,冰箱里也有新鲜的肉可以剁馅,乔尔洗了手,又戴上围裙,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虽然回家之后下厨的机会不多,不过做煎饺的流程她也没忘记。 将面粉发酵完毕,剁好肉馅,就像包水饺一样地把东西包好,再放到锅里开始蒸,最后才是用油来煎。 做到一半的时候,关悦群大概是在房间里听到了动静,披着衣服走了过来,“乔乔,大早上的你折腾这个干什么?” 乔尔顿了下手上的动作,没隐瞒,“他喜欢吃这个。” 即使没有明说,关悦群哪能听不出来,她指的就是江律声? 关悦群还没有老眼昏花,哪怕自己的女儿已经决意要离开宁城,可是自从下定决心的这几天以来,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是难过多于高兴,甚至有好几次,自己明明好好地跟她说着话,可就是一回头的功夫,她的心思显然就不在谈话上面了。 关悦群虽然不喜欢江律声这个人,可对于女儿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也是心疼的。 她当然知道,乔尔想要离开宁城,并非是因为对江律声没了感情,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的年纪已经大了,过去4年来对江律声的怨恨,对乔德鑫的怨恨几乎花费掉了她所有的情绪,可到头来,见到自己的女儿明明难过得要命,却依旧要在自己面前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揪心的痛。 其实当父母的都是一样,不求子女能够大富大贵,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才是他们最为盼望的。 而现在,关悦群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点一点剥夺了属于乔尔的快乐。 她叹了口气,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乔乔,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恨的,我也恨完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江律声,想跟他在一起,那妈也不会再拦着,你要你能够开开心心的,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离开这里……” “妈。”乔尔从面粉堆里抬头,忽然打断她,“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这个决心,您就别来动摇我了。” 关悦群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急了,“那你为什么非得走啊?” 乔尔抬起的眼睑微微定了一下。 为什么非得走吗? 这个问题,失眠时分她大概已经问过了自己无数遍,可无论权衡了多少次,得出的答案还是同一个:跟她在一起,他需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 “妈,我很爱他。” 乔尔深深吸了口气,这大概是在自己知道真相之后,第一次如此地袒露心扉,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带了点颤,“明明知道他跟林家的关系,明明知道他以前帮着林家加重过爸爸的刑罚,我还是爱了,我知道您可能无法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会决定离开宁城,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了,我只是觉得,如果自己的爱给他造成的只有压力跟负担,那我宁可不要,我想他能好好的,比谁都想……” 关悦群张着嘴,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同样的感觉她也有过,4年前自己的丈夫以强奸犯的名义坐了牢,有多少人劝过她起诉离婚,可她无论再恨,脑子里却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或许自己的这个决定不一定对,但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论对错,却让人甘之如饴的。 正好乔尔弄完了手里的活,见关悦群还站在原地,笑了笑,“您放心吧,我没事的!时间也不早了,您再收拾一下那些日用品,等下就会有车来接我们了,我……” 她顿了顿,才说,“我去一趟江律声的公寓。” 关悦群没有阻拦,当然,在想通了一些事之后,她也不会再想去干涉女儿的任何决定。 乔尔提着自己准备好的保温盒,直接打车到了米兰公馆的公寓,用指纹的密码锁开了门。 清晨5点,空无一人的公寓显得有些寂寥,乔尔放下东西,走到卧室左边的床头柜旁边,那里面还安静地躺着一个精致的项链盒子,当时江律声帮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之后,盒子就一直放在这里。 他告诉过自己:我随时做好了把你娶回家的准备,只要你说你愿意。 只是现在,她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摘下项链,放回盒子里,再拉上抽屉。 既然她注定不是这根项链,或者说那个戒指的主人,那就跟随所有回忆,都一并留在这里吧! hyi9 【241】让她走! 罗思昶很准时,早上7点不到,他的车子就已经停在了玫瑰苑小区的门口。 车子是一辆低调普通的黑色大众,没有带司机或者任何助理,连乔尔一家的三个行李箱子都是他亲自搬上后备箱的。 关悦群并不认识罗思昶,因为少年时期的那段恋爱,他们本就是在瞒着父母的状况下偷偷进行的,乔尔也没多讲,只是在迎上关悦群略带诧异的眼神时,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他们以前的同学关系。 从家里到机场,半个小时的车程里,罗思昶的电话一直没有断过。 乔尔坐在副驾驶,隐约听到对方似乎是说了“检察院”、“协助调查”之类的几个词汇,而罗思昶只是淡然而敷衍地应着,似乎是刻意不想让她听到的意思,他的眼白里有血丝密布,下巴处也长出了青灰色的胡渣,乔尔不禁想起学生时代他那副极爱臭美的样子,大概如今真是被逼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才会如此不修边幅吧。 碍于关悦群跟幸幸还坐在后面,乔尔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了机场,关悦群带着幸幸去洗手间,乔尔见他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斟酌着开口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罗思昶一愣,大概是没有料到,像他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到了今日,竟然还能得到乔尔的一句关切。 “还能应付。”罗思昶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乔尔看来实在勉强而僵硬,“就是把以前没能遭受到的那些报应,都还回来而已。” 他的口吻有些故作轻松。 乔尔没接话,更何况,自己即将要成为一个从江律声眼皮子底下开溜的“逃犯”,对于他的处境也帮不上任何忙。 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触发起了一个女人的同情心,罗思昶多少是觉得有些尴尬。 眼看着安检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他还是释然地笑了笑,说,“小尔,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句道歉你对来说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但我还是想说,真的很对不起,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你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至少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受束缚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顿了一下,嗓音似乎都有些哽咽,“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还是希望到了那边之后,你能开始一个新的生活。至于我自己……呵,现在我也想通了,如果注定是不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我怎么努力,注定还是会失去的,当然我不是说打算就此放弃罗氏,只是这一次,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来守住它。” “是吗?”话落,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低沉而凌冽的男声,“只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极为平淡无波的语气,可一字一句,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气场。 乔尔不由地怔住,周遭的时间跟空间都仿佛因为那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而定格,因为在第一时间,她就清晰无误地辨认出来,那是属于江律声的声音。 他……不是在a市开会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就见到江律声站在离自己一米左右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她清晰可见男人眼神里的那种平静无波,一如他刚才说话的口吻,只是那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一点别的情绪。 没等她分辨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对望的视线忽然被掐断,因为罗思昶手臂一伸,已经将她彻底护在了自己身后。 好歹也是在商界混迹了整整4年的人,这点人脉跟手段,罗思昶当然还是具备的。 早在乔尔下定了要离开宁城的决心时,他就已经暗中调查过江律声的行踪,确定他要去a市开一个重要会议,而回程航班是在今天上午10点,所以才会把乔尔离开的航班定在上午9点,以此错开两人的时间。 所以当他见到本该在a市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宁城机场,脸色之差可想而知,语气自然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指着他就说,“江律声,你什么意思?” “趁我不在,想把我的女人偷偷弄出宁城,还反过头来问我是什么意思?”江律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甚至从刚才开始就抿成直线的薄唇还勾勒出了一个深邃的弧度,笑道,“到底是你记性太差,不记得订婚宴上我给你的警告,还是因为罗氏的烂摊子不够你忙,觉得太闲?” 提到罗氏,罗思昶的情绪就像是被一瞬点燃了导火线。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次罗氏毁灭性的危机,根源就在于江律声,因为他知道了当年自己出卖乔尔的初夜换取利益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可能容得下自己,而毁灭罗氏,就是最为直接跟彻底的方式。 若是为了弥补乔尔,那他无话可说,可被江律声这一番话给奚落的,罗思昶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才保下来的罗氏,在他眼中就如同是一个可以随时踩在脚底下的东西。 “江律声,罗氏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我绝对不允许你干涉小尔的自由!” 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一些,他再也克制不住脾气,上前两步就想要攥住江律声的衣领,只是他的举动太过明显,再加上江律声的身手也不差,身体稍稍一侧,便被他轻而易举躲开了,罗思昶扑了个空,自然是不甘心,攥着拳头还想冲上来与江律声厮打,结果这个时候,旁边突然冲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三两下就把罗思昶扭到了地上制住。 为首的男人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郑重其事道,“罗思昶,有关罗氏集团的税务问题,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罗思昶哪里肯配合,可无奈的是,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而且轮力气,他也抵不过这三五个训练有素的执法人员,挣扎了好几下没能成功,他才放弃了抵抗。 可临走前,那双赤红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江律声,嘶吼道,“你……你放过小尔,她已经不想继续待在你身边了,让她走!” 狂躁的嘶吼声,终是渐行渐远。 乔尔拎着呼吸,从头到尾都没见那人有过任何情绪的起伏变化,可她却能明显地感知到他在刻意压制的愤怒。 hyi9 【242】心怀希冀地看她演戏 她想,江律声确实是应该生气的吧? 昨天还在若无其事跟他打着电话的女人,一转眼却早已做好了彻底离开他的准备,甚至还抓住了他去a市开会的时机,弄好了假护照,想要做到不动声色且无迹可寻。 没有人会愿意遭受欺骗,更何况是被自己所深爱的人,乔尔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她还是做了。 两相对望里,乔尔的目光惊蛰了似的,伴着心虚,却又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没法从他身上移开。 “爸爸!”短暂的僵持,被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 幸幸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就见到了站在妈妈旁边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连忙蹬着小肥腿从外婆的怀里跳了下来,一溜烟地跑到了江律声身边,一把抱住他的长腿,仰起小脸看他,语气间都是遮掩不住的欣喜,“咦?爸爸,你现在工作不忙了,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美国了吗?” 小孩子说话通常都是不假思索的,可却往往也是最真实单纯的。 这句话里无不在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乔尔不仅欺骗了他,还利用他对孩子撒下了一个美好的谎言。 周遭的气压似乎都因为这个天真烂漫的声音而一瞬降至冰点,乔尔动了动有些泛白的唇,尽管心里是一团乱麻,还是觉得应该跟江律声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就见男人稍稍弯腰,极为冷漠地抓开幸幸抱住他的手,而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整个过程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那双冷峻漆黑的双眸,都吝惜地未曾多看乔尔一眼。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对于她这个欺骗了自己的女人失望透顶吗?还是说在他已经知情的情况下,仍是给她自由选择是否要继续离开的权利? 可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了,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幸幸这时瘪着一张小嘴走了过来,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抓着妈妈的衣摆问道,“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理我?” 乔尔愣了愣,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他才4岁,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处在一片美好的阶段,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纠葛根本就不是他能想象的,要她怎么对着这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说出“你所以为的爸爸其实叔叔”这种话? 在她出神的片刻,有人已经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你爸不喜欢坐飞机呗!” 乔尔循声回头,宋聿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正双手抄兜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她的眼眸里闪过微微的诧异,幸幸有些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是被他这句话给哄住了,又问,“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坐飞机?” 宋聿炀正好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幸幸面前,摸了摸这小豆芽菜的脑袋,一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你想想,坐飞机多可怕呀!万一飞机掉下来了,那小命岂不是就不保了,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痛,你还让他坐飞机,你说他该不该生气?” 幸幸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领悟力还是蛮强的,扭头就对妈妈说,“妈妈,那我们不去美国了好不好?既然爸爸不喜欢坐飞机,我们就留在这里陪他吧!” 乔尔,“……” 不得不说,宋聿炀对付孩子还是挺有一套的,不仅哄得幸幸一愣一愣的,而且三言两语就让他连美国都不想去了,恐怕,这也是宋聿炀想要对自己表达的意思吧? 关悦群一直就站在旁边,虽然不认得宋聿炀这张脸,不过听他说话的意思,也知道是要替江律声来跟乔尔单独聊一聊,索性就直接抱起了幸幸,给他们腾出空间来,“你刚才不是说要吃肯德基的吗?外婆现在带你去吃,让妈妈跟叔叔说会儿话。” 幸幸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不过还是轻易被“肯德基”三个字给诱惑了,再加上妈妈肯定不会趁着自己去吃肯德基的时间偷偷溜上飞机,所以还是蛮放心的,屁颠屁颠就跟着外婆走了。 宋聿炀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头一回给人收拾这种烂摊子,也觉得头疼无比,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只能轻咳两声,斟酌着开口,“阿声还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尔冲他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聿炀侧头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蛋,叹息道,“昨晚,a市那边的会议,被他硬生生提早了一天,昨天下午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人确实是刚到a市,但是傍晚6点开完会之后,直接就回来了,当时我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事他这么急,只不过……” 大概是顾及乔尔的面子,他顿了顿,直接跳过了这一句,“其实你不说,阿声也早就得知了你打算离开宁城的事情,上回你生日那天,失魂落魄地从医院走出来,事后,他就去找过罗思昶的未婚妻,你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巴不得阿声能够对罗氏手下留情,所以对他的问题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再后来你去找了江律宁,这些事情哪怕你做得再小心,只要阿声想知道,你也瞒不过去,他之所以没有跟你说破,大概也是在给你一个足够缓冲的时间,我多少还算是了解他这人的,要他亲自开口,说那些让你不顾一切留下来跟他在一起之类的话,他做不到,但他确实有想办法在挽留你,去a市之前他刻意没跟你见面,让你在家等着他,无非也是希望你能因为那没见到的最后一面而改变主意,不过你去探监的那一次,算是意外吧,在事情办成之前,阿声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些,结果那天我没想到还能在监狱遇到你,原本想的是顺水推舟帮阿声一把,不过看来——” 他耸了耸肩,笑得有些无奈,“还是没能让你改变主意。” 乔尔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之所以没能说破,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挽留她,难怪那天他会问她,会等自己回来的吧?那样恳切而不确定的态度,几乎不像那个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江律声,他一直都心怀希冀地在看自己演戏。 而她给他的,却是致命性地一击啊。 【243】事情没那么严重,阿声也没那么弱 喧闹里的机场里不断有人来人往,乔尔站在原地,落地玻璃外分明是阳光璀璨,她却冷得手脚都在发颤。 像宋聿炀这样见惯了风月的男人,自然是没有办法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虐恋情深,可看着乔尔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伸手想着上前扶她一把,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不太合适。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悻悻地收回了手,劝道,“我说这些话,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当然我也知道,你有你的处境跟立场,要你一时之间完全消化掉这些事情,再若无其事地跟阿声生活在一起,的确是很困难,阿声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开始才没选择告诉你,其实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考虑,他无非也是不想让你承受太多,能背负的、能解决的,他都想替你一一做好,可你知道了真相,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要跟他一同面对,而是彻底逃离他,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乔尔啊,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才是最伤自尊的事情。” 宋聿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张本就清汤挂面的脸蛋,此刻更显苍白羸弱。 这大概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去触碰感情的原因,因为越是深爱一个人,就越是容易被对方牵引着情绪,眼前的这一对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想归这么想,宋聿炀见自己也劝得差不多了,斟酌了一下,还是提议道,“回去跟他好好谈一谈吧!” 乔尔微微诧异,见他忽然挑起眉头,抿着唇角淡笑了一声,“怎么?都被当场抓了包,难道你还想着走不成?” 其实乔尔倒真没这个意思,原本离开宁城的初衷,也不过就是为了彻底淡出江律声的生活,可已经到了如今的局面,再走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总结这一次的经验教训,如果江律声真要追究,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尔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不过很快被宋聿炀打断,“那是什么意思?哎哟喂我的乔姑娘,都这个时候了,那套别别扭扭的就别整了,你瞒不了我这双眼睛,我知道,你对阿声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你是想着,自己夹在那两兄弟中间,很容易成为阿声的软肋是不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至于阿声嘛,就更没你想的那么弱,要不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他不高兴了我也跟着遭殃,我这可都看了他一个多礼拜的脸色了啊!” 宋聿炀装起可怜来还一套一套的,莫名戳中了乔尔的笑点,只是她心里还有疑虑,“那幸幸跟我妈……” “我都会安顿好的,还有孟雯茵那边,我也还保着密呢!” 原本宋聿炀倒还真打算过,去孟雯茵那边套点儿什么话出来,不过一想起那女人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乔尔打算离开宁城的消息,那还不得被她闹翻了天?想了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乔尔一愣,倒忽然对宋聿炀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本来在她的印象里,宋聿炀就是那种典型的花花公子,虽然很好相处,但这种性子的人多少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自然不会对什么女人长情,不过从他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来看,倒还是挺把雯茵放在心上的。 乔尔笑着挽了挽耳廓的长发,“谢谢。” 她指的是安顿自己家人的事,还有没有告诉雯茵的事。 不过宋聿炀哪有这个心思听她道谢,恨不得把这小祖宗直接打包坐着火箭送阿声那儿去,挥了挥手,连忙推着她就往机场门口走,“阿声这会儿应该回米兰公馆的那套公寓去了,不过再过会儿就不一定了,你现在赶紧去吧,应该还见得上面!” 乔尔被他推搡着走了一段,正好面前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宋聿炀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拦下,就打开车门把乔尔塞了进去,而后便甩给司机几张百元大钞,对他报上了米兰公馆的地址,就让他发动了车子。 连半点犹豫的时间跟机会都没留下。 眼看着车子已经渐渐驶离了机场,乔尔对着窗外叹了口气,如果说江律宁是横在她跟江律声中间的死结的话,那么无论解不解得开,她也确实应该跟江律声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更何况,哪怕自己不告而别的行为真的伤了江律声的心,但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做这件事的初衷确实是为了他。 就这么心里安慰了自己一路,结果等真正站到了公寓门口的时候,乔尔伸出去按门铃的手却又僵在了半空。 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却又是另一件事,更何况,她还没有忘记不久前的机场里,江律声抓开幸幸的手时那种冷漠而疏离的眼神,是留给自己的。 电梯上方的显示器里,楼层上了又下,下了又上,这个小区的格局是一层一户的,这也就是意味着,在她思考完是敲门还是下楼这个问题之前,不会有人突然打扰,可即便如此,那种安静到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的气氛,对于乔尔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公寓的门口处突然滴滴响了两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乔尔还来不及反应,视线一瞬就跟江律声的彻底碰撞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一如刚才在机场看她时的那般冷然,眼底的一抹猩红里却也透出隐隐的意外。 心虚的感觉还是太过强烈,甚至连过来路上打的那些腹稿都被彻底抛到了脑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他身上的烟味很浓,浓到几乎彻底覆盖了乔尔所有的味觉。 她没说话,大概也是有种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的尴尬,可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却忽然动了动长腿,越过乔尔就要直接跨进电梯。 “等……等一下!” 在他一只脚跨进电梯的片刻,乔尔还是出声制止。 男人的脚步稍有一顿,可在她未能看到的那张脸上,表情却是完全沉了下来,“如果你的想法还是没能改变,那就最好别开这个口。” i8dr 【244】我给你的感觉是恶心? 乔尔愣在那里,即使面对的只是他的背影,男人周身那种冷至冰点的气场,她还是能够感知得一清二楚。 江律声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男人,这一点,乔尔早在4年前就领教过,只是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克制着,或者说,在习惯了被他温柔对待之后,是乔尔一时之间没能适应过来,这种180度大转弯的态度改变。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包包带子,静默的时间里,有些艰难地组织着措辞,半晌才开口,“抱歉。” 除了抱歉,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江律声却清楚的知道,令乔尔所感到抱歉的原因,并非是她会产生那种想要逃离一切的想法,而是光就“离开”这个行为来说,她没能做到滴水不漏。 骨节分明的长指不自觉地收紧,捏成了一个坚硬无比的拳头,手背处青筋的痕迹全部暴了出来,他的声音里更是有掩盖不住的怒意,“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 乔尔提了一口气,在她没来得及说话的空档里,江律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问自答一般,“也对,哪怕是求个心理安乐,你也得来征求我的一声同意,确实是该放低点姿态,你说是不是?” 他的语气很淡,一字一句,却又不偏不倚地戳中了乔尔的痛处。 “对不起,我不该来……” 乔尔的声音有些哽咽,大概真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狼狈过,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嘴,仓皇逃离时,手腕却忽然被人牢牢扣住。却被人牢牢扣住了手腕。 江律声的力道很大,拉扯间乔尔痛得都拧起了眉毛,却忽然听见他用极冷的声音吼道,“这次又想逃?除了逃避你还会做什么!乔尔,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宁可直接弃权也不给我一次保护你们母子的机会?” 乔尔看着他那双赤红的眸子,那里面,愤怒跟失落的情绪兼具,她吸了口气,勉强把眼眶里那股酸涩的感觉给咽了回去,“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很早你就知道,对吧?很早你就知道幸幸的爸爸是江律宁,可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既然想隐瞒,那又为什么不隐瞒到底,为什么偏偏让我知道?是,我确实是想逃避,你要让我怎么去面对如此恶心的真相,每天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的男人,是我儿子的亲叔叔?” 江律声明显是愣了下,“你说什么,恶心?知道真相后,跟我在一起你的感觉就是恶心?” 他承认,自己最初隐瞒乔尔的时候,确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知道这女人胆子小,思想也保守,一时之间可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既然是答应过乔尔的事情,他也不至于会反悔,所以兀自想着,等处理完了江律宁那边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稳定一些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来讲,至少也会让她容易接受一些。 可听听这女人现在说了什么? 恶心? 她竟然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是恶心? 男人脸上的惊讶一瞬又被狂躁的怒意所取代,从来都是高傲无比的男人,什么时候还被人用这么低劣的词汇给形容过? 江律声伸手,直接就捏住了乔尔的下颚,毫不怜惜的力道强迫她抬起头来,声音冷得几乎可以冻人骨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乔尔抗拒地拧起细眉,连日来的压抑情绪,让她似乎已经养成了这样的小动作。 其实刚才她口中的“恶心”二字,并不是江律声所理解的那个意思,这大概也是男性思维跟女性思维之间普遍存在的差异,这个世界,本就是对女人的道德要求会更高,让她感到恶心的并非是跟江律声在一起的感觉,而是她自己。 忽然就觉得很累,甚至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误会都懒得去解释,大概真是人到了绝望之境,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受吧? 江律声蹙起眉头,盯着她苍白羸弱的脸蛋,终是稍稍放缓了语气,“说话。” “江律声。”乔尔低低地叫了他一声,过度平静的眼波里闪过一丝疼痛,欲言又止了几次,她还是说,“不如我们分开吧!” 尽管她的声音跟脸色一样虚弱,可这句话无疑还是对江律声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力,他的表情僵在那里,嘲讽多过震惊,在感知到她眼神里的决绝之后,才熄了一半的怒火又再度燃烧起来。 或许从别人的角度看起来,他跟乔尔之间的这种关系确实不道德,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因此而动摇过对这段感情的信念,是他江律声的女人,那就一辈子都是。 更何况,能不能招惹,他都惹了,就算分开,能改变他们之间已经做过爱的事实? 他的眼底有乌云密布,那里面如同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一触即发。 乔尔没敢仔细去看,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是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的可能,见江律声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以前我就觉得,我跟你之间阻隔的东西太多,不合适,可那时候还会天真地去想,不如就跟随自己的心,放手试一次吧,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呢!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不合适的人注定就是不合适的,哪怕尝试再多,到头来的结果也还是一样,不对,应该是比以前输得更惨吧?要你真能瞒我一辈子那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了,心里没办法过去这个坎,也不想再夹在你们兄弟之间当什么炮灰,这几天,看着我若无其事地演戏,你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是……” 说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两片冰凉的薄唇忽然贴了上来,将她余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儿。 乔尔被这突如其来落下的吻给怔住。 不,这根本就不是吻,而是狂躁的,强势霸道的,带着怒意的惩罚。 ibt9 【245】这辈子,我没打算放过你 唇瓣上很快传来一阵明显的痛觉。 乔尔拧了拧眉,哪怕知道令他此刻勃然大怒的原因,身体出于本能的反应,还是极为抗拒地想要推开他。 不过她毕竟只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哪怕是卯足了全力,那点抵抗的力度对于江律声这个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他一只手禁锢在乔尔的腰间,另一只手扣着乔尔的后颈,见她明明动弹不得,却仍是一副拼了命想要挣扎的样子,眼神寸寸就阴冷了下来。 从施桑桑口中得知乔尔已经知道一切事实以来,他没有一天觉得心是安稳的,亲眼看着她筹划离开,却还要在自己面前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比她对着自己歇斯底里地发泄更让人束手无策。 他也想过,是否该同她挑明,而后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可每次见到乔尔那种生怕被他看穿时小心翼翼的态度,喉咙就如同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一个女人,抛弃一切道德的枷锁,只为了跟他在一起?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分开。 江律声甚至还想过,如果自己这些天的举动没能让她改变主意,那么去美国,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江律宁不会在他们母子身上做文章,等他处理完这里的一切,再回来也可以。 可按兵不动那么多天,等来的结果不是她为了自己留下,而是在被戳破了一切的伪装之后,她亲自上门的一句“分开”,平静而决绝。 江律声没有停止,甚至大有来势汹汹之意,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更是重重收紧,仿佛稍一松开,怀里的女人就会消失不见。 乔尔有些承受不住,可挣扎得越是用力,男人禁锢她的力道也越发加重,被迫吻了一阵,乔尔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的气息都好似被他彻底抽干了似的,全身都绵软了下来,只剩下经受过暴力对待的嘴唇在火辣辣地疼着。 晕晕乎乎之中,乔尔感觉到江律声提着她的腰走了两步,然而耳边就听到了熟悉的“滴滴”两声,似乎是他用指纹打开了密码锁,又将她抱了进去。 乔尔被江律声抱着坐到了餐桌上,视野里目之所及的一切,仍是跟她清晨过来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连她早上带过来的那份用保温盒装好的煎饺,也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客厅的沙发上似乎还扔着一套换下的衣服,但她没能看得太过清楚,因为江律声的吻又再度落了下来。 不同于刚才在门口时那种逞凶作恶的样子,这一次,他似乎是放轻了动作,可哪怕再是温柔的动作,触碰到乔尔嘴唇上已经肿起的地方时,仍是让她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也正是这点疼痛在清晰地提醒着她,自己跟江律声此刻都在做些什么。 抵触的动作依然没停,挣扎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了到了谁的手,总之忽然“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乔尔的余光就看到自己原本放在桌上的那盒煎饺已经四散,还有一个滚落到了男人的脚边,他正要往前来按住她的肩膀,结果脚步移动的时候,正好是不偏不倚地踩在了那个煎饺上。 明明只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可乔尔得承认,那只踩在地上的脚,仿佛也在同时一并踩住了自己心脏处最柔软的部分,她再也忍不住,趁着江律声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片刻,卯足全力一把推开了他。 粗喘着吸了两口不属于江律声的空气,她本能地伸手擦了擦自己嘴唇上被咬破的地方。 结果这个举动落在江律声眼里,他的眸光更是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就直接捏住了她的下颚,“接个吻就让你觉得受不了了,恶心?” 乔尔一愣,其实她倒真没有这个意思。 哪怕动过无数次要离开他的念头,身体却早已习惯了这个男人的一切,甚至,在刚才的那个吻里,几乎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沉沦了。 可总有无情的现实会打败她,提醒她这有多不应该。 乔尔没有回答,交握在膝盖上方的双手却攥得极紧,否认,却同时也是一种默认。 静默的时间似乎被拉得格外的长,居高临下的角度里,江律声眸光带冷地看她,怒极了反笑,“觉得恶心那就给我忍着,因为这辈子,我没打算放过你!” 说完,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顺势往前一推,乔尔倒在了餐桌上,他直接伸手拽下了乔尔身上穿的那条牛仔裤。 本来是因为要出远门,所以乔尔特地穿了一条款式比较宽松的牛仔裤加白色t恤,长途跋涉的路程里,宽松的款式比较不容易觉得勒紧,可江律声粗暴的动作,还是摩擦到了她腿部柔软的皮肤,乔尔有些疼,拧起眉头想要出声时,上半身的白色t恤却忽然“刺啦”一声,被撕成了两半。 早晨的光线盈盈,从纱质窗帘的细缝中雀跃进来,投射在那抹娇小柔嫩,却是瑟瑟发抖的身体上。 乔尔抱臂缩成一团,大概是真的没见过江律声如此凶狠残暴的样子,一时之间,那双清澈漆黑的瞳仁里遍布害怕的情绪。 脑子里恍恍惚惚的,竟是想起4年前爸爸被警方带走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缩在门后,透过一条细细的门缝去看外面的场景,记忆里那双怒意狂烧到恨不得吃人的眼睛,逐渐清晰起来,影影绰绰的,竟是跟如今自己面前的这双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低泣,几乎是在哀求,“……不要,不要……江律声,我不要!” 殊不知,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更是戳到了男人心里的某个痛处。 “就真的这么恶心我?”江律声的苦笑里闪过一丝受伤。 他立在桌前,复杂的眼神里兼具心疼跟怒火,最后,占据了上风的还是后者,男人手一扬,没挑地方,扯掉领带就直接覆身压了上去。 互不配合的欢爱,注定对于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乔尔只觉得身体都被劈成了两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几乎贯穿了她所有的感官,最后才被慢慢淹没在绝望里,即将昏迷过去之前,她隐约听到江律声在问她,嘲讽而冷漠的语气,“你跟江律宁只做过一次,跟我做了多少次,数的清吗?” 【246】林素彬的逃离 宁城郊区的旧公寓楼里。 傍晚5点一过,外面就准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林素彬已经在这里住了多年,听声音也知道,是外面负责看守她的人来换班了。 木质的门板隔音效果并不好,很快,外面就传来男人们的交谈声。 “这大热的天,守在这栋破楼里可够呛啊!” “可不是嘛,你说里面那至少有空调吹着,咱们外面不仅要受热,还他妈一堆蛇虫鼠蚁总往老子身上叮,我可是把最热的12个小时给你熬过去了啊,你这到明天一早的还比我凉快不少。” “凉快个屁!”前来换班的那个男人表示不服,“老子热得连眼镜都戴不住,沾了汗老往下掉,为了里头那个女人,还特地去弄了个隐形呢。” 另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这个四眼佬怎么今天就剩了俩,哎,你也别老‘里头那个女人’、‘里头那个女人’地瞎叫,给我看紧点,现在宁少他们两兄弟正斗着法呢,她可要紧得很,千万别让人给跑了!” “得了,看了整整4年,也没见她什么时候跑过,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那两个人在外面又聊了几句,其中一个打着哈欠就走了,林素彬凭借声音辨认,留下的那个,应该是那个四眼佬。 可他们刚才说的,宁少两兄弟正斗着法,而她又要紧得很,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律宁这人生性阴狠歹毒,又一直把江律声当成死敌,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会爆发,早晚的事,可让林素彬心有戚戚的,却是后半句话,难道说,在他们兄弟的对峙中,江律宁打算拿自己来作为对付阿声的有利武器吗? 不,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她应该怎么办,想办法逃出去吗? 门口处有人守着,而自己所住的位置在三楼,即使不算是特别高的楼层,但对于林素彬这种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千金小姐,也极具难度,况且哪怕自己真有这个本事爬出去,怎么可能不动声色瞒过外面的看守呢? 林素彬正挖空心思思索这个问题,房门忽然咔擦一声响动,她一愣,转头就见到那个四眼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客厅里面,“你……你干嘛?” 脑子里想着逃跑的事情,林素彬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不过四眼佬倒是没起任何疑心,因为他第一天戴隐形眼镜,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总是伸手去揉,自然也留意不到林素彬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 皱着眉头又拧了两下,他才把视线搁在林素彬身上,“还能干嘛,不想吃饭了?!” 原来是到了时间进来送饭的…… 林素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懊恼自己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兀自镇定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问了一句,“四眼哥,你的打火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四眼佬似乎是对女人极不耐烦,“你又想干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林素彬见他要发火,连忙摆了摆手,“这不是天气太热,蚊子又多嘛,我想借火点个蚊香而已。” 林素彬生来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脸蛋,再加上那种细声细语又透着一种怯懦的嗓子,倒是让四眼佬的火气顿消大半。 不过他替江律宁做事挺多年了,深知他的脾性,自然也不敢对他关押在这里的女人起什么歹念,低头的时候正好又看到林素彬一双又细又白的小腿上,确实是有几个被蚊子叮咬过的痕迹,衬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尤为显眼。 想想也只是借个火,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四眼佬心一软,随手就从裤袋里摸出了打火机扔给她,“赶紧点,点完了老子还要抽烟用呢!” “哦哦,好的!”林素彬接过,果然只是当着四眼佬的面,用打火机点了一根蚊香,便又还给了他。 等人关上门退出去之后,林素彬这才小心翼翼地朝门口处看了一眼,转身回到了卧室,打开了窗户,这个小区年代久远,窗子外面并没有安装防盗窗,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还是挺瘆人的,而且地上还有许多楼上窗户敲碎的玻璃渣子。 这大概也就是江律宁没有对此设防的原因,因为一旦不小心摔下去,必死无疑。 可林素彬又想,如果自己连尝试一次的胆量都没有,那么也许这辈子就注定要被囚禁在这栋破楼里。 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床单以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打结连成一条绳索,将其中的一头绑在床脚上,另一头沿着窗户抛下,又辗转到浴室,将花洒的水声开到最大,这才轻手轻脚地将椅子跟方形餐桌以及屋子里所有其他的易燃物品都堆到了门口。 外面的四眼佬似乎是在打电话,林素彬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见他似乎是还走远了些,便又从床头柜里拿出半瓶消毒酒精,洒到了门口那堆东西上面,这些年江律宁每次来找她的时候,没少动手打得她伤痕累累,所以酒精跟消毒棉这类的应急的医药用品,倒是还给她剩了些,正好派上用场。 等小心翼翼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把刚才的那盘蚊香扔到了地上。 火星遇到酒精,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再加上夏天的天气干燥,这老屋子又是木质结构的,火势很快就愈演愈烈起来。 林素彬退居卧室,听到外面的四眼佬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很快就砰砰地开始撞门,那扇老旧的木门没两下就被他撞开,当然林素彬也没想着靠那扇摇摇晃晃的门来抵挡多久,况且这个时候,火势已经从门口处蔓延到了客厅,连同窗帘还有布艺沙发都已经开始燃烧。 “臭婊子,你他妈敢骗我!”四眼佬怒气冲冲的声音很快传来。 林素彬心脏一缩,到底还是带着几分害怕情绪的,可是很快,她就听到四眼佬极为痛苦的一声惨叫,紧绷半天的心脏终是松了松,因为她知道,塑料质地的隐形眼镜,遇到高温会迅速熔化,如果四眼佬在这种高温带火的环境下硬闯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毁了他这一双眼睛。 她抓住机会,就在这个时候翻身爬到了窗外。 【247】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坚持吗? 乔尔恢复意识的时候,鼻息间满是一股浓烈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得知自己身处在医院的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记忆里那男人凶狠要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遍一遍,仿佛是要让她刻意记住那种疼痛的感觉。 “小姐,你醒了?” 大概是感知到了她的动静,旁边的护士小姐微笑着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温度计,朝她嘴里送了过来,“药刚才上过了,现在测一下体温吧?你有点发烧。” 护士小姐还是挺训练有素的,又或者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待久了,早已见怪不怪,总之看着乔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泰然自若。 乔尔脸色窘了窘,最终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任由护士给她量了体温。 “37度9。”护士对着阳光查看了一下上面的刻度,“还没有完全退烧,不过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乔尔一听她说到“昨天”,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一天,偌大的病房里不见那个男人的踪迹,让她松一口气的同时竟浮起几分莫名的失落感来。 护士见她的视线落在门口处,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找人,毕竟是住了院的病人,要是真连一个探视的人都没有,那还真是挺让人失落的一件事,便跟她解释,“昨天下午有个50多岁的阿姨来看过你,今早也来了,不过你一直不醒,她说她下午还会过来的。” 50多岁的阿姨? 乔尔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关悦群,她……已经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了? 其实从内心而言,她并不愿意让关悦群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怕她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原因,而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怕她会失望吧? 她不过就是一个最平凡普通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甚至可以接纳她最为抵触的人,可这样的结果,必定也不是关悦群所希望看到的。 在病房里忐忑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等到敲门声响起时,乔尔下意识地朝门口方向望过去,看到的却是推着轮椅进来的吴曼丽。 乔尔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下,惊讶掩饰不住,“吴女士?您……怎么过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以江律声那人的性子,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让关悦群过来,而刚才护士小姐口中那位“50多岁的阿姨”,指的也是吴曼丽,只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地理解错了人家的意思。 吴曼丽听她对自己客气的称呼,眉头还是忍不住轻微地蹙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推着轮椅进来,“一段时间不见,你倒对我生分起来了。” 乔尔一愣,印象中吴曼丽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自己,所以此刻突然的态度转变,倒还真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以至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笑了笑转移话题,“您要喝水吗?我去倒一点。” 吴曼丽的腿脚不便,这些事情自然该是由她这个晚辈来做。 不过乔尔倒还真是忘了,自己也才刚因伤住院,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结果一不小心就牵扯到了下面的伤口,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好似钻心,她没忍住,一下子就拧着细眉痛苦地“嘶”了一声。 吴曼丽连忙推着轮椅上前搀扶,“你还好吧?” 乔尔的脸色就更尴尬了,因为吴曼丽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对发生在自己跟江律声身上的事情,是知情的。 吴曼丽确实是知情的,不仅如此,此刻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乔尔的病房里,自然也是受了江律声嘱托的。 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儿子沉默地站在乔尔病房外面的走廊上,一脸自责又懊恼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直叹气,自己这些年来虽然跟儿子的接触不多,不过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母子连心,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眼里的痛苦呢? 吴曼丽也不是什么消息不灵通的人,自己的儿子跟乔尔所在的矛盾之处,她当然也已经通过阿宗了解了。 起初的时候她还怀疑过,乔尔的儿子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亲孙子,毕竟从当是乔尔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来判断,确实是跟阿声小时候太过相似了,那之后她便被人推下了楼梯,吴曼丽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来,就更是在病床上一躺数日,哪怕真想再去做什么调查,也是有心无力。 再后来,便是得知了乔尔儿子的生父是江律宁的事实。 其实对于从莉的这个儿子,她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才对乔尔做这样的事,不过这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小孩儿跟阿声相似的原因了,侄子跟叔叔,有着血液关系的至亲,哪有不相似的道理呢? 可也正是这么一层微妙而尴尬的关系,才会让他们之间的问题越发被激化。 吴曼丽自知没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儿子的决定,想了想,还是推着轮椅绕到了饮水机摆放的位置,那下面的消毒柜里就有玻璃杯,吴曼丽拿出两个,又倒满温水,这才遥控着轮椅回到原来的位置,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乔尔。 “谢谢。”乔尔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吴曼丽看了一眼靠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宽大的病号服并不能完全遮盖住她娇小的身躯,从领口处望进去,多少还是能看到她锁骨下方禁忌而暧昧的红痕,趁着雪白的肤色尤为明显。 同样都是女人,吴曼丽哪会不知道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替阿声辩解什么。”吴曼丽叹息了一声,见到那双捧着杯子的葱白的手,在听到“阿声”二字之后,似乎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忽然流露出几分心疼的目光来,“让你原谅他的话,我更说不出来,其实说真的,从一开始我就不看好你跟阿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阿声他弟弟在这之中的角色,只是觉得光就林家那些事,横在你们中间也是够呛,但是当时你告诉我,因为阿声的坚持你们才走到了那一步,所以你也想坚持看看,我现在倒是挺想问问你的,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再坚持下去吗?” 【248】找到林小姐了 吴曼丽讲话的口吻还是挺温和的,并不是来兴师问罪,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可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反倒是让她变得举棋不定了。 从下定决心要离开宁城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就已经在她心里显而易见了吗?可为什么等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又让她有种瞬间被堵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 病房外的走廊上,有一抹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似乎也是在一同等待那个迟迟未决的答案。 这种高级的病房区一般是不允许吸烟的,此刻江律声却烦躁得有些忍不住,从西裤口袋里摸了烟盒夹到指尖,病房里那道异常熟悉的女人声音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让他手里想要点烟的动作倏地一顿。 “……我不知道。”她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给出的却也只是如此模棱两可的一个答案,“但是我想,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完全由‘打不打算’就可以决定的,还有‘应不应该’,如果是从后者的角度考虑,那我只能说,我跟他,太不应该了……” 男人眉峰微蹙起,那根夹在指尖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褶皱,他再没了抽烟的兴趣,干脆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秦路就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见他一脸山雨欲来般阴沉的脸色,想要跨出去的脚步就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江总此刻正为了乔小姐的事情而伤脑筋,这个时候上去,不是明摆了往枪口上撞吗? 不过,自己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内容,也不是小事,秦路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想到事关重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一闭心一横,上前叫他,“江总。” “什么事?”果然,又冷又不耐烦的语气。 秦路对此倒也见怪不怪,反正江总的心情也得视他跟乔小姐之间的状况而定,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秒,秦路便迅速抛掉,恢复了正色,说,“是有关林素彬的事情。” 林素彬? 果然,这个话题足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他松了松自己胸前的领带,透过病房门口的那条缝隙朝里看了一眼,这才稍稍走开了一些,问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秦路自然是提前做好了功课的,这会儿立马就汇报,“昨天晚上的时候,锦茂集团名下一块地皮上的废旧公寓楼突然发生了火灾,还造成了一人受伤,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外号叫‘四眼佬’,是江律宁手底下办事比较得力的一个,本来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值得怀疑的是,四眼佬受伤的部位竟然是眼睛,什么样的火灾能烧到眼睛里去?所以我想到,那个废旧的公寓楼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关押林素彬的地方,而无缘无故发生火灾,大概也是林素彬为了自救出的下策,考虑到她人单力薄的,走不远,所以我派了人沿着废公寓附近可以躲避的地方去找——” 说到此处,秦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律声的脸色,那双深沉而疲惫的眼眸此刻透出一种晦暗不明的阴霾,他才继续道,“果然,就在那旁边的一个芦苇荡里找到了林小姐。” “人现在在哪儿?” “林小姐身上有多处划伤,我已经安排了人先过来医院,想必这会儿应该到了。” ** 今天的天气似乎是特别的好,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伴着微风,吹得树叶有些慵懒地沙沙作响。 林素彬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从那个像地狱一般的地方逃出来重获自由,所以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生怕一闭上,眼前这种充满自由气息的画面就会消失不见,然后等她再度睁开的时候,就又回到了那栋暗无天日的旧楼里。 那种每天扳着指头等死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一天也不想再继续! 一旁的护士见她半天没吭声,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的。 说实在的,自己当了护士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病人,手臂跟大腿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连带衣服裤子都被摩擦得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些什么事,再说她那身衣服,很普通的牌子,而且看那款式都是好几年前的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穿着平价衣服又狼狈至极的女人,进医院走的还是vip通道,这个所谓的vip通道,在宁城所拥有的人屈指可数,不仅享有优先权跟保密权,甚至你翻遍全院上下,都找不出这个人的任何病例。 护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也知道眼前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所以还是拿出了百分百的服务热情,悉心提醒道,“小姐,清洗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就告诉我。” 林素彬心思压根不在那些皮外伤上面,当然比起被囚禁的4年来说,那点小伤小痛,也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不过她还是感激地冲护士笑了笑。 护士见她没有多少说话的欲望,便也识趣地闭了嘴,专心给她处理伤口。 她身上的大小伤痕还是挺多的,不过因为都只是擦破皮的程度,处理起来也是挺简单的。 护士很快就替她消毒上药并且包扎完毕,端着医用托盘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急诊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护士所站的位置正对门口,先愣了一下,大概是在医院这样枯燥的工作环境里待久了,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成熟又迷人的男人,以至于她脸颊微红,心脏都忍不住加速跳动了几下。 不过在这个病房里,显然还有一个人的情绪比护士小姐来得更为激动。 林素彬有些怔住地缓缓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想着,应该是有整整4年了吧? 尽管她始终不曾忘记过这张脸上的每一寸细节,但比起无数次在虚无缥缈的梦境里,此刻的江律声,却是真真实实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林素彬顾不得腿伤,直接冲到了男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再也忍不住地失声恸哭出来,“阿声……” 【249】阿声,这位是…… 江律声高大的身躯,被那抹羸弱不堪的身子撞得微微抖动了一下。 不是第一天知道林素彬还活在这世上的消息,可亲眼所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林大小姐,变成了如今这副凄怆无比的样子,说内心毫无触动可言那是假的。 这种触动并非是出于情爱,而是因为责任,因为无论如何,林素彬在遭受过那样的事情时,身上贴着的,是“江律声未婚妻”的标签。 男人的手稍稍僵了片刻,在不知道是该拍拍她的肩膀安抚,还是伸手推开的时候,他最终选择了落回口袋。 一旁的女护士原本还心花怒放得很,见到这两人亲密抱在一起的姿态,瞬间就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端起装着镊子跟酒精棉的托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林素彬哭了好一会儿,才发泄完自己心里的委屈,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她倒觉得自己一见面就抱着阿声痛哭流涕的这个举动还挺丢人的,松开的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嗓音仍是带了几分哭过后的沙哑,“对不起阿声,4年没见你,我太激动了,有点失态……” 江律声低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医生才刚刚处理过,林素彬身上暴露出的皮肤里,也有未能遮盖住的淤痕,看着触目惊心,想来也是逃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让她再把痛苦的过程复述一遍的事情,江律声不会去做,不过对于林素彬,哪怕是在4年前,他也不带半分男女之情,就更别说现在了。 所以他只用关切之中带着几分距离的语气问道,“身体都检查过了,医生怎么说?” 林素彬闻言,心头一喜,毕竟这话还是代表了几分关心跟在意的,“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小伤而已。” “还是多住两天院多观察一下吧。”江律声顿了顿,其实想要问她的事情不少,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体跟精神状况,还是没能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出口,眸光流转,很快便切换了话题,“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再帮你通知你的父母。” 其实他的本意倒只是为了告知林毅鸿夫妇,女儿尚在人世的消息,可林素彬的脸色,却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倏地变了变。 “能不能先别告诉他们?”她眼神里的光明显是黯淡了一下,然后撑起一个苦涩的笑脸,“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现在是这副鬼样子,况且我知道,你肯定也有很多话想问我的,所以再晚几天告诉他们吧,这几天我就住在医院里好了,阿声你能不能……” 似乎是顿了一下,她才接着说,“……陪陪我?” 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又是才脱离了江律宁的魔掌,会有害怕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江律声没有拒绝,似乎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因为单从道义上来讲,他对林素彬这个人也是有亏欠的,江律声很快就让秦路去办理了入院手续,走的依旧是vip通道,毕竟林素彬从法律上来说已经是个死人,抹去她的身份信息也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林素彬似乎是很高兴,从急诊室到住院大楼的路上,唇角始终都是微微上扬的,她的性格算是那种比较恬淡娴静的,话不多,不过能够重获自由,重新回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男人身边,脸上所表达出来的那份喜悦还是由衷的。 只不过,这种喜悦很快就被人意外打断。 因为等电梯到达病房所属的那一层,移门缓缓打开时,她看到里面一步之遥的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起来。 其实林素彬对于“乔德鑫的女儿”这个概念,很是模糊,哪怕是在4年她跟乔德鑫的新闻炒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刻意关注过这些,甚至连乔德鑫是否有个女儿都不知情。 可她之所以见乔尔色变,完全是因为江律宁曾经给她看过一沓有关阿声跟一个女人亲密无间的相片,而她几乎是在一瞬就认了出来,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照片里的那一个。 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男人的反应,即使他只是沉默地伫立着,一言未发,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还是很敏感的,光是他眼神里所透露出的那种复杂情绪,就让林素彬一颗心猛地沉了沉。 难道说,江律宁真的没有骗自己? 尽管忐忑不安着,林素彬还是压下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自己已经“死亡”了四年,这期间哪怕阿声真有什么女人,也不是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阿声,这位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因为还控制着幅度,所以并不会显得特别亲密,但还是足以刺痛乔尔的眼球。 ——不仅因为江律声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本该在四年前去世的林素彬。 这样的两道惊雷同时劈在乔尔头上,让她一瞬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她觉得上帝似乎是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让她每每想起都愧疚不已的脸蛋,如今竟又活生生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看江律声的表情,也不像是第一天知道的样子。 她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转头离开未免太过矫情,可真要她若无其事地进去,乔尔却又觉得迈不动脚步,而且自己此刻站的是正对电梯门口的位置,如果不动,那么里面的人也就出不来。 往后挪了挪脚步想要退开一些的时候,江律声却以为她要走开,长臂一伸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乔尔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道一带,本来身体就没恢复,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力气,踉跄两步,整个人已经彻底进入了电梯里。 男人身上的那股烟味似乎是比昨天来得更浓烈了一些,乔尔鼻尖一怵,就听见他在自己头顶上方发问,完全是忽略了林素彬刚才的那个问题,“你要去哪?” 【250】茜茜,跟你是什么关系 即使江律声亲口承认过,他跟林素彬当年的婚约只是基于利益联姻的纽带下,并不具备任何感情基础,可乔尔还是得承认,在看到林素彬的那一刻,除了震惊之外,她是心虚的。 是的,心虚。 因为从来都没想过,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性,所以继4年前被爸爸夺走了清白之后,如今的林素彬,好像又被自己夺走了心爱的未婚夫。 尴尬是在所难免的。 乔尔被扼住的手腕下意识扭动了几下,可那点病怏怏的力气到了江律声跟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她有些气恼地瞪了江律声一眼,男人却不为所动,乔尔没办法,又不愿意继续在这里跟他们耗时间,只能深吸口气说道,“病房里太闷了,下去透口气。” 这一次,江律声倒是没有勉强她,顺势就松开了手,结果这个动作反而是让乔尔有些不适地愣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个林素彬,又觉得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正好这个时候,有其他要下楼的人陆续进了电梯,本就狭小的四方空间,因为有人不断进去的关系而渐渐变得拥挤起来。 推搡中,似乎是有人挤了林素彬一下,她手臂跟背部的地方本就有不少伤口,触碰间不小心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她拧着秀眉踉跄地往电梯外面退了两步,江律声就站在她的旁边,见状也是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了她一下,站到了电梯外面。 刚才那个撞人的倒是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冲江律声笑了笑,“对不住了,先生,没撞到你太太吧?” 乔尔捏着自己病号服的一角,没能听见江律声的回答,林素彬已经笑笑接过了话,“没关系的,我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男人似乎是松了口气,不过也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你先生还不得跟我拼命?” 原来在外人的角度看上去,他们都是般配的一对。 有爽朗且刺耳的笑声传来。 乔尔低垂着眼睑,始终没有去看江律声一眼,当然也没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很快就伸手去按了电梯的关门键,直到将自己的视线完全隔绝在光洁的电梯壁内,她才闭上眼睛,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 林素彬觉得,江律声的情绪比之先前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即便住院的事情都是他亲自在替自己安排,可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他却举起手表看了不下5次的时间,林素彬对他太过熟悉,当然会知道这个小动作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他在焦虑。 而能够让如此焦虑的原因,除了刚才电梯口遇到的那个女人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 林素彬不傻,哪怕刚才在电梯口他伸手扶了自己一把,那也只是完完全全出于道义,又或者说,是这些年来对自己的亏欠,可他看着那个女人的时候,那双原本淡漠而冰凉的眸子里所透出来的那种情绪,却是专注而复杂的。 原来自己被江律宁所囚禁的这四年里,她失去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先机。 果然,等秦路带着两个看护跟几名保镖过来时,江律声就没有再要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了,对着身后的看护随意吩咐了几句,便侧身看了林素彬一眼,“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就找秦路,能办的他都会替你办妥,我先走了。” “哎,阿声,你先等一下!” 见男人长腿似乎是迫不及待就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跨出去,林素彬还是心头一凉,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江律声的脚步顿住,蹙眉似是等待她的下文。 “我……”林素彬犹豫了一下,其实没有想好自己具体该说什么来留住他,在那个破旧废楼里的4年经历太过痛苦,其实她一点都不愿回忆起,可一想到此刻他的离开是为了去找另一个女人,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这样欲言又止的口吻,不用深想,也知道她是要说有关江律宁的事情。 江律声蹙起的眉头微微动了下,其实他倒也没想过要从林素彬的身上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或者是足以用来压制江律宁的软肋。 因为于他而言,从知道林素彬还活在这个世上的那一刻起,那么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她从江律宁的手里解救出来。 这也算是,他对林素彬以及整个林家的一个交代。 至于江律宁,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问题,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不过他仍是伸手挥退了病房里的其他几人,等秦路退了出去把门阖上,他才问,“什么事?” 林素彬其实很好奇刚才那个女人的事情,可当自己在电梯里问了第一遍的时候,江律声是那种毫无反应的状态,她其实还是挺有分寸的一个女人,自然也不会再问出第二遍来招人厌烦。 想了想,还是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开场白,“昨晚我还在那栋旧公寓里的时候,听到门外江律宁手底下的几个人在说,你们兄弟最近的矛盾很大是不是?” 江律声回过头,倒不诧异她会知道这些,毕竟是刚刚才从江律宁的手里逃脱出来的人,不过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江律声倒也不会把一个女人牵扯进来,并没有多说,只是笼统地回了一句,“这个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处理,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了。” 林素彬这个时候,其实还不知道导致江家兄弟之间矛盾激化的真正缘由是什么,即使被江律宁掌控了整整4年,那个阴险而狡诈的男人也不可能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除了4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对于她来说是如同噩梦一般挥之不去的晚上。 这些年来,林素彬曾不止一次地梦到过那一晚上的场景,受辱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可那些记忆拼凑起来,却也总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怪怪的,却又始终理不清头绪。 就在林素彬深陷回忆的时候,江律声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那个叫做茜茜的小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 j7qq 【251】我们,还能再回到以前吗? 林素彬猛然间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料到,他竟然连茜茜的事情都知道了。 可转念一想也并非毫无逻辑可循,前段时间在景山路的那栋别墅里,她所看到的那辆车牌含有“js”字样的车子,按照江律宁的说法,就是秦路的,而秦路的办事能力她也知道,再加上景山路的那栋别墅一直都是茜茜居住的地方,那么真被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素彬交握在膝盖上方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一双杏眼里有晶莹而湿润的光闪动着。 要她对着深爱的男人说出自己已经有了女儿,并且是在遭人强暴的状况下,实在太过难以启齿,可既然秦路已经查到了茜茜,那么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更何况,在自己已经重获自由的状况下,她也是想把茜茜给一并带在身边的。 “她……她是我女儿。”再简单不过的五个字,林素彬却说得无比艰难,仿佛喉咙深处被什么东西卡住,扯得撕心裂肺地疼。 下意识朝江律声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可男人那张一贯都是淡漠清冷的脸上,此刻却仍是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所以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个孩子我会安然无恙带到你面前。” 林素彬心揪得更紧,她当然希望茜茜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江律声这种极淡的反应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不在意她吗? 因为不在意,所以哪怕知道她已经有了女儿这个事实,也激不起他多少的情绪? 见他转身就要离开病房,林素彬急急地往前两步冲了两步,昨晚翻墙时不小心弄伤的大腿还在隐隐作痛,可她顾不上了,上前一把就抱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背脊上,痛苦不已地摇头,“阿声,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没办法,出了那件事之后,我甚至还想到过死,我觉得自己好脏,没有颜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颜面再来面对你,可是江律宁把我给救了下来,然后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在我肚子里3个多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律宁找人一天24小时地看着我,而且不允许我死……那段时间,我、我真的好痛苦!我多希望你能来救我出去,可是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我已经死了的报道,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从此彻底在你们的生活中消失,被你们遗忘,阿声……” 她说至此处,嗓音已是忍不住地哽咽起来,饱含深情的双眸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问得极为小心翼翼,“……我们,还能再回到以前那样吗?” 尽管林素彬知道,哪怕早在4年前,他们之间的婚约也不过就是她用一个谎言讨出来的,并且她今天的这番表白,等同于是推翻了自己当初在订婚前说过的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的说辞。 可她等不了了。 在经历那样的遭遇之前,她可以顶着“江律声未婚妻”的身份,慢慢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回头看到自己的那一天,只是现在,他的眼里已经容纳了另一个女人,再不去争取,她只怕自己会连讲出心里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透过那张微微转过来的精致侧脸,她看到的却是眉眼深凝,似愠怒又不似,总之并不是什么太过高兴的表情。 他掀动薄唇,嗓音淡漠而凉薄,一如刚才他看着自己的那种表情,“如果当时你说的是这番话,那我应该不会选择跟你订婚。” 林素彬心头一凛,揪紧在他腰侧衬衣的双手也跟着松了松,江律声稍稍侧过身,正好让她彻底松开了手,身体一瞬如同是失去了支撑的东西,林素彬有些失神地跌坐在地上,那张本就因为缺乏光照而略显苍白的脸蛋,此刻就更是失了血色。 “对不起……”林素彬垂落的眼睑里含着失望,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死缠烂打的人,再加上漫长的囚禁岁月,也让这个女人养成了极为小心跟谨慎的性格,恐怕再说下去,就会堵死自己跟江律声所有的可能性吧。 林素彬擦了擦眼角的泪,双手扶着旁边的桌角站起身来,还冲江律声勉强挤出了一个无谓的笑脸,解释道,“刚才我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绪有些激动而已,你别在意。” 江律声倒也没怎么把林素彬刚才的举动放在心上,毕竟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囚禁了整整4年,才刚恢复自由,情绪难免容易波动,更何况,她变成如今这样,不能说自己责任全无。 “好好休息吧。”江律声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甚至还觉得自己刚才的拒绝有些言重,一时愧疚浮上眼底,“素彬,过去的事情就别再去想,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那就永远不会再回去,我知道这些年你受的委屈不少,能够讨回的,我必定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林素彬忍着鼻尖的酸涩,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漫长岁月里,她最想听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江律声走后,她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许多。 自己的病房门口有两名穿黑衣服的保镖24小时看守,甚至连秦路这个江律声的贴身助理也留了下来,随时听候差遣,林素彬兀自想着,自己在江律声的心里,应该也不是一点份量都不占的吧? 如果在他们之间造成裂缝的因素是时间,那么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她愿意花加倍的时间慢慢去修补。 离开那栋破旧公寓的第一晚,即使是身在医院,林素彬也因为心怀安全感而睡得极为踏实。 大概是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床头柜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惊扰了她的好眠。 她所在的高级病房区,跟普通的病房有所区别,每个房间都有医院配备的电话,用于病人的紧急联络,可她住在这里的事情,除了江律声外无人知晓,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铃声响了一轮停下,紧接着又响起第二轮,似乎是不给林素彬任何拒绝的机会。 她想着也许是江律声有事要说,而时间太晚又不方便过来医院,拿了话筒接起,却听见那头传来阴冷而愉悦的声音,令她熟悉也是害怕到极致,“时隔4年重新见到我二哥,感觉怎么样?” j7qq 【252】乔乔,你还爱我 林素彬捏着话筒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因为这个声音,是江律宁的。 恐惧是必然的,因为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像地狱一般的地方逃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再回去。 她攥紧了被子的一角,那头江律宁像是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似的,又低笑了两声,“怎么?昨晚放火烧房、翻墙跳楼的事情不是做得挺顺溜的,还顺带弄瞎了四眼佬的一只眼睛,这会儿不过就是接了我一个电话,吓破胆儿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素彬刻意压低的声音里不乏怒气,却也不敢让守在门外的两个保镖听到动静。 至少,在搞清楚江律宁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之前,她确实不敢。 江律宁有些不屑地“呵”了一声,“看来一离开我的掌控,你倒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过林素彬——” 他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语调是阴冷之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那话里的威胁跟震慑力,却是可以从耳膜直透人心,“你以为没有我的应允,你真的能这么顺利离开那里?别太天真,从3楼爬到2楼窗户,被那里的钉子戳到脚的感觉怎么样?” 分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却是让电话这头的林素彬有一种从头贯穿到脚底的寒意。 昨晚从她所住的那间卧室爬到2楼的窗台,她确实是被那上面凸出来的一枚钉子戳到了脚,当时负责看守自己的四眼佬正被大火困在屋内,又因为高温导致隐形眼镜融化,所以根本无法靠近卧室,也根本无法看到自己被钉子戳穿脚底的一幕。 而江律宁对此却一清二楚。 那么只能说明,当时他确实看到了,并且离自己很近,甚至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自己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身上背负了那个巨大的,足以毁了江律宁的秘密,他为什么还肯放自己出来?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素彬实在不想跟这个恶魔多说一句废话,可同时她也知道,江律宁一旦发起狠来,还是可以用无数种方法折磨到她。 “目的?”那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有打火机点烟的声音,“这你不需要知道,不过我二哥应该已经知道茜茜的存在了吧?那么你说,他是否知道,茜茜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江律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林素彬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瞬间凝固起来。 ** 白天才退下一半的热度,似乎在晚上又重新加重起来。 乔尔有些昏昏沉沉地缩在床上,身体凉透了,脑袋却又烫得要命,她没有留下任何看护在病房里过夜,怎么也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不过好在床头就有护士铃,万一真有什么状况,只要伸手一按,马上就会有护士过来。 乔尔有些不适地压着枕头翻了个身,不想在深更半夜打扰到护士,所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度睡着,却也并不踏实,时间流逝的长河里,她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总觉得仿佛有一股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在靠近自己,但那种感觉又夹带了一丝不真实。 微微睁开眼,借着窗外荧白的月光看清自己面前那道人影轮廓时,乔尔本就发烫的脸蛋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 她应该……是在做梦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自己的病房里,看到江律声呢? 夜晚11点多的医院,静得有些可怕,仿佛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在这个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没有人说话,乔尔盯着黑暗中那抹熟悉而高大的轮廓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就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如果在现实里,她有诸多的无奈跟牵绊,那么梦里,应该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吧? 男人薄唇带着微凉的温度,贴在她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的皮肤上,乔尔汲取着这股冰凉的温度,如同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骤然见到了一汪清泉。 而他的反应并不算太过热烈,只是舌尖缱绻,慢慢引导着她,似乎是要将这种她为数不多的主动感知得清晰而真切。 当搂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掌骤然收紧,勒得她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乔尔终于慢慢意识过来,自己好像并不是在做梦。 江律声见她停止了动作,饶有兴致挑起一边的眉头看她,眼底流淌过几分难得的邪佞来,“傻眼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震惊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时候,乔尔更懊悔自己刚才那番鲁莽的举动,惊觉自己此刻还被他牢牢按在怀里,乔尔下意识动了动身体,没能挣开,结果那人还颇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禁锢她的力道也跟着大了些,“乱动什么?刚刚还主动亲了我,这么几秒钟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乔尔,“……” 她哪是什么翻脸不认人,要是知道自己眼前看到的是真真实实的江律声,她发誓,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举动来! 不过做都做了,乔尔也没有好否认的,挣脱不开,只能动了动手腕,“你先放开我再说……” 江律声很自然地接话,“放开你,然后让你再像上次一样逃跑吗?” 乔尔一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的时候,男人灼热的气息忽然又重新覆盖了下来,他的声线隔着一层夜色,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跟魅惑,“乔乔,你还是爱我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仿佛料定了乔尔无法出言反驳,才抓过她的一只手,拇指绕在她的静脉处慢慢摩挲过,低声绰绰,“如果不是因为爱我,刚才你不会那样做,我不管进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即使在梦里,你想要吻的人也是我江律声,对不对?” 漆黑一片中,他的眼神看不分明,可乔尔就是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有两道泼了墨般浓烈而灼热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掌心处一下一下的心脏跳动声清晰传来,她试着往回抽了抽,不敢在清醒的状况下让自己深陷这个问题,也不敢去深想,不否认也不承认,“……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 他忽然低低笑了声,敛住笑意的时候,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落入乔尔的耳膜,“是我爱的也是爱我的女人,我就不可能会放任她再离开我的身边。” j7qq 【253】原谅我好吗 明明是极为淡然的口吻,可一旦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又透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 乔尔心尖颤了颤,但很快强迫自己把这股不该有的颤动压了下去,反问,“那她呢?” 没有指名道姓,但黑暗中的两个人都清楚,乔尔口中的“她”指的是林素彬无疑。 “在江律宁的事情上,你我各有各的立场,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林素彬……”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顿住,电梯口那刺眼的一幕还在脑海中回荡,乔尔却突然发现,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好像更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她深吸口气,纠结了半晌的说辞,最后还是用了最简单直接的表达方式,“她喜欢你。” 即使唯一的一次见面里,也不过就是匆匆几眼,可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如此敏感而准确的,比起男人的深沉内敛来,一个女人的眼神更能出卖她心里的想法。 而在刚才,林素彬的眼睛几乎没有从江律声身上移开过,为数不多几次与她的对视里,也不过就是想揣测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而已。 江律声没有说话,几秒静默的时间里,整个世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后乔尔就听见“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顿时被明亮橙黄的光线填满,太过刺眼的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地眯了下眼睛,耳边男人的声音仿佛比之间降了点温度,“所以呢?因为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就打算把我推出去弥补她?” 乔尔微愣,张了张嘴却有些语塞。 他忽然逼近了一些,又说,“对待别人,你总是很容易心软,但是乔乔,面对我的时候你却没那么容易宽容,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你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却还想要把我推给别人,这种想法难道就没有问题?” 英俊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等渐渐适应过来室内明晃晃的光线时,乔尔才清楚的看到,男人双眸处密布的血丝以及眼底的疲惫。 他大概是很累吧? 昨天早上在机场的时候,宋聿炀还说过他这一趟去a市压缩了行程,来回奔波且心力交瘁,想必也没有什么时间跟心思去调整休息。 乔尔别开了脸,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是,我承认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动了那样的念头,在这个世界上最让我抬不起头来的人就是林素彬,以前不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她活着回来了,才让我更难面对,是因为我爸爸当年犯下的错误,她才失去了一切,如今你让我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争夺她喜欢的人?” “她是昨晚才从江律宁的手里逃出来的。” 江律声平淡无波的一句话,顿时让乔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出,已经宣布死亡了4年的林素彬,竟然一直是被江律宁给控制着。 “这件事情,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当然比你还要再早一些,因为秦路查到过一些林素彬的蛛丝马迹,都是出现在跟阿宁有关的地方,这未免太引人怀疑,不过没等我这边施救,她却带着一身的伤跑出来了,毕竟4年前林素彬出事的时候,被冠上的是我江律声未婚妻的头衔,我对此要负一定的责任,如今她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我面前,要我做到无动于衷那不可能,但是乔乔,‘负责’的意思并不代表了我就得跟她在一起,更何况,这件事情中间还有疑点需要查证。” 乔尔也不是笨蛋,他都这么说了,多少也可以从话里琢磨出一丝端倪来。 4年前林素彬死亡时,法医都出具了相关的死亡证明,说是切左手颈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而亡,可她此时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只能说明当时官方出具的死亡证明是假的,有理由、条件以及能力操控这一切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律宁。 可江律宁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说,他早在4年前就已经预谋好了要跟自己的亲兄弟翻脸,所以想拿林素彬作为一张可以威胁到江律声的王牌? 不,这好像说不通。 哪怕当时林素彬不死,在豪门出了那样的丑闻的之后,她跟江律声的婚约也不可能继续存续下去,更何况,以他那样一个心细如尘且阴险诡谲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江律声其实并不喜欢她呢? 乔尔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你是说……”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茜茜的小女孩儿?”江律声挑了挑眉,心存默契的男女,哪怕只凭一个眼神也能够知悉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林素彬告诉我,那是她女儿。” 这一回,乔尔倒真是彻底被震惊到了! 茜茜? 不就是那个长得很像洋娃娃的,幸幸的同班同学吗?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儿在幼儿园的监护人好像还是罗思昶,管他叫叔叔来着,乔尔还一直误以为是罗思昶有什么表亲托他代为照料的,可她竟然是……林素彬的女儿?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脑袋里的一团乱麻还没有理出头绪时,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忽然被人一掀,江律声已经脱了鞋子和衣躺了进来。 乔尔几乎是本能而警惕地朝着反方向一缩,抓过被子的一角按在自己胸口,神色都紧张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反应被江律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深了深,身体却没动,只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往下一压,乔尔整个人才被按倒在枕头上,男人顺势将额头抵在她的脖子处,疲惫的口吻伴着灼热的气息,“睡觉。” 乔尔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可要她在经历过昨天那种钻心的疼痛之后,再心平气和地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却也有些强人所难,“这床太小,你还是回公寓去睡吧,如果不想开车的话,可以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你。” 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臂似乎是松了松,乔尔以为他要起身,只是片刻,那力道确是徒然加大,大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乔乔,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j7qq 【254】为我迈出的一步,不能退缩 低低落落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伴着脖颈处同时落下的温热气体,如同羽毛刷过心尖。 乔尔微微愣住,大概是真的没有料到,一贯高傲冷漠的江律声竟然还能用如此诚恳而祈求的语气跟自己讲话,意识都快要跟着僵化的时候,捏得快要出汗的手心却忽然被那人握了过去,江律声看着她,眼神灼热而专注,同她重复,“我错了,跟你道歉行不行?”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说,乔尔就更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酸涩感觉,更是一阵一阵往心尖上冒。 她有些负气地抽回了手,声音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哽咽起来,“道歉,你能做错什么?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打算逃走的计划,然后就这么一路将计就计地看着我的笑话吗?” 到底也不过20出头的年纪,哪怕再是被生活磨砺得失去了棱角,骨子里却也透着些年轻女孩儿的稚气。 江律声看着她一脸委屈又倔强的模样,还真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束手无策,想要伸手去揉一下乔尔的发顶稍作安抚,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他笑得有些无奈,“不然你以为,你跟罗思昶的那点小把戏还真能瞒得过我?” 到了这个时候,乔尔才恍惚意识到,罗思昶跟江律宁的关系匪浅,而江家兄弟之间的关系又如此紧张,以江律声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对罗思昶毫无防备呢? “你说过不喜欢被人欺骗,其实我也是一样,那几天里看着你失魂落魄在我面前,我知道你还在犹豫,那时候我就想着,赌一把吧!比起用强硬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我更希望留下是你心甘情愿的结果。所以你说昨天我能不生气吗?自以为做了很多的努力来试着挽回你,可到了该走的时候,你的态度倒是比一开始来得还要决绝,甚至还把生日那天我送你的项链都放了回来,乔乔,无论是99步还是999步、9999步,我都可以朝你走过来,但是你已经对我迈出的一步,就不能再退缩回去,知道吗?” 乔尔想着,他对自己应该是失望的吧? 无论她有多大的理由非走不可,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她同时也舍弃掉了江律声。 不等她开口回答,男人深沉的嗓音又再度响起,带着一种低润而无奈的嗤笑,“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从你产生那种想要离开的念头那一刻起,错就在我身上了。” 他总是这样,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撩拨人心,但这一次,却也让乔尔产生了要命的愧疚感。 在决定离开之前,她考虑过很多很多的因素,无论是对母亲关悦群还是儿子幸幸来说,离开宁城这片是非之地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独独算漏了江律声,在乔尔的眼中他强势、霸道,仿佛无所不能,只是她没有想过,在感情面前,他一样是个最普通不过,会患得患失的男人。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江律声忽然翻身吻了上来,四片唇瓣顿时贴合在了一起,他吻得很温柔,眼神带着无限的珍视跟宠溺,不过到底是顾虑到乔尔才被他折腾住院的身体,只吻了一会儿便松开手,闭上眼睛躺在了乔尔的身旁,“睡觉吧。” 乔尔脸色微红地轻轻“嗯”了一声,顺手关掉床头柜上的那一盏壁灯,整个屋子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她却忽然没了睡意,拉过被子动了两下身体,就听见江律声有些不耐的声音低低传来,“乱动什么,不想睡觉想做点别的事了?” 乔尔只觉一阵无语,他怎么……怎么还好意思跟自己提起这件事? “你别瞎说,我才没有!”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的气势还完全不够,末了又补了一句,“你别忘了昨天谁害我进医院的罪魁祸首是谁?” 江律声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还疼吗?” “什么?” “受伤的地方,还疼不疼?” 乔尔一愣,才反应过来江律声话里的意思,男人的掌心忽然朝她伸了过来,乔尔身体一僵,他却只是将手搭在她的腰际,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动作像极了一种安慰,“以后,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 乔尔没有说话,交握在胸前的双手却是动了动,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穿过男人的腰侧搂住他,脑袋一并贴上去的时候,明显是感觉到江律声的身躯僵了僵,而后,更为用力地抱紧了她。 …… ** 久违的踏实跟好眠。 乔尔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接近10点了,病房里不见江律声的踪影,想来也是回公司去处理事情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很快便有医生过来替乔尔做了每日常规检查。 “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恢复也挺好的,不过江先生还是吩咐了让您再留院观察两天。” 年轻的女医生露出职业微笑,想起早上江律声路过值班室时对自己问的那几句话,心脏还忍不住噗通直跳,这样一个有地位,有颜值,言行举止又透着那股迷人劲儿的男人,哪里会有女人招架得住?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女人,在心里yy一下,顺便羡慕羡慕自己手里的这个患者,就当是日常娱乐了。 离开病房之前,还好意地提醒了一句,“对了乔小姐,吃点鸽子汤或者鲫鱼汤的话,对伤口愈合有好处哦。” 乔尔本来就够难为情的,被医生这么一说,更是觉得抬不起头来,结果等到中午11点的时候,这两道菜就已经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了一眼正在洗手间里帮她清洗餐具的周婶,忍不住对着电话跟江律声抱怨道,“医生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犯不着还这么兴师动众地让周婶也过来一趟吧?” 顿了顿,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她该不会还知道我住院的原因吧?” 江律声在那头早已黑了脸,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这么隐私的事情难道他还会大张旗鼓去宣传不成? 不过考虑到自己昨天好不容易才把这女人哄回来,声音还算温和,“让你吃就吃,一滴都不许给我剩下。” 不得不说,周婶的烹饪水平还是挺好的,两碗东西下肚,乔尔已经是饱得肚子都快翻天了。 午后的天气倒是不错,送别了周婶,她正打算去楼下的湖边散个步,旁边两个护士匆匆路过时的谈话声清晰落入了耳,“806病房吴女士要用的药,赶紧拿上去,正等着急用!” 乔尔脚步一滞,806的吴女士? 不正是江律声的母亲,吴曼丽吗? j7qq 【255】跟林素彬的第一次对话 吴曼丽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这一点,乔尔倒是听江律声提起过。 说起来,她的腿疾还是因为生产之后没有养好所落下的病根,那之后,又是因为一直待在温哥华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所以始终不见好转,而且近段时间又是经历了车祸又是被人推下楼梯的,想必复发起来也不好受。 想也没想,乔尔立即掉转方向回到了8楼。 吴曼丽的病房门口此刻乌泱乌泱地围了不少人,刚才那两个谈话的护士此刻也早已准备好了药剂等候在旁,乔尔尚不清楚里面的状况,所以开口向她们询问,“请问,吴女士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那两个护士并不知晓乔尔跟吴曼丽之间的关系,略带疑惑的目光的看向乔尔,见她身上穿的还是贵宾区病房专用的病号服,想来可能是住院期间认识的吴女士,便没隐瞒,“腿伤复发,主治医生还在里面呢,不过好像没什么大碍,刚才有个年轻女人进去给吴女士按摩了几下,立马就减轻了她不少疼痛感。” “年轻女人?” 乔尔印象中,吴曼丽整整30年不在国内,应该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年轻女人吧? 另一名护士开口附和道,“看着应该也就20多岁吧,长头发皮肤挺白的,奥对了她身上穿的也是病号服,不过跟吴女士很熟的样子,说不定是她女儿。” “怎么可能是女儿,吴女士只有一个独子的好不好?应该是她准儿媳之类的吧!” 乔尔还没说什么,两个护士倒是就里面女人的身份产生了意见分歧,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得到了验证。 吴曼丽的腿伤有了缓解,能不用麻药跟止痛自然是最好,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很快就退了下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乔尔才看清,原来刚才护士口中的“年轻女人”,竟然是昨天下午才在电梯里跟她碰过面的林素彬。 此刻她正坐在吴曼丽的床沿,指法灵活地按着吴曼丽的一条病腿,看上去温和且极具耐心,还时不时地同她说笑聊天。 乔尔微微一愣,不过随即释然。 林素彬早在7年前就跟江律声订婚,除去被宣告死亡的那4年,还剩整整3年的时间,那段时间里,即使她跟吴曼丽有过什么接触,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乔尔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原本她折返上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下吴曼丽的身体状况,既然看到吴曼丽没事,也就转身准备离开,结果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乔小姐,你等一下!” 乔尔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林素彬时,竟没有任何诧异的感觉。 她说话很客气,也很直接,“刚才在吴阿姨病房里的时候见到你在门口,不介意跟我聊一聊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乔尔没有拒绝,因为无论在有关江律声或者是自己爸爸的问题上,她确实也需要跟林素彬好好谈一谈。 两人最终选了医院楼下的一家安静的咖啡厅。 有侍者过来,恭敬地递上了餐单,乔尔随意点了一杯拿铁,等问到林素彬时,她倒是微笑着跟侍者说了一句,“还是给我们来两杯果汁吧!” 这才转头看向乔尔,解释道,“乔小姐,你我都是病人,喝咖啡对伤口愈合不好。” 乔尔原本对这些喝的东西就不怎么讲究,当然今天来此的目的也并非真是来喝咖啡的,不过仍是回了一句,“谢谢。” 不算是多客套的话,但也带着几分疏远,林素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今天这么把你找出来,很唐突吧?”林素彬讲话很大方得体,即使过了多年的囚禁生活,她身上却不失半点富家千金的教养,比起她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林采依,简直强太多了。 乔尔此刻才真正看清她的五官,跟4年前报纸上的黑白相片对比,她面前的林素彬显然是褪去了一层青涩跟稚嫩,许是过久了担惊受怕的生活,眉眼间不经意会流露出几分羸弱而惹人心疼的味道来。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恐怕她现在会过得很好吧? “不会的,林小姐,其实说起来,对你我觉得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因为我爸爸的话,当年你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痛苦的经历,虽然这些话拿到现在来说,有些于事无补,但……真的很抱歉!” 说话的时候,乔尔才注意到她的左手静脉处有一个淡淡的疤痕,想起当年的法医尸检报告里,林素彬是因为左手动脉出血过多导致的死亡,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至少,试图自杀的事情是真的,只是没有导致死亡,便被江律宁做了手脚给暗中带走了吧? 提起以前的事情,林素彬难免神色微变,不过仍是有些淡然地笑了笑,“你不需要觉得对我有什么抱歉的,犯错的人并不是你,相反的,我很感激你,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阿声的生活里,但我能够感觉得出来,他很在意你,以前的阿声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冷冰冰的,但是现在比起以前却鲜活了很多,乔小姐,你知道吗?” 她抬头望着乔尔,脸上依旧是恬淡而大方的笑容,“其实我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能够看到他有这样的改变,我很开心,但却也会因为这种转变的主导者不是我而感到失落,很可笑吧?” 最后的四个字,她仿佛是从齿缝中艰难挤出来的,语气带着无尽的落寞跟悲凉。 林素彬的这一番话,没有隐瞒自己她对江律声的感情,可偏偏就是这种坦白跟诚恳,才让乔尔更不知道如何接话。 如果换成是以前,她也许会愧疚到无地自容,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出这场三个人的角逐里,生活里牵制着她的东西太多,也太累,她似乎已经把逃避当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昨天晚上,江律声才告诉过她:无论是99步、999步还是9999步,他都愿意朝她走过来,只要她不把已经迈出的那一步收回。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可以为她做到如斯地步,那么或许,自己也该为了他而勇敢一点。 捏紧了手里的餐巾,乔尔深吸口气,才缓缓抬起头,“当初订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你不爱江律声的吗?” j7ra 【256】同病相怜 即使这句话有戳人伤口的嫌疑,乔尔还是咬牙说了。 并不是因为她对林素彬这人有多大的敌意,而是在已经表明过自己不爱江律声的前提之下,再来找她说这样的一番话,意图太明显了。 果然,林素彬在听到这句之后,脸色倏地僵了僵,大概是没有想到江律声已经连这些话都对她讲明,又或许是没有料到自己落得如此惨烈的一个下场,却仍旧不能打动乔尔,总之表情灰白一片,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乔尔,“乔小姐,你……”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乔尔觉得这场谈话已经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起身就要离开,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说,“林小姐,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你不应该找我,过去的4年里,我知道因为我家人的关系,你遭受了很多不必要的委屈,对此我感到很抱歉,如果有任何需要我补偿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但我没有任何权利擅自替江律声做出什么决定,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对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如果他对你有感情,那就根本没有我的事,所以让你失望了,我帮不上你的忙。” 这番话,她说得还是挺客气得体的。 买单的侍者还没来得及走到这桌,乔尔说完了想说的话,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纸币压在桌上,即将走到咖啡厅的门口时,背后却忽然传来林素彬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早就已经跟阿声结婚了!” 乔尔想要离开的脚步生生顿住。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她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尖锐而失控的嗓音响彻在这间安静的咖啡厅里,“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生活,也从没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偏偏要我来经历这种可怕的事情?现在你是在告诉我,因为有了你的出现,阿声不爱我了,所以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机会是吗?那我因为你父亲所遭受的一切,又该去找谁弥补!” 说到最后,林素彬声音哽咽得几乎恸哭出来。 乔尔没有回头去看,定了定自己同样慌乱的心神,这才疾步走出了咖啡厅的门口。 凄怆而刺耳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内,乔尔才缓缓松下一口气来,其实并没有因为林素彬今天的这番举动而讨厌她,一个被毁灭了人生的可怜女人罢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们还是同病相怜的——同样被陌生男人算计,失去了清白,因此而毁掉了本该美好灿烂的人生,所以林素彬心里的那种痛楚,其实她比谁都能体会。 只不过比林素彬幸运的是,乔尔没有失去过人生自由,并且,有生之年里,她还遇到了江律声。 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倒是没有再正面遇到过林素彬。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缘分的人,哪怕是近到同属一层的病房里,始终都不会碰面。 倒是偶尔听vip病房区的几个护士聊天说起过,806号吴女士的病房里,最近总是多了一位优雅漂亮的小姐,时常陪她聊天说笑,或者替她按摩受伤的腿部,看那两人和谐相处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吴女士的准儿媳,害得护士站里那一群花痴着江律声的小姑娘心情因此失落了好几天。 乔尔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她没有资格去阻止林素彬做任何挽回江律声的努力,也不会去阻拦,但还是那句话:最终的决定权是在江律声身上的。 而她,只需要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就行了。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乔尔终于被江律声准许出院。 她早就在医院里待得闷透了,一办完出院手续,迫不及待就回了家。 关悦群似乎是正打算出门,乔尔推门入内的时候,她正好在玄关处换鞋子,见到自己的女儿回来,表情意外之中还夹杂了一丝惊喜,“怎么突然回来了?” 乔尔颇有些无语,她回的是自己家里啊,这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关悦群的反应也从侧面表明,现在她对江律声的抵触跟反感应该是少了许多,要不然也不至于对她这一连数日不回家的行为连通催促的电话都没有,乔尔对此多少是感到宽慰的。 “事情处理完了,总得回来吧?”她有些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一句,刻意隐瞒了自己住院的事实,以及林素彬还存活于世的消息,这些她自己能够处理的问题,不想再让母亲过多担忧。 关悦群也没多问,以前不同意女儿跟江律声的事,无非就是考虑到他们之间尴尬的立场,只是陆陆续续经历了一些事,也让她逐渐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她一味阻拦就能够取得成效的,更何况,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她倒还觉得江律声是个挺有担当的男人。 “行了,那你记得把饭煮了,桌上有绿豆汤,要喝你就自己盛,我先出去一趟,孩子到点放学了,我去接他回来。” 乔尔一听是要接幸幸,连忙出声阻拦,“妈,您别忙了,我去接吧!” 算起来,自己倒是好几天没见过儿子了,心里一时无比挂念,关悦群道了声“好”,乔尔便又折返下楼,在小区门口搭车直接前往幼儿园。 在熙熙攘攘的门口转了一圈,没见到儿子的身影,乔尔以为是幸幸贪玩儿,跟其他的小朋友踢着足球忘了时间,便径直走了进去。 教学楼前,幸幸倒确实站在那里,不过并不是在踢足球,而是仰着脖子正望着一棵大树,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一张沁出了细微汗珠的脸蛋上漾着几分焦虑的情绪。 “幸幸!”乔尔喊了他一声,走近到他跟前,才发现幸幸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两个孩子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地,只不过这个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很浓密,一张洋娃娃似的脸蛋甚是可爱迷人。 不是第一次见面,乔尔当然也没忘记这个叫做茜茜的小女孩。 因为江律声说过,她是林素彬的孩子。 j7ra 【257】茜茜流血了 乔尔不知该把这种纠缠而尴尬的关系称之为“缘分”或者别的什么。 从她的父亲乔德鑫到她自己,无一不是林素彬所应该讨厌痛恨的对象,可林素彬的女儿却跟自己的儿子关系很好,即使回到国内的时间不长,乔尔却经常可以从儿子的口中听到“茜茜”的名字。 3、4岁大的孩子虽然心智尚不成熟,但对于友谊也有他们自己的理解。 不知情的时候不会去想,一旦有了“茜茜是林素彬女儿”的这个认知,再去看这个小女孩,乔尔倒还真能从她身上看出几分林素彬的影子来,尤其是脸型跟眼睛,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缩小版。 可她不禁又想,林素彬是茜茜的母亲,那么孩子的爸爸呢? 按照那天晚上江律声的说法,林素彬是在试图自杀之后,被江律宁暗中救走,自此囚禁了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这四年里,林素彬鲜少有接触外界的可能性,而看茜茜的年纪,倒像是跟幸幸差不多大的样子…… “妈妈!” 正想得出神,儿子脆生生的声音已经钻入了耳膜,乔尔笑着弯下腰,顺势将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儿子抱到了怀里。 幸幸见到乔尔,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一双眼睛锃亮锃亮的,拱着她使劲往另一侧走,“妈妈,你快过去,过去那边!” “怎么了?”乔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着儿子的要求走到了指定的地方,可教学楼前除了那棵三层高的大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到底出什么事了?” “妈妈你往这里看,茜茜的芭比公主飞到树上去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呢。” 芭比公主? 晴天傍晚的太阳光依旧是有些刺眼,乔尔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倒还真是在头顶的一丛绿荫里看到了一抹粉红色,是一只被做成了芭比娃娃样子的风筝,大概放的时候不小心,线被卡在了树枝上。 没来得及诧异现在的玩具还真是千奇百怪,茜茜已经嘟着小嘴满脸委屈地朝她走了过来,“阿姨,茜茜的芭比长到树上去了,阿姨能不能帮我摘下来?” 那一张瓷娃娃似的脸蛋不高兴地拧在了一起,一双水茵茵的大眼睛里还蓄满了亮晶晶的液体,仿佛稍加触碰,都能立马让她哭出来。 乔尔对她这副可爱又可怜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又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芭比娃娃长到树上去了”,颇有些忍俊不禁。 只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安抚道,“好,茜茜不要担心,阿姨帮你拿下来。” “真的吗?谢谢阿姨!” 茜茜一听阿姨能够把自己的玩具拿回来,先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小脸上顿时荡漾起了甜甜的笑容。 小孩子还真是容易满足。 乔尔的视线又回到树枝上挂着的那只风筝上面,靠近北侧,要她就地沿着树干爬上去那是不可能了,不过风筝落在的位置靠近三楼的天台,如果从那个地方着手的话,应该会容易很多。 “我上去把风筝拿下来,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知道吗?”临走前,乔尔没忘记叮嘱两个小家伙。 见他们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地上了楼。 三楼天台的位置,倒是离那个风筝被卡住的地方很近,只不过单靠手臂去够,仍是有些困难,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乔尔就想着应该借助一下什么外力,正好走廊边上歪歪斜斜地倒着一把扫帚,她走过去要拿,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剧烈的“嘭”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摔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紧接着便有小女孩惨烈而刺耳的哭声传来。 乔尔心里揪了一下,上来之前,是她亲口叮嘱幸幸跟茜茜站在楼下位置等自己的,而放学的时间已过,刚才也没见这栋楼附近有什么别的小孩出没,会不会是……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隐隐传来,乔尔双手按住阳台边沿往下望了望,只是视线被树影挡住了大半,看不清楚,她只好喊儿子,“幸幸,出什么事了?” “妈妈,妈妈……你快下来,妈妈!”幸幸的声音急切而慌乱,“茜茜她流血了!” 什么,茜茜流血了? 乔尔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筝不风筝的,即使林素彬对她心存敌意甚至是怨恨,她也不把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小孩子身上来,所以当听到茜茜受伤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飞奔下楼去确认状况。 毕竟是要从三楼下来,等乔尔匆匆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老师听到哭声,早她一步到了这里,正在检查茜茜身上受了伤的地方。 乔尔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茜茜,她身上的其他部位倒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右手的手臂处有一道很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磨到的,因为皮肤稚嫩的关系,红痕处还有鲜血在不断往外冒,看着无比触目惊心。 而她身旁有一个破碎的花盆,是乔尔上楼之前所不曾看到的,那么不用想,导致茜茜手臂划伤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这个突然掉下来的花盆无疑了。 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样子,乔尔实在是于心不忍,蹲下身去关切问道,“茜茜,你怎么样,告诉阿姨哪里痛?” 茜茜哭得连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阿姨,手手痛痛……好痛!” “别怕,阿姨马上带你去医院!” 乔尔抱起茜茜,极为小心地避开了她手臂受伤的地方,转身要走时,刚才那名女老师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等一下,幸幸妈妈,我跟你一起去!” 毕竟是在学校里出的事情,乔尔也没多想,更何况她虽然知道茜茜是林素彬的女儿,却不知道她现在的法定监护人到底是谁,通知家长这一类的事情,自然还需要老师来做。 原本还打算让关悦群再来一趟接幸幸回家,不过小家伙担心茜茜,非得一起跟着去医院,乔尔没法子,只得把儿子也一并带上。 等到了医院由医生做完检查,确认茜茜的伤势并没有影响到筋骨,乔尔这才暗暗松下一口气来。 正拿着药单准备去药房配药时,诊疗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乔尔下意识抬头,与江律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见到男人的眸子微微眯了下,眼神闪过一丝狐疑,这才越过她看向了医生,嗓音冷漠地问道,“怎么回事?” j7rd 【258】从三楼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第一眼在茜茜的诊疗室里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江律声,乔尔倒还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种意外的情绪在见到他身后一脸焦急的林素彬时,也就瞬间释然了。 她都差点忘了,林素彬是茜茜的妈妈,在孩子名义上的“叔叔”罗思昶已经因为财务问题而被警方带走之后,恢复了自由身的她,理所当然就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 林素彬跟在江律声的后面进来,此时茜茜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医生处理完毕,包着白色的纱布,不过旁边垃圾桶里几团带着血迹的消毒棉,仍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急急往前赶了两步,蹲在茜茜面前,林素彬双手不断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紧张得眼泪都下来了,“茜茜,我的宝贝,快告诉妈妈你哪里受了伤?” “妈妈,你来啦!” 茜茜看到许久不见的妈妈骤然出现,连同刚才包扎时的那些小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只小胳膊亲昵地搂住了林素彬的脖子,甜甜道,“妈妈别哭呀!茜茜已经不痛了,刚才医生叔叔都帮我治好了呢。” 不得不说,这孩子倒真是挺乖巧的,受伤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哭哭闹闹,反而还能懂事地安慰起大人来。 大概也正是因为有了茜茜,才能支撑林素彬熬过多年的囚禁生涯吧。 一旁的医生对站在这里的女人跟小孩并不熟悉,不过江律声这个男人,他倒还真是不陌生,自从吴曼丽住进这家医院以来,全院上下跟骨科沾一点边的医生哪有没被召唤过的?而江律声作为吴曼丽的儿子,出现在医院里的频率自然是不低,所以他也曾在8楼的高级病房区目睹过一两回真容。 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八卦江律声跟那个受伤小女孩的关系,见蹲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情绪稍有稳定,医生便如实回话,“江先生,患者的手臂应该只是被花盆的边缘擦破了一点皮,没有伤到骨头,也就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几天给患者洗澡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不能碰水,以免伤口感染。” 解释伤势的一段话里,江律声却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起来,“花盆?” 好好的花盆,怎么可能会划到茜茜的手臂上去? 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默不说话的女老师眼珠子动了动,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对,没错,就是花盆!刚才我听到声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茜茜旁边有一个摔碎了的花盆,那是原本放在三楼阳台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突然掉了下来。” 今天外面的风不小,要不然幼儿园里也不至于趁着大风又晴朗的天气让孩子们一起放了风筝,要说因为风势过大而导致阳台上的一个花盆掉落,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女老师接下来的半句话,却是让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僵了起来,“不过我记得,刚才从三楼下来的,就只有幸幸妈妈一个吧,难道你就没见到什么可疑的状况吗?” 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乔尔身上。 而她又是如条件反射般的看了一眼江律声,正好男人的目光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没在江律声眼底看到任何狐疑或者是猜忌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且信任,甚至还带着一种鼓励。 ——鼓励她把事实说出来。 乔尔定了定心神,耐着性子把当时的情况解释了一遍,“我没见到什么你所说的可疑情况,当时我之所以会去三楼,也是因为茜茜的风筝被卡在树上了,正好靠近三楼天台的位置,我只是去替她捡回来而已。” 林素彬还抱着茜茜站在旁边呢,乔尔总归是不想让这种引人误会的言辞再恶化她们之间的关系。 即使她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也不怎么样。 “是么?” 女老师脸上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显然是对这番说辞持保留态度,“幸幸妈妈,这么重的一个花盆能让风给吹下来,我是不太信的,要说是被人扔下来的,那倒还解释得通,说不定你上去捡风筝的时候没有留意,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阳台边的花盆,也未可知呢,你说是不是?”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却是极有针对性地把乔尔推向了一个“嫌疑人”的位置。 她怎么都没想到,刚才自己以为是好心要照看茜茜,才会一并跟着来医院的女老师,竟然在这里摆了她一道! 三楼天台的位置是在偏东面,而自己叮嘱茜茜跟幸幸所站的位置应该是在偏西面,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触碰到西面的花盆呢? 乔尔反唇相讥道,“所以董老师,你现在是在怀疑我故意把花盆推下去,想要砸到茜茜?理由呢?” 那名姓董的女老师颇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立刻就接话道,“这恐怕得问你自己了吧?我只是把我所看到的事实真相说出来,至于该怎么判断处理,是不是要选择报警,那就是茜茜的家长该做的事情了。” 报警? 这人无凭无据的,居然还想着要报警? 她的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构造,还正常吗? 乔尔倒是不怕有警方介入,毕竟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的事情,难不成还能被硬生生扣上这样一顶帽子不成? 只不过儿子还在这里,4岁的小孩哪怕不懂大人话里某些含沙射影的意思,但也明显感觉得出来此刻的气氛有些不对,所以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攥紧了她的裤腿,也不知这个举动是出于担忧还是别的什么。 乔尔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刚想跟他说些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静默不语的林素彬倒是忽然开了口。 “董……董老师对吧?”她去幼儿园的次数应该比乔尔还少,似乎是有些不能确定这名老师的姓氏,见对方没有纠正自己,才说,“我想你是误会了,乔小姐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更何况茜茜没事就好了,我也没有任何要追究责任的打算。” 乔尔一愣,她没听错吧? 林素彬话里的意思,是在……替她开脱? jo8d 【259】现在知道我好了? 并非是乔尔小人之心,实在是经历过那天咖啡厅的事情之后,很难想象林素彬还会愿意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站在自己的立场,替自己讲话。 试问如果换成了自己,在幸幸受到了伤害,而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林素彬的状况下,她能够做到完全相信对方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作为一个母亲,在孩子的安危面前,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可她…… 就在乔尔对此还心存疑虑的时候,林素彬忽然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柔和而淡然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丁点的介意或者是敌意,“我相信乔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大家都是当了母亲的人,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不会拿小孩子来开刀的,董老师,是你多虑了!” 被林素彬抱在怀里的茜茜因为处理伤口的时候打了点麻药,这会儿状态已经有点怏怏的,不过听到了大人之间的言论,仍是强打起精神来,点头附和道,“妈妈,阿姨是好人,阿姨帮茜茜摘芭比娃娃!” 脆滴滴的童声音量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 林素彬抱着女儿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温和地冲茜茜笑了笑,“妈妈知道。” 茜茜听了这话,似乎才放下心来,靠在林素彬的肩膀上,很快入睡了。 林素彬抬眸看了江律声一眼,也没有多留的意思,“阿声,既然茜茜睡着了,那我就先抱她去我的病房里躺一会儿。” 江律声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对着刚才替茜茜处理伤口的医生吩咐了几句,他便跟林素彬一前一后离开了诊疗室。 而那名女老师见自己费了半天的唇舌,结果这些个当事人还一个一个跟自己唱反调,一时觉得无趣,愤愤地跺了跺脚,也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乔尔跟江律声两人。 不对,还有一个依偎在乔尔身边的小豆芽菜。 不过跟平时的那股热情劲儿截然不同,此刻的幸幸望着江律声时,那双又大又黑的眼仁里明显是带了几分怯意跟小情绪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还在对上次机场里自己的那副冷漠态度耿耿于怀,跟自己堵着气呢! 江律声弯下身子,张开双臂主动跟他示好,“幸幸,过来!” 幸幸漆黑的眼珠子瞥了他一眼,而后小嘴翘得老高,完全没有要动摇的意思。 虽然小小的脑袋里始终没能明白,为什么上次妈妈明明说了要去美国,最后却没能去成,不过从小就敏感细腻的心思,还是多少能够让他感知到:那一天的爸爸,是不喜欢自己的,也不喜欢妈妈。 所以幸幸干脆把头转开了,才不要搭理这么讨人厌的爸爸呢! 这小子,脾气倒还挺大的。 江律声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不过虽然是孩子,但他的感官却是最为真实和直接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其实孩子心里都清楚着呢。 毕竟是犯错的那一方,江律声主动上前,也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伸手就把孩子抱了起来,“还在生爸爸的气?” 乔尔一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幸幸面前自称“爸爸”。 从来都只有幸幸追着他跑的份,什么时候他也会愿意低下头来,在一个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的疏忽了? “爸爸错了行不行?爸爸跟你道歉。” 幸幸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即使还没表态,不过一张小脸上软下来的神色也足以说明了他心里的变化。 至少,是开始动摇了。 不过这小鬼灵精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而是作思考状想了好一会儿,才问,“真的吗?” “真的。” 江律声看着这孩子的眼睛,说得很诚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保护你。” 这句话的意思,幸幸尚且不能理解。 但是因为得到了爸爸的认错跟保证,之前还是愁云密布的小脸儿,一下就转为了晴空万里,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小心思转了转,还是有些担忧地提出了质疑。 “那爸爸,等你有空了,会带我去游乐园玩吗?” “会。” “那你会陪我一起玩玩具吗?” “会。” “还有,嗯……”幸幸思考了一会儿,终是吐露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以后,你可以跟我还有妈妈住在一起吗?” 幸幸这个脱口而出的问题,倒是让乔尔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莫名紧张了起来。 无关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感情问题,要他把江律宁的孩子完全当成自己的,并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乔尔多少会认为,这有些为难。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江律声只稍顿了片刻,便勾起唇角,用一种极为笃信而肯定的口吻回答道,“当然。” 幸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高高兴兴就从男人的怀里跳了下来,想到茜茜还受了伤,小家伙还挺讲义气的,一定要再去看看茜茜。 江律声也不拦着,眼神扫了一下门口还候着的秦路,示意他一路跟着,便也就放心让幸幸去了。 诊疗室的门被秦路轻声关上,将外面嘈杂的声音隔绝开来。 江律声忽然伸手勾住了乔尔的腰,居高临下俯视着怀里的女人,蛮认真的语气,“刚才我没开玩笑,找时间把孩子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乔尔也看着他,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脱口而出就问了一个特别蠢的问题,“为……为什么?” 江律声笑着反问她,“难道你不乐意?”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尔觉得,大概自己在这段感情的面前,是真的极度缺乏自信吧? 他太好,好到身上的每一处都几近完美,可反观自己,不过就是这大千世界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不,甚至比起平凡来还要再差劲那么一点点,她有孩子,还有一个正在坐牢的父亲。 光是这两点,足以让无数的男人望而却步。 她笑了笑,才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只是觉得,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现在知道我好了?” 江律声蹙眉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是在说,这句话说得简直比上一句还要蠢,不过仍是将她搂进了怀里,无奈又温和地解释,“乔乔,很多事情只是你以为我不能接受,但事实并非如此,从决定要你的那一天,你这辈子的人生,我都会参与到底,只要你相信我,知道了吗?” jd4n 【260】隐秘的朋友 即使江律声不说,这份信任,乔尔也给得心甘情愿。 想要分开的念头产生过很多次,试图离开的行径也不是没有,但到了此时此刻,她却依然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大概也能说明,江律声所付出的努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许多吧。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愿意摒弃那些外在因素,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 乔尔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莫名贪恋起这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不过想到刚才茜茜受伤的事情,一时难免有些分神。 江律声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怎么了,还在想茜茜的事?” 乔尔从他怀里起身,有些诧异这男人是不是具备读心术,不过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挺乖巧又可怜的,那么大个花盆划过手臂还不哭不闹的,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没看到,那么小的手臂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看着怪吓人的……” 毕竟是当了妈妈的人,身上更多会透出一种母性的慈悲来。 “不过——” 她忽然抬起头,略带打趣的眼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万一我真是因为吃林素彬的醋,而故意伤害她的女儿,这种可能性也说得通啊。” “你要真能为我吃醋到这种地步,我就不必天天提心吊胆地怕你什么时候又偷偷溜了。”江律声颇有些无奈地叹息道。 长指轻轻在她鼻尖处刮了一下,很是亲昵的举动,“再说了,按照你刚才的描述,幸幸跟茜茜是一起站在楼下的,你难道还有这个通天的本事,能够保证在不误伤幸幸的状况下,成功砸中茜茜?” 乔尔恍然,大概自己刚才真是被那个女老师莫名其妙的污蔑给整懵了,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要不然当时她肯定拿出来反驳。 不过同时,她也有种心头一暖的感觉。 至少,在其他人误会自己的时候,这个男人还会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也站在自己这边。 可她不禁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刚才林素彬之所以会为自己开脱,也是因为同样的缘由吗? “对了,还有个事问问你。” 男人淡淡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乔尔的思路,她抬眸,就见江律声蹙起了眉头问她,“刚才那个跟你一起过来的女老师,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 关于这个,她倒是真的不太清楚。 乔尔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女老师应该是叫董妍,负责教授幸幸班上的绘画课程,年纪应该是在30岁左右。 至于别的方面,乔尔真是一无所知了。 毕竟自己回国的时间有限,接送孩子大多也是由关悦群代劳,她极少有跟幼儿园老师接触的机会,跟这位董老师更是没打过几次照面,至于结怨什么的,根本就谈不上。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董妍一口咬定是自己推落花瓶砸伤茜茜的。 所以只把自己所了解的大致情况跟江律声讲了一下,最后才试着分析了一下,“不过我觉得,那个董老师应该也不是出于恶意指控,毕竟事情是出在幼儿园里的,万一孩子的家长比较难缠,逮着老师要求赔偿什么的,她会不会是怕事情牵连到园方,所以才借机推给我的?” 现在的电视新闻里,什么医患关系啦,师生矛盾啦,还是挺司空见惯的。 如果今天,董妍遇到的不是林素彬,而是一个比较爱挑事又不肯善罢甘休的女人,那么她这种做法绝对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而江律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发表太多意见,只有眉峰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偏僻一角的女士洗手间里,气氛明显是僵到了极点。 林素彬沉着脸色,见外面来往没有什么行人经过,这才锁上了门,将身旁的女人拉到角落,冷声质问道,“你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身上的米色衬衫被林素彬拉得顿时起了一片褶皱,董妍也浑不在意,只低头淡淡扫了一眼,才勾起明艳的红唇,笑道,“帮你啊,看不出来吗?” “谁要你的帮忙了!” 林素彬真是气急了,不过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恐外面的人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她还是谨慎地放低了音量,“你刚才这么做,不是明显在给我添乱吗?” “添乱?”董妍显然是不能认同这个评价,双手抱胸的姿态看着林素彬,“那你觉得怎么做才算对,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连这么好一个让那女人跌份的机会都错过,就能赢回你喜欢那个男人的心了是吧?” 董妍这人嘴皮子向来厉害,三言两语堵得林素彬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倒也不是真的要奚落林素彬,毕竟从朋友的立场来说,比起乔尔,她当然是更站在林素彬这边的。 对,朋友。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家世平凡无奇,长相也是普普通通的幼儿园女老师,竟然会是堂堂林家大小姐的朋友,并且应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 甚至比起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林采依来,林素彬也是跟董妍的关系比较近,所以刚才在诊疗室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董妍才能收敛起所有的惊讶,自作聪明地想要替自己的好友教训教训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因为熟悉到称得上默契的朋友之间,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 见林素彬半晌不说话,董妍也自觉无趣,索性开口打破了僵局,“行了行了,先别说这些了,反正话我已经说出口了,该污蔑的,不该污蔑的,我也都污蔑了,现在还能让我收回去不成?再说了,哪怕江律声要真是追究,那也是我的事,怎么都算不到你的头上去,好了好了,还是先说说你吧!四年前你不是自杀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诈尸呢!” jo8d 【261】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董妍确实是对林素彬近来的情况一无所知。 虽然她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林毅鸿这人向来势利得很,哪会愿意让女儿去结交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更何况,董妍的出身比起“普通人家”这四个字来,还要更惨一些,因为她是无父无母的弃婴,自小在福利院长到18岁,连大学都没念过,努力了好几年才考了一个幼师资格证,拿着三四千块钱的工资度日。 这种背景在林毅鸿的眼里,跟娇贵的林家大小姐一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所以哪怕是林素彬没出事以前,她们之间的联系也是背着林家人进行的,以至于4年前林素彬被法医宣布死亡的时候,董妍连去见最后一面的资格也没有。 这会儿一回想起来,满满都是疑惑,“……对了,还有那个罗茜,什么时候成你的女儿了?她不是罗氏集团那个少爷的侄女吗?” 罗氏集团的少爷? 林素彬对此一头雾水,不过稍一过脑,也知道这是江律宁对外使的障眼法。 “这个事情……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林素彬眼神闪烁了一下。 再回忆一遍自己那段痛苦不堪的经历,她多少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这里虽然是女士洗手间,但她如果离开病房久了,多少也会惹人怀疑,想了想,还是长话短说,“总之这四年来,我过的简直就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平安回来了,妍妍,江律声我是一定不会让给别人的,但你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阿声这人的心思深沉,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会是他的对手吗?要不是刚才我替乔尔说了两句好话,说不定他早就盯上你了,再稍一查证,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会挖不出来?我虽然现在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但其实我也感觉得出来,他照顾我只是出于愧疚之情,所以我必须牢牢抓住他的这点愧疚感,才有机会赢回他心里的位置,总之你以后注意点吧,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意外。” 经林素彬这么一提醒,董妍才意识过来自己刚才的鲁莽。 她是幸幸的任课老师,自然不会不清楚乔尔的身份,至于乔尔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稍加打听也能得到一些情报,所以刚才在诊疗室里见到这么一副场景的时候,她连想都未曾细想,就直接来了个栽赃嫁祸。 现在仔细一想,倒还真是有欠妥当,略带抱歉的眼神看着林素彬。 “好了好了,你要替我出头的这份心意我还是心领的。” 林素彬也不是真来兴师问罪的,毕竟自己消失了那么久,还能被朋友惦记着,这种感觉还挺暖心的。 心境平和下来,倒还觉得自己刚开始对董妍的那番质问有些重了,拉了下她的手,“妍妍,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去了,要不然茜茜该醒了。” “哎,这么快就走?”董妍倒还挺舍不得林素彬的,建议道,“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这样我们以后联系也方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能找得到我。” “我还没来得及办电话呢……” 被囚禁的期间,江律宁怎么可能会给她任何联系外界的机会?而自己逃出来以后,一心扑在了江律声的身上,又不想让家里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所以倒是把手机这茬给忘了。 想了想,“要不你把你的号码留给我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董妍点头,“也行!” ** 被污蔑推花盆下楼砸茜茜的事情很快翻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江律声倒还真的履行了一个做好爸爸的职责,每天准点接送幸幸上下学,到了周末的时间还如约带他去游乐场、给他买玩具,乐得小家伙做梦都喊着“爸爸”、“爸爸”的。 关悦群对此没有表过态,不过乔尔看得出来,有时候望着幸幸满脸欣喜的样子,她这个当外婆的,嘴角也会忍不住跟着扬起一抹浅笑。 孩子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即使不是亲生的父亲,但能够让他觉得开心、幸福,这样的选择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中间,难免也会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比如林素彬。 尽管不知道那天在医院里,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但林素彬仍对江律声心存着希望,这一点,乔尔心里其实很清楚。 所以有时候,当她陪在男人身边的时候,也能遇上林素彬偶尔打来的几个电话,无非都是医院里一些需要江律声出面帮忙的事情,她身上的皮外伤虽不严重,但是多年的囚禁生涯也让她的身体机能变差了很多,所以需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她说得小心且客套,仿佛生怕遭到拒绝似的,但偏偏就是这种知进退又识趣的态度,才更是让人难以拒绝。 其实乔尔也能够试着去理解,当年她是多么意气风发的林家大小姐,遭遇了丑闻,又消失了那么多年,一旦曝光在公众的面前,只会让许多人想要挖开她的伤口来炒热度赚钱,哪怕有人会同情她,但背后也必定会有更多嘲讽跟奚落的声音。 而江律声,似乎是她如今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乔尔没在这件事上发表过什么意见,就事论事来说,林素彬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处境,她的父亲也难辞其咎,所以如果她能在江律声的照顾下恢复一分,那么乔尔心里的愧疚感也会减少一分。 至于别的方面,她应该说,她对自己的男人有足够的信心。 这样安宁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周,乔尔便重新回到了安硕工作。 这段时间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许多同事这会儿见了她还稍有诧异,不过想来也是江律声提前打点过,所以并没有人嘴碎地来问些什么,倒是袁璐跟蔓蔓,见她回来,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了。 叙了一会儿旧,总经办的童秘书很快下来敲门,“乔乔,江总找你。” jo8d 【262】爸爸,可以出狱了? 乔尔的脸颊,微微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到底是在办公室这种人多口杂的公众场合,这男人就不知道避讳避讳么,怎么还让童秘书亲自下来找人? 不过好在,毕竟是许久不回公司的第一天,哪怕是被老板亲自传唤,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蔓蔓甚至还用那种同情无比的眼神看向乔尔,仿佛料定上了顶层总裁办之后,等待乔尔的就是一场凶残的训斥。 只有袁璐眼尖,用那种似笑非笑又晦涩难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倒让乔尔莫名地心虚起来,不过同时她更好奇,这一大清早的,江律声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上了顶层办公室,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颀长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融合在几缕金色的阳光里,更是给人一种朦胧而不真实的感觉。 大概感知到身后有人进来,江律声转身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下颚朝沙发处微微一扬示意她稍等片刻,便又回过身去专注跟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讲话了。 从他略带严肃的神情来看,那电话似乎是关系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乔尔没去打扰,直接走到了沙发前坐下,正好面前的茶几上搁着几份资料,她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出来看,那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悦景苑购房协议”几个大字。 悦景苑? 对于这个地方,乔尔倒是有所耳闻。 因为是宁城目前最受人追捧的富人住宅区,铺天盖地的广告,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悦景苑应该是跟景山路的别墅区有些类似,所有住户购房必须要通过开发商的资产跟身份审核,也就是说,拿着大把票子的暴发户,还不一定有那个资格买得到那里的别墅,除非你的资产跟社会地位同时到达开发商所设立的标准,才符合入住条件。 而悦景苑的别墅,因为近海的环境,比之景山路的,更受富人追捧。 不过这份购房协议之所以出现在江律声的办公室里,难道说是因为他买了悦景苑的别墅吗? 没能继续往下看完这份协议上的内容,江律声已经挂下电话朝她走了过来,“等无聊了?” “没有。”乔尔摇了摇头,从自己进来到现在,都还没过几分钟的时间呢,哪里称得上无聊,“对了,你让童秘书找我过来,有事吗?” “是有点事。” 江律声有些故作神秘地顿了顿,而后绕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从那上面抽了一份文件出来,递给她,语气淡淡道,“原本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有些事情,你既然事先已经知道,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聿炀那边,已经把监狱里剩下的事情处理完毕了,换句话说,你爸爸很快就可以回来了,至于具体出狱的日子,回去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告诉我,其余的我会安排,嗯?” 男人眉眼间的表情仍是无比沉静而铸锭,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极为平常无奇的事,可这番话却让乔尔一瞬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是在说……爸爸,可以出狱了? 可以不用再过那样封闭而压抑的生活,不用再跟家人分离,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吗? 即使对于这样的结果憧憬过无数次,可真正来临的时候,仍是怀着难以置信的态度,以至于好半天,她才愣愣地憋出一句,“……你是说真的,没开玩笑?” 这回轮到江律声哑然失笑了,不禁挑着眉反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信用么?” 他伸手刮了下乔尔的鼻尖,眼神温柔而宠溺,大概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反问不够说服力,这才双手捧住乔尔的两颊,无比认真而笃信的语气,“说起来,当时把你父亲的刑期从4年加到7年,这中间也少不了我的一份责任,就当是我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做的弥补,乔乔,不开玩笑,你父亲很快就能回家了,所以你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先把时间给定下来?” 在宁城有一种风俗,凡是刑满释放的人,都要挑选一个黄道吉日作为出狱的日子,这也算是为出狱之人的新生活讨得一个好彩头。 “哦哦……好!”乔尔这才茫然又欣喜地点了点头。 伸手要去翻日历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这个接受了多年西方文化教育的人,哪里懂这些传统的风俗习惯? 好在关悦群那个年纪的人肯定知晓。 乔尔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伸手就指了指楼下,“那……我现在马上下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快去吧!” 江律声见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也不拦着。 不过大概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乔尔急急地就打开了门,都没留意到门口正有人走进来,一时撞了个满怀,连同手里的资料都跟着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乔尔道了歉,也没留意去看对方是谁,蹲下身去就要捡起地上的东西。 结果这个时候,对面被她撞到的人也一并蹲了下来,纤细又葱白的手指在她伸出之前,已经捏住了其中一张资料的一角,拿了起来。 乔尔有些疑惑,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帮自己捡东西,可她这个举动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视线朝着那双女人手看了过去,结果在看清对方那张惊讶到灰白的脸蛋时,忽然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林素彬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一尺之间,乔尔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林素彬手里那张纸上的内容,记录着有关爸爸即将出狱的各项事宜,而捏着那张白纸的手,微微颤抖着,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愠怒,在慢慢收紧。 手里的纸张很快被她捏成了一团,林素彬缓缓站起身来,视线掠过乔尔,直接落在江律声的身上,湿漉的眼眸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她的声音更是羸弱,“阿声,乔德鑫要出狱了?” k4fa 【263】茜茜到底是谁的孩子 林素彬不傻,那份资料虽然捏在乔尔的手里,可有这个能力把乔德鑫弄出监狱的人,除了江律声之外,还能有谁? 在明知道自己还生存于世,明知道乔德鑫是4年前强暴了她的那个男人的情况下,他还是执意把人给弄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在她自以为只要逃出江律宁的魔爪,就能把一切给拨乱反正,重新回到阿声身边的想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因为,在她跟乔尔之间,他似乎连犹豫的念头都没有过,就直接选择了后者。 “乔乔,你先出去。” 沉默而僵持的气氛,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可这话仍是无异于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林素彬的头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乔尔。 可乔尔哪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 别说林素彬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动了情绪的,哪怕她能做到心平气和,有关自己爸爸的问题,乔尔也没有让江律声独自面对的道理。 略显担忧的眼神看向江律声,男人也正好安抚似的回望了她一眼,便又抬高眸子到她身后的另一处。 秦路已经走了过来,恭敬而小心地扶起了仍蹲在地上的乔尔,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乔小姐,先跟我出去吧,放心,江总能处理好。” 确实,林素彬跟江律声之间,也有问题是乔尔插不上手的。 她没再勉强什么,跟着秦路离开了总裁办。 木质的门框很快发出清脆的“咔擦”一声,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林素彬迫不及待就朝江律声质问道,“阿声,你真的决定要把乔德鑫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江律声没有回答,沉寂不动的眉目里,却毫无疑问昭示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也正是这个答案,让林素彬好不容易才克制了大半的情绪,又再度卷土重来。 她朝前走近了两步,愤愤就将手里揉成一团的纸张往男人身上丢了过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把我害成了如今这副样子的人到底是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为了乔尔,为了让她跟她那个丧尽天良的父亲一家团聚,你要把我所遭受过的一切屈辱都踩在脚底下,只是为了成全她?” 说到最后,林素彬的嗓音,哽咽之中更是带着几分盛怒。 其实她也想过,自己如今是这么一副破败的身子跟名誉,连她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哪里还配得上江律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 可他身边偏偏就出现了乔尔。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自卑到了极点,也不会甘愿输给自己所不喜欢的人,更何况,哪怕她有了女儿,乔尔也有一个儿子,而江律声既然能够接受这样一个不堪的乔尔,那么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可她自以为的公平竞争,原来从头到尾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多傻啊,冒着会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来了这里,结果看到的却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自己所受的屈辱踩在脚底下的一幕。 江律声的脸色亦不好看。 大概也是从未见过一贯修养极好的林素彬,会展露出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 即使对她的愧疚感仍存在于心,但这似乎也不能动摇他已经做出的决定,只是沉沉道,“素彬,当年的事情,我知道对你的打击确实很大,但就之前法院对这桩案子的审判而言,乔德鑫获得的刑期确实是4年,当时我跟你父母都以为你死了,所以才动用了一些手段延长,这些年来,乔德鑫已经遭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至于后来几年你被囚禁了起来,那是阿宁做的,跟乔德鑫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最后一句话,江律声多少是放软了一些。 顾及到那是林素彬心里最为敏感而忌讳的话题,可男人的一字一句,却也是在阐述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要把以前替我做的那一切都拨乱反正?”林素彬冷笑着反问。 但蒙在眼前的那一层雾气却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化作眼泪,漱漱落了下来,隔着水汽,晦暗不明的眸子里,似乎还氤氲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自嘲跟悲凉。 她有些失神又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被水汽糊住了大半的男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哪怕换作从前,你的眼里也从来就没看到过我,可乔尔那个女人她哪里好,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林素彬眼眸中露出一丝轻蔑的不屑,“一个强奸犯父亲也就算了,还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也不知道她以前……” “素彬!” 林素彬话音未落,已经被江律声冷冷的呵斥打断。 男人眼眸中的隐忍跟平静终是褪散了一些,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她清晰感觉得到那股从他身体里渐渐渗透出来的愠怒,“乔德鑫归乔德鑫,他的事情,别把乔尔牵扯进来。” 林素彬抽泣的动作跟着顿了一下。 即使到了最后,江律声也克制着脾气没跟自己发火,但话里却已经透露出了浓浓的不满之情。 他护着这个女人,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连说一句都说不得了? 林素彬含泪的眼眸闪了闪,而后,眼底那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才慢慢黯淡下去,化成无尽的不甘跟绝望。 她低下头,只觉得那种认知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钝痛,半晌,才慢慢地将头抬起,眼中一闪而过豁出去般的情愫,只是被决堤的泪水给蒙住,让人看不真切。 她忽然问,“那你知道,茜茜到底是谁的孩子吗?” …… ** 原本秦路的意思,是让乔尔先回楼下的办公室。 不过乔尔拒绝了。 一想到林素彬刚才那种看人的眼神,她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更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回去工作,索性就在安硕顶层的一间会议室里稍作等候。 里面的谈话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乔尔频频看着会议室墙上的壁钟指针。 倒也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一旦忙碌起来的时候,10分钟的时间眨眼即逝,可在这里,却漫长到如同是过了一整个世纪。 等到壁钟上的时间走过20分钟,门锁处才传来轻微的响动。 k4fa 【264】亲子鉴定 这个时候,除了江律声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进来会议室。 乔尔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门口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江律声修长的手指按在门把手上,推门走了进来。 急归急,乔尔开口的时候,倒是没忘了问候一下林素彬的状况,“她还好吗?” 就事论事而言,多少她也能够理解林素彬的心情。 无论她的父亲在监狱里被关了多久,林素彬心里的那个伤口也永远无法愈合,更不要说让她亲眼所见乔德鑫即将提前出狱的消息,而偏偏主导了这一切的人,还是她所喜欢的男人。 震惊跟心痛都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乔尔才会担心,一旦林素彬的情绪失控,会不会导致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不过见江律声此刻仍是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白衬衫都一如她刚才所见,干净而平整,甚至没有多出一道褶皱,才让她悬而未决的心稍稍透了口气。 只是在她问完了这个问题之后,半晌没见到江律声的反应,稍稍抬起头,就见男人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乌云沉沉,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才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怎么了……” “乔乔。” 话音未落,就见江律声有些疲惫地低叹了一声,顺势将乔尔揽入了怀里,他的动作很轻,一下一下抚弄着她的背脊,像极了一种无奈的安慰。 乔尔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要直起身体时,压在她肩膀上的那股力道却是徒然加大,将她又按了回去。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疲惫,“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到底出什么事了?” 乔尔挣扎的动作小了一些,但也被他这个结实的怀抱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稍稍撑开了一些,就听见江律声满怀歉意地说,“我很抱歉,你爸爸那边的事情,答应你的我暂时不能做到了。” 按在男人胸膛处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即使一闪而过失落的情绪,但对于这个结果,乔尔却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退一万步讲,林素彬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跟自己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也就罢了,既然不巧被她撞见,那么乔尔也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乔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江律声却是有些意外她这个过于平淡的反应,眉心一瞬堆蹙了起来,反问道,“这在你眼里难道不算大事?乔乔,别逞强。” “我没有……” 乔尔有些倔强地别开了脸,声音却是低如蚊呐。 江律声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他可还没忘记,刚才在办公室里,当他说监狱里的事情都已经办妥时,乔尔脸上那种按捺不住的欣喜跟激动。 哪怕乔德鑫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奸犯,对于乔尔来说,永远都是像山一样可以依靠的父亲。 而她之所以否认,无非也就是不想让他太过自责。 江律声叹息之间,又将乔尔按到了自己怀里,骨节分明的长指一下一下捋着她的黑发,温柔缱绻,“好了乔乔,别难过,我知道这次是我没把事情办妥,预料不到林素彬会突然出现,不过既然是我江律声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绝对不会食言,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还有些问题还需要去查证,但是我能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嗯?”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女人敏感的直觉,在听到那句“还有些问题还需要去查证”的时候,乔尔脑子里十分应景地闪过茜茜那张天真烂漫的小脸。 话也跟着脱口而出,“是因为茜茜的身世?” 乔尔不傻,如果说爸爸的释放被搁置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林素彬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那么这个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因为从一开始,江律声就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但既然已经是他决意要去做的事情,那么就只能说明,林素彬的反对他并未放在心上,或者换句话说,是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能够让他突然改变主意,并且说还有需要查证的问题,那么放眼林素彬身边,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也只有一个茜茜了。 乔尔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茜茜的身世。 林素彬被囚禁了整整4年,根本没有这个自由跟可能去跟别的什么男人恋爱生子,那么孩子爸爸仅有的可能性,除了把她囚禁起来的江律宁之外,也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抽动了一下,身体因为被自己所认知到的事实给震惊,有些站不稳当,只好伸手抓住了男人腰侧的衬衫,仿佛那是她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才咽了咽口水,问,“茜茜她,该不会是我爸爸的……” “是。” 这一回,江律声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大概也是知道这一句话她问得有多艰难,所以在她开完口之前,就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只是在目睹怀里的女人那一脸茫然跟惊愕的表情时,还是于心不忍,安抚道,“乔乔,这个事情,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光凭林素彬的一面之词我还不能确信,但我不否认这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可能性,所以你先别自乱了阵脚好吗?要不然,我恐怕会后悔告诉你这个消息。” 乔尔心说,这哪是你主动告诉的,分明是她自己猜出来的才对吧?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这个心情去纠结这些,大概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对于这种自己早已产生了怀疑的答案,反而能够在震惊之后,很快平静下来。 哪怕茜茜真是自己爸爸的孩子,自己的亲妹妹,虽然这样的关系狗血了一点,但整件事情总也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解决办法。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亲子鉴定。” k4ga 【265】医院,取DNA样本 亲子鉴定? 谁跟谁的亲子鉴定? 茜茜跟她的爸爸乔德鑫吗? 这一回,乔尔可真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江律声没有仅凭林素彬的一面之词就彻底信了她,这一点还是挺让乔尔感到欣慰的。 不过这亲子鉴定……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大概是看出了乔尔眼底的诧异跟疑惑,江律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挑眉解释道,“怎么?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更加简单直接的方法?” “没有。”乔尔悻悻地摇了摇头。 要判定茜茜跟爸爸之间的血缘关系,除了验dna,一时她还真想不到其他可行的办法,“不过这事一旦被林素彬知道的话,她会不会……” 后面的话,乔尔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了。 不过她也知道,以江律声的性格来说,哪怕真要做这样的事情,也绝对是会摆到台面上来,而非偷偷摸摸暗中进行的,可这种不信任的举动对于林素彬来说,打击应该也不小吧? 乔尔忽然又对自己有些无语,茜茜跟爸爸的事情还搞得她一头雾水,怎么自己倒先关心起林素彬来了? 江律声大概也有考虑到这一点,面色沉凝了一下,像是在权衡着两者利弊,片刻才说,“这事,我会低调点处理。” 听这意思,他是暂时打算在瞒着林素彬的状况下暗中进行了,确实,哪怕林素彬的话有待考证,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深爱的人用这种方式来测试真伪,这种感觉无论换成了谁都会觉得不好受吧。 乔尔这时候倒真应该庆幸,自己是他所爱的那一个,要不然一旦这种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头顶上方男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再度幽幽响起,“好了,你先回楼下办公室去休息一下,下午1点半跟我出去一趟。” 乔尔脱口而出就问:“去哪儿?” “医院,取dna样本。”男人头也不抬地回答,“原本是打算让聿炀再辛苦一趟去监狱取你爸爸的毛发样本,不过你在这里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不是只有父女关系才能验出来的,姐妹也一样可以。” 乔尔,“……” 敢情他这回肯这么大大方方地告诉自己,是为了拿她做人肉样本啊,就知道这男人一肚子坏水。 不过乔尔很快又联想到另一个问题。 一旦宋聿炀真的大张旗鼓去监狱取了爸爸的毛发样本,那么被惊动的就不止是林素彬了,恐怕爸爸那边,迟早也会瞒不住。 虽然不知道当初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跟动机,才会对林素彬做出那样的事,但从乔尔的角度来说,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误,也永远是那个关心自己怎么又瘦了、吃得好不好的父亲,能够为他抵挡的,她也一定会不遗余力。 而这一点,恐怕也是江律声所考虑到的吧? 心头一阵莫名的暖意萦绕。 乔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什么,点头听从了江律声的安排,有段时间没回过公司了,手头负责的工作已经被袁璐处理妥当,倒让乔尔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的。 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呆,中途关悦群打了电话过来。 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说自己现在在超市买东西,问了乔尔晚上想吃什么菜。 乔尔随意回答了几样,视线却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办公桌侧的那沓资料上面,如果不是林素彬的意外出现,恐怕这通电话里,她应该已经可以告诉母亲有关爸爸即将出狱的事情了吧。 虽然这些年来,关悦群对于已经入狱的丈夫一直表现得极为淡漠,不过20几年的夫妻感情,又岂是说没就没的? 林素彬尚存于世的消息,她还没告诉过母亲,如今又多了一个茜茜,乔尔更觉一个头两个大,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所有关于这一切的话题都给咽了回去,想着等茜茜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再说。 步入医院大门的时候,乔尔心里的忐忑才变得愈加明显起来。 遗传鉴定科,这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只不过上一次的时候,是她拿着幸幸跟江律声的样本来做比对,这一次,就变成江律声来给她跟茜茜做比对了,再一想到曾经那个讽刺无比的鉴定结果,眉心都忍不住浮上一抹失落。 “怎么了?” 江律声完全不知道乔尔已经验过自己跟幸幸dna的事情,只是见她情绪紧绷,还以为是在担忧茜茜跟乔德鑫的鉴定结果。 安抚似的牵住了乔尔的手,感叹道,“现在知道紧张了,你说你这人矛不矛盾?” “什么?”乔尔完全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见江律声精致的五官淡淡一笑,稍微凑近了一些,“难道不是吗?这次茜茜的事情,我跟你坦白照直说了,你就这么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要是我像上回一样瞒着你,指不定你又跟我怎么闹脾气,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嗯?” “我哪有……” 乔尔脸蛋一红,不管是愁云惨淡,还是闹脾气,尽管多少是有一点,不过她可不想承认来着。 江律声又安抚道,“别怕,只是一个结果而已,更何况今天只是取样,没那么快出结果的,哪怕是加急,应该也要到后天才能揭晓答案,再说不还有我吗,不管出来的结果是好的坏的,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知道了吗?” 尽管知道眼下的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卿卿我我,不过乔尔多少是被男人这番话给安抚的,心绪平静下来不少。 “对了,那茜茜呢?她的dna样本在哪里?” 要说真要验她们之间的血缘亲属关系,光有她一个人的样本也不够啊,总得拿到茜茜的dna样本,才能放在一起做比对。 而林素彬这人本就敏感多疑得很,想要彻底避开她,不动声色取到茜茜的dna样本,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江律声闻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我已经派人去幼儿园取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也对,茜茜不在医院陪着林素彬的时段,自然是比较容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从幼儿园开车过来这家医院估摸着也要半个小时,乔尔只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见时间还早,就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原本掐算着差不多该是大姨妈造访的时间了,不过进去查看了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现。 乔尔洗完手,正准备回去遗传鉴定科的时候,一旁转角处有人看到了她的身影,却是徒然愣住。 kpmd 【266】出事了 林素彬细长的手指正按在墙壁边缘处,见乔尔路过,倏地抬臂就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早上去过安硕之后,她便被秦路送回了病房,所以这会儿身上已经换上了医院统一的病号服,只要不露脸,哪怕近在眼前,别人也未必认得出来,再加上乔尔脚步匆匆的,大概是急着要去办什么事,视线压根没有往边上移过,所以也就根本没有注意到转角处还有什么人的存在。 可林素彬悬起的心跳,却并没有随着乔尔的离开而落地。 眼见着她消失在前面走廊处的背影,林素彬反而愈加疑惑起来,好端端的,她来医院作什么?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生了病的,况且从她走过去的方向来看,走廊连接的另一栋楼好像是鉴定科…… 等等!鉴定科? 林素彬脑海里闪过什么,心头猛地一沉,来不及细想,连忙就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这是她住院几天之后,江律声吩咐秦路帮她办理的,一来是让她有事方便联系,另一个用意,估计也是希望她能早点想通,给林毅鸿夫妇打个电话,不过现在,却方便了她联系另一个人。 “妍妍!”电话一经接通,林素彬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茜茜现在在哪儿?” 董妍还没结束午休的时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趴着小憩了一会儿,困意未消,精神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闻言,稍稍愣了一下,倒有些摸不清楚她语气里的这股急躁来自何处了,“在休息室里啊,这个时间点孩子们都还在午睡呢!” 董妍所在的这家幼儿园,还是属于比较高档的那种,设备也很齐全,所以孩子们中午休息的时候,还有特定的房间跟床铺。 林素彬却反问,“你确定?” “这能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董妍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这家幼儿园了,对这里的规则极为熟悉,不过听好友说话的口吻,多少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正了正色,“素彬,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帮你去休息室看看,不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对于董妍这个朋友,林素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干脆实话实话,“我怀疑,阿声想要带着茜茜做亲子鉴定。” “你说什么?”这边的董妍仍是一头雾水,但也知道此事对于自己的好友来说非同小可。 上次在医院的时间紧迫,她没有仔细问过林素彬,当年是如何死里逃生,这些年又过得如何,还有茜茜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光就江律声要带茜茜做亲子鉴定的这个举动来说,就明显是他对自己好友的一种不信任。 她认识林素彬很多年了,当然知道江律声这个男人对她的意义非凡。 而能让她此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只能说明,这份亲子鉴定一旦做了,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致命性的打击。 思考间,幼儿园的门口处已经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有一个约莫30岁左右,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驾驶位上出来,因为董妍所站的位置正对门口的关系,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 这个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稍作回忆就记起是茜茜被花盆划伤那日,跟在江律声身后的他的助理。 电话那头的林素彬还在跟她解释:“妍妍,孩子的事情电话里我暂时说不清楚,下次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但是这个忙现在除你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来忙了,你能不能……” “江律声的助理来了!”董妍低声打断。 那头林素彬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她这句话给吓到了,董妍到底是于心不忍,哪个女人爱男人的时候,没有做过傻事呢?更何况,林素彬还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一边匆匆赶往休息室,一边就用手掩了掩唇,刻意压低声音道,“说吧,我该怎么帮你?” ** 等待的时间似乎要比想象中来的长。 乔尔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下午的2点半,这也就是说,除去路上开车过来的时间,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焦虑的同时,她也感到几分困惑:秦助理做事一向都是高效率的,可今天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身旁的江律声也是一样的感觉,不过到底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比她能沉得住气,大概也看出了乔尔的心思,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淡淡道,“累吗?要是累的话就去那边的沙发上靠着休息一会儿,我给秦路打个电话,等样本送来了再叫你。” 以江律声这般身份的人,当然不会像普通市民那样,在熙熙攘攘的诊室门口等候,医院这边有专门安排给贵客的休息室,而他们现在就置身其中。 不过茜茜的取样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个节骨眼上,乔尔哪有心思休息? 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男人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而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正是秦路。 极为安静的环境,又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乔尔清晰可闻电话那头的男声,似乎是有些急促,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焦虑,“江总,出事了,茜茜小姐被车子给撞了。” …… 20分钟后。 秦路随着救护人员出现在了急诊室门口。 他身上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胸前有大片地方因为染上了血迹颜色变深,内搭的白衬衫上也沾染了少许鲜红,给他平时那种严肃而一丝不苟的形象平添了几分狼狈。 见到早已等候在急诊手术室门口的江律声,神情更是懊悔而自责,不等自家老板发问,便主动认错,“抱歉江总,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接受责罚……” 不等秦路说完,江律声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助理是他一手栽培一手提拔上来的,秉性人品,自然也都信得过,取一个毛发样本而已,他倒真不觉得秦路能把事情办砸到这个地步。 直接挑重点问,“到底怎么回事?” kpmd 【267】纯粹的,担忧跟懊悔 因为一个毛发样本,而让无辜的小女孩儿遭受了车祸,江律声脸上的表情到底是阴沉严肃了几分。 秦路见状,不敢再有片刻的耽误,立即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是这样的,江总,按照您的吩咐,我特地挑选了午休的时间去幼儿园,也是为了避开那些老师,不过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休息室里却并没有看到茜茜小姐的身影,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由老师陪着去上洗手间了,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我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所以很快沿着学校周围找了一圈,果然发现是一个女人抱着她已经跑出了幼儿园,我一喊,那个女人大概是怕我追上去,放下孩子就让她自己跑,试图把我拦住,当时正巧是在马路中央,有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我想去挡已经来不及……” 说到这里,秦路更是惭愧懊悔地低下了头。 撇开江总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光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4、5岁的小女孩儿倒在自己面前,白色的蓬蓬裙被一道道鲜血染红,那种滋味就极不好受。 江律声冰冷而压抑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女人呢?” “人被我抓着一起上车来的医院,就是她。” 顺着秦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急诊室门口的角落边上,果然是蹲着一个年轻女人,也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愧疚,总之是不同于她平日里那种嚣张跋扈的态度,此刻正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处,灰白一片的脸蛋上挂着几滴泪珠。 乔尔率先认出她来,愣了一下,“董……董老师?” 这不就是上次那个,污蔑是自己故意把花盆推下楼,砸伤茜茜手臂的董妍董老师吗? 她竟然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那个一见到秦路就要带着茜茜逃跑的人? 一连串的疑惑还来不及解答,董妍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几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背抵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秦路原先的愧疚都在此刻化成了愤怒,指着董妍就质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刚才抱起孩子就跑到底是出于什么居心?” 董妍脸上依旧是泪痕一片,其实她的五官长得算是比较小巧的那种类型,一旦哭起来,就会给人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 可说话的气势,却是半点不示弱,“呵,你现在是要恶人先告状吗?明明是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幼儿园里,我身为园里的老师,当然有义务要保护好小朋友的安全,再说茜茜前几天才被人弄伤了手臂,你又是江先生身边的人,跟幸幸妈妈的关系匪浅,我怎么知道你刚才过来,会不会对茜茜不利!” 不得不说,董妍这颠倒是非黑白的嘴皮子还真是溜,还能理直气壮把不相干的人也给扯进去。 乔尔刚才还流露出的几分对她的同情,这会儿都想麻利地收回去。 不过隐隐的,她总觉得,董妍虽然有导致茜茜车祸的直接责任,可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担忧跟懊悔却也不是假的。 对,不是害怕对这场车祸负责,而是纯粹的,对茜茜性命的担忧以及懊悔。 甚至让她有一种,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师生的错觉…… 旁边秦路却早已沉下了脸,他从警校毕业,之后跟在江总身边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而正面的形象,什么时候还被人用“鬼鬼祟祟”这种词汇形容过? 不过像他们这种警校出身的人,最拿手就是从别人的话里找漏洞,当即反问道,“既然你觉得我是乔小姐这边的人,那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我要找的就是茜茜,而不是乔小姐的儿子?” 董妍张了张嘴,一时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带着几分心虚的,更何况,自己的好友林素彬猜测江律声要拿茜茜的样本做dna鉴定的事情,她不能说破。 所以一双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决定先打个马虎眼,“这些话,你跟我说也没用,还是等茜茜的妈妈来了,你亲自跟她解释吧!” “你……” 这一回,则轮到秦路语塞了。 其实真要面对起林素彬来,他口中也有难以言说的地方,那就是自己刚才去幼儿园的目的。 跟在江律声身边做事久了,有些性格跟习惯也会受到对方耳濡目染的影响,比如说:让他当着林素彬的面,否认自己去幼儿园是取茜茜毛发样本的,这种谎言他就说不出来。 可同时他也为难,因为一旦说出真相,那对于林素彬来说,恐怕也是灾难性的伤害。 而在听董妍提到了林素彬这个关键人物的时候,乔尔心里也是咯噔闪了一下。 验不验得成dna是一回事,现在弄巧成拙把林素彬的女儿都送进了急诊室,恐怕她们之间的误会就更深了吧? 其实她倒无所谓林素彬对自己的态度,因为她们这种尴尬的关系,本来就无法化解,只是这样一来,江律声夹在她们之间的处境,恐怕会更难做吧。 正想着,手背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是那个男人悉心而默契的一种安抚。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走廊拐角处,林素彬跌跌撞撞的身影伴随着颤抖而凄怆的声音已经徒然跃入了乔尔的视线,“茜茜,茜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这么快,她就得到消息了? 疑惑的片刻,江律声低润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响起,“是我让人通知她过来的,别担心,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天塌了,不还有我顶着吗?” 尽管这个时候早已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乔尔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而匆匆赶来的林素彬,视线压根就没往他们这堆人身上搁过一眼,直接伸手就就拍在了急诊室紧闭的大门上,“茜茜是不是在里面?茜茜,你快回答我呀,妈妈在这里!” “素彬,你冷静点,医生还在抢救,你这样做只会打扰他们!” 江律声蹙眉拽了她一把,她的身子骨本就很轻,又或者是真的被江律声这句话给怔住,总之真的冷静了下来,只是目光呆滞而茫然地望了董妍一眼,又很快移开。 可又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最后兜兜转转地,落在乔尔身上。 kpmd 【268】不说破,不代表不怀疑 那一双带泪的眸子里,担忧,焦虑,害怕,都在这一刻汇成了浓浓的恨意。 其实在刚才的那通电话里,她只是希望董妍能够在秦路赶到之前,把茜茜带出幼儿园,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江律声对自己的不信任固然让她失落,可同时林素彬也明白,一旦自己女儿跟乔德鑫验了dna,那个结果只会把她跟江律声的距离越拉越远。 所以她才会在情急之下,寻求董妍的帮助。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己私欲到头来却是害得女儿如今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没有一个当母亲的,能够做到对此无动于衷,哪怕她心里很清楚,促成这一局面的诱导因素是自己的谎言跟嫉妒心,但对乔尔的痛恨却让她在这一刻骤然失去了理智。 那双葱白的双手忽然逼近,一下就掐住了乔尔的肩膀。 林素彬双目赤红,眸中迸发出的恨意,简直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剥皮拆骨:“乔尔,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已经成功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为什么连我的女儿都不肯放过?茜茜她才4岁,还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人啊,你怎么忍心让她来遭受这一切……我,我干脆杀了你!” 她越说越激动,掐在乔尔肩膀处的双手忽然移到了脖子上,仿佛真是下定了要跟她同归于尽的决心,猛地就将手中的力道收紧。 乔尔真想为自己辩驳一句,害茜茜出了车祸的人又不是她,可艰难地张了张嘴,越发困难的呼吸却是让她半晌吐露不出一个字来,耳边仿佛传来江律声冷冷的呵斥跟命令,“素彬,松手!” 不过眼下,林素彬哪会愿意听他的? 茜茜出车祸的消息本就消磨了她大半的理智跟隐忍,而这个时候江律声的斥责,无疑是等于火上浇油,让她掐在乔尔脖颈处的力道越收越紧。 乔尔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她毕竟是个弱女子,虽然就体格来说还比林素彬占了一点优势,可愤怒跟仇恨带给一个人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因为一旦茜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对林素彬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秦路跟董妍,都被她这副视死如归的气势给吓了一跳。 董妍的惊讶里,多少是带着几分愧疚跟自责的,因为如果不是当时她的判断失误,茜茜也就不会遭受这样的意外。 而秦路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上去将两人拆开,下意识动了动脚步,却又在真正要迈出的那一刻,考虑到自己并不适合的身份,稍稍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个风驰电掣的瞬间,江律声已经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林素彬的双手从乔尔脖子上猛然掰开。 “还好吗?”见她咳嗽得剧烈,江律声一手拦住她的肩膀,一手在她胸前轻拍了几下。 分明是温柔无比的动作,他面色却沉凝得可怕。 乔尔摆了摆手,干涩的喉咙让她短时间内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等稍稍缓释过来,才注意到林素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眼眸中的余恨未消,但被江律声拉开之后,激愤的情绪多少是冷静了大半,许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再是歇斯底里,也无济于事。 只是失神地呆坐在地上,朦胧泪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素……茜茜妈妈,你没事吧?”董妍上前,小心地搀扶了她一把。 其实就事论事来说,她倒不觉得造成茜茜车祸是乔尔的责任,毕竟当时,如果不是自己一个劲地喊茜茜跑向马路对面,这种惨剧也就不会发生。 怀着几分歉疚跟不安,董妍还是扯了扯林素彬的袖子,示意她别太冲动,当着江律声的面要掐死乔尔的举动,实在太毁形象。 林素彬却没听,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之后,雾蒙蒙的双眼才直愣愣地定格在面前高大的男人身上,“你不信我,所以想要让茜茜跟她去做亲子鉴定是吗?” 事到如今,林素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如果说,她为了守住自己自以为是的爱人,而因此失去了女儿的话,这样的后果跟代价,她真的承受不来。 江律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这种反应无异于是一种默认。 林素彬本就寒沉下来的心,顿时跟淬了冰渣一样,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就往下掉个不停,却仍是不死心似的,又抬头问他,“在你心里,我就真的这么不值得相信?” 俊脸阴郁的男人,终于在这时候冷冷开了口,“素彬,很多事情我不说破,并不代表我就没有怀疑过,你被阿宁囚禁了4年,茜茜却被暗中养在罗思昶的名下,过着无忧无虑甚至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以为,乔德鑫的女儿能值得他这么费心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林素彬身体瞬间僵直了起来。 的确,以江律宁那种阴冷狠戾的性格,哪怕自己身上背负着他巨大的秘密,他也不可能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照顾有加。 这一点,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林素彬一心扑在了想要拆散江律声跟乔尔上面,反而是将那些最为浅显的事实给忽略了。 她不甘心,又追问,“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江律声眉峰蹙了一下,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跟她纠结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话题,“值不值得信任,我自然会判断,但是素彬,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对你我有愧疚,会弥补,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我会无休止容忍你的所作所为!” 说完,他再也不想多停留一秒,揽着乔尔的肩膀就准备离开。 林素彬见大势已去,疯了似的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决堤的眼泪伴着哽咽的嗓音,“那你就不想想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谁吗?你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我补偿我,可我真正想要的,你却根本给不了我,早知道……早知道这样,我4年前就不应该活下来!” 她的样子依旧是凄楚动人,可却无论如何都打动不了面前的男人。 林素彬在这一刻心如死灰,正好前方有护士推着器械车过来,她咬了咬牙,直接冲上前去就抓起一把锋锐的手术刀,割在了自己的动脉处。 顿时,鲜血喷洒,落在地面殷红一片。 kpmd 【269】被抛弃妄想症 这一幕,还真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林素彬的左手手腕处,早在4年前就切过一次静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血液喷射的速度很快,鲜红一片映衬着地上洁白的瓷砖,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连那个推着器械车的护士都跟着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这里就是医院,很快有紧急救护的医生赶到,训练有素地将林素彬迅速推进了另一间手术室里。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乔尔的心情却没有半点松懈下来的感觉,相邻的两间手术室里,一间躺着茜茜,另一间躺着林素彬,门口的红灯都亮着,代表她们尚未脱离危险。 即使知道林素彬对自己敌意很大,在这一刻,乔尔却由衷地希望她能活下来。 毕竟,人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比渺小。 外面的天色早已从亮转暗,当所有人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虽然车祸的手术过程比较复杂,不过茜茜被推进手术室的时间比较早,医生出来之后往家属等候区这边扫了一眼,大概是认出了江律声,摘下口罩恭敬道,“经过抢救,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右侧小腿骨折还是需要休养,而且有些轻微脑震荡。” 一听到“脱离生命危险”这几个字眼,所有人似乎都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骨折跟轻微脑震荡这两样,以乔尔浅薄的医学常识来说,都是一般车祸会有的后遗症,并不是太严重。 正这样想着,右手边的另一间病房也传来了好消息。 林素彬割腕的伤口虽深,不过因为抢救及时,也脱离了生命危险,连意识都恢复了过来,只是一清醒,就要求单独见江律声一面。 乔尔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 或许对于她那种固执而偏执的爱,乔尔不能理解,但她也无法否认,林素彬是一个很可怜的人,类似的经历让她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恻隐之心。 不过反观江律声,眉头处微微蹙起的一点褶皱,表明他似乎对这样的把戏早已厌烦。 “要不,你去看看她吧!”最后还是乔尔出声劝了句。 江律声看了她一眼,挑起的眉尾里露出一丝疑惑,“怎么,又想把我推出去了?” “不是……”乔尔连忙否认,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么总有被抛弃妄想症? “我这难道不是信任你的表现吗?”乔尔的语气里难免流露出几分埋怨,“不过我觉得,你刚才都表达得那么清楚了,林素彬应该也死心了,要不然她刚才也不会做出自杀的举动来,你就当是去跟她做个了断,毕竟她现在会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你我都无法撇清责任……” 到了这个时候,乔尔还不至于感觉不到,林素彬所做的很多事情,江律声并非不知情,而他明明知道,却还对她百般容忍的原因。 除了当年他们的婚约之外。 还有一点,因为江律宁是他的亲弟弟。 无论他多么作恶多端,摆在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永远都是割舍不断的。 江律声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闪过细微变化,乔尔知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几分,便趁热打铁道,“好了,在这里等了一下午,我都觉得有点饿了,你饿不饿?要不我先下去买点吃的?” 说完,也不等江律声回答,直接拿了自己的包包便转身下了楼。 秦路也跟着站起身来,许是怕她一个人下楼不安全,乔尔笑着说不用,因为两个病人的住院手续还等着他去办理,秦路稍稍衡量了一下,便也没再勉强什么。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董妍忽然站起来提议,“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乔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没拒绝。 中午过来医院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过此刻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夏日的夜晚卷着一阵暖风,行人极少,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走出门口的时候,乔尔率先开了口,“你跟林素彬,以前就认识吧?” 刚才场面混乱的时候她没留意,但是稍稍用点脑子,也能察觉出来她们之间的不一般。 从她对自己莫名的栽赃,到对茜茜格外的关切,还有林素彬在手术室抢救时,她一声不吭等在外面的一整个下午,都足以说明她们的关系不一般。 “没错。”董妍自知瞒不过,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不过上次花盆的那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跟素彬没关系,要说当初害了她的人是你爸爸,而你现在又跟她的未婚夫在一起,所以我对你不可能有好印象,不过她还活着的事情,我也是上次在医院见到才知道的,所以将计就计把茜茜的事推到了你头上的,她喜欢江律声,我总得给她创造点机会。” 这个一贯在乔尔眼里都没好印象的董老师,突然变得这么讲义气,倒真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可这个逻辑却并不能说服乔尔,“那你为了帮你自己的朋友,就能随便让别人背黑锅?” “这怎么能算是背黑锅呢?”董妍不以为然,“江律声本来就跟素彬有婚约,你把她的未婚夫物归原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本来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会知难而退呢,不过没想到……” 董妍叹了口气,又侧目看了乔尔一眼,态度竟是比刚才友善了一些,“不过刚才你肯劝江律声去见见素彬,足以说明你这人也没那么差劲嘛,当然我还是那个意思,要真想补偿素彬,你就离开江律声吧,不说他们以前相不相爱,能订婚那么多年,肯定也有原因啊。” 虽然董妍的这个建议她无法认同,但是她最后的那句话,还是隐隐在乔尔心里划了一道口子。 的确,林素彬才是跟他门当户对的那一个,跟她比起来,自己的存在恐怕只会拖累江律声吧? 这种情绪也只在乔尔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定了定神,很坚定地说,“这话你不该来问我,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老实回答你,别的事情我可以退让,唯独江律声,不行!” 董妍愣了愣,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很快在医院门口的一家餐厅里买完了东西,其实乔尔倒没什么胃口,不过楼上的两个大男人总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到了手术室那一层的时候,江律声已经出来了,倚在长廊的一侧接电话。 乔尔提了东西走过去,正欲开口,却见他脸色紧绷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质问,“你说什么,人不见了?” k4ga 【270】乔德鑫丢了 乔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他一瞬严肃起来的神色,也可以猜出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正好这个时候,江律声已经侧过身来注意到了她,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只对着电话那头淡淡吩咐了一句“先这样,回头我再联系你”,便挂了电话,朝她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乔尔迎上去,将手里的打包餐盒递给了他,不过江律声显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顺势接过便搁在了旁边的长椅上,手指轻抚上她的发梢,“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而已。” 如此。 乔尔便没再追问下去,即使身为安硕的员工,公司决策层面上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的。 这个时候,秦路正好办理完住院手续回来,将手里的单子交给了两间手术室里各自负责的医生,江律声忽然说,“你回来了正好,替我把乔乔送回去。” 乔尔下意识就问,“那你呢?” 刚才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她就留意过,已经将近10点了,江律声却只让秦路把自己送回去,那他还要做些什么? 像是看穿了她那点儿小心思似的,男人勾唇安抚道,“我要回公司去处理点事情而已,你紧张什么?总不会是以为我要留下来照顾林素彬吧?24小时的看护跟保镖已经让秦路安排好了,不信你可以问秦路!”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秦路。 而后者在接到如此敏感而重大的话题时,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头点得乔尔脸色一片迥然。 她有表现得很紧张吗?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吧! 不过一想起刚才那通让他脸色沉凝的电话,应该也是什么需要处理的紧急事件,乔尔没再坚持什么,叮嘱他早点回去休息,便跟着秦路一起离开了医院。 顺便,也把没有交通工具的董妍给送了回去。 等到手术室的走廊彻底恢复了安静,江律声才重新拨通了刚才的那个电话,沉声问道:“说吧,乔德鑫到底是怎么弄丢的?” ** 一转眼,距离上次去医院的时间已经有整整3天了。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公司的业务,所以适应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项目部如今又接了两个跨国合作的大单子,乔尔忙得就像是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那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几天时间里,江律声没有在安硕出现过。 乔尔抽空给他打过几通电话,原本是想问问上次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可三言两语的对话之后,江律声便推说有事,很快挂了电话。 连一个提问的机会都没给她留下。 乔尔隐隐觉得,这事似乎是比她想象中要来的严重,要不然以江律声的办事能力跟手段,怎么可能过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 担心是必然的,不过乔尔也不至于因为担心就贸贸然找到晶盛总部去。 一来是那些高层决策的事情,她帮不上忙;二来嘛,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江律声分心。 可这么无穷无尽地等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办法啊…… …… “喂喂喂,乔乔,你想什么呢?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五根葱白细长的手指不断在自己眼前晃悠,回神间,乔尔才骤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跟孟雯茵坐在一家咖啡厅里闲聊。 不过,刚才雯茵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因为她,走、神、了。 乔尔抱歉地冲孟雯茵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雯茵,你再说一遍,这回我一定认真听!” 孟雯茵,“……” 敢情自己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这死丫头一个字也往耳朵里钻吗? 孟雯茵简直想为自己刚才白白浪费的口水鸣不平,不过见乔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有心事。 “怎么了,跟江律声吵架了?” 这是孟雯茵当下想到的唯一可能性,不过这个猜测很快被她否决,“不应该啊,虽说这人脾气差了一点,不过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挺上心的,你们俩的感情道路也算曲折了,这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女人,当然得捧在手心里当个宝咯!” 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摇了摇头,“不过这也难说啊,贪心是男人的本性嘛,你看那些又丑又挫的都知道惦记漂亮姑娘,就更不要说江律声这种又帅又有钱的了,光是往那儿随便一站,也能迷倒一大片了,就算他不想偷腥啊,保不准也有小姑娘上赶着往他身上扑,你还真得小心着点。” 乔尔见她一副狗头军师,还自以为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又无语又好笑。 忍不住揶揄她两句,“那孟大小姐,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么丰富的经验你都从哪儿来的。” “还不是被宋聿炀给洗脑的咯!”孟雯茵说得理所当然,“你也知道嘛,我们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女,现在我爸想让我慢慢参与公司里的业务,所以一天到晚带着我去参加那些应酬,我也想给我老爸挣点面子,所以我就给那个姓宋的发了一条短信,【第一次去参加应酬,怎么才能装成经常去的样子,在线等】,结果他就直接打了电话给我,罗里吧嗦地跟我讲了一堆什么应酬上的男人有多虚伪之类的道理,一开始我还嫌他烦,不过后来去了几次,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今天就借花献佛,把这些个人生哲言转授给你,够意思吧?” 从孟雯茵的口中听到宋聿炀的名字,乔尔倒丝毫不感意外。 虽然宋聿炀一直是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形象,但在对待雯茵的态度上,他却显得有些谨小慎微,不是那种高调张扬,且又浮夸的方式来追求雯茵,哪怕是想要渗透她的生活,也只是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 乔尔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一句话:天下没有薄情的男人,之所以薄情,只是他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深情的女人。 而对于宋聿炀来说,雯茵恐怕就是他的宿命吧? 只是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乔尔没心思跟她继续扯皮,想了想,雯茵也不是外人,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雯茵,当然,也包括林素彬尚存人世的消息。 k4gz 【271】江律声有事瞒着她? 孟雯茵向来都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没想到自己只是忙了那么一小段时间没跟乔尔联系,就能听到如此爆炸性的新闻。 她惊讶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她竟然没死?!” “嘘,你轻点。”乔尔连忙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毕竟林素彬活着的消息暂时还被江律声给封锁着,没打算公布,再加上林家也算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难保周围有人会把她们的话听了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四处看了看,确定周边几桌没人把注意力搁在她们身上,乔尔才继续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不过你先别往外说,毕竟她身份挺尴尬的,万一被记者缠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孟雯茵一听乔尔还在替林素彬说话,顿时不乐意了,“我的傻乔乔,人家这会儿正挖空心思地想从你身边抢走江律声呢,你居然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被记者缠上?要我说,她就是在利用你们的同情心跟愧疚,才一直得寸进尺来着,这就是网上说的那种绿茶婊,面儿上看着楚楚可怜的,其实心里比谁都会算计,你以为她当着你们的面割腕,是真想死吗?拜托,医院里哎,分分钟有医生过来保她的命,才能让她大着胆子这么搏一搏。” 不得不说,雯茵这人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这回还真分析到了点子上。 林素彬当然不想死,否则,漫长而黑暗的囚禁生涯里,她不会熬了整整4年那么久。 如果一个人真有求死的意愿,那么活着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残忍,但其实也可以从旁推断出,林素彬其实有着很强烈的求生念头,而她一旦死了,不就成全了自己跟江律声么? 这样的事,乔尔笃信她不会去做。 孟雯茵见她不说话,也自知刚才的那番吐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 或许从她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讲,林素彬身上确实满满的糟点,但被她忽略掉的那点歉疚,恰恰是压制着乔尔跟江律声的,最为有力的砝码。 “好了好了,我闭嘴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还不行吗?” 这么一点利害关系,孟雯茵还是分得清的,拍着胸脯保证完,还略带嫌弃地补充了一句,“她的事情,我还懒得跟人说呢!不过乔乔,那个孩子亲子鉴定的事,就这么搁置了吗?” 孟雯茵觉得,虽然不知道林素彬是从何得知消息的,但如果茜茜真是乔伯父的孩子,那么她也没必要惧怕,更没必要大费周折地让人把孩子带走,而她之所以这么做,那只能说明,她在江律声的面前撒了谎。 那么茜茜很有可能压根不是乔伯父的女儿! 孟雯茵的思维向来都很直接,越是有这样的怀疑,就越要把dna给验了,到时候如山的铁证往林素彬面前一丢,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来瞎逼逼。 不过一提到亲子鉴定这事儿,孟雯茵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疑惑,总觉得好像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想要深究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再绞尽脑汁去想的时候,又被乔尔的一声叹息打断,“只能先放着了,不过你也别把我当成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林素彬千方百计阻拦我们验dna,光就这点,你以为我没怀疑过吗?” 孟雯茵赞同地点点头,连她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能意识到的问题,心思细腻如乔尔,又怎么可能留意不到? “只是她们母女现在都重伤未愈,这个时候我再去做这种事,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再说了,哪怕不去考虑林素彬的感受,茜茜总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小,没能在健全温馨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就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我再去利用孩子的身世来做什么文章,我真的做不到……” 当了妈妈的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总会透出一些母性的关怀。 孟雯茵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其实幸幸的身世跟茜茜有很多相似之处,也同样没有享受过什么家庭的温暖,唯一不同的是,乔尔是真心实意疼爱孩子的,这几年来也一直陪在幸幸的身边,看着他健康长大。 而林素彬呢? 她已经病态到心里只能容纳一个求而不得的江律声了,再想到她4年都被囚禁着,能跟孩子相处的时间亦是有限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茜茜似乎是比幸幸更加值得同情。 “那孩子也真是投错了胎,遇到这样一个出身不说,还有林素彬这个妈,拿自己孩子的身世来糊弄人,这种事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喝了两口杯子里的冰咖啡,孟雯茵精致的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对了乔乔,你刚说江律声好几天不见人了,他会不会是……被林素彬用什么理由给骗到医院去了啊?” 乔尔表情明显微微愣了下,旋即否认,“不会吧?” 她分明记得那天分开的时候,江律声信誓旦旦说找了24小时的看护跟保镖照看林素彬。 孟雯茵怕自己的话引起什么歧义,连忙摆了摆手解释,“我可没有离间你们感情的意思啊,不过我觉得,林素彬连自杀这种手段都用了,再使点苦肉计什么的简直小case,虽说江律声不喜欢她吧,可你们俩对她有亏欠也是事实,他若是为了减少林素彬对你的敌意而稍作妥协,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他最近应该在忙晶盛的事。” “晶盛的事?”孟雯茵一脸诧异加不解的表情,“前几天我还听宋聿炀说,江律声已经把晶盛的执行权暂时交到他手里,由他代为处理了,大概就是3、4天前吧,还是微信语音跟我说的,我手机里还有记录呢。” 说着,她还打开了跟宋聿炀的微信聊天页面,熟悉的男声很快从手机里流淌出来,证实了雯茵的说法。 这一回,乔尔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不相信江律声会瞒着自己偷偷跟林素彬有什么接触往来,可既然不是在忙公司的事,那么这段时间,他又在做些什么? 孟雯茵原先也就是一个随口的猜测,谁成想,一语成箴,还真被她误打误撞证明了江律声有瞒着乔乔的事。 不过以她的脑洞,除了林素彬之外,还真想不出别的可以让江律声瞒着乔尔的事由来,自己捅的篓子么,含着泪也要补完。 虽然心里懊恼得直想拍自己脑门儿,孟雯茵还是挂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乔乔,那个什么……你先冷静冷静啊,江律声应该,也许,可能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先去当面问问他嘛,当然如果你真的沉不住气了,想冲到医院把林素彬暴揍一顿,那我绝对帮你鞍前马后扛家伙!” 她这副两肋插刀的模样,乔尔忍不住噗嗤笑了,“我在你眼里有那么泼妇吗?” 经历的事情多了,这么一点小疙瘩还真不至于把她怎么样,不过孟雯茵的话倒提醒了乔尔:或许当面问他,会比自己这样瞎猜来得有用? kidv 【272】神秘来电 从咖啡厅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乔尔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关悦群自己要晚点回家,便直接打车去了米兰公馆江律声的那套公寓。 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却又呈现着一尘不染的状态,乔尔知道这是周婶每天早上都来大嫂的缘故。 她将自己的包包放在沙发上,又转身进了厨房,冰箱里的东西周婶每天都会更换,所以不必担心食材的问题,乔尔从里面翻出了一捆新鲜的青菜、排骨还有一只清洗完毕的鸡,煮了鸡汤,炖了红烧排骨,又煮了点米饭。 等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之后,时间已经过了晚上8点,江律声却仍是没有回来。 乔尔不知他在外面是否有顾得上吃饭,想了想,还是拿出保温餐盒,将饭菜的一半装了进去,又将另一半吃完,稍稍收拾了碗筷。 洗完澡之后,换了睡衣靠在床头,乔尔有些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不断换台。 既然来了,总不能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就直接回去吧? 好在时间也不算太晚,乔尔本想一边看看电视,一边等江律声回来,可脑袋一沾到枕头,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勉强撑了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困意,挨着枕头沉沉地睡着了。 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好像是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贴在她的唇瓣上,一下一下,来回摩挲着,那股粗重又熟悉的气息随着热烈的吻一并落下来,覆盖住了她所有的气息。 乔尔有些不舒服地“唔”了一声,被吻得气喘吁吁时,终是一瞬清醒过来,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见了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你回来了?” 即使光线很暗,那股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她也不会认错。 正准备伸手去按点灯开关,江律声却一把抓过了她的手腕子,低沉的声线融合在夜色中,更显魅惑极致,“小东西,想我了是不是,所以才自己送上门来的?” 乔尔脸蛋一红,这句“自己送上门来”里酝酿着另一层意思,她哪会听不出来? 可不容她开口辩驳,江律声已经再度吻了下来,薄唇贴着她的唇角,呵着气慢慢度到她口中,“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其实算起来,他们倒是很长时间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了,先是被林素彬的出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更是忙得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无法理解,可爱情这种东西,也只有亲自品尝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噬魂销骨。 乔尔满肚子的疑惑来不及问出口,唇瓣已经再度被他封住,漆黑的夜里,他如同君王,带着她一起沉沉浮浮。 ** 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乔尔全身的骨架,都如同是被人拆了重装那般酸痛无比。 江律声抱她去的卫生间清洗,这男人的身体也不知是什么构造,连续出了一个多小时的汗之后,反倒显得神清气爽,连刚才音色中的那丝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双仍是透红的双眸,说明了这几天他并不太好的状态。 “吃过饭了没有?”想起保温盒里还装着饭菜,乔尔随意问了句。 不过江律声的回答,更让她意外,“还没。” 乔尔,“……”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洗完澡的时候她往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时间好像是接近凌晨2点了,除去他们亲密跟洗澡的时间,怎么算,他也是过了12点才回来的。 外面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忙得连一顿饭都顾不上吃了? 乔尔越想越觉得生气,还想好好盘问他一番的,可见他眉眼间所透出的疲惫,最终还是没能开得了这个口,心想着,既然已经晚了,那也不在乎这一顿饭的时间了,左右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接受“审问”。 若真如雯茵所料,他隐瞒自己其实为了照顾林素彬,乔尔在心里下定决心,那就一定跟他没完! 这么一想,还是转身进了厨房,将她之前装在保温盒里的东西拿到了餐桌上,因为天气较热的关系,那上面还带着一丝余温。 “特地给我留的?”江律声挑了挑眉,勾起唇角的同时,拉过乔尔就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今天晚上又是主动来找我,又是给我做饭的,有点受宠若惊。” 他的眼神极为灼烈,可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明。 以乔尔的直觉来说,若他隐瞒自己的事情真跟林素彬有关系,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坦荡的,可如果不是跟林素彬有关,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做什么? 正疑惑着,男人的一双大手已经有些不老实地抚上了她细腻的肌肤,乔尔身体一怵,心说这人到底是什么构造,不是刚刚才做了一次,怎么又…… 她稍稍推开了一些,是真的累到双腿发软了,为了避免这人再把自己压榨一遍,起身就逃向了卧室,“你慢慢吃,吃不完不准进来!” 江律声眸光流转,知道她是被自己折腾惨了,也没再勉强,视线转而回到桌上,餐盒里的一菜一汤不算精致,居家为主,却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 他倒是真饿了,捏着筷子就直接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乔尔回到卧室,突然想起自己跟关悦群说过要回去的,不过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打车也不方便,江律声一看就是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疲惫样子,也不好让他大半夜再送自己回去。 想了想,就准备给关悦群发了短信,说自己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母亲虽然不能彻底放下当年的隔阂,但却再没干涉过他们之间的来往了,母女之间很多事情心照不宣,乔尔却知道,关悦群这是慢慢在接纳江律声的表现。 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感激的。 不过手机的短信还没编辑完,床头柜上江律声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来电的时候屏幕跟着一亮,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号码已经连续打来了3通电话。 kiee 【273】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乔尔没有刻意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不过手里捏着电话,却忍不住在想—— 这么晚了,打来电话的人,到底找江律声有什么事? 在她愣神的片刻,手里的震动已经停了下来,对方大概是以为江律声正有事在忙,所以没再继续打来。 很快手机“滴”的一声响,有短信进来。 乔尔并不知道江律声手机的解锁密码,可短信界面的提示栏里,却能自动显示部分的内容。 那上面写着:【江总,事已办妥,至于乔德鑫的下落,暂时还没……】 之后的内容,因为字数限制而无法显示,可光就这短短的十几个字,足够让她心惊肉跳! 她想到那天在医院的走廊上,江律声接的那个电话,分明是在说着什么人不见了之类的话,如果说当时她联想不到这一层面,那么加上这半条短信的内容,一切也都变得明了起来。 她的父亲乔德鑫,失踪了。 不仅如此,失踪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整整3天了。 可这3天时间里,她这个做女儿的不仅对此一无所知,还傻乎乎地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甚至还差点把林素彬当成了假想敌,暗暗吃醋较着劲。 真是……可笑至极! 门锁处忽然传来“咔擦”的响动,不等乔尔反应,江律声的两条长腿已经跨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表情。 只是这点满足,在见到她手上正捏着自己手机的时候,便一瞬沉凝了下来。 他的眉峰蹙得很紧,沉声问她,“乔乔,你在做什么?” 言辞间透出的微微紧绷,更让乔尔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拿起手机举到他面前,“我爸爸不见的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江律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却是不答反问,“你看了我的手机?” 手机?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去管手机的事? 而且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责怪自己不够信任他。 可他对自己呢?连起码的坦诚都做不到,又凭什么要求自己能够完全相信他! 乔尔在心中冷笑一声,却也不甘就这么受人误解,往前两步就把手机塞到了男人手里,冷声说道,“别误会,是你自己没听见电话响了,我正准备拿给你而已,谁想到会看到……” 她顿了顿,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算了,下次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就干脆藏好点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悲凉。 双手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臂,见江律声仍是没有半点要开口解释的意思,乔尔直接绕过面前的男人,就打算离开。 可还没能彻底走出房间的大门,手腕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扣住,乔尔抵触地挣扎了几下,听见那人冷冷的声音,“乔乔,别闹!” “闹?你觉得是我在闹?” 之前还能隐忍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好似决堤的湖水一泻而下。 “江律声,那是我爸爸,是给了我生命的人,可他现在不见了,都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地方遭受着什么样的罪,可我这个当女儿的却连他失踪的消息都毫不知情,如果我爸爸出了什么意外,你是打算让我后悔一辈子吗!” 江律声沉声打断她:“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除了让你焦虑担忧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用处?乔乔,你相信我,我不可能让他有事!” “所以你就连我的这点知情权,都可以随意剥夺了是吗?”乔尔抬起被水汽雾住的眸子,悲伤掩饰不住,“原本我还以为,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我们之间的信任会比以前更深,也会慢慢学着把心里的事情告诉对方,我想努力地走进你的心里,也想让你彻底走进我的心里,可结果……” 说不下去了,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擦掉了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 “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这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她真的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可江律声哪会在这种时候放心让她离开? 尤其令他没想到的,是乔尔刚才的那一番话——她说,她想努力地走进他的心里,也想让他彻底走进她的心里。 那么今天,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算是主动对自己跨出一步的表现? 莫名的动容跟暖意顿时席卷了全身。 “乔乔……” 男人扼住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想要顺势从背后抱住她,乔尔却在感受到他靠近的这一刻,警惕而抵触地往门口方向一躲,避开了。 这种避之如蛇蝎的态度,让江律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松开乔尔的手腕。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乔尔先开的口,“你先放开我吧!我说我要回家,不是在跟你发脾气,也不是要跟你闹分手。” 尽管江律声隐瞒了自己爸爸失踪的消息是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为这件事情耗费了不少心思。 要不然,乔尔也不可能在三更半夜还看到那样的短信。 她抬头看了江律声一眼,声音有些虚弱,“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跟安排,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在发现了这样的事实之后,还能跟你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江律声捏着她腕子的手似是稍稍松动了一下,乔尔抓住这个机会就抽了回来。 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她也顾不上再进房间去换了,好在这套睡衣还是比较保守的圆领,再加上现在是深夜,光线昏暗,哪怕就这么出去,也不会让多少人看到。 乔尔在拿了沙发上自己的包包,还有一件外套,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其他任何疑似那人靠近的声音。 乔尔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要走的人是她,为什么江律声如了她的意没有追上来,她却又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呢? 没再给自己任何犹豫不定的机会,她直接抬脚跨出去,“嘭”一声就关上了公寓的大门。 kiek 【274】偶遇宋聿炀 凌晨2点多的城市,尽管是市中心,却也透着一种淡淡的萧索。 夜间的风并不太凉,吹到身上甚至还有点暖暖的,乔尔仍是选择把外套穿上,这样一来,遮住了里面睡衣的大半部分,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件连衣裙。 从米兰公馆的公寓里出来,一路走到了街边,但宽阔而空畅的马路上根本就见不到一辆出租车。 这个时候,乔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小区虽然是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但因为住的都是有钱人,出行都是自己开车的,所以平时就很少有出租车经过,更别说现在深更半夜的。 她站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任何车辆的经过。 漆黑而深沉的夜晚静得可怕,只有树上的知了时不时地叫唤两声,乔尔搓着手臂,毕竟是个女人,哪怕平日里的胆子不算太小,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也会感觉一丝惧怕。 难不成,她该回去吗?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大脑,就被乔尔毫不犹豫地掐断。 虽说离开是她自己的意愿,可出门的时候,江律声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若她现在再走回头路,也显得太没骨气了吧? 这么一想,乔尔就更是打定了主意。 运气不错的是,在她等了大概10分钟左右的时候,前面还真有一辆车子开了过来,稳稳停在了她的脚边。 车窗下移,露出驾驶位上男人的一张俊脸,乔尔不禁诧异,“宋总?” “我说刚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宋聿炀上下打量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又跟阿声吵架了?” 乔尔脸色一阵窘然,他说的是“又”,敢情在宋聿炀的眼里,自己跟江律声就是那种经常吵架的关系。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没有任何否认的理由,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宋聿炀见状,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搁在车窗沿的手臂一勾,冲她挑眉一笑,“这地方不好打车,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乔尔没有拒绝,许是深更半夜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只轻声跟他道了谢,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之前,宋聿炀还挺贴心地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乔尔反应过来,伸手扣上按钮,又觉得自己真是被江律声气到了,以至于现在还是浑浑噩噩不在状态。 车子很快驶离了米兰公馆,宋聿炀突然问她,“不打算跟我吐槽吐槽,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跟阿声吵的架?” 乔尔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连忙摆了摆手澄清,“你可别想太多啊,虽然我跟阿声关系够铁,但绝对不是他派来的间谍!” 额,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跟雯茵倒还挺像的…… 乔尔被他这样子给逗的,心情莫名好了些,再想到之前,宋聿炀有插手过爸爸在监狱里的事,想必对此也有所耳闻,便照直说了,“我爸他……失踪了,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后视镜里,宋聿炀原先还嬉皮笑脸的表情沉了沉,旋即笑得比刚才要僵硬一些,没否认,“知道。” 大概是怕乔尔多想,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这事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乔尔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不傻,或许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被震惊跟生气湮没理智,但冷静下来想想,有理由对爸爸下手的人,无非也就这么两个:林素彬以及江律宁。 而林素彬如今还在医院里,哪怕想要做这件事也是有心无力,那么剩下的可能也就只有江律宁一种了。 至于缘由,乔尔暂时没想到,反正像江律宁那般变态的人,做事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不过刚才那条短信上有一句“事已办妥”,多少还是能带给她一丝宽慰的,至少说明江律声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只是这一切,他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宋聿炀见自己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轻咳了一声,还是替自己的好友讲了句公道话,“其实我觉得吧,这事也不能全怪阿声,从跟他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更何况你们这场恋爱,本来谈得就够累,中间横七竖八要面对的东西不少,他是男人,在男人的观念里,当然要替自己的女人去扛起一切,所以你说,他有能力解决的事情,会轮得到让你来操心吗?” “可那是我爸爸。”乔尔强调了一句。 要她躲在江律声的保护伞之下,连自己的至亲都置之不理,这样,她真的做不到。 宋聿炀也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不同于自己这些年里打过交道的女人,眼前的乔尔看着弱质芊芊,偏偏骨子里却是最有主见跟想法的。 他真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娘,心道这口和事佬的饭还真是难吃,不过自己这两片嘴皮子也不是盖的。 想了想,还是说,“是,我知道你担心自己的亲人,但也正因为是你的亲人,所以阿声才会更加全力以赴,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唐突,但是你想啊,一旦你得知了真相,你能彻底冷静下来吗?你着急上火,他就得分心照顾你的情绪,再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他怎么跟你交代,嗯?小耳朵,男人爱你才会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方式对你,你可千万别低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宋聿炀说得有些吊儿郎当的。 乔尔却听得心口微微一恸。 是这样吗? 他这么费尽心思地隐瞒自己,其实恰恰证明了他对自己爱得有多卑微小心? 想起江律声刚才那双被血丝密布的眼睛,这几天,为了寻找爸爸的下落,他应该很辛苦吧,辛苦得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 可到头来,她却连一丝理解跟宽慰都没能给他…… 宋聿炀见她眼神柔软了下来,趁势追击道,“你是聪明人,哪怕我不说,你也应该想得到,到底是谁把你爸爸带离了监狱。” 他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认识了20几年,我以前倒真没想过,江律宁竟然会是这样的卑鄙小人,连你都……” kiek 【275】别磨灭了他爱你的初衷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宋聿炀连忙收住,尴尬地冲乔尔笑了笑,“抱歉啊,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 虽然听到的时候,心里还会有一丝丝异动,但时间久了,她也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事实。 宋聿炀继续说,“江律宁虽然是阿声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但是怎么说呢?两个人现在的立场你也清楚,要他们粉饰太平,对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下去,那是不可能的,江律宁当然也没这么高的觉悟。不过阿声也不是吃素的,我了解他的性格,一旦有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一定会加倍还回去,更何况,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不止一件,所以我想,他之所以没把这事告诉你,也有出于这一点的考虑,他不想让你再接触到江律宁,男人嘛,别看着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有时候心里比谁都脆弱。” 说着,他还给乔尔使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乔尔听了半天,总算是从他这番弯弯绕绕的话里,提炼出了中心思想。 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江律声会因为自己接触了江律宁而吃醋的感觉? 不过想想也是,哪怕她跟江律宁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一提起这个男人,她唯一的感受就是惧怕跟憎恶,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大概是见乔尔的情绪又再度低落了下来,宋聿炀有些烦躁地扒拉了几下头发,一脸无辜又懊恼的表情,“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乔尔连忙摆了摆手否认,“不过有个问题,我挺想问你的。” “你说你说!”他立马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来。 乔尔有些艰难地组织着措辞,半晌才开口,“他很介意我跟江律宁的事吗?” 听到这里,宋聿炀才刚堆出的笑脸又僵住了。 这小两口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腾自己的,这种堪比选择“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你要我说实话?” “当然!” “说实话就是我不知道。” 宋聿炀嬉笑着摊了摊手,才正色道,“我跟阿声虽然情同基友,也不可能矫情到讲这些话吧?不过要我看呢,说他一点都不介意,这未免太假了,其实男人都是贪心的,越是爱你,越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全部,可是当年的事情,说穿了,并不是你的责任,而且你还是个十足十的受害者,我想用‘遗憾’来形容阿声的感受,应该比‘介意’来得更加贴切吧。” 乔尔没有说话,隐匿在暗色中的侧脸,闪过一丝微微失落的表情。 宋聿炀又说,“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下定决心要跟阿声在一起的,不过既然下定了这个决心,你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男人,可能你看到的都是他过于强悍的一面,但其实这样的人,心里也有他的悲凉跟痛苦,跟你在一起,他所需要面对的东西远比你多,以前没爱上你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可算是遭报应了。” 说到这里,他还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在对上乔尔颇为心疼的眼神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哪怕是不能认同他的做法,也试着理解理解,至少,别磨灭了他爱你的初衷。” 说完,车子正好到达了玫瑰苑小区的楼下。 宋聿炀拉上手刹,转头对乔尔说,“到了,别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一切都好了。” 乔尔感激地对他道了谢,手指已经触到了安全带的按钮,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宋聿炀看出了她的犹疑,挑眉戏谑道,“怎么,你不会连这一晚上的时间都等不了,迫不及待就想跑去跟他和好了吧?” 乔尔脸颊一烫,她确实是这么想来着。 不过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宋聿炀已经一口回绝了她,“有这个觉悟是好事,不过怎么说都是他欺负你在先,你这么巴巴跑去了,多没面子啊?怎么也得先虐这小子一把再说!” “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理解理解他?” “是,是我说的。”宋聿炀呵呵干笑了两声,“不过这低头认错的事情,还是交给男人来做吧,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就赶紧回去,我保证,明天阿声一定哭着喊着来求你原谅,这样行了吧?” 说完,宋聿炀长腿已经跨下了车,三两步绕到副驾驶的位子,恭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乔尔都有些闹不明白了,这男人刚才不是还在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吗,怎么一转眼,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不过从她离开公寓,遇到宋聿炀,再开车回来,这么一番折腾,时间确实挺晚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宋聿炀。 再一想到江律声这段时间的疲惫跟辛苦,自己一去说不定还影响他休息,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目送着乔尔走进玫瑰苑小区的大门,宋聿炀才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得意愉悦的口吻,“人呢,到地方了没有?” ** 20分钟之后。 银色路虎车停在了一家极为奢华高档的会所门口。 一下车,便有服务生走了过来,恭敬地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跟小费,又将车泊到底下车库。 宋聿炀算是这里的老客了,熟门熟路,所以很快就找到了约定的包厢。 一进去,就见江律声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长指正捏着一个玻璃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正统而修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极为挺拔沉稳,哪怕是慵懒倚靠在沙发上的姿态,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不得不说,阿声的五官外貌,还真是完美得挑不出一丝半点的毛病来,也难怪那些女人,一个一个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 宋聿炀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阴郁沉结,摆明就是一副吃了憋的样子。 没想到这小耳朵还挺厉害的,能让堂堂的江大总裁都变成这样。 宋聿炀憋着笑,走到男人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忍不住就调侃他两句,“呵,枉我替你做了大半夜的苦力外加知心姐姐,你倒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享受,早知道我就不该把小耳朵送回家去,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好好看清你的真面目!” kifb 【276】那你就这么让她回去了? 宋聿炀之所以会开车路过米兰公馆,当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被自己的好兄弟一通电话给召唤去做司机的。 要不然这大半夜的,他还更乐意躺在高床软枕上跟周公下棋呢,哪愿意遭这等吃力不讨好的罪? 江律声眉目稍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接茬的意思,只挑重点问,“人已经安全送到了?” 宋聿炀挑了挑眉,不答反问,“这么担心人家,怎么不亲自过去看看?” 短暂的沉默里,江律声没搭腔,宋聿炀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干脆拿过了边上一只干净的酒杯,给自己倒上酒。 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就听见江律声有些低沉压抑地开口,“她现在应该不怎么想见到我。” 宋聿炀想要送到唇边的酒杯僵在半空,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种低迷颓然的语气,竟然是从江律声的嘴里蹦出来的么? 还有,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竟然在担心,乔尔会不愿意见他? 宋聿炀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了口唾沫,虽说自己劝慰乔尔的时候,还拿这个男人爱她爱得有多卑微小心来说过事儿,不过那也就是他为了让这小两口尽快和好,而随口扯出来的幌子。 女人嘛,都喜欢听好话,把男人说得越惨,才能越激发她们的同情心。 可他哪儿知道,这扯着扯着,还真他妈的被自己这张嘴给说中了! “咳咳……”宋聿炀举着拳头送到唇边,轻咳了两声。 虽说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不过他宋大少也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眼看自己的好友深陷在水深火热的爱情里,自然也就不忍心再继续虐他。 喝了口酒,便缓缓道来,“其实吧,小耳朵也没生多大的气,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兄弟我,在她面前讲了你不少的好话,所以后来,她还差点让我掉头来找你,不过我看太晚了,随口扯了两句就让她先回去了!” 如果说前半句话,让江律声心头的阴霾散了大半的话,那么后半句,显然是又把这些阴霾给重新聚了回来。 连同看他的眼神都一瞬冷了下来,“那你就这么让她回去了?” 宋聿炀心说,自己这好心办的都是什么坏事? 见江律声的脸色寸寸冷下,比刚才更甚,才干笑两声,双手合十服了个软,“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吗?耽误你们春宵一刻,只是今晚不还有正事呢吗?等处理完了这个,我自动请缨去晶盛给你多当一个月的苦力,怎么样?到时候,哪怕你想跟小耳朵去度蜜月,我都绝无怨言,任劳任怨!” 江律声没搭理他这番调侃,不过一提起正事,俊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沉凝了下来。 平时他就鲜少有来这种娱乐会所的经历,而今天之所以深夜出现在这里,当然也不是纯粹来喝酒享受的,而是有事要办。 正如宋聿炀所说:江律声从来都不是温吞被动的性子,一旦有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也一定会加倍还回去,也许不是马上,可一旦反击,必定是抱着将对方连根拔起的信念。 而如今,他跟江律宁似乎就到了这样的一种对峙局面。 男人抬腕扫过一眼上面的时间,跟约定的似乎相差无几了,便问,“威尔逊先生的包房安排在哪里?” “顶层6号。” 这会所宋聿炀比较熟,所以约定跟威尔逊先生的见面地点也是由他安排的。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酒杯就从沙发上起身,宋聿炀的两条长腿正随意搁在茶几上,拦住了他的去路,男人也不恼,抬腿轻轻一踢,便将宋聿炀的腿给踢落了下来,径直跨过去。 “喂!” 虽然那一脚的力度不会有多少疼痛的感觉,不过宋聿炀一个措手不及,还真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等稳住了身体,他忍不住抱怨道,“和着我替你跑了半晚上的腿,你不给我点儿好处也就算了,还这么对待我,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好处?”江律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精致的五官染着一层淡淡的笑意,下颚随即朝着茶几上的酒瓶扬了扬,“就你刚才喝的那个,40万一瓶。” 宋聿炀此刻正吞了半口酒到喉咙里,闻言,差点没噎住。 酒倒是好酒,不过这小子就打算拿这么一瓶酒来打发他? 宋聿炀不禁记得自己跟阿声6岁的那年,因为一辆玩具汽车而抢得头破血流的事情。 那个时候嘛,虽说重新再买一辆也不是多大点事儿,但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就喜欢跟同伴抢着玩,结果阿声那个臭小子,说是要用幼儿园班上的一个女孩儿来换那辆玩具小汽车。 宋聿炀当时觉得那个女孩儿可漂亮了,对他的吸引力远超过了玩具汽车,就欣然答应。 结果玩具汽车给了他吧,那女孩儿压根就不想理睬他,还毫不留情地说,“声哥哥比你长得好看,我只想跟声哥哥玩儿。” 宋聿炀顿时落了个人车两空,回家找他老爹哭鼻子,结果家里的老爷子一听,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还夸江律声以后是个做生意的料。 当时的宋聿炀还不以为然,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觉得老爷子的话真乃至理名言,瞧阿声这精明劲儿,啧啧,生意能做不大吗? 正想着,门口处的男人忽然顿住了脚步,长指按在门沿上,轻点了两下,意味深长道,“对了,别老在这包间里坐着,有时间就去一楼大厅转转。” 一楼大厅? 那不是小年轻玩贴身热舞的地方吗? 宋聿炀虽然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老,可也早已过了玩那些东西的年纪,只是见自己好友这么神神秘秘的,多少是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反正闲着也是没事,他干脆直接起身下了楼。 一楼的环境不同于楼上的包间,音乐声喧哗吵闹,红红绿绿的灯光映射在舞池中央的青年男女身上,凌晨3点多的夜晚,对于整个城市来说已经陷入了寂静,但这里的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 只是不同于那些穿着暴露的寻乐者,舞池边上的长椅里,有个女人正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里还捏着笔,不断在纸张上写写画画,身旁经理模样的人似是在汇报工作。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洋装,与她平时的风格似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如同一股清流,缓缓淌进了宋聿炀的心底。 kifb 【277】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宋聿炀真想默默给自己的好友点个赞,顺便把自己刚才暗骂他精明抠门之类的话给收回。 抬头的时候,就见孟雯茵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身上,像是有些诧异的,然后伸手就挥退了一旁那个经理模样的男人,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睡觉,又来泡妞?” 孟雯茵对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的口吻,宋聿炀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还觉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唔——亲切呢? 男人嘴角噙着笑意,话却不留情,“那你呢?穿成这样来找男人么,啧,土了点儿啊!” 孟雯茵完全不理会他的嘲讽,伸手烦躁地扒拉了两下头发,“还不是我爸逼的?以前是巴不得给我联姻找个男人,现在都学会装病,把公司的事情推给我了,套路越来越深,我已经快要承受不起了。” 这家会所是孟家的产业,这一点,宋聿炀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状况下,他将自己消遣的地方改成了这里,却不知道是自己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 “喂喂……你刚才是不是跟江律声一起过来的?”孟雯茵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冲他笑了笑,“我刚才看到他进了顶层6号,那里面不是安排了一个贵客,叫什么威尔逊的?” 宋聿炀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脸色一沉,“你都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现在可是执行总裁好吗?哪怕他们的行程保密,会所里还有什么事瞒得过我的?”孟雯茵一脸八卦地凑上来,还试着自己分析了一下,“那个威尔逊,不就是英国最有名投资公司的那个ceo,听说他手里捏了锦茂集团40%的股份,还掌控着他们一条重要的出口线,那现在江律声私下里见这个威尔逊,是不是打算对付他那个卑鄙无耻的弟弟了啊?” 孟家在宁城商界也屹立了好几十年,了解威尔逊的背景也无可厚非,不过看孟雯茵这架势,怎么倒像是巴不得这兄弟俩早点开战似的。 宋聿炀偏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实话。” 孟雯茵嘴角抽了抽,“姓……宋的?” 男人一头黑线,不过仍是维持着风度,“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那我小时候管你叫什么?” “当然是管我叫聿炀哥哥!” 看着男人眉角挑起的得意洋洋的弧度,孟雯茵直汗颜,这么恶心巴拉的称呼,她小时候真的叫过吗,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印象了? “切,不说就不说!”孟雯茵一甩手,她才不会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昧着良心管他叫哥呢! “不过能把威尔逊这样的人都给请来,想必江律声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吧?你不说拉倒,我还不乐意知道呢!反正只要他这几天是在忙正事,不是在跟林素彬那个小贱人卿卿我我就行了!” 宋聿炀忍不住低笑两声,长指往她脑袋上戳了戳,“林素彬?阿声七年前就没看上她,再看看她现在那个作死样,你当阿声傻是不是?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小俩口才刚和好,你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我!” 不得不说,宋聿炀的这番说辞可真是深得她心啊,尤其是“作死样”那三个字,形容林素彬,简直太贴切不过了! 而且听他的意思,江律声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林素彬,照顾也纯粹是出于愧疚,但是林素彬却借着这个机会死命想要往他身上贴。 想到这一层面,孟雯茵都忍不住由衷替自己的好姐妹感到高兴,不过很快,脸上的喜悦便沉寂了下来。 “又怎么了你?” 女人这种生物到底有多麻烦,宋聿炀在今天晚上可算是体会得淋漓尽致了。 “我总觉得好像有个地方不对劲……”孟雯茵拧着细长的眉毛,上次跟乔尔在咖啡店见面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感觉,“应该是跟乔乔,还有茜茜那个dna报告有关的,不过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跟小耳朵,还有茜茜的dna报告有关的? 宋聿炀挑眉,这事倒没引起他的什么疑惑,毕竟那份dna报告,最终也没有做成。 只当是孟雯茵在胡思乱想,曲起手指就往她脑门上敲了敲,“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哥饿了,请你吃顿宵夜,顺便帮你点两个猪脑补补,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吧!” “滚你丫!” ** 一整天,乔尔的精神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前一天晚上休息不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今天一整天下来,江律声也没有在安硕出现过。 明知道他此刻应该是在为寻找爸爸的下落而忙碌,只是见他没有出现,心里多少是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好几次,乔尔捏着手机,已经把他的号码都翻了出来,真正想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泄气地收回了手。 倒不是她不愿意低头认错,只是昨晚自己离开的时候,那男人竟然连丝毫的挽留都没有,甚至都不担心大晚上她一个人出去,能不能够打得到车,会不会遇到流氓混混。 他都这么不在意自己了,若是现在她还主动示好,会不会显得有些……掉价? 这个问题,足足思考了一整天,乔尔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乔尔也收拾好自己的包包,因为今天是幸幸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课,她答应了儿子要去接他放学,所以打车直奔了幼儿园。 门口依旧是熙熙攘攘的车辆跟行人,不过幸运的是,乔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儿子。 他穿着一套嫩黄色的小运动服,一张小脸被日光晒得有些红扑扑的,不过仍是透着帅气可爱,像是在跟他面前的人说着什么,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弧度。 乔尔顺着儿子的视线瞧过去,只见烟灰色的西装包裹着一个男人的轮廓,他侧着身,也正跟幸幸说着什么,人来人往的空间里,她并不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长相,只是隐约觉得,这人似乎是有些熟悉。 等她走近两步,对面的男人仿佛觉察到了她的靠近似的,缓缓转过头来。 清俊而不失英气的五官,一双如墨般却也不失阴寒的眸子,只往她身上淡淡瞧了一眼,便让乔尔当场怔住。 江律宁,是他!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kifb 【278】恨我也无所谓 恐怖而阴冷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乔尔的全身。 江律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站在幸幸的面前? 在她面前有车来车往,烦躁刺耳的喇叭声不断提醒着她,乔尔却是恍若未觉,她的后背有冷汗涔涔,顺着僵硬的脊背一路流下。 “妈妈!”转眼间,幸幸已经朝她跑了过来,有些无辜地眨着大眼睛问她,“你为什么站在马路中央呀?这里不安全的。” 乔尔二话不说,伸手就把儿子抱了起来,牢牢地按在怀里。 幸幸长高了,回国这半年左右的时间里,体重也增加了不少,乔尔抱着他越发觉得吃力起来。 而他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其他小朋友的面,还被妈妈抱在怀里,两条越发修长的腿蹬了两下,有些腼腆地说,“叔叔还在那边看着呢,我自己能走。” 叔叔,指的自然就是刚才跟他讲话的江律宁。 乔尔有些诧异,隐约记得上次她带着孩子去超市,也有一次遇到过江律宁,只是当时幸幸还明确表达过自己不喜欢这个叔叔,怎么到了现在,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块儿的?” 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三言两语哄的孩子,但对于江律宁,乔尔不可能放下警惕。 “我也不知道这个叔叔为什么在这里呀。”幸幸小手抓了抓头发,不过随即,小脸上的表情就无比兴奋,“但是妈妈,叔叔是好人,他说他是爸爸的弟弟,还给我看了他跟爸爸的合照呢!” 幸幸的思维还很单纯,哪怕比起同龄的小孩子来已经算是机灵不少,但在江律宁这样高段数的成年人面前,实在是如同蝼蚁般渺小,也难怪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让儿子改观。 可是乔尔并不想让幸幸跟江律宁有任何接触,无论他们之间有着多么深厚的血脉关系,他的阴毒跟狠戾,乔尔领教得一清二楚。 抱着孩子转身准备离开时,江律宁已经追了上来。 男人身高腿长的,即便是迈着从容淡定的步伐,也能轻易赶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乔乔。”三两步之间,乔尔的去路已经被彻底拦住。 江律宁高大的身躯站定在她面前,投射下的阴影将她团团围住,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低醇,“见到我连声招呼也不打,很急着走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乔尔别开脸,压根就不想跟他废话。 “谈话的内容么,想想总会有的。”江律宁见她这副极度抵触自己的态度,倒也不恼,反而是勾唇轻笑了一声,这才指了指她怀里的孩子,“就比如幸幸,再怎么样,你也没有资格剥夺我见他的权利,你说是不是?” 乔尔不由地怔了怔。 他…… 当着孩子的面,他竟然毫不顾忌地讲这些话? 下意识看了眼怀里的儿子,不过好在幸幸年纪尚小,对他话里的意思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有些茫然地眨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妈妈在跟这个叔叔讲什么东西。 “有话我们单独说吧,这样可以吗?”乔尔刻意压低了声音,多少是不想当着儿子的面跟他起什么争执。 江律宁没回答,乔尔就当他是默认了。 正好幼儿园里,有一对夫妇牵着自己的儿子出来,乔尔认识那对夫妇,就跟他们住一个小区,至于那个小朋友,也常跟幸幸一起踢足球来着。 乔尔拜托了那对夫妇送幸幸回家,对方也很乐意,尤其是那个小朋友,还拿出了一套小小的卡片来,那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的东西乔尔没看清,不过一下就吸引了幸幸的注意力。 目送着车子离开之后,乔尔才跟着江律宁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卡座里。 这里一看装修就是比较高档的那种,环境极好,整个屋子里都透着一种淡淡的茶香,不过乔尔根本就无心欣赏。 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干脆开门见山地将话挑明了说,“你说吧,特地来幼儿园找幸幸,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江律宁阴冷的唇角勾了勾,“关于这个话题,我应该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待在我二哥的身边,也不喜欢我的儿子管二哥叫爸爸,看来是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云淡风轻的口吻,却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我……我不喜欢你!”尽管乔尔此刻心惊肉跳着,但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今天我也想不明白,4年前谢师宴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管你是出于喜欢,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我都不可能接受这样安排,也不可能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更不可能把幸幸给你,所以请你以后也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现在还小,但也不代表他分不清是非黑白,你非得要他以后恨你了你才甘心吗?” 最后半句话,乔尔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 可这似乎也不能激起江律宁的多少情绪,他捏起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才极无所谓地说道,“那又怎么样?要恨就让他恨好了,比起他成为我二哥的儿子,我好像更喜欢这样的结果。” 乔尔瞪大了眼睛,这回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本还以为,江律宁坏归坏,但对幸幸多少是存着一份父子亲情的,这是出于人的本性,所以一直以来,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当年那个男人并非善茬,却也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讲过一句爸爸的不好。 她希望在孩子的认知里,无论爸爸还是妈妈,都是爱他的。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可江律宁此刻给她的感觉,完全是颠覆三观的,他为了打击江律声,竟然连幸幸这个亲生儿子的感受都不管不顾吗? 看来今天这场谈话,注定是浪费时间。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抱歉,在幸幸的问题上我就更不会让步了!” 乔尔说完,拎起自己的包包就准备离开。 江律宁也没有任何挽留阻止的举动,只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乔尔要转身的片刻,他才晃了晃杯子里的水,慢悠悠地开腔,“我二哥这段时间,倒真是把你的脾气养娇了,监狱有人失踪的消息,应该收到了吧?” kifb 【279】他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了 推开椅子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地顿住,乔尔都差点忘了,爸爸如今还落在他的手里。 也正因为牢牢拿捏住了乔尔的软肋,才能让他如此的有恃无恐。 乔尔的手指攥紧了椅背,“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的鼻腔里淡淡哼了一声,一旦收敛起脸上那种虚伪的笑意,就会给人一种阴森城府的感觉,“我的意思应该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但是乔乔,你更应该清楚另一点,那就是——我并不是来同你商量的,在我这里,你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可带给人的那种压迫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乔尔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这个男人的手段。 他可以不动声色就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偏偏还钳制得自己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哪怕乔尔打心眼里不愿意把儿子给他,却也不得不考虑到爸爸的因素。 以至于,被这样两个矛盾体所拉扯着,她都有些语无伦次的,“可是,幸幸他……他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他也离不开我……” 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可一旦想到幸幸有可能就这样离开自己,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光是想想,就能让人疼到骨子里去。 “我有说让他非得离开你了吗?” 江律宁忽然起身,他的个子本就比乔尔要高许多,居高临下的角度里,似乎是更能欣赏到乔尔脸上的慌乱跟害怕。 男人薄唇一勾,对她这个反应倒是很满意,“只要你跟着我,不就能时时刻刻跟孩子在一起了?其实你不用把我想得这么坏,我所追逐的、想要得到的东西,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我二哥鸠占鹊巢了那么久,到了现在,难道一切不应该物归原主吗?” 鸠占鹊巢?物归原主? 老实说,这四年她人在国外,对于江家兄弟之间矛盾的源头,是真的不清楚。 可凭她对江家背景的浅薄了解,怎么看,都不会是江律声占了他这个弟弟的什么便宜。 别说江律声本就是那种傲然到不屑去争夺别人的东西的性子,就拿江家来说,江老爷子更为看重的,也是自己的小儿子,毕竟他背后有一个从家的支持,至于江律声,不过就是在他以为自己的血脉不保时,留的后招而已。 也正因为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江律声跟江家的人并不亲,也从未打过江氏财团的任何主意。 可江律宁竟然会觉得,是江律声在鸠占鹊巢,夺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脑子还正常吗? “乔乔——”就在乔尔愣神的片刻,江律宁忽然抬手,朝她缓缓伸了过来,“我说过,我二哥能给你的东西,我也一样可以,甚至还能比他给的更多,跟着我,不会委屈了你的。” 就在男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乔尔脸颊的那一刻,她极为抵触地侧过脸,避开了。 江律宁的脸色,可想而知地难看,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在半空中僵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 之前的和颜悦色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都是阴郁沉积,“怎么,还指望着我二哥能替你解决这事?我看你最好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这几天,他倒还真是派了不少人手在寻找乔德鑫的下落,不过要真有这么容易找到人,那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了不是?” 这句话,乔尔还是信的。 毕竟江律声能力再大,想要在偌大的一座城市里,找到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既然江律宁想用爸爸来换幸幸,那么说明他现在还是安全的,可一旦自己不答应这个要求,或者惹怒了他,那么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正是绝望至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漠从容的男声:“看来这一次,要让你失望了。” 乔尔身躯一僵,再是熟悉不过的嗓音,她当然知道,这是属于江律声的。 他……来了? 没等她转身,男人两条长腿已经跨了过来,几步站定在桌前,同样熟悉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茶香,仿佛是有着安定人心的功效。 只一靠近,便让乔尔心里的那种动荡不安,渐渐沉淀下来。 他从容淡然的口吻,却透着极为强大慑人的气场,话是对江律宁说的,“你想要阴我,或者在背后搞些什么动作,我都没意见,不过挖墙脚这种事,下次最好别做,要不然我会觉得,这样的举动很低级。” 从刚才他一进来,江律宁的脸色就分外阴沉,再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嘲讽,男人脸上的怒意就更明显了。 对着他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你用不着对我使什么激将法,二哥,已经整整3天了吧?你得认清事实,找不到乔德鑫,输掉这一局的人还是你。” “是吗?”江律声似是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勾了勾唇,深邃的笑意里,透着一抹志在必得的自信,“我看认不清现实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男人说着,扬手就将另一只手上夹着的几页文件甩在了桌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字母,不过乔尔好歹也是在国外待了几年的人,这点难度的英语当然不在话下,她拧着细眉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大致是跟股权转让有关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尾页上的“jinmao”字样,代指了江律宁所在的锦茂集团。 难道说……江律声收购了锦茂集团的股份? 对面江律宁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大概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以为江律声会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乔德鑫下落的时候,对方却是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在他的后院放了一把大火。 而能把远在欧洲的威尔逊都撬动,足以证明这件事情,他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了。 【280】锦茂,我是真的没有过半点兴趣 江律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起伏,“威尔逊手头百分之40的锦茂股份,还有那条出口欧洲的贸易线,在今天凌晨已经全部转让给了我,股权转让的协议就在这里,说实话,对于锦茂我还真是没有半点兴趣,但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得多,这百分之40的股权,足够我问鼎董事会,参与到锦茂的各项决策当中去,你说,要是你的母亲或者外公在董事会上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江律宁气得面色铁青,身为锦茂的总裁,他当然知道这百分之40的股份,在董事会能有多大的话语权。 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助理来了电话,威尔逊身为锦茂的大股东,抛掉了手头所有的股份,这么大的动静,其他股东自然会收到消息。 再一听说收购了这百分之40股份的人是江律声,那些股东就更是坐不住了。 他们大部分是几十年前就跟着从家老爷子打拼过来的,哪怕跟江家毫无关系,当然也希望江氏财团最终能够落在江律宁的手里,毕竟这样一来,对于锦茂,对于他们自身的利益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现在,江律声掌控了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这就等同于皇子夺走了太子手里的东西,他们哪能不着急? 江律宁向来都对那群老东西没什么耐心,可挂了电话,一张脸却是阴沉到了极点。 因为助理的这通电话,无异于在侧面敲定了整件事情的真伪性。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说话的口吻还算平静,但捏着机身的手却在不断收紧,那上面爆出的青筋痕迹明显。 江律声也不跟他废话,“马上放了乔德鑫,还有,别再打扰乔乔母子的生活,就这两点,换你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算起来,你也不亏,不是吗?” 江律宁冷哼了一声,即使处于下风,他的语气也毫不示弱,“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买卖,你会去做?江律声,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这大概是乔尔印象中,第一次听到江律宁直呼他的名字,以往的任何时候,他还会虚伪无比地称呼一声“二哥”。 可见这一次,锦茂的事情,是真的让他急了。 江律声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对你来说算得上是‘西瓜’的东西,在我这儿就未必,不管你信不信,锦茂,我是真的没有过半点兴趣。” 江律宁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江律声捕捉到了,他只蹙眉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就直接一锤定音,“现在是傍晚5点半,我只给你一天考虑的时间,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乔德鑫安然无恙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完,便拉起乔尔,直接离开了。 夏日傍晚的天气,阳光依旧刺眼而灼人,晒得人有些头晕眼花。 乔尔的一只手腕被男人牢牢抓着,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高俊挺拔的背影,不过她怎么觉得,这男人的气场有点冷? 而且从餐厅出来之后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讲过。 不过想想也是了,昨晚她还因为江律声瞒着自己爸爸失踪的事情而跟他吵过,这男人恐怕心里还有余怨未消呢! 再想到刚才,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乔尔心里难免升起一丝愧疚,其实宋聿炀说的没错,在跟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上,他都不容许出一丁点的差错。 可能他们考虑问题的观念并不相同,但她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江律声对自己的用心良苦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乔尔愣了一下,停在旁边的车门已经被他打开,男人手一扬,直接就将她塞进了后车厢里。 猝不及防的失重,让她本能地伸手往后,撑在了真皮座椅上,结果刚想起身的时候,男性高大的身躯徒然朝她压了下来,乔尔一个不妨,双唇扫过了他一边的脸颊,更是羞得连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你……你干什么?”大庭广众的,车门还大开着,这男人是疯了不成? “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单独见了江律宁,反过头来还要问我干什么?”江律声说着,眉尾挑起了一个浅薄的弧度,“乔乔,你的胆子好像越来越肥了,嗯?” 他这一声用鼻音勾勒出来的“嗯”,带着微微上扬的语调,丝毫不给人生气质问的感觉,反而是透着一种无限的宠溺,倒是把乔尔心底的委屈都给勾了出来。 “你以为我乐意见到江律宁吗?”实话实话,乔尔还真不愿意跟他有任何关系。 “我一来,就看到他跟幸幸站在一块儿了,还有说有笑的,当时我脑子里全乱套了,我不想让幸幸跟他有任何接触,也不能让他慢慢渗透到幸幸的生活当中去,如果有一天真被他夺走了孩子的抚养权,我一定会疯的!所以当时他说要跟我谈一谈,我只能答应,谁想到他会用我爸爸的下落来威胁我……” 话未说完,额头上就轻轻地挨了一下。 头顶是江律声正在看着她的眼眸,深邃又专注,“要是我不出现呢,你准备怎么办?” 乔尔抬起头回望他,漆黑浓烈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担忧跟疼惜,让人一眼就深陷进去。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无论是爸爸还是儿子,都是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可她也没有想过要把他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去衡量谁更重要。 因为,这根本就不具可比性。 大概是见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江律声目光软了软,伸手就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不知道的事情,就应该交给我来做,我既然是你男人,就有责任替你承担起这一切,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男人是吃素的?” 乔尔靠在他的怀里,有些委屈地眨动了两下眼睛,“本来是想打电话给你的,可是昨晚、昨晚不是……” 其实她想说,昨天晚上,连自己半夜出走都无动于衷的男人,她哪儿知道气消了没?会不会愿意来给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281】不过我心甘情愿 她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到了江律声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你以为我会因为昨晚的事对你不闻不问?”男人挑了挑眉,指腹揉在她的黑发处,“乔乔,你觉得我像是这么没品的人?” 乔尔轻哼了一声,忍不住反驳他,“那昨晚我出去的时候,也没见你搭理我一下啊,大晚上的,而且还是凌晨2点多,我一个人出门,你就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吗?” 其实在两人已经重归于好的前提下,这些小细节也没有什么拿出来再讲的必要。 可是乔尔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躺在这个男人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她就忍不住把这些小委屈都一一倒出来。 “小区边上那个公园,白天看着环境还挺好的,不过晚上真的好恐怖!”一想起那种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乔尔后怕得都能起一阵鸡皮疙瘩,“我在马路边上等了好半天,都没见一辆车路过,要不是宋……” 一提到宋聿炀,乔尔顿住了。 如果说昨晚,她还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那么现在她想到了:凌晨2点的夜里,宋聿炀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还能恰到好处地遇见自己,顺便把自己送回了家。 难道说…… 下意识抬了抬头,对视上江律声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就更是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 “你让他……过来的?” “不然你以为深更半夜的,聿炀这么闲得慌?” 乔尔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见江律声微微叹息了一声,宠溺且有些无奈的眼神,“当时你说你不是要跟我分开,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能怎么办?乔乔,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很倔,倔得我都拿你没办法,想拦着你,就怕触及了你的逆鳞,会适得其反,所以只能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大概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说至此处的时候,他无奈地笑了笑。 但看着乔尔的一双眼眸很快变得深邃起来,那里面似是有浓烈的情绪在慢慢沉淀,一点一滴,几乎是要将面前的女人彻底吞没。 “不过我心甘情愿。” 嗓音黯哑地说完这一句,他直接低头,吻住了乔尔两片柔软的唇瓣。 狭窄的四方空间里,气氛很快就变得暧昧而热烈,乔尔很快就感觉到身体绵软了下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那般,主动伸手就勾住了江律声的脖子。 她自认为不是个具有多少安全感的人,在感情的世界里,总像蜗牛一样爬得慢而小心。 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霸道强势,却也懂得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情绪,哪怕是恋人之间最普通的一句“心甘情愿”,却也能够捂热她心底最冰冷的一个角落。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江律声便适时地松开了她。 不过起身的时候,乔尔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底那一抹隐忍的压抑。 她拉扯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这才微红着脸坐回到了副驾驶位,没忘记这是幼儿园附近的马路边上,不过好在这辆车子的车膜贴得较深,哪怕是有人站在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内容。 车子还未发动,江律声的手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乔尔没去留意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信息,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隐约也可分辨出,那是一道略显苍老的男人声音。 分明是属于江世为的。 想想也是。 江律声收购锦茂的事情并不隐蔽,如果连锦茂董事会都已经知情的话,江家老爷子还有夫人那边,恐怕也瞒不住。 挂了电话之后,江律声很快发动车子,开往了玫瑰苑的方向。 同时朝她淡淡说了一句,“先送你回去。” 昏昏沉沉了一整天,乔尔原本就挺累的了,只想早点回家洗个澡睡觉。 再者,没能亲眼见到幸幸安全到家,她这个当妈的,多少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见江律声眉眼紧锁的样子,乔尔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问了一句,“你等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吗?” “嗯,有点事。” 江律声没有隐瞒,不过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显然也是不想让她参与太多的意思。 乔尔没再多说什么,车子很快开到了玫瑰苑小区停下。 江律声极为妥帖地替她松了安全带按钮,拇指扣着她的下颚,又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两下,这才不舍地放开,“回去吧,明天你爸就能回来,我保证。” 乔尔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才笑着点了点头,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 等亲眼看着她上了楼,江律声才调转车头,开往了江家大宅。 ** 江家。 豪华精巧的客厅内,气氛却是无比的低沉压抑。 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具还摆在茶几上,冒着几缕淡淡的热气,却没有一个佣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 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从莉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那股愤怒,彻底爆发出来,“呵,江世为,你现在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吧?江家好吃好喝地养了他这么些年,到头来,他就是这么回报江家的?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江世为的脸色亦不好看,不过比起从莉来,还是淡定了几分,“行了,你先别嚷嚷,这事等阿声回来了再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从威尔逊手里收购了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这难道不是事实?我看他现在不仅是打着江氏财团的主意,手长到都想伸到我们从家的产业来了!” 从莉冷哼了一声,越是想到这些,火就越是蹭蹭往上冒,“怪只怪我当年太过仁慈,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杂种,我就应该一并扫地出门!” 反正自己当年对吴曼丽的所作所为,江世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平衡从家人心里的怒气,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所以从莉此刻当着江世为的面讲这些,完全都是无所顾忌的。 只是她也低估了一点:哪怕江世为可以容忍她对吴曼丽的各种刁难陷害,但也不可能任由从莉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骂做是杂种。 【282】想要插手我从家的事,没门! 本就不悦的脸色一瞬更是阴沉了下来,江世为狠狠训斥道,“你说够了没有!从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这推脱责任的手段倒是比谁都来得高明,当年你爸跟你几个叔伯,想要背靠威尔逊这棵大树乘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哦,现在威尔逊一声不吭把股份抛了,你们就知道急了?你怪阿声能有什么用,这些股份他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就算你闹上了天,也不可能再落回你从家的口袋里!” 江世为说着,握在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击了几下地面。 木质的拐杖落在瓷白的地砖上,带起一阵清脆的声响,但这里面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听得从莉明显一愣,却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是他们从家理亏。 早在10多年前的时候,锦茂就遭遇过一次濒临破产的危机,出口到欧洲的产品被如数退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家老爷子找了威尔逊来帮忙。 这个威尔逊虽然手头的实力很强,不过同时也是欧洲商界出了名的铁公鸡。 所以在出手解决了锦茂问题的同死,也狮子大开口地朝从老爷子要了百分之40的股份。 当时的从老爷子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比起公司彻底宣告破产,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所以咬了咬牙,也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可谁能料到,10几年之后,这百分之40的股份,竟然会落到江律声的手里? 这个时候的从莉,还并不知晓江律声收购股份的目的,可一想到自己父辈辛苦奋斗了大半生的基业,从此跟江家的私生子挂上了钩,这种感觉无异于是啪啪啪打了自己的脸。 她哪会甘心? 可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无论是威尔逊转让股权,还是江律声收购股权的行为,都是受法律保护的。 这样一想,从莉还是稍稍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对着江世为冷冷道,“我不管他是真金白银买的,还是在威尔逊那里使了什么手段,总之想要插手我从家的事情,那就只有一句话,没门!” 江世为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从莉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冷哼了一声就直接转身上楼了。 …… 江律声进门的时候,佣人正忙着收拾着客厅茶几上的几个杯子。 见到他进来,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恭敬颔首:“二少爷。” “有客人来过?”江律声随意将手里的车钥匙收进了西裤口袋,视线落在佣人手里的几只茶杯上。 印象中,江家就极少会有什么客人来,因为江世为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很少在生意场上露面了,而财团的一切事务也都交由了职业经理人来打理。 佣人闻言,有些面露难色。 在江家做工的时间久了,对于主人家的事情多少也会知道一些,至于夫人娘家跟二少爷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那在江家本来也就不算是什么秘密。 夫人跟老爷才刚大吵了一架,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是不敢把从家人来过的事实告诉二少爷,不过二少爷既然发问了,她作为下人,也没有闭口不答的道理。 最后支支吾吾了两下,见左右没什么人经过,才点了点头。 男人的眉心稍稍一动,光看佣人的这个反应,也能隐约猜到,刚才来过的是从家人。 也是。 锦茂集团百分之40的股份,如今掌握在他这个江家私生子的手里,从家那群人哪里会坐得住? 找上自己的父亲江世为是必然的,否则的话,刚才他也不会被一通电话叫回了江家。 “阿声,你回来了!”正想着,圆弧形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道苍劲有力的男声。 江律声循声往过去,就见江世为拄着拐杖,正站在楼梯中央的位置,他走过去,叫了声“爸”,便随着江世为一道进了书房。 父子俩谈话的场合一般都选在这里,很快有佣人泡了两杯茶上来。 江世为随意接过喝了一口,跟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好打哑谜的,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锦茂股份的事情,我听说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你们是兄弟,股份在你手里,总比落在那个洋鬼子手里强,不过我印象里,从小到大你就很少跟阿宁争什么东西,对从家那些东西也不感兴趣,更何况,如今晶盛正做得有声有色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收购锦茂的股份了?” 其实对于江世为来说,自己的二儿子收购了锦茂这么大比例的股份,不仅算不上坏事,应该还是好事一件。 他在宁城商界的几十年,虽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不过多少是受到从老爷子这个老丈人的约束跟限制。 以前吴曼丽没有生下儿子的时候,他倒还懂得收敛一些,自从阿声出生之后,从老爷子的这双眼睛就一直盯着江家的一举一动,仿佛是生怕原本属于自己外孙的东西,会落入他人的口袋。 江世为对此当然是抱有怨言的,只是碍于对方是自己的丈人,才一再忍让。 不过如今阿声收购了锦茂股份的这个举动,若是能够挫挫从家那群老东西的锐气,江世为又何乐而不为? “从家的那些东西,我确实是不感兴趣。”早知自己今天回来的这一趟,避免不了这个问题,江律声也不藏着掖着,“至于我会从威尔逊手里收购锦茂的股份,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阿宁弄监狱里弄走了乔德鑫,我只是拿点足够分量的筹码想要跟他换人而已。” “你说什么,乔德鑫?” 一听到这个名字,江世为的眉头就蹙了起来,明显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好端端的,阿宁从监狱把乔德鑫弄走算怎么回事? 不过,像江世为这般精明的人,脑子随便一转,也能猜到是跟乔德鑫的那个女儿有关。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怎么都能被乔家的那个女儿给迷得团团转?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江世为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两个儿子也都已经步入而立之年,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些感情上的事,他也就不好再贸然发表什么意见。 若是阿声真的用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换取了乔德鑫,至少能够平息从家那边的怒意;若是不能,那么也能成为制衡从家一张很好的底牌。 这两个结果对他来说都不坏,江世为干脆袖手旁观。 【283】必须要把江律声弄下来 笃笃笃——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富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 江世为抬,就见家里的佣人正恭敬站在门口,他问道,“什么事?” “老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 挥退了佣人,江世为这才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阿声,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吧,你也很久没在家里吃饭了,我吩咐厨房再去弄两个你爱吃的菜。” “不用了,爸。”江律声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抬手的同时蹙眉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种清冷疏远的态度,多少是让江世为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没有表露出来什么。 再一想到从莉正在气头上,要是让她跟阿声同在一桌吃饭,想必也吃不安生。 随即也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 等楼梯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从莉才慢悠悠地打开房门。 门口处站着个佣人,对她恭敬颔首道,“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才刚在自己的娘家人那边丢了面子,又跟江世为大吵了一架,从莉哪有那个心思吃饭? 正想将人打发走,不过脑子里飞快一转,又忽然想到什么,问:“刚才你去过书房叫老爷吃饭了?” 江家的规矩很严,佣人也都是各司其职的,江世为作为一家之主,地位自然是在自己之上,所以哪怕是通知吃饭,佣人也会先通知老爷,然而才轮得到她这个夫人。 佣人点了点头。 从莉又问,“二少爷也在?” 这家里来没来过什么人,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夫人,更何况,夫人对二少爷向来关注。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佣人回答得也快,“在的,不过这会儿已经走了。” 从莉见状,继续往下问,“那他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佣人想了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进去的时候,老爷跟二少爷什么话都没说,而且二少爷都已经准备走了。”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更何况以前在雇佣中心接受专业培训的时候,她就学到过,不能随意偷听主人家的谈话,所以根本没去留意他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可从莉闻言,脸色却是一瞬阴沉了下来。 那双精致的眉眼透着阴鸷,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佣人,冷笑道,“呵,在我面前也敢耍心机手段,你是真这么不懂规矩,还是压根没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佣人一听,顿时慌了。 到底不过就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儿,又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姑娘,一时被从莉这副盛怒的模样吓得不轻,又是颔首又是求饶的,眼泪都出来了。 “夫……夫人,我真的不清楚……我进去的时候,老爷跟二少爷真的都谈完事了,我只听到二少爷最后说了句什么‘换人的筹码’之类的,之后我就敲门进去了,然后老爷留二少爷吃饭,二少爷说不用了,之后就走了,夫人,我真的只听到了这么一点内容,别的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呀,夫人!” “行了行了!” 从莉不过就是想要诈诈她,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至于跟一个女佣过不去。 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先下去吧,我马上就下来用餐。” 那女佣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经她这么一说,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从莉却是倚在门框处,细细想着女佣刚才说的那句“换人的筹码”。 江世为跟江律声到底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但绝对是跟锦茂股份的事情有关,至于这个所谓的“换人的筹码”嘛…… 从莉思考了半晌,也想不出来,江律声到底是要用锦茂的股份来换取什么人。 可她却没能因此松懈下来,因为从江世为的态度来看,哪怕江律声不声不响动了她从家的根基,他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态度,甚至还如此热络地想要留人下来吃饭。 从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现在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从家对着干了,这以后江世为要是再老一点,那个杂种不得把江氏财团的一切都夺到手里去吗? 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从莉拿出手机,拨了江律宁的电话,可是一连三遍,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暗暗骂了一句“臭小子”,心里急得都要冒火了,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拨过去。 “林毅鸿。”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从莉小心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人路过,才继续往下说,“锦茂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也不跟你废话,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必须要把江律声弄下来。” 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从莉冷笑着勾了勾唇角,“你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他而死,一个为了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真能咽下这口气,我也佩服你。” …… ** 因为新接手了一笔业务单子的原因,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20多分钟了,乔尔还却还在办公室里回复邮件。 整个办公室里显得空旷而安静,只能听到她手指敲击着键盘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不过好在合作方的客户还是挺好沟通的,等到6点一过,总算是谈妥了所有细节上的问题。 乔尔伸了个懒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还在公司吗?”江律声的嗓音隔着一个话筒,更显低沉魅惑。 乔尔对着听筒,不由地笑了笑,“在的,不过现在准备回家了。” 江律声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先下来。” 而后,直接就挂了电话。 乔尔这头,手里拿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以往送自己回家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她怎么觉得,今天江律声说话的口吻,有点神神秘秘的? 大厦的安保人员已经开始过来清场,乔尔没再多想什么,拎着自己的包包就搭电梯下了楼。 出了玻璃旋转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宾利,男人颀长的身躯就立在一旁,夕阳映衬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此刻他的手里夹了一根烟,正低头跟对面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至于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乔尔拧着细长的眉,光看背影就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步步走近的同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朝着那个背影就飞奔了过去,“爸!” 【285】不是你在看二少爷吗? 乔尔沉吟的片刻,江律声已经礼貌地开口拒绝,“不必了,乔医生,你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吧,等过几天我再来登门拜访。” 他都这么说了,乔德鑫自然也不好提出异议。 毕竟自己回来之后,关悦群的态度究竟如何,他还捉摸不透,这个时候再贸然带个人回家,恐怕也不是时机。 江律声很快发动车子离开,乔尔目送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车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好像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跟他讲过。 爸爸能够重获自由,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江律声用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换来的,至于那百分之40的锦茂股份,乔尔第一次离开安硕想去应聘的时候,多少也了解过这个公司的背景,更何况能威胁震慑到江律宁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小数目。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走了,她再纠结后悔这些也没什么用。 乔尔叹了口气,转身准备上楼时,却见爸爸正一脸古怪的表情盯着自己,这感觉就像是念书的时候,被他抓到了自己正在早恋一样。 “爸,你在看什么?”乔尔有些心虚地问了一句。 乔德鑫的视线又往车子离开的方向扫了眼,坦荡又有些不明所以,“不是你在看二少爷吗?我在看你啊!” 乔尔的脸色一瞬更是爆红,想要解释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关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那个……他、他是我上司!” 本就是不怎么擅长撒谎的人,更何况还是当着爸爸的面,乔尔这句话说得,就别提有多生硬了。 果然,乔德鑫闻言,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深邃了,“傻丫头,我年纪是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他看你是什么眼神,你看他又是什么眼神,你以为你爸真的看不出来啊?更何况,我这次能够回来,哪怕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仰仗了二少爷,要他跟你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至于那么费心费力地连你爸的事都包办了?” “爸……”被他这么一说,乔尔就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了。 “当然,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乔德鑫在那个年代也算是知识分子,思想还是很开明的,“反过来说,我觉得自己实在亏欠了你们母女太多,这几年在监狱里过的都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压根就不知道你们都受了些什么苦。”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哪怕真知道了,我也帮不上任何忙。乔乔啊,爸爸能从牢里出来,没别的奢求了,你能过得开心幸福,我就很知足了,二少爷他人不错,至于以前的那些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只要他能对你好,爸没任何意见。” 原本以为,爸爸多少是有些介意江律声那个尴尬的身份,不过他这番通透的说辞,显然是让乔尔始料未及的。 当然她也明白,这之中所包含的更多因素,只是爸爸想要为了让她开心做出的让步而已。 “爸,您放心吧!他对我挺好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尔的脸颊仍是忍不住微微红了一下,随即转换了话题,“好了,爸,咱们赶紧上去吧,都这个点了,我妈差不多该做好晚饭了。” 乔德鑫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即使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已经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树,不过真正到了临门的这一刻,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乔尔看出了他的担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拍了两下爸爸的手背,父女俩才一前一后上了楼。 整整4年过去,即使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玫瑰苑这个住宅区却是始终如一,散发出一股熟悉无比的味道,甚至连摆放在家门口的两个盆栽都没有挪动过位置,只是比起他离开的那年,枝叶繁茂了不少。 应该是被自己的妻子照顾得很好。 乔尔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饭菜的香气,关悦群正端着两盘刚烧好的菜从厨房出来,“乔乔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赶紧洗个手……” “嘭”一声巨响—— 关悦群抬起头,剩余的话还压在舌尖来不及说,便在看到了那张熟悉入骨的男人脸庞时,震惊得面色剧变,连同手里的两个盘子都不慎摔在了地上。 热气腾腾的菜肴顿时洒落,混合在瓷白的地砖上,狼藉一地。 关悦群的脸色就更是难看。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抖动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处的乔德鑫,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带着未消的余恨,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悦群……”乔德鑫上前两步,亦是抑制不住地激动着。 可是只念了个名字,就被关悦群冷声打断:“你来干什么?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乔德鑫想要靠近的脚步生生顿住,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乔尔见形势不对,连忙上前劝阻,“妈,您别这样,爸好不容易才能减刑出来,您就别……” “你给我闭嘴!” 关悦群这会儿还在气头上,自然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再加上自己的女儿还偏帮着乔德鑫说话,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减刑出狱了,我就有义务兴高采烈地接纳他回家?四年前他做那些对不起我的事情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关悦群反问得掷地有声,这一下,倒让乔尔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茬了。 其实从很多生活中的细节看来,关悦群的心里确实一直没能彻底放下自己的丈夫。 从她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订阅那份医学报刊的习惯,将爸爸的私人物品整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看得出来。 可乔尔同时也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关悦群毕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甘心忍受丈夫出轨的事实,她心里的苦楚跟怨气,其实不会比任何人来得少。 【286】新上任的外公 想开口劝慰,不过没能等乔尔说出口,关悦群就已经失了耐心,情绪有些失控地朝着乔德鑫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即使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会有眼前的一幕,可真正面对心爱的人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时,他的眼神还是闪过一丝受伤。 “悦群,我……”乔德鑫有些欲言又止。 一路上打好的腹稿早已荡然无存,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却也不知道该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 最后僵硬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就见关悦群极为嘲讽地对着他冷笑一声,“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话落,她再也不多看乔德鑫一眼,直接越过他就朝门口处走去。 乔尔伸手要拦已来不及,就听见“嘭”的一声,公寓的大门被重重摔上。 关悦群甚至连等电梯的时间都不愿花费,直接就从安全出口的楼梯下去了,因为隔着一扇门,乔尔并没有听到电梯在这一层停下的声音。 “爸,我妈她……她就是这个性子,等气消了也就好了。” 之前还是自己信誓旦旦打着包票说关悦群会原谅他的,但眼前这个出师不利的局面,让乔尔在面对爸爸的时候,难免心存了几分愧疚。 乔德鑫却是摆了摆手,冲她宽慰一笑,“我没事,你先去看看你妈吧!” 乔尔快速地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说,“我先给您准备晚饭吧。”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关悦群也受了不少的冲击,但她对于周边的环境,甚至整个宁城,都是熟悉的,再不济,用电话的方式也能联络上。 可爸爸不一样。 若是趁着自己出去找母亲的空档,他偷偷离开了这里,那可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无处寻。 不给乔德鑫任何反驳的机会,乔尔转身就进了厨房。 准备好的菜肴刚才摔了两盘,不过好在厨房里还剩了焖肉、炖蛋,还有一盘炒卷心菜,勉强应付晚餐也够。 正拿了碗筷放到客厅餐桌上,右手边小房间里,忽然开了一条门缝,然后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大概是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生人,所以幸幸的表现没像以往那么活络。 歪着脑袋看了乔德鑫一眼,这才怯生生地对着乔尔叫了一声,“妈妈……” 乔尔一愣,从傍晚下班一直到现在,她光顾着想如何化解爸妈之间的心结,差点把这小家伙给忘了。 关于幸幸是怎么来的,这事儿她还没跟爸爸讲过。 一来是这4年间,他们父女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二来是因为没想过爸爸会这么快出狱,加上没想好怎么开口,便也将这事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不过现在,爸爸既然回到了家里,这些问题总是需要面对的。 乔尔想了想,直接招了招手让幸幸出来,这才指着客厅里的乔德鑫跟他解释,“幸幸,那是外公,是妈妈的爸爸。” 幸幸有些懵懂地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对于“外公”这个称呼并不能够完全理解,而且家里忽然多了个陌生的来客,必定会让他有些怕生。 不过从小的良好教养,还是驱使着他慢慢走到了乔德鑫面前,乖顺地叫道,“外公。” 乔尔就跟在幸幸的身后,见自己的父亲因为这声“外公”,脸色微微异动,她有些尴尬。 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爸,这是幸幸,是我的……儿子。” 明明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却仍是跟一个非孩子亲生爸爸的男人谈着恋爱,想必她这样的女儿,一定是令爸爸蒙羞的吧? 可乔德鑫的脸上,震惊只是一瞬。 很快,僵住的表情便转化成了一个由衷的笑脸,他伸手就把面前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颠了颠,“幸幸,快让外公抱抱,外公的大胖外孙,哈哈……” 虽然乔德鑫已经步入中年,但毕竟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抱着幸幸非但一点不觉吃力,还激动得恨不得将他抛到天上去。 丝毫没有因为他并非婚生,而流露出一丁点不高兴的态度来。 这种释怀,反而让乔尔感到意外。 不过再一想,这大概就是血缘亲情的奇妙之处吧! 再看幸幸,面对才第一次见的外公,先前的陌生也是一闪即逝。 以前因为妈妈跟外婆的力气都小,他很少有被人抱着抛到空中的经历,现在在外公的身上享受到了这种待遇,顿时高兴得不行,一张帅气的小脸更是堆满了笑容。 这大概就是血缘亲情的奇妙之处吧,哪怕从未蒙面,骨子里却会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 因为幸幸的出现,整个屋子里刚才僵化的气氛倒是渐渐变得缓和起来。 那一大一小祖孙俩很快就玩得起了劲。 幸幸更是把自己的私藏玩具都拿了出来,跟外公一起分享,那种热络程度,丝毫不输以前对待江律声时。 而乔德鑫这个新上任的外公,也极给面子。 接近50岁的人了,在孩子一堆幼稚的玩具面前,也是绝对给足了耐心的,那双拿惯了听诊器的手搭起乐高积木来,也是游刃有余。 乔尔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摔门而出的关悦群,还是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劝慰之类的话,不好当着爸爸的面讲,所以乔尔拿着手机就回了自己房间。 只是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乔德鑫一直落在她身上的余光,隐隐流露出了几分莫名的心疼跟无奈来。 当然,这个时候的乔尔更不会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以及幸幸的出生,爸爸在监狱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见到幸幸的那一刻,他并感到丝毫意外,而是对自己女儿的无限疼惜。 乔尔很快翻到了通讯录里关悦群的电话,拨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只拨打了一遍,就被人接起。 那头,关悦群的声音倒是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我在你李阿姨家,这两天就先不回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得知她在李阿姨家,乔尔倒是放心了不少。 这个李阿姨,是关悦群以前的大学同学,兼后来工作时期的同事,两人的关系就如同乔尔跟孟雯茵一般,无话不说。 不过她还是不怕死地提了一句,“那我爸他……” 一提到乔德鑫,乔尔就感觉电话那头的呼吸都骤然冷却了下来。 唉,也许真的是她操之过急了吧? 就在乔尔仅存的一丝希望都即将破灭的时候,她听见关悦群似是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去,就先让他在家里住着吧!” 【287】面色惊变 那一瞬间,乔尔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震惊?激动?欣喜? 这些情绪顿时叠加到了一起,以至于她的语气都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妈,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吗?” “我骗你干什么?”关悦群很快又恢复了先前那种不耐的口吻,“反正他爱住不住!” 即使母亲仍是没有松口说出原谅爸爸的话,不过能允许他住在家里,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挂电话的时候,乔尔的心情都忍不住飞扬了起来。 外面的一大一小已经将乐高积木拼搭成了一个城堡,幸幸似乎很喜欢,一双滴溜溜的眼珠直往那边瞟,连外公喂过来的饭都吃得漫不经心的。 “爸,他已经会自己吃饭了,您就别喂他了。” 乔尔平时还是挺注重培养孩子独立能力的,会抓勺子之后,就慢慢开始让幸幸自己吃饭了。 不过乔德鑫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我这个当外公的别说是照顾了,连见都是第一次见,你就让我喂他几顿过过瘾吧!” 乔尔,“……” 都说隔代的长辈特别会溺爱孩子,乔尔以前还没这么觉得,直到现在看着爸爸对幸幸那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不过好在,幸幸也算乖巧。 听了妈妈的话之后,很快就从外公手里接过勺子,自己乖乖地把饭给吃完了。 即使家里突然多了外公让他觉得很兴奋,不过也没变得吵闹,吃完饭后稍稍玩了一会儿,就跟平时一样洗澡睡觉了。 等到乔尔哄完儿子睡觉出来,乔德鑫仍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是脸色比起刚才,明显沉闷了不少。 “爸。”乔尔叫了他一声。 走过去,才发现乔德鑫手里正捏着一个精致又朴素的珠花发夹,细细端详着。 这个发夹乔尔认识,因为关悦群平时就会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某一年的七夕节,爸爸送给她的礼物。 “没想到这东西,你妈还会留着。” 乔德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欣喜,只是转瞬又黯淡了下来,“因为我在家里,所以她不愿回来?” 乔尔被这问题给噎了一下,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小到大,爸爸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高大如山,意气风发的男人。 可如今,他在对待母亲的问题上,却是一直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自卑,这让乔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宽慰着,“我妈去李阿姨家了,您放心,她过两天就回来,还说让您在家里住着。” “真的?” 乔德鑫似乎是有些不信,但眉眼间所透出来的情绪,却又彰显着他此刻的欣喜之情。 自言自语道,“好好好……那我在家等着她。” 乔尔不知从哪里听过一句话:一个能够轻易牵动男人情绪的女人,必定是他心里的那一个。 可她不禁又想,这样在意着自己妻子的男人,为什么会在4年前强暴了本该是江律声未婚妻的林素彬? “对了,爸——” 乔尔并不是什么追根究底的人,可如今还有一个问题,却是他们父女不得不面对的。 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林素彬还活着的事情,您知道吗?” 说完,她明显是感觉到爸爸的神色愣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这个反应,倒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毕竟无论换成了谁,听到本该死去的人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都会有这样的愕然。 更何况,林素彬跟爸爸之间,也不算是那种毫无关联的人。 “这件事我也刚知道不久,因为前段时间在医院里恰好碰到了,不过她现在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的事情,所以医院那边,江律声也暂时封锁了消息。” 一提到林素彬,乔尔难免想到上次,因为要验茜茜dna而牵扯出的一场闹剧,有些难以启齿地抿了下唇,“……爸,她还有一个女儿,今年4岁了。” 这样的暗示,应该足够明显。 不过这一回,乔德鑫的反应,似乎比刚才听到她存活于世的消息,还要来得平静一些。 只是微微沉默了一阵,说,“乔乔,爸知道你现在跟二少爷在一起,不过他跟林小姐之间的婚约在你之前也是事实,许多已经过去的事情别去计较,再说林小姐……总之,要是能帮忙的话,也别袖手旁观。” 额,这话怎么听上去,都像是爸爸在教育一个吃醋的女儿一样? 而那个有关林素彬女儿的话题,竟是被彻底忽视了。 难道爸爸真的不怀疑,林素彬的女儿就是他的吗? 那桩强暴案发生的时间,跟茜茜的出生年月极为吻合,若不是当时验证茜茜dna的那天,林素彬以死相逼,恐怕连乔尔都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可爸爸的反应,总让她觉得有些平淡过了头。 “爸,这我知道。” 哪怕林素彬这人性格有些偏激,她的经历也着实让人唏嘘,“哪怕您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林素彬这人也挺可怜的,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说,这4年来,她又一直被江律宁给囚禁着,失去了名誉又失去自由……” “你刚才说谁?” 话未说完,就见乔德鑫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蹙起的眉间似是酝酿着剧烈的情绪。 “……就是江律声的弟弟,江家三少爷江律宁。”乔尔解释完,又抬头看了乔德鑫一眼,说,“对了爸,这次您从监狱里被人带走的事,就是他指使的,这段时间里,您跟他有过接触吗?” 毕竟爸爸失踪的时间,足有3、4天,这期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乔尔尚且不知。 所以也是随口一问。 “没,我没见过他……” 乔德鑫否认得很快,阴沉积郁的脸色也是一瞬就恢复如常。 不过他却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的打算,“好了乔乔,时候也不早了,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乔尔“哦”了一声,爸爸才刚回来,确实是需要好好休息。 只是她总觉得,爸爸的样子有些怪,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转身回到房间,江律声就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低沉又性感的嗓音,隔着话筒,更显魅惑无比。 他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下来。” 【288】迟早都得嫁给我 乔尔心尖微微一颤。 江律声不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没来得及想太多,乔尔抓过一件外套随手披上,匆匆就下了楼。 这个时间说晚不晚,但说早也不早了。 小区楼下散步的行人差不多都已经回家,整条路上显得空荡而安静,只有风掠过树叶时带起一阵沙沙的细微声响。 乔尔沿着路径走了几步,一眼就望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车子。 男人颀长的身躯就随意立在旁边,修长的指尖夹了根烟,上面的一点星火随着风力大小而忽明忽暗地不断闪动着。 乔尔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会过来?” 话音才落,身子很快就被男人未拿烟的那条手臂揽到了怀里,淡淡的烟草味道夹杂着他身上原本的那股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不会显得难闻。 吸入肺腑的时候,竟是莫名让她有种悸动的感觉。 江律声勾着唇角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见我自己的女人还需要理由了?” 这副一本正经,却偏又说着流氓话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乔尔的双颊已经不自觉染上了红晕,嘴上却仍是嘟囔了一句,“那刚才我爸让你上楼喝茶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谁料江律声忽然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头,“你说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应该理解成——刚才你还挺舍不得我走的?” 漆黑一片的夜色,染得男人眸中情绪更为浓烈。 乔尔被他看得心口直跳,想否认,就听江律声轻轻叹了口气。 却不是在叹息,而是有种透了口气的轻松感,“原本以为你爸爸这一关会比较难过,不过乔医生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通透许多。” “你是担心我爸会不同意我们的事?” 乔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诧异他会有这种想法,而是她没有想到,一贯都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主导者,竟然也会有这种担忧。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这男人骨子里也有着缺乏自信的一面? 再一想到傍晚送他们回来时,江律声那副稍显别扭又沉默寡言的样子,就更是忍不住,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下,江律声的脸色就更黑了。 直接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更是透着一丝危险的讯号,“笑话我?” “没有没有!”乔尔憋住笑,连连否认。 江律声也不是真要跟她计较,手指抚了抚她细长的黑发,眼神这才恢复了先前那般温柔。 看着她,无奈又宠溺地说:“傻瓜,我不是神人,当然不可能做到把每件事都完美地掌控在手中,就好比4年前,帮林家做那件事的时候,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你,也没想过会因为当年的那个举动,而让自己如今的感情陷入到一个僵局里,所以在今天见到你爸爸以前,我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因为哪怕他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 毕竟他以前,确实做过不利于乔德鑫的事。 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乔尔靠在他怀里,心头因为这几句话而莫名荡起一阵涟漪。 的确。 哪怕爸爸的意见并不能够最终决定这段感情的去留,但他的理解跟祝福,却是乔尔最想得到的。 而江律声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就是为了争取这份理解跟祝福而已。 为此,他可以不惜付出锦茂百分之40股份的代价,也可以放下少爷身份,对曾经的家庭医生做到尊重和恭敬。 想到这些,乔尔不自觉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腰,脸颊贴着他健壮的胸膛。 连笑容都是满足的,“我爸说了,只要我这个当女儿的过得开心、幸福,他不会计较以前的那些事。” 江律声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以前我倒没看出来,岳父大人的性情还是挺豁达的。” 乔尔,“……” 岳父大人。 这称呼改得倒快。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江律声这人这么不正经呢? “你别乱叫!”乔尔红着脸反驳了一句。 就感觉到,按在自己腰间的力道赫然加重,男人精致的五官随之凑近。 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乱叫了,嗯?你迟早都得嫁给我。” 那种随意却又笃定的口吻,让乔尔心尖都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嫁给江律声吗? 她想,自己是愿意的。 悸动或者安定,这两种矛盾又融合的感觉,她都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 思量间,唇瓣顿时被一片温热柔软的感觉所包裹,江律声捏着她的下颚往上一抬,已经重重吻了下来。 蜻蜓点水一般,却又带着无尽的诱惑力。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所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依赖。 似乎,还包括——身体上的。 这样羞耻的念头闪过大脑,乔尔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完全遵从了自己的感觉,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然而这般暧昧又浪漫的气氛,很快就被一束刺眼的手电筒光线给打断。 惊得乔尔一瞬就从男人的怀里跳了出来,退后两步保持距离。 紧接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头儿就走了过来,“大晚上的你们不在家睡觉,跑这儿喂蚊子啊?” 这个老头乔尔认得,是负责他们小区安保工作的苏大爷。 被人抓包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乔尔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苏大爷,是我。” “哟,是乔乔啊!” 都是在一个小区里住了十几年的街坊,苏大爷晃了晃手里的电筒,很快便认出了乔尔。 而后又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眼站在她旁边的男人,“这位……是乔乔的对象吧!小伙子长得不错,人挺精神,挺好挺好!” 上了年纪的人,免不了话多,对着江律声就是一顿夸。 乔尔已经是尴尬得不能自已了,反观她身旁的男人。 丝毫没有被人识破的窘迫,反倒是一脸坦荡地跟苏大爷点了点头,打招呼,“您好。” 苏大爷还挺热情的,许是平日里跟邻里唠嗑惯了,又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 期间还说起,16幢里有人丢了一条宠物蛇,叮嘱他们在这草坪边上要小心着点,这才晃着他的手电筒离开。 乔尔的脸色早已是一阵红一阵白。 所以等苏大爷一走,她也恨不得立即脚底抹油地闪人。 江律声却在这个时候看穿了她的意图,长臂一伸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上车!” 男人的眼神压抑又灼烈,竟是让乔尔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lhtn 【289】再验DNA 这几天因为爸爸失踪的事情,江律声确实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再加上之前那条短信所造成的误会,他们之间倒也有段时间没有过亲密了。 三十出头的男人,身体各项机能正是处于最为鼎盛成熟的阶段,对于那方面的需求当然也很强烈。 就像是一个饥饿的人,如果没有体会过食物的美味,兴许也不会有太大感觉,可一旦品尝过了那种美妙的滋味儿,就会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而对江律声来说,这女人身上那股清甜又淡然的体香,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乔尔涨红着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跨进了车里。 健硕的男性身躯很快压了下来,伴随着热烈缠绵的吻。 都是熟透了的成年男女,又对彼此的身体太过熟悉,车厢内的温度很快上升,如同一壶沸腾的水,滚烫又窒息。 但他们都爱极了这种感觉。 结束之后,乔尔依偎在江律声的怀里,跟他讲起父母之间未解的心结。 江律声对此倒没有发表太多的意见。 毕竟长辈感情上的事,还是应该由他们自己处理,哪怕是子女也未必插得了手。 但见她眉头都皱了起来,还是安抚了两句,“别担心,既然你母亲没把事情做绝,就证明一切都还有回寰的余地,多给她一点时间,嗯?” 乔尔其实也这么想。 不过同样的话,从江律声的口中说出来,仿佛更给人一种安定踏实的感觉。 “对了。” 乔尔稍稍从他怀里起身,大约想到什么,问,“傍晚的时候,你是从哪儿接到我爸的?” “阿宁给的地址,是在郊区的一间公寓楼里。” “那江律宁就没出现过吗?” “没有,我跟阿宁交易的方式,是用股权转让协议换公寓的地址跟钥匙,当时到那里的时候,整间公寓只有你爸一个人在,门是被反锁的。” 听到乔尔提起江律宁,男人的眉头微蹙起,“怎么了?” “也没什么……” 乔尔说归说,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作思考状。 想了片刻,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她干脆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不过刚才跟我爸单独聊了一会儿,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江律声疑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示意乔尔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要给茜茜验dna的事吧?其实说老实话,哪怕林素彬那天的反应有些激烈过头,可是光凭我爸当年的案子还有茜茜的年龄,我也没法彻底排除她就是我爸女儿的可能性,所以刚才,我试着把茜茜的事跟他讲了一些,可我爸的反应,总让我觉得有些太过平淡,似乎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甚至提起林素彬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有多少反应,反倒是在我随口说起林素彬曾经被江律宁囚禁的时候,他的情绪还稍微激动了一下,表情也有点……嗯,怎么说呢?僵硬吧!” 乔尔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我还以为,是他失踪的这几天里,跟江律宁有过接触的关系,不过他否认了。” 江律声静默地听着,从头到尾未置一词。 两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座椅靠背,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淡淡出声,“别想太多,你爸才刚出狱,对于这个社会的适应程度肯定大不如前,你不如多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乔尔想了想,似乎也对。 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入狱4年的爸爸会跟江律宁牵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这个话题,很快就被跳过。 靠在江律声的怀里又腻歪了一会儿,困意很快来袭。 乔尔打了个哈欠,这才推了推身旁的男人,“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 江律声也没拦着,亲昵地吻了一下乔尔的额头,随即打开车门跟她一起下了车。 乔尔正诧异他的这个举动,就听见男人低润的嗓音淡淡响起:“回去吧,等亲眼看你上了楼,我再上车。” 这男人,还怪体贴的。 乔尔没再多说什么,甜蜜又有些羞涩地弯了弯唇角,倩丽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中。 江律声这才收回了目光。 拿出钥匙,准备发动车子时,就见指缝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根乌黑的长发。 他的车上从不坐秘书之类的女人,那么这两根头发,必然是属于乔尔的。 刚才他们坐在后排的时候,他就做过抚摸乔尔乌发的动作,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落下来的。 盯着那两根细黑的发丝瞧了片刻,男人的眸色沉了沉。 这才拿起搁在仪表盘上的电话,拨通了秦路的号码,“茜茜出院了没有?” “还没有。” 夜已经深了,秦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想必是已经休息了。 不过他还是发挥了极大的敬业精神,“江总,您有什么吩咐?” “想办法弄一份她的血液样本,做亲子鉴定用,这次稍微谨慎点。” 听到“谨慎”二字,秦路难免流露出一丝尴尬跟懊悔的表情,毕竟上次取样就是因为走漏了风声,才差点酿成大祸。 不过这一次,在医院里取一个人的血液样本,显然是比较容易,也能够轻易做到不动声色的。 所以他很快应下:“是,我知道了。” 就在秦路准备挂下电话的时候,江律声忽然出声制止了他。 秦路问:“江总,还有什么吩咐?” 电话这头的沉默持续了半晌,才听见江律声开口问了句,“锦茂那边股权交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股权交接这种问题,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处理完毕。 秦路想了想,很快回答,“还没有,不过等明天上午再跟小江总去一趟公证处盖章,就可以搞定了。” 江律声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指尖那两根乌黑的长发上。 那双湛黑如墨的眸子,隐匿在同样黑暗的夜色里,让人看不分明。 片刻,他才一字一句地说,“再交代给你另外一个任务,去公证处的路上,顺便弄一份阿宁的dna样本来。” lluc 【290】有事问你 结束了周五的工作,等到周末,乔尔总算是有时间陪着爸爸四处转转了。 虽然是已经消失4年的人,不过因为这里的街坊都是相识了十几年的关系,再加上当年案子太过轰动的原因,所以有很多人都认得乔德鑫的这张脸。 走在小区路上,许多人都上来跟他们打招呼。 有些纯粹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看看,当然其中也不乏有真正关心爸爸的旧识。 乔尔都一一礼貌地回应了他们。 对于爸爸来说,想要彻底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基本社交还是很有必要的。 倒是乔德鑫,这两天见的人比起过去4年在监狱里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多。 甚至女儿在外巧遇了自己的朋友,也不忘向人介绍他这个老爸。 高兴之余,乔德鑫也忍不住替女儿隐隐担忧起来,“乔乔啊,你这么跟人介绍我,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乔尔完全没明白爸爸的意思。 乔德鑫叹了口气,“虽说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但身上的那个污点是永远抹不掉的,乔乔啊,这个社会就是很现实的,爸爸就是觉得……觉得我不该拖累你。” 强奸的案子不比其他,因为更不被道德所接纳。 不管乔德鑫出狱多久,身上贴着的“强奸犯”标签,也许是这辈子都揭不下来的。 所以当初他并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重见天日,当然,哪怕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把“回家”这条路给彻底排除在外。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太过始料未及。 “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乔尔一听,顿时急了。 这哪像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乔医生口中说出来的话? 乔尔还记得,自己念书那会儿,每回爸爸来接自己放学,都能引起不少班里女同学的轰动。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其实已经算早熟了,甚至还有几个外向一点的女生,私底下管乔德鑫叫“男神”。 那时候的爸爸,穿着一件来不及脱掉的白大褂,高大的身躯往车子旁边一站,就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跟如今的几分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那些事情,但您是我爸,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追根究底来说,您要真这么想的话,那当年就不该生下我,反正没我这个人,就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事了。” “不行不行!” 乔德鑫还没来得及发话,站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小豆芽菜倒是先忍不住了。 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使劲晃着,“要是外公不生妈妈,那妈妈就生不了我了,那幸幸就吃不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了……” 说着,小嘴还怪委屈地撅了起来。 那种稚嫩又有些老神在在的口吻,倒是莫名让两个大人之间僵化的气氛有所缓和。 乔德鑫的心绪几分复杂,但看着眼前的母子俩,目光却是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是啊,要说拖累。 早在4年前,他不就已经拖累了自己的女儿吗? 现在看到她过得很好,又多了一个可人疼的大胖外孙,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好好好……”乔德鑫无奈又好笑地摆了摆手,“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这张嘴皮子利索得我都反驳不了了。” 幸幸见状,连忙插话,“外公,那你还后不后悔生妈妈?” “当然不后悔,要不然外公哪里去找这么可爱的大外孙?” 乔德鑫说着,直接抱起了幸幸,手指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几下,“我的宝贝外孙想吃什么,外公带你去吃!” “我想吃……不二家的棒棒糖!” “好。” “还有王婆婆小麻花!” “好。” “还有还有,外公,我想去水上乐园玩。” “好,外公都答应你!” 幸幸一听,一张圆鼓鼓的小脸顿时乐得跟开了花似的。 原本说好是要陪外公出来走走看看,结果到头来,都成了外公在陪他吃吃玩玩。 乔德鑫倒是乐意得很,毕竟,相比起去熟悉这座已经让他感到陌生的城市,他显然是更乐意陪在自己的亲人身边。 买完了棒棒糖跟小麻花,三人很快就到了幸幸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水上乐园。 因为暑期,又赶上周末,这里还是挺热闹的,大多数都是由家长陪着孩子过来玩的,幸幸很快跟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小朋友玩high了。 乔尔父女俩就站在围栏外面,里面就有专门负责照看孩子的工作人员,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 没多久,乔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竟然是李阿姨。 乔尔平时跟她的接触不多,不过之前也留过彼此的电话,这会儿打过来,想来也是跟关悦群有关的事,所以很快就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李阿姨的声音急促而慌张,甚至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乔……乔乔,不好了,你妈她……她出事了,你赶紧来一趟医院吧!” “你说什么?” 乔尔骤变的脸色,很快被乔德鑫给捕捉到。 他的眼神亦跟着紧张起来,“乔乔,出什么事了?” 乔尔捏着手机,好半晌,才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爸,我妈出车祸了。” ** 市医院。 8楼,高级病房内。 林素彬半卧在床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病房门口处推门而入的男人。 因为不久之前才动过手术的关系,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一张脸蛋透着几分羸弱苍白。 可等她茫然地眨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所看到的并非幻觉时,那种茫然很快就转换为了巨大的惊喜。 “阿……阿声?” 当即,林素彬就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起来。 却不想她太过激动,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手背上还吊着针头,起身时一个不慎,针头牵扯的疼痛感顿时袭来,疼得林素彬下意识拧起了那双秀气精致的眉。 不过很快,她就将那股疼痛忍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依旧带着按捺不住的欣喜,“你怎么会过来?” “有事问你。” 江律声的语气很淡,表情亦是。 甚至,在林素彬被针头牵扯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连上前扶一把的打算都没有。 几步之遥的距离外,林素彬清晰可见他沉凝的五官跟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头逐渐升起一抹不太好的预感来。 lluc 【291】DNA结果 不过林素彬还是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往下接了句,“什么事啊?” 自从上一次,自己当着他的面割腕之后,江律声便再没在医院里出现过。 保镖跟24小时看守的护工倒是一天到晚在她的病房里转悠,可这些,哪里是林素彬真正想要的? 她所希望的,不过就是以此换取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疼惜,哪怕是一丁点都好。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来了,林素彬当然想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缓和。 江律声蹙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所流露出的那种情绪,说不上是抵触还是反感,总之是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 这个眼神看得林素彬心里有些发毛,就听见男人冰冷的嗓音低低响起,“4年前,对你施暴的男人到底是谁?” 如此直接的问题,让林素彬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她的肤色本就很白,再因为长期住院的关系,脸上难免会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可现在,林素彬的脸色完全就是那种死灰一片的惨白,仿佛是被人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那般。 “……你、你在说什么?”她一开口,嗓音更是干涩无比。 江律声的眼皮动了动,长腿几步就到了林素彬的面前,居高临下的角度,女人脸上那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就更是清晰地落入他的眸中。 只是这样,似乎也不能激起他多少的同情心。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男人掀动薄唇,一字一句,低缓又冰凉,“素彬,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不过你以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会无缘无故跑来对你说这些?” 林素彬张了张嘴,这回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有人会再提起的,可为什么阿声会知道? 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素彬按在床沿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着,分明是炎炎烈日的天气,却有一股骤然的冷意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江律声就站在她的面前,见状,直接将自己手里的两份文件递了过去。 白纸上的黑色字迹,在林素彬面前一晃而过,可那上面黑白分明的“dna检测报告”几个大字,才是真正磨灭掉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他真的知道了? 早在上一次,见到乔尔出现在遗传鉴定科附近的时候,林素彬的心里就有过隐隐的担忧。 这男人的一双眼睛有多锋芒锐利,又怎么会不怀疑,如果茜茜真是乔德鑫的女儿,为什么能够从小生活在江律宁身边,过着锦衣玉食生活呢? 只是她在赌,赌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或许是有一丝地位的。 哪怕是亏欠跟愧疚都好,只要他能够不计前嫌地留在自己身边,那些她所担忧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慢慢遗忘。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绝望淌过心底,等林素彬再度抬起眼睑的时候,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阿声……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林素彬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一双手死死地抓着男人胸前的衬衫,不断地摇头,声泪俱下。 “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所有的人都以为,4年前强暴我的人是乔德鑫,就连你都是这么认为的……我、我不敢说,如果你已经能够消化那样的一个事实,我又何必要扯出另外一个来呢?阿声……我……原谅我,好不好?我的人生已经被毁成这样了……我不想再因为那件事,而让我的生活起任何波澜……就让它这样过去不好吗?” “那别人就该为了你的一句‘不想’,而背负一辈子的骂名?”抽抽噎噎的低泣,被江律声厉声打断。 林素彬抬起一双泪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阿声……” “在你被囚禁,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毁的时候,乔德鑫一样在坐牢,乔乔一个人在国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难道他们这些毫无关联的人,就该白白因为你的不幸遭遇而付出这样的代价?” 许是顾虑到林素彬是个病人,又是女人,江律声的语气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只是看着她时所流露出的那种抵触跟冷漠的情绪,却是只增不减。 “四年前的事情先不去讲,光是在这段时间里,你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跟我表明真相,但你却选择了沉默,甚至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乔家对你的歉疚,并且暗示乔乔离开我,这些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说到此处,顿了顿,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片刻才说,“素彬,如果说四年前,让你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我觉得很抱歉,到了如今,对你,我也只剩下失望了。” 说完,江律声转身准备离开。 林素彬却是突然疯了一样冲上去,双手死死扣住了男人的腰。 嘴里喃喃不断,“阿声,你别走,别走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 “松手。” 江律声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眼神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抵触跟不悦来。 “……不,我不要,阿声,我不要放手……”见他往前挪了挪脚步,林素彬心头更是一阵紧张,纤细的手臂往回重重一收,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男人的后背。 “我知道我一放手,你就会走的,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乔尔,就算她无辜又怎么样,她占据了你的心,我就恨她恨得要命。可我呢?除了一个被毁得残破不堪的人生,我还剩下什么?如果我不为自己争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手里把你夺走吗?”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就算没有发生过那件案子,结果也是一样。” 江律声低声的叹息,让林素彬激动的情绪有过一瞬僵硬,“……你说什么?” “当年我们的婚约是如何达成的,你最清楚不过,当时你说你有喜欢的人,而我的目的不过是想早点接我母亲回国,所以我才会点头同意这个权宜之计,但我们的婚礼,无论如何都不会举行,这是我一早就想好了的。” 话落,江律声就感觉到死扣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一松。 林素彬便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如同是被人抽掉了脊椎那般绵软无力。 江律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扶,直接离开了病房。 lluc 【292】着实被暖了一把 拎着刚打包好的餐点重新回到医院时,乔尔真是觉得自己这一天的心情就跟坐了云霄飞车似的,大起又大落。 中午接到李阿姨的电话,说母亲关悦群出了车祸的时候,乔尔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一路上都担心着会看到怎样血肉模糊的画面,等到了医院,医生开具的诊断书上却只是写了一句“车祸导致的擦伤以及肌肉拉伤”。 乔尔一开始还不信,毕竟这跟电话里李阿姨所描述的,相差太远了。 不过等那医生领着他们到住院部,见到了病房里完好无损的关悦群,以及一脸歉疚加暗示的李阿姨时,乔尔瞬间明白了。 敢情这是李阿姨故意夸大其词,想要给她的父母创造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李阿姨跟妈妈认识应该有30多年了,对于乔家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谈恋爱的观念跟方式都与如今不同。 有什么误会,面对面地坐下来谈一谈,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也难怪李阿姨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等到乔德鑫跟关悦群终于在病房里见上了面,深藏功与名的李阿姨便打算功成身退了。 当然,临走她还不忘带走乔尔跟幸幸母子,又顺道替里面的两人关上了门。 送别了李阿姨,乔尔原本想在走廊外面等一会儿,不过小家伙知道茜茜还在住院,非得吵着要过去看一看。 父母之间处理矛盾,确实不太适合幸幸这个小孩子在场。 乔尔稍作思量,便将幸幸送到了茜茜所在的病房。 这病房的门口处就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应该是江律声吩咐来照看茜茜的人手。 见到她,都恭敬地颔首道,“乔小姐。” 乔尔微微一愣,许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恭敬地称呼,不过既然是江律声安排过来的人,那她自然还是挺放心的。 将幸幸暂时安置在这里之后,乔尔又对那两个保镖叮嘱了几句,说是傍晚过来把孩子接走,这才离开了vip病房区。 这么一来一去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下午2点了。 乔尔干脆直接到医院附近的餐馆去买了一点吃的。 中午接到李阿姨的那通电话之后,她就直接带着爸爸跟儿子一起来了医院,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午餐? 虽然现在也未必有这个心情,不过考虑到母亲毕竟还是受了伤的,乔尔多少是买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哪怕光是备着,也有这个必要。 拎着东西回到1楼大厅时,乔尔还是忍不住为楼上的状况而感到担忧。 爸爸的性格比较温润沉稳,而母亲是属于那种比较风风火火的。 若是放到平常,这样的性格差异可能会显得比较互补,不过两人之间一旦产生了矛盾,那就很难说了。 正想着,电梯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乔尔闻声走过去,就见电梯门口围了不少人,稍一打听,才知道是电梯坏了,修理工已经赶了过来,不过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修不好。 没办法,乔尔只能改道走楼梯。 住院部的楼层布置跟其他建筑有所不同,vip病房并不是在最高层,而是在采光最好的7层到9层,再上面的几层就又是普通病房了。 关悦群所在的那一间,还就那么悲催地在第11层。 因为电梯故障的关系,爬楼梯的人还是挺多的,乔尔拎着东西走在其中,一开始倒还好,等上了7层,就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握着扶手勉强走到8层,那种体力不支的感觉就愈加明显,甚至连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想站在原地休息一会儿,不过楼梯总共就那么宽,后面的人源源不断上来,不可避免总会碰到前面的人。 乔尔本来就有些头晕目眩的,推搡间也不知道是谁先碰到了谁,总之她一个没站稳,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下去。 不过额头还没来得及磕碰到台阶,腰间就被一条精壮的男人手臂重重一扣,又给带了回去,然后她整个人便跌到了一个温热又熟悉的怀抱里。 耳边是男人低润且稍有不悦的声音,“我不在的时候,你连路都不会走了?” 乔尔抬头,果然是见到了江律声的五官就在离她咫尺之间的位置,眉头轻轻蹙着,似乎是在责怪她刚才的不小心。 狭小而拥挤的楼梯间,他过高的个头跟那一身精致高档的穿着打扮,似乎是跟这样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乔尔的心头却是着实被暖了一把。 “……不是。” 刚想开口解释,额头处忽然贴过来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 男人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峰,在触及到乔尔额头的一瞬间,似乎是堆得更紧了一些,“生病了?怎么这么凉?” “应该没有吧?”乔尔伸手扳下了覆在自己额头的大掌。 不说还好,一摸,她才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倒还真是挺凉的,而且还在不断冒着虚汗。 不过乔尔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刚才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现在被空调一吹,又爬了那么多层的楼梯,有些头晕而已,估计是中暑了吧。” “中暑在你眼里就不算病了?”江律声紧抿着薄唇,显然是没能被她的这一番话给说服。 再一想到刚才,自己隔着一扇安全出口的玻璃门,老远就见到她眉间一副隐忍痛苦的样子,哪怕只是小病小痛,他也不可能放下心来。 “反正人也在医院了,乖一点,我先带你去做个检查再开点药,嗯?” “哎,等等——” 见江律声拉着自己就要走,乔尔还是忍不住出声制止,“那个……我妈出了点小车祸,现在就在楼上病房呢,不过里面就我爸一个人在。” 说到底,她还是放心不下,父母之间那个难解的结。 若是光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对于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她可以果断作出划清界限的决定。 可是站在一个家人的立场,无论爸爸是否犯了错,她都没有办法做到彻底抛弃自己的亲人。 而母亲所处的位置,偏偏就是这两个完全对立的观念的焦点。 乔尔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293】苦衷,还是替人背锅? 即使从未过问乔家的家事,如今乔德鑫出狱归家,关悦群会是个什么态度,江律声大概也可以预料到。 垂在身侧的手指稍稍一动,他直接弯腰,从乔尔的手中接过了那两个装着食物的袋子。 “走吧,我陪你一块儿去看看。” 乔尔一怔,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江律声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都不是那种喜欢干预长辈间私事的人。 更何况,自己父母之间那点矛盾的根源,似乎跟他还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否则上回在面对爸爸时,他也不会流露出那种略显不自然的神色来。 不过这个时候,乔尔也没想那么多,楼上父母之间的谈话到底如何了,才是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虽然这里离11楼已经不远,不过江律声还是执意带她走了vip专用的电梯。 不同于普通客梯,vip专用的电梯显得较小,但也给人更加高档以及干净的感觉,据说是只有院方领导以及少数最为尊贵的客人才能使用。 显然,江律声属于后者。 就在乔尔感慨着权势真是一张便利无比的通行证时,身旁的男人忽然又发了话,“下次电梯要是出了故障,别再那么傻乎乎地去爬楼梯,有什么事就不会打电话找我?” 乔尔真想回一句: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爬个楼梯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至于刚才的那阵头晕,乔尔早就没放在心上了,每年夏天总会经历那么一两次的中暑,多休息一下也就好了。 不过江律声的这番话,多少是让她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意。 等到了关悦群所在病房的11楼,乔尔才发现,这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正想走过去一探究竟,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类似东西摔到地上的声响,惊得乔尔一下顿住了脚步。 普通病房的隔音效果本就一般,再加上门大开着,关悦群尖锐刺耳的声音也就无比清晰地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她的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所以连同声音也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意,可态度却又透着无比的决绝。 “……乔德鑫,你给我出去!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想见到你,让你出去……出去你听不懂吗?” 果然。 即使心里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真正听见父母间的争吵,还是让乔尔的心里如同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那般,闷闷钝钝的。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算是生活在一个安稳而温馨的家庭环境中。 没有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家境,但父母之间的感情却一直都很好,甚至连红一次脸的场面都极为罕见。 以至于,当她听见关悦群这种歇斯底里又充满愤恨的怨言时,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作为一个女人,她没有任何理由跟立场去反对关悦群这样的做法;但作为一个女儿,她却自私地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意外撞到了一堵结实又温热的肉墙。 乔尔向后抬了抬头,就见江律声已经伸出一条手臂,将她搂进了怀中,低垂的眼眸里满是温情与疼惜,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紧接着,沉默许久的病房里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是属于乔德鑫的。 对于关悦群的厉声指责,他不做任何反驳,但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病房的打算,只劝道,“悦群,你这又是何必,恨我归恨我,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要不然,乔乔也会担心的。” 关悦群呵的一声冷笑,“现在才来假惺惺地对我说这些话,你觉得还有意思吗?四年前做出那种丑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娘儿俩的处境?要不是因为你,乔乔至于在宁城连学都上不下去,还非得背井离乡地躲到国外去?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家,还没结婚就,就……” 一想到女儿的遭遇,关悦群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顿了顿,才极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哦,现在我们该受的苦都受完了,该挨的骂也挨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一切都要回归平静了,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想要回来了,是觉得我们娘儿俩活该被你耍着玩,还是认为这天下的便宜事,理所当然就该让你乔德鑫一人占尽啊!” “悦群……” 乔德鑫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很快被关悦群打断,“你别说话,什么都别说!乔德鑫,我不想听你的任何废话,你要回来是吗?好啊,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原谅你的理由啊,我不可能让一个出了轨的男人再回到家里,除非你告诉我,四年前的那桩事情,是你有什么苦衷,或者是替人家背锅,你是吗?” 说完,整个病房忽然陷入了一种冗长的沉寂。 关悦群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赤红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乔德鑫,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而门外站着的两人,亦是如此。 乔尔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死地扣在了一起,大概是因为紧张,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爸爸……会是有什么苦衷吗? 尽管知道这种可能性存在的概率很低,可她心里仍旧是存了一份侥幸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父亲身上永远贴着一张“强奸犯”的标签,就像关悦群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跟这三个字划上等号一样。 因为就一个妻子的身份来说,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坐牢以外,她所需要承受的,还有背叛。 寂静无比的病房连接着走廊,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是清晰可闻。 就在乔德鑫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乔尔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牢牢覆盖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面。 爸爸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大,再被江律声的双手一睹,等乔尔反应过来的时候,显然是已经错过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答案。 正诧异着江律声的举动,男人却是忽然掀动薄唇,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别听,乔乔,别去听……” 手掌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至少这几个字,乔尔还是隐约能够听见的。 同样传入耳蜗的,还有病房里一阵被弱化了的,却仍是混合着无尽怨恨跟愤懑的怒吼声。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忽然间,就有一阵湿热的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 【294】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难免让乔尔想起了4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林素彬被人强暴的事情正好在宁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警方很快依据人证物证,将乔德鑫带走问话。 可无论如何,乔尔都不会相信,自己眼中那个谦和又温润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在那之后的大半个月时间里,她跟母亲关悦群一直都在忙着四处奔波。 托人,找关系,联系律师…… 想尽一切办法,为的只是希望能够尽快洗清爸爸的嫌疑。 可没有想到的是,在一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探视中,爸爸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亲口认下了那个罪名,而且让她们母女别再白费力气。 乔尔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当时的那种感受——晴天霹雳吧? 所要面对的不仅是接下来爸爸即将获得的牢狱之灾,还有“父亲”这个形象的轰然崩塌。 而这一点对她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她所认为的温馨美满的家庭,不过是虚有其表,而这个家也因为爸爸的背叛,变得支离破碎。 可即便如此,到了4年后的今天,在听到妈妈抛出那样的一个问题之后,乔尔不否认,她仍是对此心存着一份希冀的。 她所看到的爸爸还是跟以前一样,温和,谦逊,对待亲人愿意无条件地付出,仿佛融合了这世上所有好人的特质,让她那颗早已不抱希望的心,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结果…… 说不上失望吧,但心里却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江律声很快带她离开病房,去了医院楼下的一个人工湖边散心。 今天的天气算是不错,天空呈现大片的蔚蓝色,阳光也没有平时那般刺眼,淡淡的,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乔尔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毕竟已经经历了整整4年的沉淀,哪怕心有波动,也能够坦然接受那样的事实了。 想要起身四处走走,一抬头,才发现坐在旁边的江律声正用一种略显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那种表情,有点似笑非笑的嘲弄,但似乎又想从她的眼睛里探索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脏东西?” 乔尔说着,还不忘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她平时很少化妆,所以不存在哭花了脸的可能性,不过自己哭起来的样子未必好看,倒是真的。 只是探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触到脸颊皮肤,就被江律声给握了过去。 男人的拇指在她掌心随意摩挲了两圈,盯着她的眼神更显专注柔和,然后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没有脏东西,很干净,不过我就是想这样看着你,这样不行?” 乔尔,“……” 分明是一本正经的口吻,不过怎么听来,那么容易让人脸红心跳呢? 乔尔原本紧锁在一起的眉头,终是展露出了丝丝笑容。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我的行为举动很可笑?” 以为他刚才的那句话算是安慰,乔尔回望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眼眸间的笑意划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淡淡落寞。 没有等他的回答,乔尔自顾自说,“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甚至当时法庭判决的时候,还是我爸爸亲口认的罪,但我心里却始终都觉得,他不是那样一个会丢下我跟我妈,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 不过事实显然不会尽如人意。 乔尔托着腮叹息了一声,无奈跟释然的感觉似乎都有,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占据了上风。 顿了顿,才说,“所以当我妈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会有所期待,很难以理解吧?明明已经得知了真相,也接受了事实,却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为什么会觉得难理解?”江律声不答反问。 “乔乔,越是面对亲近的人,人的期待值往往也会越高,‘亲人’这个概念,代表的不仅仅是跟自己有着血脉关联的人,有时候代表的还有很多精神层面的东西,你会有所期待,是因为乔医生对你来说很重要,至于你母亲那边,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爱情相比亲情来说,会显得更狭隘一点,因为太过在意对方,所以短时间内,她可能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错误。” 乔尔本来还挺担心爸妈之间如今的僵局,经江律声这么一说,倒是凭空多了几分踏实。 毕竟,确定了母亲的心里还是很在意爸爸的,那么整件事情也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不过想起刚才那个她没有听到的答案,心中忐忑也没法完全消除,将信将疑地又追问了一句,“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江律声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曲起手指刮了一下乔尔的鼻尖,这才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揉着她乌黑的发顶。 乔尔的发质很好,细长又显得浓密,许是未经染烫的关系,太阳光下正散发着一种健康的色泽。 倒是很像她给人的感觉。 弱质纤纤的表象下,不失一颗愈加开阔的心。 “不过乔乔——”男人忽然顿了下手里的动作。 微微垂落的眼睑里,有光在肆意流转。 似是犹豫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人有的时候应该试着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信赖自己所认定的东西,也许那不一定跟别人所认为的相同,但真理到底是掌握在多数人的手里还是少数人的手里,其实很难说,也许,时间会证明一切。” ——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信赖自己所认定的东西? 即使这句话说得宽泛而隐晦,但乔尔总觉得,江律声像是在意有所指的样子。 她微微从男人怀里起身,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个极为熟悉的中年男声在叫她,“乔乔!” 乔尔稍一抬头,就见乔德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正举步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见到女儿旁边的江律声,他的神色稍有诧异,不过随即露出微微尴尬的笑脸,“二少爷也来了啊。” 乔尔微微一怔,等意识到自己此刻还保持着半躺在江律声怀抱里的姿态,顿时憋得脸蛋通红。 【295】你还是知道了 乔尔念书的时候,虽然不是那种成绩最为出挑的优等生,不过在爸爸的眼里,也一直都是个十足十的乖乖女形象。 而她本身也是一个挺保守的女人。 虽说现在跟学生时代没法比了,况且自己跟江律声之间的恋情,也得到了爸爸的认可。 不过这光天化日的,被爸爸撞见他们之间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哪里好意思? 当即,猛地就往长椅另一边退了退,瞬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爸,您怎么下来了?”乔尔有些不自在地挽了挽耳廓的头发。 不论4年前的那桩案子是否与乔德鑫有关,对于自己的爸爸,乔尔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意跟尊重的。 “你妈刚吃了点药,躺下了,所以我下来转转。” 乔德鑫笑着看了女儿一眼,显然是将刚才发生在病房里的那一幕给直接跳过了。 乔尔知道,爸爸这是怕自己担心,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担心爸爸的处境。 相比起可以痛痛快快发泄自己不满情绪的母亲,爸爸因为犯了错,连一个悔过的机会都祈求得如此小心翼翼。 大概是看穿了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乔德鑫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不愿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哪怕名誉不再,仅有的一丝尊严,他也想守住。 所以只稍稍一顿,便很快转移了话题,“外头太阳还挺大的,你们就别在这儿待着了,乔乔啊,赶紧带二少爷去个阴凉点的地方坐一会儿。” 乔尔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在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之后,又再度卷土重来。 要说别人家的老爸,都是担心女儿谈了恋爱之后,会受人欺负,怎么她这个爸爸,倒净是担心别人家的儿子会受多大委屈似的? 反观自己身旁的江律声,倒是一脸的坦然,甚至连刚才搭在长椅靠背上的手臂,都还保持着原样没有收回。 闻言,他只淡淡一笑,用一种极为谦卑有礼的口吻说道,“乔叔叔,以后就别再叫我二少爷这么见外了,叫我阿声就可以了。” 乔尔有留意到,上一次送爸爸回来的那天,他用的是“乔医生”的称呼,不过到了此刻,却变成了“乔叔叔”。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上的改变,可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面对这个提议,乔德鑫却是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犹豫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做了乔家多少年的家庭医生,就称呼了江律声多少年的“二少爷”,对这种身份的认知早已根深蒂固。 要他一时改口,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江律声纠正他,“您已经不再是江家的家庭医生了,就没必要再这么叫我,更何况,现在我跟乔乔在一起,她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以后等她嫁给了我,我还得尊称您一声‘岳父’,您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还是挺谦卑得体的,乔德鑫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听在乔尔的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虽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今还算稳定,不过上一次还在担心着爸爸会不会对他心存芥蒂的男人,这一回就直接切换到谈婚论嫁的话题,是不是太快了点? 况且,她也压根没有做好要从爸爸心目中的小女孩,一下转换成待嫁闺女的准备。 两个男人之间的话题还在继续,乔尔插不上嘴,却也脸红得快要没法听下去了。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楼上关悦群的病房里无人照看,她也无法完全放心,想了想,还是说,“爸,我妈差不多该醒了,我上去看看她。” 乔德鑫也不拦着,只沉吟了片刻,点头,“那也好,刚才医生开了点药,记得叮嘱你妈吃了。” 一说到吃药,乔尔难免想起,刚才在病房门口听到的那一声脆响。 现在想来,大概是争吵时,母亲一气之下摔了药碗的结果。 “好,我会看着她吃的。” 乔尔笑着宽慰一句,这才转身朝着住院大楼走去。 乔德鑫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等到乔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住院部大楼的自动移门之中,他才缓缓转过脸来。 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和煦,稍稍拧起的眉宇间透着一丝凝重。 他看了江律声一眼,才说,“乔乔已经进去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乔德鑫虽然不是心思多深沉的人,但这双眼睛却也亮得很,不会看不出来,江律声刚才说那番话的目的,只是在变相支开自己的女儿而已。 至于目的,他不敢确定,但也能隐约猜到几分。 江律声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很多时候,男人之间的谈话都来得更为敞亮直接。 他只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虽然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扛下了4年前的那桩强奸案,但这对您的妻子以及女儿来说,都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你……”乔德鑫张了张嘴,却忽然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猜是一回事,可真正亲耳听到自己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人轻易揭开,还是让他惊得面色骤变。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可一双浓眉紧锁着,那种神情所透露出的,并不是卸下了一个包袱之后该有的轻松。 而是沉重。 比起他独自背负隐瞒了整整4年所承受的一切,更让他担忧的沉重。 “你还是知道了。”乔德鑫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里,竟是透着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悲凉感。 其实这样的结果倒是在他预料之中,他对林素彬不关心,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把女儿的话给听进耳朵里去。 林素彬尚存于世,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么随着这个孩子的长大,总有一天,许多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他是医生,比普通人更为了解血型跟基因的强大作用。 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心态也比常人开阔平和许多,乔德鑫很快便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只问了一个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乔乔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296】原因,到底是什么 从乔乔刚才过于平淡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她暂时还是不知情的。 要不然,江律声也不必多此一举地等她离开了之后,才来跟自己说这些话。 只是等这场谈话结束之后,他是否会选择将一切告诉乔乔,就很难说了。 乔德鑫这么说,无非也是一种对江律声的暗示,暗示他如今还并不想让女儿知道一切的态度。 会意,江律声似乎是有些意外,眉峰微微蹙了起来,“事到如今,您还不打算说出真相吗?” 没有人回愿意不明不白地背负着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再加上如今有了确凿的证据,想要彻底翻案都不是问题。 而乔德鑫的保守态度,确实让人有些费解。 乔德鑫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声,“真相这种东西,其实很有相对性,因为比起事实,人往往更愿意去相信他们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当时案发的时候,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记录了,只有我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那个酒店的套房里,那么我就是理所当然的施暴者,再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一切也都已经归于平静,连我这个罪人都已经刑满释放了,还有什么必要再重新翻出来呢?” 他的态度似乎是有些坚决,不过江律声也不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打退堂鼓。 舔了舔薄唇,还是说,“您说的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这话我无法认同,至少您的家人都还没能彻底跨过这一道坎,不是吗?” 一听到“家人”二字,乔德鑫的脸色终是微微变了变。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当自己决定背下这个罪名的时候,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跟女儿。 这4年来,他待在与世隔绝的牢里,所失去的不过就是名誉跟自由,而她们母女所要承受的,除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 或许乔尔身为女儿,还好一些。 但对于关悦群来说,丈夫这个“强奸”的罪名,本身就是一种对感情的背叛。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关悦群其实是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里,算不上是多大的豪门,但从小过得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乔德鑫自己呢? 当年,他不过就是一个学医的穷小子,家里的条件不好,父母辛勤劳作整整一年,到头来也才能勉勉强强凑够他的学费,之后的生活费,都要他学习之余去自己赚取。 学生时代的乔德鑫过得很是清贫,甚至每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连一碗荤菜都舍不得买。 而那个时候,就有那么一个总是以要减肥为借口,而把各种蔬菜肉类都往他碗里拨的小姑娘。 她并不是属于那种美艳动人的类型,一张脸上清汤挂面的,脾气还大,但就是如同暗夜里的一颗星星,照亮了乔德鑫的生活。 那之后,恋爱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在大学毕业之后,结婚却遭遇了关家人的阻拦。 其实当时,关悦群的父亲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个结婚对象,家里是在国外做生意的,说起来两家人也算世交,那个结婚对象的条件很是不错,只等着关悦群毕业,就会上门说亲。 这门婚事最终没能谈成,就被关悦群严词拒绝了。 当然,为此她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在那个年代里,不听从父母安排的婚事是极为出格的行为,关悦群的父亲甩了她一巴掌,并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关悦群都没再回过家,一直到几年前她的父亲病重住院,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对自己当年的行为后悔不已,又重新把这个小女儿给召了回去。 那时,乔德鑫就问过她:“为什么,你会不顾一切地选择我?” 他记得关悦群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双手托腮想了想,用一种挺高冷的口吻回答道,“我这人脾气不好,要是嫁个规矩多的大户人家,以后不得憋死我?再说了,读书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投资了那么多肉,不嫁给你,我多亏啊!”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哪怕说话的时候不让人占半点便宜,做的却是最温暖人心的事。 乔德鑫当时就发誓,无论如何,这辈子,他都要给关悦群一个幸福温馨的家,让她永远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当时的誓言仿佛还历历在目,可如今,一切却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那刚才在楼上,乔乔她……” 乔德鑫忽然想起,女儿离开时的眼眶似乎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之后的痕迹。 而江律声又会说出他的家人还没跨过这一道坎之类的话,只能说明,他们刚才去过楼上,并且目睹了关悦群跟自己谈话的那一幕。 “是,她听到了。”江律声点了点头,对此没做任何隐瞒。 许是捕捉到了乔德鑫眼底的那一抹犹豫跟挣扎,江律声还是试着想要说服他,“我知道您有您的顾虑,但是乔叔叔,人有时候也应该要多为自己的家人考虑一下,一味地隐瞒下去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作为您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乔德鑫没有出声,微蹙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江律声想到什么,又说,“林素彬还活着,并且有个女儿的事实,想必您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我验过那孩子的dna,她跟乔乔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跟阿宁是生物学父女的几率却是99.9999%,那么也就是说,您的这个罪名,是替阿宁背下来的,对吗?” 乔德鑫明显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江律声对整件事情的了解掌控程度,已经深入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他的神色也很快恢复如常,不答反问,“既然你都已经确认过了,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原因。”江律声蹙眉,顿了顿,“我想知道,阿宁之所以会找上您,而您又心甘情愿替他背下这个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297】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讲到这里的时候,乔德鑫忽然又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那双略显风霜的眼睛里,明显是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像是挣扎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却是避开了这个最为重要的问题,“你们江家兄弟之间,目前的状况到底如何,我不清楚,但我能明确告诉你的是,这个你所谓的‘原因’,知与不知,都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影响。” 乔德鑫毕竟在江家待了多年,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医生,对于江家的每一个人,也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 而他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尽管是在回避他的问题,但同时也能让人从中捕捉到什么。 江律声这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他用乔乔母女的安危威胁了你?” 男人的眉峰微蹙起,对于自己的这种猜测,颇有些预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感觉。 意外的是,自己的这个弟弟在一张伪善的面具之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再一想,能够让乔德鑫彻底闭嘴的软肋,无非也就是如此了。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江家的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动过要跟阿宁争的念头。”以为乔德鑫是误会他要借此来打压自己的弟弟,江律声还是解释了一句。 男人的眼睑微微垂落着,浓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大部分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而后,就见他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冷然的感觉,“江家的事情您应该不陌生,我父亲忌惮着从家,所以江氏财团最后也不可能落在我的手里,当然,从我个人的立场来说,那些东西我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这一次,阿宁既然拖了我的女人下水,那我就不可能再坐以待毙,如果您是担心乔乔母女的安危,我在这里可以向你保证,有我在,她们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 江律声这一番话,说得还是挺诚恳有力的。 只是这样,似乎也不能让乔德鑫堆蹙在一起的眉峰,彻底舒展开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像是做了最后的挣扎跟犹豫,才艰难地作出决定,“二少爷,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手段,对我们乔乔也并非是虚情假意,你的心意我领了,也很感激,但我乔德鑫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来守护她们母女,这是我自己的责任,也是义务,可能这在你眼里显得有些以卵击石,不过我乔某人也必定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们母女。” 一句“二少爷”的称呼,基本已经隔绝了江律声提供帮助的所有可能性。 有些人就是这样,别看着外表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样子,但是骨子里却有他们所坚持跟执着的东西。 一旦认定,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 江律声也不勉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至于乔德鑫最后会作出怎么样的选择,那都是他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尊重对方的决定。 一场谈话到这里便无疾而终,江律声很快告辞离开。 等到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脚步终于跨入了住院部大楼的门口时,乔德鑫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了长椅上。 分明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天气,他的额头却是冒着丝丝冷汗,一张脸上的表情亦是痛苦到有些狰狞。 他用手按着心口,好半晌,剧烈抖动着的手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白色的药丸,直接吞服了两颗,那种要命的疼痛感很快渐渐褪散开去。 只是当他望着住院大楼11层的某个房间,心头的那朵乌云却是越发沉重起来。 ——悦群啊悦群,你不原谅我不要紧,但这下半生,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安稳平顺。 ** 宁城郊区,一栋低调却不失奢华的独立别墅内。 江律声停好车子,朝着客厅方向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佣人迎了出来。 见到他,立刻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拖鞋,恭敬道,“少爷,您来了。” 江律声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换了拖鞋,将手里的西装外套递给佣人时,又有些烦躁地扯弄了两下自己胸前的领带。 锦茂股份的事情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不过被江律声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那种羞耻感却未能彻底从他心里消散。 以至于,那张本就阴沉的脸上更是布满了狠戾之色,吓得一旁的年轻女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太太人呢?已经到了?” 等到男人发问,女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颔首回答,“太太已经在书房里等您了。” 江律宁闻言,不再多看佣人一眼,直接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这个清水湾别墅区,其实是从家旗下的产业,大概是在五、六年前的时候,从老爷子看中了这块地皮周边清幽的环境,便购置下来,发开了这样一个别墅区。 而他此刻所在的这一套,则是从老爷子当作60大寿的贺礼送给从莉的。 因为离市区相对偏远的关系,平时她很少过来,只有偶尔跟几个小姐妹过来住几天,去附近的森林氧吧吸吸氧。 或者在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跟儿子商量的时候,把这里作为一个方便谈话的地点。 江律宁走到书房门口,房门是虚掩着的,他只曲起手指轻敲了两下,便直接推门而入。 抬腿的动作,在见到里面站着的另一个男人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脸色随即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他的唇角便勾起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嘲讽笑意。 “我当是谁——”江律宁径直几步走到了沙发处坐下,叠起长腿。 视线这才慢悠悠地扫过自己面前的从莉跟林毅鸿,伸手指了指,“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闻言,倒是从莉的脸上先挂不住了,抿着唇轻斥了一句,“阿宁,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江律宁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顺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吞云吐雾地眯了眯眼,“妈,你今天特地让我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带我见见你的老情人吧?” 【298】这东西你竟然还留着? 江律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另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因为他说得没错,林毅鸿跟从莉之间,确实算得上是情人关系。 不过细说起来,却又不同于普通的情人关系,至少,他们当初选择捆绑在一起的初衷,并不是因为感情。 豪门之间的恩恩怨怨,有时候确实复杂得让人难以想象。 林毅鸿犯不着跟一个晚辈解释这些,但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 他沉着脸,却也在极力保持着一个长辈该有的风度跟姿态,“阿宁,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帮我?”江律宁吐了一口烟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需要一个江律声手下败将的帮助?” 他优雅地交换了一下叠在一起的双腿,长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依旧是极为轻松随意的口吻,“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你还是靠着绑架乔尔,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女儿吧?” 林毅鸿一愣,脸色比之先前更是难看了几分。 他虽然是听了从莉的建议来帮助江律宁的,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泼了冷水,林毅鸿的面子上自然也挂不住。 刚想甩手不干,从莉却是先他一步开了口,“阿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叔叔是妈妈请来帮你的人,跟你的目的是一致的。” 从莉很少会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自己的儿子讲话。 因为有过两次失去孩子的经历,体会过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从微弱的呼吸到彻底咽了气的感觉。 所以对于自己身边仅存的儿子,她当然会格外珍惜。 可是这一次,从莉是真的急了。 早在30多年前,她没能把江律声那个野种彻底扼杀掉,而如今祸患越养越大,甚至还让他威胁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 她已经是懊悔不已,当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阿宁,你想过没有,虽然这次锦茂的股份是全数保住了,但江律声他能轻而易举地从威尔逊手里收购那百分之40的股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对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你爸他,到了现在虽然都还没有明确表过态,但说穿了,那毕竟也是他的种。” 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莉不屑地哼了声,眼神里泛出一丝冷意,“现在你们都已经33岁了,江氏财团却还在由职业经理人的手里管着,这说明什么?” 从莉点到即止地没有再说下去,但个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江世为素来都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 说是联姻,但他在享受着从家所带来的经济利益的同时,却不甘受制于从家的约束。 以前是因为阿宁的年纪还小,从莉才有这个耐心慢慢等下去。 如今,儿子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江世为那边却是迟迟没了动静,而另一边,实力不断强大起来的江律声却是让她不得不心生忌惮。 一个过去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私生子,如今却坐拥了一个实力超越锦茂的商业集团。 从莉不知还从哪儿听说过,就算是晶盛,也只是江律声在国内发展的产业而已,他在温哥华的大本营,才是真正的实力所在。 那么一旦江世为有心制衡从家,无疑,江律声就是很好的一柄利刃。 一想到这些,从莉简直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快要炸了。 她绕到江律宁的身边坐下,拉起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妈妈不管你对林叔叔有什么意见,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要扳倒江律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是他手里,绝对有一样我们用得上的秘密武器。” 听到这里,江律宁那张一贯是轻蔑表情的脸上,才算是恢复了一丝认真。 他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这才抬眼看向林毅鸿,只是在对待他的态度上,却没能有丝毫改善,“要担得上‘秘密武器’这四个字的话,你可最好别拿什么不入眼的东西给我看。” 林毅鸿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将“热脸去贴冷屁股”这几个字体会得淋漓尽致了。 他在宁城商界混了几十年,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还被一个小辈用这种冷嘲热讽的口吻对待过? 可他也是没有办法。 从第一次,跟从莉发生关系之后,无形之中就有那么一条绳索,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至于江律宁,抛开别的不说,自己对他到底也是心存了一分愧疚的。 他蹙着眉,大概也不想自讨没趣,干脆闭口不言,直接将自己之前带过来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他。 江律宁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长指将背后的缠绕的细绳一圈一圈解开,这才抽出了里面的几页文件。 许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原本白色的纸张边角已经泛着微微的黄,甚至凑近了,还能闻到那上面一股淡然又陈旧的墨水味。 等到江律宁的视线慢慢扫过那上面的内容,抿起的唇角忽然微微勾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林毅鸿一眼,那种眼神,似乎是夹杂着一丝惊讶跟赞许,但也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 而后嗤笑一声,“这东西你竟然还留着?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是聪明了那么一点。” 将纸张塞回了牛皮纸袋里,江律宁缓缓站起身来,“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这一次,我必定会让江律声——身败名裂,你说是吧?林叔叔。” 他刻意咬重了“林叔叔”三个字,就见林毅鸿脸色一变。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男人似乎已经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谈话,两条笔直的长腿朝着书房门口走了过去。 江律宁素来都是这样的性格,从莉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在面对林毅鸿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尴尬又窘迫的神色。 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忍下了开口的欲望,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的儿子。 “对了阿宁。”从莉大概想到什么,冲着他的背影又问了一句,“那天我听家里的佣人提起,江律声拿锦茂百分之40的股份跟你换了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江律宁闻言,脚步稍一停顿,片刻才勾了勾唇角,“无关紧要的人。” mkth 【299】拿去销毁的旧病历 如果孟雯茵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八次听到自己的好友在叹气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那一堆繁琐的事情中偷了半日的空闲,原本还打算跟她一起好好放松放松。 不过这丫头倒好,把她约在医院门口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也就算了,到了之后还一句话不说,光是看着窗外发呆加叹气。 “喂,我说乔乔,你该不会是又被林素彬那个绿茶撬了墙脚,打算找我一块儿去跟她撕逼吧?”孟雯茵思考再三,作出了如下的猜测。 虽说她了解中的乔尔,并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不过女人一旦捍卫起自己的爱情来,也是会让人刮目相看哒。 要不然,她把自己约在医院门口的甜品店做什么? 一想到这些,孟雯茵竟然还觉得有点小兴奋,甚至跃跃欲试地撸起了袖管,巴不得现在就跟林素彬干上一架。 乔尔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佩服好友想象力的同时,也不忘给她泼一盆冷水。 双手托着腮,叹息道,“跟林素彬没关系,是我妈住院了。” “啊?”孟雯茵睁大双眼惊叹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孟雯茵这人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不过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关悦群平日里对自己不错,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都不忘给她留上一份。 而她现在住院了,自己当然有这个义务,也有必要去探望探望她。 “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孟雯茵拎着包就要起身,被乔尔给伸手拉住,“小车祸,也不是很严重,不过,那个……我爸现在在她病房里。” 因为一直夹在爸妈僵化的关系中左右为难,所以爸爸已经出狱的事情,她也就没来得及跟雯茵讲。 果然,孟雯茵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讶得整个人都快石化了,“你、你爸?乔叔叔他……出狱了?” 乔尔点点头,当即就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跟孟雯茵大致讲了一遍。 最后还有些头疼地感慨道,“其实我看得出来,我妈心里还是放不下我爸这个人的,不过放不下归放不下,心里的那道坎,她没那么容易跨过去,所以对我爸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虽说我能理解我妈的心情,不过我还真担心,她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会不会把我爸逼走,要不是这会儿幸幸在楼上,我都不敢让好吗?” 孟雯茵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是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乔尔难免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孟雯茵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听得我也有点想叹气而已。” 乔尔,“……” 这个回答,还真是让她——不意外。 不过雯茵跟自己不同,她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富庶和谐的家庭环境当中,父母是豪门里极为罕见的那种既门当户对,又相知相爱的伴侣。 所以她的性格也比较单纯直接,喜欢用最简单的是与非来作为判断事情的标准。 可落在自己父母身上的这件事,又岂是一句简单的是非就可以概括的? 孟雯茵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来,却也不忍心看着自己好友的心情继续低迷下去。 “哎呀,别想那么多啦!”孟雯茵挽住她的胳膊,使劲晃了晃,“这种事情,皇帝不急,你这个太监急了也没用,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这也是对叔叔阿姨感情上的一种考验呢?” 乔尔一下就被她那句蹩脚的比喻给逗乐了,忍不住笑道,“说谁太监呢?” “我我我……我是太监成吗?”孟雯茵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也木有小鸡鸡。” 乔尔倒是隐约想起来,小一点的时候去雯茵家里玩,还真见过她有一套穿着太监服的艺术照,应该是在百日宴的时候拍的。 黑濯石般明亮的大眼睛,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再配上一套清宫小太监的服饰,别提有多可爱了。 不过当时的雯茵可把那段经历当成是奇耻大辱,只有孟父宝贝那几张照片宝贝得不行。 恨不得见人就掏出来把女儿的照片展示一番,跟人夸耀道,“你见过谁家有那么如花似玉的小太监?” 第一次去孟家做客的乔尔当然也没能“幸免”,事后,还被雯茵连撒娇带威胁地警告她千万不能说出去。 可是现在,她却能把这个梗拿来作为谈资,只为能逗自己开心一笑。 心头的阴霾在逐渐散去,因为有这样一个朋友,真的是一件格外温暖人心的事。 两人又坐在甜品店里随意闲聊了一会儿,孟雯茵提议,既然来了医院附近,她得去看看关悦群。 乔尔想了想,也好。 毕竟雯茵在关悦群的眼里,也是一枚开心果形象,能跟她聊聊天,疏通疏通她心里的郁结,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买完单,两人很快就拎起自己的包包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距离关悦群进医院已经有两天了,一楼的客梯也早已修理完毕。 等到移门缓缓打开时,下楼的人顿时鱼贯而出。 乔尔跟孟雯茵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想要避开右边出来的人时,一个不留神,却是意外撞到了一个往左侧出来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很明显是医院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摞半米高的文件。 也正是因为被这摞文件遮挡住了视线,他才没能留意到自己前方有人,所以不小心跟乔尔撞在了一起。 眼见男人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乔尔连说了几句“抱歉”,很快就蹲下身去帮着一起捡。 不过散落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乔尔整理了一会儿,竟发现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滩水迹。 而掉到地上的文件里,其中有部分已经被水沾湿,甚至好几份因为沾了水渍,上面的字迹都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了。 “对不起对不起!”乔尔见此,更觉得歉疚无比。 拎起其中一份被打得湿透的文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个……还有办法补救吗?” 那名年轻的医生闻言,倒是和善地笑了笑,跟她解释,“没关系的,这些都是要拿去销毁的旧病历,麻烦你帮我捡起来就行了。” 经他这么一说,乔尔才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大部分已经整理完了,只剩下自己面前几份被水打湿的。 她再次弯腰去捡,视线却因为意外扫到了一个自己所并不陌生的名字,微微一怔。 mkth 【300】1982年,她得了什么病? ——从莉。 放眼整个宁城,“从”似乎并不是一个多常见的姓氏。 而自己所看到的这份病例的主人,却是跟江家的夫人有着完全一致的姓名。 这份病例似乎是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字迹还是手写的,许是在档案室里尘封了很久,那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乔尔拧着秀眉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还标注了一个数字——“1982”。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般病历上的数字都是代表年份。 那么也就是说,这份病历是在1982年建立的。 1982年。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34年。 34年前的从莉,来这里就诊过? 就在乔尔作出这样的猜测时,手里的那张病历档案忽然被人轻轻抽了一下。 她抬起头,就见到刚才那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这位小姐,东西交给我就可以了!” 乔尔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竟然还牢牢攥着那份写有“从莉”名字的病历。 她连忙松了手,而那名男医生也就顺手把那份病历,夹到了那厚厚的一层当中去。 旁边的孟雯茵刚刚打完一个电话,完全不知道身后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只是眼见电梯的移门快要阖上了,赶忙催促道,“乔乔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 乔尔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这才抬脚进了电梯。 病房里,两大一小都在。 大概是因为幸幸在场,所以画面破天荒还挺和谐的。 见到女儿带了孟雯茵过来,关悦群阴沉了许久的脸上,也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孟雯茵给乔尔使了一个“你看我的”眼色,而后便缠着病床上的关悦群,关阿姨长关阿姨短地聊天去了。 乔德鑫则拿了两串新鲜的葡萄,转身就去走廊外面的洗手间清洗了。 他对孟雯茵倒是还有几分印象,以前乔尔还在念书的时候,偶尔会把自己的同学带回家里一块儿做作业。 这个小姑娘出现的频率就很高。 只不过4、5年前的时候,孟雯茵还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假小子,时间一晃,就已经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乔德鑫洗着葡萄,抬头就从前面的镜子里看到了女儿的身影。 “乔乔啊?你怎么出来了?”乔德鑫看着镜子问了一句。 很快又低下头,将水果盘里的葡萄做了最后一遍的清洗,这才递了过去,“早上在水果超市买的,还挺甜,拿进去让你朋友尝尝。” 乔尔垂眸看了一眼,却没伸手去接,反而是有些担忧地问了句,“爸,您还好吧?” 趁着雯茵在里面跟母亲聊天的空档,乔尔才鼓起勇气艰难问出了口。 这两天,爸爸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妈妈,甚至对关悦群的抵触跟斥责都熟视无睹,一副任打任骂都岿然不动的样子。 可乔尔心里却很清楚的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伤自尊,也是多心痛的事。 她是很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和好如此,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希望任何一方会受到委屈。 乔德鑫的表情有过片刻凝重,很快便释然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那我妈她……” “傻孩子,我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你妈恨我难道不应该吗?” 像是看穿了女儿的心思,乔德鑫又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乔乔,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很不好受,夹在我们这两个老的之间,委屈你了,不过爸爸跟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他叹了口气,“失去过一切的人,才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最想要的,这辈子,最让我牵挂的也就是你们母女了,所以我想过了,哪怕你妈再恨我,我也会死皮赖脸缠着她到底的。” 虽然知道他这番话里,难免有故作轻松的嫌疑。 不过明确了爸爸的态度,乔尔动荡了几日的心,还是安定下来不少。 父女俩沿着走廊回病房。 路上,乔尔想起那份病历的事,随口问了一句,“对了爸,江夫人以前是不是生过什么病?” 乔德鑫虽然只在江家待了几年,不过在他之前,江家也有其他的家庭医生。 如果乔尔没记错的话,当时移交工作的时候,上一个家庭医生就有把江家所有人的病历移交到他手中。 所以若是江夫人得过什么病症,爸爸应该是知情的。 “应该没有。”乔德鑫稍作思考,回答得很快。 不过从女儿的口中听到“江夫人”三个字,还是让他有些警惕地蹙起了眉,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乔尔摇了摇头,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仅凭一个名字跟一个早到她还远没有出生的年份,就认定江夫人得过什么病,确实是有点牵强。 不过她又想着,那个叫“从莉”的患者,得的估计不是什么小病,要不然那病历也不至于厚到多达10几页。 乔尔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幸幸很快跑了出来,控诉着雯雯阿姨在他脸上亲出了小草莓的罪行。 乔尔被他捂着脸的委屈样儿逗得不行,但又得忍着笑安抚小家伙,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身后,乔德鑫忽然变得凝重而焦虑起来的脸色。 孟雯茵在病房里待到下午4点,就被手机里孟父的夺命追魂call吵得头疼。 本来孟父就已经尝试着在让她接管公司的大小事宜,再加上最近孟父孟母计划着结婚25周年的环球旅行,就更是借机压榨她的劳动力了。 好在她也可以以此为借口,顺便压榨一下宋聿炀的劳动力。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孟雯茵起身告辞,乔尔也一并站起身来,跟她一起下楼。 一路上,孟雯茵还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刚才我帮你试探过关阿姨了,我觉得她跟乔叔叔还是有戏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没有感情,完全可以从眼神中体现出……” 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人忽然顿住了声音。 “怎么了你?” 乔尔有些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在下一秒,身体如同被冰封一样怔在了原地。 mkth 【301】涉嫌贿赂 一楼大厅内,巨大的背投电视正切换到新闻频道。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很快传来:“……晶盛集团的总裁江律声,被人爆出在4年前的一桩强奸案审判时,曾贿赂时任宁城法院大法官的庄嘉伟,在该爆料者提供的资料中,除了有庄嘉伟亲笔签字的收据之外,还有一段两人对话的录音,据悉,该桩强奸案的受害者正是江律声此前的未婚妻,目前,检方已对此事介入调查,下面请看记者带来的详细报道……”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喧嚣吵闹的人声里,那一字一句却是清晰无比地落入了乔尔的耳蜗。 让她僵直着身体,好半晌都没法动弹。 直到孟雯茵手肘抵了抵她,瞪大的双眼里透着一股难以置信,问她,“……乔乔,这……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可问出口的语气,却是没有丝毫的底气。 在上层社会的圈子里,说真的,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司空见惯,但也绝不少见。 金钱跟权力从来都是相互吸引的关系,身处在这样的一个大染缸里,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一尘不染。 再加上当时,江律声身为林素彬的未婚夫,在未婚妻遭受了那样的暴行之后采取一点还击的措施,几乎合情合理也无可厚非。 可这种东西却是没法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尤其是在这个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里,一旦曝光,对人的影响那绝对是毁灭性的。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尔喃喃地摇了摇头。 当初江律声略施手段延长了爸爸的刑期,这个事情她是知情的。 不过再怎么算,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该是林毅鸿才对。 她可还没忘记,当初在法庭判决时,林毅鸿猩红着一双眸子,恨不得把她爸爸给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还会有人爆出这样的证据来? 来不及细想真伪,乔尔很快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想要给江律声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可大概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葱白的细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好几下,却怎么都对不准那个通话键。 等她好不容易按了下去,电话那头却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机械重复道:“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连打了三次,皆是如此。 这让乔尔心底的不安在逐渐蔓延开来,她哪里还有这个心情等下去? 心下一动,脚步直接就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孟雯茵连忙跟上,“喂,乔乔,你去哪儿?” “去找江律声。” “我送你去!” …… ** 晶盛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压抑的气氛如同是窗外阴沉的乌云,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偌大的空间里,无人开口,只有液晶屏画面里,女主持人在播报着目前最受人瞩目的新闻。 只是这声音,平时听起来有多甜美动人,此刻就有多让人心烦意乱。 “下面为您播报晶盛集团总裁贿赂大法官案件的最新进展:经过检方鉴定科的初步验证,已确认录音带里其中一名男子的声音属于时任晶盛集团总裁江律声……” “啪”一声—— 插座上的电线不知什么时候被宋聿炀给拔了下来,电视机显示屏一瞬转黑。 他将手里的电线随意往地上一丢,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说兄弟,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江律声蹙眉看了他一眼,那张一贯都是清冷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语气亦是淡淡的,“你想听我说什么?” 宋聿炀,“……” 呵,到底是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啊,还是阿声这小子搞不清楚状况? 虽说贿赂庄嘉伟这件事,算不上是多大的罪名,可如今这个网络曝光率,才是真正的棘手之处。 放在暗处,倒也不难解决,一旦呈现在了公众的视线范围之内,那就只能是公事公办。 可公事公办的结果又是什么? 难不成……还真让阿声认罪伏法,然后去坐牢吗? 一想到这些,宋聿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这整个案子的中心人物,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张了张嘴,却又有些语塞,他干脆拉过了站在旁边的秦路,“来来来……秦助理,你给他好好说说,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秦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倒不是因为他不担忧,而是作为一个需要替江律声办事的助理身份,越是这种时候,他就更是要保持高度的冷静跟镇定。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棘手程度确实是超乎了想象。 被宋聿炀这么一推,秦路干脆照直说了,“江总,因为这件事情是先在网上曝光的,所以传播速度很快,也很难控制,现在公司楼下围满了想要采访的记者,我已经让保安赶了几趟了,不过似乎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小心看了一眼江律声的脸色,见男人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 秦路才继续往下说,“还有件事,检察院那边已经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带您回去协助调查,现在被我用开会的借口拖在楼下休息室里。” 既然这件事情的矛头是指向江律声的,那么检方早晚会采取行动。 而秦路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就是想为他多争取一点解决问题的时间而已。 宋聿炀本来还以为,秦路的话可以好好刺激刺激江律声。 可还没等后者给个什么反应,他自己心存的那份侥幸,倒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 现在连检方都派了人过来,那可真是动真格了。 关于阿声当年到底是如何弄长了乔德鑫刑期的事情,宋聿炀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为了安抚林家的情绪,他确实是做了不少的妥协。 可要说行贿这种事…… 宋聿炀往前两步,直接走到大班桌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阿声,你跟我说句实话,那事真是你做的吗?” 江律声抬了抬眸,眉眼间有一丝凝重跟疑虑转瞬即逝。 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现在讨论这个,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这种打擦边球式的回答,摆明了是有不想告诉他的事情。 宋聿炀也就没有勉强地追问下去。 毕竟,按照阿声的说法,现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讨论这个问题确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可特么的除了这个,倒是给他点别的话题讨论讨论啊! 宋聿炀烦躁地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又绕着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眼看着干急也不是个办法,最后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要不这样,秦助理先想办法把网上的消息封锁了,董事会这边我来解决。事情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了,检方那边你总得去一趟,我会提前让我爸打点一下。” “不必麻烦宋叔叔。”江律声却是在这个时候抬了抬手制止。 以这桩事情如今的曝光率来看,他在检方那边的一举一动,想必也会格外受到关注。 他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到关联。 “检方那边的调查我会配合,不过网上的那些消息,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封锁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酵到了这个地步,一味压制只会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嫌疑,“不过聿炀,董事会还是得你来处理。” 身为晶盛的副总,宋聿炀自然知道一个企业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会有多少不安定的因素。 而阿声这个总裁一旦牵涉到了法律问题里,只会让下面那些本就野心勃勃的人,变得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宋聿炀沉吟着点了点头,“放心,一定守好你的老巢!” “秦路。”被点到了名,秦路立即打起120分的精神来。 就见江律声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沉声吩咐道:“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我先去检方那边,你随后通知陆云熙过来找我。” 秦路点了点头,陆云熙是宁城目前数一数二的律师,又是江总的朋友。 有他在,至少法律层面上的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听到陆云熙的名字,倒是让宋聿炀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昔日老友变情敌的这种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还有一点——” 回神的片刻,就见江律声长指敲击了两下桌面,“在我协助调查的这段时间里,给我盯紧林毅鸿。”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聿炀才恍然大悟过来。 四年前,阿声跟那个法官之间的事情,只有林毅鸿才知道,而如果那份收据跟录音都是真的,能够接触到的人,也只有林毅鸿一个。 辛辛苦苦替林家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是在这里被老狐狸摆了一道。 宋聿炀窝火得简直想骂娘! 等吩咐完了所有的事情,江律声拎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准备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伸手去握门把的动作却是忽然顿了一下。 “聿炀……” 男人回过头,抿成直线的森冷薄唇透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宋聿炀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不等他开口,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小耳朵那边我会解决好。” 以如今这种发酵传播的速度来看,要隐瞒怕是不可能了,不过替自己的兄弟照顾好他的女人,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江律声看了他一眼,兄弟之间类似感激的话不必言说。 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mkth 【302】你安然无恙,他才毫无顾虑 因为了解江律声这两天的行程,所以乔尔没走弯路,直接让孟雯茵开车到了晶盛大厦。 下了车,就见门口乌央乌央地围了一大群记者,在高温下都已经晒得满头大汗,但似乎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晶盛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 两边的人都牢牢守着自己的位置,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这就使得门口形成了一种非常怪异而滑稽的僵持。 乔尔对这些都不关心,她现在脑子里仅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江律声到底如何了。 拨开记者围成的人潮一点点往前挤。 中途,乔尔的手臂或者背部好几次都不小心磕碰到了相机的棱角,疼得她不自觉拧起了秀眉。 不过这种时候,乔尔也顾不上这些了。 忍着疼痛,好不容易才挪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原本还保持着安静不动的记者群,忽然在这个时候躁动了起来。 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忽然嗅到了饭菜的香味,纷纷举着相机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推了一把,乔尔一时不备,整个人顿时踉跄地跌坐在了地上。 孟雯茵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见状,连忙挤开了挡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半蹲在乔尔身旁,关切问道,“乔乔,你还好吧?”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先不说掌心被擦破了好几处皮,光是膝盖那里一个指甲片大的伤口,就在源源不断地冒着血。 可这丫头竟然还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我没事。” 撑着手臂起身的时候,大概是怕自己瞧见,乔尔还伸手扯弄了好几下膝盖上方的裙子布料,去遮挡伤口的位置。 孟雯茵也不戳穿她,毕竟深陷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里的,是自己心爱的男人,换了谁都做不到置身事外。 乔尔冲她宽慰一笑,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视线忽然跌撞进了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里。 几米之外的距离里,是江律声正从晶盛门口处走了出来,依旧是西装革履的从容模样,只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人,还是清晰地揭示了他如今的处境。 他在看她。 那种浓烈又隐忍的眼神里,透着太多的情愫。 让乔尔本就不平静的心绪,更是荡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周围“咔擦咔擦”的相机闪动声仿佛都听不见了,那些乌央乌央的围观记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乔尔的视线范围之内。 思考的时间不超过一秒,乔尔抬脚就要朝他走过去。 只是男人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似的,眼神一瞬凌厉了起来,紧蹙在一起的眉峰,分明代表着一种浓浓的警告意味。 什么意思? 让她不要过去? 可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她哪会愿意听他的? 正要拨开前面的记者,往前走过去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用力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也就是在这个分神的片刻,江律声已经迈开腿,走进了那两名检方人员开过来的车子里。 这个举动也一下吸引了那些记者,他们从晶盛的门口又快速涌到了车子旁边,对着车窗玻璃不断咔擦咔擦地按下快门。 不过检方的人也不傻,江律声虽然是有贿赂法官庄嘉伟的嫌疑,但毕竟也只是嫌疑。 在没有真正定罪之前,谁敢得罪这位大人物? 所以今天所用的说辞,也只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而派过来的车子,亦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从车窗外面的角度,虽然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不过经过相机拍出来的画面,也就只是一块玻璃而已。 车子很快驶离晶盛,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那群记者虽然没有拍到江律声多狼狈的画面,不过也足够交差,纷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到晶盛的门口重归平静,乔尔回过头,才发现刚才拉了一把自己手腕的人,竟是宋聿炀。 “阿声不会有事的。” 宋聿炀难得收敛起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蛮认真地跟她保证道,“在不能定罪的情况下,最多48小时可以放人,而且……陆云熙这会儿应该已经赶过去了。”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男人余光还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孟雯茵的反应。 见她似乎仍是沉浸在替好友的担忧中,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他倒是莫名觉得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当然这种愉悦的心情也只是一瞬,就被证实是他的错觉。 因为孟雯茵很快接了一句,“是啊乔乔,你先别太担心了,我相信小陆老师的能力,有他在的话,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宋聿炀的眉头顿时紧得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什么叫“相信小陆老师的能力”啊? 那个书呆子除了有两片破嘴皮子,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可看的? 要知道,他才是那个被阿声托付了大局的关键人物。 不过高傲如宋聿炀,自然是不会愿意承认他对陆云熙的敌意,也不会愿意承认,他其实特别不喜欢听到这小丫头片子的嘴里吐出任何夸耀陆云熙的话来。 两人安慰的话,乔尔并没有听进去太多,“可现在的问题是,那两样证据该怎么解释?” 要不然检方也不会随随便便过来就把人带走。 其实在刚才过来的路上,她就已经用手机搜过了。 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里,想要借助网络搜索一些东西,还是很方便的。 那张带有庄嘉伟签字的收据,以及那段两人对话的录音,自然也避免不了在网上被人疯传。 乔尔对庄嘉伟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也无从辨别那个签字的真伪,可那段录音里的声音她不会听错,那是真真切切属于江律声的。 录音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悦耳,可一字一句,无疑是像淬了冰的尖刀,扎得人心口生疼。 ——“你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到了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而那之后的声音,是属于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只有简短的一句,“放心,必定不让你失望。” 其实光从这两句话来说,根本无从判断什么贿赂不贿赂的事实。 可加上那张签有庄嘉伟名字的收据,就让这两句话变得富有含义起来了。 人的想象力其实是很丰富的,他们会凭着既有的线索去传播一个他们所乐意看到的新闻,让人分不清真伪。 对此,宋聿炀似乎也觉得有些头疼。 仅凭这两个证据想要定罪,其实并不容易,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不过这么点“颠倒是非”的水平,陆云熙还是有的。 可想要彻底洗清嫌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加上网络舆论的引导性跟指向性,才让这事儿变得更加复杂棘手。 “洗清嫌疑这个力气活儿,不是还有我们的陆大状呢吗?”宋聿炀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个包袱丢给陆云熙。 当然丢归丢,他也不是会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 玩笑开完,脸色很快便恢复了正经,“小耳朵,我知道你很担心阿声目前的状况,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更应该相信他,其实在刚才检方的人过来之前,该交代该布置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好了,至于检方那边,去一趟也算例行公事,虽然我现在无法彻底跟你保证,他能够在48小时之后平安回来,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平添出几分淡淡的无奈来,“只有你安然无恙,他才能毫无顾虑地去做其他事情,你懂吗?” 乔尔抬头看着他,仿佛是要透过宋聿炀的眼睛,看出江律声在表达这句话时的那种情绪。 ——只有你安然无恙,他才能毫无顾虑地去做其他事情。 是啊,她怎么会想不到,刚才江律声看她最后的那记眼神里,其实是在警告她不要在记者面前暴露了自己呢? 一旦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曝光在公众的视野内,那么在江律声协助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必定会有人盯上自己。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一种对自己的变相保护而已。 一想到这些,乔尔的眼眶更是酸涩起来,宋聿炀大概看出了她的情绪,很快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就别再搁大太阳底下站着了,等晒黑了有你们两个哭的时候!” 他转了下视线,却正好看到乔尔白裙上的一抹鲜红,顿时惊呼,“哟,小耳朵你这膝盖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 不等乔尔说完,孟雯茵忍不住抱怨道,“怎么没事啊?都流那么多血了,刚才是急着见江律声,现在他人都走了,总能去医院看看了吧?” 话落,就遭了宋聿炀的一记眼神。 孟雯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吐了吐舌头,就听宋聿炀接过了话茬,“是啊,我看着有点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乔尔轻轻地“嗯”了一声,出乎意料没有回绝他们的建议。 如果在调查结束之前,她不能帮上江律声任何忙的话,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让他再分心为自己担忧了。 mkub 【303】陆云熙的造访 经过检查,乔尔膝盖上的伤口确认是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医生在替她做了简单处理跟包扎之后,还是例行公事地叮嘱了两句:“这几天天气热,尽量别沾水,以免感染,过两天来换一次药。” 乔尔一一应下。 等回到关悦群的病房时,幸幸已经靠在边上的一张小床上睡着了。 病房里的电视机关着,父母之间也破天荒地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是互相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最后又齐刷刷地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都带着那么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爸,妈,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虽然像乔德鑫关悦群这个年纪的人都不爱上网,不过以电视台新闻播送的频率,乔尔就不信他们没看到。 要不然,病房里一天到晚开着的电视,也不会突然关了,估计是怕她看了难受。 那头的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还是乔德鑫先开的口,“乔乔啊,那他真的……” 后半句话,在看到女儿微微垂落的眼睑之后,乔德鑫没能忍心继续说下去。 往肚子里咽了咽,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乔尔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件事情,本来她也就没打算瞒着自己的父母,而且以如今这种传播的速度来看,压根也瞒不住。 她干脆照直说了:“刚被检方的人带过去协助调查,至于具体的情况,还得等陆律师出来之后才知道。” “我早说了那样的男人不适合你!”一直保持沉默的关悦群终是忍不住,在这个时候发了话,“你说你那时候跟那个斯斯文文的小顾,有什么不好的?非得卷到江家这个大漩涡里去,现在好了,万一这罪名定下来,他不得坐牢……” 不等她说完,乔德鑫便蹙起眉头,打断了妻子的话,“你就少说两句吧!” 关悦群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妥。 说实话,哪怕之前她不再反对女儿跟江律声交往,但对这个男人本身却始终是持保留态度的。 江家的环境太过复杂,而江律声本人跟他们乔家的过往,显然也没有简单到哪里去。 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女儿未来要走的这条路势必坎坷曲折。 这并不是关悦群愿意看到的一幕。 只是…… 想到这里,关悦群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人是你自己选的,哪怕他真会身陷囹圄,你也给我咬牙忍着吧!别让人家说我关悦群教出来的女儿,对待感情还三心二意的。” “妈,你……” 乔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竟然能够获得母亲的支持。 一时,脸上怔忪跟惊喜的表情交替,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悦群被女儿盯得,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高冷的表情。 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至于我跟你爸之间的问题,暂时不用你瞎操心,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两天,我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回,倒是连乔德鑫也被震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悦群,你说真的?” “我只说了不跟你吵架,没说原谅你。”见乔德鑫正激动地握着自己的手,关悦群还是不悦地拧起了眉头,“也没允许你随便碰我的手。” 乔德鑫反应过来,立马松了手,“哦哦哦……好好好!” 乔尔能够感觉得出来,横在父母之间的那道沟壑在不断地缩小。 尽管关悦群还不愿意承认,但潜意识里,她似乎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丈夫重新回到她的生活当中。 这样的事实让她觉得温暖。 而更暖人心的是:在江律声的事情上,无论是朋友亦或爸妈,都如此坚定地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 她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而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 接下来的两天,可谓是乔尔人生中最煎熬的48个小时。 她没敢让自己空闲下来,想着膝盖上的伤口也不算什么大碍,便跟宋聿炀表达了自己想回去上班的意愿。 无从知晓江律声如今的情况,那么待在他的公司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宋聿炀思考再三,最后寻了个由头,将乔尔从安硕调到了晶盛总部。 这位小姑奶奶可是阿声的心头好,放在哪儿都不如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得放心。 而孟雯茵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好友,干脆抱着自家公司的文件找上了门,又问宋聿炀借了一张办公桌,就这么暂时地在晶盛“安顿”了下来。 两天之后,晶盛顶层进来了一位乔尔并不陌生的客人。 “把老宋叫上,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再谈吧!”陆云熙手里夹着几页文件,直接表达了来意。 而他这句看不出情绪的话,显然也是让乔尔提心吊胆了整整两日的状态,一瞬紧绷到了极点。 不等她开口,孟雯茵已经凑了上来,一张青春粉嫩的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热情建议道:“小陆老师,就去会议室里谈吧,那边平常都没什么人来的!” “你……”陆云熙微蹙起的眉间夹杂着一丝疑惑,伸手指了指她,“你怎么在这里?” “那什么,我跟乔乔是好姐妹嘛,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她男人有困难了,我当然得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啊!” 孟雯茵好不容易才逮到跟陆云熙说话的机会,简直是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能想到的话题通通挖出来,“哎对了,小陆老师,那江律声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啊,不是都已经过了48小时了吗?照理说那边也该放人了吧……” 话才说了一半,陆云熙却是忽然移开视线,朝着门外抬了下手,“来了。” 乔尔抬头,就见宋聿炀正从门口进来,亦是冲陆云熙默契地点了下头,显然两人是早就约好的。 “出去说吧!” 宋聿炀也没有多讲,只看了乔尔一眼,示意她跟上,而后便转身往会议室方向走了过去。 乔尔的一颗心忍不住砰砰直跳起来,其实刚才孟雯茵问的那些,也是她心里迫不及待想知道的疑惑。 可看着陆云熙深沉凝重的脸色,总让她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mkub 【304】庄嘉伟认罪了! 孟雯茵虽然无法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可是爱一个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却深有体会。 无论面前的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有多冷淡,他的一举一动,不照样牵绊着自己的心吗? “乔乔,你别太担心了,我感觉小陆老师带来的肯定是好消息。”孟雯茵咽下自己的心酸,笑着安慰了乔尔一句。 乔尔也冲她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虚软无力。 一行人很快到了会议室门口,孟雯茵走在最后,想要跟着乔尔入内,忽然一条横生出来的手臂,却是将她拦了下来。 孟雯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缩了缩脖子,才看清距离自己咫尺之间的位置,竟是陆云熙那张被放大了数倍的俊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可能……也许……应该是——他们第一次靠那么近? 孟雯茵一时心跳如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小陆老师,那个……你要是有什么话,还是等先把乔乔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不行,我得先解决了你的事。”陆云熙蹙了蹙眉,态度很坚决。 不过这句话落在孟雯茵的耳朵里,就像是被镀上了另一层意思似的,让她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子。 眼含娇羞地看了陆云熙一眼,连语调都柔软了下来,“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孟小姐——”陆云熙就在这个时候直起了身子。 距离一旦被拉开,两个人之间的姿态便再没了任何可以引人遐想的暧昧。 男人伸手指了指已经进入到会议室里的乔宋二人,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鉴于我的当事人,并不想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就麻烦你在外面等着,ok?” 孟雯茵之前还兴高采烈的表情,一下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 什么嘛! 敢情他靠这么近跟她说话,就是为了让自己别打扰他的工作? 难道她天生长着一副会坏事儿的脸吗? 孟雯茵生气归生气,但也不是那种顾小失大的人,乔乔现在对那个结果有多迫切,她是知道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在过去10年的倒追生涯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陆云熙这样对待。 所以为了好姐妹—— 只有一个字:忍! 会议室的大门很快就被陆云熙关上了。 在门缝彻底阖上之前,乔尔还能清楚的看到,雯茵那张撅着小嘴不情不愿的脸蛋。 其实她倒没想过要避开雯茵,毕竟两人多年来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不过既然是江律声的意思,她也只能尊重。 “陆律师,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江律声那边,到底怎么样了?”等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乔尔直接就问。 “情况不是太好。”陆云熙回答得也很直接。 许是在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已经无数次跟当事人的家属回答过这样的问题,见怪不怪,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未见任何犹疑的态度。 只是跟江律声之间,到底是多了一份友情的。 见到乔尔愈加紧绷的情绪,他还是安慰了一句,“不过你先不用急着担心,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 “别磨蹭了,你先说到底什么问题。”宋聿炀抬了抬下颚,忽然插了一句。 “庄嘉伟认罪了。” “什么?” “什么?” 这一回,乔尔跟宋聿炀的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 其实比起陆云熙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乔尔跟宋聿炀才是跟江律声关系更为密切的人,心底自然也会比他多存一份希望。 或许是觉得高傲如江律声,根本不屑于去做那样的事;又或许是认为,这纯粹就是一桩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总之相信他能在48小时之后平安归来的可能居多,而现实却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只给了他们几秒钟的缓冲时间,陆云熙又继续说:“庄嘉伟现在一口咬定,4年前是江总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改判乔德鑫7年,再加上之前在网络上流传的那两样证据,基本是凑齐人证物证了,光凭这一点,检方也有充足的理由对他提起诉讼。” 再加上这个案子如今的受关注程度,一旦江律声以被告的身份坐在了法庭审判席上,对他个人的名誉,亦或是整个晶盛,打击都是空前的。 这些后续的问题,宋聿炀又怎么会想不到? 男人十指交叉抵在额前,亦是觉得头疼得不行,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遍,却也想不到任何解决问题的实际办法。 最后只能无奈地收紧了拳头,重重一下砸在了会议桌上,有些烦躁地将话题又抛给了陆云熙,“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陆律师,刚才你不是说问题也有解决的办法吗?”乔尔跟着附和道。 尽管已经被陆云熙带来的这个消息打击得体无完肤,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都没到放弃的时候。 陆云熙沉吟了片刻,点头:“是,这种案子毕竟有它的特殊性在,庄嘉伟虽然认了罪,但要是真判起来,他的罪名肯定比江总更重,所以我会以他为突破口,好好研究一下,就算是作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照行贿官司来打,这种类别的我有把握。” 听了这几句话,乔尔凝重的脸色才算有了一丝缓和。 拜雯茵所赐,她对陆云熙在律师界的地位跟口碑倒还真不陌生。 据说在他从业8年以来,在宁城所有律师中的败诉率是最低的,不足百分之2。 这也就是说,在他所接手的平均100场官司里,顶多也就败诉两场。 应该算得上是十拿九稳。 不过很快,乔尔又想到了另一件她最为迫切关心的事,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只是这一次,陆云熙的回答却没想象中那么干脆。 男人蹙起的眉峰里,透着一股欲言又止的神态,仿佛是对她的这个要求感到有些为难。 想了想,正要开口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轻叩了两下会议室的大门。 mkub 【305】难道是Gay? 宋聿炀蹙眉朝着紧闭的门口望了眼,大概也没想通这个时候,到底是谁会过来敲门。 喊了声“请进”,就见一个年轻的女秘书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上还装着三个精巧的杯子,显然是来倒茶的。 不过宋聿炀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吩咐了人倒茶过来。 许是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盯得有些不自在,女秘书微红着脸解释了一句,“宋总,孟小姐说你们谈得口渴了,让我倒杯茶进来。” 后面半句“顺便帮我留意一下里面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秘书当然没敢说出口。 不过这么点儿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宋聿炀那双眼睛? 孟雯茵性子大大咧咧的,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驻扎”晶盛没两天,就把他总经办的那帮小秘书都收买了个遍,为此宋聿炀没少觉得头疼。 而现在,这杯茶显然也是特地为陆云熙泡进来的。 要是这会议室里只有他宋聿炀跟乔尔两个人在谈事情,他可不认为孟雯茵会这么殷勤地找人端茶递水送进来。 “泡好了就拿过来吧!” 宋聿炀吩咐完,秘书便将托盘里的茶杯依序放在了他们面前。 每个杯子里的东西竟然还是不同的,放在乔尔面前的那杯是蜂蜜柠檬水,宋聿炀的是咖啡,而属于陆云熙的,则是凉白开加一片青瓜。 能够这么细致地了解每个人的喜好…… 不用想,也知道是雯茵亲自弄的。 这丫头对陆云熙,还真是无孔不入。 乔尔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边上的陆云熙确实也讲得有些口渴。 正要伸手去拿时,宋聿炀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拿过那杯青瓜水,就仰头喝了一半。 喝完,还极为随意地解释了一句,“这咖啡有点儿腻啊,糖放太多,不介意我喝你半杯水吧?” 陆云熙,“……” 乔尔,“……” 外面的人可能不清楚,不过作为陆云熙暗恋者的好友,乔尔曾不止一次听雯茵说起过,小陆老师这人有洁癖。 至于洁癖的具体表现之一,就是不会碰别人吃过或者是喝过的东西。 而宋聿炀跟陆云熙,听说是从大学时期就认识的朋友,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对方的习惯? 看来宋聿炀这人吃起醋来,也挺幼稚的。 果不其然,在被宋聿炀喝掉半杯水之后,陆云熙虽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悦的态度来。 但因为嫌弃对方的口水,显然也没有再打算去喝的意思。 只把注意力又放回了之前的那个话题上,对乔尔说,“至于你提的那个要求,我得先征求一下我当事人的意思。” “什么意思,他不愿意见我吗?”乔尔心头骤然沉了一下。 她不傻,哪怕陆云熙说话的口吻极为公事化,从秘书进来前他那种犹疑不定的态度里,乔尔还是能隐约看出一丝端倪的。 对此,陆云熙抿了下薄唇,没承认也不否认,“乔小姐,不瞒你说,哪怕现在江总被检方扣留着,外面盯着他的媒体记者也不在少数,而以你跟乔德鑫的关系,如果贸然去探视他的话,恐怕……” 恐怕她在外面的处境,也会变得举步维艰。 “那我就该永远躲在他的庇护后面,什么也做不了?” 出乎宋聿炀跟陆云熙的意料,这一次,乔尔没能被那些所谓保护她、为她好的借口说服,也没选择退让。 她深吸了口气,略显激动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分难掩的埋怨,“让我安心等着,我等了,可到头来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现在又想把我撇得一干二净,怕拖累我吗?还是觉得我就只能躲在他的背后过安生日子?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陆律师替我转告他,让他自己明明白白地来跟我讲清楚,我绝不会再多管他半点闲事!” 这番语出惊人的话落,一旁的宋聿炀跟陆云熙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着如此不起眼儿,又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还能讲出这样一番豪言壮语来? 也难怪阿声被她吃得死死的。 宋聿炀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但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出声来不太厚道,于是轻咳两声用手掌掩了掩嘴角勾起的弧度。 可只要一想到阿声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陆云熙,更是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下头,喃喃道,“哦,好……我会转达。”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三人又将庄嘉伟认罪一事的细节商讨了一下,才算完事儿。 陆云熙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处理,所以很快告辞。 乔尔又在会议室里独自待了一会儿,才整理好情绪出去。 一推开门,孟雯茵便不知从旁的什么地方凑了上来,关切又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乔尔其实并不太愿意细说这件事,不过也勉强打起精神回应了一句,“不算太好吧,但也没有糟糕到很差的地步。” “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着自己的好友心情不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孟雯茵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很快岔开话题跟她扯了点别的,“对了,我听杨秘书说,宋聿炀刚才拿了小陆老师的杯子喝水,他怎么回事啊,难道不知道小陆老师有洁癖吗?还是对他有意见?” 杨秘书就是之前端着茶水送进会议室的那一位。 如乔尔所料,她正是孟雯茵派来“刺探军情”的。 “你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乔尔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 孟雯茵摇了摇头,手掌托着腮梆子又思考了片刻,才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他该不会是……g——a——y?” 没好意思说得太直接,孟雯茵干脆用三个字母代替了那个单词。 而且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要不然,谁闲得无聊喝人家杯子里的水啊? 一定是想跟小陆老师间、接、接、吻! 乔尔在一旁看着这丫头脑洞大开的样子,真是忍不住想叹气,顺便再替宋聿炀捏把汗。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宋聿炀摆明了是不想让陆云熙喝到雯茵亲自泡的水,结果这丫头竟然觉得他是gay? 乔尔真是服了她了。 想帮宋聿炀一把,但又因为不想打乱他的节奏而忍了下来。 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走吧,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爸说买了猪脑。” mkub 【306】晶盛危机 如果说等待检方调查的48小时,可以用焦灼来形容的话,那么之后两天,等候陆云熙消息的这段时间,就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了。 跟江律声在一起的时候,乔尔或许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可等到他忽然从自己的生活当中抽离出去的时候,她才发现,习惯原来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就在她心里慢慢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了起来。 至于那天让陆云熙转达的,其实也不过就是乔尔想要激一激他,让他见自己一面而已。 乔尔不止一次地想过,一旦江律声肯见自己了,她一定要好好把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骂上一顿。 他凭什么看扁自己,觉得她就经不起那样的风雨,又凭什么随便替她决定自己的人生? 可等她想到连自己都觉得心酸了,那头却是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音。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晶盛大厦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衣着光鲜,气场十足的模样。 可脸色,显然就不怎么好了。 以至于一些路过的小员工都被吓得噤了声,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目送他们走进电梯。 乔尔调来晶盛总共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自然是不认识这群人都是个什么来头。 可是在人群之中,她却眼尖地发现了一张自己并不陌生的脸。 她已经过了60岁,本该步入老年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50岁左右。 那一身墨绿色的洋装衬得她气质更加雍容华贵,哪怕是在那一群身份地位皆是不菲的人里,也显得很是出挑。 只是—— 这个人怎么会是从莉? 此刻的从莉正走在人群最前方,隐隐的,也是感知到了边上这两道略显差异的目光。 所以稍稍转过了脸。 因为是刚刚上班的时间,一楼大厅里还站着不少准备坐电梯上楼的员工。 从莉的视线从乔尔身上微微掠过,两条精致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她隐约觉得,这个女孩儿似乎是有些面熟,仿佛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但要说具体在哪里见过,她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看她的衣着打扮,倒是普通得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紧要人物,从莉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乔尔身上。 正好边上有人跟她讲话,从莉侧了侧身,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等到那一行人彻底消失在电梯当中,大厅里静谧不动的气氛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离乔尔几步之遥的距离,有两个年轻女孩已经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开始讨论了起来。 “……喂,董事会的人也太落井下石了吧?我们江总还没被彻底定罪,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他从总裁的位置拉下来了?” “这些人精不都这样吗?晶盛的股票现在都跌了一个礼拜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票子大幅度缩水,谁能坐得住啊?” “可我还是比较支持江总啊,好歹他长得比董事会那群老头老太太赏心悦目多了!” 其中一个女孩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过刚才最前面那个女的是谁啊?没听说过董事局里有这么号人物的。” “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总的颜粉!” 另一个的眼神明显在说,问的什么白痴问题,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跟提问的那个解释了一遍,“那我告诉你吧,咱们江总不是江家的私生子吗?刚才那个,就是江家老爷子明媒正娶的夫人。” “后妈?不对……这称呼该叫大妈?可是她跟晶盛也没关系啊,无缘无故来我们这儿干嘛,那眼神还怪吓人的!” “谁知道呢?”另一个耸了耸肩,“反正我是听说,江夫人跟江总向来不和,这回见我们江总失势了,搞不好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天呐,豪门真可怕!” …… 两个女孩儿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 乔尔站在原地,却是从她们的对话里抓取到了一丝重要讯息。 董事会? 刚才的那群人,竟然是晶盛董事会的成员? 自从江律声被检方的人带走之后,有关晶盛高层的动荡,乔尔倒是听宋聿炀提起过。 因为董事局的人手里都握有晶盛集团的股份,虽然数量不多,不过他们一旦站在了同一立场,说话的分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而如今总裁身陷官司,股价节节下跌,股东的利益也跟着大幅缩水,他们自然会躁动不安。 可这跟从莉出现在晶盛,会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吗? 这个问题,等到一个小时之后,在宋聿炀的办公室里,乔尔得到了答案。 “呵,我还真是小瞧了从莉这个女人,以前只觉得她刻薄,现在看来,真是够不要脸的!” 一想起临时董事会上从莉那副嘴脸,宋聿炀就恨得牙痒痒的,“应该是上次,阿声收购了锦茂股份的事情一直让她怀恨在心,现在她一看阿声有难,竟然收买了董事局那帮老东西,说要撤掉阿声执行总裁的职务。” “撤掉总裁?” 虽然刚才已经在楼下打过预防针了,不过真正从宋聿炀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乔尔惊诧不已。 宋聿炀淡淡“嗯”了声,“就算阿声手里掌握着最多的晶盛股份,但他现在处于调查期间,不出席股东会议,就只能算作弃权票,我虽然是个副总,但手里的股份也不足以跟整个董事会抗衡,所以换掉阿声,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乔尔一时沉默了下来。 即使对一个公司内部的股份跟权限谈不上有多了解,但她也听得出来,董事会这边的问题很是棘手。 在如今庄嘉伟认罪的情况下,晶盛高层又出现这样的事,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那……那江老爷子怎么说?难道江夫人想要把手伸到晶盛来,他也不管?” 再怎么说也是江律声的父亲,对于江世为,乔尔多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 只是这希望,在宋聿炀眼里显得太过渺茫。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手指摸了两下耳背,“小耳朵,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位江老爷子,比起亲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看重物质,如今阿声跟阿宁内斗,争破了头也是他姓江的,他当然不会管,而且还会互相利用这两方来相互制衡,为自己谋取最大程度上的利益。” “这事儿,目前我也是没辙了。”宋聿炀叹息间,眼神忽然认真了起来。 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得去见见阿声。” mcxq 【307】没了他的庇护,你还剩下什么? ——我得去见见阿声。 简简单单的7个字,却是让乔尔在从宋聿炀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心神不宁了整整一天。 尤其是离开之前,宋聿炀有些凝重地看了她一眼,问,“你要一起去吗?” 去。 她当然要去。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了那么几天,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句话吗? 可当这句让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邀请,终于要兑现的时候,乔尔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或许宋聿炀、陆云熙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前还多了几分照顾。 可乔尔就是能感觉得出来,她跟江律声之间,无形之中有一条裂缝在慢慢扩大。 这种距离的根源不在于感情的变质,而是——他们总用自以为为了对方好的态度,做出后者并不想要接受的决定。 就好像,做惯了感情中的逃避者,这一次,她却无比害怕江律声会像自己曾经推开他那样,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 …… “喂,小姐……这位小姐?” “嗯?什么?” 乔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女人正举着一只手掌不断在她面前晃动。 见她终是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拎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袋子药,递了过来,“我是想提醒你,你的药配好了。” 乔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医院,而她面前的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则是配药房的医生。 不过这药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替关悦群配的。 前段时间她因为出了车祸的关系,脚踝受了点伤,虽然是小车祸,也已经痊愈出院了,不过爸爸始终觉得大意不得,应该多擦几次药来巩固一下。 原本他还想着亲自跑一趟医院,不过乔尔还是不愿让他过多暴露在公众的视线范围内,所以拦着了。 反正自己下班路上顺道去趟医院,还是挺方便的。 只是人的心里一旦装了事情,还真是做什么都受影响。 乔尔略带抱歉地冲女医生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了袋子,又道了谢。 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竟是迎面遇见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施桑桑?”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其实距离上一次施桑桑出车祸,也就是乔尔生日那天,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大概是因为这中间经历了太多,才让她忽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那天之后,因为得知了幸幸的亲生爸爸竟是江律宁的事实,乔尔便也没了那个心思去关心施桑桑手术结果的事。 不过见她此刻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上的擦伤虽然已经结痂,但也因为长期住院的关系,气色显得有些苍白羸弱。 想来是在上次的那场车祸里,受了很严重的伤。 而施桑桑见到乔尔,脸上亦是划过一丝意外的表情。 其实上一次,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跟这个女人同归于尽了,可是往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回来,再见到乔尔,却是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转变。 谈不上可以冰释前嫌,但却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她嘴上说话,依旧是那副不饶人的态度,“怎么?见到我还活着,觉得很失望?” 乔尔原本只是出于好意跟她打个招呼,不过她觉得自己显然是低估了施桑桑的挑衅水平。 “你要非得这么想,那就当我今天没见过你,这样行了吧?” 顾虑到她还是个病人,乔尔没打算跟她吵架,当然也懒得跟她吵架。 侧了侧身,打算绕过施桑桑时,后者忽然朝前逼近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你别走,我不许你走,听见没有!” 分明还是咄咄逼人的语气,可不知怎么,乔尔却是在那一瞬间听出了一种,她似乎是在害怕自己离开的感觉。 可施桑桑……怕她离开? 怎么可能?! 哪怕先不提上次她想要把自己推到马路中央的事,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光是以前在安硕工作的时候,她都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吧? 就因为自己跟罗思昶谈过恋爱? 虽然乔尔无法理解她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但这个锅,她也不想一直背下去。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施桑桑,你搞搞清楚状况,我不管你跟罗思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都是发生在我跟他分手之后的事了,你别随便赖到我头上,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对你们的感情产生任何影响!就算是你出车祸的那一次,你也应该更清楚到底是谁的原因造成的!” 面对乔尔掷地有声的反驳,施桑桑破天荒地没有跟她继续争吵下去。 一张泛白的脸蛋,衬得她愈渐转红的眼眶更是血腥恐怖。 可她的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而悲凉,“那你又知不知道,在那次意外里,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并且,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闻言,乔尔的表情在一瞬怔住。 哪怕她并不喜欢施桑桑,也无法接受她以此来作为陷害自己的理由。 可做了母亲的人,在听到类似经历之后,总是会更容易触发自己心里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她没法想象永远无法做母亲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像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幸幸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了,她该怎么办。 “……是,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多不公平啊,我用尽了方法手段,都得不到的男人,哪怕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是使劲往外踹,他也要待在你的身边。” 施桑桑说着,眼眸间的嫉妒之情毫不掩饰,“可你又能算是个多好的女人?没了罗思昶,还有一个江律声始终守在你身边,哪怕你替他的亲弟弟生过孩子,他也毫不在意,还替你遮风挡雨地处理好了一切,你说,你凭什么享受到这一切?” 她很快嗤笑一声,“不过现在报应也来了,不是吗?江律声贿赂大法官的罪名成立,而晶盛没了这根主心骨,被人瓜分掉是早晚的事情,没了他的庇护,我倒真想看看,你还剩下什么?” mcxq 【308】他要见你 说实话,对于施桑桑这个女人,乔尔讨厌过,气愤过。 甚至在她出了车祸,还要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告诉自己那个残酷无比的现实时。 乔尔得承认,她更痛恨过。 可所有过去的种种,却都不如她此刻的同情跟悲悯来得强烈。 这样一个女人,或许她对于自己而言还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无论是爱人还是恨人,她都做到了理直气壮且竭尽全力。 只是从一开始,她就替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而已。 才会注定她最后,几净悲惨的下场。 那之后的之后,乔尔在某一次偶遇蔓蔓的时候,听她聊起过施桑桑的近况。 当初最是羡慕施桑桑那个鸽子蛋钻戒的人,如今提起她的处境来,也是不胜唏嘘。 也是等到那个时候,乔尔才知道,原来当时那场意外的车祸,确实是让施桑桑失去了一个孩子。 不仅如此,她的子宫因为受损程度严重,不得不全部切除,导致这辈子再也无法怀孕。 最开始的时候,好歹还有罗思昶在她身边。 虽然他们的婚约名存实亡,可哪怕只是出于愧疚,罗思昶也会承担起照顾她的这个责任来。 只是后来,罗氏集团因为泰源项目而深陷财务问题之中,罗思昶亦是在机场当众被警方带走。 虽然罗夫罗母拼尽了全力免除他的牢狱之灾,可罗氏从此便也一蹶不振了。 没多久便宣布了破产。 在宣告破产的当天,罗思昶便向施桑桑提出了解除婚约的要求,并将他之前私藏的200万钱款拿来作为补偿。 施桑桑当然是没能答应这个要求。 不仅如此,她还当着罗思昶的面撕毁了支票。 可即使这样,也没能令罗思昶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替施桑桑续交了接下来几个月的住院费,自认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之后,便着手卖掉了罗家的别墅,从此再无音讯。 而施家呢? 原本还以为,可以靠着女儿的婚姻找到一棵方便乘凉的大树。 可到头来,不仅罗家破产,自己的女儿更是因为车祸而被切除了子宫。 施家忙着避风头都来不及,更不要说照管这个没了任何利用价值的女儿。 所以无处可去的施桑桑,也就只能暂住在医院里,不过等过完了罗思昶续费的那几个月,何去何从就也未可知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高傲美艳的都市白领,落魄成如今这副凄楚悲怆的模样。 乔尔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能以施桑桑这样固执而偏激的性格,不达成这样两败俱伤的结果,她也不会愿意善罢甘休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当时听完了施桑桑对自己的那番指控跟嘲讽后,乔尔非但没觉得有多生气,反而还真有一种被突然问住了的感觉。 的确,在这段感情里,他们所遇到的所有问题跟困难,几乎都是由江律声一手解决的。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霸道又强势,不容许他的女人受到一丝一缕的伤害。 可一旦没有了江律声在自己身边,乔尔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庄嘉伟的认罪,她除了等待之外,无能力为。 而如今,面对从莉的趁火打劫,她一样帮不上任何忙。 乔尔忽然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贯穿了全身,想哭,却又咬着唇,不敢让自己真的哭出来。 被自己积压克制了许久的思念,一旦有了发泄的甬道,她怕自己的情绪会更容易崩溃。 江律声,你回来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你。 ** 前一天晚上的睡眠质量不佳,注定会影响第二天的气色。 不过因为今天是跟宋聿炀敲定了一起去探视江律声的时间,乔尔还是特地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 她的肤质本就很好,再因为五官清秀娇俏的关系,稍一打扮,就会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再搭配上她身上那条水蓝色的雪纺裙,更是显得清丽脱俗。 连宋聿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也难怪阿声那小子迷得跟什么似的。 “放松点,等会儿阿声见到你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一个激动,就直接跟你越狱回家了!” 大概是看出了乔尔的情绪有点紧张,宋聿炀还特地讲了个笑话想逗她开心。 不过这个笑话,显然是有点冷就对了。 阿声现在还处于调查期间的拘留阶段,直接说人“越狱”,确实是不太吉利。 宋聿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误口误,别见怪!” “不会。”乔尔倒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只是越靠近江律声所在的地方,她的心里也越跟着忐忑不安而已。 宋聿炀倒是能够理解。 所以在后半程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开口再多讲什么,只是选了一首节奏比较舒缓的音乐循环播放,试图让这车厢里的氛围也能相对轻松一些。 等到车子缓缓停下之后,陆云熙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男人之间默契地点了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宋聿炀这次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把晶盛集团的各项文书文件都带了个齐全。 从莉的事情,他没办法擅自做主,所以一次性交由江律声解决是最合适的办法。 属于三个男人谈正事的时间,乔尔并没有选择入内。 而是独自一人,沿着这座威严而陌生的建筑物周边散了会儿步。 灰白一片的单调墙面,给人一种沉闷又压抑的感觉,很难想象,像江律声那样挑剔又有洁癖的男人,到底是如何在这里生活了整整5天。 不过此刻,萦绕在她心头更为浓烈的感觉,却是深深的迫切和思念。 让她恨不得立即破墙而入,去到那人的身边。 几分钟的时间对于乔尔来说,亦像漫长的几个世纪。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聿炀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微微蹙起的眉梢不似平日的那般玩世不恭,透着一股子严谨与认真。 只是看着乔尔时,眼神里却是闪过一丝复杂且欲言又止的情绪。 抿了抿唇,他似乎将什么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最后薄唇轻启,只说,“他要见你。” 一瞬间,乔尔就觉得自己的血液彻底凝固了起来。 mcxq 【309】为什么愿意见我?因为想你了。 如果说以前无法理解,被一个人的只字片语就轻易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么现在,她理解了。 心潮因为这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而剧烈翻滚了起来,她牢牢攥紧手指,当着宋聿炀的面,还是没有表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来。 只冲他轻轻地点了下头,而后,便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那栋灰白色的建筑里。 大概是因为关在这里的人并没有完全定下罪来,所以环境看上去比真正的监狱,还是要好上一些。 这让乔尔心头的担忧好歹是有了一丝的缓释。 沿着昏暗的长廊走了一段路,很快,宋聿炀就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下颚轻抬指了指门内,低声说,“阿声就在里面,进去吧,不过也注意着点时间,我在外面替你们守着。” 乔尔隐约能听得出来,虽然这次的探视,是为了解决从莉插手晶盛董事会的问题,但自己跟江律声的这次见面,恐怕也是宋聿炀费了不少周折才安排的。 心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乔尔这才深吸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宋聿炀提前打点过的关系,狭小而简陋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唯一的物品就是一副简单的桌椅。 江律声就坐在桌前,他的身上仍是穿着自己平常的那种西装,不过上面也已经掖出了几道微微的折痕。 几日不见的时间里,他看上去似乎比起原来消瘦了一些,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深邃立体,发梢有些凌乱,下巴处也已经长出了不少青灰色的胡渣。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里,浓烈的情愫压抑不住。 乔尔心头一恸,再也忍不住似的,伸手捂着嘴就低低地哭了出来。 江律声原本的脸色还算镇定,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对于自己一时落难的处境也能够释然。 可见到乔尔落泪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乱了。 “乔乔,别哭……” 想要站起来,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泪水时,江律声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生生顿住了这个动作。 只蹙眉看着她,柔声安抚道,“别哭了好吗?乔乔,我们的时间很有限,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经江律声这么一提醒,乔尔还真的忍下了哭泣的欲望,擦干眼泪走到他面前。 面对面的距离里,男人神态间的疲惫之色更为清晰明显。 乔尔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酸涩感觉,似乎又有再度卷土重来的趋势。 江律声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叹息了一声,“就知道你见了我,会是这个反应。” “就因为这个原因,之前你才不肯见我吗?”乔尔诧异地抬起头。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让陆云熙转达的那番话,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如今这副落魄又不修边幅的样子,所以才假装充耳不闻? 乔尔本来就觉得挺委屈的,现在被江律声这句话给激得,原本还克制着的小情绪就更是一下都冒了出来。 “那你怎么不想想,这几天我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心里有多乱多害怕?” 她捏起拳头,重重一拳就砸在了男人的胸口处,“不就是几天没刮胡子吗,也没显得多邋遢,更何况,我刚认识你的那会儿,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可比现在糟糕多了!” 江律声一时不备,蹙起眉头闷哼了一声,乔尔的心一下就跟着紧绷了起来。 她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却还是忍不住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不过问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江律声只轻咳了两下,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甚至还姿态慵懒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挑着眉头,心情不错地欣赏着自己焦虑又紧张的表情。 “你……”乔尔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律声却是目光柔软地笑了笑,“乔乔,虽然我说这样的话有点欠揍,不过看到你这么关心我,为我担忧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这几天,你看着外面各种乱七八糟的报道,会担惊受怕,甚至过得未必比我好,但我是男人,我有我的自尊跟骄傲,让你见到自己的男人是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愿意。” 乔尔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瓣,小声嘟囔道,“那你现在怎么肯见我了?” 她可没忘记,刚才在外面,宋聿炀说是江律声要见她的。 “因为想你了。”江律声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很想很想。” 乔尔的心脏一瞬就被这句话给彻底击中。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 在过去的整整5天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过得煎熬无比。 从来没有想过,时间可以流淌得这样慢;也从来没有想过,想念一个人可以到这样深入骨髓的地步。 而现在,这个人就坐在她对面,她觉得自己不想再浪费任何的时间。 “江律声,我想抱抱你。” 反正不论是庄嘉伟的事情,还是从莉的事情,刚才他跟宋聿炀陆云熙应该都聊得差不多了,所以乔尔更想把接下来的时间,花在他们两人身上。 江律声的眼眸顿时闪过了一丝犹疑,不过乔尔并没有看清。 跟江律声在一起的时间里,她很少会有如此主动的时候,所以说完这句话,脸颊就已经红得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了。 可她也没有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抬脚就朝着江律声走了过去。 直到她站定在男人的面前,弯下身躯,伸出去的双手,却是在看清了自己眼前晃动的东西时,而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你……” 乔尔有些难以置信地 看了他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在了他双手间的那个东西上。 银色的圆环圈着男人的手腕,在白炽灯的映衬下,折射出几缕扎人眼球的光。 可是乔尔的视线,却是久久不能从那上面收回来。 因为那是一副,禁锢着江律声自由的手铐啊。 mcxz 【310】问题的症结所在 怪不得。 怪不得刚才,在他试图朝着自己走过来时,会硬生生顿住自己的动作。 也怪不得,在自己说了那句想要抱抱他的话之后,男人眼睛里的情绪,会是犹疑。 乔尔脸上的讶异还僵在那里,眼眶里,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珠却是再也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我的傻乔乔,不是说好了不哭的吗?” 对于被自己的女人看到了他戴着手铐的样子,江律声多少是有些介意的。 不过这种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心疼跟怜惜所取代。 男人抬了抬手,因为两只手腕被拷在一起的关系,所以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好半晌,他的指尖才触及到乔尔的脸蛋,指腹轻柔,却也有些笨拙地,替她擦拭掉了眼角的湿热。 亲吻了两下她的额头,又说,“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毕竟该配合的调查我得配合,你别想太多了,好吗?” 江律声的温声安抚,多少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当然乔尔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不该把宝贵的见面时间,浪费在哭泣上面,所以渐渐止住了眼泪。 她此时的姿态是蹲在江律声的身前,闻言,稍稍抬头就对视上了男人的双眸,“网上流传的那些,真的……是你做的吗?” 她的嗓音因为哭过的关系,还染着几分沙哑,但一双湿漉的眼眸却是饱含着希冀的。 撇开那件事对爸爸的伤害跟影响不说,这一刻,乔尔是真的希望他没有做过这些。 至少这样,他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 江律声低头看着她,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乔尔点头。 只要说江律声对自己说的话,她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不过现在问题的症结也不在这里,那个叫庄嘉伟的法官,在四年前确实是跟我有些交情的,而那个时候,也确实是我把他引荐给了林毅鸿的,当年你爸的案子审判时,正好赶上林素彬自杀那时候,所以林毅鸿不服判决,想着要上诉,我就在中间牵了这条线。” 这是江律声第一次正儿八经跟自己说起4年前的事情。 而乔尔亦是听得仔细,像是生怕错漏了其中任何一个细节似的。 江律声继续说:“不过也仅限于牵线而已,当时我知道林毅鸿可能想在暗处动点手脚,毕竟他死了一个女儿,那种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本身并不想沾染到这些事情里面去,所以没有插手,至于最近在网上被人爆出的那张收据跟那条录音,云熙跟我讲了,我也看过字迹跟录音,确实都不是伪造的,但是那段录音里所指的,并不是那个案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你爸爸入狱之后的半年左右,当时我正在a市跟人谈一块地皮,那里的开发商正好是他的表亲,所以让他帮了点小忙,至于他要的那个东西,也只是我为答感谢,投其所好送给他的一副字画而已。” 原来是这样。 乔尔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认罪?”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江律声顿了顿,面色慢慢沉凝了下来,“他所做的可不仅仅是认罪,早在3年半以前,他能偷偷录下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足以说明他是有预谋地在收集能够扳倒我的证据,不过我仔细想过了,我跟庄嘉伟之间,倒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怨,所以这些事情,他应该是在替人动手而已。” 乔尔的脑子里很快就闪现了一个名字,“你是说……林毅鸿?” 若是江律声不提起,她都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因为要说在3、4年前,江律宁就已经收买了庄嘉伟,暗中搜集可以扳倒江律声的证据,似乎是有些说不通。 林毅鸿,显然才是那个更符合条件的人。 当年的林毅鸿因为痛失女儿,而无法与江律声结成翁婿关系,但借着林素彬一事,他却没少在江律声身上捞好处。 拿人的毕竟手短。 像林毅鸿这样精明的人,自然是会在手里掌控一个可以钳制江律声的证据,才得以高枕无忧。 对此,乔尔倒是觉得可以理解。 可哪怕是在江律声把蓄意杀人罪扣在林采依头上的时候,林毅鸿都没舍得拿出这条证据来。 为什么到了现在相安无事的时候,他却忽然要这么做? “确实是林毅鸿。”江律声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抚着她发梢的同时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让秦路在盯着他,前两天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林毅鸿忽然出国了,头一站的方向是西雅图,不过依我看,这也就是一个马虎眼而已,到底去没去成,或者去到那里之后会不会再去别的地方,都很难说,林毅鸿的目的,只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所以就这整件事情来说,他只能算是‘借刀杀人’里,那把刀的角色而已。” 说到此处,男人的目光忽而一凌。 哪怕是身处在这样简陋狭小的格局里,他的气场也依旧沉稳强大到令人无法撼动。 “林毅鸿的身后,还有其他人,你联系一下这段时间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应该不难判断他在替谁出力。” 他说的是“我们”而非“我”,这种把乔尔也归并到跟他同一立场的说辞,还是挺让她满意的。 至于江律声所说的,林毅鸿到底在替谁出力…… 乔尔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林毅鸿应该是对林素彬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并不知情的,那么撇开这件事之外,也只有收购锦茂股份的事了。 ——江律宁。 虽然得到这个答案让她很是意外,但仔细一想,这么不惜一切想要江律声身败名裂的人,除他之外似乎也没有第二个了。 “林毅鸿跟阿宁之间,我倒并不觉得有多密切,应该是从莉。”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囚禁了林素彬那么多年。 但联系到母亲吴曼丽被人推下楼时,林毅鸿宁可绑架乔尔来换取女儿,也不愿意透露出从莉的事实。 才让江律声作出了这样的猜测。 mcxz 【311】执行者,只能由你担任 虽然江律宁这个人,也谈不上有多光明磊落,但他针对的一直都是自己,对晶盛从未显露过半点兴趣来。 而从莉却是在自己被官司缠身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晶盛董事会的场合上,并且想要取代自己总裁的职务。 足以说明,她是有备而来地想要趁火打劫。 “林毅鸿,跟……从莉?”乔尔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即使这一切的解释都显得合情合理,她还是没法把这两个并不怎么相干的人联系到一块儿。 一个是巴不得将女儿嫁给江律声想要攀亲带故,另一个则是视江律声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 虽然林毅鸿跟江世为的交情应该是不错,不过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风有些怪异。 “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江律声简单附和了一句,但也没有要跟乔尔深入探究这个问题的打算。 无论是从莉也好,亦或是林毅鸿也罢,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说实话,他并不想让乔尔牵涉太深。 所以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乔乔,其实这次我让你过来,也是还有件别的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乔尔随口问道。 就见江律声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示意她坐上去。 脸颊难以自控地微微泛着红,不过刚刚她都主动要求抱江律声了,到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人。 考虑的时间不过一秒,乔尔就弯腿坐了上去。 江律声举高双手,沿着她的头顶往下一套,顺势将她圈禁在了自己手臂的范围之内。 两个人的姿态,瞬间就变得暧昧无比。 男人的薄唇朝她凑了过去,大概是考虑到自己没刮胡子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吻她,只在她的脸颊以及耳廓周边喝着热气。 乔尔痒得直想躲,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衬衣料子,刚想推开时。 就听见他在自己耳畔低声说,“晶盛总裁的这个位置,我想让你来坐。” 男人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清明,正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再加上那种低低沉沉的嗓音,竟让乔尔顿时心生恍惚了一下。 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忍不住问,“你……你说什么?” “晶盛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为此我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跟精力,如果现在,我必须从那个位置上下来,那么能让我心甘情愿把晶盛交给他(她)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江律声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 乔尔的脑袋嗡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地砸了一下,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没有听错吧? 江律声的意思,是要把晶盛交给她?! “可是……我不会管理公司。”半晌,乔尔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之前因为怀孕生子的关系,她在美国的学业都完成得很是艰难。 再加上刚刚毕业不久的关系,别说是让她全权负责一个公司了,连最基本的管理经验,她似乎都不具备。 “嗯,我知道。” 对于乔尔的这个回答,江律声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只曲起手指,温柔地轻抚了两下她肩后的长发,说,“乔乔,我手里一共有百分之60的晶盛股份,但聿炀手里只有百分之3,如果我继续待在这里,我手中的决策权就是一颗废棋,而仅凭聿炀的那百分之3,是不足以跟董事局抗衡的,但是如果我把这百分之60转到你的名下,这颗废棋就能变活了,你懂吗?” 乔尔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律声顿了顿,又继续说,“我不需要你把公司管理得多好,就算到了最后,走成一盘死局都无所谓,但这个执行者,只能由你去担任。” 他说话的口吻跟他伸手抚发的动作一样轻柔随意。 可乔尔却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决定对江律声来说,意味着什么。 其实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把手头的所有股份转给宋聿炀。 这样一来,宋聿炀就可以凭借完全的控股权,直接坐上总裁的位置。 但他却选择了一条更为曲折蜿蜒的路,同时,也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乔尔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江律声是不是在担心,万一他无法从这个案子里全身而退的话,会耽误自己? 所以,他在为自己的今后铺路。 那百分之60的股份,从眼前的角度来说,是阻止从莉问鼎董事局的一柄利刃。 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哪怕晶盛彻底倒闭,或者是最终落在了从莉的手里,光是将手头的股份抛掉,也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甚至是过得很好。 一想到这些,乔尔的心尖就忽然被一阵巨大的酸涩以及惧怕感给包裹住。 她下意识动了动按在男人腰间的手,却不是松开,而是抓得更紧,生怕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会忽然消失不见。 “江律声……”乔尔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 像是有些羞赧,但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结婚吧!” 如果注定他们都放不下彼此,那就不如彻底捆绑在一起吧。 江律声闻言,稍稍松开了她,但他的眉头却在对视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也不知是没有听清她的话,还是难以置信到想要再确认一遍。 总之,他的嗓音没有乔尔想象中的那般惊喜。 淡淡的,却又透着几分凝重,“嗯?你说什么?” 乔尔的脸颊微微透着几分潮红,本来让她一个女孩子来开口说这种求婚之类的话,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 而江律声这种过于平淡的反应,显然又让她本就不安的心更是忐忑了一些。 没有给自己思考或者犹豫的机会,乔尔闭上眼睛,直接就主动吻上了男人凉薄的唇瓣。 她极少有这样主动热情的时候,哪怕跟江律声这样亲密的次数已经不在少数,一旦由她来掌控主动权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生涩僵硬。 江律声没有动,只是眸光直直地看着她,任由她的舌尖试探着进入了自己的口腔。 一个吻彻底结束的时候,乔尔的眼底漾了几分羞赧的春情。 她看着江律声,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我说,我们结婚。” mcyv 【312】请关爱单身狗 虽然在江律声还处于拘役的期间,提出这样的要求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乔尔等不及了。 她没有办法拒绝江律声把晶盛股份转到她名下的要求。 只是股权的转让一旦完成,若今后出现了什么变故,江律声就会有足够的理由跟机会彻底推开她了。 这是乔尔所不愿意看到,也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江律声蹙眉凝视着她,沉默几秒之后,他像是才消化过来乔尔话里的意思似的。 却是不答反问,“你确定?” 这句话说完,乔尔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若是换了平常,以这男人动不动就说自己早晚要嫁给他之类的话,恐怕听到自己主动开口,早就兴奋得恨不得跳起来了。 可他此刻眉眼间所透出的那种犹豫,还是轻而易举出卖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就是怕会耽误自己。 “你不愿意吗?”乔尔也没有直接回答,又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不过江律声显然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 江律声紧抿着薄唇,看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那个女人,一脸坚决无比不肯退让的态度,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没说不愿意,但是乔乔,我现在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找不到林毅鸿,想要彻底脱罪不是一桩简单的事,在没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之前,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涉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尽管他的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为了自己考虑的意思,可乔尔就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你总说我喜欢逃避,可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是逃避吗?江律声,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牵涉到这些事情当中,可我不想一直躲在你的身后,永远接受你的庇护,也许在很多事情上,我不如宋聿炀陆云熙他们,可以帮得上你的忙,但让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乔尔越说越觉得生气,以至于到了最后,一双眼眶都忍不住泛着微微的红。 江律声又是觉得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蛋,却被乔尔无情地一掌拍开。 他倒也毫不在意,只挑了挑眉,欣赏着她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问道,“说完了吗?” “没有!”见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乔尔就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说全了,该丢的脸也都丢尽了。 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干脆破罐子破摔到底,威胁道,“反正我就一句话,如果你不答应跟我结婚的话,那个股权转让的事情,你也别想了,我是不会接受的,到时候你爱找谁就找谁……唔——” 话音未落,已经有两片菲薄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唇。 热烈而缠绵。 不同于刚才乔尔主动时的那种生涩僵硬,由江律声主导的这个吻,则显得格外来势汹汹。 乔尔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肺部像是被人抽干了氧气,身体也随之软了下来,有些无力地靠在男人身上。 呼吸吐纳间,她听见江律声附在自己的耳畔,用极为低沉性感的嗓音对她说,“小东西,真是哪儿哪儿都来要我命的,等我出去了,一定在床上好好地弄你……” 乔尔本就泛红的脸蛋更是一瞬烫到了极点,江律声很快又再度吻了下来。 狭小而简陋的空间里,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子里仅存的念头,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在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 情到浓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又突兀的敲门声。 乔尔一惊,就听见宋聿炀轻咳了两声,似乎是对于打扰了自己兄弟的好事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不得不开了这个口,“……那个,我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都悠着点儿啊,当然,如果有良知关爱一下我这条单身狗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啊。” 乔尔的脸色一瞬尴尬到了极致。 她差点都忘了,宋聿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替他们守在门口。 所以……自己刚才的那些“豪言壮语”,不会是都让他给听了去吧? 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 反观自己对面的男人,倒是一脸从容坦然,丝毫没有被人撞破“奸情”的窘迫感。 而是心情不错地朝门外喊了一句,“你沦为单身狗,完全就是咎由自取的结果,不需要任何的同情跟关爱。” 门外的宋聿炀简直气得直跳脚,但隔着一道墙,显然他也是拿江律声没有办法。 不过,因为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乔尔脸上的尴尬神色倒是缓解了不少。 “时间也不早了,乔乔,你先回去吧。” 说笑归说笑,江律声当然也不会忘记,这里的探视是有时间限定的。 乔尔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从他双腿上起身,不过临走前,还是不忘问一句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只是这次考虑到了有宋聿炀在门外,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你……应该会跟我结婚的吧?” 江律声目光柔软地看着她,忽然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女人,以前避他如蛇蝎的时候,估计是没有想过,她也会有缠着要跟自己结婚,并且还一连问了三遍的日子吧? 可是怎么办? 他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嗯,当然。” 原本还想着逗弄逗弄她的,不过江律声到底是没忍心,更何况时间也来不及了。 他只简单地说,“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云熙处理,你先回去,稍后我会让他安排好的。” 乔尔听到了肯定的回答,这才放过了他。 跟着宋聿炀一起离开的时候,正好见到陆云熙手里拿了一份她刚才未见到过的文件,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乔尔隐隐觉得,江律声跟陆云熙之间,似乎是酝酿着什么秘密。 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在意,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江律声的妻子,跟他荣辱与共,心情就忍不住地飞扬起来。 好在这一次,江律声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乔尔便接到了由陆云熙打来的电话。 mcyv 【313】领证 说起来,乔尔跟陆云熙之间的关系,其实挺——“诡异”的。 她对陆云熙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从身高体重到生活习性,甚至是身体里面的肌肉脂肪比重,孟雯茵都跟她叨叨过不下数十次。 可这种面对面的,又是单独的接触,好像还是第一次吧? 以至于,乔尔坐在他车子里的时候,都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 下意识想要动一动腿,脑子里就十分应景地闪过,孟雯茵曾在自己耳边叨叨过的话。 ——“小陆老师喜欢收集那种异域风情的手工地毯,他车上垫着那些的都是国外高价买回来的,所以他很不喜欢别人在他车上踩来踩去的,你想想,踩脏了他得多心疼啊?” 这一闪,就吓得乔尔顿时缩回了想要伸出去的腿。 想要打开车窗透透气的时候,孟雯茵的声音又适时传到了耳边。 ——“小陆老师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不喜欢开车窗,他说过,那种被马路上的灰尘细菌拂面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好吧,乔尔只能把伸出去按车窗按钮的手又给收了回来。 挺了挺脊背,想要保持好正襟危坐的姿势,陆云熙正好在这个时候悠悠开了口。 还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看来,孟雯茵没少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乔尔一愣,心说这男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连自己在想什么都能猜到? 不过她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雯茵在陆云熙心里的印象折损。 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那个……陆先生,你不要误会,雯茵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不好。” 说的净是好话了。 陆云熙闻言,只是笑笑,“你不用替她来跟我解释什么,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了解得未必会比你少。” 乔尔的眼眸顿时闪过惊讶之色。 毕竟他这话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了。 所以她也没忍住,话就直接脱口而出了,“那你也知道,她对你是认真的吗?” 在孟雯茵长达10年的暗恋史中,她曾不止一次地跟陆云熙表达过自己的爱慕之情。 所以乔尔现在跟他提起这些,也就不属于泄漏雯茵秘密的范畴。 出乎意料的是,陆云熙没有像在对待雯茵时那样,冷着脸拒绝,或者直接推开她。 而是轻轻地勾起唇角,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的眼睛是瞎的吗?” 也是。 陆云熙又不傻。 如果说在学生时代,他可以把雯茵这种行为当成是不成熟的无理取闹。 那么到现在,整整10年过去了之后,他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替自己找的? 乔尔没有接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将她的那点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 “不过知道又能怎么样?”陆云熙自顾自地往下接,“感情这种东西,看上去最自由也最公平,恰恰相反,它所受到的限制其实才是最多也是最困难的,只是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冲破这样的限制。” 他顿了顿,忽然转移了话题,“其实说起来,我倒是挺对你刮目相看的?” “你说我?”乔尔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陆云熙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否认地点了点头,“江总从来都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所以他会选择你,其实我不会有多少意外的感觉,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一个看着弱质芊芊的女人,在他落难的时候,竟然也会有这么大的魄力,要知道,无论是承担起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还是这样一桩从开头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可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在你眼里可能确实算不得是多好的差事,但是对我来说,能够跟他一起承担这些,我觉得很开心。” 乔尔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眉眼间洋溢的却都是幸福之色,“其实很多时候,女人的想法跟男人不尽相同,就像江律声,他一直都觉得,男人有义务替自己的女人处理好一切,而作为一个女人,就应该躲在男人的身后,去远离那些危险的东西,但其实大多数女人都不这么想,无论是痛的还是甜的,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经历一起面对,远远比被抛下要好得多。” 话落,车厢里忽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乔尔侧头看了陆云熙一眼,才发现他正用一种怪异而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人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忽然被释放,等他回正了视线看向前方路况,薄唇却是勾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也许吧。”陆云熙感慨了一句,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不管怎么样,还是祝你新婚愉快。” 乔尔亦是微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 ** 20分钟之后,车子到了民政局门口停下。 乔尔跟陆云熙被这里的工作人员请进了里面的一间休息室。 因为江律声无法亲自过来的原因,领证的手续注定是无法走正常程序的。 不过以陆云熙的人脉跟水平,想要搞定这样一桩事情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乔尔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身份证跟户口本从包里拿了出来,递交给工作人员,而陆云熙也拿出了属于江律声的那份。 没多久。 等到工作人员回来之后,手里便多了两个红色的小本子。 乔尔克制着心里的激动伸手接过,那上面两人的照片虽然是用电脑技术合成的,可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确确实实是江律声的妻子了。 ——无论他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她都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妻子。 即使没有婚礼、没有仪式,甚至连她的新婚丈夫都没有陪在身边,乔尔却是在这一刻,由衷地感到满足。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陆云熙回到车里,又拿出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晶盛股份转让协议书。 乔尔毫不犹豫地在末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说,在拿到结婚证之前,这还是一个可以选择的命题;那么现在,当她把自己与江律声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之后,这就变成了她的责任与义务。 而她,也很想为此拼一把。 mcyv 【314】婚房 虽然拿到了晶盛百分之60的股份,可离真正坐上总裁的位置,却还是差了一步。 距离推选新任总裁的董事会还剩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宋聿炀则全权担任起了“太傅”一职,专门负责给乔尔这位新晋“太子”恶补功课。 虽说乔尔有过在晶盛分公司工作过的经历,不过一谈到管理层面的事情,她就真算得上是一窍不通了。 在最开始的两天里,宋聿炀先是把晶盛方方面面的状况都跟她大致讲了一遍,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就开始试着让乔尔处理公司的各种文件了。 毕竟时间紧迫,面对从莉这个有备而来的对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而乔尔的学习跟适应能力,似乎比宋聿炀预想中的要好不少。 至少经过这三天的训练,哪怕她还做不到老练的程度,装装样子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也别太紧张,虽然说有这么个选举的流程,不过最后的决策还是由股份占有率说了算的,光是我跟你手里,一共就有百分之63的股份,再加上还有几个从温哥华就跟着阿声过来的老员工,应该也会站在我们的立场,所以还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该教的都教了,宋聿炀最后这样宽慰道。 乔尔知道,宋聿炀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彻底堵住那群董事的嘴,好让自己坐稳总裁之位。 所以很是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客气了。”宋聿炀挥了挥手里的文件。 等他出去之后,乔尔随手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这几天看过的文件。 因为用的是江律声之前的那个办公室,乔尔知道他对文件的分类整理素来很严谨,所以也打算照着他之前安排的次序来整理。 最上面的抽屉放的是正在进行中的合同,第二个抽屉是已经完工的合同…… 不仅分文别类得整齐严谨,连叠放的顺序都是按照时间轴来的。 乔尔整理了一半之后,就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不过想着既然已经完成了一半,便也不想前功尽弃。 耐着性子打开了最后一个抽屉,她的视线却是忽然停留在了那上面的一份文件中。 标题上的黑色“悦景苑购房协议”几个大字,一下子就跃入了她的眼帘。 乔尔依稀记得,在被林素彬得知爸爸即将出狱的那一天,她就在这个办公室里见到过这份文件。 只是上一次,她没来得及看完而已。 当然,一份普通的购房合同,哪怕是到了如今,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乔尔翻到末页,打算确认一下上面的日期,再按原样放好时,手指却忽然微微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随之一变。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末页上登记的房主信息,并不是江律声的,而是她:乔尔。 这套房子,是江律声替她买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乔尔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了那沓文件之后,就按着购房合同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悦景苑别墅区。 原本这几天,江律声还让秦路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 不过乔尔心里疑惑着那套房子的事情,自然是不愿意让司机知道自己的去向。 只问他拿了车钥匙,便放了他的假让他休息去了。 悦景苑的别墅临山近海,环境比起市区来要安静清幽得多,不过这里的路况却是乔尔所不熟悉的。 七拐八绕的,中途还因为开错两次路,而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终于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前,乔尔推开车门,打算进去看看时,门口处却是忽然走出来一群大汗淋漓的男人。 毫无预警的碰面,让两方都是明显愣了一下。 最后还是乔尔不解地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在这间屋子里?” 她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那这些人出现在自己名下的房产里,又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男人蹙起眉头,仔细打量了乔尔几眼,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忽然笑了起来。 热情地跟乔尔解释道,“你是那个……老板的老婆是不是啊?老板娘,你好你好……我们都是老板请来的工人,这不是给你们装修新房来的嘛!你是来看工程做得咋样了是不是啊?你放心,老板每天都会来监工的,就是这段时间……” 那人有些费解地抓了下头,又用手肘抵了抵身后的另一个人,“小张,老板有几天没来了啊?” “应该有七、八天了吧!”那个被称作小张的男人还以为乔尔是来检查进度的。 连忙又笑盈盈地说,“不过老板娘你放心,我们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做活儿,老板人好,给我们的工钱也多,我们一定会赶在你们结婚之前,把装修弄好嘞!” 这些工人应该都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外地口音。 需要很仔细地去分辨,才能听清他们在讲些什么。 等到乔尔艰难地听完,眼眶里的酸涩早已按捺不住。 他们说:这是江律声早就开始准备的新房,是他不论有多忙,仍然坚持每天过来监工的地方。 是他为他们准备的家。 所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要跟自己结婚,并且开始为他们今后的生活做打算了吗? 可乔尔却对此一无所知。 而如今,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啊,他却在那个压抑而沉闷的地方,过着失去自由的生活。 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乔尔几乎是一边哭着,一边开车回的家。 泪水沿着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膝盖上方的那张购房协议上,将上面的字迹打得一片湿润模糊。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所不知情的,甚至是一次又一次想着要逃离江律声的时候,他却在背后默默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可她也同时感到庆幸,至少自己最终没有放弃,并跟他结成了夫妻。 脑子里,江律声轻抚着她发顶,柔声说着哪怕你毁了晶盛也无所谓的画面还清晰在目。 只是这一刻,乔尔却忽然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一定要把晶盛保下来。 mcyv 【315】脸皮厚得上了天 这个时机很快就到了。 推选晶盛新任总裁的那天,乔尔特地挑选了一套浅灰色的修身职业套裙跟一双简单大方的高跟鞋。 肩后的乌黑长发被她扎了起来,显得整个人精神又干练。 连孟雯茵看了,都忍不住感叹道:“乔乔,你还别说,这么一打扮,你还挺像职场女强人的!” “什么叫像?她以后可就真成我顶头上司了。” 宋聿炀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抬起手中的文件在孟雯茵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孟雯茵扶着后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我以后一定多跟乔乔打你的小报告,让她扣光你的工资!” 乔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对活宝,不过紧张的情绪倒是因为这个小插曲而缓解了不少。 等到上午9点,也就是董事会正式开始的时间。 乔尔跟随着宋聿炀一起进了会议室,推门而入时,里面的位置上已经七七八八地坐满了人。 从莉也位列其中。 自从上次她在晶盛出现之后,宋聿炀就曾在私底下调查过,说是从莉趁着阿声出事的机会,暗中联络过不少晶盛的股东。 这其中,当然也不乏一些意志不坚定的。 一听到江律声官司缠身的消息,怕手头的股份贬值,再被从莉这么一怂恿,也就将手里的股份低价卖给了她。 所以现在,从莉也是晶盛的股东之一了。 至于占股率嘛…… 宋聿炀提起这事的时候,用的还是那种嗤之以鼻的口吻,“百分之1.2,连我们的零头都比不过。” 说归这么说,不过乔尔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样子,从莉跟晶盛几个大股东的交情都不错,联合起那些人手里的股份,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乔尔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主位右手边的第一个空位。 正要落座时,边上有人提出了质疑,“怎么董事会这种严肃的场合,也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乔尔侧头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体型偏瘦,所以一套修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不同于那些脑满肠肥的中年老板,他更给人一种精明算计的感觉。 凭着这两天宋聿炀给她恶补的功课,乔尔很快认出,他就是晶盛除了江律声以外最大的股东——吴景明。 手中握有百分之11的晶盛股份。 很显然,他的这条质疑是针对自己的。 刚要开口,已经走到了主位上的宋聿炀倒是嗤笑一声,先她一步发了话,“吴董这话说的,能坐在这里的,当然都是股东,有问题吗?” 考虑到场合,吴景明只哼了哼,却没再吭声。 恐怕也是想着等到推选的时候,一并出了这口恶气。 因为前任总裁江律声并未出席的关系,这场会议只能由宋聿炀这个副总来主持。 流程也很简单。 既然上一次已经确定了要重新推选总裁的方案,那么这一次,就是先推举候选人,然后再进行匿名投票,遵照一股一票的原则。 第一轮的程序走完之后,不出所料,从莉跟乔尔都在候选人的名单之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一贯眼高于顶的从莉,才把视线投向了这个并不起眼的年轻女人。 不过从女人的角度一打量,她才发现,乔尔身上所穿戴的东西皆是不俗。 虽然全场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可那种恬淡却又镇定的气场,才更是让从莉摸不透她的底。 难道是哪个股东家的千金,来替父亲参加这次董事会的? 不过,从莉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江律声无法出席这次董事会,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手里的60张都成了弃票。 从剩下的40张里占据一半的支持率,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她双手撑着会议桌,施施然地从座位上起身,对着面前的话筒侃侃而谈道,“诸位,想必大家都知道,晶盛的创始人,也是上一任的总裁江律声,现在因为行贿的问题而被官司缠身,晶盛的企业形象跟股价因此大打折扣,各位股东的利益也跟着受损。虽然阿声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是他的家人,所以在这种时候,当然也有义务、有责任要替他承担起整个公司来,在这里,我毛遂自荐一下,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也欢迎随时向我提出。” 一番话说完,坐在会议桌两边的股东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乔尔听见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让从莉上位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想,她背后有从家,多个靠山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人也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对我们来说,只要公司运营稳定,股价上涨,管他谁是皇帝朝谁跪拜呢!” 从这段简短的对话中,乔尔听出来了。 这些股东大多唯利是图,不管江律声当年创业有多艰辛,也不管他之前为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利益,一旦他犯了错误,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推下去。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蹙眉摇头的人,这些都是跟了江律声多年,对他极为忠心的旧员工。 只是所占比例亦在少数。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突兀而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乔尔朝着声源方向望过去,就见宋聿炀一手捂着嘴,正笑得毫不顾忌。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男人也没有避讳,只是佯装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抱歉啊,我很久都没听到这么好听的笑话了,一时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 从莉的脸色,一瞬难看到了极点。 她怎么会不清楚,宋聿炀这话是在指代什么呢? 江律声在江家大宅生活了整整20年,这20年里,别说是家人了,从莉根本就是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的。 而现在,她竟然能够为了得到晶盛总裁的位置,在这里自称是他的“母亲”跟“家人”。 恐怕在宋聿炀眼里,她的脸皮都厚上天了吧? 从莉又觉愤恨又觉丢人,却碍于一众股东都在场,只能暂时咽下,同时保持着优雅的笑。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看到,这个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一个小插曲很快结束。 不过这个时候,会议桌前,忽然又有另一个人站了起来,一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乔尔其实很紧张,真的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所以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忍不住直冒汗。 可她却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退缩。 尤其,从莉在做了那么多伤害江律声的事情之后,还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一番虚伪的话来。 就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所要做的,不仅仅是保住晶盛总裁的职位,还要当众戳穿从莉这个女人伪善的面孔。 因为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借着江律声的名义来欺上瞒下。 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乔尔很快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从莉,提出质疑,“从女士,‘家人’这种关系,用在你跟江总身上,恐怕是有些勉强吧?” 从莉当即脸色一变。 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当众被揭短这种事,总归是让人觉得难堪的。 不过在选举结果出来之前,她还是在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只冷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您觉得呢?” 相较于从莉眉眼间透出的阴戾跟愤怒,乔尔就显得更为从容得体了。 甚至在跟从莉对话的时候,她也没忘记礼貌地尊称对方一句“您”。 “江总现在确实是被官司缠身了,但是在法院审判的结果下来之前,他也只是以一个嫌疑人的身份在接受调查而已,并不是定了罪的罪犯,从女士既然觉得自己是他的家人,那么在这个时候,您为什么不是在东奔西走地找律师替他洗刷嫌疑,而是突然跑到晶盛来,要求撤换掉他的总裁职务呢?” “你……” 从莉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地瞪着她。 而下面的那些股东,也被乔尔这番话给说得开了窍,议论纷纷地指着从莉。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你就会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乔尔受到了鼓舞,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从女士放着从家好好的产业不去继承,忽然跑来晶盛的董事会做什么,但既然是要坐上晶盛总裁的人,当然是应该要为晶盛未来的发展谋利益的,而您认为——您是这样的人吗?” 话落,底下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更大的唏嘘声。 能做到董事这个位置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当然不会不清楚江家的那些事情。 前段时间才听说,江家的两个兄弟之间闹了不小的矛盾,再加上江律声收购锦茂股份之举,更是闹到了江老爷子面前。 而从莉身为江律宁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不替自己的儿子打算呢? 一开始还想背靠着从家好乘凉的那些董事,都开始纷纷摇头,暗叹自己一时的贪念差点铸成大错。 若是从莉的目的是毁了晶盛,让江律声彻底无法翻身,那他们的利益别说是得到提升了,能不打水漂都要谢天谢地了。 连同最初支持从莉的吴景明,这会儿面色都沉凝了下来。 从莉一双阴鸷的眼睛对着乔尔怒目而视,恨得几乎是咬牙切齿。 眼看着自己竞选晶盛总裁的计划也已经泡汤,她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指着乔尔就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mcyv 【316】我是江律声的妻子 此话一出,更是引得一众董事面面相觑。 他们大概也是没想到,素来都是以优雅端庄面貌示人的从莉,还有如此泼辣粗俗的一面。 不过,她这一问,也让许多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乔尔。 要说她是股东吧,但也从未在任何董事会议上露过面,可既然人是宋聿炀带进来的,自然也就不可能是什么闲杂人等。 低低的议论声骤然四起,乔尔扫视了一遍底下所有的人。 用一种坚定且底气十足的口吻,对他们宣布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江律声的妻子,并且也是——他手中百分之60晶盛股份目前的持有者。” 底下静默了几秒,而后便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激烈的排山倒海的议论声。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宋聿炀了。 他很快站起身来,跟一众董事解释了乔尔跟江律声的婚姻关系,又拿出了附有江律声签字的晶盛股权转让书。 如此一来,就等于坐实了乔尔的身份。 再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原本没了从莉,乔尔也就没有了其他有力的竞争对手,在公布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股权转让书之后,就更是牢牢堵住了底下所有人的嘴。 最后,乔尔几乎是以全票通过的优势,如愿赢得了晶盛总裁的职位。 而在这一场仗结束之后,她也已经是累得精疲力尽。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简单吃了一顿晚餐之后,就打算好好弥补一下这几天缺失的睡眠。 从洗手间走回浴室,路过客厅时,她隐约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略显痛苦的咳嗽声,听声音,应该是属于爸爸的。 厨房的灯光有些昏暗,乔尔走过去,就见到爸爸似乎是仰头把什么东西给塞进了嘴里,然后吞了一口水,咽下。 “爸。”乔尔叫了一声。 乔德鑫正背对着门口,被女儿一叫,倒像是吓得一跳似的,连忙把捏在手里的药瓶收进了口袋里。 神色这才恢复如常,“是乔乔啊,不是说累了吗,怎么还不休息?” “听见您在咳嗽,所以过来看看。”乔尔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杯子,没见到任何药品,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爸,您这是感冒了吗?” 乔德鑫点头附和,“有点儿,可能这几天晚上睡觉被空调吹的。” 乔尔知道,妈妈虽然跟自己保证了短期内不会跟爸爸吵架,不过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跟一个背叛过自己的男人同床而眠。 所以这段时间,爸爸一直都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的。 这样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得了? 她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爸,您就睡我房间,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空回家了。” 乔尔跟江律声领证结婚,并且接手了晶盛集团的事情,没有隐瞒父母,所以乔德鑫也是知道的。 “这……”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为难。 乔尔见状,只能装可怜,“爸,您应该知道,我对那些公司管理上面的事情都很陌生,所以您也不希望我一边忙着那些事,一边还得分神担心您的身体吧?” 这句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乔德鑫也不想再给女儿添什么麻烦,考虑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 乔尔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想着,再让爸爸多睡一晚沙发,她也于心不忍。 所以干脆直接回房间把睡衣换下,又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拿了自己平时惯用的一些护肤品,打算今晚就去晶盛顶层的休息室过夜了。 等乔尔整理完东西出来,乔德鑫仍是站在厨房门口的位置。 看着她,眼眸中饱含了不舍的情愫,几次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最后只问,“公司那边,一切都还好吧?” 乔尔正将自己的行李袋拿到门口,完全没有留意到乔德鑫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闻言,只冲他宽慰一笑,“挺好的,爸,您就放心吧!江律声的朋友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也教了我很多,刚才还跟我说起,以后我身份不同了,出门要给我安排两个保镖呢!” 乔德鑫面色紧了紧。 乔尔已经打开了公寓的大门,拎着行李袋走了出去,“爸,我走了啊,您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幸幸就拜托您跟我妈了,等我过两天稍微空一点了,就接他过去那儿住几天。” “哎,乔乔……” 乔德鑫试图叫住女儿,只是慢了一步,公寓的大门已经“嘭”的一声阖上,将女儿的身影隔绝在外。 他站在原处,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却是久久不能舒展开来。 半晌,他才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用极为冷冽而平静的口吻说道:“江夫人吗?我是乔德鑫,明天中午,我想见你一面。”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乔德鑫忽然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那你应该也对自己1982年的那张病历,没什么兴趣吧?” ** 一间幽静古朴的茶座内。 从莉抬了抬自己的帽檐跟鼻梁上架着的巨大墨镜,还是凭着几年前的印象,勉强认出了乔德鑫的面孔。 “江夫人。”乔德鑫率先走上前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从莉淡淡地“嗯”了一声,在家的时候就瞧不上那些做工的佣人,自然也不会对一个过去的家庭医生有多尊重。 更何况,他还开口威胁了自己。 她移开视线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才略为嫌弃地说,“你该不会就打算在这里跟我谈吧?” 乔德鑫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一看从莉这副夸张的打扮,也知道她是怕被别人认出来。 当然,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也不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会被人知道。 所以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里面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有包厢,总比坐在光溜溜的大厅要好得多。 虽然素来金贵的从莉,很嫌弃这家茶座的格调跟档次,不过她今天的目的,也不是来喝茶的。 一等落座,她就直接说明了来意,“乔德鑫,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知82年那个病历的事情,不过你今天既然找我出来,想必也不是来喝茶聊天的,不如先说说你的目的吧!我也好听听,到底够不够我下这个本儿来做交易。” 从莉从小出生在经商世家,对于交易谈判自有一套心得。 当然,她说这番话的目的,也是想借机探一下乔德鑫的底。 不过乔德鑫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他的长相虽然是属于那种儒雅温润的类型,但骨子里却也透着一股书生特有的坚韧跟傲气。 挺直了脊背,他的声音很是从容不迫,“江夫人既然痛快,那么乔某人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手里确实有一份1982年你在宁城市医院就诊的病历,上面有您的病情诊断跟当时主治医生的签字,一旦我把它交给老爷,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想必您应该猜得到,当然,这个秘密会不会永远埋藏于地下,就看江夫人您的诚意了……” 说到这里,乔德鑫忽然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种咳嗽似乎还伴随着剧痛,因为从莉清楚地看到,对面男人的额头有青筋爆出,且表情极为痛苦难熬。 她似乎是觉得这种症状有些熟悉,思考了片刻,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母亲去世时的样子,竟觉得无比相似。 以至于她忽然惊愕地伸手指着乔德鑫,“你……” “我有肺癌。” 乔德鑫终是在这个时候止了咳声。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丝毫没隐瞒病情,“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些事情,我也是在偶然中得知的,说实话,我对你们江家的秘密,没有任何的兴趣,但如果能用它做交换,来保全我的妻子跟女儿,哪怕明知是卑劣的事情,我乔德鑫也愿意去做,可能,这也是我为她们母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的妻子跟女儿?” 从莉听到这里,还是没有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乔德鑫很快替她解答了疑惑,“我妻子,跟江夫人你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我女儿,你应该不陌生。” “到底是谁?” “乔尔。” 一听到“乔尔”两个字,从莉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 她说呢! 那天在晶盛董事会的时候,怎么总觉得那丫头有点眼熟,好像是以前见到过似的。 原来是乔德鑫的女儿。 “你女儿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要知道,她现在可是晶盛的总裁,江律声的老婆,连我这个江家的女主人都不用放在眼里了。”从莉双手环着胸,语气间不乏嘲讽怨恨之意。 显然是还在对那天董事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我了解。”乔德鑫点点头。 若不是知道那天从莉也出现在了晶盛的董事会上,恐怕他现在也不会想着要找上她。 “不过三少爷那里,我就放不下这个心了。” mcyv 【317】当年的秘密(重要剧情) “……你说什么?阿宁?” 从莉听得一双画了精致妆容的眉毛都深深拧在了一起。 阿宁怎么可能会跟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从莉虽然很想从乔德鑫的手里拿回那张病历,但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污蔑自己的儿子。 本就阴沉的脸色,一瞬更是难看无比。 从莉冷笑着勾了勾唇,指着对面的男人就骂,“乔德鑫,你别仗着手里有我的把柄就可以血口喷人了,你以为我儿子是什么人,江律声那个野种看上的女人,他能稀罕?别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你死到临头,简直是越来越糊涂了!” 面对从莉的质骂,乔德鑫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一手捂着胸口,冷声回击道,“我看是你不了解你自己的儿子吧!”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江夫人,你以为你的儿子真是如外表所示人的那样谦和俊朗、温润如玉吗?”乔德鑫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那我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从莉被逼得后退了两步,想要反驳,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毫无底气的。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忽然觉得,乔德鑫说的话,好像并不是全无道理。 她是江律宁的母亲,哪有母亲不了解孩子的呢? 或许在最初,还是自己给他灌输的那种,要把江律声手里的一切都夺过来的思想。 可等到后来,尤其是近几年,她才忽然发现,儿子的城府其实比自己深得多,甚至有些行事的作风手段,连她都不禁咋舌。 当时她以为,那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野心。 可当某一天,她去锦茂看他,却意外在儿子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份东西时。 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只是这些事情,当着乔德鑫的面,她也压根不愿意承认,只胡乱地挥着双手否认道,“不是的,不可能……你胡说!阿宁不是那样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而这些说出来的话,明显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乔德鑫叹了口气,都是为人父母的,怎么会不能理解那种心情呢? 许多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他无法跟自己的妻子以及女儿言说,但在从莉面前,却不需要顾及。 沉吟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其实4年前,强暴林素彬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你的儿子江律宁,因为一次巧合,我不小心窥探到了他的秘密,在被三少爷发现之后,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约我到了希尔顿酒店的一个套房里,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他只是想跟我谈谈,就去了,结果到了那里我才知道,那纯粹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圈套,一进门我就被人敲晕了后脑,等我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跟脚都已经被江律宁给捆绑住了,他告诉我,那个秘密是不能被任何人所知道的,但他又不想杀了我,所以要用一个更妙的办法来堵住我的嘴,那就是在约我过来的同时,他也约了我的女儿乔乔,并且要当着我的面,凌辱我女儿,再把那个过程给拍下来……” 即使时隔4年,在讲到这一段的时候,乔德鑫的声音仍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大概那也是他人生中,最为女儿感到害怕的一次吧! 等平稳了一些情绪,乔德鑫才继续说,“其实当时我也想好了,如果乔乔真的来了,我宁可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她的清白,可没想到的是,最后打开房门进来的人并不是乔乔,而是林家的大小姐,那时候她看上去晕晕乎乎的,应该是喝醉了,才会走错了房间,于是江律宁将计就计,把林家小姐给强暴了,并且把这件事情栽赃到了我的头上,将我送进监狱,我见识过他的伎俩,知道自己如果不认罪,那么我的妻子跟女儿随时会受到危险跟伤害,所以我才憋足一口气,忍了下来,事到如今,他的那些秘密,我也并不打算再提,只要我的妻子跟女儿能够安稳地度过下半生,这些事,我都愿意带到棺材里去。” 从莉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激动彻底冷却了下来。 闻言,她只冷笑着抬了抬眸,“你现在是在为今天的谈判增加筹码吗?” “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乔德鑫丝毫不否认自己的意图,“那张病历的原件,我不会交给你,而是会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我的妻子跟女儿跟安然无恙,那么它也就永远不会出现在江老爷子的信箱里。” 说完,他已经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对话,起身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概又想到什么,顿了顿脚步,“对了江夫人,有关三少爷的那个秘密,我提醒你一句,是跟你那张病历有关的。” 从莉一惊,脸上仅存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乔德鑫已经举步走了出去。 等到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从莉一人,她很快拿出手机,拨打了林毅鸿的电话。 只是那头提示的,永远都是忙音。 打了两遍,从莉也放弃了,转而拨打了另一个电话号码,“小宋,林毅鸿现在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小宋是她派了跟着林毅鸿一起出国,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 那头的小宋似乎也有些着急,声音透着几分焦虑,“从姐,林总他……他不见了!” ** “乔乔,你说你,忙也不是这么忙的吧?从昨天晚上一直工作到今天中午,你以为自己是铁人王进喜啊?现在知道熬通宵的难受了吧!” 孟雯茵一边抱怨,一边将车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 只是看着乔尔拧眉捂腹的痛苦模样,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语气也放软了不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去替你买点药,等下吃了饭再好好睡一觉,听见没有?” 乔尔点点头,虽然胃疼得难受,不过见到雯茵这么关心自己,心里还是暖暖的。 她坐在副驾驶位,被迎面的空调吹得有些凉,索性就按下了一半的车窗。 视线跟着向窗外望过去时,乔尔的眼眸忽然一顿——因为在一家茶楼的门口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mcyv 【318】乔尔的疑心 ——爸爸? 这条路虽然距离晶盛大厦挺近的,可是离她家所在的玫瑰苑却很远。 好端端的,爸爸跑这儿来做什么? 乔尔拧着秀眉,还来不及细想,茶楼门口处忽然又走出来一个女人。 应该说,得益于昨天才召开过的晶盛董事会,哪怕那女人的一张脸蛋被墨镜以及遮阳帽包裹得严严实实。 仅凭着她鼻梁下方的轮廓,乔尔也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从莉。 可从莉……为什么会跟自己的爸爸在一起? 原本乔尔还想着,这或许只是个巧合,毕竟宁城就那么大,哪怕是同在一家茶楼里喝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不远处的从莉却是忽然停住脚步又摘下墨镜,对着前方爸爸拦下出租车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因为距离很近的关系,乔尔清晰可见她眼神里所透出的那种阴戾跟愤恨。 也正是这一眼,让她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那点侥幸的想法。 爸爸跟从莉,绝对不是偶遇,而是事先约好的。 至于为什么从莉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爸爸,那只能说明,在这次的见面中,是爸爸占据了上风。 或者是……她被爸爸捏住了什么把柄。 病历? 乔尔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医院电梯门口,被她撞到在地的那沓病历。 她记得回了病房之后,自己还问过爸爸,江夫人之前是否得过什么病。 当时得到的答案虽然是否定的,但仔细回忆起来,在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爸爸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合常理的情绪。 像是震惊,又像是恍然大悟。 总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来。 而她又在想——1982年,从莉。 虽然光凭这两点无法确定任何事实,但也不能彻底排除掉从莉跟那份病历之间的关联性。 孟雯茵刚好在这个时候买完了药回来,还没坐稳,就听见乔尔忽然大声喊了一句,“雯茵,去医院,现在!” 医院? 孟雯茵一愣,还以为乔尔是被胃痛折腾得不行,打算直接去医院了。 连连点头应了两声,又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直接掉头就去了医院。 一进医院,乔尔就直接走到一楼大厅楼层指示牌的位置,开始寻找档案室的楼层。 孟雯茵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见乔尔伸出去的手指在“档案室”三个字上定了一下,就直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她只能提了提裙摆跟上,“乔乔,你不是胃疼吗?跑档案室去做什么啊?” 乔尔心里迫切,自然也没什么心思跟她细说,步履不停的同时,只简单说了一句,“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我急着找一样跟从莉有关的东西。” 孟雯茵一听是跟从莉有关的,顿时双眼放光。 她虽然跟江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不过作为乔尔的好姐妹,自然是要站在一条道儿上同仇敌忾的。 说实在的,她早就看从莉不爽了。 一把年纪还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脸皮又厚得堪比城墙,简直就是一个老巫婆般的存在嘛! 若是乔乔能找到老巫婆的把柄,那她一定第一个拍手称快。 所以孟雯茵连忙加快了速度赶上,跟乔尔一起到了档案室的门口。 临门一脚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却以“她们不是本院的工作人员,所以没有权限查看档案”的理由,将她们拦了下来。 想想也是。 若医院里的资料,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查看的,那病人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乔尔有些泄气地靠在走廊墙壁上,为自己的鲁莽而叹着气。 刚才想到要过来的时候,完全就是因为看到了爸爸跟从莉站在一起的画面而头脑一热,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考虑其他的问题? 只是现在嘛…… 进又进不去,就这么离开,又觉得不甘心。 哪怕是要硬闯,恐怕她跟雯茵两个人的力气加起来,都抵不过档案室里那个肌肉男的一条手臂。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边上的孟雯茵忽然一拍脑门,“我想到了!乔乔,你老公有这家医院不少的股份,用他股东的权限来查,不就行了?” 乔尔的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听见别人用“你老公”三个字来形容江律声,还真是能让人……适应不起来。 不过她也诧异,这男人到底是有多少资产? 从跟江律声领证结婚以来,她就只专注在晶盛的管理上面。 虽然陆云熙那边,早已盘点好了属于江律声名下所有财产的清单,只是她还真的没去仔细看过。 要不然,她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多出一套婚房来的事情。 不过雯茵不同,她的父亲就是做资产评估起家的,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自然也比旁人敏感。 报上了江律声的大名之后,等对方确认了乔尔的身份,很快就换了一张热络的面孔。 江太太长,江太太短的,那马屁恨不得能够拍到天上去。 乔尔没理会,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来意,“这个档案室里,1982年的病历原件,现在还能找出来吗?” “1982年的话,已经是属于30年前的旧病历了,我们医院的纸质病历一般都是保存30年,那么久远的,这里面也堆不下,应该是上个礼拜拿去销毁了。” 这番说辞,倒是跟乔尔上次在电梯口遇到的那个男医生一样。 想必被自己撞到时,他就是抱着病历准备去销毁的。 那名医生还想着抱江太太大腿呢,眼见着自己没能提供上什么有用信息,顿时也急了。 很快挖空脑袋,又替乔尔想了一个辙,“不过电脑上应该是有存档的,我们医院从前年开始就建立电子档案了,只要是当时未销毁的病历,应该都被记录下来了。” 他说着,还打开电脑替乔尔翻出了电子病历的系统,并翻到1982年的那一栏。 这才客客气气地说,“江太太,以我的权限是不能看里面的内容的,您慢慢看。” 说着,又略为难地看着一眼孟雯茵。 后者也会意,反正等乔乔出来之后,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会知道。 便也没有为难一个档案室的小医生,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等人离开之后,乔尔迫不及待打开了病历档案,排序是按照时间先后来的。 乔尔一行行看下去,很快便找到了从莉的名字。 mu88 【319】究竟藏了什么鬼 其实乔尔完全没有把握,这份病历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与爸爸跟从莉今天的见面有没有关系。 甚至,连电脑屏幕上的“从莉”二字,是否就等于江夫人,她都不能确定。 可隐隐的,心里就是有这样一种预感。 或许这个档案就会是这样一把钥匙,把她心里那一连串的疑惑,都一个一个打开。 捏着鼠标的手指移了移,屏幕上方的小箭头,很快随着乔尔的动作移到了“从莉”二字上面。 她轻轻点击了一下,文档的页面正要打开,忽然“啪”一声响,整个档案室的灯光忽然灭了下来。 而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也跟着一并暗下。 这个档案室的位置本就比较靠里,灯光一灭,即使是在白天,也会给人一种极度昏暗的感觉。 乔尔眯了眯眼,等适应过来光线的转变时,她才忽然看到,档案室门口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一身烟灰色的西装融合在昏沉朦胧的光线里,他就那么姿态随意地倚靠在门沿上,一双点了墨般阴诡慑人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江、江律宁?” 乔尔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能够在自己看到从莉病历的前一秒,让这间屋子彻底断了电,就足以证明—— 那份病历真的是属于从莉的,并且,对他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果然,男人的唇角稍稍勾起一丝笑意,抬脚就朝着乔尔走了过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吗?” 随着他的靠近,乔尔的神色也越发紧绷起来。 对于这个,在4年前就用了卑劣手段来占有自己,又在4年后的今年阴魂不散的男人,乔尔当然会感到本能的害怕。 可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就越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停电而已,这份病历资料还安全地躺在电脑中,而雯茵跟刚才的那个医生应该也就在不远处,只要她稍加拖延时间,就还是有机会查到的。 想了想,乔尔立即直了直脊背,反唇相讥道,“那么你呢?这么怕我看到那份东西,心里又究竟是藏了什么鬼?” “既然是不愿意让你看到的东西,我又怎么会告诉你?” 说话间,江律宁已经走到了乔尔的面前。 他稍稍俯身,五官朝她逼近时,还是让乔尔惊得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脖子。 先前佯装出来的冷静勇敢,也在一瞬被打回了原形。 可一想到电脑里的那份病历,乔尔不得不鼓足了勇气,试图引开江律宁的注意力,“呵,江律宁,我还以为你真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就是靠着一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法官庄嘉伟污蔑江律声贿赂他的那件事情,就跟你脱不了干系吧?你……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这样对待?” 即使早已知道,江律宁是一个视亲情为枉然的人。 但如果这些话能够为乔尔多拖延一点时间的话,她当然不介意再多讲几遍。 只是她的那点道行,就算伪装了再伪装,也压根不够江律宁看的,“想用这种方式来激我,还是拖延时间?只可惜,应该是没什么用了,不管是孟雯茵还是那个小医生,短时间内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眯起狭长的双眸,弯身的幅度更是加大。 乔尔本就离他不到一尺之间,这么一弯身,两个人的距离更是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你干什么?”乔尔一瞬警觉了起来。 仓促后退的同时,静谧的空气里忽然响起“啪嗒”一声,类似于是电脑主机上的什么东西被拆了下来。 乔尔抬起头,就见江律宁唇边的笑意更甚。 男人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硬盘,联系到刚才那一声突兀的“啪嗒”声。 不难判断,就是从自己想要查看从莉病历的那台电脑上弄下来的。 乔尔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当然不肯就这样拱手让人? 她劈手就要去夺,只是很快被江律宁看穿了意图,男人的个子本就很高,稍稍举着手臂过头顶,那张硬盘就不在乔尔可以够到的范围之内了。 她不甘心,几乎是用吼的,“江律宁,你还给我!” “还?”江律宁似乎对这个形容词很不以为然,嗤了声。 但很快脸色便沉冷了下来,“跟我二哥在一起待久了,脾气还真是见涨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已经登记结婚了?”他忽然调转了话题,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不过可惜,他是给不了你新婚的甜蜜感觉了,因为他注定会落在我的手里,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就连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儿子,也永远只能叫他一声‘叔叔’,不是吗?” 乔尔一时怔住。 江律宁见此,唇角的笑容越发深邃起来,“而你,也会后悔——” 说完,他优雅地拍了拍乔尔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档案室。 ** 没能看到从莉病历上的具体内容,乔尔多少是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心理素质也在慢慢地强大起来。 对于江律宁的那番奚落,要说心里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会因此就变得意志消沉,伤春悲秋的。 至少,在他跟江律声这两者之间,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 整理好情绪,乔尔便从档案室走了出去,想着先找到孟雯茵再说。 只不过,档案室外的长廊空无一人。 乔尔沿着走廊,一路到了大厅,才见到孟雯茵正从二楼的电梯里下来。 她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件杏色的衬衫上,竟然还染着不少的血渍。 吓得乔尔立刻就迎了上去,“雯茵,你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孟雯茵立即摆手否认,“不是我,乔乔,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一个流了很多血的伤者晕倒在了档案室门外,把我跟那个小医生都吓了一跳,想着你也没那么快看完,所以赶紧把他送去了急诊室。” 如此,怪不得江律宁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原来是早有安排的。 孟雯茵缓了缓气,忽然诧异道,“咦?你出来了,那个病历的结果怎么样?” mu88 【320】亲子鉴定,是假的? 有关这个话题,乔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看,江律宁就及时出现阻止了我。” 她随即将档案室里发生的事情跟孟雯茵大致讲了一遍。 当然也包括他是用何种方法,让自己看不到那份东西,以及临走前那句,不知是带着挑衅还是炫耀意味的话。 孟雯茵脑子转了转,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感觉,她并不觉得陌生。 早在上次咖啡厅跟乔尔聊起茜茜的dna时,以及某次在会所里见到宋聿炀时,她都有过。 就好像是……脑子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并且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她一旦往深了想,那东西就如同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偏偏蹦不出来。 孟雯茵思索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正好这个时候,负责档案室的小医生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嘴里还抱怨着,“真是邪了门儿了,档案室的电路怎么突然就断了?我做了一半的资料还没保存呢!” 乔尔跟孟雯茵早已知道了内情,自然不会对此感到任何的意外。 当然,对小医生深表一下同情,那还是可以的。 等供电系统恢复以后,乔尔又不死心地,重新回到档案室里检查了一遍那台电脑上的所有文件。 只是不出所料,从莉的病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被人彻底抹去了痕迹。 得到这样的结果难免令人失望。 孟雯茵看着自己的好友情绪低落,忍不住安慰道,“乔乔,你也别太泄气了,虽然我们没有看到上面的内容,但是江律宁既然这么在意那个病历,不正是说明那个东西对他很重要吗?只要他有弱点,有不想为人所知道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出来的。” 是啊,刚才在档案室里的时候,乔尔就猜到了。 那份东西必定是属于从莉的,而里面的内容,却会让江律宁忌惮的。 可她现在想的却是:如果从医院这里找不到有效的线索,那么剩下的唯一途径,就只有爸爸了。 毕竟,爸爸才是那个能让从莉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任何办法的人。 “雯茵,我有急事要回一趟家,你先去公司忙你的吧,有些重要的事情,我得亲自问问我爸!” 乔尔说完,拎起包就急急地出了医院大门。 “哎,那你开我的车去啊!”孟雯茵在她身后提醒。 可惜乔尔走得快,压根就没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孟雯茵刚想追上去,起身的片刻,脑子就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似的,让她生生顿住了脚步。 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你挖空脑筋想要去思索一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偏是不出来;可当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就会突然冒出来。 孟雯茵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那个困惑了她多日,在她脑壳儿里不断盘旋着的东西,就在这一刻被她彻底抓住。 眼前的画面感变得越来越清晰,逻辑思维也逐渐有条不紊起来。 她想到了上次,为了验证乔叔叔跟茜茜是否有父女关系,江律声曾提出过要让乔尔这个“姐姐”来跟茜茜做dna对比的事情。 既然,姐妹这种亲属关系可以从dna的对比结果中体现出来。 那么同样的道理,叔侄这种亲属关系,在dna的检测报告中,也是可以体现出来的。 可她记得,上次乔尔来医院做的那份里面,并没有说明这一点啊。 这种认知让孟雯茵愣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好半天,她才喃喃自语了一句,“……幸幸跟江律声的那份亲子鉴定,是假的?” ** 夜色,深沉。 郊区的环境总是比市区安静许多。 静谧无人的小道里,有几个高大精壮的男子,正架着一个体格偏瘦的男人,往某处匆匆赶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听见没有?干什么……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被架着的男子被束住了双手,又戴着眼罩,只有唯一能动弹的一双腿不断地抵抗着,不肯配合。 颠得为首的男人不耐烦了。 忍不住怒声警告,“老实点儿!再乱动老子剁了你的腿!” 那种恶狠狠的口吻,吓得林毅鸿顿时不敢动了。 大概是在一周以前,在他把手里那份江律声的把柄交给了江律宁之后,就打算暂时出国去避避风头。 那份东西虽然能够给江律声带来不小的打击,但是对于这个深沉且精明的男人,他也不敢轻易放下警惕。 第一站到了美国之后,为了防止自己的行踪轻易被人查出,所以便又转道去了加拿大。 原本还想着,加拿大也不是久留之地,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长时间的高空飞行再加舟车劳顿,很快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 最后只能在温哥华附近的一个小镇暂时安顿了下来。 当然,跟他同行的,还有从莉安排过来的小宋。 名义上说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只是林毅鸿哪会不知道从莉的那点算盘? 小宋摆明了就是来监视他的。 当然,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这种监视不监视的,他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谁叫他当年一时贪念起,铸成了大错呢? 在这个镇上休息了几日,林毅鸿便觉闷得慌,想要四处去走走逛逛。 他只需躲开江律声,并不是罪犯,到了国外这种无人认识的地方,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可谁成想,从街上买了点小玩意儿,刚准备穿过小巷回酒店时,便感觉后脑一疼,像是有人拿着棍子敲了他一下。 紧接着,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手跟脚都被人用绳索捆绑了起来,双眼亦是被蒙住,甚至连嘴巴上都塞了东西,除了呜咽之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只有耳朵里嗡嗡的,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因为每次坐飞机的时候,耳朵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说……他已经被绑架者带到了飞机上? mu88 【321】礼尚往来,请林叔叔做客 这种认知让林毅鸿心头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问题,很快便被人架着,从原来的地方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大概也是为了行走以及喂食的方便,他嘴上的布条跟脚上的绳子才因此被解开。 可即便如此,林毅鸿心头的紧张也不能褪去丝毫。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甚至连自己被他们带走了多久都算不清。 人对于未知的环境,总是会存在着本能的恐惧,更何况,林毅鸿还被束住了双眼跟双手。 看不到,动不了。 那种恐惧的感觉也就愈渐加深了。 “你们……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绑架我的?” 不知是因为小路崎岖而走得劳累,还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在一点一点加大,林毅鸿的嗓音里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见他们不开口,也不为所动。 林毅鸿又说,“如果你们是要钱的话,我可以保证,不管对方答应支付你们多少,只要能放了我,我愿意出双倍,不……不!三……三倍也行!” 他不想死。 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林毅鸿也不是什么穷人。 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这条命,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那些架着他的男人出乎意料没有彻底无视他的话。 为首的那个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钱?你能出得起多少钱?” 林毅鸿完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意味,还以为他是要往上抬价,顿觉有戏。 语气都比之前热络殷切了几分,“只要是我林某人能拿得出来的,您开个价,多少我都愿意出……”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更大更热烈的笑声,连架着他的那几个也绷不住了。 完全把林毅鸿当成了猴耍。 “林先生。”等为首那人笑够了,稳了稳情绪。 语气才又恢复如常,“咱们跟大哥都是过命的交情,替大哥办事儿,丢了命都不带眨眼睛的,你现在想用几张臭钱就来收买兄弟几个,是不是把我们看得太扁了?” 林毅鸿心头一紧,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大哥不大哥的? 刚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就听见为首的男人用极不耐烦的口吻吩咐小弟,“真是他妈的烦人,反正也没几步路了,给我把这个啰嗦老头儿的嘴堵上!” 小弟应了一声,直接将手里的布料揉成一团,彻底堵住了林毅鸿的嘴。 接下来的路程,因为没有了说话的人而走得格外的快。 等到了一处灰白色的建筑物后门的时候,早已有接应的人在那里等着了。 由他带路,一行人又将林毅鸿押到了里面某处一个隐秘的房间里。 当然具体是到了哪里,林毅鸿并不知晓。 只是凭着眼睑黑布外,那一丝隐隐透入的亮光判断,他应该是被人带到了某个房间里。 “先生,人已经带到了,我跟兄弟们出去替您守着。” 听得出来,为首的那个男人似乎是对这个所谓的“先生”很是尊重。 至少,在林毅鸿的印象中,从未听见他用如此礼貌恭敬的口吻,跟任何人说过话。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很快带着其他几人离开了。 房间内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平息下来。 等到彻底恢复安静,林毅鸿憋不住了,也顾不上自己面对的是不是危险人物。 定了定神,直接就说,“你的把戏也该耍够了吧?说吧,你到底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 沉寂三秒。 对面忽然响起了一个,低醇之中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问题太多,林叔叔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林毅鸿面色一僵,脊背顿时沁出了一股冷汗。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用了假证污蔑,而处于拘留期间的江律声。 “你……”林毅鸿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 被困住的双手无法动弹,他的惊恐之色完全显露在脸上,难以置信地喃喃念叨着,“你不是被检方给……怎么会,怎么会?” “还是托您的福,我才体验了一把坐拘留的滋味儿。”男人的眼眸里并不带多少情绪,只淡淡地看了林毅鸿一眼,又说,“所以这回,我也礼尚往来,请林叔叔来这里做个客。” 言罢,他直接起身,摘掉了覆盖在林毅鸿眼睛上的那块儿黑布。 头顶的白炽灯光直入眼球,刺得林毅鸿好半天都睁不开眼睛。 等他终于适应了强烈的灯光,看清了四周的环境跟以及自己面前的男人,才惊觉江律声所言非虚。 ——除了一副桌椅之外,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刷得雪白的墙壁透出一种沉闷的压抑。 这地方,要说不是拘留所里探视的地方,都没人相信。 可他……他不是在加拿大被绑架的吗? 怎么一睁眼,竟是又回到了宁城! “是你让那群黑社会的人把我给绑来的?”林毅鸿也不傻。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摸不清那群绑匪的身份,那么在听见带头那人口里“大哥”、“小弟”的称呼,心里也就了然了。 否则的话,什么样的绑匪会讲义气到不求财,只要人呢? 闻言,江律声只微微勾了下唇角,男人双手撑着桌面,即使在这里待了许久,他身上也未曾沾染一丝邋遢颓然的感觉。 微微俯下身躯的时候,周身那股强大的气场也一并朝林毅鸿压了下来。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这门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要是得罪了大圈帮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江律声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倒是把林毅鸿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大圈帮可是北美洲数一数二的华裔黑帮,据说势力极大,在美国以及加拿大尤为盛行,也难怪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可让他诧异的是,江律声怎么会跟加拿大的大圈帮有关系呢? mu88 【322】有了老婆,当然要在意名声 林毅鸿当然不会知道。 早在10年前,在江律声还在温哥华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当时是大圈帮堂主的冯拿,人称“拿哥”。 那时的江律声还年轻气盛,平时除了上学跟去医院照顾母亲吴曼丽之外,就喜欢在当地的拳击馆练练拳。 在拳击这项运动上,别说是早在10年前,就连如今的奥运会场以及其他国际赛场上,也极少能见到亚洲人的面孔。 而当时,拳馆里打得最为出色的亚洲人,便是江律声跟冯拿。 只是那时候的冯拿,为人低调,除了帮众里的兄弟之外,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在一次拳击比赛中,冯拿与当地的一个白人男子打擂台赛。 那人平常就是冯拿的手下败将,在那一场比赛中,却因为裁判的黑哨而赢了冯拿。 事后,冯拿才得知,那个白人选手刻意收买裁判,只是为了要羞辱他们这些亚裔人。 年轻气盛的冯拿自是不会甘心,单枪匹马地去找那个外国佬算账时,却不想,对方早有准备。 他平日里就看不惯这些后来居上的中国人,再被冯拿打压久了,心里的怨气自是不平,也料定了以冯拿这种性子,势必会找他算账。 所以事先联系好了一群同是打拳击的拳手,就等着他主动送上门,然后,狠狠地出口恶气。 换了平常,对付对付那个白人对于冯拿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的事,可若是以一敌五,那胜算可就渺茫到微乎其微了。 巧的是,江律声当时所住的公寓,正好是在那个白人男子的对面。 在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门,一脚就朝着当时是背对他而站的白人男子的后膝盖,狠狠踹了下去。 两个人的力量虽然比一个人要强,不过最后的结果,他们显然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但那场打架,却是让冯拿从此认定了江律声这个朋友,并且诚意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帮派。 说实在的,江律声对黑帮的人并没有多少偏见,毕竟这个世界上,每样东西的存在皆有其合理性。 他们之中,亦是不乏讲义气、重情义之人,冯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他也不会考虑加入其中。 对于他的拒绝,冯拿倒也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跟选择。 但从此,只要是江律声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冯拿绝对是义不容辞。 就像这一次,一收到秦路的消息,他便发动了旗下所有的帮众,不仅仅是在温哥华,可以说整个加拿大的大圈帮帮众,都在极力寻找林毅鸿的下落。 只是这些事,江律声没有必要跟林毅鸿解释。 坐在对面的林毅鸿稳了稳情绪,见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多少是退让了一步,放软语气道,“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当然是要脱罪,不让你以为我闲得慌,找你过来聊天吗?”江律声淡淡看了他一眼,勾唇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庄嘉伟的,不过既然你能让他做这个伪证,自然也有这个方法让他改口。” 林毅鸿这头,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 说实在的,他对庄嘉伟这颗棋子,能有多在意? 一旦利用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棋子也就成了废子,况且自己手里还握有一个足以让他乖乖听话的证据。 这事应该追溯到4年前,他刚认识庄嘉伟的那会儿。 那时候,为了让他在审判中能够加重乔德鑫的刑罚,林毅鸿曾设宴款待了庄嘉伟,并且在宴后,投其所好地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女大学生在房里等他。 原本他想的是,在房里装上摄像头,一旦录下庄嘉伟嫖娼的证据,那么女儿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可没想到,庄嘉伟这人,看着是个衣冠楚楚的大法官,在床上,竟是变态到喜欢玩各种花样,再加上那天酒喝多了,一不小心竟是将那个女大学生给弄死在了床上。 等到林毅鸿第二天一早去敲房门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硬了。 而那盘录像带,自然也就成了林毅鸿威胁庄嘉伟最为有利的武器。 毕竟,比起杀人罪来说,一点小贪污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林毅鸿根本就不必担心,因为哪怕庄嘉伟改了口,贿赂的事情也绝对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可让他犹豫不决的原因——却是从莉。 别看这个女人行事鲁莽,又是有勇无谋,可她手里,却掌控着一个,让他永远都无法拒绝提供帮助的秘密。 他凝重地拧了拧眉,却是很快岔开了话题,“阿声,你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若真打起官司来,以陆云熙宁城第一大状的本事,你会没有胜算?” 要不然,今晚他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拘留所,坐在这里跟江律声谈话。 “是有胜算。”江律声点了点头,没否认林毅鸿的话,“不过打官司跟撤诉是两码事,就算我赢了官司,别人也只会以为,那是我用了更多的钱,贿赂了更高层的人,才得来的结果。” 林毅鸿顿时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还这么在意起名声来了?” 在商场上,做大生意的人,哪个没有打过官司? 像这种贪污受贿的,都只能算是小官司,什么性骚扰女员工啦,拖欠员工工资啦,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甚至有些公司的总裁,还不惜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出位。 江律声抬眸看了林毅鸿一眼,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否认。 长指沿着桌面轻敲了几下,片刻,才淡淡地“嗯”了声,“有了老婆,当然要在意名声。” 林毅鸿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这几天他虽然身在国外,但对于国内的关注却丝毫没有减少。 从莉想要趁火打劫坐上晶盛总裁的位置,却被横空冒出来的江太太给逼了下去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自己的两个女儿,爱江律声爱得死去活来,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如今,他却毫不吝惜表现出对另一个女人的在意跟宠溺。 林毅鸿心里不可能觉得舒服。 mu8r 【323】送你一份大礼 其实讲句公道话,乔尔并不是插足在自己的女儿跟江律声之间的第三者。 所以也就不存在,她是从自己女儿的手里夺走了江律声的说话。 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或者自己在意的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却是轻而易举落入了别人的口袋。 那种感觉,恐怕用酸楚也难以形容。 这样的认知,让林毅鸿脸上的表情瞬间沉冷了几分,当即就站起身来,“这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帮不了你!” 江律声神色淡漠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一瞬沉凝划过,但却没有起身阻止林毅鸿。 只等他走到了门口,才沉沉开腔,“你觉得我现在说话的口气,很像是在商量吗?” 林毅鸿闻言,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 确实,连特地找人把自己从加拿大绑架过来这种事都做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哪儿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更何况,那群大圈帮的人现在还在门外,只要他打开门,恐怕就会立即被他们按压在地。 一想到这些,林毅鸿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捏成了拳头,转过身,又是愤恨又是无奈地冲着江律声吼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律声的脸色亦是沉了下来,唇角勾起的弧度冷得像淬了冰似的,“污蔑人的,倒能把话讲得如此理直气壮,林毅鸿,我江律声自问没有愧对你的地方,不管是生意场上,还是在对待你的两个女儿上,即便是这一次,你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我也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但你是不是把我江律声想得太好说话了?你以为,这件事情今天不得到解决,你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如果说,在一开始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林毅鸿还心存着一丝侥幸。 那么到了这会儿,连那点仅存的侥幸也都已经消失殆尽。 他从来都知道,江律声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在过去的整整4年中,有无数次,他都想着要把江律声手里的一切都夺过来。 既然他做不成自己的女婿,那么在他会威胁到自己之前,林毅鸿宁可毁了他。 但每一次,不管自己计划得有多周详隐秘,到了最后,都会毫无意外地破产。 甚至有好几次,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地损失了不少。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感觉,对于自己的计划,江律声并非是毫不知情的,只是碍于那该死的愧疚感,才会在手下留情的同时,又给予自己一番小小的警告。 “这件事情,要我处理掉也不是不可以。”长时间的沉默跟思考之后,林毅鸿终于开了口,但他的神色似乎是有些为难,“只是……” 想说从莉那边的因素,他也不得不顾及到,不过话开了头,还是欲言又止地收住了。 江律声眼尖,一瞬便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你想说从莉的事?”事到如今,这些话题也没有了再藏着掖着的必要。 见林毅鸿神色紧了紧,露出一种——类似于被人窥探了心思的窘迫感,男人只交换了一下叠在一起的双腿,淡淡说道,“在保护自己的女人之前,我劝你先考虑考虑自保的事情。” 林毅鸿当然不是因为心疼从莉,才会有此疑虑。 不过被江律声如此直白就挑破了自己跟从莉之间的关系,还是让林毅鸿老脸一红。 “当然,作为报酬,我也会给你一份你所需要的东西,你可以当成是——我送你的大礼。” 江律声最后的这句话里的悬念,还是引起了林毅鸿的注意。 他蹙了下眉,直接就反问,“什么东西?” 江律声却没再说话,只随手拿过本就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林毅鸿。 而后,他便起身从这个房间里走了出去。 似乎是要给林毅鸿,足够单独的空间,来彻底消化这里面的东西。 林毅鸿满心狐疑地打开,迫不及待去看那上面的内容时,视线却因为扫到了上面的一张照片而死死定格住。 照片里的女人,羸弱而瘦削,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儿相比,似乎是成熟了一些,也多了几分阴郁跟死气。 可只一眼,便让林毅鸿泪流满面,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那照片里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以为死了整整四年的大女儿林素彬啊! …… ** 乔尔回到家的时候,厨房里正飘散出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换了拖鞋,走进去,就见到乔德鑫正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视线正盯着一锅还架在火上的绿豆百合莲子粥,片刻不离。 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才分神朝门口看了一眼,见到是自家女儿回来,笑盈盈的脸上就更是欣喜。 “乔乔回来了啊?”正好锅里的东西也煮得差不多了,乔德鑫关了火,又对女儿说,“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我这粥刚煮好,你就进门了,赶紧出去客厅坐着,我给你装一碗!” 说着,还把乔尔往外推了推。 那穿惯了白大褂的身材,围着围裙的时候,显得有些突兀而滑稽。 可他脸上所洋溢出的幸福感觉,却是由衷的。 这让乔尔不禁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爸爸为了养家糊口,除了给江家做家庭医生之外,在其他的一家私人医院里接了点活。 虽然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到自己或者妈妈生日的时候,他总是会提前将时间空出来,亲自下厨为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庆生。 一双拿听诊器的手,做出来的菜实在是不敢恭维。 但无论乔尔抱怨过多少次爸爸的黑暗料理,母亲关悦群却始终没有将这一惯例取消。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应该是她人生中最为温馨和谐的吧? 连那些难以下咽的菜,都让她说不出的怀念。 而那时候的爸爸,也是像此刻一样,围着并不合身的围裙,即使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却也乐在其中。 只是现在,他的心里藏了秘密,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爸……”乔尔忍住鼻尖的酸涩,深吸了口气,“您别忙活了,我有话要跟您说。” mu8r 【324】别再打听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乔德鑫的脸上仍是笑着。 只不过那笑意,在看到女儿认真凝重的表情之后,还是微微僵硬了一下。 几个卧室的门都大开着,乔尔并没有见到母亲跟儿子的身影,想必是关悦群带着幸幸出去哪里玩了。 也好。 这件事情,确实是更适合他们父女单独来谈。 乔尔定了定心神,跟自己的爸爸,也没什么好绕弯子的,她干脆直说,“刚才中午的时候,我见到您跟江夫人见面了。” 果然,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乔德鑫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刷了一层厚厚的灰一样,彻底僵住了。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有仓促移开的视线,才透出了几分他的心虚,“……乔乔,爸爸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只有去楼下的超市买过一袋绿豆,哪有见过什么江夫人,你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乔德鑫说着,又转身进了厨房,看着自己煮的那锅粥,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咦?刚才我到底是放了糖还是没放糖啊?” 很明显的,他并没有打算将事实告诉自己。 可乔尔却没给爸爸这个逃避的机会,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厨房,据理力争道,“爸,我不可能会认错人,今天中午1点左右在悦笙茶楼,当时您穿的就是身上这套衣服,还有江夫人,戴了墨镜跟帽子,一副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您还要听我继续往下说吗?” 女儿的态度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坚决许多,乔德鑫搅着粥的动作顿了顿。 眼见着瞒不住,他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乔乔啊,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即使没有亲口承认,但这句话,无异于是从侧面敲定了这个事实。 “爸,您真的见过江夫人?”即使早已亲眼所见,但从爸爸的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乔尔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您为什么要跟她见面,理由呢?” 乔德鑫抿了抿唇,在这个问题上的回答,却是有些含糊其辞,“能有什么理由?不过就是为了以前的一些旧事。” “是因为那份病历吗?”乔尔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在见到爸爸听见“病历”二字后骤变的脸色,就更是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上次我妈住院的时候,我在电梯口无意间撞翻了一个医生手里的病历,正好帮他整理的时候,在其中的一份上看到了江夫人的名字,而且上面标注的时间,还是1982年的,当时我记得我还问过您,江夫人以前是不是得过什么病,但是您否认了,今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跟雯茵两个人开车去了医院的档案室,原本是想查看一下那上面的内容,可正当我要打开电脑文档的时候,江律宁出现了,他不仅把整个档案室的电路给切断了,还把电脑里装有那份资料的硬盘也给带走了,虽然我没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但是我可以肯定,那对江夫人母子来说,绝对是很重要的东西,您能告诉我,那份病历上写着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吗?” 乔德鑫闻言,本就灰白的脸色更是如同见了鬼一样。 只不过,他的重点却不在病历身上,而是极为紧张关切地拉住女儿的手腕,“你……你见到了江律宁?” 乔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她也只把这当成,是爸爸担心她遇到了危险。 不否认地点了点头,“是他,不过您放心,他没把我怎么样,我也没有受伤。” 乔德鑫似乎不信似的,上上下下将女儿打量了好几遍,确定她所言非虚,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乔乔,有关那个病历的事情,你别再打听了,就当做不知道吧。” “为什么?”乔尔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江律宁坏事做尽,甚至连这一次江律声被污蔑行贿,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至于江夫人,这一次更是想趁火打劫霸占江律声的公司,我并不是说,想要窥探别人的隐私,可或许这份病历里,就有能够揭开我们困境的东西……” 话音未落,被乔德鑫厉声打断,“我说了让你别再打听!” 乔尔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好像是记忆中,爸爸第一次用如此凶狠严厉的态度对自己说话。 “爸……” 乔尔愣愣地叫了他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而乔德鑫大概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对不起,乔乔,爸爸不该用这么恶劣的态度跟你说话。”乔德鑫低头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懊悔与歉意。 只是在这个争执不下的问题上面,他似乎仍是选择了保留自己的立场,“但你真的别再管这件事了,我之所以选择不说,自然也是有我的理由,乔乔啊,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最在意的人就是你跟你妈,无论是你们当中的谁,我都不想让她牵涉到那些事情中去,能够承担的,能够解决的,爸爸一定都会替你们做好,难道这样不行吗?” “那我们就该眼睁睁地看着您身涉危险,还要心安理得享受着您的保护吗?”乔尔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跟乔德鑫之间都是无话不说的,那种关系,应该用“亦父,亦师,亦友”来形容。 可现在,她所依赖而信任的爸爸,宁愿独自默默地承受一切,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分担的机会。 乔尔不知是该觉得感动,还是难过。 可同时,她也知道,爸爸这人看着温和谦逊,但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固执。 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乔尔多少是平复下来了一丝情绪,“算了,既然您不愿意说,我也不会来勉强,可是爸,只由一个人扛起的家,也许是您想要的,但绝对不是我跟妈想要的。” 说完,乔尔转身就朝着公寓大门走去。 乔德鑫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脚就追了上去。 可也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害怕,还没走两步,脑袋忽然就是一阵晕眩,他蹙起眉头,下一秒,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mu8r 【325】能有个心理准备 “嘭”一下—— 高大的身躯撞击到地面瓷砖所发出的巨大身影,还是一下吸引了乔尔的注意力。 她一回头,就见到自己的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痛苦。 乔尔连忙冲了上去,“爸!爸……” 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乔德鑫的反应,乔尔顿时急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20的电话,将爸爸立即送往了医院救治。 ** 急救室外的长廊上,很快传来一阵急促无比的脚步声。 坐在长椅上的乔尔抬了抬头,就见到关悦群正抱着幸幸,从走廊的另一端一路小跑了过来。 送爸爸来医院的路上,乔尔就给妈妈打过电话。 所以一见到女儿,关悦群迫不及待地就问,“乔乔,你爸……你爸他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别看关悦群平时对乔德鑫冷言冷语的,对于4年前的那道坎,也始终无法跨过。 可乔尔知道,毕竟是20几年的夫妻了,一旦爸爸真有点什么事,她还是很紧张的。 “妈,您先别着急,现在医生正在里面救治呢!” 乔尔宽慰了两句,刚想拉着关悦群在长椅上坐下,就被她反手捏住了手腕。 她的力道并不是很重,可指尖控制不住的轻微抖动,还是轻而易举出卖了她心里的担忧。 连嗓音都透着一种紧绷,“那他……不是身体一向都挺好的吗?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呢?” 乔尔的眼神快速闪烁了一下。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己印象中,爸爸的身体状况确实一直都不错,再加上他自己是医生的关系,就更懂得如何去调理跟掌控自己的身体。 可是刚才,他也的的确确是昏倒了。 那种煞白的面色跟痛苦的表情,直到现在还恍若在她眼前,记忆犹新。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爸爸是因为跟自己谈了那些话之后怒火攻心,被她给气晕的。 “刚跟我爸争了几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乔尔的声音很低,言辞间还透着一种浓浓的自责。 不过关于江夫人以及那份病历的事情,她仍是暂时选择隐瞒了下来。 一来,母亲跟江家的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二来,乔尔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正好这个时候,急救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关悦群原本还想跟女儿说些什么,一见到医生从里面出来,立马起身迎了上去,“医生,我丈夫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倒是她自己先愣了愣。 “丈夫”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是真的久违了吧? 关悦群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于感情的背叛尤不能忍。 所以早在四年前乔德鑫锒铛入狱的时候,她就愤愤地想过,不如当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算了! 至少这样,她心里的那份感情不会受到污染。 可到头来,自己逼着自己遗忘了整整四年,她还是从来没有忘记过,乔德鑫是自己丈夫的事实。 医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关悦群病人家属的身份。 这才伸手摘下了口罩,神色凝重地又将手里的病历翻看确认了一遍,“病人平常在家的时候,咳嗽严重吗?有没有类似咳血的情况?” 对于这个问题,乔尔跟关悦群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一眼,这才摇了摇头。 虽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关悦群心头的怨恨未消,哪会愿意多搭理他? 连房间都是分着睡的,而且隔音效果极好,就别说去留意他咳没咳嗽的事情了。 至于乔尔,这几天因为晶盛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待在家里的时间更是有限。 不过她很快想起,晶盛董事会结束的那天晚上,她在厨房里听见爸爸咳嗽声的事情,当时爸爸只说是因为被空调吹得有些感冒,并不严重,所以她才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想来,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她很快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医生。 而医生闻言,本就堆蹙在一起的眉峰更是紧得能够夹死一只蚊子,“我要没猜错的话,病人应该是在服用一种压制咳血的药,不过这东西药效虽好,但是副作用也不小,长期服用下去的话,只会导致病情更严重,就像这次的休克,也是服了那药物的结果。” 压制咳血? 休克? 这头的母女俩听得是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乔尔忍不住,直接了当问了句,“那医生,我爸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 “肺癌。”医生的语气很平淡。 大概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见惯了,也习惯了生死,所以多少会给人一种淡漠生命的感觉。 不过这个医生,显然还是比较严谨负责的那一类。 他蹙着眉头,又反复翻了几次病历上的记录,这才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诊断结果,详细的情况,还是要等做一个ct介导下的穿刺取活体检查,才能看得出来,我之所以先把话挑明,也是希望你们家属能有个心理准备。” “妈妈,肺癌是什么东西呀?”‘ 幸幸稚嫩的童音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一双肉嘟嘟的小手还不断晃着妈妈的手臂。 乔尔却是心头一凉,喉头生涩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如今她是江太太,医院安排过来替爸爸检查的医生,自然是最具权威性的。 这也就是说,爸爸的情况,十有八九会是如此。 可肺癌…… 或许这种病症在如今这个社会里并不罕见,甚至有好几次,乔尔都在电视新闻里见到过,有人因为患上这个病症没钱治疗,而公开筹款的。 只是这种事情一旦落在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头上,那种感觉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 肺癌,如此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发起狠来足以要了人的性命。 没等乔尔完全消化过来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一旁的关悦群却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手指按着太阳穴晕眩了一阵,随即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哎……妈!妈!” …… mu8r 【326】爸爸醒过来了! 一阵手忙脚乱。 等到将关悦群以及乔德鑫都在病房安顿好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其实乔尔根本没有半点胃口,不过一想到儿子还在这里,况且爸妈已经病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千万不能再倒下了,。 只能强打起精神,带着儿子下楼吃了点东西。 等重新回到医院病房之后,父母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乔尔抱着儿子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小家伙就已经是哈欠连天了。 自从幸幸开始念幼儿园以来,就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晚上8点半到9点准时睡觉。 不过这会儿,即使眼皮因为瞌睡而变得越来越沉重,小家伙还是硬撑着想要睁开来,可坚持不了几秒钟,就又撑不住地往下掉了。 反复几次之后,抵抗的力量就变得越来越薄弱了。 幸幸靠在妈妈的怀里,双眼几乎完全阖上了,但一张小嘴儿仍是不放心地嘟囔着,“妈妈,外婆都睡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啊?” 4岁大的孩子,对于“昏迷”这种事情还没有什么概念。 见关悦群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权当她是睡着了。 可幸幸从来都是心思敏感的孩子,隐约也能够感觉得出来,外婆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睡觉呢? 见妈妈要坐在这里等外婆醒来,幸幸也想等,只是那个瞌睡虫太厉害了,他已经快要被打败了。 乔尔拍着儿子背部的动作一顿,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小家伙很关心外婆,但自己说的话,他也未必能听懂。 想了想,还是笑着安抚道,“因为外婆太累了,要多睡一会儿才行。” 幸幸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这才放心地彻底把眼皮阖上,不过临睡之前,仍是不忘叮嘱乔尔,说,“妈妈,那等外婆醒来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哦,我先睡一会儿,就一小会……” “儿”字还来不及落下,鼻息间很快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小家伙已经彻底睡着了。 乔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起身让他平躺在了沙发上,又从边上拿过一块毛毯替他盖上。 等做完了这一切,病床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声。 乔尔下意识回头,就见关悦群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撑着双手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面色透着几分苍白,人也因为昏迷过后而显得有些虚软无力,但视线却是不停在这个病房里四处寻找着。 乔尔知道,她是在找爸爸。 不过刚才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医生就跟她说过,乔德鑫因为服用压制咳血的药物的关系,现在情况有点严重,所以安排他去了重症监护病房。 “妈,您别找了,我爸不在这儿。”乔尔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他的病房里有医生护士守着,一旦醒了,会马上有人过来通知的。” 乔德鑫的病症比关悦群严重许多,自然也没有那么快醒来,所以乔尔才会选择先在这里等母亲醒来。 只不过,关悦群的状况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无论是多年教学落下的脊椎疼痛,还是上次那场车祸遗留的病根,都一直在折磨着她。 再加上如今,气血攻心所引发的昏厥,就更是引发了一系列病来如山倒的连锁效应。 可比起这些身体上的毛病,心病才是更难医治的那一个。 她又该如去接受,自己爱过、恨过、失去过,又是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身边的丈夫,得了绝症的事实呢? ** 才从关悦群的病房里出来,重症监护室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爸爸醒过来了。 乔尔心头的乌云顿时就拨开了大半。 跟着前来通知的护士一起到了重症监护室,推开门,果然是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乔德鑫已经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他的身上、手背以及头部,都贴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连呼吸动弹都显得有些困难。 “爸……” 乔尔没忍住,掌心捂着嘴巴,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对不起,爸爸……如果不是因为我……” 原本想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爸爸也不会气急到直接休克。 可这句话还没能说出口,乔尔的嗓子便已经干涩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乔德鑫见到女儿自责落泪的样子,心里亦是不好受。 其实早在他入狱之前,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只是那时候工作忙碌,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靠挤,他也就权当是小病小灾的,没去在意。 直到入狱的第一年,监狱里派了医生来给所有的囚犯做体检,才最终确认了他的病情。 那时候,乔德鑫本可以获得一个保外就医的机会。 只是他拒绝了。 作为一个医生,他很清楚肺癌的治疗方式是什么。 比起永无止境的手术跟化疗,他更愿意用安稳一些的方式来度过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 至于自己的妻子跟女儿,他没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 如果说,认下了4年前的那桩强奸案,是他对妻女的保护也是亏欠,那么这一次,是他想用来赎罪的方式。 可看着周边重症监护病房的布置,以及女儿脸上的痛楚,乔德鑫知道—— 这件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 “我的傻乔乔……” 在面对女儿的时候,乔德鑫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干涩的笑脸,“怎么会是你的错呢?爸爸本来就有这个病,不管早晚,都是会发作的,而你只是恰巧撞到了枪口上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乔尔就更是觉得心尖酸涩得难受。 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却早已是泣不成声。 乔德鑫顿时急了,想要替女儿擦掉脸上的泪痕,手伸出去的时候,却是因为牵扯到了仪器上的导管又被拉了回来。 最后只能无奈又虚弱地笑了笑,“爸爸可还没到死的时候呢,你现在哭,是不是太早了点?” lhtn 【327】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这话说得不算吉利,不过还真是让乔尔忌讳得一下止住了哭声。 忍不住向乔德鑫埋怨起来,“爸,你别乱说,哪有人自己说自己……” 顿了顿,那个“死”字她还是没敢说出口,最后只说,“总之,您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医好您的!” 乔德鑫闻言,却是“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乔乔,爸爸本来就是个医生,对于医生来说,生死这种事情,当然也比普通人看得要通透许多,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现在虽然还不到死的时候,但是癌症这种东西,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可是,爸……” 乔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很快被乔德鑫摆了摆手打断。 “好了乔乔……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反正人都在医院了,保守的药物治疗我可以接受,但手术跟化疗这些,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就别再跟我争了好吗?” 男人病态而苍白的脸庞中,眼神却透着一股类似于恳求的情绪。 乔尔知道,他恐怕是不想让自己跟妈妈,看到他做了手术或者化疗之后那种虚弱病态的样子吧? 包括服用那种药物的目的,也是一样。 其实早在安排完父母各自的病房之后,乔尔就曾向那名医生仔细询问过有那个抑制咳血的药物。 当时得到的答案是:那种药物是专门给患有肺癌的病人用以补充“精力”的,在服用之后可以让患者的精神气色,看上去都像普通人一样,咳血也能得以有效抑制,但这种精力并非是额外提供的,而是提前将患者体内本就为数不多的精气给调动出来,等到体内耗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那么便会加速患者的死亡。 医生最后还说,“这种药在国内,应该是属于禁药,我不知道患者到底是搞来的,但一般不是在死前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或者是有特别重要的人要去见的,都不会选择服用它。” 听到这里,乔尔才恍然大悟过来。 时隔4年,好不容易才出狱回到家里的爸爸,又怎么会愿意在自己跟妈妈面前,展露出一副病态颓然的样子呢? 看着爸爸殷切期盼的眼神,虚弱煞白的面孔,那些拒绝的话,她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或许只有等到明天,让关悦群跟他好好谈谈,才有可能改变他心里的想法吧? ** 从乔德鑫的病房里出来,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晚上10点了。 如今父母都患病住院,哪怕这里的护工跟医生都很齐全,她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得下,所以还是打算暂时在医院里陪同过夜。 可让她为难的是幸幸。 自己不是娇生惯养大的,找张沙发凑合一下也无所谓,不过小孩子还在长脊椎的时候,乔尔当然不敢大意。 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孟雯茵打个电话,让她带着儿子回去睡几天。 一来,雯茵家的环境肯定是比医院要好得多;二来嘛,孩子跟她也比较熟,玩得来。 打定主意之后,乔尔很快拨通了孟雯茵的电话。 “乔乔?!你终于给我来电话了!” 还没等自己开口说话,那头孟雯茵尖锐而激动的声音已经直直刺进了自己的耳膜。 乔尔有些不明所以。 没记错的话,她们中午才见过面吧? 她已经想念自己想到这个份儿上了? 不过乔尔也没多在意,毕竟孟雯茵素来都是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简单回答了一句“是我”之后,就想要直接切入正题,却没想到自己跟雯茵异口同声地说了同一句话。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 “还是我先说吧!”简单思考过后,乔尔先开了口。 以为孟雯茵要跟自己说的,不是跟宋聿炀有关,就是跟陆云熙有关,缓一缓也无妨。 “那个……我这几天要留在医院过夜,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带幸幸两天?” “你现在在医院对吧?”孟雯茵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跟期待,“好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也没给乔尔任何回话的机会,那头直接就掐断了电话。 乔尔有些莫名其妙地收了电话,总觉得,今天的雯茵有点怪怪的。 怎么有一种——特别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见面的感觉? 孟雯茵心里当然着急啊! 挂了电话,她猛地调转方向,一脚油门就朝医院方向开去,恨不得把汽车当成飞机来开。 自从下午在医院,她意识到那份dna检测结果有问题之后,心情焦虑得就跟来了大姨妈似的。 原本当时就想拉住乔尔,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告诉她,可她急匆匆就回了家,根本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而且看上去,脸色亦是带着几分凝重跟焦虑,想必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家处理。 孟雯茵没法子,只得暂时忍住。 可她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件事,找不到当事人倾诉,急得那叫一个火上冒油啊! 来来回回在办公室里踱了一圈又一圈,整个下午连一件正事儿也没干成,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正主找上门了,她能不激动加急切吗? 恨不得往自己背上插两个翅膀,直接飞到乔尔身边去算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被她硬生生压缩到了15分钟。 等到了病房门口,孟雯茵急匆匆地就冲了进去,“乔乔,我跟你说……” “嘘——” 乔尔连忙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朝她指了指病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关悦群,示意她小声点儿。 孟雯茵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见到关悦群面色刷白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不禁愣住,“关阿姨怎么回事,住院了?” 这句话,她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当然也是因为不想吵醒熟睡的人。 “听到我爸的病情之后,一下就被吓到了。”乔尔叹了口气,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跟无奈,“雯茵,我爸得了肺癌。” 一句话,立马让孟雯茵把那句有关dna报告的话给咽了回去。 lhtn 【328】有办法了! 癌症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孟雯茵其实并没有多深刻的体会。 以前也总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或者听见爸妈谈起,说是某个认识的谁谁谁,因为肺癌去世了。 从此在她的脑海里,肺癌就几乎是跟死亡划上了等号的。 而乔叔叔……竟然会得了这样的病? 跟乔尔交好那么多年,对于乔德鑫这个人,孟雯茵当然也是存了几分感情的。 情绪一瞬低落了下来,想要安慰自己的好友几句,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后只能笨拙又磕巴地说,“乔乔,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个……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就算是肺癌,总也有治愈的可能性吧?”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在西方,癌症都是被称作“不治之症”的,哪怕有治愈的可能性,那也都是针对较早发现的早期病人,中晚期的就很难说了。 而且哪怕是被治愈的早期患者,也不排除会有复发的可能性。 所以,癌症基本就相当于是一道死亡的召唤令了。 “对不起啊,乔乔……”孟雯茵满是歉意地闭上了嘴。 多说多错,她干脆缄口不言。 “没事。”乔尔冲她宽慰一笑,随后才叹息着,“现在的情况是,我爸的病情不仅严重,而且还服用了一种禁药,这会让他短时间内看上去跟常人无异,但服用的时间越久,对身体的损耗也就越大,而且,他还不肯接受治疗。” 如果说接受手术跟化疗,还能有一线生机的话,那么乔德鑫的这个选择,无异于是坐着等死。 孟雯茵似乎是有些不死心,“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只能等明天我妈醒了,让她去劝劝。” 也不知是因为疲累过度,还是不愿意多提这些沉重的事情,乔尔很快转换了话题,“好了雯茵,我有点累了,这几天要在医院里陪我爸妈,所以幸幸就要拜托给你照顾了。” 孟雯茵立即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一点,乔尔倒真不担心。 虽然雯茵是个大大咧咧不会照顾人的性子,不过她住的地方,佣人保姆都是一应俱全的,多一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送走了孟雯茵跟幸幸,乔尔沿着走廊往回。 四下无人的深夜里,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鞋跟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清脆而落寞。 乔尔走得很慢,脚步声一顿,她忽然双手掩面,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在接受了儿子的父亲并非自己所爱,丈夫又面临着牢狱之灾之后,还要接受父亲身患绝症,是怎样绝望而痛苦的感觉。 就像是陷入一个深渊之后,每每爬到了洞口,却总有人在她即将上来之前,又重新将她推了下去。 “江律声……”乔尔哽咽着,忽然不断地呢喃起这个名字来。 越是在痛苦不堪的时候,那种思念的感觉就越是侵入骨髓,让人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好想你。 想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 因为还没有结婚的关系,即使已经毕业好几个月了,孟雯茵仍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 只不过嘛,她家的老爸最近带着老妈去环球旅游了,少了人气,她就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正好幸幸过来,还能陪自己多玩几天。 孟雯茵将车子稳稳停在了自家车库,又从后座的安全椅里将熟睡的幸幸抱了出来。 谁成想,刚移了移脚步,怀里的孩子忽然悠悠开口,还带着几分害羞,“雯雯阿姨,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屁屁?” 孟雯茵吓了一跳,惊呼,“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你跟我妈妈聊天的时候,我就醒了,但是后来有又睡着了。” 小家伙没说,其实比起来雯雯阿姨家,他更想要留在医院,但是听到妈妈说要照顾外公外婆,所以才乖乖来了这里,不想让妈妈担心。 他低垂着脑袋,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孟雯茵哪会看不出来?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自然是最爱缠着妈妈的时候,可一想乔乔如今的处境,不仅要照顾父母的身体,还要纾解他们之间的郁结。 她想想就觉得够累的。 只能先安抚小的,“既然来了就陪雯雯阿姨几天嘛,我家里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呢!” 幸幸一听好吃的好玩的,顿时双眼放光,“在哪儿呢?” 孟雯茵指指二楼,“走,我带你去!” 玩具零食这些东西,在回来的路上,她倒还真让佣人准备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 毕竟是干儿子上门,孟雯茵当然要充分履行一下干妈的义务。 幸幸玩了一会儿玩具,吃了点东西,又在佣人的带领下刷了牙洗了个澡,很快躺在孟雯茵的床上睡着了。 可孟雯茵瞧着边上的小家伙,却是怎么都没了睡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张dna的事情,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不敢轻易告诉乔乔了。 幸幸与江律声非父子关系的那张检测报告有问题,难道就能直接证明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吗? 答案是不。 想要真正证实这个疑惑,最好的办法还是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可对于这次亲子鉴定的结果,孟雯茵心里却没有多少把握。 如果测出来是,那当然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儿;但如果不是,这对乔乔来说,该是多么雪上加霜的打击啊? 上一次拿到dna检测报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如今,在这个乔叔叔刚被确诊了肺癌的节骨眼儿上,她实在是不想给自己的好姐妹添乱了。 一向都是用一条直线来思考问题的孟雯茵,头一次觉得自己被这桩事情给难住了。 她单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半躺在床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幸幸熟睡的小脸儿,恨不得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当然她更想从中看出的,还是幸幸的爸爸到底是谁的问题? 要说看长相吧…… 幸幸跟江律声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可还是那个问题,江律宁跟江律声本身就是两兄弟,谁跟谁像都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孟雯茵拧紧的眉头忽然一动——有办法了! lhtn 【329】想男人想得睡不着 孟雯茵有个姑姑,是宁大生物遗传学毕业的博士。 因为比孟父的年纪小上不少,所以每次家族聚餐的时候,她更喜欢跟那些比自己小一辈的晚辈聊天。 而孟雯茵就是她酷爱的聊天对象之一。 有一次姑姑发表论文的时候,她还帮着查过资料,那上面有一段内容,让她印象还挺深刻的。 虽然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面的大概意思就是说:父母跟孩子之间,除了基因、血型这种东西会遗传之外,某些行为也会得到遗传。 就好比说,乔尔小时候的某种行为习惯,就有可能会遗传给幸幸。 当然这时候的孟雯茵,完全没考虑过这种遗传的随机性以及概率问题。 不过试一试,总没什么问题吧? 当即,她就赶紧给宋聿炀编辑了一条微信,毕竟自己能想到的,江律声小时候的玩伴,也就这一个了。 手指飞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打下【问你个问题,江律声小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人啊?】这几个字。 确认发送了之后,很快收到回复:【不喜欢陆大状,改暗恋阿声了?】 呸呸呸……孟雯茵当即在心里把宋聿炀骂了一遍。 什么眼力劲儿? 她像是这么不专一的人吗? 不过有求于人,她当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心下一动,很快又发过去第二条:【替乔乔打听一下而已嘛,你想,他们都已经领证结婚了,手里抓点老公小时候的把柄,不过分吧?】 孟雯茵打了个擦边球,将话题又不动声色地绕了回去。 这一次,宋聿炀破天荒地没再继续跟她耍嘴皮子,大概也是回想起了童年,被江律声“欺负”得惨兮兮的那段时光。 所以毫不留情地揭了一回好友的短:【阿声小时候,那精明劲儿可一点不比现在少,用班里一个小女孩儿跟我换过玩具汽车,还用天上的一朵云跟我换过零食,做的可都是无本买卖,唔……报复心还特别重,我记得不知道是5岁还是6岁的时候,有一回,他不知犯了点儿什么错,应该还挺严重的,搞得江老爷子兴师动众拿出了藤条来抽他屁股,结果这小子记他老爹的仇,偷偷把自己穿了一天的臭袜子塞进了老爷子的茶壶里,让他老爹喝了一整壶的洗袜水儿,等到茶水见底了佣人去加,才发现的。】 “噗,哈哈哈哈哈——” 孟雯茵一个没忍住,笑得直接翻倒在了床上,肚子都快要抽筋了。 堂堂晶盛集团的掌权人,叱咤宁城商界的江大总裁,竟然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拿臭袜子塞茶壶里? 怎么给他想出来的? 孟雯茵笑完了,当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随手回了宋聿炀一句【那是你太蠢了!】,便扔了手机到一旁,重新将视线聚焦到幸幸身上。 这小子看着这么乖巧伶俐,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吗? 光是瞎想也没用。 孟雯茵赶紧晃了晃幸幸熟睡的小身子,“别睡了,醒醒,快醒醒……雯雯阿姨有要紧的事问你!” 幸幸睡得正熟呢,骤然被人晃醒,有些不舒服地拧了拧眼睛。 孟雯茵见势,赶紧问道,“你平时在幼儿园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啊,有没有用人家小姑娘去换玩具车,或者用天上的云跟人家换零食之类的?” 幸幸打了个哈欠,小嘴儿嘟囔着,“那是坏小孩才会做的事情啊……” 孟雯茵一想,也对。 大概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关系,幸幸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跟为早熟跟敏感。 也极为体谅乔尔这个妈妈的不易,所以在幼儿园里的表现一直都很听话乖巧,哪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孟雯茵还是不死心,又扯了扯他,“那拿臭袜子塞人家茶壶里之类的呢?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做过什么坏事嘛!” 幸幸被她晃得不舒服极了。 原本这个年纪的孩子睡得就早,再加上中途醒过一次,这会儿就更是困得不行。 一双小眉头不高兴地蹙起,嘴里哼哼唧唧了几下,幸幸很快侧了个身背对孟雯茵,又沉沉地睡去了。 “幸幸?幸幸……” 孟雯茵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小家伙的回应,便也只能作罢。 等她关了灯躺下,盯着旁边幸幸的小身板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觉得自己真是被傻逼附体了。 仅凭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难道真能判断出幸幸与江律声是否是父子关系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可如果什么也不让她做,什么也不让她说的话,孟雯茵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憋死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得提取幸幸跟江律声的dna,找一个安全可靠的人来重新做一次鉴定。 可她没办法取到江律声的dna,在暂时要对宋聿炀保密的情况下,只能让乔尔来做这件事。 而这样的话,不就等于把整件事情都和盘托出了吗? 她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乔尔呢? 这个问题,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孟雯茵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一双眼睛却是熬得通红,外加两个浓浓的黑眼圈,精神还萎靡得连苦到掉渣的清咖啡都不管用了。 连宋聿炀路过时,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啧啧……你昨晚是上山挖坟去了?怎么搞得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自从江律声出事之后,孟雯茵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暂时搬到晶盛来了,只有在开会或者有点其他重要事情的时候,她才会回孟氏大楼。 美其名曰是为了陪乔乔,当然啦,还有个原因她没说,因为自己一个人办公实在是太无聊了。 好在两幢楼隔得不远,步行都花不了几分钟。 “我想男人想得睡不着,成吗?” 孟雯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按下了咖啡机,继续往自己那只500ml的超大保温杯里灌咖啡。 其实孟雯茵这话也没说错,昨天晚上,她确实是想幸幸跟江律声之间的亲子关系,想得睡不着来着。 可这话落在宋聿炀的耳朵里,就容易引起歧义了。 男人的眸色一瞬沉了沉,嗓音都冷了几分,“你想哪个男人想得睡不着?” lhtn 【330】这回让我先说 话一出口,倒把孟雯茵吓了一大跳。 虽说以宋聿炀平时跟自己聊天的尺度,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他现在的眼神跟说话的口吻,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男人,在质问自己**的女人一样。 男人看女人? 孟雯茵连忙在心里猛地摇头,否定了这种惊悚无比的可能性。 不过当着宋聿炀的面,她仍是贼兮兮地笑了笑,凑上去问,“我想什么男人关你什么事?你暗恋我啊?” 宋聿炀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失态。 说真的,虽然他承认,这丫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有些不一般,但这种所谓的“不一般”,到底能够跟爱情产生关联,却尤未可知。 更何况,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他当然连那点仅存的“不一般”,都不愿意承认。 脸色一瞬恢复如常,宋聿炀直直的目光毫不避讳扫过她胸前,衬衫领口下方,雪白的丰盈若隐若现。 不算是特别大的尺寸,但那种青涩又稚嫩的感觉,竟是让宋聿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他的眸色暗了暗,随即轻佻地勾起唇角,“有b吗你?一般d以下的,我都不予考虑。” “你”孟雯茵气得嗓子都冒烟儿了。 下意识按住自己领口的同时,忍不住就冲他怒骂道,“那你怎么不干脆去找头母牛?” “可以啊!”宋聿炀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要是母牛长得够漂亮,我也照收不误。” “无聊!” 孟雯茵朝他吐了吐舌头,眼见杯子里的咖啡也装得差不多了,转身就准备回办公室。 越过宋聿炀时,脑子里倏地想到什么,顿了下脚步,“喂,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也不错啊! 虽说宋聿炀这人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她也承认,在看待问题、处理问题这些方面,他确实是比自己成熟稳重得多。 宋聿炀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对于孟雯茵突然转变了态度,有些犯怵,“你不会真想八卦我跟母牛的感情故事吧?”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孟雯茵“切”了一声,而后稍稍凑近了一些,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假设你有一个朋友,他(她)现在呢,遇到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儿,心情很恶劣,但是你呢,又知道了一件对他(她)来说很重要,但是不知好坏的事儿,就是说,如果你告诉了对方,有可能可以缓解他(她)此时恶劣的心情,但同时,也有可能达到雪上加霜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不会选择告诉他(她)啊?” 思考再三,孟雯茵还是选择隐去了所有真实信息,只下这么一个抽象的概念。 在不明确乔乔的态度之前,她当然不会随意将好友的告诉任何人。 只不过,以宋聿炀的这种精明劲儿,哪会不知道她在指谁? 动作慵懒而优雅地掸了掸烟灰,他很快接话,“小耳朵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孟雯茵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乔乔哦,不是!谁告诉你我说的是乔乔啊?” “除了她之外,你难道还有什么,值得自己这么失眠纠结,还搞得人鬼不辨的朋友?”宋聿炀说着,还直接伸出手指,在她眼睑下方擦了擦。 如此**的姿态,让孟雯茵的心跳一瞬加快了起来。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就听见宋聿炀愉悦嘲讽的嗓音,在自己耳畔低低响起,“你看,擦下来这么厚一层粉,还是遮不住你那双熊猫眼吧?” 擦、下、来、这、么、厚、一、层、粉?! 他刚才的举动,竟然是在擦掉自己脸上的粉? 难道他不知道,女人的护肤品、化妆品都是特么的很贵的吗? “你别把我的脸擦花了!”孟雯茵简直气急败坏。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厚颜无耻又是吊儿郎当的男人,她就没有任何的办法。 最后只能耍起赖皮来,“反正我不管,是乔乔也好,不是乔乔也罢,你只需要回答我那个问题就好了,还有一点,好好说,别敷衍我!” 男人的黑眸里,隐隐有光流转,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只是当着孟雯茵的面,他也没有太过表露出来。 沉吟了片刻,说,“当然是选择把话说清楚咯,你自己都说了,事情的结果好坏未知,但既然是跟对方有关的,告诉她,让她自己去选择,是否要知道这个结果,不是更好吗?” 宋聿炀轻蹙着眉头,一旦敛起那种轻佻笑容的时候,则会给人一种深沉稳重的感觉。 连同他讲的话,都好像特别有说服力似的。 孟雯茵想了想,似乎也对。 比起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纠结烦恼的,倒不如让乔乔自己来选择,是否要重新做这个亲子鉴定。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连刚装好的咖啡都不要喝了。 直接往宋聿炀的手里一塞,就急匆匆地冲向了电梯口,准备直接杀到医院,把她憋了整整一天的话告诉乔尔。 “喂,你去哪儿——”宋聿炀在后面喊她。 孟雯茵连头都没有回一个,只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窈窕的倩影便彻底消失在了电梯移门中。 男人颀长的身躯倚靠着门沿,习惯性地拿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过于苦涩的液体顺着舌尖滚入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喝错了杯子。 轻微的洁癖让他本能地蹙起了眉头,等反应过来,这杯子是孟雯茵刚才随手递给他的,眉宇间的郁结才慢慢舒展开来。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个粉红色,还贴有卡通图案的杯子,唇角勾起的笑意却是深邃而溺的。 ** 在监督着自己的爸妈各自吃了早餐之后,乔尔便拎着两个空热水瓶,准备去水房打水。 虽然秦路已经安排了几个经验丰富的护工过来,但乔尔还是不太放心,由外人来照顾自己的父母,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是亲力亲为的。 打完了热水,准备回病房时,迎面忽然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雯茵?”乔尔诧异地朝她走了过去。 还以为是幸幸出了什么事,正要张嘴询问,孟雯茵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赶紧插了话,“乔乔,你先别说话,这回让我先说行不行?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啊啊啊”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要是这一次,还不能让她先开口的话。 上帝作证,她一定会被活活憋死的! 许是从来没见过雯茵如此严肃又迫切的样子,乔尔愣了一下,才愕然地点了点头,问,“到底什么事啊?” 已经站到乔尔跟前了,孟雯茵当然也不会再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 深吸口气,干脆一鼓作气就把话给说了出来:“你还记得当时,我去跟你一块儿去医院拿da检测报告的那天吗?那份报告上写的结果是:幸幸跟江律声在总计6个str位点的基因型中,有3个位点不符合作为乔幸生物学父亲的遗传条件,累计父权的概率小于亿分之一,所以排除了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可他们明明就是叔侄啊,如果说当时,用你跟茜茜的da样本,可以判断出她是否是乔叔叔的女儿,那么为什么那份报告上面,并没有显示出江律声跟幸幸的叔侄关系呢?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你你说什么?” 乔尔瞪大了双眼,一张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前几日的忙碌疲惫,让她的脸色染了一层苍白的话,那么此刻,她是连脸上的最后一滴血色都消失殆尽了。 孟雯茵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对于乔乔来说,无论是父母、幸幸,还是江律声,都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而在乔叔叔被查出患有肺癌的现在,自己所给她带来的消息,无疑是在她的心里又掀起了另一场轩然大波。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雯茵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还有个事情,是我怕自己弄错了,所以来找你之前,又去了一趟基因遗传鉴定科,问了一下那里的医生,想看看你的那份鉴定报告,是否有被人做过手脚的迹象,可你猜怎么着,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有关江律声跟幸幸鉴定比对结果的档案” 话音未落,乔尔忽然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乔乔!”孟雯茵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乔乔,你怎么样?别吓我啊你乔乔” 乔尔没说话,却是忽然一把推开了她,冲到边上的盥洗台,对着那里面就吐了起来。 其实从昨天开始,她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吐出来的东西也几乎都是酸水,可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却怎么止都止不住。 那种让她恶心的感觉,并非只来自于胃部,更多的是心里。 是啊,多恶心啊。 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所遭受过的最耻辱的事,就是在四年前的那个夜晚,被江律宁凌辱。 可到了4年后的今天,她不是一样在是被江律宁耍地团团转吗? 脑子里倏地想起,递交鉴定材料的那天,自己在医院门口撞见江律宁的情景。 而那份报告,除了他之外,还能是谁动的手脚? u8r v 【331】江律声,究竟是不是幸幸的爸爸? 乔尔对着盥洗台又是吐了许久,等到整个胃都彻底空了,那种要命的翻江倒海的感觉,才被渐渐压了下去。 孟雯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的位置。 低着头,脚尖在地上不停地画着圈圈,活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等待惩罚的小孩儿。 见乔尔吐完了,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她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乔乔,你还好吧?” “放心吧,我没事。”乔尔强打起精神,安慰了她一句。 这就是这句安慰,反倒让孟雯茵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我知道因为乔叔叔生病的事情,你心里很不好受,原本还想着,等过两天再跟你说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找宋聿炀出主意的话给咽了回去。 虽然孟雯茵已经在心里把姓宋的骂了一百遍,可不管人家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最终的决定不还是她自己做的吗? 这么点儿义气她还是讲的。 最终只能摇头叹息了两声,“对不起啊,乔乔。” 除了抱歉,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别这么说,反正我早晚都会知道的。”乔尔虚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雯茵的头上去,“再说了,连最差的结果我都经历过,现在的情况,还能比当时更差吗?” 虽然知道乔尔这话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比起以前那段,刚得知幸幸父亲是江律宁的日子。 孟雯茵就觉得,自己办的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等到乔尔漱完口,又洗了把脸,孟雯茵陪她重新去遗传鉴定科走了一趟。 虽然自己已经询问过一遍,但有些事情,还是让乔尔这个当事人亲自来确定一下比较好。 医生的说辞跟雯茵一样,查证了之后都是说,档案里并没有任何有关江律声或者是乔幸这二人的记录。 不过这医生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应该是在4、月份的时候吧,我们科室发生过一起样本丢失的事情,不过当时应该是通知过当事人,要重新递交样本的啊。” 这个重新递交样本的电话,乔尔自然是没能收到。 其实不难想通,医院门口自己撞到了江律宁后,他便借由样本丢失一事,把幸幸跟江律声的样本给抽走了。 而在自己来拿报告的那天,又用一份假的欺骗了自己。 虽然从抽走da样本的举动来看,江律宁似乎是难脱心虚之嫌,可没有真正的da鉴定结果,乔尔的心就始终无法彻底安定下来。 那种绝望的感觉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至此,整件事情几乎又陷入了僵局。 从遗传鉴定科出来之后,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点了。 满面的愁绪无法缓释,乔尔干脆先去医院门口的餐馆里打包了一些饭菜,顺便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整理心情。 孟雯茵始终都跟在她的身边,生怕自己一走开,她就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似的。 等到吃完午餐之后,乔尔忍不住了,“雯茵,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自责,也别一直跟着我了,回公司忙你自己的事吧!” “真的没事吗?”孟雯茵似乎还有点不信。 那种又是狐疑,又带点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乔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答反问道,“不然呢?难道非得我哭一场给你看,你才信啊?” 还开得出来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事。 孟雯茵悬了好半天的心,终于在这会儿稍稍落了地。 想到自己昨天就为此担忧了一下午,外加今天的一早上,手头还真是堆积了不少工作,权衡了一下,便也打算先去忙工作上的事了。 不过临走前,仍是不忘叮嘱她,“那你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 乔尔无比乖巧地点着头,又送孟雯茵到了楼下停车场。 等到孟雯茵发动车子离开之后,她却没有选择折返上楼,而是上了自己平时用的那辆车,径直开往了锦茂大厦。 无论是与不是,现在的她,只想听江律宁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 锦茂大厦所在的位置,乔尔并不陌生,早在第一次从安硕辞职之后,她便受到袁璐的,来这里面试过。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方,刚停完车,就见锦茂大厦的门口处,正走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 而为首的那个,不是江律宁还能是谁? 大概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 自己越是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就越是难以见到;而自己所讨厌痛恨的,就越是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 此刻的乔尔就有这样的感觉。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并不准备躲开,而是打开车门,直接就朝江律宁走了过去。 那头的江律宁侧着身,正跟后面的几个精英人士说着什么。 许是听见了瓷砖上面突兀而清脆的脚步声,男人的视线缓缓转了过来。 见到乔尔,那双漆黑而阴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微的诧异,随即,唇角勾了起来,“乔乔?哦,不对现在是该称呼你为‘乔总’,还是‘二嫂’呢?” 乔尔并没有回应他那种虚伪的客套,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有话要问你。” “但我似乎没有什么义务,非得回答你的问题啊。” 江律宁挑着浓眉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跟轻蔑,似乎是想要刻意给自己一点难堪。 可乔尔哪能被这么几句冷嘲热讽给吓得退缩? 就在江律宁准备转身,继续跟那群精英讨论未完的话题时,她攥紧了手指,忽然大声说道,“我儿子的那份da报告有问题,是你动的手脚吧?” 这一回,倒是先把江律宁身后的那帮精英给吓了一跳。 都是锦茂高层的管理人员,他们当然清楚江家两兄弟之间的那点事。 早前就听说过,江家兄弟反目成仇的原因,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至于那个女人,不仅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好像还带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而现在看这架势,面前的这位,应该就是了。 可动了人家儿子da报告的手脚,又算是怎么回事啊? 别看这些人的职位都不低,不过那一颗八卦的心,尤其是八卦自家老总的心,那也是杠杠滴。 各个都将脖子伸得老长,就想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内容了。 江律宁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被一个女人当众“指控”了这样的罪名,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很快就伸出两根手指往后挥了挥,示意身后的那些人散开。 那几个精英模样的吃瓜群众,虽然很想目睹这个女人跟自家老总撕逼的画面,不过看样子,也只能悻悻离开了。 等到大厦门口只剩下了两人,江律宁才眯了眯眼,沉声开口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不用再来骗我,刚才我已经在遗传鉴定科证实过了,我给江律声跟幸幸做的那份da检测报告,根本就没有任何存档记录,那上面也没有显示,他们具有任何的亲属关系,光是这两点,都足以说明那份da报告是假的,而那天,在医院里,只有你撞翻过我手里的东西,也有机会见过遗传鉴定科的发票跟回执,甚至是抽走我的那两份da样本。” 乔尔深吸了口气,说出后半句话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江律声,究竟是不是幸幸的爸爸?” u8r v 【332】见到老公,腿软得走不到路了? 这句话说完,乔尔只觉得周遭的时间跟空间仿佛都在一瞬静止了。 等待的每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漫长到像是一整个世纪。 其实她很清楚,从江律宁的口中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当人真正处于这样一个境地的时候,除了对于那个答案的迫切之外,还会有一种强烈的愤怒感。 凭什么? 无论是4年前还是4年后,他都要把自己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就为了这件事?”江律宁闻言,本是阴沉紧绷的眸色反倒忽然舒展了开来。 男人稍稍低头俯身,似乎是想好好欣赏欣赏乔尔脸上的表情,才勾起唇角笑了笑,“想要知道幸幸是不是我二哥的儿子,很简单啊,你重新拔两根他们的头发,拿去医院做一下da比对不就知道了?” 顿了下,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我都差点忘了,二哥现在还在拘留期间呢,要取他的da样本恐怕有点麻烦,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反正陆云熙天天都在往那边跑,让他代劳一下,也不见得是件多难的事。” 乔尔的脸色忽而一僵。 江律宁见状,嘴角的笑意就更是深邃而得意了。 那一双阴戾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是要将她彻底看穿,“别是让我猜中了,你不敢找我二哥验这个da?” 没等乔尔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往下接,“也对,一个男人可以接受一次孩子不是自己的结果,要是第二次验出来还不是的话,这就有点伤自尊了不是?当然,你也不用想太多,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后悔跟你结了婚,你也一定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数目作为补偿的。” 乔尔气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咬牙捏紧了拳头,可嗓音却仍是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颤动,“到底、是不是他?” “你很想知道吗?”她越是这样,江律宁的心情就越是轻松愉悦,“可是怎么办?越是看着你这副痛苦又迫切的样子,我就越是不想告诉你,乔乔,我说过的,你一定会后悔,既然选择了我二哥,这点同甘共苦的决心,总是要有的,你说是吗?” 话落,他优雅一笑,直接越过乔尔,就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等到汽车引擎声响起,江律宁已经发动车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乔尔才一瞬惊醒过来,抬脚就追了上去。 无论江律宁是在故意刺激她,还是在陈述事实,乔尔得承认,她都不可避免地被影响到了。 或许是她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可哪怕是足够冷静坚强的人,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做到,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还能始终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态度? 人跑步的速度本就比不上汽车,更何况,乔尔的脚上还穿了一双公分的高跟鞋。 跑动间,后跟不断地摩擦过鞋子后帮,疼得乔尔忍不住拧起了细眉。 可即便这样,她也仍是拼了命地追在车子后面,“江律宁,你停车停下!” 只要一句简单的“是”就好,她想要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为什么不能给她? 等到乔尔追到彻底筋疲力尽的时候,江律宁的车子早已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车辆之中。 她有些无力地半蹲在地上,因为急促喘息而变得干涩无比的喉咙,早已发不出任何哭声来。 可眼眶里的液体却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抑制不住。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身上的太阳光忽然被一道投射下来的高大阴影给遮盖了起来。 眼前的视线很是模糊,乔尔抬起头,努力拧了拧眼睛,才隐约看清自己面前的人影轮廓。 他正弯下腰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长指温柔地拨开了一缕沾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 乔尔心头一紧,就听见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几分心疼,“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江、江律声?” 乔尔动了动唇,沙哑干涩的嗓音里,全然透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他回来了? 大概是对于眼前这一幕太过难以置信,乔尔双手撑着膝盖,想要起身看得清楚一些。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有些腿麻的关系,刚要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却是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朝侧边倒了过去。 还好江律声眼疾手快,伸手就勾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收进了自己怀里。 随即勾了勾唇角,打趣她,“怎么?见到老公回来,都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乔尔原本就觉得挺委屈的,见到他,这几日的压抑跟紧绷就像断了弦似的,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她红着眼眶,纤细的手指攥成拳头,一下一下就砸在了江律声的胸口,“你你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我真的好怕你会”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低头靠在了男人的胸膛处,娇小瘦弱的身子哭得一动一动的,仿佛是要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不安全都给宣泄出来。 江律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她给哭化了。 手掌轻轻拍着乔尔的背部,等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之后,他才出声解释:“虽然昨天就找到了林毅鸿,不过检方那边也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今天一从那边出来,我就去医院找你了。” 乔德鑫确诊肺癌住院的事情,秦路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江律声,所以他才理所当然地以为,乔尔人在医院。 去了医院之后,两边的病房都未见乔尔的踪影,等他让秦路查过乔尔平时惯用的那辆车子的定位之后,才确定了她所在的位置。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车子显示的定位,竟然是在锦茂大厦。 他不知道乔尔忽然跑来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江律宁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哭得如此伤心难过。 但是这一次,江律宁既然没能彻底困住他,那么也就该轮到他来反击了。 u8k v 【333】乔乔,叫我一声 等到乔尔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之后,江律声带她回了米兰公馆的那套公寓。 因为爸妈还都在医院的关系,乔尔原本还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哭成了那副惨兮兮的模样,若是去了医院,反倒还会引起爸妈的担忧,便也只能作罢。 回去的路上,她给秦路打了个电话。 说是下午3点的时候,爸爸有一个t检查,让他叮嘱护工不要忘了。 前方正好是红灯,江律声轻踩一脚刹车停下,侧身看向乔尔时,刚好扫过她手机最近通话的界面。 最上面的那个名字,自然是刚刚才跟她通过话的秦路。 不过后面那个括号里,代表通话次数的数字却是——“9”。 男人的薄唇不自觉抿了起来,眉峰也跟着蹙了蹙,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等回到公寓,乔尔才将自己的包包搁在沙发上,身子忽然被人一扳,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唔——” 乔尔一时不备,往后退了两步,就直接跌坐在了沙发上。 那种从喉底发出的嘤咛,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鼓励。 他顺势就压了上去,五指微微张开,捧住她的后颈,更是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滚烫而坚硬的胸膛,即使是隔着彼此的衣服,那种热度,乔尔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让她同时感知到的,还有这个男人对她的渴望。 ——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折腾得她死去活来的渴望。 在江律声的手掌探入她的裙摆,试图撕开她身上那条扣子繁琐的裙子时,乔尔终是彻底回过了神,按住男人的手腕制止他。 “江、江律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对这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也明明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但到了这一刻,在面对这种,已经经历过数次的亲密时,她脑子里所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害怕。 是的,害怕。 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不可能做到彻底抽离出去了。 江律声蹙起眉头,猩红的眸底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浓重来。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大概真是到了那种箭在弦上的地步了,却仍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哑声问她,“怎么了,嗯?” 乔尔侧了侧脸,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才小声说,“我身上很黏,想洗个澡”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 刚才追着江律宁的车子跑了那么久,身上自然是出了不少的汗,再加上之后又在大太阳底下哭了许久,一张脸上也是遍布泪痕。 显得狼狈而邋遢。 江律声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很快点了点头,“嗯,去吧!” 只不过,在乔尔即将起身的时候,男人却又一把拉过了她,分开她的双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方,略显不舍而恳求的口吻,“乔乔,叫我一声。” 乔尔愣了愣,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明白过来,江律声好像是要让自己管他叫一声——“老公”。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是啊,他们都已经领证结婚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可当这两个字就含在唇边,乔尔却才发现,自己怎么都念不出来。 “江律声,你别闹了!我先洗澡” 乔尔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伸手推了他两下。 而江律声似乎也没有太过勉强,只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便餍足地松了手,“那快一点。” 乔尔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进了浴室,将花洒的水开到最大,任由冰凉的液体就这么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冲刷着自己被汗渍浸透的身体。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好脏。 已经成为了江律声的妻子,事到如今,她却连自己的身体,是否有被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碰过都不知道。 而她,似乎是连这个去检验的勇气都没有。 一遍又一遍地用沐浴露清洗着自己的身体,等到她全部洗完,已经过去了将近大半个小时。 在这个过程中,江律声始终都没有催过她一次。 只是等到她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换好了居家服,慵懒地靠在头等着她了。 衣领的扣子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健壮的胸肌,性感魅惑至极。 乔尔稍稍移开了视线,正要伸手去拿衣柜里自己的居家服时,江律声却忽然起身,一把拉过她到了自己怀里。 “别穿了,乔乔。”他的嗓音因为染了,而透出几分低哑晦涩来,一双墨眸却是直直地看着乔尔,“反正穿了也得脱。” 那种浓烈到窒息的眼神,乔尔太过熟悉。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律声忽然一把扯落了她身上的浴巾。 雪白一片的身躯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男人的眸色更浓,直接俯身就对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但比起以往,又沁入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因为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了,是他合法的爱人。 乔尔被动地承受着他所给予的全部热情,亦是没有抗拒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说刚才,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一切的话,那么现在,经过一个凉水澡的冲刷之后,心绪也已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即使心里还有疙瘩未消,她也不至于矫情到会在这种事上去抵触江律声。 如果过去的事情注定无法改变,那么此刻,她只想紧紧抓住自己所拥有的。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束,外面已经升起了一抹浓重的夜色。 乔尔侧躺在上,原本就因为这几天的忙碌而显得有些疲惫,再被江律声这样一番折腾,大概是等做到第二次的时候,她便已经挨着枕头沉沉地睡着了。 卧室昏暗的壁灯光线下,她的侧脸线条被柔化了几分。 可那眉间的一抹愁绪,却像是浓浓的墨汁,无论如何都化解不开。 江律声抿着薄唇,想起刚才在街边她痛哭不止的模样,脸色亦是沉下了几分。 他拿起头柜上的手机,走到阳台,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聿炀,帮我查件事——” u8k v 【334】什么DNA检测报告? 孟雯茵看了一眼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男人,忍不住第23次叹了口气。 并且双手合十作哀求状,“大哥,求你别再跟着我了,成吗?” 宋聿炀淡淡笑了声,丝毫没因为她这种冥顽不灵的态度而感到头疼,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接下了她的话茬,“你说你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不是?这态度嘛,稍微有点儿不耐烦,不够诚恳,还有,叫大哥多见外,你要不叫声‘聿炀哥哥’?我兴许考虑考虑放你回家!” 聿炀哥哥? 孟雯茵忍不住在心里滴了两滴汗。 这小子丫儿的,该不会是料定了自己不会管他叫那么肉麻恶心的称呼,才来故意捉弄她的吧? 孟雯茵当然不是那种会轻易低头的人,可要这么跟他永无止境地耗下去,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啊? 权衡了片刻之后,孟雯茵只好跟他重申自己的态度,“喂,姓宋的,我可告诉你,虽然我孟雯茵不是个多靠谱的人,不过也绝对不会出卖乔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出卖她之类的话了?”宋聿炀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你只需要告诉我,小耳朵去锦茂找江律宁,是为了哪方面的事,说一个笼统的概念就行了,具体的我会让人去查,这样不为难吧?” 别看他面对着孟雯茵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要说自己上辈子得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能交到阿声这样的损友啊? 明明是让自己来问乔尔去锦茂找江律宁所为何事,还要美其名曰地加上一句“就当是给你个机会,跟孟雯茵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了”。 宋聿炀在心里默默地“切”了声。 他宋聿炀跟女人培养感情的机会,还需要别人来给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只是跟她这么面对面地耗时间,他也觉得,唔……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这只是宋聿炀个人的想法。 孟雯茵才不会这么认为呢! 这个姓宋的,先是拦在自己面前,跟她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还想要退而求其次地来套自己的话? 摆明了是没安好心嘛! “我是真的不知道乔乔找他做了什么。”孟雯茵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她也确实没有撒谎。 毕竟,乔乔去找江律宁的时候,她已经回公司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乔乔当时的若无其事,恐怕也是为了支开自己而假装出来的吧? 情绪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莫名低落了起来。 只是当着宋聿炀的面,孟雯茵还是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至少在乔乔没有作出决定之前,她还是会坚决替自己的好友保守秘密的。 想了想,才说,“你再拦着我也没用,别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我知道,那必然也是不会告诉你的,所以嘛,你要是想交差的话,不如自己去问乔乔啊,或者……问江律宁也行啊,反正他们这些当事人,知道得肯定比我多,你说是不是?” 孟雯茵嬉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就是一副“我死也不说,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去问当事人?你确定不是在故意给我出难题?”宋聿炀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对于孟雯茵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还真是颇有点头疼。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 眸光微闪了一下,随即勾起唇瓣,极无所谓的态度,“你要是真不肯说,那就算了,反正要受折磨的、承受后果的也是人家夫妻俩,跟我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对我这种单身狗,也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孟雯茵听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话已经脱口而出了,“要受什么折磨,承受什么后果啊?” “你想想看啊——” 宋聿炀嘶了声,还故作起神秘来,伸臂,一把勾住了孟雯茵的胳膊。 亲密但又不显得暧昧的姿态。 距离被拉近的时候,清甜淡雅的少女香气顿时沁入鼻尖,宋聿炀喉头一阵发紧,眸色也跟着深了深。 见孟雯茵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这才轻咳了一声,恢复正色道,“其实也没什么嘛,谈得拢就谈,谈不了就离呗,这都什么年头了,离婚不跟下餐馆一样方便的事嘛!” “什么?离……离婚?” 大概是真被宋聿炀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给吓了一跳,孟雯茵的脸色一瞬就沉了下来。 脸上的表情亦是由震惊,慢慢变成气愤,“有没有搞错啊?江律声以前追乔乔的时候,不就说过不在意她有个儿子之类的话嘛,现在不过就是因为当时的那份dna检测报告出了问题,无法确定幸幸的爸爸到底是谁而已,他、他居然还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扯到离婚的层面上……” 最后一个“去”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近在咫尺的距离间,一个突兀而冰冷的男声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什么dna检测报告?” 孟雯茵一愣,特么的,她是激动到已经产生幻觉了吗? 为毛会觉得自己听到了江律声的声音啊? 在她愣神的片刻,宋聿炀却是悠悠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那上面的屏幕显示着还在通话中。 而亮瞎孟雯茵狗眼的是,他竟然在跟江律声打电话,还开着扬声器! 所以…… 自己刚才一时气急所说的那些话,该不是全被江律声给听见了吧? 孟雯茵顿觉头皮发麻,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是泼出去的水,根本没有了收回的余地。 眼看着是瞒不住了,孟雯茵短暂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跟江律声和盘托出。 毕竟,若是为了一个已经纠结痛苦过的问题,影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以她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说,还真是挺得不偿失的。 宋聿炀挑了挑眉,就在这个时候举高手机到了她的跟前,一副妥帖细心的样子。 当然这种马后炮,孟雯茵是不会接受的。 挖好陷阱让自己往下跳的这笔账,她一定要找机会跟他好好算算! 不过眼下,孟雯茵只能对着电话,先跟江律声解释清楚。 mu8k 【335】也许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4年前,罗思昶为了挽救企业危机,用1200万把乔乔的初夜卖给江律宁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孟雯茵想了想,还是先交代了一下整个事情的背景。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很低很沉的一个“嗯”字,算作回答。 孟雯茵又继续:“其实当时,乔乔并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在幸幸出生之后,她怕那个男人会跟她争抢孩子,就更是没考虑过查证那个男人身份之类的事了,一直到几个月前,你出现在安硕,彻底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轨迹,当时在私底下,我就跟她探讨过,早在4年前,就能出得起这么一大笔钱,并且还认识她这个人的,有可能会是你,而且你跟幸幸还……” 在不确定两人到底是不是父子关系的前提下,孟雯茵还是没敢说他们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之类的话。 脑袋转了转,很快就换了一种说辞,“……就那个什么,有些地方还挺合得来的,所以那个时候,乔乔曾偷偷给你跟幸幸做过一次dna的比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5月份的样子吧?后来拿报告的那天,是我陪她一起去的医院,但出乎意料的是,报告的结果显示,你们竟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时乔乔很震惊,为此还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你们后来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直到昨天,乔乔怀疑她爸爸跟江夫人私底下见过面,还跟一个什么什么1982年的病历有关系,就追去医院看了档案室,结果临门一脚的时候,还被江律宁给拦住了,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如果江律宁是幸幸的爸爸,那么你就是幸幸的叔叔,这种关系虽然不是直系亲属,但是在dna报告里应该也是可以显示出来的,而乔乔去递交dna检测样本的那一天,又恰巧在医院遇到过江律宁,所以我就怀疑,那份dna报告是被江律宁做过手脚的,然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乔乔……” 孟雯茵酝酿了片刻,还是想劝她多给乔乔一点时间。 人都是这样,面对同样的一件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可能会保持着高度的冷静和理智,可一旦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也许就会钻进一个牛角尖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她不敢说,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对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希望乔乔好的。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刚想开口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通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掐断了。 ** 江律声确实已经挂了电话。 就在他听完那句“怀疑dna报告被江律宁做过手脚”的话之后。 巧的是,此刻的他就在开车前往孟家的路上。 原本乔尔是为了方便照顾住院的父母,才把幸幸暂时送到了孟家去,而经过一天的休息调养之后,关悦群的病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医院那边,江律声也已经安排了更为专业的护理人员,帮着关悦群一起照料乔德鑫。 至于幸幸,既然已经成为了他江律声法定的儿子,自然也要跟他们住在一起。 所以在乔尔仍处于熟睡状态的时候,江律声便打算亲自去一趟孟家,把孩子接回来。 只是这一刻,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竟是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或许孟雯茵不知道,乔尔也不算太清楚,可他却太过了解江律宁的为人了。 若不是出于心虚,或者是刻意想要隐瞒些什么的原因,他是绝对不会冒险去做这种事情的。 而他的脑子里,却是忽然闪过4年前,在希尔顿酒店顶层的专属套房里,意外出现在自己床上的那个女孩儿。 她的身上有着一股跟乔尔类似的清甜香味,有着跟她同样触感的细腻肌肤。 并且那个夜晚,正好是跟乔尔高中毕业会的时间相吻合。 心脏仿佛就在这一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向他揭露着一种不可思议,却又令人惊喜的可能性。 那就是——4年前的那个夜晚,在他的房间里跟他做愛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乔尔。 而幸幸,也许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江律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孟家的,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不断叫嚣着,仿佛在一瞬侵蚀了他33年人生中,所有的理智。 油门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他踩到了最大。 而原先40分钟的路程,也被他硬生生压缩到了18分钟。 等到了孟家之后,因为佣人早已被提前打过招呼的关系,很快就从孟雯茵的房间里抱出了孩子。 小家伙睡得很香,哪怕身体被人抱着移动过,也半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发出的呼吸声依旧轻微而均匀。 江律声忽然有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感觉。 自己怀里的孩子还那么小,那么柔弱,藕节似的身体跟小巧可爱的五官,全然都是稚嫩的气息。 可他的身体里,也许就流淌着自己的血液。 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由地身体紧绷起来,抱着幸幸的手臂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过多少抱孩子的经验,手臂收紧的时候,怀里的小家伙大概是感觉到了几分不舒服,一双淡淡的小眉毛很快拧了起来。 睁了睁朦胧的睡眼,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爸爸。 白嫩的小脸顿时闪过一丝安宁又安心的表情,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还稍稍动了几下,给自己找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这才小声嘟囔道,“爸爸,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回家。”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连江律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嗓音里压抑着多少激动的情绪。 等他回到公寓,将幸幸安放到次卧的床上,并替他盖好被子之后,江律声再次拨通了宋聿炀的电话号码。 ** 午夜12点的江边,寂静无人,整座城市仿佛都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江律声倚着车头抽了阵烟,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分别被塑封纸包着的头发。 他的嗓音很沉,却也迫切,“找个最靠谱的医生,用最快的速度,验dna。” mu8k 【336】没有勇气的事,我来替她完成 宋聿炀一愣夹着烟的手指倏地一顿,差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傻,稍一孟雯茵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能猜到,这两份头发的样本到底是谁的。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江律声跟幸幸,还真有可能是父子关系? 这特么的也太搞了吧? 此刻的宋聿炀当然不会知道,4年前发生在希尔顿酒店套房里的那件事情。 毕竟男人之间的交情不同于女人,尤其是像江律声这样的男人,就更是不屑于说那些笫之事了。 头一次挖掘出他的,宋聿炀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只是一想到,孟雯茵在离开前,眼眸里那种自责又担忧的神情,那一点才刚扬起的兴奋也就随即黯淡了下去。 其实从他的立场来说,他没觉得阿声这样的做法有任何问题,有了疑惑,用最直接简便的方式来验证,才能得到最为直观而正确的答案。 可这一整件的事情,是孟雯茵在被他下了套之后才得知的,若是这时候阿声做了这个da检测。 一旦得出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估计那丫头能自责到哭死。 “阿声,我觉得这事儿” 想了想,宋聿炀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只是江律声的态度,亦是比他想象中要来得坚决得多。 男人深吸了一口烟,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在他舌尖慢慢晕染开来,却是始终都揉不开他眉心的凝重。 “聿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江律声舔了下薄唇,许是想到那种令人激动的可能性,吞云吐雾间,呼吸都稍稍急促了一些。 “4年前,就在乔乔被罗思昶出的那天晚上,我住的酒店套房里,确实进来过一个女人,但至于到底是不是乔乔,暂时我还无法确定,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这个了,不过你大可放心,如果结果并非我所希望的那样,这件事,我会当做彻底没有发生过。” 他垂眸顿了顿,最后才说,“乔乔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我来替她完成。” 这一回,宋聿炀是震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江律声的意思是:一旦验出来幸幸是他的儿子,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一桩好事;可一旦不是,那他就要打算独自承担这一切吗? 以前他还觉得,情圣这种东西,就像是风,只听过没见过。 现在想想,自己面前,不就站着这么一大尊么?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宋聿炀自然不会再行阻拦。 他的父亲在政界做事,人脉自然是比较广的,早些年他就听宋父提起,自己有一个朋友,是国外遗传鉴定科的权威,当时因为要来宁城开私立医院,曾找宋父帮过一点小忙。 宋聿炀便多少有些了解这人的背景。 据说,国内的医疗机构做da比对,加急加快也需要2天的时间,而他好像研究出了一种检测方法,只需要0个小时,就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恐怕江律声会把这两根头发交给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放心,明天一有结果我就立马通知你。”宋聿炀拍着胸脯打了一句包票。 在江律声转身准备上车时,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阿声,那个从莉跟病历的事情” 刚才听孟雯茵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宋聿炀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份能够让江律宁如此在意的病历,必然是藏了什么重大秘密的。 他怕江律声一头扎进验证自己跟幸幸的da里,会忽略掉这个细节,所以出声提醒了一句。 谁知江律声头也不抬,淡淡回答道,“我已经让秦路去查了。” 伤害过他母亲以及妻子的人,无论是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乔尔的这个早上过得很不踏实。 一觉醒来,身旁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他睡过的那一边枕头跟被子,都不带丝毫的温度。 甚至都让乔尔怀疑,他昨晚到底是不是在这里睡的。 起洗漱完,路过次卧的时候,才发现儿子正安静地躺在那张上,身上的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昨天她还根本不知检方撤销对江律声控诉的事情,以为自己还要留在医院照顾父母,自然也没有想过要从雯茵家里把幸幸接出来。 而现在他却躺在这里,只能说明是江律声把他接回来的。 可江律声人呢? 把孩子带来这里,他自己又去做什么了? 怀揣着隐隐的疑惑度过了一上午,乔尔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倒是幸幸,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关系,对每个地方都充满了新鲜与好奇。 尤其是次卧飘窗上那一排崭新的玩具,爱不释手到连吃饭的时候都还捧着。 这些东西,昨晚之前乔尔压根就没见过,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江律声昨晚一并买来的。 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若是住在一起,自然也会包括幸幸,大概他的这些举动,是在适应以后的婚姻生活? 乔尔兀自做了这样一个猜测。 可一想到那个悬而未决的答案,心里才刚升起的温馨感觉,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样。 幸幸玩了一会儿玩具,很快就哈欠连天地,直接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热的时候他向来都有午睡的习惯。 乔尔抱着他回到小房间,又替他盖好了被子,退出来回到客厅。 正准备收拾那一地狼藉的玩具时,门口忽然传来“滴滴”两声开密码的声音。 乔尔下意识地抬头,就见江律声人已经站在了玄关处,但他似乎并不急着进来,而是就这么直定定地看着自己。 男人的双眸里透着一种疲惫的猩红,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是——唔,有些怪异。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面破壳而出似的。 “你吃过饭了吗?”乔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挽了下耳廓的头发,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要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弄一点。” 没等江律声的回应,乔尔抬脚就朝厨房走去。 只是这一次,男人却是忽然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极大,三两下就走到了乔尔面前,被拉近的距离里,乔尔才清楚的看到,他眼底那种激动到发颤的情绪。 93 v 【337】幸幸是我儿子 “你怎么……” 乔尔动了动唇,刚想问他怎么了。 谁知这个时候,江律声却忽然一把伸臂,将她死死扣到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手臂还在不断收紧,带着丝丝控制不住的颤意。 似乎是连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的力度,都觉得不够。 乔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又被抱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江律声,你抱得太紧,我快要不能呼吸……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 “我也快要不能呼吸了。”江律声的嗓音,带着同样微微的颤抖,仿佛是想压抑住体内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汹涌情绪。 可无论他怎么克制,理智却始终都占据不了上风。 等他略微平复下来,才稍稍松开了怀里的女人,看着她的双眼,哑声问道,“乔乔,告诉我,在被阿宁所欺骗的这段时间里,你过得有多辛苦?” 乔尔一怔,意识在这一刻如遭雷劈。 他、知道了? 知道自己曾拿他跟幸幸的dna去做过亲子鉴定的事? 也知道那份dna报告被江律宁动了手脚的事情吗? 眼眶里一瞬就有湿润酸涩的液体涌了出来,她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其实乔尔并非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江律声知道。 先不论他是什么样心思城府的人。 光是昨天下午,自己蹲在路边痛哭不止的那副狼狈样子,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可整整一天,他却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半个字,就连今天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都不是“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锦茂”,而是——“你过得有多辛苦?” 完完全全地,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跟心疼。 等到乔尔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跟着恢复大半的时候,便决定将一切都告诉江律声。 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地去担心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不如坦诚地跟他一起去面对。 “江律声……” 乔尔酝酿了片刻,正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时,江律声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也正是这句话,彻底打消了乔尔的疑虑,甚至让她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江律声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哽咽,却也透着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 他说,“乔乔,幸幸是我的儿子。” …… ——“乔乔,幸幸是我的儿子。” …… 周遭的时间跟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乔尔瞪大了眼睛,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等她终于找回了理智,却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抓着江律声的衣袖,又追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男人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幸幸是我江律声的儿子,千真万确,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阴差阳错走到我的房间里来,但我跟儿子的血缘关系,已经得到了证实,这是毋庸置疑的,乔乔,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不等江律声把话说完,乔尔早已是泪流满面。 曾经在脑海中期盼过无数次,却也因为害怕得到失望的结果,而不敢去深想的可能性,如今就这么砸到了自己头上。 乔尔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心情。 激动?兴奋?高兴? 好像都有。 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一路走来所经历过的一切委屈,那种深深的宣泄。 而江律声又何尝不是一样? 他甚至做好了去迎接一个坏结果的准备,但值得庆幸的是,上天并没有亏待他。 儿子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他的血液。 而这个女人,亦是从头到尾,只属于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男人身体里的血液不断沸腾起来,以至于他再也忍不住,吻住乔尔唇瓣的同时,直接就撕开了她的衣服,将她压在沙发上。 随着静谧空气里划过的“撕拉”一声,乔尔身上那块薄薄的睡衣料子,很快就成了废布。 但没有人去在意这样一个细节。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只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拥有彼此,容纳彼此。 客厅的地砖上,很快就扔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 乔尔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一张脸蛋因为自己这种难得的主动而泛着微微的潮红,但仍是没有犹豫地,热情回吻着他。 只是在余光扫到次卧紧闭的房门时,理智还是稍稍浇熄了暧昧的火焰。 “江律声,别……别在这儿,幸幸醒了会看到。”她的声音因为染了一丝情欲,而显得格外诱人。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却是跟她讨价还价起来,“叫一声我想听的,就抱你回房做,嗯?” 乔尔的脸色一瞬红到了耳根。 不过如今,少了那些顾虑,她跟江律声之间便也没了任何隔阂。 所以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乖顺地叫了一声,“……老公。”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有种低如蚊呐的感觉。 江律声却也毫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女人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最清楚不过,有了这个开头,以后还怕没机会听那两个字吗? “乖老婆,今天老公一定让你满意。” 哑着嗓音在她耳畔说完了这一句,江律声直接打横将人抱起回到卧室,没给乔尔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覆了上去。 没有人可以体会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或许最初爱上乔尔的时候,他并没有奢求过太多。 爱了就是爱了,即使她有了儿子,即使她并非完整,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可真正到了得知那份dna检测报告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自私的人。 渴望自己的女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从身到心。 而现在,这个愿望——他达成了。 整整一个下午,乔尔不知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久,也不知被他反反复复地要求了多少遍,“乔乔,再叫我一声。”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别扭,可最后被折腾得实在是累了,只好按照他的要求,一遍一遍叫他“老公”。 等到自己受不住,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 隐约听到他在自己的耳畔叮嘱,“乔乔,这辈子,你永远只能这么叫我,也永远只能跟我做愛,记住了吗?” 乔尔困得直犯迷糊,哪里还顾得上他在说些什么? 小声嘟囔着“记住了”,便翻了个身,沉沉地睡过去了。 n93q 【338】聘礼 久违的踏实跟好眠。 等到乔尔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江律声已经洗完澡并换好衣服,正倚在头翻阅着几份文件。 大概是感知到了被褥下方的动静,男人这才稍稍侧过身,“醒了?” 他很快就将文件放下,俯下身躯亲吻了一下乔尔的额头,这才挑了挑眉,“对老公刚才的表现,还满意吗?” 乔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在情到浓时的时候讲这些话她能理解,有谁还会成天把这种事挂在嘴上的?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移到了被褥上方那几份标有“晶盛”字样的文件上,问道,“在看什么?” “在检查给你布置的家庭作业。”江律声头也不抬地说。 “那结果呢?” 江律声意味深长地“唔”了声,等吊足了乔尔的胃口,才勾唇笑了笑,“还不错,新手上任,这几个项目还算处理得有模有样的。” 能从这张嘴里听到褒奖的话,也不枉费自己辛辛苦苦学了那么久。 乔尔挽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了蹭,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那这位老师你就不给点什么奖励?” 谁知江律声忽而一笑,透过被褥间的缝隙,淡淡扫了一眼乔尔一丝不挂的身体,“不是刚给完?男人身体里最宝贵的东西,我可都毫无保留地奖给你了。” 乔尔,“” 这男人,还真是三句话之内就没个正形。 不过乔尔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既然谈到了晶盛的事情,那么有些话,她酝酿了一下,也就直说了,“江律声,既然你现在回来了,那我是不是也该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嗯?”江律声闻言,蹙了蹙眉,“怎么了?不是处理得挺好的吗?” 乔尔愣了愣,听他的意思,该不会是真打算让自己一直担任总裁的职务吧? “你还是饶了我吧!” 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我还是临时抱佛脚似的抱出来的,要是让我再多撑一段时间,估计都能把我逼疯了,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没什么大志,比起做女强人,我更喜欢过那种安安稳稳相夫教子的生活。 ” 江律声原本紧蹙的眉峰,在听见“相夫教子”这四个字后,还是不由地舒展了开来。 乔尔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勉强。 不过想了想,还是说,“总裁的职位如果你不要,那也可以,就是别再回安硕的那个项目部去上班了,要是觉得待在家里无聊,我可以给你去董事局安排个闲差。”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在他们恋情尚未明朗的时候,乔尔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工作。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公开的夫妻关系,丈夫是总裁,妻子若是在子公司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多少会显得惹人非议。 这一点,乔尔也能理解。 所以没有一口否决江律声的建议,只说自己这段时间想先劝爸爸接受治疗,过后再做其他打算。 江律声淡淡了应了声,又说,“至于晶盛的股份,就还是留在你的名下。” 乔尔一愣,“为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盘点公司资产的时候,宋聿炀罗列出的那份数据里就写着,晶盛的总市值在80亿左右,而百分之60的股份,就是将近08亿了。 虽说晶盛并不是江律声唯一的财产,可他也没有必要无无故给她这么大一笔钱啊。 江律声却没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聘礼。”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掀开被子下了。 ** 晚餐是江律声亲自准备的。 很精致的四菜一汤,带着家常也是温馨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幸幸因为凳子的高度问题,一双小手有些够不到碗里的米饭。 江律声直接伸手,抱过他,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喜欢吃什么,爸爸喂你?” 到了这个时候,江律声才后悔以前没能多抽出时间来跟他相处,以至于到了现在,连自己的儿子喜欢吃些什么,他都全然不知。 所幸的是还不算晚,至少余生所有的时间,他都可以用来弥补。 幸幸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对于自己一向高冷的爸爸做出如此殷勤的行为,似乎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高兴还是占了多数,他看了眼桌上的排骨还有鸡蛋,小手一挥,“我要吃那两个。” 江律声照着他的意思夹了排骨跟鸡蛋到碗里,又盛了点汤,放到唇边吹了吹,这才一口一口喂到了幸幸嘴里。 大概是从未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而笨拙。 哪怕只是简单地喂饭,也有好几次,不小心把勺子里的东西沾到了自己的西裤上。 可他毫不在意,甚至在整个过程中,都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耐心。 连幸幸都对此感到了不可思议。 等吃完了饭,趁着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倒水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偷偷问了一句,“妈妈,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乔尔没理解他的逻辑。 幸幸拧着一双小眉头,想了想,才说,“要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呢,非奸即盗!” 乔尔顿时被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给逗乐了,这小子,坑起爹来还真是毫不含糊。 其实也难怪,哪怕以前的江律声对幸幸也算不错,可潜意识里总归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有态度上的差别。 而现在,在经历了一切寻回真相之后,他恐怕也会更加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父子亲情吧。 “以后他都会对你这么好的。”乔尔微笑着地跟他解释,“因为他是你爸爸呀。” ** 给儿子洗完了澡,又哄他睡下。 等乔尔回到房间的时候,江律声正站在落地窗台前打电话。 乔尔走过去,从背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脸颊贴着男人背脊的时候,因为距离很近的关系,她清楚地听到了电话里秦路的声音,“江总,有关从莉那份病历的事情,医院那边已经没有任何的存档记录了,不过我翻看了执勤医生销毁旧病历的视频监控,发现乔德鑫在画面里出现过,并且趁着医生去上厕所的空隙,从中抽取了一份病历出来。” 93 v 【339】知道幸幸是怎么来的吗 乔尔一愣,连同抱着江律声精壮腰际的手,都跟着微微抖动了一下。 对于能从这通电话里听到“从莉”二字,乔尔其实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远的不说,光是这一次晶盛危机,从莉想要趁火打劫的事情,江律声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可她刚才还听到了什么? 秦路竟然说:在执勤医生销毁旧病历的地方,爸爸曾出现在那个监控视频的画面里,并趁医生不在的时候,从中抽取了一份病历。 联想到上次在茶楼门口自己所见到的那一幕,其实不难猜测,爸爸到底是拿走了谁的病历。 可他跟从莉之间,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乔尔原本无意听取江律声跟秦路的通话内容,但跟爸爸有关的事情,她亦不想错过。 犹豫片刻,不知是该走还是留的时候,江律声看穿了她意图似的,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对着电话继续说道,“你是说,乔德鑫拿走的那份病历,是跟从莉有关的?” 如此不避讳的举动,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乔尔,自己不会在这件事上对她有任何隐瞒。 乔尔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只是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很快,听见秦路又说,“现在看来,可能性很大,不过江总,想要从乔德鑫手里拿到那份病历,恐怕也……” 后面的话,秦路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从那种稍显为难的语气里,也可以听懂他的意思。 他跟乔德鑫的接触并不多,但站在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的角度来看,要他彻底改变自己的看法,太勉强了。 果然,江律声在这头亦是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事,我会处理的。” 等他挂了电话,乔尔才有些担忧地问,“从莉的那张病历,真的是被我爸拿走了吗?” 听到这样的结果,乔尔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她想起那天,自己在医院里向他问起江夫人有没有得过什么大病之类的事,想必就是在那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份病历上或许记录了什么东西,是让从莉感到忌惮的。 爸爸是医生出身,虽然在监狱里待了4年,却也比普通人更为了解病历存档以及销毁的流程。 所以要拿到那份病历,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至于那之后,自己在茶楼外面意外见到爸爸跟从莉的那一次,恐怕就是爸爸想用那份病历来跟从莉达成什么协议。 江律声淡淡地“嗯”了声,搂着她的肩膀走到了床边,坐下之后才说,“目前看来,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那你是打算直接问我爸要那份病历?”一想到这个层面,乔尔忍不住就开始担忧起来。 因为类似的事情,她并不是没有做过。 上一次,亲眼目睹了爸爸跟从莉见面之后,她便直接回家找了爸爸摊牌。 可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 不仅没能从爸爸口中得到半个字,甚至还害他晕倒住了院。 若是这个时候,江律声再贸然前去,会不会更是加重爸爸的病情? 她的那点心思跟担忧都写在脸上,江律声哪会看不出来? 伸手揉了揉乔尔的发顶,江律声又安抚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乔乔,我跟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既然我们已经结了婚,他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不管怎么说,我也会完全尊重他的意思,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但现在,医院存档的记录已经没有了,你爸那边,我必须去尽力一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的。”乔尔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无论是站在江律声的立场,亦或是吴曼丽的,从莉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若是江律声真能说服爸爸,拿到那份病历去挖掘出从莉不可告人的秘密,乔尔亦是由衷地替他高兴。 ** 这件事情没能耽搁多久。 等到第二天中午,趁着关悦群回家去拿换洗衣服的空档,江律声就出现在了乔德鑫的病房里。 大概是因为没有再服用那个禁药的关系,即使待在医院里,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比之前要差上很多。 眼眶深陷着,一张苍老的脸上泛着病态而虚弱的光。 在江律声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之后,他的表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惊讶。 只是在稍稍的叹息之后,面色还是凝重了一些,“既然上一次,没能从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么这一次,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呢?” “我从没这样认为过。”江律声实话实说,“不管说与不说,都是您的自由选择,但来不来做这个尝试,却是我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很客气,但字里行间,却也透着一种无比的坚决。 乔德鑫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想知道江夫人的秘密?因为什么?因为她当年迫害过你跟你的母亲吗?” 从莉对吴曼丽的恨意并非一朝一夕。 这些事情,乔德鑫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有所耳闻。 甚至江家之前的家庭医生还在私底下跟他提起过,说是吴曼丽去了加拿大之后,从莉对年幼的二少爷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他以前就看到过不少,江律声身上的伤痕。 所以乔德鑫也下意识地以为,江律声步步为营,想要扳倒从莉母子,不过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因素在里面。” 对此,江律声没有任何的隐瞒,“江家的那些陈年往事,您应该很清楚,我母亲从来就无意去跟从莉争任何东西,是她太过咄咄逼人,以前年幼的时候,我没有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到了如今,我必然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从莉几个月前推我母亲下楼梯的这笔账,我当然还替她记着,只不过,这跟我想知道病历上的内容,完全是两码事。” “那你又为什么非得知道这些不可呢?” 面前乔德鑫的问题,江律声却是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半晌,他才抬了抬眸,却是问了一个让乔德鑫心尖骤紧的问题,“您知道,幸幸是怎么来的吗?” n93q 【340】他到底是谁? 乔德鑫想要开口说话的动作倏地顿了顿,因为他确实是不知道幸幸的父亲到底是谁。 其实说起来,得知幸幸的存在,应该已经是3年前多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才刚入狱不久,许是怕他随时有可能会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每隔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江律宁便会来监狱探视他,顺便透露给他一些有关乔尔母女的消息。 但乔德鑫知道,这不过就是一种变相的提示跟警告而已。 江律宁在告诉他:自己所心心念念的妻子跟女儿,随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那个秘密被公布于众,那么他乔德鑫的妻女,也随时都有可能成为那个秘密的“陪葬品”。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乔德鑫一直都觉得很愧对她们母女。 甚至在自己出狱,回到家里之后,他也始终不敢在乔尔面前,提起有关孩子爸爸的半个字。 因为他知道,那对女儿来说,一定是人生中最为痛苦,也最想忘记的一段经历。 有关幸幸的身世,仿佛也就成了他们父女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乔尔从不提起,乔德鑫也就从不过问。 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孩子的身世,跟从莉那份病历上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幸幸是我的儿子。”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江律声的嗓音里仍是透着那种难以掩饰的欣喜。 沉吟片刻之后,他才重新讲到了正题:“虽然这个结果于我而言是巨大的惊喜,但这中间的很多事情,您可能并不知道,早在4年前,乔乔毕业会的那天晚上,她原本是要被人送到阿宁的房间里去的,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缘由,她才阴差阳错到了我的房间里,可在昨天以前,她还一直都认为,幸幸是阿宁的孩子,借着这个理由,阿宁做过多少伤害她的事情,我必定都要一桩桩一件件地讨回来!” 乔德鑫闻言,早已是震惊得脸色骤变。 乔乔原本应该被送去江律宁的房间,这事他确实是知道的。 至于她后来为什么阴差阳错地进到了江律声的房间,乔德鑫现在想来,觉得可能跟意外出现在江律宁房间里的林素彬不无关系。 可他所不知道的、也是令他真正感到意外以及后怕的,是江律宁的出尔反尔。 他不是答应过自己,只要那个秘密不被公布于众,他就永远不会动乔乔一根汗毛的吗? 可他竟然…… 他竟然…… 竟然让乔乔误以为,幸幸是他的孩子,还借此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吗? 乔德鑫忽然想起,最后一次乔尔来监狱里看他时,说已经决定离开宁城的打算。 那时的他就曾注意到,虽然女儿的脸上是带着笑的,但她眼底似乎是蕴着一抹如墨般浓烈到散不开的愁绪。 当时他还想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于他们母女二人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便没有多说什么。 可现在想来,在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江律声的情况下,她还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就只能是因为那个原因了。 心头一抹浓重的愧疚跟心痛忽然袭来。 乔德鑫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一张沧桑而苍白的脸上,完全都是自责的表情。 江律声见此,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宁应该是用那个东西跟您交换了乔乔母女的安危,当然,我不并不是想要质疑岳父您做这个交易的初衷,但从我的角度来说,对于那些伤害过我妻子以及其他家人的人,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有彻底杜绝了他们作恶的能力,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只有彻底杜绝了他们作恶的能力,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乔德鑫怔怔地听着,眼眸间的痛楚渐渐散去,但浓黑的眉头又很快紧蹙了起来。 似乎是在考虑江律声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冗长的沉默里,江律声始终保持着十足的耐心,没有打断过乔德鑫的思考。 其实他很清楚,乔德鑫跟自己的处境不一样,对于一个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人来说,他冒不起这个险。 因为一旦结果是失败的,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离世之后,江律宁会用怎样的手段去对付他的妻女。 时间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一分一秒地缓缓流淌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乔德鑫忽然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江律声长腿几步走到床头的,就见他从床垫夹页的缝合处里,翻出了几页a4规格的纸张,朝自己递了过去。 微微泛黄的纸张,透着几缕陈旧的气息,但那上面仍是清晰地写着“从莉”二字,想来就是他所需要的那份病历了。 见江律声长指夹着封页,直接翻了开来。 乔德鑫这才叹息着,慢慢回忆起了往事:“其实真说起来,应该是要追溯到4年前了,那时我除了是江家的家庭医生之外,还在医院里兼了一份小职,有一次,我在值班的时候,不小心错拿了另一位医生的病人资料,竟意外被我发现了,江律宁血型有问题的事情。” 江律声微紧了下眉峰,问道:“什么问题?” “江律宁是a型血。”乔德鑫解释道,“江老爷子的血型是b型的,而江夫人是ab型的,这在医学的角度来说,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个a型血的孩子来的,只能是b型或者ab型。” “你说什么?” 男人本就蹙起的眉头,因为听到这句令人震惊的话,而在一瞬堆得更紧,几乎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并非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明是兄弟,江律宁仍要这么处心积虑地跟自己过不去的理由。 可思来想去,无非也就被从莉怂恿,被从家的人灌输了那种不能输给一个私生子的想法。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是认识了整整三十三年的弟弟,竟然不是江世为的亲生儿子? 那么,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n93z 【341】隐性基因遗传病 江律声的脑海里,很快就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毅鸿。 只有他,才是那个隐藏在从莉背后的男人;也是那个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受冤枉,也不愿把从莉供出来的人;更是不惜得罪自己,也要把那份伪证交给江律宁的人。 因为从莉的手里,掌握着他一个重要的把柄。 那就是:江律宁其实是林毅鸿的亲生儿子。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因为这个秘密一旦被曝光,别说是从莉,以老爷子的能力跟手段,必然也不会让林毅鸿好过。 当然,以他对从莉以及林毅鸿二人的了解来看,这件事情,他们必然是不会冒险告诉江律宁的。 可江律宁那般阴险又敏锐的人,在过去的整整33年中,又岂会对此毫无察觉呢? 那么这样看来,4年前他之所以强暴了林素彬,或许,也带着几分想要报复林毅鸿的意思。 一个是自己的爱女,一个是自己永远不能相认的儿子。 当年在林毅鸿万分痛心的时候,恐怕怎么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怀疑到江律宁的身上吧? 乔德鑫显然也没能联想到这个层面。 稍作停顿之后,又继续说:“至于江律宁的生父到底是谁,当时我并没有想着要去查证,毕竟我只是个家庭医生,这种豪门的家事,我也不想多管,所以在发现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想着,只要如实地告知给江老爷,就可以了。但没想到的是,在我还没能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江律宁就已经找上了门,并且约我去希尔顿酒店的套房里,说是有事相谈,也就是后来,警方认定的那个林素彬强暴案的案发现场,当然原本他要约的人并不是林素彬,而是我女儿乔乔。” 事已至此,乔德鑫便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将当年那个强奸案的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江律声之后,才感慨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乔乔会走到你的房间里去,但现在想来,也许是她跟林素彬不小心调错了房卡之类的吧,应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比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遭受那个恶魔的凌辱,乔德鑫忽然觉得,眼前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虽然这个过程中,女儿亦是经历了不少的苦难跟折磨。br /> 但最终,她能够跟自己喜欢的男人有这样完满的结局,他这个当爸爸的,亦是感到欣慰。 “那么从莉的这份病历,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律声很快又切入了正题。 男人的长指正好翻到了写有“诊断结果”的那一页,陈旧而泛黄的纸张上,潦草的字迹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上面的内容,还是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乔德鑫见状,沉吟着点了下头,算是对他看到的那个结果表示默认。 这才忽然问道,“你知道,江老爷子在你之前,还跟江夫人生过一儿一女的事情吗?” 江律声点头:“知道。” 若不是江世为在他之前还有过儿子,那么江家的人也不会称呼他为“二少爷”,这在江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江律声也从未刻意打听过这些事情。 只是在他成年之后到了温哥华去念大学,偶尔听母亲吴曼丽提起过,是说之前的那两个孩子,皆是出生便患了重病的。 而30多年前的医疗技术,自然是比不上现在,所以那两个孩子,皆是在2-3岁左右,便夭折了。 要不然,江世为也不会找上自己的母亲,就为了能够给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当时,据说江老爷还怀疑过,是不是他或者江夫人其中的一方,患有什么生育上面的病症,所以才导致两个孩子纷纷夭折的,但以他当时在宁城的身份跟地位,要真去医院做了那方面的检查,被人知道了可是要笑掉大牙的,再加上没过多久,你母亲便有了身孕,他就想着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只是江老爷子没能做成的那个检查,却是被江夫人给偷偷地做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律声已经了然,扬了扬手中的病历,“就是我手里的这一份?” 无论是那上面的结果,还是1982的年份,都极为吻合当时的状况。 “对,就是这个。”乔德鑫不否认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说起来,能够找到这份东西,还是乔乔给了我提示,当时她妈妈住院的时候,她有一次问过我,江夫人年轻的时候可否得过什么大病,我才联想到了这个层面,并且顺藤摸瓜,从即将被销毁的旧病历里,找到了它。一开始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通,江夫人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拿着跟别人生下的儿子,来冒充江老爷子的骨肉,即使之前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直到看到了这份病历,我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说完,江律声已经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因为那两个夭折的孩子,都是得了隐性基因遗传疾病?” 即使江律声并非医学专业出身的人,但从这份病历上“常染色体带有致病基因”这几个字里,也能判断出来大概。 所谓的隐性遗传,指的就是父母双方的常染色体上均携带有某种隐性的致病基因,但不发病,但这种不发病的隐性基因,两两结合之后就会遗传给自己的子女,致使其发病。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在父母双方都健康的状况下,他们体内的某种致病基因结合之后,有可能会生出不健康的子女来。 “是,在看过江夫人的病历之后,我还特地去查证过,发现当年的那两个孩子,确实都是死于同一种病症的,虽然就现在的医学条件而言,这种病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但是早在30多年前,医疗条件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江夫人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了。” 乔德鑫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医生,在提起这样两个年幼而无辜的孩子就这样死亡时,语气间多少是带了点无力而痛苦的。 “其实,隐性基因遗传疾病的患病概率,只有25%,这些事情,当时的主治医生应该都跟江夫人明确说过,不过我想,以她当时才刚失去了两个孩子的心情,恐怕也是没有胆量再去冒这样的风险了吧?” 所以,她才会选择找另一个男人,至少这样—— 能确保自己生出完全健康的孩子,也不用再去体会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乔德鑫才刚唏嘘感慨地说完,站在门口处的关悦群却是早已泪流满面。 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就见到乔德鑫的病房里站着江律声,原本是不想打扰翁婿之间的谈话,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意外的对话。 她恨了整整4年,也怨了整整4年的丈夫,却是因为出于保护她们母女,才扛下了这样一个恶劣的罪名。 可她呢? 自从乔德鑫出狱回家之后,她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色,甚至因为不愿意跟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同床共枕,还把他赶到了客厅沙发去睡觉。 他们之间的裂痕还未来得及修补,这过去4年的误会还没有机会好好解释清楚。 可是属于乔德鑫的时间,却不多了啊…… 一想到这些,关悦群疼得心都在滴血,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扶着门框就哭了出来。 这一哭,很快就吸引了病房内两个男人的注意。 乔德鑫率先转过头来,见到关悦群这副恸哭不止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跟江律声的对话,一时间,眸色沉凝了下来,脸上亦是带着一抹心疼的表情。 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开口,但又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悦群,你……你别哭了……” 江律声此时正站在面对着病房门口的位置,其实从刚才关悦群一回来,他就察觉到了门口处的人影,只是他想到,或许这会是他们夫妻之间一个解除误会、冰释前嫌的机会,才没有说出来。 而此刻,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的关悦群,亦是需要跟乔德鑫单独谈一谈这个话题。 所以江律声沉吟了片刻,便开口告辞,“爸,妈,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虽然第一次叫出这样的称呼,多少是有些别扭,但如今他已是乔尔的丈夫,她的父母,也就是自己的父母。 能够替解除他们之间多年的误会,他亦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 等江律声回到家里的时候,乔尔才刚睡下不久。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较热的关系,总之,她好像特别容易犯困,也特别嗜睡。 不过见到江律声回来,还是强打起精神,披了一件外套出来,替他盛了一碗刚煮好的绿豆百合莲子汤。 “夏天喝点这个比较解暑。” 乔尔妥帖地替他端到面前,见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才问,“我爸那边……结果怎么样?” n93z 【342】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江律声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冲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过来。” 乔尔的脸颊飞快地红了一下,不过这会儿幸幸不在,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便没顾忌地朝他走了过去,弯身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江律声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这才淡淡地勾了勾唇,“老公亲自处理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嗯?” 乔尔心说,这人又开始没个正形了,不过听他这意思—— 好像是从爸爸手里拿到那份病历了咯? 替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乔尔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江夫人的病历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江律声随即就把搁在餐桌一角的病历拿过来,直接递给了她,“自己看。” 乔尔从小受到乔德鑫这个爸爸的耳濡目染,对于医学上的东西,自然了解得也不少。 果然,在她看完病历上的诊断内容之后,忍不住惊叹了一下:“隐性基因遗传疾病?这种致病原因,我还只在高中的课本里看到过呢,没想到江夫人跟江老爷,竟然都会是带有常染色体致病基因的人。” 江律声淡淡地“嗯”了声,精致淡然的五官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变化。 只是在想到什么之后,眉眼间的表情稍稍沉凝了片刻,说,“乔乔,其实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乔尔问他:“什么事啊?” “是关于你爸爸,当年强暴林素彬那个案子的。” 以前他之所以选择瞒着乔尔,是因为还不到说明一切的时候,更何况,乔德鑫是否愿意告诉自己的女儿,这一点,他也必须要考虑到。 可如今不同。 既然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那么乔德鑫当年到底是如何替江律宁背下罪名的真相,也就到了公之于众的一天。 所以他沉吟了片刻,便将4年前,发生在那个夜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尔。 而后者,在听完这整个故事之后,眉间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却并没有江律声想象中的那般震惊,甚至是情绪失控。 只是微微垂落着眼睑,情绪也一并低落了下来。 “其实,早在发现爸爸跟从莉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过,当年的案或许是另有隐情了。”沉默半晌,乔尔终是低叹着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但字里行间,却又透出一种浓浓的无奈跟自责来,“但是我真的没有料到,我爸他宁可让我跟妈误会,也要扛下这个罪名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江律声,我是不是特别失败?我爸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应该比谁都清楚,可我竟然” 乔尔抬头的时候,氤氲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似的,在她漆黑的瞳仁里丝丝波动着。 “乔乔,这不是你的错,嗯?”江律声见此,收紧手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男人的大掌一下一下,轻柔地落在她的背脊,低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就算当时,你能坚信自己的爸爸跟那件案子没有关系,也不具备改变这一切的能力,相反的,知道那些东西对于你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有可能,会让阿宁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你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爸恐怕会更担心你的安危,虽然过程是曲折了一点,但是乔乔,眼前的一切,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所以,别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好吗?” “可是我爸他” 道理她并非不懂。 但一想到爸爸如今的身体状况,跟一心求死的心态,她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锋锐的东西给刮过似的,生疼生疼。 江律声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稍稍松开了她之后,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关你爸的病情,我已经问过市医院的院长了,现在的情况虽然是不容乐观,但也还没有到彻底绝望的地步,说来也巧,当时我为了能够让我母亲在温哥华的医院里得到最好的治疗,曾收购了圣保罗医院大半的股份,现在他们那儿就在做一个研究,是有关肺癌晚期的,当即我就让秦路把你爸的病历资料给发了过去,估计等到明天左右,他们那儿的医疗小组就能给出一个周详的治疗方案了,不过乔乔” 江律声顿了顿,说出后半句话时,眉眼间还是闪过了一丝凝重跟犹疑的。 他说,“想必你也清楚,以目前国际上的医疗水平来说,想要彻底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能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延长他的生命,并且,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这样可以吗?” 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仿佛是倾注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柔情。 看得乔尔心尖莫名就酸涩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委屈失落,而是感动。 她当然知道,爸爸的病症几乎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性,要不然,他也不会抱着必死的决心,拒绝医生的治疗方案。 可即便如此,江律声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让他在这世上多存活一天的可能性。 这辈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她已经足够幸运。 心情恢复了一些之后,江律声又搂着乔尔说了一会儿话。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在4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到底是如何鬼使神差进入江律声房间的事情。 乔尔对此倒是没了多少印象。 毕竟当时,她喝了罗思昶准备的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也没剩多少知觉了。 只记得上电梯以及进房间的过程,都是被罗思昶抱着进行的。 而那时的她,满脑子都充斥着对罗思昶背叛自己的恨意,哪里还有什么时间跟精力去关注有没有走错房间的事? 不过转念间,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既然你说,江律宁的亲生父亲是林毅鸿,那么在4年前,他强暴林毅鸿的大女儿,岂不就是” lht v 【343】林素彬的身世 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要她亲口说出“乱伦”两个字,怎么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来。 江律声大概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淡淡解释了一句,“其实林素彬,并不是林毅鸿的亲生女儿。” “……你、你说什么?林素彬的父亲,另有其人?” 这一回,乔尔震惊得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林毅鸿对林素彬的态度究竟如何,早在4年前她就感知得一清二楚了。 当时为了加重爸爸对这个“凶手”的刑罚,他不仅叫了一帮记者天天在乔家楼下堵着,更是不惜花重金贿赂了法官庄嘉伟。 那种恨意,几乎是恨不得把爸爸给生吞活剥以泄心头之愤。 可到头来,他竟然不是林素彬的亲生父亲? “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里那个姓董的女老师?”在乔尔正一头雾水的时候,江律声忽然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乔尔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董妍,负责幸幸班上绘画课程的那个女老师,乔尔当然记得。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就是这个女老师污蔑的自己,说是她把花盆从三楼推了下去,才导致茜茜受伤。 “后来我找人调查过她。”江律声大概是觉得那碗绿豆百合莲子汤的味道不错,长指优雅地端起瓷碗,又喝了一口。②⑤⑧鈡雯? 才说,“发现她是从小被慈恩孤儿院收养的,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同在孤儿院的林素彬。” 林素彬……是从小被孤儿院收养的? 虽然上次她在医院试图自杀的时候,乔尔就向董妍求证过,她们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早”字,竟然会追溯到孤儿院里去。 江律声正好在这个时候放下了瓷碗,又继续说:“说起来,这应该也算是林毅鸿的私事,其实早在30多年前的时候,他所喜欢的女人,并不是如今的林太太,而是林素彬的亲生母亲,具体姓甚名谁,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她的家境并不是很好,所以当年,林家的长辈也并没有能同意这门婚事,不过那时的林毅鸿正年轻气盛,就算得不到家里人的祝福,也要执意跟那个女人结合,为了她,甚至不惜跟家里的长辈决裂,不过,林家当时的那些长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在林毅鸿跟那名女子约定离开的那天晚上,他们找了一群混混,将那个女人彻底玷污了,并且算好了时间,在即将完事的时候,正好让林毅鸿看到了那一幕。在当时那个年代来说,男人的思想还是很古板的,林毅鸿挣扎了几天,最终还是没能接受这一切,很快便跟家里安排的女人,也就是现在的林太太结了婚,至于他所喜欢的那个女人,在经历过那件事之后,便回到乡下,嫁了一个庄稼汉,不过她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瞒得过夫家的人,大概是在婚后的一年左右吧,她生下孩子没多久,夫家的长辈就把她赶出了家门,而那个孩子,也因为无法确定亲生父亲的关系,被一并赶了出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乔尔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 许是怕那个女人的悲惨经历,多少会影响到乔尔的情绪。 江律声犹豫了一下,才说,“后来那女人大概是觉得生无可恋,将孩子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之后,便选择了自杀,而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林素彬,一直在孤儿院里生活了整整5年,在她5岁的时候,林毅鸿已经发迹,也不必再受林家那些长辈的限制,应该是出于对自己心爱女人的愧疚,他便将那个孩子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并且一直以女儿的身份养在身边。” 乔尔恍然大悟地听完,心头却冒出了丝丝疑惑,“那林毅鸿的太太,对此就没有任何意见吗?” 林毅鸿之所以会领养林素彬,除了是因为对心爱之人的愧疚之外,多少也是旧情难忘的结果。 她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到底是需要多大的包容心,才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我倒是没有留意过,不过我听说,林太太的为人倒是难得的端庄大度,当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容不得她不端庄大度,毕竟她的整个家族,如今都是依靠着林毅鸿,才能存活下来的。” 江律声顿了一下,忽然勾唇笑了笑,“不过你可以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老公身上的,嗯?” 乔尔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江律声的身上,毕竟,唯一一个能够养别人儿子的可能性,也随着那份dna鉴定报告的结果,而彻底破灭。 不过一想到林素彬母亲的遭遇,倒还真让她不胜唏嘘感慨起来。 同样是遭人强暴,同样是为情自杀。 虽然比起她母亲来,林素彬有一个疼爱她至此的养父,但也不能说明,她的人生就是幸运的。 毕竟,她所渴望的人,恐怕毕生都无法得到了。 至于以前她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也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乔尔倒还真没小气到,会跟她斤斤计较这些的程度。 只是由此联想到,追问了一句,“那林素彬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据她所知,林素彬现在还在医院里,似乎是因为自己经历的这一场噩梦,而不敢去面对家人。 不料,江律声却说,“我已经告诉林毅鸿,她还活在世上的消息了,该给她的照顾以及补偿,我已经做了,剩下的家事,就让他们林家的人自己去解决吧!” 也对。 与其让她永远躲在医院的病房里,永远因为江律声的这份照顾而心存希冀,或许跟她的家人多相处相处,会让林素彬的状态有所改变。 无论如何,林毅鸿对待这个女儿,都是真心诚意的。 而乔尔也希望,在经历了诸多的波折跟痛楚之后,下半生,她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n94g 【344】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老婆孩子身上 在跟乔尔解释完一切之后,江律声又抽空回了一趟江家大宅,向江世为说明了情况。②⑤⑧鈡雯? 无论他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江律宁,至少,从莉都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江律宁也做了他33年的儿子。 与他所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江世为在听完了这整件事情之后,态度依旧是沉稳而平静的,甚至谈不上有多么惊讶的表情。 只是立在落地窗前的那道背影,难免透出几分萧索跟寂寥来。 他对着窗外静默地抽了几口雪茄,半晌,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既然你已经决定好怎么做了,就照你的意思来办吧!” 因为江律宁不再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伤心。 也因为江氏财团的股份还没有交到江律宁的手里,所以他更应该庆幸,自己辛苦奋斗了半生的基业,没有落入外姓之人的手中。 只是这样精明算计的性格,多少是缺乏了一点人情味。 江律声倒是没有对此发表太多意见。 毕竟,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感知得一清二楚,并且习以为常。 说完了要说的话,正打算起身离开时,江世为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阿声,你等等——” “爸,您还有事?”江律声蹙眉,顿住脚步。 就见江世为回到了书桌边上,将手中的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之后,便顺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朝他面前推了推。 “这是江氏财团百分之20股份的转让协议书,今天你既然过来了,就直接签字吧!”既然已经证实了江律宁并非自己的儿子,那么也就意味着:江世为对于两个儿子的漫长的考查跟制衡时期,彻底结束了。 江律声,便是江氏财团唯一的继承人。 “等你签完了字之后,稍后我会让律师过来公证,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接手财团的事务吧,整个晶盛集团,包括你在温哥华的产业,也可以全部归并到江氏来,我会找人全权辅佐你的工作。②⑤⑧鈡雯?” 男人蹙起的眉尖微微动了动,似是在考量这番话的含义。 但开口说的话,却是很明显的拒绝态度,“爸,江氏财团的股份,我并不需要。” “你说什么?你不需要?” 江世为那张一贯都不显喜怒的脸上,此刻全然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里,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从家那些老东西精明算计了大半辈子的东西,你跟我说你不需要?” “是。”江律声丝毫不否认这个看上去很愚蠢的决定,“上次收购锦茂股份的时候我就说过,对于从家的那些东西,我没有半点兴趣,江家的自然也是一样,只是阿宁单方面把我当成了他的竞争对手而已。” 自己心心念念追逐竞争了小半辈子的对手,到头来,却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抓狂难受的? “再说,我现在想把更多的时间跟精力,花在老婆孩子身上,恐怕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应付财团里的事情。”提到乔尔跟幸幸的时候,男人寡淡的五官上,才算是蕴起了丝丝笑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明说。 无论他江律声是不是江世为唯一的儿子,都无法改变他是一个私生子的事实。 而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接受了江氏财团,那就无异于是把他母亲推向了一个道德所不容的位置。 他不缺江氏财团的那点钱,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因此背负上一个“破坏家庭,谋夺别人财产”的骂名。 至于江世为,那就更是不会考虑到吴曼丽的名声不名声了。 只是听他提到“老婆孩子”,也就联想到了乔德鑫的那个女儿,以及她的那个孩子。 前段时间,江律声受人污蔑被检方带走的事情,江世为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势头正盛,被阿宁或者他背后的从家稍稍打压一下,江世为倒还乐见其成。 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太去管这件事。 后来,从莉想要趁火打劫进入晶盛的董事局,他倒是听说,是乔德鑫的女儿跟自己的儿子结了婚,并接手了他手中百分之60的晶盛股份,才算是化解了危机。 江世为对于这个,从小被自己忽略的二儿子,多少是心存了几分愧疚的。 但这种愧疚,也不过就是他用来自我安慰的一个借口而已,并不会用任何东西去弥补。 当然,在如今跟林家的关系即将彻底破裂的状况下,儿子的婚事,他也不会再发表诸多的意见。 想了想,说:“既然那个孩子是你的,那就找个时间,带回家里来一趟吧。” “恐怕暂时不行。”江律声拒绝得很快。 明明是挨虐的话,他倒是一脸享受的表情,“在他彻底接受我这个‘爸爸’之前,我没资格要求他做任何事。” 江世为曾经要求过乔尔离开自己。 在她能够彻底化解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前,江律声不会让她以及儿子,做一丁点感到为难的事情。 ** 接下来的几天。 江律声则找了宁城最有影响力的几家媒体,吩咐秦路将江律宁以及从莉母子的事情爆料了出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刻意隐去了林毅鸿的身份信息。 算是对他最终能够迷途知返的一种宽容。 只不过,以当今社会这种信息传播的速度,即使刻意隐瞒,“从莉奸夫”的真实身份也很快在网民的挖掘下浮出了水面。 有人甚至还不小心拍到了几个月前,从莉在一次宴会上跟林毅鸿碰杯的画面。 原本毫无意义的举动,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改变,而被赋上了暧昧的蕴意。 一时间,林家、锦茂,甚至是锦茂背后的从家,都被这场舆论卷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公司的业务以及股价亦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没有人愿意跟江律宁这样身份的人合作。 从家如今是这般光景,再切断了跟江家的这层血缘关系之后,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有报道说,他因为受不了突来的变故跟舆论的压力,已经偷偷离开了宁城,跑到国外去了。 也有其他媒体并不认同,说江律宁丢了一个江世为,好歹还多了林毅鸿这样的爹,虽然林家的资产比不上江家,但还是足够他在宁城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根本没有必要跑到国外去。 原本这种豪门八卦,在当事人不作反应的状况下,多花几天的时间,也能把热度消下去。 不过很快—— 有一个自称是林素彬代理律师的人,向法院提交了诉讼,控告江律宁曾在4年前对她实施强暴行为,并对她实行了囚禁长达整整4年。 本该死去多年的人,忽然又重新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并且跟江律宁这个正处于舆论风口浪尖上的人扯上了关联。 无疑是把这件事情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如果林素彬是别的什么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她在4年前的案子轰动到极为受人关注,哪怕江律宁想从中做什么手脚,哪怕也不是什么易事了。 mkth 【345】麻烦帮我拿一支验孕棒 孟雯茵一五一十地向乔尔汇报完了江律声的近况,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手机。 感叹道,“哎呀乔乔,现在总算是恶有恶报啦,听说法院已经接受了林素彬律师提交的证据,现在打算重新开庭审理当年的那桩强奸案了,这样一来,连乔叔叔多年的冤屈也能得到伸张了,还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啊!” 对此,乔尔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江律宁案子目前的进展,她当然也在关注。 昨天还从报纸上看到,说是警方正四处搜查江律宁的下落,要对他实施拘捕。 虽然暂时还没能将他缉拿归案,但凭着这件案子的轰动跟受重视程度,抓到人也是迟早的事。 倒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至于爸爸嘛—— 刚开始的时候,乔尔还真担心他不肯接受治疗,毕竟爸爸的态度太过坚决,哪怕自己已经费劲了口舌,也无法动摇他的半分意志。 但好在,这世上是真的存在“一物降一物”这种说法的。 在被医院确诊为肺癌晚期,并且拒绝治疗后的第三天,关悦群带着两人的结婚证以及户口本,来到了乔德鑫的病房。 她的语气很淡然,却也无比干脆,“你要是真想这么坐着等死的话,那咱们麻利点把离婚手续给办了吧!” 乔德鑫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悦群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病床上一扔,“你的决定我拦不住,但你总不能让别人误会是我关悦群对你见死不救吧?所以我们干脆离婚得了!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理由拦着你寻死了,你也别耽误我找下家,正好,你坐牢的这几年时间里,外面对我有意思的老头还真不少呢,我随便往里挑一个,也比你这半死不死的强,不需要人照顾,也不会动不动就丢下我们娘儿俩的就成!我瞧着那个看大门的苏老头就挺不错,我以前犯脊椎疼痛的时候,他不仅替我买过药,还帮我接过两回幸幸呢,等我跟你彻底断绝关系了,我就去跟他领证去,让幸幸都管他叫一声‘外公’!” “不行!” 关悦群这一番话,终是把乔德鑫给彻底逼急了。 小区里看门的那个苏大爷,其实是跟关悦群在一个初中里念过书的校友,不过苏大爷年轻的时候,却是一副极为吊儿郎当的样子。 据说为了追求关悦群,什么情书纸条之类的,从不间断。 还有一回偷了人家花园里种的玫瑰花,想要送给关悦群,不过花还没送出手,就被花园的主人逮到,为此还挨了一顿胖揍。 当然,乔德鑫自然是没能亲眼见到过这些画面。 因为他认识关悦群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学时期了,而这些事情,也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才被关悦群的闺蜜偶然提起的。 可那个姓苏的小子,却是从此在乔德鑫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再后来,得知他到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当了保安,乔德鑫甚至还幼稚到,问过自己的女儿,他跟苏大爷到底谁更帅的问题。 男人的爱,或多或少都会带点狭隘的占有欲。 而关悦群此刻的话,无疑是触及到了乔德鑫的底线。 他的脸色还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却毫不掩盖他的愤怒跟醋意。 眼见结婚证这东西破坏不得,他思考了片刻,干脆就把户口本给撕了,洋洋洒洒往地上一扔。 这才怒气冲冲地说,“悦群,你不就是嫌我活不长了吗?那好,我接受治疗,不管是手术还是化疗,只要能延长性命的,我都做,但离婚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当时的乔尔正买完午餐回到病房,看到眼前这一幕,都被吓了一大跳。 她当然知道,这是母亲为了让爸爸接受治疗,而采取的激将法。 可让人感到意外跟欣喜的是,爸爸他……竟然同意了? 她辛辛苦苦劝说了几日都未见成效的事情,竟然被关悦群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劝好了? 乔尔几乎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而乔德鑫也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关悦群给下了这么个套,表情闪过片刻的怔愣。 想要反悔,却已经来不及。 只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跟女儿,最终,摇了摇头。 乔尔当即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江律声,而江律声也在第一时间,联系好了圣保罗医院的医疗小组。 等到乔德鑫的病情稍稍稳定一些,便能立即将他送往温哥华进行治疗。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跟轨道慢慢发展。 乔尔夹着盘子里的鱼肉,正送往嘴边,就听见孟雯茵发出了“咦”的一声疑惑,继而转移了话题,“江律宁的案子既然快要了结,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张罗张罗你跟江律声的喜事了?” “喜事?”乔尔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诧异道,“什么喜事?” 孟雯茵惊愕得瞪大了眼,完全就是一脸“你竟然连这都想不到”的表情。 拿着筷子敲了两下骨碟,提醒她,“婚礼啊!你跟江律声虽然领了证,但是你们难道都不用办婚礼的吗?要知道,这可是女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你该不会是打算直接跳过吧?” 婚礼? 乔尔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跟江律声领证结婚的时候,完全是因为怕他在把晶盛的股份转让给自己之后,就会选择彻底跟她撇清关系,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捆绑的。 可现在……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而他们也已经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完全融入了彼此的生活。 这个时候再提婚礼的事情,是不是显得有点儿晚,而且还有点多余? 乔尔原本倒真没好好想过这件事,可经雯茵这么一提,她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对此有所期待的。 的确,就如雯茵所说,那是女人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时刻。 哪个女人不曾幻想过,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心爱之人的手走进教堂的画面呢?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挺多的,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倒不是乔尔在替江律声找借口,重掌晶盛大权的初期,需要应付的人跟事确实很多,连宋聿炀这个副总都忙得脚不沾地,更别说江律声了。 更何况,在经历过诸多的困难跟险阻之后,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是江律声这个人,而不是一个仪式。 对此,孟雯茵当然也表示理解,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 乔尔将鱼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之后,胃里一股翻江倒海的熟悉感觉忽然袭来。 她一时没忍住,拧着眉头直接吐到了骨碟上。 “乔乔,怎么了?这鱼味道不对?” 孟雯茵疑惑她的反应,说话间,还夹了一块扔进嘴里,咀嚼几下之后又咽了下去。 却更是皱起了眉头,“味道不是挺对的吗?跟我们以前吃的一样啊。” 乔尔喝了口水,压下了那股极度反胃的感觉,才摆了摆手跟她解释,“不是鱼的问题,可能是我最近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胃有点不太舒服。” “那你多喝点汤吧,先暖暖肠胃。” 孟雯茵全然没有注意到,乔尔眉间那一抹淡淡的疑虑,只以为她胃病又复发了,还妥帖地帮乔尔盛了一碗冬瓜汤。 …… 等吃完了午餐,乔尔回到医院,却没有急着去乔德鑫的病房,而是绕到了一楼大厅的配药房窗口。 “麻烦帮我拿一支验孕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尔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已经是当过一次妈妈的人,对于怀孕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比别人来得更敏感一些。 起初的时候,她还真以为是胃病导致了自己时不时的干呕状况,可再联系到这段时间以来的易乏、嗜睡,就不得不让她产生了这种怀疑。 再仔细一算,似乎连大姨妈都很久没来光顾自己了。 自从上次在机场被江律声拦截下来之后,他们就没再采取过任何的避孕措施,若真有了,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到了这个时候,乔尔也并不排斥孩子的到来。 只是到底怀没怀孕,还是先验证一下比较好。 配药房的医生很快从架子上拿了一支验孕棒给她,乔尔脸色发烫地接过,左右张望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洗手间完成这项验证工作。 等到了格子间里面,乔尔又打开了验孕棒盒子里的说明书,看完之后,才照着上面的步骤一个一个进行下去。 说来也是惭愧,她已经是一个4岁孩子的妈妈了,验孕棒这种东西,竟然还是第一次用。 她记得上一次查出有了幸幸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在国外的餐厅打工,劳累过度导致晕倒,被餐厅的经历经理送去医院,才检查得知的。 5分钟的等待时间似乎比想象中过得要慢。 眼看手表上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乔尔正要低头去看检测结果时,透过格子间底下的缝隙里,正好见到有人走了进来。 黑色的半截裤腿跟鞋子,都沾染着些许泥渍,似乎是去过比较脏的地方。 可那双鞋子的款式跟大小,分明揭露着——此刻进来女洗手间的,是个男人。 lhtn 【346】乔乔跟儿子,都要活着带走 女洗手间,怎么会出现男人的身影呢? 乔尔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平常在新闻里经常看到的那些,有关变态男人喜欢偷窥女洗手间的报道。 她无法理解这世上的部分男人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嗜好。 但一想到,他们之中的某一个,可能就站在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外面,还是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慌忙系好了裙子上的扣子,打算等那个男人离开以后再出去时,隔板外面突然传来了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一时,乔尔的心就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里……里面有人。” 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认出对方的男性身份,试图让其他正在洗手间里的女性发现他的存在。 可外面的男人,不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对着隔板轻笑了一声,“乔乔,你的演技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劲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忽然让乔尔有一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因为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是属于江律宁的。 他……他不是正在被警方搜查通缉吗? 为什么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格子间的门板忽然被人大力地撞了两下。 乔尔心头一惊,意识到是江律宁想要闯进来,慌忙就拿出了手机,想要拨打求助电话。 只不过,洗手间的隔板本就是又软又薄的那一种,经不住江律宁的几下冲撞,扣锁部分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乔尔原本还想用手去拦,可自己的那点力气,比到江律宁面前,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她只能把心思更集中在打电话上面。 可人越是紧张的时候,一双手就越是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好不容易才翻到了通讯录页面,想要按下通话键,一连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成功。 等她终于按准的时候,格子间的门板却是“哐啷”一声,整个儿掉了下来。 江律宁随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与平时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全然不同,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衣,一顶同样低调的鸭舌帽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 只有嘴角勾勒出的弧度,依旧阴鸷而渗人。 乔尔吓得连连后退,背脊很快就抵住了格子间的角落,而手里的电话却迟迟未能打通。 “你……江律宁,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你别过来……”乔尔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只是这几句,丝毫没起到任何作用。 江律宁长腿几步,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格子间里的空间本就狭小得很,再加上江律宁的靠近,就更是逼得乔尔退无可退。 她只能下意识地将手机往身后藏了藏,想要留下这个唯一可以求助的工具。 只不过,这个举动也被江律宁轻易识破。 男人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拉,手机便被惯性一带直接摔在了地上。 屏幕上显示通话的页面仍旧亮着。 江律宁淡淡地往上面扫了一眼,勾唇冷笑道,“想打电话找他求助?别急,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他把对江律声的称呼,从“二哥”改成了“他”。 在被曝光了他并非江世为亲生儿子的事实之后。 也不知为什么,乔尔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江律宁才是那个,对身份以及血缘关系最为敏感的人。 明明是被所有人认可的,江氏财团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实际上却跟江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而那个被人所不屑的私生子,恰恰才是江世为唯一的亲生儿子。 恐怕他对江律声的恨意,也源自于此。 江律宁说完,似乎没有继续要跟她耗费时间的打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白色的方巾,他直接伸手,捂住了乔尔的口鼻。 刺鼻的味道在一瞬袭来,沿着鼻腔灌入大脑,仿佛是有着麻痹神经的功效。 这种感觉,乔尔并不陌生,因为上次遭林毅鸿的人绑架时,对方用的也是这一招。 意识在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上的力气也在一点一滴被人抽干。 她有些失控地半倒在了江律宁的怀里,手里捏着的验孕棒也一并掉到了地上。 在眼眸即将完全阖上之际,乔尔隐隐看到,那根她一直都来不及看上一眼的验孕棒上,显示的是两条红线。 她好像……真的怀孕了啊。 当然,这个细节,江律宁并没有留意。 只是看到怀里的女人在乙醚的作用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男人不由地弯了弯唇,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 抬脚跨出格子间时,地上的手机正好被人接了起来。 “乔乔?刚才在开会。” 清朗而温柔的男声,从手机听筒里缓缓流淌出来,让江律宁原本上扬的唇角,忽然紧绷了一下。 不过很快,男人的脸上便展露出了一个更为深邃而志在必得的笑容。 “是我。”江律宁直接开口,打断了如此美好的通话气氛。 江律声的嗓音一瞬就沉了下来,冷声质问道,“你把乔乔怎么了?” “急什么?”江律宁勾唇笑了笑,似乎是在听到对方焦虑心急的语气之后,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想见她的话,一个人到市医院顶楼的天台来,记住是一个人,我可是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呢。” 话落,不再给江律声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他直接一脚踩在了电话上。 光洁的屏幕顿时四分五裂,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也随着机身的破裂,而被彻底掐断。 ** 乔尔是被一阵剧烈的风给刮醒的。 乙醚的药效还没彻底缓释过来,她的意识仍有些迷糊,再被迎面的强风一吹,就更是觉得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妈妈……妈妈,你醒了吗?” 耳边,脆生生的童音带着一丝怯懦,却是吓得乔尔在一瞬惊醒过来。 她没忘记,自己是在医院的洗手间里被江律声迷晕带走的。 可是,幸幸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猛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乔尔才发现,自己跟儿子正处在一栋高楼顶端的天台。 从不远处其他位置的建筑物来看,不难判断,江律宁采取了就近原则,将他们带到了市医院顶楼的天台。 毕竟,要带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跟孩子,确实也走不了多远。 而此刻,乔尔跟幸幸的双手都被麻绳给捆绑了起来,粗长的绳索分别沿着他们的手腕,绕过了一个铁架子,而后被系在了一把椅子上。 乔尔不明白这样的系法有何意义,但见儿子的一张小脸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想必被带来之前没少吃苦。 连忙担忧地问,“幸幸,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痛不痛?” 小家伙的表情带着几分明显的委屈,一张小嘴也噘得老高,但也知道眼前的情况有些糟糕,所以没有任何的抱怨。 反而安慰起乔尔来,“妈妈放心吧,幸幸没有受伤,就是手手有点痛,但是只有一点点而已……” 那条用来绑手的麻绳是粗的,绳结又打得极紧。 就连乔尔这种成年人,绑久了都觉疼得很,更何况是幸幸这种皮肤稚嫩的小孩子了。 儿子如此乖巧懂事的表现,反倒是让乔尔充满了内疚跟心疼。 正想走过去,看看儿子手上的伤势究竟如何,天台处通往楼下的那扇小门忽然动了一下,随即被人打开。 乔尔的视线望过去,就见江律宁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施施然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醒了?” 鸭舌帽下,男人的薄唇勾了勾,随后走到那把系着麻绳的椅子上,坐下,“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应该知道,是我江律宁打定的主意,可没有随随便便改变的说法。” 乔尔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更觉来气,不过没等她开口,便感觉到有一双小手,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幸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旁,小声说:“妈妈,就是这个叔叔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他是坏人。” 乔尔当然知道江律宁不怀好意。 但无论如何,大人之间的恩怨,她也不想把孩子给牵扯进来。 往前走了两步,将儿子护在身后,乔尔才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冲着我来,别为难孩子。” “你以为你还有得选?”男人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那张清俊的脸庞,一旦阴沉下来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狠戾而嗜血的感觉。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咬牙切齿,“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儿子,今天,我都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别怪我,乔乔,要怪就去怪江律声吧,他毁了我的一切,事到如今,我也一定要让他,以及他所在意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江律声毁了他的一切? 若不是他一直把江律声当成了假想敌,并因此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恐怕这辈子,从莉病历上的内容,以及江律宁身世的秘密,都不会被挖掘出来。 而他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是咎由自取,还能是什么? 乔尔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通往楼下的那扇小门,忽然再次被人推开。 低沉而熟悉的男声随之传来—— “是吗?如果我说,乔乔跟儿子,我都要活着带走呢?” n 【347】选一个,谁陪你活着 在背对江律声的角度里,江律宁脸上的表情一瞬就沉了下来。 没有人可以忍受,在被自己所痛恨的人剥夺了一切之后,还要忍受对方对自己的轻视跟不屑。 更何况,江律宁从来就是心胸狭窄的人。 他确实恨江律声。 从13岁那年,他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开始,这种恨意就再也不曾消弭过。 曾经的天之骄子,忽然就成了冒名顶替,而那个受人指指点点的私生子,却才是江家唯一的血脉。 江律宁忽然就觉得无比讽刺。 那些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环,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本来都该是属于江律声的啊。 可是怎么办? 他就是不想再还回去,并且,连同江律声现在所有的,他都想毁灭掉。 这种念头随着20年来他所积郁的恨意,一并涌上了大脑,江律宁再也忍不住,直接起身就走向乔尔,对准她的膝盖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江律宁没有手下留情。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乔尔一时不备,整个人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她原本所站的位置,就是靠近天台边缘的,不往后的时候还不要紧,这一退,脚下一个打滑,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朝天台外围倒去。 惊得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乔乔——”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律声迅速朝着天台边缘的方向冲了过去。 男人的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森冷的直线,眉峰堆得更紧。 只是在见到与乔尔的手腕捆绑在一起的那把椅子,不偏不倚卡在了铁架子的缝隙之间,正好阻挡了乔尔的下坠时,喉底才稍稍透出一口气来。 但紧绷的神色却不见丝毫松懈,嗓音更是沉冷,“阿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江律宁看着他一脸紧张到灰白的脸色,心情更是愉悦,“要不要让你再感受一次?” 说完,他对准幸幸的膝盖,如法炮制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幸幸的身子本就娇软,也不具备任何抵抗的能力,经他这样一踢,整个小身子顿时翻落到了天台之外,跟乔尔一样垂挂在了医院大楼的墙壁之上。 才4岁大的孩子,当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幸幸一时没忍住,哇哇两声就直接哭了出来。 “幸幸!” “儿子!” 这个举动,把乔尔跟江律声同时吓了一跳。 倒是乔尔还好,两条捆绑着他们手腕的绳子差不多长度,所以即使垂挂在半空,她还能知道儿子目前的状况。 可江律声的心态却有所不同。 哪怕乔尔跟儿子暂时都是安全的,但对于他来说,吊在下面的那两个,都是他的命了。 思索了不到片刻的工夫,江律声还是决定先缓住江律宁,“别动他们,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冲我来。”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片刻,江律宁已经坐到了天台边缘,卡住那两根绳子的地方。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剪刀,锋锐的刀刃沿着绳索轻轻拨弄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向江律声,“选一个吧,老婆跟儿子,你更希望是谁陪你继续活下去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底下乔尔的神经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个男人,他一定是疯了吧? 他……他竟然让江律声来亲自决定自己跟儿子的生死? 如果是换了以前,乔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幸幸。 可现在不同。 自己的肚子里,如今又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无论是幸幸,还是小腹里那颗尚未完全发芽的小种子,都是她跟江律声的骨肉。 无论舍弃谁,都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抬起眼眸望着天台上面色凝重的男人,而这一刻,江律声也正回望着她,眼波透出无尽的深情与疼惜。 只是这种气氛,很快就被江律宁给打破。 他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银白色的剪刀刀刃百无聊赖地划过那两道绳索,催促道,“很难抉择是吗?也对,一个是老婆,一个是孩子,都是自己身边再重要不过的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不如我来替你选好了,儿子才是自己的亲骨肉,至于女人嘛,哪怕丢了一个,也会有新的补上,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乔乔了,从这个楼顶掉下去,死相会很难看,不过你放心,整个过程,你一定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的。” 说着,锋锐的刀锋对准系着乔尔手腕的那根绳子,就要剪下去。 “等等——”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江律声终是出声制止。 大概是真的焦虑万分,男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却仍是沉声跟他周旋,“你不就是想折磨我吗?过来,要打要骂随你的便,这应该比欺负我的女人跟儿子,来得更为解气。” 江律宁没说话,但拿着剪刀的手却是暂时停下了动作。 江律声见此,干脆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脱,直接就扔在了地上,“14岁那年,你因为打碎了爸的一只古瓷花瓶挨了打,当时我就站在旁边,没有替你说过一句话,还有16岁的时候,你冷言拒绝了一个女同学的告白,还用言辞侮辱了人家,最后导致对方想要自杀,为了这件事,爸也打过你,当时我依旧没有帮你讲过半句好话,还有……” “够了!” 江律宁终是忍不住,咆哮着打断了他的话。 他直接从天台边缘起身,走近江律声的同时,重重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江律声虽然有所防备,可对方的力气亦是不小,哪怕他的身躯岿然不动,这一拳,也足以让他皱了皱眉心。 江律宁的第二拳很快就落了下来,骨骼碰撞的声音在两个男人的打斗间不断响起。 江律声都一一忍下。 他的目标是江律宁手里的那把剪刀,只要没了能够剪断绳索的东西,他就无法用乔尔跟幸幸的生命来威胁自己。 对面的江律宁正欣赏地看着江律声在自己的拳头下,痛苦又隐忍的表情,完全没有留意到别的。 等到第四拳即将狠狠落下去的时候。 n 【348】大结局 江律声忽然从他手里抽走了剪刀,并且灵活的一个闪躲,将这一拳给彻底躲了过去。 始料未及的变故,让江律宁的面色骤沉。 也是到了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所谓挨自己的打,不过就是江律声的一招苦肉计而已。 而他居然上了当。 江律宁当然不会甘心,见江律声似乎是有意把剪刀从顶楼扔下去,他连忙追了上去,与之厮打在一起。 两个男人都属于体格健壮的那种类型,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随即展开。 江律声一手握着剪刀,光用另一只手去应付江律宁,多少是有些勉强。 他一边打斗,一边后退,试图把“战场”移到天台边缘,以便他能够将剪刀彻底扔下去。 但这个目的很快被江律宁看穿。 趁着江律声不注意的片刻,他忽然伸手扳住了剪刀柄,并且用力将剪刀的刀刃对准了江律声,猛地朝他胸口就刺了过去。 江律声侧身往边上一闪,刚躲开了那一下,紧接着,江律宁就又调整方向重新朝他刺了过来。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置他于死地。 身体的平衡还没有恢复,江律声定了定神,眼看着锋锐的刀口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心脏,他只能顺势用手臂的力量推开了江律宁刺过来的力道。 混乱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律宁的力道太过难以掌控。 等江律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锋锐的剪刀已经直直地刺入了江律宁的胸膛之中。 殷红的血液在不断往外喷涌,将银色的利刃染得通红。 “你……你……”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可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气息根本难以平复下来,只能扶着胸口,不断地喘息着。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含恨地看着江律声。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想必……你也是一样吧?”好半晌,他才艰难地挤出了这些字眼,却是需要更长的休息时间,来稳定自己的呼吸。 江律声看着他,“你错了,我不讨厌你,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竞争对手,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永远都不可能太过亲近。” “呵,虚伪!”江律宁擦了擦嘴角的血,不以为然。 可讽刺之后,心底更多的感觉却是落寞。 无比无比的寂寥跟落寞。 因为他知道,江律声说的都是事实啊。 无论自己整出了多大的动静,除了救乔德鑫的那一回,江律声根本就不曾主动对自己采取过什么措施。 他花了半辈子时间当做竞争对手的人,到头来却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种感觉,原来比失败更加难受。 江律宁盯着天台下方的马路发了会儿呆,才有些遗憾地说,“这一次,就当是我输了吧,不过,我的结局,也不可能落到由你支配的地步。” “阿宁……”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瞬间袭来。 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江律宁已经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纵身朝着天台外面跳了下去。 “嘭——” 一声巨响。 十几层距离外的天台下方,江律宁的身躯正倒在了血泊之中,用这样直接而残忍的方式,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无关他生前到底做了多少恶事,江律声得承认—— 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在这样一整个复杂的故事里,谁又能说,江律宁不是一个受害者呢? 从江律宁跳楼的位置下来,江律声很快便将还垂挂在大楼墙壁上的乔尔跟幸幸拉了上来。 两人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 虽然不太严重,但细嫩的皮肤经过绳索以及墙面的摩擦,起了不少红痕,看着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乔乔,儿子……” 江律声将他们紧紧拥入怀中,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完满。 ** 虽然乔尔坚持说自己的伤口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还是毫无商量余地地被江律声扔进医院,从头到尾做了一个仔仔细细的检查。 经过检查,乔尔的那点皮外伤确实是不足为患。 只是医生接下来的那句话,却是把江律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当时的江律声正坐在贵宾室里喝着茶,那医生则站在他的对面,如实汇报着乔尔的检查结果:“……江太太的身体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就是肚子里的胎儿受了点惊吓,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江律声闻言,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掉在地上。 那医生有些不解地抓了抓头,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可江律声眼眸中的惊讶之情,却是未能有丝毫消弭,那种欣喜到不可思议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不断冲撞,刺激着男人的每一根神经。 以至于,他直接从医生手里夺过了乔尔的检查报告,又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信了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对此,乔尔是这么解释的—— “那个……其实我知道的比你早不了几分钟,在医院的洗手间里验完孕,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我就被江律宁给带走了。” 江律声当然不是有意责怪乔尔。 只是在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因为根本不知道幸幸的存在,而错过了孩子成长过程中的许多东西。 那么在第二个孩子到来的时候—— 所有他身为一个父亲,能做的,该做的,想做的,他都想一一去体验,去完成。 乔尔很快就体验到了国宝级的待遇。 平时那些基本的晾衣、洗碗这些家务,如今她连碰都碰不得,厨房就更是成了她的“禁地”。 就连出门去超市买点东西,或者在小区楼下散散步,江律声都必定会亲自陪在身边。 几天之后,乔尔便忍不住抱怨道,“江律声,你这是打算把我当国宝似的圈养起来,好好供着吗?” 江律声抿唇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在鄙夷她这个问题的技术含量。 可过后,他却从乔尔这句无意识的话中,琢磨出了另一件事。 这句话后的第二天早上,乔尔起床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一个亮闪闪的戒指。 心形而夺目的钻石,彰显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乔尔拍了拍脑门,这不就是自己生日的时候,江律声送给她的那个礼物吗? 她记得当时自己决意要去美国时,就把这个戒指连同那上面的项链一并放回了盒子里。 可这会儿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忽然戴在了她的手上? 对此,江律声的回答很简单,“昨天听你说起圈养,我才想起来,如今你已经是江太太了,手上怎么能少一个我给你设下的‘圈套’?” 乔尔,“……” 从“圈养”两个字,就能扯到“圈套”,这想象力也真是够够的。 还没等乔尔开口说些什么,江律声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经,看着她,忽然认真又温和地说,“乔乔,我们该举行婚礼了。” 他的求婚,没有浪漫的鲜花跟烛光晚餐,也没有烟花跟河边的孔明灯。 可就是这么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是让乔尔的心尖,在这一瞬间,无比悸动起来。 这男人的性格一向如此,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他想要的人,都会采取霸道而直接的方法来做。 乔尔曾经无比抵触过这种方式,但到了现在,她却一样迷恋得无法自拔。 ** 顾及到乔尔肚子里有了宝宝,江律声没太让她操心婚礼的事情。 大到选酒店、订礼服,小到决定喜帖的颜色跟样式,这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婚礼的规模可谓是隆重而浩大,几乎聚集了宁城一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 原本乔尔并不想搞得太过盛大,不过江律声却是不以为然:“你成为了我太太的这件事,公告天下我都觉得不够,请这么百来桌人,又算得了什么?” 乔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可细细想通了这话中的深意,却又觉得自己像是掉到了蜜罐子里那般,从唇角甜到了心坎里。 他不在意自己遭受过的那些苦难,也不在意自己曾未婚生子的事实。 对于他来说,能够拥有自己,恐怕就是这世上,最值得庆贺的事了。 而她,亦是如此。 ** 婚礼的当天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乔尔跟江律声又睡在了4年前,他们相遇的那间套房里。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昏暗一片的环境里,只有窗外荧白色的月光撒落下来,映衬在了大红色的喜被上。 乔尔躺在江律声的怀里,想起4年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忽然就没了睡意。 “在想什么?”她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男人。 自从她怀孕以来,江律声就养成了习惯,每晚都会等乔尔彻底睡着之后,他才会入睡。 黑暗中,江律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过她细嫩的手背。 然后才稍稍勾起了唇角,感叹道,“我在想,如果4年前,我早知道睡在我身边的人是你,那么当时,我一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正文完) n 【番外】茵缘终有时001 转眼到了10月,凉意袭人的秋天。 孟雯茵穿着一件单薄而宽大的毛衣,下身是一条同样单薄的牛仔裤,站在秋风萧瑟的院子里,多少是让她觉得有些冷。 所以一等把外面的衣服收进怀里,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屋子了。 “廖姨,我看外面湿气重,先把衣服收回来了!” “哟,雯茵,外面挺冷的吧,赶快进来——” 一名中年女子双手推着轮椅,连忙接过了孟雯茵手中的衣物,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这里是位于山脚下的疗养院,气温自然是要比市区低许多,但清新的空气和安宁的气氛,还是比较适合人休养居住的。 比如廖姨。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7、8年。 而这7、8年的时间里,孟雯茵亦是来看过她,不下百次。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是陆云熙的母亲,是她想要亲近的那个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像孟雯茵这样八卦的人,当然不会不清楚自己暗恋对象的身世背景。 据说,陆云熙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而廖姨的双腿,也是因为那次车祸,导致了残疾。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那一年,陆云熙7岁,正准备念小学一年级。 她无法想象,一个7岁的孩子要如何去接受这一切,并且慢慢承担起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只是知道,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年,陆云熙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清隽俊朗且沉默寡言的男人。 当时他是宁大法律系最优秀的学生,而孟雯茵的父亲孟志平,则是他最大的资助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孟志平才能拉得下这张老脸,请他来替自己不成器的女儿补习补习功课。 孟雯茵仍记得第一次见到陆云熙的场景。 当时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加牛仔长裤,泛白的球鞋透着几分陈旧的痕迹,却仍是无法阻挡自己一眼就沦陷其中。 往事在一幕幕地浮上脑海。 眼前,是廖姨膝盖上那两件宽大干净的衬衫,纯净无修饰的白色,毫无疑问是属于陆云熙的。 她目光怔怔地发着呆,那点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廖姨的那双眼睛? “雯茵啊,其实云熙他……” 刚想安慰两句,就被孟雯茵笑着打断,“廖姨,我没事的。” 自己暗恋陆云熙也有整整10年了,这期间什么大挫大折没受到过? 她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廖姨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姑娘,纡尊降贵地做了那么多,而自己的儿子却是那么个倔脾气,难免感到有些惋惜。 正想着,孟雯茵已经起身告辞,“好了,廖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你好好休息,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疗养院这边的地理位置确实是比较偏僻,路灯也比较少,要是天黑了开夜车,确实是不太方便。 思及此,廖姨没有留人。 只点了点头,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啦!” 从廖姨那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不少,天空被大片的乌云所遮挡,更是给人一种阴沉抑郁的感觉。 孟雯茵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到停车场,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孟雯茵一时不备,连忙用手遮了遮发顶。 可那么两只细小的手掌,哪里挡得住漫天大雨? 不到半分钟,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彻底打湿了,四周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不过停车场倒是离得不远了。 孟雯茵思忖片刻,一咬牙,干脆冒着雨直接朝车子的方向跑去。 在她并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侧,有辆黑色的丰田车就停在那里。 大雨弥漫,车窗玻璃外的视线全然被不断落下的雨珠给糊住,只有雨刮器仍在富有节奏地工作着。 一下,又一下。 而随着雨刮器的摆动,车窗外那道快速跑动的身影,也是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起来。 她的长发已被完全打湿,几缕贴着白皙的脸颊,垂落下来,又跟着跑动的节奏而上下跳跃。 分明是狼狈无比的样子,却又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不经意间,撩拨到了车子里那个男人的心。 就在这一刻,他敲击着方向盘的动作一顿,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 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阿成,打个电话问一下吴总,景微轩那栋别墅他还有没有兴趣。” 电话那头的阿成怔了怔,似乎是有些不解,“陆律师,你要卖了那栋别墅?” 印象中,陆律师除了按时支付蒙山疗养院的高额费用之外,并没有太大开销,而他在律所每个月的收入也有好几十万,足够应付日常的生活开销。 可突然要卖别墅这事…… 不料,陆云熙只是淡淡地“嗯”了声,而后轻启薄唇,说了两个阿成并不是很能理解的字眼,“还债。” ——还债? 陆云熙,竟然也会欠别人的钱? ** 被瓢泼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再加上车里的冷空调一吹。 即使一回到公寓就洗了个热水澡,孟雯茵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阿嚏,阿嚏——” 抽了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擦鼻涕,又喝了两口热水,孟雯茵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可昏昏沉沉的脑袋却仍是提不起任何精神来。 她觉得自己需要睡一觉,但一想到明天的早会资料还没准备,只能强打起精神,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郑助理,我办公桌上有几份三季度的盈利报表,你替我拿到公寓来,顺便,再帮我买点,买点……” 高度疲劳而不适的大脑,还没想好是该让郑助理买点药,还是买点饭的时候,孟雯茵再也撑不住,捏着手机的力道一松,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她隐约听到门外的铃声时,才拧了拧眉头从床上爬起来。 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距离自己睡下似乎还不到10分钟的样子。 郑助理的动作,也太快了一点吧? ncu0 【番外】茵缘终有时002 孟雯茵平时都是跟父母一起住在孟家别墅的,而此刻她所在的这间公寓,也是为了方便上下班而新买不久的。 除了郑助理跟总经办的秘书来送过几次文件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吧? 没好意思让郑助理在外多等,孟雯茵连忙翻身下床,又穿上了拖鞋,朝着门外喊了一句“来了来了”,便匆匆往门口方向奔了过去。 身上的睡衣还来不及换,不过考虑到郑助理是一个40多岁的女性,心里的顾虑也就片刻打消了。 等孟雯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门口,又飞快地打开房门时,含在唇边的“郑助理”三个字,却因为看清了门口处站着的高大人影,而生生顿了下来。 连同脸上笑着的表情,也在一瞬僵住。 擦,她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公寓门口,见到陆云熙的身影? 橙色的廊灯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就立在那里,投射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了孟雯茵娇小的身躯。 他身上是一如既往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简单而干净,清俊的脸上表情亦是寡淡。 只有那双眼睛,深邃之中透着几分疑惑,却是一动不动,落在孟雯茵身上的。 也就是这个完全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举动,才更是让孟雯茵觉得,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应该是梦境。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妈呀,难道我已经走火入魔到,连做梦都梦到小陆老师上门来找我了?” 孟雯茵张着嘴,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惊讶掩饰不住。 陆云熙抿着薄唇,在这种气氛略显怪异的对视里,他率先开了口,“不走火入魔的时候,你都梦见我些什么?” 那种清冷而淡漠的嗓音,沉静之中又带点严肃的神情…… 孟雯茵双腿一抖,吓得直接就弹到了门边。 要是她脑子没烧坏的话,眼前这个,也许,好像,大概——就是陆云熙本尊啊! 可小陆老师,竟然会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 什么情况?! 她脸上怔忪的表情太过明显,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那么愣愣地立在门框前,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是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穿了一套连体的卡通睡衣,一头乌发显得有些蓬松而凌乱,脸颊两侧红扑扑的。 说不上是淋了雨,还是见了他的缘故。 他曾在孟雯茵脸上见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表情,带着少女特有的羞赧跟娇媚,仿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只是唯有这一次,当他彻底放下心里的枷锁,试图迈出这一步时,才深深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种抑制不住的心跳。 陆云熙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很快又移开视线,出声提醒她,“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哦哦……” 孟雯茵反应过来,这才往边上退了退,“请、请进来吧!” 说完,视线正好转到客厅沙发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上,松懈下一半的神经顿时又懊恼得紧绷了起来。 妈蛋。 什么鬼运气。 好不容易小陆老师来一趟自己的公寓,她竟然还把两天未洗的脏衣服堆在了沙发上。 孟雯茵简直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己得了! 她从小过的就是千金小姐的生活,哪里会自己动手做什么家务洗什么衣服? 哪怕是搬到了外面的公寓,也是请钟点工定期来打扫的。 不过她比较倒霉就是了。 小陆老师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在她家最乱的时候来,这不是老天爷故意跟她开玩笑呢吗? 没法子,孟雯茵只能抱歉而尴尬地冲陆云熙笑了笑,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沙发上的脏衣服抱成一团,直接丢进了最近的卧室里,又飞速关上了门。 正准备去厨房倒一杯水,陆云熙却忽然出声制止了她,“不用忙了,我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有事要跟她说? 孟雯茵心脏咚咚跳了两下,按照惯例来说,一般小陆老师神情这么严肃的时候,讲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兴师问罪的概率居多。 她心里暗叫不妙,只能先坦白从宽,“……是不是,你不喜欢我去看望廖姨啊?” 脑子里搜肠刮肚了半天,她近来做的能让陆云熙觉得不高兴的,恐怕也就这么件事了。 不料,陆云熙却否认,“不是。” 这个回答让孟雯茵疑惑地拧起了一双秀眉。 但她很快想到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是知道我收买敏敏姐,让她把你每天的行程表透露给我的事了?” 孟雯茵口中的“敏敏姐”,是陆云熙所在律师事务所里的一个职员,负责安排律所里所有律师行程跟工作的。 因为孟雯茵以前常常会寻着各种由头去看望陆云熙的关系,才慢慢跟她熟识起来,并且发展成了自己的小间谍。 当然,打探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正触及到陆云熙底线的事情,哪怕借孟雯茵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 不过这个回答,还真是让陆云熙心底一阵诧异。 这丫头,竟然还收买了他律所的员工,来打探自己每天的行程? 陆云熙当然不会喜欢这种被人“视奸”的感觉,只是一想到自己来此的正事,还是暂时将这种抵触的感觉压了下去。 “雯茵,其实我……” 唇齿边的字句才说了个开头,门口处忽然传来的一阵动静,很快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本就站在客厅的位置,循声望过去,就见宋聿炀正好推门而入,骤然见到屋里这两个人站在一处,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先往孟雯茵那套略显宽大的睡衣上扫了一眼,略有不悦地蹙了下眉。 而后才转到陆云熙的身上。 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勾了勾唇,“云熙,这回她该不会是用什么官司当做借口,把你给骗上门的吧?” ncu: 【番外】茵缘终有时003 过去十年里,孟雯茵为了见陆云熙一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干过? 装病装偶遇之类的,都已经是见怪不怪的小儿科了,所以在听到“用什么官司当借口,把他骗上门”的话之后。 孟雯茵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咦,这么好的理由我怎么没想到? 而后才是觉得冤枉无比。 要知道,这一次可是小陆老师亲自找上门来,还说有话要跟她讲的,这个宋聿炀,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不过,想到自己以前追求陆云熙时那些丧心病狂的举动,孟雯茵还是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原谅他了。 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陆云熙却是忽然先她一步,蹙眉问道,“聿炀,你怎么会来这儿?” “还不是怕你被这丫头给吃了,赶着上来救你脱离苦海。” 宋聿炀淡淡勾了下唇,在见到孟雯茵对他没好气地吐了吐舌头之后,深邃的眼眸闪过一瞬类似宠溺的眼神。 但又很快恢复正经,“看到你车停在楼下了,正好下午开会你没在,阿声让我通知你尽快处理好法律合同的事情,所以,上来通知你一声。” 说起他们这位共同的好友兼老板,最近真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如愿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是儿女成双不说,在生意场上更是所向披靡,一连收购了两个不错的公司。 而自从庄嘉伟一案之后,陆云熙便担任了晶盛集团的法律顾问,那些收购方面的法律文书跟合同,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对此,陆云熙倒是没有想太多。 只是见孟雯茵仍是有些拘束地立在一旁,那双晶亮的眸子略带疑惑,在他们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男人的眸光,亦是跟着深了深。 权衡片刻之后,他才说,“我会联系江总。” 而后,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孟雯茵,抿起的薄唇似乎是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但最后,他只说了句“早点休息”,就转身离开了孟雯茵的公寓。 高大的背影随着公寓大门的闭合而彻底消失,但孟雯茵却是久久未能从那种巨大的震惊中缓释过来。 刚才……小陆老师都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好像是叮嘱自己要好好休息。 ……他、他竟然叮嘱自己要好好休息?! 虽说这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可对于一个被虐了整整10年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吗? 该不会,是小陆老师忽然受了什么刺激吧? 也许是被其他的什么女人给甩了,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跟慰藉? 不应该啊。 要是真有女人接近小陆老师的话,敏敏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 那除此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可能性吗? 这个时候,孟雯茵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小陆老师是因为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觉得他是突然转性对自己有意思。 毕竟整整10年的黑历史,哪有那么容易从一个人的脑海里彻底抹掉? 可越是这样,孟雯茵才越是摸不着头脑啊…… 正想得头疼,耳畔响亮又突兀的“啪”一声,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 孟雯茵循声回头,就见宋聿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侧,打过响指的右手自然而随意地落回了西裤口袋,他才往自己脸上看了一眼。 淡笑的表情里不乏一丝鄙夷,“把你的眼珠子收一收,口水擦一擦,就你发呆的这会儿工夫,已经够他把车开出宁城了。” 孟雯茵这才愣愣地将视线从门口处收回,听出宋聿炀话里的嘲笑跟奚落,顿时没了好气。 没准备搭理这个扫兴的家伙,孟雯茵对着他哼哼了声,扭头就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只是才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又很快停下,拧着眉头看宋聿炀,“不对啊……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这房子她买了不到一个礼拜,连自己的好闺蜜乔尔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呢。 刚才小陆老师找上门来,她就已经觉得很神奇了,难道宋聿炀还能仅凭楼下停着陆云熙的车子,就准确地掐算出自己住在几幢几层几零几? 宋聿炀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抬腿绕过了面前的孟雯茵,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这才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答反问道,“不是你自己打电话叫我来的?” “我?” 这回轮到孟雯茵惊呆了,“你开什么玩笑,我没事儿给你打电话干嘛?今天一整天下来,我好像就打过一个电话,不过不是给你,而是给郑助……” 郑助理的“理”字还未落下,孟雯茵却忽然收了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通讯录里标记的“姓宋的”,好像就是排在“郑助理”的前面一位。 而在刚才整个的通话过程当中,对方确实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太符合郑助理平时的说话习惯。 该不会…… 是她按错了通讯录,不小心把电话打到宋聿炀那儿去了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大脑的时候,孟雯茵完全就是懵逼而懊恼的状态。 甚至连自己在电话里,到底有没有向所谓的“郑助理”提到过这间公寓的门牌号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手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砸了一下,等到孟雯茵下意识地低头接住,才发现宋聿炀朝自己扔过来的,是一袋子感冒药,还有她平时最爱吃的某家餐厅的小笼包。 宋聿炀知道她的口味跟喜欢并不奇怪,毕竟他们也算是从小认识的关系了。 可如果说,小陆老师是在她睡着后的10分钟之内赶来的话,宋聿炀到达这里的时间,比他也晚不了5分钟。 而晶盛大厦离这里少说也要10几分钟的车程,再算上买东西的时间—— 几乎是一挂下电话,他就直奔这里而来了。 “你……特地给我买的?” 孟雯茵不禁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连看着宋聿炀的眼神,也不似平时那般嘻嘻哈哈的,而是多了一丝受宠若惊后的讶异跟不适应。 【番外】茵缘终有时004 说起来,宋孟两家也算得上世交了。 所以在孟雯茵还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去过宋家,也因此认识了宋聿炀。 可这个男人,从来都只有欺负她的份,什么时候还对她做出过如此关切的举动? 孟雯茵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宋聿炀的那年,她好像才5岁,就跟现在的幸幸差不多大,细细的软发被剪成了一个蘑菇头的形状,挂下的刘海正好搁在长长的睫毛之上。 从以前留下的照片来判断,自己小时候应该还是挺软萌可爱的吧。 因为大人们有事要去书房详谈,等到了宋家之后,宋父宋母便叮嘱宋聿炀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 当时的宋聿炀已经14岁,过高的个头,让孟雯茵需要用仰望的角度,才能看清他的脸。 说实话,自己当时对宋聿炀的第一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毕竟颜控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可宋聿炀对自己的态度却并不友好。 14岁的少年,正是最叛逆也最不爱受约束的时候,哪里愿意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一起玩? 所以对于父母的嘱咐,他也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把孟雯茵独自扔在了自己家的花园里之后,他便跟熟识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出去打篮球了。 以为这么安全的地方,肯定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可他万万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宋家的花园里还养了一只边境牧羊犬,虽然还只是几个月大的小狗,但活泼好动又爱往人身上扑,足以把孟雯茵吓得哇哇大哭。 等宋聿炀打完一场球回来的时候,花园里的孟雯茵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 纯白的小棉袄上全是泥渍,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儿,亦是布满了灰尘跟泪痕。 那只小狗还非常无辜地趴在她旁边,时不时地“汪汪”两声以示亲近,结果却只能适得其反地让孟雯茵哭得更凶了。 毫无意外,宋聿炀也因此挨了宋父的一顿胖揍。 两人之间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20年过去,也许当时被狗追,或者挨了打的那种怨气早已消弭,但这种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却无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所以当宋聿炀突然一反常态,替自己又是买药又是买小笼包的时候,孟雯茵还真是难以适应。 手里的小笼包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隔着保温的包装盒正不断地传递到自己的掌心。 孟雯茵也不跟他客气,一个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到了这会儿早就饿坏了,她直接拆了包装盒,毫无形象地就这么吃了起来。 等到胃里被暖暖的食物填充,孟雯茵才觉得好受一些。 转眼又想到什么,贼兮兮地往沙发上凑了去去,“喂,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想求我办点什么事啊,说来听听嘛,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说不定可以破格恩准呢!” 闻言,宋聿炀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什么时候还能帮上我的忙了?” 孟雯茵,“……” 这男人,不损自己两句是吃不下饭还是睡不着觉怎么?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要说以宋聿炀的能力,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帮忙的地方。 除非是介绍对象。 可自己身边玩得比较好的女性朋友,也就乔尔这一个了,可人家不仅是宋聿炀顶头上司的太太,同时还是两个孩子的妈。 再想想,宋聿炀好像也不是个这么爱自虐的人。 孟雯茵没死心,夹着一个小笼包到嘴里嚼了嚼,又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又是给我买药又是给我买小笼包的,总不会是暗恋我吧?” 这类开玩笑的话,她不会在陆云熙面前提起,但宋聿炀这里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毕竟,比起陆云熙来,她觉得自己跟宋聿炀在一起的概率应该会更低。 只是出乎意料,这一次,宋聿炀却没再像之前那样用一句话堵死她。 而是稍稍低头凑近了她,用那种清冷却又认真的口吻问道,“你觉得呢?” 男人的眼眸深邃而狭长,当他收敛起周身那股玩世不恭的气场,半眯起眼睛凝视着别人时,太容易让人一眼就沦陷进去。 孟雯茵的心尖忽然微微颤动了两下。 即使结了那么多年的“仇”,她也从来不否认,面前的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出色。 不似江律声身上那种深沉冰冷到给人距离感的气场,宋聿炀则显得更为鲜活,勾唇一笑时所透出的那种邪肆魅惑,不知撩拨过多少颗女人的心。 可孟雯茵从来都不知道,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原来更能勾魂摄魄。 四目相对间,客厅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转变。 孟雯茵白皙光洁的脸蛋上,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抹微微的红晕,亮晶晶的双眸瞪得很大,却是怔愣到一眨都不敢眨。 宋聿炀的眸色一沉,喉结也跟着滑动了两下。 在意识即将无法控制,自己朝着她靠过去的举动时,宋聿炀终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轻咳了两声来掩盖脸颊上的不自然,男人很快就恢复了那种慵懒散漫的调调,“要知道,你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到我这里来的,万一你真出了点什么事,我可就顺理成章变成第一嫌疑人了,难道这不比送两盒小笼包麻烦?”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感冒的?”话音刚落,孟雯茵的下一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 只是一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她在确定宋聿炀是否关心自己的嫌疑,不过上天鉴证,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只是一时被那张皮囊给诱惑到了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孟雯茵刚在心里发完毒誓,就见宋聿炀笑了笑,眼眸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因为你说话的声音太难听了。” 孟雯茵,“……” 果然,以他们这种结怨多年的关系,正常说话的数量永远不可能超过三句。 还是专心吃她的小笼包。 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 【番外】茵缘终有时005 这场架,最终还是没能吵成。 因为在吃完感冒药之后的不久,孟雯茵很快就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她的睡相并不好,穿着卡通睡衣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乌黑的长发沿着沙发扶手有些散乱地垂落下来,几缕落在她白皙的锁骨处,而后又没入了那件毛茸茸的睡衣领口中。 墨黑衬着雪白,即使是最为朴素的两种颜色,依旧给男人的视觉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宋聿炀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两下,深沉的目光在那件略显宽大的睡衣领口处定格了许久,才蹙起眉头收了回来。 也真是稀了奇了。 活到34岁的年纪,宋聿炀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多会克制的人,当然,成熟优秀如他,多的是女人趋之若鹜,也不需要他去克制压抑些什么。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流窜出的蠢蠢欲动,在不断冲撞着他的理智。 甚至,在这一刻,他竟无端端生出了一种疯狂想要吻她的情愫。 菲薄的唇瓣呵着热气,一点一点朝着孟雯茵的睡颜靠近过去,直到四片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 他终是猛然回过神来,在一瞬挺直脊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室外的暴雨带着些许凉意,从窗户边缘丝丝渗透进来,宋聿炀的额头却是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沙发上,孟雯茵依旧保持着蜷缩在一起的睡姿,安然的睡颜沉静不动,完全不知自己的初吻差点被人偷走的事情。 只是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让她不舒服地拧起了细眉,扭动身体找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很快,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聿炀低头看着她豪迈不羁的翻身动作,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他干脆伸手过去,直接将孟雯茵睡衣的拉链往上一扯,这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了卧室床上。 ** 从孟雯茵公寓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雨势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雨滴不断打在车窗玻璃上,更是让外面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等宋聿炀回到自己所住的公寓楼下时,右手边的停车区忽然有灯闪了两下,伴随着刺耳的喇叭声,一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逆光望过去,就见黑色的丰田车里,陆云熙已经打开车门朝他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衣物很是干净整洁,除了踩水走来时溅起的些许水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沾湿的地方,想必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不少时间。 宋聿炀微蹙了蹙眉,随即双手抄兜迎了上去,勾唇调侃道,“非工作的时间,能不能别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来晃荡去的?要不然,我会有一种即将被官司缠身的不良预感。” 对于宋聿炀的玩笑,陆云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接茬。 只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就说,“有点事找你。” 陆云熙的神情很是严肃认真,这让宋聿炀脸上的笑意也很快沉凝了下来。 “是关于雯茵的吧。”他的语气很淡,用的却是极为肯定的口吻。 陆云熙的脸色一僵,多少是有些被人看穿想法的窘迫感,只是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否认,“是,我决定跟她在一起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宋聿炀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他了解陆云熙。 若是他真的铁了心要拒绝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因为对方一个蹩脚的谎言而眼巴巴地凑上去,更不可能在对方多次表明了心意之后,还惹人生疑地跑到人家的家里去。 只有那个傻丫头,才看不出来他这种深沉的心思罢了。 “这话你不该找我来说。”宋聿炀举着伞,透过雨幕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的眸光如同是凉夜里的雨水一般,不带多少温度,但心头却莫名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浮躁情绪。 定了定神,他才恢复了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丫头不是花痴了你那么多年吗?别说是你想跟她谈恋爱,哪怕只是对她笑一笑,估计都够她乐呵上好几天了,总不至于,这种难度的,你都要来找我取取经吧?” “聿炀——” 话音才落,陆云熙忽然蹙眉打断了他,反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 “你喜欢雯茵,不是吗?” 依旧是淡然而笃信的肯定句,这一次,却是让宋聿炀的脸色忽然变了变。 紧蹙的眉头似乎是因为震惊跟疑惑,半晌都没有舒展开来,也正是这个反应,更让陆云熙肯定了心中所想。 他的眼睛不瞎。 如果说宋聿炀之前对孟雯茵的照顾,是出于两家的世交关系。 那么当他拎着药品跟食物,出现在恰好感冒生病的孟雯茵的公寓里,并且用法律合同为理由,阻止了自己向孟雯茵表明心意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得明朗而清晰了。 当然,对于这个认识了10几年的朋友,他还是很重视的,挑明一切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在他面前宣示自己的主导权。 所以不等宋聿炀开口,陆云熙先行解释了一句,“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因为雯茵的事情,而造成你我之间的任何矛盾或者误解,有关我对雯茵的感觉,说起来其实很复杂,但我并没有任何要玩弄她感情的意思,只是你……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不介意跟你公平竞争。” 出乎意料的是,宋聿炀对于这个提议,拒绝得很是干脆。 “没兴趣。” 傲娇又别扭的男人,当然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喜欢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女人。 更何况,陆云熙才是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又有什么立场跟理由,去参与这么一场毫无胜算的竞争? “你觉得那丫头哪一点符合我的审美我的品位了?”宋聿炀挑着眉头,感慨地啧啧两声,“虽说大鱼大肉吃多了腻味,但比起干扁四季豆来,我更愿意腻死在大鱼大肉里。” 说完,他拍了拍陆云熙的肩膀,转身就朝着公寓楼方向走了过去。 lhtn 【番外】茵缘终有时006 “阿嚏,阿嚏……” 孟雯茵一连对着窗户外面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塞的感觉才稍稍缓释了一些。 伸手要去抽办公桌上的纸巾时,才发现纸巾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脚边的垃圾桶,正被擦过鼻涕的纸巾塞得满满当当。 孟雯茵翻了两下抽屉,没找到任何备用的。 眼见鼻塞似乎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她连忙叫了总经办的秘书入内,吩咐道,“苏秘书,去物资办那里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纸巾,有的话就帮我领几盒过来,没有就赶紧去超市买几……阿嚏阿嚏阿嚏!” 话音未落,又是连续的三个喷嚏,打得孟雯茵整个人都懵了懵。 苏秘书捂着手咯咯笑了两声,忍不住打趣她,“孟总,看你都打一早上喷嚏了,该不是有人在想你吧?” 孟雯茵跟总经办那些个小秘书的年纪其实差不多,再加上性格比较活泼开朗,也没什么上级的架子,所以私底下跟她们的关系都不错。 “想你个大头鬼!”孟雯茵耷拉着一张因为感冒而气色不佳的小脸,噘着嘴跟苏秘书抱怨道,“我这是货真价实的感冒好不好?” 若是早知道自己冲进雨里的下场是感冒,昨天她一定会在廖姨那里多待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的。 现在好了吧? 把自己搞生病了不说,还让小陆老师亲自登门来兴师问罪。 一想到陆云熙昨天来找她的事,孟雯茵的脸色很快就沉静了下来,她拧着眉头,一手托着腮,因为感冒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怎么都想不通陆云熙的来意。 新公寓的住址,他应该是无处可知的。 可他竟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家里来? 孟雯茵想了又想,唯一能让他知道自己住址的途径,好像也只有从疗养院一路跟着自己回来了吧? 可昨天在家的时候,当她问到,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去看望廖姨,他才特地跑来说明时—— 陆云熙却否认了。 本就没法绕弯的思维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里,孟雯茵就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不管怎么说,以她整整10年的挫败经验来看:陆云熙之所以来找自己,绝无好事就对了! “跟你开玩笑呢!” 苏秘书哪会真听不出来她的喷嚏是感冒所致? 又笑了笑,这才恢复正色,对她表示了关心跟问候,“孟总,那你吃药了没?我那儿还有两盒感冒药,要不我先给你拿过来?” “不用不用!”孟雯茵连忙摆摆手。 昨天傍晚宋聿炀买的药还剩大半,不过感冒就是这样,无论吃不吃药,鼻塞跟咳嗽的流程总得走上一遍。 只是快慢的问题而已。 她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药盒,朝苏秘书晃了晃,“药我有,你赶紧去帮我整点餐巾纸回来就行!” “好的,孟总。” 苏秘书点了点头,很快转身出去了。 等待的时间里,孟雯茵才想起自己忙忙碌碌了一早上,倒忘了吃药这回事。 茶水间就在她办公室的隔壁,孟雯茵拿着自己的水杯接了水,正准备回办公室吃药时,忽然听见走廊前面传来一声兴奋无比的尖叫声。 “啊啊啊……刚才那个男人真的好帅,好帅有木有!” “嘘——你小声一点,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不就是一个男人,至于那么激动吗?” “你个已婚妇女不懂我们单身狗的悲哀,妈蛋我后悔了,刚才我应该直接跑上去扑倒他!” 另一个似乎是无语了好几秒,才说,“帅是蛮帅的啦,不过你就不能淡定点么?孟总就在这一层呢,万一你的奔放举动把人给吓跑了,小心她扣光你的工资!” “为了美男我愿意千金散尽。” …… 一段对话随着那两人进入电梯而戛然终止。 孟雯茵端着水杯听了半天,才隐约听出,刚才那两名女职员似乎是在公司里遇到了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美男子。 虽然,她实在是不记得公司的员工档案里是否真的有这么个人,不过热衷于帅哥是女人的天性嘛,她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因此扣光人家的工资。 底下的那些职员,未免也把她想得太严厉了吧? 这么想着,孟雯茵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转身欲回办公室时,视线内忽然出现的高大人影,让她一瞬顿住了脚步。 与昨天相比,陆云熙今天的装扮似乎是更为正式而庄重。 他就站在离自己一尺的距离之外,黑色修身的西装将他挺拔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男人的一只手随意地落在西裤口袋里,一举一动尽显成熟内敛的气质。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已经探出了好几颗脑袋,正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最佳观赏位置,有几个甚至还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陆云熙的侧脸。 难不成,刚才那两个女职员讨论的绝色美男,就是陆云熙? 想起自己过去也曾有过如此花痴的行为,孟雯茵多少是觉得有些尴尬,但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小陆老师,你怎么来了?” “昨天没讲完的话,打算跟你说完整。”陆云熙脸上的表情很淡,同样淡然的嗓音,亦是听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来。 正因为如此,孟雯茵才更是觉得心里没底。 小陆老师,该不会是来找她秋后算总账的吧? 昨天因为宋聿炀的出现而被忽然打断,孟雯茵本以为逃过了一劫,可没想到小陆老师连算个账都如此锲而不舍…… 想归想,孟雯茵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那先去我办公室再说吧。” 至少不能让她的员工,知道她倒追10年遭人拒绝,最后还要被对方找上门训话的人间惨剧啊啊啊! 打定主意之后,孟雯茵很快带着陆云熙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一路上,她可没少在心里打腹稿,想要彻底为自己开脱辩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毕竟自己年幼无知的那些年里,确实干过不少荒唐事儿。 甚至,有些到现在还在继续着。 所以孟雯茵更是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可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狂风暴雨般的指责,而是陆云熙轻描淡写的一句,“10年前你说想跟我在一起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lhtn 【番外】茵缘终有时007 “什么?”孟雯茵愣了愣,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陆云熙亦是没有很快接话,而是忽然举步朝她走了过来,男人的个头很高,站定在孟雯茵的面前时,身躯正好是遮挡住了窗外照射进来的太阳光线。 他看着她。 极为深沉而认真的眼神。 像是给了她足够充裕的准备时间,陆云熙才沉吟了一下,用同样认真的口吻一字一句对她说,“如果我告诉你,对于你10年前的提议,我要重新考虑,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如果我说,对于你10年前的提议,我要重新考虑,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 那种清冷而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划过时,竟让孟雯茵的呼吸有过一瞬停滞的感觉。 一双晶亮的杏眼更是瞪得老大,好半晌都没能从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 小陆老师的意思,好像是打算跟她交往。 可…… 怎么可能啊? 陆云熙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吗? 不仅不喜欢,对于她那些幼稚且显得死缠烂打的招数,他应该感到极为困惑跟反感才对吧? “小……小陆老师,你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人要求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表白啊?”孟雯茵嘴角抽了抽,说出了冒上自己脑子的第一想法。 她的声音很轻,大概是因为被巨大的惊愕占据了脑海的关系,嗓音都有些哑哑的,透着一丝明显的不可置信。? 陆云熙的眉峰忽而一沉,“嗯,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见小陆老师似乎是有些曲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孟雯茵连忙摆了摆手否认。 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从14岁那年,第一次在自己家门口见到陆云熙时,她就被那个穿着白衬衣加牛仔裤的大男孩儿给彻底俘获了芳心。 感觉这种东西其实很奇怪。 孟雯茵并不否认,在懵懂的十四、五岁的年纪,最初吸引她的只是那张清隽寡淡的俊脸,就如同人都会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一样,陆云熙就是那道合了她胃口的菜。 她没有想过这种令人蠢蠢欲动的感觉,到底算不算是头脑发热。 可随着两人之间的接触越发深入,她才真正体会到:这个男人的魅力不仅仅在于那副俊俏好看的皮囊。 不同于孟雯茵所认识的其他男孩子。 陆云熙的性格,安然之中又带着几分沉静,他没有优渥的家世,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父母,但他却从不羡慕那些天生就拥有这一切的人,只是按照自己的步伐跟节奏,脚踏实地去做该做的努力,取得自己该得的报酬。 也正是这种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为人跟处事,才更是让孟雯茵觉得无地自容。 她从不觉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裕优渥的家庭,就是什么高人一等的事情,相反的,对于那些仗着家境优越就不去努力的人,她反而还嗤之以鼻。 所以那么多年以来,即使她自己从不曾意识到,但每当面对陆云熙的时候,她都会本能地表现出一种浅浅的自卑感来。 以至于,在被陆云熙虐了那么多年之后,一下子翻身农奴把歌唱,她除了难以置信之外,还是难以置信。 “那个,小陆老师……” 孟雯茵轻咬了一下唇瓣,虽然打心底里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境,但该表明的立场,她还是想表达清楚。 支支吾吾了两下,才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陆云熙,“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一下子转变得太快了,我有点适应不过来,所以……” 她忽然脑袋一个激灵,“你该不会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然后从此再也不来缠着你吧?” 一劳永逸,想想还真是陆云熙惯有的风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完全没有必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啊!”孟雯茵拧着一双秀气的眉,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给小陆老师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 她的表情有些懊恼,但仍是拍着胸脯跟陆云熙保证道,“小陆老师,我知道以前我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嘛,也不怎么懂事,但是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一时冲动做那些事了,如果你真的很反感的话,敏敏姐那边我也……” 这一次,话还未说完的时候,就被陆云熙干脆利落地打断了,男人浓黑的长眉轻蹙起,实在是听不下去孟雯茵的话了,反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这么没有气度的男人?” 孟雯茵愣住。 就算她并不了解陆云熙内心的想法,可对一个男人爱慕了那么多年,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一点,孟雯茵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被巨大的惊愕给吓懵的理智,在逐渐恢复,心里也似乎慢慢消化了小陆老师要跟自己在一起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在过去的10年中,他都是对自己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来个180度的大转弯? 这个问题,孟雯茵没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 总不能非得逼陆云熙亲口承认,他其实是很喜欢自己的吧? 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两个人之间那种状态的突然改变,总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就这么站在原地,尴尬而僵硬地移开视线。 陆云熙大概也意识过来,自己今天的这番表白确实是有些突兀。 “sorry,吓倒你了?” 他的嗓音很是温柔,配合上那种清浅淡然的笑容,说不出的精致迷人,“你没必要很快回答我,或者,我们先试着接触接触,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天——孟雯茵简直要疯了! 她心心念念了不下10年的小陆老师,竟然在跟她表白? 如果不是碍于形象问题,孟雯茵真想狠狠地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看看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为……为什么?”没忍住,她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只是因为太过难以置信,嗓音都有点颤颤巍巍的。 陆云熙笑了笑,眼眸间却透着无比的宠溺跟深邃,他说,“雯茵,你追着我跑了整整10年,现在也是时候,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番外】茵缘终有时008 孟雯茵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吧? 要不然,小陆老师怎么会毫无预兆地过来跟她表白,并且,还说要在这间办公室里等她下班,然后一起去吃午餐。网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交叠双腿坐在沙发上,正优雅翻阅着杂志的人,又的的确确是陆云熙,不管她闭多少次眼睛都不曾消失。 孟雯茵双手托着腮,支在大班桌上,双眸虽然还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可脑子里却是完全没了继续处理工作的心思。 趁着男人正专注在杂志内容上的时候,她赶紧把刚才想做,却没好意思做的事情给办了。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之后,被掐处剧烈的疼痛很快袭来。 疼得孟雯茵龇牙咧嘴地拧起了眉,但心里却又跟乐开了花儿似的。 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她忍不住暗暗笑了两声,但一想到陆云熙还在边上,又赶紧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那种甜蜜又兴奋的心情。 反正也看不下去报表了,孟雯茵干脆拿出手机,在第一时间跟自己的好姐妹分享了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微信那头的乔尔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还比较委婉地回了一句,【雯茵,你最近该不会是心情不好,或者受了刺激什么的吧?】 孟雯茵,“……” 乔乔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心情受挫从而得了什么幻想症吧? 不过想想也是。 连她自己都是愣了好久,才勉强消化过来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又何况是仅听了自己一面之词的乔尔呢? 孟雯茵也不气恼,纤细的手指在鼠标垫上点了几下,很快弯着唇角拿起手机,对准陆云熙的侧影拍了一张照片。 当然,这个举动也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甚至在拍照之前,孟雯茵还极有先见之明地关闭了闪光灯跟声音,要是被小陆老师撞见自己如此丢脸的行为,那就不好了。 尽管在陆云熙的心里,她好像也没啥脸可以丢了。 ** 彼时,微信那端的乔尔正忙着给女儿冲奶粉。 骤然见到手机里陆云熙侧影的照片时,惊得手里的动作一滞,连捏着的奶粉勺子也跟着微微抖了一下,奶白色的粉末顿时撒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江律声听见厨房里的动静,立即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乔尔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呢。 就见男人怀里的小肉团子闻声转过脸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地面上撒落的奶粉,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乔尔,“……” 才几个月大的奶娃娃,对自己的口粮还真是看得紧。 江律声一见女儿哭了,顿时心疼得蹙起了浓眉,拍着小家伙的背轻柔安抚道,“宝宝不哭,爸爸等会儿给你买一箱的奶粉补偿你好不好?” 自从江萌小盆友出生之后,家里就同时请了三个专门照顾孩子的佣人,不过江律声这个当爸爸的,在照顾孩子方面显然更愿意亲力亲为。 哄起女儿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乔尔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甚至还因为江律声当起奶爸来的称职行为,而感到挺欣慰的。 再一想到刚才从雯茵处收到的照片,脸上的喜悦之情才稍稍褪去一些,忍不住向他问道,“老公,你最近见没见到过陆律师?” 陆云熙虽然是晶盛集团的法律顾问,不过平时没有事情需要处理的时候,他也有律所的其他事务需要处理,未必会每天准时出现在晶盛的办公室里。 所以乔尔并没有把握,江律声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果然,在她问完这句话之后,江律声的眉峰微蹙了一下,疑惑道,“嗯?” 雯茵喜欢陆云熙的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乔尔思忖了片刻,还是选择把手机里雯茵发来的消息跟照片递给了自家老公,最后才略略地表示了担忧,“说实话,雯茵能够达成自己多年的心愿,我还是挺替她感到高兴的,就是陆律师突然改变了想法这事儿……” “你担心云熙跟孟雯茵在一起,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不等乔尔说完,江律声已经挑眉打断她的话。 乔尔没说话,但这种反应无异于是一种默认。 虽然她并不觉得陆云熙是什么坏人,可人在感情面前,哪是以好坏来区分的? 就他跟雯茵之间来说,雯茵显然是更为被动的一方,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雯茵也会是那个更受到伤害的人。 江律声的眸色沉了沉,似乎是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很快收敛了起来。 见自家太太仍是沉浸在担忧之中,他才勾了勾唇安抚道,“放心,云熙不是那种会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也许是以前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挨到现在的呢?” 乔尔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记得上次去民政局办理跟江律声结婚证件的那一次,她曾在车上跟陆云熙有过短暂的对话。 而当时陆云熙所反应出来的态度,对雯茵也并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所以乔尔曾兀自猜测——或许,他也是喜欢雯茵的,只是心有顾虑,才一直用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让雯茵知难而退而已。 虽然她不知道,陆云熙到底是在顾虑些什么。 但如今,他能够打消顾虑,终于向雯茵迈出了这一步,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收回思绪,正想继续给女儿泡奶粉时,江律声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带了一点幽暗而深邃地那么看着她,“乔乔,关心完别人的需求了,现在是不是也该关心关心你老公的需求了?” 乔尔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抬眸反问道,“什么需求?” 才问完,她就后悔了。 脑子里正好后知后觉地闪过无数个夜晚里,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场景,脸色瞬间就红了个底朝天。 “你……别当着女儿的面乱说话。”乔尔羞红着耳根捋了捋自己的乱发。 即使结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他这种调情露骨的话,还是无法彻底适应过来。 想侧身绕过,江律声却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萌萌听不懂的,更何况,万一以后她不愿意当家里的老幺,我这个爸爸总得满足她的要求不是?” 【番外】茵缘终有时009 乔尔,“……” 这男人,还真是擅长把耍流氓的话讲得一本正经。 不过说起来,自己生女儿的时候,还真是跟生幸幸时完全不同。 怀头一胎的时候,乔尔几乎是毫无感觉的,哪怕是幸幸出生之后,性子也较为喜静,可以做到一整个晚上不哭不闹,但这小的就不同了。 从怀胎三个月开始,乔尔就吐得死去活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瓜熟蒂落,还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没成想这孩子的闹性十足,一晚上不啼哭个4、5次,简直就是不罢休。 而江律声又不放心由保姆佣人来照看自己的女儿,所以每次听见哭声,都跟膝跳反射似的,随便披件衣服就直奔婴儿房了。 这段时间以来,别说是做那方面的事了,恐怕连一个安稳觉,江律声也不曾睡过。 等到乔尔出了月子的时候,他已经瘦了好几斤,而自己的身体因为哺乳却变得日渐丰腴起来,能不让他挠心抓肝吗? 眼看男人怀里的小丫头已经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了。 乔尔难得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只羞红了脸叮嘱一句,“那你先给女儿喂完奶粉,再把她哄睡着了。” “当然。”江律声笃定地挑了挑眉。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获得的福利,连泡奶粉喂奶这些事他都做得更卖力了。 等到把家里的小祖宗哄完,男人迫不及待就翻身上床,吻住了乔尔的唇瓣。 自从得知老婆怀孕的消息,江律声就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敢去碰她分毫。 虽说三个月以后,胎儿的状况就会慢慢稳定下来,但他记得乔尔曾经提起过,生完幸幸之后因为月子没坐好的关系,她的体质一直都不是很好。 再加上怀孕初期又被江律宁吊在了医院的天台下,即使最后的结果是母女平安,但中间过程亦是受了不少惊吓的。 保险起见,江律声没有贪一时之欢。 甚至有好几次,在即将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股欲念时,他便直接拿过枕头睡在了地上。 而乔尔也深知他这段时间受的苦,所以没再多说什么,只顺遂地躺在他的身下,任由这个男人对自己予取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乔尔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连眼皮都没力气掀开时,江律声才肯放过她,只是从她身上下来的时候,仍是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味道。 吓得乔尔连忙拿被子遮住了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我求饶了!求饶……不做了……你也太狠了!” 江律声勾着唇角,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顶,乔尔却以为他这个动作别有含义,连忙往边上缩了缩。 男人见状,嘴角的弧度却是越发深邃惑人了,“好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洗个澡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看看女儿醒了没有,嗯?” 先……到此为止? 还只是今天? 乔尔有些后怕地吞了口唾液,一想起江律声刚才看着自己的那种,如同是饿虎扑食的样子,双腿就忍不住直打颤。 好在那人的视线没在她身上逗留太久,起身就朝旁边的婴儿房走去了。 粉粉嫩嫩的婴儿床里,小丫头睡得正香,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嘴儿里还不断地吮吸着自己粉嘟嘟的食指,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 而本该在房间里安静做作业的幸幸,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这里。 大概是出于那种,想看看妹妹,却又不敢触碰她如此柔嫩的身体的心理,所以只是趴在婴儿床的栏杆边缘,但看着看着,也没能挡住困意的来袭,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他的身体仍透着一股子稚气,但在小丫头面前,已经俨然有了一副当哥哥的样子。 江律声的目光一瞬就柔软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两个小家伙一会儿,又听着卧室卫生间里传来的阵阵水声,忽然就觉得—— 这样的人生,似乎完满得恰到好处。 当然,在如此美好的气氛之下,他倒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位正情场失意的老友。 眸色稍稍一沉,他很快拿出手机,拨通了宋聿炀的电话号码。 ** 宋聿炀真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正值喂奶粉的时间点,他竟然还能接到江律声的电话。 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浓妆艳抹的女人,他没留情嘴上的嘲讽,“我说这位全职奶爸,吃饭的点不在家好好照看你的宝贝女儿,喂个奶粉换个尿布的,这突然找我又是为哪般?” “萌萌还没醒。”江律声难得搭理了宋聿炀这番酸溜溜的话。 大概每一个当了爸爸的男人,在提起自己女儿的时候,都是眉眼含笑,并且能够自动忽略对方话里的酸楚意味的。 “不过你该醒醒了。” “嗯?” 宋聿炀蹙了蹙眉,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江律声倒也没打哑谜,“孟雯茵跟云熙在一起了?” 这边,宋聿炀的眉心稍紧了紧,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 那天在公寓楼下,陆云熙不就已经跟自己表明了,他对孟雯茵的心意了吗?而那丫头又恰好喜欢了云熙整整10年,会接受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为什么,心里却有一股类似被小石子碾压过的感觉? 不痛不痒,却正好咯到了心坎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本来还没什么兴趣的。”江律声的语气平平,但后半句话,却是气得宋聿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不过现在,听到你如此吃瘪的语气,我倒是突然有点兴趣了。” 宋聿炀,“……” tmd,他的语气哪里很吃瘪了? 不等宋聿炀反驳,江律声又幽幽地道,“其实孟雯茵究竟是跟你在一起,还是跟云熙在一起,对我来说倒是没有太大差别,红包该怎么给还是怎么还,就是除了孟雯茵之外,我倒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其他女人能降得住你。” nqx6 【番外】茵缘终有时010 宋聿炀勾了勾唇,对于他的这番褒奖之词,还是颇为满意的。 但随即又很快皱起了眉,阿声这小子会有这么好心?说来说去的,不就是在讽刺自己一把年纪还活成了一条单身狗? 刚想开口反驳两句,就听电话那头似乎响起了一阵躁动,其中还夹杂着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 应该是江律声的宝贝女儿醒了。 果然,很快听见他用那种温柔到宋聿炀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嗓音,哄了小公主两句,才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清冷淡漠,对他说,“我女儿饿了,先这样。” 宋聿炀,“……” 这前后的态度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不过这刚为人父的喜悦,宋聿炀多少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讽刺他没人要这一条,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至少,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副对他很有意思的样子嘛! 先不说今天的打扮是刻意在迎合着他的喜好,光是一双杏眼看着他时所透出的那种情愫,那意思就已经表达得明显了。 其实她也不丑,甚至在精致妆容的映衬下,五官眉眼还透出几分别样的风情来,至于家世也不错,听说还是什么外交部长的小女儿。 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安排到他的相亲桌上来。 宋聿炀沉着眼眸兀自打量了片刻,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至极,连原本定下的晚餐都不想吃了。 站起身来,正准备叫服务员买单的时候,透明的玻璃窗外忽然闪过两道熟悉的身影。 宋聿炀眯了眯眼,视线落在马路对面的一家西餐厅门口,孟雯茵正笑盈盈地看着陆云熙,又抬头对他说了两句,而后陆云熙便优雅而绅士地替她打开了西餐厅的玻璃门,跟她一起入内。 那丫头难得穿了一袭素白的连衣裙,配上一个全新的短发,倒是透出几分干净清爽的味道来,尤其她走路的样子,一蹦一跳的,看着还挺可爱。 但这么一幅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如此—— 刺眼?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吃晚餐吧!”宋聿炀收回视线,终是把目光落在了对面那个部长大人的千金身上。 那女人先是一愣,而后满目的惊喜掩饰不住,“……你是说、你要跟我一起吃晚餐?” 她分明记得,刚才宋聿炀可是说过晚上没空的。 “我记得我爸跟我说过,你好像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那你应该很喜欢吃鹅肝?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法式餐厅,鹅肝做得很不错的,走,我带你去尝尝?” 宋聿炀眉目动了动,勾唇笑起来的时候,恐怕是没有多少女人抵挡得住那股子要命的吸引力。 对面的女人早已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甚至都没有细想,自己压根就不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而他怎么可能从宋伯父那里得知这个信息的问题,起身就跟着宋聿炀往法式餐厅走了。 而就在与他们一街之隔的法式餐厅里。 孟雯茵有些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菜单,但在陆云熙所看不到的,被菜单遮住的小脸上,却满是紧张跟懊恼的表情。 要知道,她原来跟陆云熙约的可是吃午餐。 可偏偏你觉得人生正一帆风顺的时候,老天爷就爱跟你开点小玩笑。 就比如说,打死她都想不到,之前孟氏一直没有谈下来的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会在今天中午临时造访。 当即她就跟打了两针鸡血似的,立刻召集了各部门的经理开会,从介绍公司的主营业务到谈合作,一通忙下来之后已经是傍晚5点,别说是吃午饭了,连上厕所的时间她都挤不出来。 等终于把对方的负责人送走之后,回到办公室,她才意识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陆云熙。 脑袋也跟瞬间清醒过来似的,想起小陆老师还约了自己中午一起吃饭的事情。 可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点儿,恐怕再耽搁一会儿,连晚餐都要错过了。 孟雯茵自然是百般的抱歉跟懊恼。 倒是陆云熙,一张精致寡淡的脸上没起任何波澜,反倒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在等候的时间里,替她挑出了文件里不少的法律漏洞。 出于愧疚,孟雯茵这才主动提出了要请陆云熙吃晚餐。 只是此时此刻,当她如愿坐在了陆云熙的对面,以“有交往意向的单身男女”身份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时,她心里忽然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这种别扭并非是出自于不乐意,而是当人忽然置身于一种自己太过期待的场景时,会被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所萦绕。 “选好吃什么了吗?” 在她愣神发呆的片刻,陆云熙长指轻叩了两下桌面,忽然开口道。 “啊?什么?”孟雯茵迅速阖上了菜单。 一抬头,就见陆云熙正蹙眉看着她,俊朗的眉微挑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情愫。 看得孟雯茵顿时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继续去看手里的菜单。 可那上面的文字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下,怎么都印不到她的脑子里去。 只能啪一下阖上了菜单,冲陆云熙僵硬地笑了笑,“我,随便……随便帮我点份牛排就好。” 陆云熙沉吟了片刻,倒也没多说什么,只伸手叫来了服务员,用一口纯正而流利的法语说了些什么,而后服务生便收起菜单下去了。 等待上餐的过程中,陆云熙跟孟雯茵提起了这家餐厅的由来。 他在大学的时候,曾经以交换生的名义去法国留学过一年,当时学校的附近有一家便宜又好吃的法式餐厅,对于陆云熙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无疑是最合适的吃饭场所。 而那家餐厅的老板,当时亦是陷入人生的低谷,是陆云熙偶然间的一句话给了他启示,才重新拾回了对人生以及事业的信心。 从一个小餐馆的老板,摇身一变成为在全球有上千家店面的餐饮界大亨,当他们重新在宁城相遇时,无不在唏嘘感慨着人生的奇妙。 “其实有时候,真正下定了决心去做某件事的话,可能就会发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陆云熙最后总结道。 孟雯茵却是忽然陷入了沉思。 “小陆老师。”她忽然抬眸,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问道,“那我……也算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吗?” oqop 【番外】茵缘终有时011 不怪她这几天都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要知道,在几天之前乃至过去的整整10年间,陆云熙可都是一副对她爱搭不理冷冰冰的样子。 人的态度会因时而变她能理解,可这种突如其来的180度大转弯,未免也太不给人心理准备的时间了吧? 况且这段时间,她也没做过什么能让陆云熙改变心意的事啊。 陆云熙目光沉了沉,在面对孟雯茵如此殷切的眼神时,却是忽然沉默了下来。 深思熟虑吗? 当然。 如果细算起来的话,对于这个问题,他应该已经深思熟虑了整整10年吧?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14岁的孟雯茵陷入对他深深的爱慕而无法自拔时,他同样被那种干净而纯粹的眼神所吸引。 她好像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不管在自己这儿碰过多少次壁,受过多少回的冷漠对待,下一次见面,绝对又是带着甜甜嗓音的一声“小陆老师”。 陆云熙甚至觉得,自己身上那股子阴暗的气息都快要被她给彻底融化了。 可与孟雯茵不同的是:这种感觉,他却无法言说。 先不论当时的孟雯茵还完全是个未成年人,一边接受着孟父的资助、一边竟然还想着跟他的女儿谈恋爱。 光是在这个问题上,陆云熙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或许越是缺钱的人,才越是能够体会到金钱对于人类等级的划分作用,等到陆云熙觉得自己终于能站在跟她平等的地位,不知不觉竟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 “怎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我对你用心不纯?”思量片刻,陆云熙选择隐瞒了自己的初衷。 毕竟,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心底的自卑,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当然不是!”见陆云熙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孟雯茵连连摆手否认,“我这不是……你以前对我的态度跟现在,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嘛,所以不管你说多少次,我才一直觉得跟做梦似的……” 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倒让陆云熙觉得自己有些言重了。 “别想太多好吗?”他温和地笑了笑,“如果你非得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你可以理解成,是过去十年间,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最终动摇了我的意志,这样想的话,会觉得更好接受一些吗?” 孟雯茵有些怔怔地点了点头。 多一遍的解释并不能彻底把她从梦境似的状态里拉出来,但最起码不会一直耿耿于怀了。 陆云熙似乎也没有要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见等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伸手便要去招服务生。 可才转头,视线却是落在了门口处刚推门而入的宋聿炀身上。 眉峰不自觉地蹙了蹙。 直到他身后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陆云熙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宋聿炀轻挑了挑眉,明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却没有表露出来。 只是径直走到他们的餐桌面前,打了声招呼,“哟,这么巧?” 陆云熙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一旁的服务生忽然插了进来,满是歉意地告知这两位刚进来的顾客:餐厅内的所有座位已满,如果要用餐的话,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坐一块儿好了!”孟雯茵连忙插话。 要知道,她单方面追着陆云熙跑的时代虽然结束了,可谁也没告诉过她,谈恋爱的正常节奏到底是神马! 与其单独面对小陆老师,却又尴尬得连话都接不下去,孟雯茵觉得,找个熟人作陪准没错了! 对于这个提议,宋聿炀倒是没有拒绝,伸手拉开陆云熙旁边的椅子,大喇喇就坐了下来。 餐桌上的紧张气氛,因为突然多出的两个人而稍有缓和,孟雯茵这才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妩媚女人。 这是……宋聿炀的新欢? 看她一副性感成熟的打扮,倒是比较符合宋聿炀那种审美的,就是这一个,似乎跟自己上回看到的不是同一个。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宋聿炀换女人的速度,都快赶得上她换衣服的了。 孟雯茵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因为服务生正好端了餐点上来。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吃点什么东西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闻到了牛排的香味,就更是忍不住直咽口水。 陆云熙哪会看不出来她饿坏了? 当即手捏刀叉,迅速将自己餐盘里的牛肉切成小粒,朝她递了过去。 “先吃我这份吧。”他的语气,温柔之中夹杂一丝宠溺,毫不顾忌边上还坐着两个旁人,“你感冒了,多吃点洋葱的话,应该会好得快一点。” 孟雯茵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陆云熙还能妥帖地为自己做这些。 可妥帖归妥帖,他却并不了解自己的喜好,以至于孟雯茵捏着刀叉的双手顿了顿,却迟迟未能接过陆云熙手里那盘切好的牛排。 正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刻,有一道男声忽然插了进来—— “她不爱吃洋葱,从小到大有洋葱的盘子里,她碰都不会去碰一下。”宋聿炀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柠檬水,幽幽地说。 孟雯茵懊恼地扶着额,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得了。 她确实很挑食,尤其不碰跟“葱”字有关的任何食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念书的时候她能跟性格截然不同的乔尔玩到一起。 两个人的饮食喜好都差不多,饭友做久了,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可这种习惯,在小陆老师面前,肯定是减分项吧? 她拧着一双柳眉,一个劲地给宋聿炀使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换个时间揭我的短能死吗?” 可斜对角的男人,却是完全的熟视无睹,甚至还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你点的鹅肝估计也不行,她不吃动物内脏,还有这个蔬菜沙拉,没煮过的东西你可以让她试试咽不咽得下去,老陆,带这丫头出来吃饭之前,你都没提前备备课?” otbm 【番外】茵缘终有时012 孟雯茵单手撑着额头,简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餐盘里去了。 这个姓宋的,到底跟自己有多大的仇? 什么时候黑她不好,非得挑在这个她跟小陆老师培养感情的节骨眼儿上? 可他说的这些,偏偏又是令自己无可辩驳的事实,她只能稍稍抬起眼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云熙的脸色。 却不料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那种嫌恶或者是任何阴郁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淡到毫无情绪的起伏变化。 也有可能变化过,但又很快被他收敛起来。 总之在孟雯茵所察觉不到的时间里,他已恢复了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情。 只蹙眉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用一种极为认真却又淡然的口吻问道,“我点的这些,你都不喜欢?” 孟雯茵简直欲哭无泪。 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可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同时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啊,小陆老师……” “该说对不起的人难道不是我?”陆云熙笑了笑。 很自然就收回了那盘带有洋葱的牛排,又拿过孟雯茵面前那盘没有洋葱的,专注切了起来。 同时眉眼不抬地说,“抱歉,点餐之前没了解过你的喜好,不过这样的低级错误,以后不会再犯。” 不可否认的是,陆云熙切牛排的动作十分优雅而斯文。 锃亮的刀叉在他手里灵活运作着,游刃有余,等他将盘子里的牛肉切成了大小相宜的一粒一粒,才重新递到孟雯茵的面前。 又伸手招徕了服务生,在询问过之后,点了几道符合她口味的菜。 而在这个过程中,宋聿炀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一双浓黑的眉宇微微蹙起,气场带了些冷气。 孟雯茵不禁感到诧异。 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先是毫不留情狠狠黑了自己一把,而后还差点挑拨了她跟小陆老师的关系。 她还没生气呢,这个姓宋的倒是先不高兴上了。 孟雯茵在心里哼哼了两声,也没去深想。 反正,这个尴尬的话题总算是被带过了。 服务生很快送了新点的东西上来,孟雯茵早就饿昏了,低头就直接吃了起来。 才不去管他们高兴不高兴呢! 等这顿饭吃了一半的时候,陆云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律所临时出了点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当然这些话,陆云熙并没有说出来,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间,电话内容也就清晰无误落入了孟雯茵的耳朵里。 “小陆老师,要不你先回去吧!” 思忖片刻,还是孟雯茵先开的口,虽然严格算起来,这还是她跟陆云熙第一次约会呢,但她也不是个不顾全大局的人。 想了想,又说,“若不是要紧事的话,阿成也不会那么晚还打电话给你。” “那你呢?” 陆云熙似乎是有些动摇,但见自己走后只有孟雯茵只身一人,还是犹豫了一下。 孟雯茵立即会意,摆手道,“奥,我不要紧的,反正我住的公寓离这儿也不远,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也不是很安全。”陆云熙很快否定了她的提议。 只是后面的话来不及讲,就被宋聿炀插了进来,“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你没搭理她那会儿,晚上她不也是一个人打车回去的?” 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在一瞬僵硬了起来。 孟雯茵简直要哭了! 这个姓宋的,他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 为什么总是要跟小陆老师唱反调啊!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孟雯茵忍不住在心里把宋聿炀骂了一百遍,外加暴打一顿,但面上只能佯装着笑脸,赶紧扯了个理由,“我……突然想起来了!今晚我爸让我回家去住的,那我直接打个电话让司机过来接我一趟就行了。” 闻言,陆云熙却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宋聿炀一眼。 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沉吟片刻,还是欲言又止。 “这样也好。”陆云熙收回视线看向孟雯茵,这才拎了自己的公文包起身,不忘叮嘱道,“到家了打我电话,嗯?” “哦,好……”孟雯茵喃喃地应下。 等陆云熙走后,她绷着的笑脸才舒口气似的拉了下来,桌上的牛排还剩了大半,但她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吃下去了。 很快也站起身来,硬邦邦又不失怒气地说,“我走了,慢吃!” 宋聿炀抬了抬头,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默许地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用餐了。 孟雯茵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倒不是说因为宋聿炀没有挽留自己,而是在他无缘无故把气氛搞僵之后,不仅连一句该有的解释都没有,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想对他兴师问罪一番,不过碍于他身旁坐着的女人,也只能咬紧银牙,暂且忍了下来。 在越过他的身侧时,孟雯茵仍是没忘重重地对他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从法国餐厅出来时,孟雯茵却没有打电话给孟家的司机,而是独自站在路边,准备打一辆出租车回自己的公寓。 刚才说自己要回家一趟的话,当然只是为了化解尴尬的用的,孟父孟母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回去,也不过就是面对一座空空荡荡的大宅子,还不如在自己的公寓里来得温馨自在。 这么想着,孟雯茵就更是打定了主意。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上了晚高峰,一连等了10几分钟,也不见有任何空车路过,再加上深秋接近冬天的季节,天色暗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变得灰蒙蒙起来。 还有冷风呼呼地吹着。 刚才出来的时候,孟雯茵就没带外套,再加上感冒的关系,就更是冻得直哆嗦。 “阿嚏,阿嚏——” 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再次抬头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忽然有辆车子停了下来。 孟雯茵一喜,还以为是路过的出租车,可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又讨人厌的脸。 “上车。” 银色路虎车里的男人按下车窗,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otbm 【番外】茵缘终有时013 孟雯茵还正在气头上呢,哪会搭理宋聿炀的话? 当即,扭头就朝着反方向走了。 宋聿炀当然也是料到了她的反应,眉间顿时染上了一抹不悦之色,但也毫无办法,只能驱车继续追上去。 人走路的速度,自然不能跟性能极好的车子相提并论。 所以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宋聿炀就追上了她,在她前方一米多的地方直接一个急转弯,硕大的车身顿时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嘛!”孟雯茵被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质问道。 宋聿炀显然也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动作迅速地拉门下车,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面前,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语气比之前沉了几分,“上车!” 可他越是这样,孟雯茵就越是要反抗。 凭什么? 明明是他姓宋的做错事在先,这会儿理直气壮的,倒显得她有多无理取闹似的。 孟雯茵偏偏就要跟他唱反调。 手腕用力地甩了两下,没能挣脱开,她仰起了脖子,毫不畏惧地跟他抗争,“是你放手,听见没有?我告诉你宋聿炀,你要是不放的话,我就当街喊你非礼,你信不信?” 说着,孟雯茵还不忘左右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见街上车子川流不息,人群亦是熙熙攘攘,她连底气都莫名足了不少,挑衅地拱了拱鼻子,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宋聿炀闻言,原本还阴沉满面的俊容,倒是忽然笑了笑。 也不知是被她气笑的,还是逗笑的。 最后还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才说,“那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喊吧,反正你爸妈跟我爸妈早就有心撮合我们成为一对,要是你被我非礼的事情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铁定要我对你负责娶了你,你信不信?” “你……” 他把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孟雯茵,还一副极无所谓的态度,竟是噎得孟雯茵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跟小陆老师到底要何去何从,可莫名跟这个讨厌鬼再传点什么绯闻出来,那她铁定是不愿意的。 这么僵持地衡量了一会儿,孟雯茵只能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你那个新女朋友呢?” 一上车,孟雯茵才发现刚才与宋聿炀同行的那个性感女人并未出现在车上,随口问了一句。 宋聿炀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她提的这个问题,不答反问道,“谁告诉你那是我新女朋友?” 孟雯茵暗自腹诽着,难道不是新女友? 可不是就不是呗,跟她置气做什么? 想归想,这话孟雯茵并没有说出来,只顺着他的话换了一种猜测,“那难道是……找你算账的老相好?” 反正跟宋聿炀沾边的女人,不外乎也就是这两种可能了。 但似乎……也不像啊。 一般找上门来算账的,都是怒气冲冲,恨不得把臭男人剥层皮的,可刚才那个女人看着宋聿炀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很花痴的样子嘛! 完全看不出来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孟雯茵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宋聿炀阴郁着一张俊容,连转动方向盘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烦躁,敢情在这丫头的心里,他就是这么个肆意玩弄女人感情的龌龊玩意儿? “你要是不想成为我的相好,就少打听我的私事!” 最后他抿紧薄唇,一句话堵死了孟雯茵所有八卦的心思。 “不打听就不打听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孟雯茵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她对于那个性感女郎的事情,也不是真感兴趣。 不过有关刚才在餐厅里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宋聿炀好好谈谈。 “喂,刚才在餐厅的时候,你干嘛无缘无故挑拨我跟小陆老师的关系啊?”想了想,孟雯茵还是找了一个极为直接的开场白。 毕竟她跟宋聿炀之间,也用不着那套拐弯抹角的。 “挑拨?” 身旁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很不认同她的这种说法,“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有什么问题?” 孟雯茵真是要被他打败了,忍不住抱怨道,“是是是……我这个人臭毛病一大堆,又不爱吃这个又不爱吃那个,但是今天好歹是老娘25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约会,你特么就不能给点面子,换个时间揭我的老底?” 她自己倒还无所谓,可一想起小陆老师那种尴尬之中带着一丝僵硬的表情,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你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殊不知,在自己长篇大论讲完道理之后,宋聿炀突然抛出了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孟雯茵明显是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小巧精致的脸颊随即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不行吗?” 宋聿炀保持着沉默,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蠢问题,孟雯茵也不勉强。 正好这两天,因为小陆老师忽然告白的事情,搞得她心里一大堆疑惑,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吧,偏偏自己的好姐妹乔乔那里还忙着照顾刚出生的萌萌小公主,她不便打扰。 现在逮到了宋聿炀,也是一样。 “不过说真的啊,我总觉得小陆老师突然改变态度的这几天,对我来说真的好不真实。”孟雯茵感慨间,语气也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尤其以前都是我追着他跑的,现在角色突然转换了,我还真是有些没法适应,有时候甚至在想,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只是我的梦境?可能等梦醒了,他又会变成以前那副冷冰冰,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 “即使以后他再用那种态度对你,你也无所谓?”难得的,宋聿炀竟然搭腔了。 只是那张俊容上的表情,却是越发变得沉凝起来,而孟雯茵对此毫无察觉。 还在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当然啊,最开始我喜欢的,不就是他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气质吗?况且我10年辛苦熬到头,终于有这么个修成正果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好好珍惜?至于以后的问题嘛,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珍惜眼前的,才能把握未来的’,我要是从现在开始就杞人忧天的,等以后真的出现问题,还不有我愁的……” 孟雯茵的话只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因为原本还平稳运行在马路上的车子,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刚才上车的时候,孟雯茵就因为光顾着生气而忘了系安全带,惯性作用下,她整个身体猛然朝前倾倒,一个没留神,脑袋便直接磕在了车窗玻璃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皱紧了眉头,扭头就朝着宋聿炀质问,“你干嘛!停车都不说一声,想故意谋杀我啊!” “让你受点刺激清醒清醒。” 宋聿炀的嗓音,跟他的脸色如出一辙的阴郁沉积,眉间仿佛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觉得他回心转意了,就是喜欢你的表现?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他真的把你放在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会舍得用那种冷漠的态度对你?会把你一晾就是整整10年?哦,现在人家随便冲你招招手,你还真这么大度地不计前嫌,跟个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就朝他跑过去了,难道这种施舍一样的感情,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孟雯茵,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孟雯茵一瞬愣住。 惊愕地微微张着嘴,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印象中,这还是宋聿炀第一次用如此认真且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甚至连名带姓的称呼方式,好像也是第一次。 孟雯茵真是不懂,这跟他姓宋的,有半毛钱关系? 又犯得着他生这么大的气? 被人形容成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她当然觉得委屈至极,可孟雯茵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只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反驳道,“是又怎么样?姓宋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十年来的付出,但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的!小陆老师对我冷不冷漠,是不是在施舍感情给我,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最后我会被虐得体无完肤,也不用你管,你……唔!” 孟雯茵的声音再次被打断。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意外的刹车导致,而是宋聿炀忽然……吻了她。 唇瓣处,那种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强势掠夺的姿态,毫无阻挡地占据了她的全部感官。 男人的舌尖慢慢探了过来,一下一下,沿着她紧闭的唇沿温柔扫过。 这种感觉很是陌生,却又显得清晰而真实。 可孟雯茵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宋聿炀……吻她? 宋聿炀竟然……吻了她? 即使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着一张足以令无数女人为之倾倒的脸,孟雯茵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初吻被他掠夺的事实。 回神的瞬间,她对准宋聿炀的舌头,用力就咬了下去,又趁着对方吃痛分神的瞬间,猛然就推开了面前的男人,节节倒退到了车门边缘。 谁也没有选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开口说话,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很快静了下来。 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跟暧昧。 o7zt 【番外】茵缘终有时014 时间在静谧的空间里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聿炀那张沉凝的脸上,终是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想要故作轻松,可眸中的凝重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说你是小狗,还真学会咬人了?” 宋聿炀勾唇的时候,眉心忽然微微皱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擦了擦,就见那上面果然是染上了一抹猩红。 但并不显得有多血腥恐怖。 映衬着那女人脸颊上的淡淡红晕,竟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冶惑人味道。 男人的喉结黯然滑动了一下,见孟雯茵许久没有出声,他稍稍凑近了一些,直接扳过她的下颚,“说话。” 孟雯茵化作一团乱麻的脑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刺激得,才算是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无耻!” 一想到这个,刚刚才夺走了自己初吻的男人,正跟自己保持着如此亲密而暧昧的姿态,孟雯茵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忙不迭伸手朝他的胸口推了一把,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宋聿炀就跟早有准备似的,空出的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往回一扣。 以至于孟雯茵不仅没能推开他,被那股更大的力道带的,一个没留神,身体就猛地往前倾倒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好跌入了宋聿炀坚硬的胸膛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特别抗寒的关系,深秋萧索的季节里,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胸襟处的温度却依旧滚烫。 当那种灼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孟雯茵的指尖时,她几乎要抓狂了。 “放……放开我,你这个死变态!”没死心的,孟雯茵又挣扎了几下。 可当一个男人铁了心不打算放人的时候,她那点微弱的力气,又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 只能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你……叫你放开听见没有?姓宋的,你这个大色狼……恶心,你别碰我!” “变态?恶心?”男人脸上原本还酝酿着的几分笑意,一瞬冷了下来。 他的嗓音更沉,“若是换了云熙,你就心甘情愿,是我宋聿炀亲的你,就成变态恶心了?” 说话间,他的五官寸寸逼近,湛黑双眸里似是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愤懑。 ——愤懑? 当这个词语跃入孟雯茵脑海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下,随即更想不通了。 自己愿不愿意跟小陆老师接吻,在他宋聿炀的管辖范围之内吗? 他又有什么好愤懑的? 英气逼人的五官轮廓渐渐在自己眼前放大,孟雯茵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就朝后退去。 可直到脊背抵在了车门处,男人似乎仍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 孟雯茵顿时急了。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她哪敢再让宋聿炀靠得自己那么近? 侧身迅速往旁边闪了闪,同时大声反驳道,“难道不是吗?小陆老师好歹是我喜欢了10年的人,再说他从来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越界的事,可你……你……我……我还……” 孟雯茵结结巴巴了半天,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其实她特别想狠狠地控诉姓宋的一番,可一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一个万花丛中过,不知亲过多少女人的男人给夺走了。 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然后心底一股悲伤跟酸楚的感觉,慢慢流淌过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最终连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早已过了十七八岁爱矫情的年纪,可大抵每一个没有经历过真正恋情的女人,都会对自己的初吻产生过这样或那样的憧憬跟期待。 孟雯茵当然也不例外。 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到如今已经被孟父孟母念叨的晚婚晚育生涯,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 自己的初吻,究竟会发生在一个怎样的场景下? 又是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人,或许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陆老师,也有可能是在她彻底放弃之后,转而选择的其他男性。 可无论如何,孟雯茵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初吻会跟宋聿炀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你在哭?” 见孟雯茵的气息有些不稳,一双眼眶渐渐泛起潮意,宋聿炀的语气这才放软了一些。 想伸手去确认一下孟雯茵的状况,无奈才动了动,孟雯茵的身体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一下。 宋聿炀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顿了顿,他才有些尴尬地收回,顺势落入了自己的西裤口袋中。 “不就是接了个吻吗,有什么好委屈的?”原本想的是安慰她几句,可话一脱口而出,就变了几分味道。 宋聿炀心里颇有些懊恼,正想着怎么找补几句,孟雯茵忽然跟受了刺激似的,情绪一瞬激动了起来。 “你当然无所谓了!对于你这种换女人比换件儿衣服都来得勤快的男人,接个吻还不是芝麻点大的事?可那是我的初吻,你平白无故夺走了我的初吻不说,现在还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自己简直无耻透顶吗?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孟雯茵一口气说完,再也不想待在这个气氛尴尬又压抑的车厢里。 正好刚才她侧过身的时候,是正对门把手的位置,没去管这个地方是否允许下车,径直拉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娇小倩丽的身影绕过车头,很快穿梭在了前方来往的车流之间。 她走得有些慌慌张张,甚至是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姿态,好几次还差点被自己的鞋跟被绊倒。 宋聿炀透过车窗看着这一切,却并没有下车去追,只等她从马路的这一端平安走到了那一端,他才收回视线。 长指不经意抚过自己的薄唇时,那上面还有一丝被咬过后的痛意袭来,宋聿炀忍不住“嘶”了声,心说这丫头下手还真狠。 可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却闪过孟雯茵临走时的那句话。 ——“可那是我的初吻,你平白无故夺走了我的初吻不说,现在还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自己简直无耻透顶吗?” 初吻? 原来刚才的,是她的初吻? oeeu 【番外】茵缘终有时015 好在宋聿炀刚才停车的地方,还算是闹市区。 从车上下来,沿着马路走了一段,孟雯茵很快便打到了回公寓的出租车。 洗了澡,又吃了感冒药,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没了睡意。 思绪就像是漂浮的海藻,渐渐在她脑海里扩张开来。 可为什么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竟是宋聿炀亲吻自己的那一幕? 男人的薄唇柔软而温热,像是一个带着甜味的果冻,但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专注之中却又透着几分霸道强势。 仿佛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拆骨入腹? 当这几个字眼跃入孟雯茵脑海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以至于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火箭般的速度冲到洗手间里就开始刷牙。 妈蛋! 这也太惊悚了吧? 孟雯茵赶紧晃了晃脑袋掐断这种可怕的念头,同时不断地在嘴里搅动着牙刷。 她觉得自己简直悲催得不行。 被一个完全不来电的男人夺走初吻也就罢了,可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是宋聿炀? 要知道,以他这种浪荡公子哥儿的性格,吻过的女人没有一百,恐怕也有九十九个吧? 所以她岂不是被一个接吻机器给…… 想到这个层面,孟雯茵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连同刷牙的动作都徒然加快,就差把自己的嘴唇给撕层皮下来了。 不过撕层皮就撕层皮,只要能把姓宋的留在自己身上的味道彻底清洗掉,她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 等孟雯茵终于刷够了牙回到卧室,见到安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陆老师离开餐厅的时候,似乎还叮嘱过她,让她到家之后打个电话报平安的。 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原来离吃饭的时间,也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两个小时时间,却足以搅得她心里天翻地覆的。 明明答应了小陆老师,要跟他试着相处看看的,结果才一转眼的功夫,她却被宋聿炀夺走了初吻。 虽说在如今这个开放的年代,一个吻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况且当时的情况,她也是被强迫的,可孟雯茵的心里总有一种——类似于背叛了一段感情之后的愧疚感。 捏着手机踌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陆云熙的电话号码。 不管怎样,答应过的事情总该做到吧? 拨号的提示音响了许久,都不见那头有人接听,孟雯茵还以为陆云熙有事正忙,正打算挂了电话改发短信时,电话那头终是有人接起。 “喂?”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陆云熙的声音。 “小陆老师,是我。”孟雯茵吸了口气,想到电话那端小陆老师正听着自己讲话时,神色不自觉地紧绷了一些,“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孟雯茵的错觉,总觉得此刻电话里的陆云熙,跟在餐厅时有些不太一样,似乎话特别少。 “那个……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已经到家了。” 想了想,孟雯茵还是没敢占用他太多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该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 陆云熙回答得亦是干脆。 孟雯茵收回手机,正要挂电话时,忽然听见那头传来一道娇媚慵懒的女声,“云熙。” 随意又亲密的称呼,让孟雯茵伸出去按键的手指僵了一下。 “雯茵,雯茵……你还在吗?”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里再次响起了陆云熙的声音。 “嗯,我在。” 她淡淡地应了声,心情却在一瞬低落得如同是沉入了湖底。 女人本来就是多疑的动物,更何况,那个女人大晚上的还跟小陆老师待在一起,能不让她胡思乱想吗? 陆云熙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开口解释道,“我在外面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早点休息,明天下班之后我去接你,嗯?” 还……还在外面? 孟雯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才他在餐厅被阿成的电话叫走,说的就是律所有事处理吧? 所以刚才电话里出现的那个女人,也有可能是正在律所跟小陆老师谈事情的客户。 孟雯茵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疑心病那么重了?仅凭一个熟人间的称呼,还能断定小陆老师脚踏两条船了? 好在自己还算绷得住,没有一时冲动就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那我先睡了,你也别太晚。”孟雯茵关切地叮嘱了一句,这才挂了电话。 ** 城市另一端。 简约且不失精致的办公室里,灯火辉煌,陆云熙正立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躯映衬在光洁的玻璃壁上,伫立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才从窗外璀璨的夜景中收了回来,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那上面的通话早已被挂断,可那些温声细语的嘱咐,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似的,陆云熙看着屏幕上的“雯茵”二字,疲惫而深深地闭了闭眸。 “看来,你对她还动真格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忽然轻嗤了一声。 她朝着陆云熙的背影看了一眼,这才缓缓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红酒杯,“不就是叫了你一声,用得着特地跟她解释一番?你放心好了,就算那位孟小姐真的知道了我们的事,也不会离开你的,能跟自己暗恋10年的男神在一起,其他事情,还有什么要紧的……” 话未说完,她已经噤了声。 因为这个时候,陆云熙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眼,才让她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认识陆云熙很久了,算起来,甚至不会比孟雯茵认识他的时间短多少。 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陆云熙,锋锐狠戾,眼神冷得几乎可以冻伤人。 再一想到,他这样对待自己,完全是为了孟雯茵,女人心里的那把妒火,就烧得更旺了。 她双手环胸,忍不住冷笑一声,“现在是连说她两句,都说不得了,你忘了当年她父亲是怎么对你的了?” oeeu 【番外】茵缘终有时016 听到“她父亲”三个字,陆云熙脸上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女人见状,更是来劲了,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要我说,孟志平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表面上装成一副大慈善家的样子,可说到底,他不还是嫌弃你的家世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所以当年才会用断了资助的方式,来逼你放弃孟雯茵吗?” “够了,唐吟,你闭嘴!” 也不知是话里的哪一个字眼,触及到了陆云熙的底线,他忽然怒声制止。 而那双本该是清俊淡漠的黑眸,此刻亦是迸发着勃然的怒意。 被叫做唐吟的女人一愣,眼中继而闪过一丝不甘,但她心里更清楚,这个时候若是火上浇油惹恼了陆云熙,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 只能暂且忍下,退了一步,“你不想听就算了,不过云熙,我还是那句话,好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帮过你,既然你现在想彻底跟我脱离关系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补偿?” 陆云熙的眉峰微蹙起,“什么补偿?” 唐吟没有很快回答,只是用一双媚眸盯着他看了片刻,又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杯,这才施施然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开始动手解自己裙子上的肩带。 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是要刻意把那种宽衣解带的妖娆姿态展示清楚。 红色的丝质长裙很快沿着女人的肌肤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一具一丝不挂的身体。 唐吟的身材很好,即使已经到了28岁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当的关系,看上去仍是如同一个娇嫩的少女。 却又比少女多了几分成熟的女人味。 尤其是当她用那种半倨傲半勾引的眼神看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几乎是有着勾魂摄魄的能力。? “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很清楚的。” 唐吟淡淡地勾了勾唇,语气亦是酥媚得能掐出水来,“跟我做一次,就在这里。” 若是换了其他男人,在面对如此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恐怕早就急吼吼地扑上去了。 可陆云熙闻言,却是没有多少反应,甚至微微蹙拢的眉间,还透着几分明显的抵触情绪。 这让唐吟顿时有种无比挫败的感觉。 她长得很漂亮,家世又好,哪怕性子有些倨傲,追求她的男人也是数不胜数。 但她却偏偏只喜欢一个陆云熙。 为了他,不仅把家世门第之类的观念通通抛诸脑后,甚至连主动送上门的丢脸事情都做尽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打动不了男人那颗冰冷的心。 唐吟没死心,穿着高跟鞋的两条长腿慢慢朝陆云熙走过去,伸手去摸他下巴的同时勾唇挑衅道,“怎么?不敢了?” 陆云熙却是冷漠地抓开了她的手,“别让我看轻了你,唐吟。” 他的嗓音冷漠而寡淡,唐吟心头一凛,如同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微微仰起了头,语气怨愤,也有些自嘲地说,“既然是要划清界限的人,看不看轻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云熙,你可别告诉我,到了现在你才想着为孟雯茵守身如玉的事?晚了点儿。” 说罢,她不再给陆云熙任何思考的机会,双手勾住男人的后颈,仰头就吻了上去。 男人的个子很高,即使唐吟穿了八公分的高跟鞋,也需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吻他的热情。 女人的舌尖不断在男人的唇瓣上舔舐撬动着,仿佛是一条灵活的小蛇,渐渐攻陷着陆云熙的理智。 见面前的男人没有伸手推开她的意思,唐吟更是受到了鼓舞,未着寸缕的身子朝他贴了过去,不断在他耳边喝着热气,“云熙,云熙,要我……” 陆云熙蹙着眉,薄唇已然是抿成了一条森冷的直线。 他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对于自己所不喜欢的女人,哪怕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可这一刻,当唐吟主动而热情地吻着他的时候,男人脑子里却是倏地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其实算起来,那应该是陆云熙人生中最为挫败的一年。 正如唐吟所说,那时候的孟志平为了让他打消对自己女儿的念头,断了对他在法国留学的一切资助。 虽然陆云熙会利用课余时间在餐厅或者律所做一些兼职,可仍是不足以支付高昂的留学费用。 再加上当时他正在做一个跟法律有关的研究课题,需要投入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而孟志平的这一举动,不仅让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连做到一半的课题,也面临着前功尽弃的风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唐吟。 从小在法国出生、法国长大的富豪千金,极为直接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性趣,“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些,但作为交换,我想要你的身体。”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爱上你了。” 陆云熙冷笑了一声,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是有些嗤之以鼻,可连他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是,在短暂的衡量之后,他竟然点头答应了这个提议。 或许人在想要极力避免一件事情的时候,会不惜去做另一件更荒唐的事。 当时的陆云熙便是如此。 因为不想受到孟志平的掌控跟压制,他宁可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做这样一笔肮脏的交易。 自己跟唐吟是如何在床上翻滚的,陆云熙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在做完之后,见到床单上一抹鲜红的血渍时,他曾表示过惊讶。 “还是第一次,就这么主动了?”轻描淡写的口吻里,不乏嘲讽之意。 而当时的唐吟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解地反问道,“爱一个人,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对方,至于是谁主动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时的画面与眼前的这一幕,渐渐重叠在一起。 陆云熙顿觉气血一阵上涌,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像是骤然崩断,他再也忍不住,直接伸手就扣住了女人纤细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云熙……”唐吟感受到了他的回应,意外又惊喜。 一室的气氛很快变得暧昧旖旎起来,两人双双滚落在了米色的沙发上,忘情地纠缠在了一起。 但陆云熙不会知道,沙发的缝隙处有一个红色的小窃听器正在不断闪动,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声音都录了下来。 ozzj 【番外】茵缘终有时017 闷着被子睡了一个晚上,头疼感冒的症状倒是缓解了不少,可孟雯茵心里的那一团乱麻,却始终都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再想到今天下午她还有个合约要去晶盛集团的总部跟江律声面谈,孟雯茵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去晶盛,不可避免会碰到宋聿炀吧? 碰到宋聿炀,不可避免会想到昨晚的事吧? 想到昨晚的事,不可避免会尴尬吧?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啥,她能毁个约吗? 当然,这也只是纯粹的意淫而已,以江律声那个奸商的性子,要真毁约的话,还不趁机狠狠敲她一笔违约金? 想到这里,孟雯茵无奈得直叹气。 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干嘛要怕宋聿炀?就算在晶盛见到了他又怎么样?再怎么说,昨晚那事,她也是个十足十的受害者,心虚什么的,完全没必要啊! 那到底……要不要去谈合约呢? “……雯茵,雯茵?” 正想得入神,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孟雯茵猛然抬头,就见坐在对面的男人,正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而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不知不觉已经堆满了陆云熙夹过来的烤肉。 “你不喜欢吃烧烤?” 见她从头到尾没怎么动筷子,陆云熙随意问了句。 “不是不是……”孟雯茵连连摆手。 她哪儿是不喜欢吃烧烤啊?分明是被那个姓宋的给搅得,连吃烧烤的心情都没有了。? 可这些话,她也无法跟陆云熙明言,想了想,只能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就是刚……有点走神在想下午要签的合同而已。” 孟雯茵冲他笑了笑,而后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埋头就吃了起来。 她倒是真饿了,虽说被感冒影响了一部分的食欲,可遇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烧烤,肚子里的那些馋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都被勾了出来。 不过碍于小陆老师就坐在面前,孟雯茵还是克制着,尽量表现得斯文一些。 可也不知是不是调料里的胡椒粉太过呛人,孟雯茵忽然感到喉咙一阵刺激,紧接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呛到了?” 陆云熙见她咳得厉害,很快起身绕到了她的背后,替她拍了几下,同时关切问道,“好点了没有?” 孟雯茵的一口气终是平复了下来,“好、好多了……” 但一想到自己被呛到时的狼狈样子,又觉丢人无比,正想喝口水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时,陆云熙却忽然出声制止,“等下——” “嗯?”孟雯茵没理解他的意思。 下意识地抬起头,询问的眼神看向陆云熙时,就见男人的指腹忽然朝她伸了过来。 他的手很漂亮,宽大干净,骨节分明,可当指尖即将触及到孟雯茵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第一个本能的反应,竟是想要避开。 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可身体已经随着大脑的支配往后缩了缩。 陆云熙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片刻,他才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抿唇提醒道,“你的嘴角沾了点酱料。” ……酱、酱料? 那么小陆老师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帮她擦掉嘴角的酱料? 天呐,孟雯茵简直想就地刨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一个善意的举动而已,她到底在躲什么? 而且这样,难道不会让小陆老师觉得自己特别矫情吗?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当时来不及思考的状况下,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孟雯茵兀自懊恼了好半天,最后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宋聿炀的头上。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吻了自己,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恐男症,害怕小陆老师的触碰? 对,一定是这样! …… 等到一顿饭吃了个七七八八,孟雯茵才倏地记起,下午到底去不去晶盛谈合约的事情,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小陆老师,下午你应该要去晶盛吧?能不能……顺便帮我带点东西给江律声啊?”挣扎了一会儿,孟雯茵还是决定当一回缩头乌龟。 虽然她不可能这辈子都躲着宋聿炀,但好歹也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啊。 陆云熙闻言,却是挑了挑眉,“你是说孟氏跟晶盛共同开发新项目的合同?” 身为晶盛的法律顾问,他当然不可能不清楚集团内部的事。 但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勾着唇反问,“怎么,难道你还怕了江总不成?” 孟雯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要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因为被宋聿炀吻了而不敢面对他,原谅她暂时还做不到。 想了想,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不是上次去他家看乔乔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宝贝女儿给弄哭了吗?当时江律声看我的眼神,简直太恐怖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冷。” “江总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陆云熙笑了笑,眼底似乎是闪过一抹犹疑跟挣扎的情绪,只是太过隐晦,孟雯茵根本没有捕捉到。 男人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才说,“两点钟我在律所有个会议要开,恐怕下午没时间去晶盛了,要是你不想一个人面对江总的话,把合约拿给聿炀也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好像就是他负责的。” 孟雯茵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可心里却是憋得快要抓狂了。 尼玛啊! 她不想去晶盛的原因,不就是怕遇到宋聿炀的吗?小陆老师竟然还让她去找那个姓宋的,这不是让她往枪口上撞吗? 可是没办法,既然是说不出口的理由,那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从餐厅出来之后,孟雯茵便带着合同驱车前往了晶盛大厦。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询问了一下前台小姐,结果却被告知,宋总有事出去了。 宋聿炀不在? 孟雯茵忍不住挑了挑自己的一双秀眉,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嘛! 当即,她就直奔总裁办,就合同上一些有争议的问题,跟江律声统一了意见。 “乔乔最近在家挺无聊的,你有空多来陪陪她。”谈完工作之后,江律声随意提了一句私事。 ozzj 【番外】茵缘终有时018 孟雯茵立即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陪好姐妹是她义不容辞的事,当然,如果在自己抱着萌萌的时候,江律声的眼神能够稍微友好那么一点点儿,孟雯茵觉得自己应该会更乐意。 从大厦顶层下来之前,路过宋聿炀的办公室,孟雯茵还特地朝里望了一眼。 门窗紧闭着,但透过半阖的百叶窗,还是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空无一人的场景。 宋聿炀,还没回来? 从她进来这里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整整3个小时了吧,那么长的时间,他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此时的孟雯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好奇宋聿炀的去向,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才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宋聿炀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跟她有关系吗?她干嘛多管闲事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对!宋聿炀不在这里,对她来说才是好事一桩吧? 见不到面,当然也就能避免那种四目相对的尴尬了。 一想到这里,孟雯茵立即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在彻底忘掉那个吻之前,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这么幸运地,别遇见宋聿炀。 只不过,上天并没有听见她虔诚的祷告,甚至没能等出了晶盛的大门,就让她跟宋聿炀撞到了一起。 请原谅我必须要用这个“撞”字。 因为孟雯茵并不仅仅是单纯地跟宋聿炀打了照面,在她发动车子,正从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准备转弯离开时,跟在她后面的一辆车子忽然加速,笔直地朝她撞了上来。 “嘭”—— 剧烈刺耳的撞击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停车场。 孟雯茵被撞得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爱车的屁股被撞了个面目全非,顿时气得直冒火。 下了车,又扬手甩上车门,朝着肇事司机走过去的同时就忍不住指责道,“喂,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这里是地下车库不是赛车场啊,况且我刚才都已经打了转向灯了你还……” 孟雯茵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 因为这个时候,肇事车辆的车门忽然被人打开,而那个一脸坦然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除了宋聿炀,还能有谁? “……你、你?”孟雯茵嘴角抽了抽,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可震惊过后,她又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宋聿炀,你有病吗?好端端的撞我车干嘛?” 不怪她会有此猜想,要知道,面前的这位老司机,已经有10多年的驾龄了,再加上他在大学里还参加过赛车比赛,开车的技术当然也是一流,孟雯茵才不信他是一不小心撞上来的呢! 对此,宋聿炀也并未否认。 施施然地倚在车头引擎盖上,又将薄唇含着的香烟取了下来,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这样的话,你能停得下来?” 孟雯茵,“……” 这一脸坦荡又理所当然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没法正常接话。 偏偏孟雯茵要嘴硬到底,“为什么停不下来?我又不聋又不瞎,也不是马路杀手,你要是正常按喇叭的话,我肯定比现在更乐意搭理你。” “怎么你现在,不是在躲着我吗?”谁料宋聿炀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她。 男人直起身体,长腿往前跺了两步,低头凑近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儿时,孟雯茵竟是有几分心虚地往旁边侧了侧。 宋聿炀的眸色一沉,像是自己的某种猜测得到了印证,他才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视线却仍是笔直地落在她身上,“刚才路过前台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一听说我不在,乐得差点跳起来,害得别人还以为你做了多对不起我的事,怕我追究责任。雯茵,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装淡定,撒谎这项技能,你还修炼得远远不够。” 孟雯茵当然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哪里能逃得过宋聿炀那双毒辣的眼睛? 可她也不想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太过被动跟弱势,仰着脖子跟他反驳道,“对啊,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不是你们这种一天到晚爱花天酒地的男人,接个吻就跟喝口水似的,而且以你跟我的关系……我心里当然会有疙瘩啊。” 越是说到最后,孟雯茵的声音越小,低着头,一双葱白又小巧的手不断抠弄着自己的衣摆。 这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让宋聿炀的眸光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其实昨晚……” 他抿了抿薄唇,大概也觉得对于夺走了孟雯茵初吻的事情,应该有个交代。 可要说的话还含在唇边,孟雯茵眼皮一跳,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抢在他的前面插话,“昨晚的事,我会忘记的!” “我会忘记的。”孟雯茵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反正以你爸妈跟我爸妈的交情,要我跟你彻底断绝关系,外加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太现实,所以只能我大度一点了,虽然现在要我若无其事地面对你,还有一点难度,不过我想,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而且以后,我也会好好地跟小陆老师相处的,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你就当我没出息好了,反正你认识我那么多年,应该也没见过我有出息的时候。” “已经决定好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宋聿炀的反应似乎很是平淡,甚至连那句简短的问话里,也听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变化。 孟雯茵抬头看着他,原本简单的一个“是”字,这一刻却像是忽然卡在了嗓子眼儿,怎么都吐不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时此刻的宋聿炀,平静的外表下仿佛是包裹着一颗落寞又寂寥的心。 “……决、决定好了。” 孟雯茵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能追到自己十多年来都未曾动摇的男神,不一直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吗?我当然要死抱住人家的大腿不撒手啊!” “是吗?” 宋聿炀亦是隐晦一笑,“那就先恭喜了。” ozzj 【番外】茵缘终有时019 不同于孟雯茵跟宋聿炀之间那种,僵硬尴尬之中又夹杂了一丝暧昧的气氛,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子里,气氛已然是降至了冰点。 电台正在播放着汪苏泷跟by2合唱的《有点甜》,轻快又甜蜜的旋律里,却没有人说话,只是彼此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车子是刚洗过的,车窗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从唐吟的角度望过去,刚好是可以看到车窗外,一男一女相对而站的那一幕。 虽然孟雯茵对宋聿炀说话的态度,看上去还挺剑拔弩张的,可同样身为女人,唐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只不过是她的一种虚张声势而已? 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诧异,唐吟下意识地就去看了一眼陆云熙的反应。 窄小的后视镜并不能够完全倒映出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从他深蹙在一起的眉头里,还是能够隐约透露出几分不悦的情绪。 “看来,孟雯茵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长情。”唐吟收回视线,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已经告诉了自己无数遍,在昨晚之后,她跟陆云熙就该是形同陌路的人,可唐吟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想到从此以后,他所有的温柔都会彻底属于另一个女人,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剖开了一刀,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所以她忍不住来见他了。 甚至还找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说是为了请他帮忙解决一些法律问题,而她以前分明告诉过陆云熙,自己的舅舅就是一名享誉华尔街的律师。 不出意料,陆云熙对她的态度显得极为淡漠。 若不是她一路追到了地下停车场,又恰巧目睹了宋聿炀撞车拦人的一幕,恐怕她现在也没有这个机会坐在陆云熙的车子里。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在陆云熙心里埋藏了整整10年的女人,原来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唐吟并没有正面接触过孟雯茵,但好歹是暗中较了那么多年的劲,她当然也做过类似于找人偷拍孟雯茵的事。 其实唐吟最初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出于对孟雯茵的好奇而已,好奇她的长相、性格,以及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能够吸引到陆云熙。 可现在仔细回忆起那些照片,她才真正体味出了其中的差别。 在面对陆云熙的时候,孟雯茵永远都是一副拘束谨慎又小心翼翼的表情,以前她还以为,那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但在对比了宋聿炀之后,唐吟终于恍然大悟过来,那是一种距离跟疏远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娇羞、忐忑,以及心慌意乱的时候,只是这些特质,却是在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而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云熙,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挡风玻璃外,孟雯茵似乎正准备驱车离开,陆云熙的视线却仍是没有从她身上收回,正如无数次,她看着他的时候一样。 专注,又矛盾。 唐吟忽然就觉得很嘲讽,因为到了这一刻,她仍然在担心陆云熙会难过。 “这样的滋味很难受吧?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别人,可是这样的滋味,我尝了那么多年啊……”唐吟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想要去握陆云熙的手时,男人忽然抬了抬手臂,重重一拳就砸在了方向盘上。 喇叭按钮没能幸免,顿时“嘟嘟”地叫了两声。 男人的嗓音极冷,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着的怒意,“下车!” “云、云熙?” “我让你下车!” 唐吟完全懵了,可没等她给出什么反应,陆云熙已经侧过身,伸手就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 而在唐吟半推半就地下了车之后,他又迅速将门关上,直接发动引擎离开了。 后视镜里,被丢下的女人仍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破布娃娃。 陆云熙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跟挣扎的情绪,但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只加大力度踩住了油门,将车子运行的速度提得更快。 其实唐吟说的没错,亲眼目睹孟雯茵用那种自己从未见到过的逃避跟慌乱的眼神看着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的内心是痛苦的,甚至嫉妒。 可有一件事唐吟却不知道。 ——陆云熙之所以会看到这一幕并非偶然,而是从在餐厅的时候开始,就决定好的试探。 对于一个律师来说,察言观色本就是最为拿手的本事,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孟雯茵的心不在焉? 人心都是贪婪的,在得到印证之前,陆云熙当然也会抱着一份侥幸心理,只是当他亲眼所见这一切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没有人会永远止步不前地去等待另一个人。 而他,真的晾了她太久太久。 既然如此,那么另一个还在痴痴等着他的女人,他也不该再给她任何希望。 ** 虽然车尾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但大红色的跑车重新发动的时候,还是如同一道疾风,迅速驶离了晶盛的地下停车场。 大概是恼恨宋聿炀故意撞她车子的恶劣行径,在越过男人的身边时,孟雯茵还报复似的,猛地朝他拉动了一下方向盘。 疾速行驶的车轮堪堪擦过男人的脚边,宋聿炀顿时警觉地朝后退了两步,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孟雯茵的车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男人单手撑在车门上,望着早已是空空荡荡的出口处,不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等他抽完手上的烟,转身准备上车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另一侧的出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 她的衣着很是光鲜亮丽,但脸上的表情却融合了无尽的失落跟痛苦。 当然,宋聿炀之所以会注意到她,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她目光所注视的方向,有一辆黑色的丰田车。 ——云熙? 宋聿炀蹙眉,默念这个名字的同时,眸中有一丝疑惑闪过。 他很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帮我查一个女人。” ozzk 【番外】茵缘终有时020 车子被撞成这样,铁定是不能正常开了。 一路上,孟雯茵都不知道遭受了多少路人好奇又诧异的眼光。 所以从晶盛的地下停车场出来之后,她哪儿也没去,直接找了一家汽车维修店,打算把车子扔在店里修理之后,就让司机过来接自己一趟。 不过离司机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正好这边上就有一家饮料店,孟雯茵便进去点了一杯热饮暖手。 等待司机到来的过程中,孟雯茵正刷着手机,忽然听见饮料店的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长得极为美艳不俗的女人走了进来。 当然这一眼,孟雯茵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或者说,是被突兀的鞋跟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正准备继续低头玩手机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是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孟小姐。” 孟雯茵愣了愣,因为不确定她是否在叫自己,甚至还左右张望了两下,试图寻找是否有其他的“孟小姐”出没。 可这个临近饭点的时间,除了她之外,饮料店里哪还有别人? “不用看了,我叫的就是你,孟雯茵小姐。”大概是见她犹疑,唐吟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回,孟雯茵惊讶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她的记忆力不差,如果自己真的见过这个女人,没道理会不留下一丁点印象。 可她的脑子里分明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记忆,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你……认识我?”诧异过后,孟雯茵不禁伸手指了指自己。? “算认识吧。”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连唐吟自己都觉得有些嘲讽,她把孟雯茵当了那么多年的劲敌,可到头来,她却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些话要对你说,不过你放心,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思虑过后,唐吟直接表明了来意。 她的态度倒是挺诚恳的,孟雯茵也没有拒绝,问,“什么事?” “是有关一个男人的。” “……男人?” “对。”唐吟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对于你我来说,都有着重要意义的男人。” 她顿了一下,大概也需要一个足够缓冲情绪的时间。 可接下来的话还没能说出口,门口忽然冲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的动作极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两人跟前,并且一把抓住了唐吟的胳膊。 “出来。” 极为冰冷且带着愠怒的两个字,把在座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唐吟当然是因为胳膊上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可孟雯茵却不同,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不久之前才把她车子给撞了的罪魁祸首。 “宋、宋聿炀?你来这里干嘛?” 不仅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莫名其妙拽着这个女人的胳膊。 可宋聿炀却并未理会她,一双锋锐又犀利的目光只盯着唐吟,冷冷地说,“有什么不满的怨恨的,跟我说就行了,别无缘无故牵扯到别人身上,再说我跟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男人的语气冷而淡,但又分明透着一股子强大的威胁力。 唐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就是他用来故意误导孟雯茵的? 她拧着一双精致的眉,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想要挑明一切,就这样骤然被人打断,当然不会甘心。 可手臂处分毫未松的力道,亦是宋聿炀对她的一种警告。 他在警告她,只要她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哪怕对于女人,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唐吟衡量了片刻,终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跟着宋聿炀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她看孟雯茵的那个眼神,却是透着几分哀怨跟不甘的。 而孟雯茵更是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先是来了这么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再是宋聿炀这么半路出现把人给带走,有没有人考虑过独自在风中凌乱的她啊? 不过正如宋聿炀所料,被那几句有导向性的话给带得,孟雯茵确实在猜测,这个女人跟宋聿炀的关系非同一般,并且,她是因为宋聿炀才来找自己的。 可她不禁又想,跟宋聿炀有关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眼前的这一个,偏偏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脑子里十分应景地,竟是忽然闪过昨天晚上那个意外的吻,连同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咚咚跳了两下。 吓得孟雯茵连忙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 ** 而另一边。 宋聿炀拽着唐吟细瘦的手臂,一路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他打开门,将人塞进去之后,自己也跟着进了后座,这才关上车门。 唐吟下意识地要去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下车,不过宋聿炀显然更有先见之明,在她伸手过去之前,就已经按上了中控锁。 “你到底想干什么?”拉不开车门,唐吟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而没有了孟雯茵在场,宋聿炀的脸色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想干什么?这话恐怕该我来问你吧?唐云集团唐总的千金……唐吟小姐?” 唐吟愣了愣,她跟陆云熙虽然认识了10年有余,可他们之间的交流也仅限在法国,至于回国,盯上孟雯茵,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可他能够在如此简短的时间,把自己的身家背景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足见这个男人的能力跟手段。 “既然宋先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短暂的思量过后,唐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 毕竟,从刚才晶盛地下停车场的一幕来看,宋聿炀是喜欢孟雯茵的,既然喜欢,当然不会愿意把她拱手让给陆云熙,那么对于她来说,有着共同目标的人,也未必就不能成为盟友。 “你知道我的身份,想必应该也知道我跟云熙的关系了,我确实不希望她跟云熙在一起,想必你也是一样,所以我觉得……” “我没说过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话。” 岂料,宋聿炀忽然蹙眉截断了她的话。 【番外】茵缘终有时021 “……你、你说什么?”唐吟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觉得自己不错看错,因为哪怕是凭着女人独有的第六感,她也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宋聿炀是喜欢孟雯茵的。 可既然喜欢,他说这样的话,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没能从男人的口中得到回答,唐吟顿时急了,忍不住又问,“你不是喜欢她的吗?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呢?” “谁告诉你,喜欢就一定要去争取的?”这一次,宋聿炀倒是很干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男人的右手正搁在交叠着的膝盖上方,闻言,长指随意地在上面轻点了几下,他才缓缓开口,“她喜欢云熙,喜欢了整整10年,花的心思受的伤害,都不会比你少上一分一毫,以前你跟云熙的事情我不想多管,但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是他自己决定要跟雯茵在一起的,那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一定会断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希望你别在雯茵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了,那些不该让她知道的事,就掐断在我这里,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想你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等宋聿炀淡漠地说完,唐吟那边却是早已变了脸色。 好半晌,她才从那种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却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是在告诉我,因为孟雯茵喜欢云熙,你就要扫除一切障碍去成全他们?” 宋聿炀却没说话,只是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唐吟心头一凉,因为这个反应基本等同于是默认的态度了,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所遭受的委屈跟心酸,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那你又凭什么来牺牲我?你不想争取,不代表我也不想,宋聿炀,随意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头上,你不觉得很卑鄙无耻吗?” “卑鄙无耻?”宋聿炀忽然笑了笑。 五官眉眼完全舒展开来的时候,竟是带着几分并不和谐的落寞意味,“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守不住了,卑鄙无耻一次又如何?” ——自己想要的女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宋聿炀自己都愣了下。 尽管在心底否认了无数次,可到头来,他不还是承认了这个无奈又恼人的事实吗? ** 安信律师事务所的高级会客厅里。 陆云熙一进门,见到沙发上正交叠双腿而坐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忽的变了变。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径直走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语气亦是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情绪。 “这酒不错,你小子倒还挺会享受的。”宋聿炀随意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勾唇笑道。 大概是见自己的这句话,没能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他才稍稍恢复了正色,“只是找你解决点问题而已,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的。” 谁料,不等宋聿炀说完,陆云熙已经主动抛出了话题,“是关于雯茵的?” 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幕,还恍若眼前,深深刺痛着男人的眼球,以陆云熙这般精明的心思,又怎么会猜不到宋聿炀的来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见到唐吟了。” 话音一落,就见陆云熙表情一滞,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在原地顿了几秒之后,他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上前攥住宋聿炀的衣领,狠狠一拳就砸在了那张俊脸上。 陆云熙下手的力度不轻,男人的嘴角顿时有鲜血溢出,他却视若无睹,又是重重的拳头落下去。 同时暴怒地冲他嘶吼道,“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雯茵吗?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因为得知了唐吟的存在,所以你后悔了,想要重新把雯茵追回去是吗?宋聿炀,不管以前我活得有多卑劣,可既然决定了要跟雯茵在一起,我就绝不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来,你这样出尔反尔地耍我玩,觉得很有意思?” 宋聿炀被那突如其来的两拳打得有点懵,他用力摇了摇脑袋保持清醒,这才捏紧了拳头,重重朝他的脸上反击了回去,“我出尔反尔?我倒真想耍着你玩,既然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你怎么还好意思去招惹那丫头?” 陆云熙亦是不甘示弱,冷冷地呵了一声,“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你喜欢雯茵。” “去你的,老子喜不喜欢她,用不着跟你汇报!” …… 两个男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的,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 茶几上,原本整齐排列着的几只玻璃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好在这地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哪怕杯子滚落下去,也没有任何磕坏碰坏的痕迹。 只有沙发扶手处搁着的几份文件,洋洋洒洒散落了一地,彰显出几分打斗的凌乱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两个男人被这场打斗耗得完全没了力气,才席地而坐在了沙发至茶几处的空隙里,不断地喘着粗气。 他们的眼角、嘴角以及脸颊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不过总得来说,还是陆云熙脸上的伤势更为严重,他一个整天忙着跟法律打交道的律师,又缺乏锻炼的时间,跟宋聿炀这样的健身爱好者相比,当然占不了半点优势。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他这才有些无奈地感慨道,“刚上大学那会儿,抢篮球场地抢不过你,换成现在打架,还是一样的结果,哎,可能这辈子,我就注定是你手下败将的命吧!” “输的人,难道不一直都是我吗?” 宋聿炀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无法认同陆云熙的说法,“至少,雯茵选择的人,一直都是你。” 而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我今天过来,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你跟唐吟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不过从今往后,我希望她不会介入到你跟雯茵的感情当中去,至于我——” onap 【番外】茵缘终有时022 男人单手撑着膝盖,忽然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的视线在地面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里随意扫视了一遍,很快从中拎出了一份,扬手就丢到了陆云熙的怀里,“阿声跟巴黎的一家公司签订了一个项目,等到全部完工的话,预计需要两年的时间,你知道的,他对欧洲那边还没你熟悉,所以我今天过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巴黎的项目已经敲定由我负责了,所以我希望大使馆那边的几道程序能够尽快走下来。”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陆云熙不至于还听不出来,宋聿炀的意思是要抽身而退来成全他们。 他蹙着眉,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是说你要离开宁城,去法国?” 宋聿炀讪笑着看了他一眼,“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矫情,不过要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们天天秀恩爱,对我这条单身狗的伤害值未免也太大了,去年是没有准备,被阿声跟小耳朵那对腻腻歪歪的小夫妻虐了整整大半年,所以今年我可得离你们远一点,不过你放心好了,要真有什么喜事了,哪怕人不到,我的红包也一定会到场的。” 说完,他拍了拍陆云熙的肩膀,转身就朝门口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走出会客厅的大门,身后的陆云熙却是出声叫住了他,“聿炀,那你就甘心这样放弃雯茵了吗?” 男人缓缓踱着的步子蓦地顿住,却没再转过身来。 “最后一次。” 他忽然开口说道,“如果这辈子,我还有机会亲眼目睹她朝我走过来的话,我一定不会再放她离开。” ** 孟雯茵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平静而富有规律的节奏。 每天除了忙不完的工作以外,就是跟小陆老师一起吃吃饭、散散步,或者看看电影,日子过得忙碌,却也充实。 只是偶尔闲下来发呆时,却又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算算时间,自从上次故意撞坏自己的车子之后,宋聿炀应该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出现过了吧? 孟雯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想起他来,可当一个在自己的生活里已经蹦跶了20几年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见的时候,无论换成了谁,恐怕都会有一种不习惯的感觉吧? 她觉得自己也只是如此。 所以,当她偶尔冒出了想要打个电话向他询问近况的念头时,孟雯茵只能强迫自己忍住。 毕竟,想起数天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以及那个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女人,她就觉得自己连打这通电话的必要都没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好在这段时间以来,她跟小陆老师的进展还算顺利,虽然相处的时候,仍是不可避免地会觉得有些尴尬跟紧张,但约会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空暇的时间去思考那些恼人的问题了。 正好这两天,孟父孟母结束了他们的环球旅行回到宁城。 孟雯茵从小就是个乖乖女,跟自己的父母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所以想了想,便把小陆老师已经改变心意,想要跟自己在一起的事情告知了父母。 孟母对此,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要是女儿开了金口的,她哪儿还有反对的道理?更何况,她对陆云熙也算知根知底了。 虽然论起家世背景,他确实不如宋家的那个儿子,不过胜在勤奋上进,如今年岁渐长,倒是越发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了,看上去跟雯茵也很般配。 可孟父闻言,却是陷入了冗长的沉默里。 一双略显苍老的眉毛微微蹙起,像是有些凝重跟犹疑的样子,但架不住她们母女俩的双重压力,最后只能退步道,“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就找个时间,让他来一趟家里再说吧。” ……来、来家里? 孟雯茵嘴角一抽,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其实说起来,自从上次在她的办公室里,小陆老师提议他们可以先试着接触接触,再让自己决定是否要跟他在一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提起过有关于两人之间关系界定的话题。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讲,他们应该连真正的男女朋友都不算,充其量也就是“有交往发展意向的男女”。 可就是从这么一个朦朦胧胧的阶段,一下子跳跃到了“见家长”,这节奏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儿? 孟雯茵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跟孟父解释一下,无奈孟志平似乎是情绪不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直接面色沉凝地进了书房,而孟雯茵也只能把想要说的话,彻底吞回了肚子里。 见家长看来是躲不掉了的。 只是孟雯茵并不能确定,爸爸让小陆老师去家里的意思,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他们之间的交往。 从这个举动本身来看,倒不像是有任何为难的意思,可想起自己在坦白从宽时,孟志平骤变的脸色,孟雯茵还是忍不住替小陆老师隐隐担忧起来。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想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合计,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的好友。 对此,乔尔表示很无辜,“我又不是你爸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把陆云熙叫到家里去的意思是什么?” “你好歹回忆一下江律声第一次见你爸妈的场景啊,都是见家长,总会有什么共通性的嘛!”孟雯茵现在,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的状态了。 见乔尔仍是不为所动,她只好双手合十,作恳求状,“哎呀我的好乔乔,你就帮帮忙嘛,我请你吃你最爱吃的鼎丰记,这样行了吧?” 这商场的四楼就有一家鼎丰记的店面,孟雯茵说着,双手按在乔尔的肩膀上,就把她往电梯上推。 “让我帮你回忆倒是没什么问题。”以她们之间的情谊,这种忙简直小菜一碟。 只是乔尔不明白,“可就算你爸真有心要为难陆云熙,那也是陆云熙该解决的问题,难道你还怕他搞不定你爸不成?”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这些,孟雯茵就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过去我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希望到了现在,我还只是个会把问题留给他去解决的麻烦精。” 添麻烦? 乔尔明显是愣了愣,总觉得这种状态不像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之间该有的。 不过还没等她从这句话里辨别出一些什么来,就见孟雯茵忽然侧过头,视线定格在了电梯左侧的某一处。 “怎么了?”乔尔也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随着电梯从三楼上升到四楼的过程中,那一处的视野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目之所及的,是一男一女正站在某家餐厅的门口,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不过光是从两人的举动中也可以判断出,那女人似乎是喝了点酒,精致的脸蛋上染着几分明显的红晕,一双媚眸亦是微阖着。 而她身旁的男人,别看着衣冠楚楚的,可在扶着女人身体的时候,一双大手却是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游走着,一点都没有顾及这是公共场合。 不过,乔尔并不打算去管这档子闲事。 她不认识这对男女,所以也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贸贸然地上去了,万一人家是正在热恋交往的男女朋友,那岂不是闹了一个大乌龙? 可就在乔尔思考的片刻,孟雯茵却已经抬脚冲了上去。 因为那个被猥琐男人搂在怀里占着便宜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把车子送到修理店去的那天,来饮料店找过自己的唐吟。 当然,孟雯茵并不知晓唐吟的身份,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只是那天被宋聿炀给误导了一下,她就以为这个女人跟宋聿炀,应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可既然是宋聿炀的女朋友,那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孟雯茵属于那种直白的冲动派,心里怎么想的,行动上也就怎么做了,所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电梯,笔直就朝着那对男女走了过去。 而后猛地伸手,一把就将唐吟拉出了男人的怀抱,“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谁他妈敢搅本少爷的好事?”眼见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却又飞了,那男人自然是不乐意了。 可等他一回头,见到孟雯茵这张清淡素净之中,又不失几分甜美的脸蛋,原本紧绷着的表情一下子就舒展开来,轻挑着眉头冲她笑了笑,“哟,小妹妹,年纪轻轻还学人家见义勇为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女人是心甘情愿陪我喝酒的,自然也算得上是本少爷的人,你平白无故的想把人带走,那肯定是不行的。要不这样,你替她陪我喝上几杯,兴许本少爷心情一好,愿意放人也不一定呢,嗯?” 说着,男人的一只手已经极为轻佻地朝她的脸蛋儿伸了过来。 可没能等指尖触及到孟雯茵的肌肤,便已经被她恼怒地一掌拍开,“你给我滚远点!” 【番外】茵缘终有时023 “臭丫头片子,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那男人挨了这一下,顿时没了好脸色,暴怒地指着她道。 而孟雯茵显然也不是被吓大的,虽然手还扶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但气势上一点没有示弱,“让你滚,听不懂人话是吗?” “你他妈的……” 那男人被激怒得不行,脾气上来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对方是男是女?嘴里骂骂咧咧了两句,扬手就要朝她打下去。 可他的这一巴掌,当然没能如愿地落在孟雯茵的脸上。 因为这个时候,电梯口忽然冲出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一把就将那个男人压倒在了地上。 自从乔尔生完萌萌小公主以来,江律声这个宠妻狂魔就更是对她疼爱有嘉,每逢她出门,司机保镖皆是一应俱全。 而刚才过来按倒那个男人的,正是江律声派来专门负责跟着乔尔出行的几个保镖。 平常没事的时候,他们通常不会出现在乔尔的眼皮子底下,但当发生了冲突或者是有什么危险的时候,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摆平一切。 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 “你……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放开我听见没有,我爸可是鼎泰的股东,你、你们要是得罪了我,我保证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听见没有?放开!” 那男人还在不断地骂骂咧咧,但都一一被几名保镖给无视。 孟雯茵对此,则更是嗤之以鼻。 不是她狗眼看人低,放眼整个宁城,鼎泰可是个连她爸爸都瞧不上眼的小公司,而他还只是一个股东的儿子,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拽的跟万似的? 等到耳边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孟雯茵终是把注意力放回了唐吟身上。 她喝的酒似乎还真不少,即使身上喷了香水,依旧是无法遮挡那股浓浓的酒气,脚步更是虚浮地站不稳,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孟雯茵身上。 “喂,你怎么样?” 孟雯茵毕竟只是个身单力薄的女孩,支撑不了多久,只好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让她恢复清醒,“醒醒,快醒醒……” 大概是感知到了脸上轻微的痛楚,唐吟终是悠悠转醒,一双含着湿气的美眸还未完全聚焦,她缓缓地眨动了几下,才终是认清了面前的女孩。 却是忽地嗤笑了一声,“……孟雯茵?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我连做梦……都摆脱不了你呢?” 做梦? 这女人还真是醉得不清,满口胡话。 不过孟雯茵也不至于跟一个醉鬼瞎计较什么,扶了扶正她的身体,问道,“你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同伴跟你一起吗?” 这句话唐吟倒是听清了,所以缓慢而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也对。 要不是因为落了单,恐怕她也遇不上那个恶心变态的猥琐男。 眼见找人送她回去的这条道是行不通了,孟雯茵只能亲自来,“那你家在哪儿,我跟我朋友先送你回去吧!” “家?”唐吟看着她,眼神因为醉意仍是显得几分朦胧,却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配合,“我家住在法国巴黎的圣日耳曼大道,你确定……你要送我回去?” 擦! 孟雯茵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个女人,是老天爷特地派来折磨自己的吗? 第一次是莫名其妙把她当成了假想敌,现在是自己好心好意要送她回家,她不心怀感激也就算了,还故意报了个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址来糊弄自己。 孟雯茵真想就这么把她扔在大街上得了,可一码归一码,她还真不至于做出那么不负责任的事来,尤其还有刚才那个变态猥琐男的前车之鉴。 可这个女人,明显是没有半点要配合自己的意思。 僵持了几秒钟的时间,孟雯茵率先败下阵来,“你要是不乐意让我送,那我打个电话让宋聿炀亲自过来接你,这样总行了吧?” 唐吟没说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孟雯茵拿出手机的时候,她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打电话,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挫败?” “你说什么?” 孟雯茵要去按键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却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唐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说自话,“明明连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都搞不清楚,却还以为是得到了真爱,可到头来呢,你不还是一样被人蒙在鼓里?” “你想表达什么?” 唐吟又笑,“说你蠢啊,难道不是吗?” “你喝醉了,我让宋聿炀来送你回去。” 即使知道不该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些什么,可被唐吟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给激的,孟雯茵多少是来了点脾气,只想快点解决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 可这一次,伸手要去按手机的时候,唐吟却是忽然制止了她。 “你不用打给宋聿炀了,就算你打了,他也不会过来,因为我跟他啊,压根就不算认识,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孟雯茵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一滴僵硬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这也难怪,既然是宋聿炀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当然无迹可寻,但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活在这样一个单纯又圆满的世界里,他可是连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都不放过呢……” 这些话,或许在清醒的时候,唐吟并不会说,因为对于宋聿炀这个人,她始终还是心怀着几分忌惮的。 但此刻借着酒劲,那些在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她只想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而孟雯茵终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攥着她的衣领迫不及待就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吟被她给拽得,身体剧烈晃动了两下,可她也浑不在意,只是一脸欣赏地看着孟雯茵脸上那种焦急又迫切的表情。 等欣赏够了,她才缓缓开口,“其实啊,我根本就不是宋聿炀的女人,那天来找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真正跟我有关系的男人……”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