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为您整理制作 ============== 相由心笙 作者:丹池 文案 他的眉间观音痣,她的胸口朱砂痣。 以你渡我,渡往不可说不可量不思议的极乐。 - 清冷禁欲VS飒丽英气 - 食用提醒: 1.前期的女主很不女主。 2.想尝试点霸道总裁XDD 3.女主是车神。 4.又名僧侣哥哥vs痞子弟弟。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乔装改扮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相音沛 ============== Chapter.01   伦敦西区。   客厅的佣人们正在收拾宴会布置的花篮与碗盘,几个衣着正式的男女还在门口与主人闲谈,仿佛意犹未尽。   “相先生,这幅画如果您愿意割爱,我的老板能出双倍的价格。”   “那是我妻子生前最喜欢的。”男人委婉的淡淡一笑,手搭在身边的孩子头上,温柔轻拍。“孩子们在睡前都会看着画,思念母亲。”   对方低下头,望着相先生身边的两个孩子,高的孩子眼睛很漂亮,目光清澈,一眼就觉得是个机伶的,而旁边紧紧挨着的孩子,双眸有些胆怯,小小的一只半缩在后面。   听闻这名中国富商相安娶了一个俄罗斯籍的模特,夫妻感情如胶似漆,无奈妻子却在前年过世,留下这对6岁的双胞胎。   此时高个子的孩子瞧着自己,自己忍不住吞了口水,干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试图缓和尴尬:“这是小豪尔吗?看起来兄妹感情好。”   “我希望先生不要买那幅画,我父亲有其他好东西可以卖你。”孩子突然开口,口条流利且语气真挚。“那幅画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我们舍不得。”   对方没回答,笑着摸孩子脸颊后抬头看着相安:“您再考虑看看,天色晚我也先告辞了。”   “晚安。”相安牵着孩子的手朝对方鞠躬。   客人走后,两个女佣才走过来,对相安恭敬颔首:“先生,孩子的就寝时间到了。”   “好。”   比较高的孩子先有了反应,用了中文说:“爸,晚安。”   “乖。”相安慈爱笑了笑,低头看向另一个孩子。   矮孩子低下头,小声地说:“爸爸晚安。”   相安扬手摸摸矮孩子的头,提醒道:“要多开口说中文,跟你妹妹学学。”   矮孩子紧张的含住手指,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妹妹』。   “先生,那我们带豪尔跟荷莉去洗澡了。”   “去吧。”   ……   “荷莉小姐?你怎么跑出房间了?”女佣安娜见到女孩下楼,紧张地问。   “嘘,爸爸在书房吗?”   “在,但你该睡觉了。”女佣小声说道,却被女孩拉着手往书房方向走去。“豪尔睡着了吗?”   “我当然是哄他睡着才下来的。”女孩笑着说。   安娜才刚来相家三天,望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孩,对她一脸小大人的自信还是有些不适应。   相家双胞胎,身为哥哥的豪尔瘦弱娇小,个性内向,而妹妹荷莉却高挑纤细,活泼好动,加上剪短发穿裤子,因此第一眼常被误认成哥哥。   “音沛?”走廊深处的低吟,让不远处的女孩跟女佣顿了一下。   安娜听到先生喊小姐的中文名,口气很平静,她看到女孩吐吐舌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有点想笑,女孩便小跑步进了房间。   “爸,圣诞快乐。”   正在倒酒的相安转身看到女儿可爱的笑容,这让他稍微有了孩子才6岁的真实感,平常她超龄的反应跟举动,自己都有些反应不及。   就像刚才门口那些并非良善之辈,女儿说的那番话,听起来是童言童语,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找麻烦……   “圣诞快乐。”他放下手上的干邑白兰地,就见女儿蹦蹦跳跳的跑去一旁的木架上找雪茄,踮起脚尖还挺有架势的端详着。   他望着女儿,忍不住扬起嘴角。   “我不喜欢今晚的那些人。”她说。   相安接过女儿手上的Cohiba雪茄,他尽量不在孩子面前抽烟,也不知女儿从哪知道自己最喜欢的牌子,还知道什么酒适合配。   “我也不喜欢。”他把雪茄放到一旁,抱起女儿放到沙发上,语气认真。“想想,你今天太莽撞了。”   想想是她的乳名,父亲每次这么喊的时候,相音沛就知道他不会骂自己了。   “我忍不住。”她小小眉头一皱,别过眼。“爸爸你不想卖却不能说,我来说的话,会比你直接拒绝来的好。”   相安怜爱的摸摸女儿的头,笑叹:“怎么说你都有理,下次别自作主张,知道吗?”   “知道了,但你没有一点点的高兴吗?没有吗?”相音沛伸手戳着爸爸的肩膀。“爸爸被欺负,我帮爸爸说话呢!”   见到女儿嘟嘴赌气,父亲一颗心都化了,赶紧抱她:“好,是爸爸不对。”   “我能在这里陪努努吗?”努努是趴在自己脚边的黄金猎犬。   “好,你说什么都好。”父亲慈爱的揉揉她的头,说完后起身去书桌前整理资料,约莫10分钟后就看到女儿倒在沙发上睡着,他拿下眼镜,小心翼翼地抱她回房,最后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父亲一走,她就偷偷睁眼,开心的笑了。   ──但她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父亲的吻。   凌晨三点突如其来的激烈碰撞声把相音沛吵醒,她机警地跳下床的同时,女仆安娜就冲了进来,脸色惨白:“荷莉,我们要赶快离开!”   “怎么回事?”她一边问一边也开始摇醒哥哥。   “楼下有人冲进来,对先生开枪!然后说要找豪尔!”安娜急哭了。“海伦他们在挡住那些疯子,我们要赶快走!”   相音沛赶紧把哥哥相彧打醒,相彧睡眼惺忪,她当机立断就要脱下相彧的毛衣,安娜便问:“荷莉?你要干嘛?”   “你带豪尔快点离开,我去挡住那些人。”   “你疯了!”   “他们的目标是哥哥,我被认错可以拖延时间,我知道怎么躲。”相音沛跳下床,先把自己的红毛衣脱下来。“我们约在路易斯的面包店集合,快点!”   安娜没想到在这危急的时候,小姐居然比自己还要冷静,于是擦干眼泪赶紧脱下相彧的毛衣交给相音沛,就抱着相彧往外跑。   相音沛穿好蓝毛衣,拿了个毛帽稍微挡住脸,也赶紧下楼。   她想要去爸爸身边,爸爸会没事的──   楼梯间就听到好几声尖叫跟剧烈的碰撞声,她熟练地先跑到其中一间房间,像是平常玩捉迷藏的时候一样,家里的暗房跟通道她一清二楚。   相音沛在黑暗中凭着听觉小心移动,凭记忆来到书房的位置,她透过壁炉的小通风口,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亲。   她一手摀住嘴,忍着不敢哭。   “孩子在哪里?快去找!”对方操着极重口音的大吼,还用脚踹了一下地上的父亲。   相音沛看着一群人走了出去,她从壁炉边的小暗道爬出来,脸色苍白地跑去相安身边,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眼泪啪搭掉在衣服上。   相安还有一口气,他用了剩余的力气握住女儿的小手,满嘴是血的低喘:“快、快走……”   “呜呜……”   “拿枪……快走……”相安用力推了女儿一把,她往后一倒,脚旁边是一把枪,父亲常用的小左轮。   相音沛从没想过,上个月父亲偶然来了兴趣带自己去射击场,解释如何装子弹,如何扣板机……如何正中红心的姿势,她没有真正拿过枪,却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有个男人回到书房,看到穿蓝毛衣的相音沛,大声吼:“是个男……”   “砰!”   男人的额头被开了一个口,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朝自己开枪。   相音沛因为开枪的后作用力往后一倒,她颤抖着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只见父亲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就阖眼了。   她爬到父亲面前,伸手再次摸了父亲还有些余温的手,想起他才刚对自己说:『是爸爸不对。』   爸爸,是想想错了,想想以后都会听话了……   她跪着亲吻父亲的手背,擦干眼泪起身,她想起自己还要逃出去跟哥哥会合,爸爸不在了,只有她才能保护哥哥。   相音沛拿着枪爬回小洞口,最后在厨房的小橱窗里爬出来,拉开后门就开始跑,这时一个壮汉看见她,马上就吼:“跑走了!在那儿!”   她头也不回就往小巷子钻,她知道刚才拿枪会打中人是运气好,这时一道风擦过她的肩膀,她感觉到热热的东西从手臂上流下来,可是她不觉得痛……   “那孩子太会钻了!跑去哪了?”   她往路易斯面包店的反方向跑,以免把坏人带过去哥哥那里。这时她刚好看到对街上有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没关,她赶紧拔腿狂奔,直接跳上车子就拉起车门,她就缩在车椅下的间隙。   车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她才抬头往上看,是一个男孩捧着一本书,正看着自己。   黑暗的车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她央求地说了句:“拜托让我躲一躲。”   男孩没有正面回应她,她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因为她听到了咒骂声跟跑步声。   正当她垂头,心灰意冷地想等死时,就听到男孩说:“开走。”   她吞咽口水,抬头看他。   相音沛没想到遇上这男孩,把她原以为会死于非命的悲惨命运,一个反手就扭转了。 Chapter.02   一场私人的拍卖会,隐身于闹区的某个商业大楼里,拍卖的物件都是不能流传于市面上的古董珍玩,交易媒介除了是金钱外,也代表着高低地位的转移,与会者非富即贵,门控非常严格,需要经过层层把关才能进到最核心的大厅,与各地慕名而来的一流收藏玩家较劲。   刚开始几件藏品似乎还激不起大家兴趣,下一个物件出现,是一张金黄色麦田的风景画,马上台下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绘者是逝世两世纪之久的法国御用画家的作品,曾经替玛丽皇后画过几幅自画像,但后来法国大革命,画家唯恐自己因为画作的关系与玛丽皇后扯上关系,只能隐姓埋名躲去乡下,擅长人画像的他只能转而描绘自然景物。   过去以绘制宫廷仕女为主的他,绘制风景画时仍保有一贯的柔美基调,更多的是对自然光影观察与小人物的表情,明明是那么兵荒马乱的时代,画家却带出另外一番韵味的避世清幽。   这件作品之所以会让人注目,是因为画家临终前说过画作绝不贩售,也不想与任何皇室合作,子孙们坚持他的遗愿低调生活,无奈近期几名学者吹起了战争派画风,画家的名字就被找了出来,大英博物馆、罗浮宫都亲自与画家子孙们接触,最后都被打了回票拒绝合作。   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号称『收藏猎手』的男人已经拿到了其中一幅画,近期打算以私人名义贩售。   如果能够买到这幅画,一方面证明自身财力雄厚,另一方面也代表地位与众不同──收藏猎手私人拍卖会的会员,有钱是基本条件,地位跟权势才是评比的重点。   这个男人的出现,一手重新洗牌金字塔顶端的排名,而他们甘愿被他如此分类,只因这个男人身怀宝藏又出手阔绰,你拍卖行想征集商品,他能给出绝无仅有的珍品,当你拍卖时,他又能不眨眼的撒钱。   这样的人,谁不欢迎?   “左边3号位,是谁?”   “回相爷,那是北京庆泰的二公子。”   “嗯。”细长眉眼一挑,轻啜一口。“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底下的出价牌子越举越快,一些人还有了火气,好在大伙儿没真的吵起来,毕竟这场参与的会员各个有头有脸,出了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怕尴尬。   再者,他们知道拍卖会的老板怕吵,谁敢真的闹起来,旁边那些西装笔挺的保镳就会把你拎出去。   底价15000元的画作,目前已经出价到1500万,眼看已经差不多快结束,突然有个人举牌,工作人员走过去询问价格,不久后屏幕上跳出:3000万。   这一口气加一倍的盛况,让旁人无不惊叹,也让他放下杯子,定眸许久。   “右边6号位,是、是英国琼斯公司。”   “英国琼斯?”他垂下眸,露出意味不明的轻笑。“欧洲博.彩的老字号了。”   “相爷?给吗?”   “给。”他拉了西装外套,语气平静。“请他上来。”   他走出贵宾室,一群黑衣保镳紧紧跟随,阵仗极大的往楼下的会客室前进,不久后就看到电梯里走出来的白发老人,他上前礼貌伸手,老人咧嘴一笑:“久仰大名,相彧先生。”   “琼斯先生的中文说得很好。”   “也只会这句话。”老琼斯先生大笑一声,又转回英语。“相先生请。”   “您请。”   两人走进去会客室,一个服务员好奇的问了会场助理:“这英国佬口音这么重,相爷听得懂?”   “相爷什么人,自然能听懂了,他小时候住过英国,他爸爸是商人,相爷能干到今天这地位,咱们还在吃棒棒糖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这些古董玩在一块了,能比得上吗?”   “了解了解。”接待员赶紧点头,接着又更小声地说:“不过我看相爷那外貌,还真像女人……”   “活腻了吗?”助理打了一下接待员肩膀。“我们相爷那叫做俊美,长得秀气好看,你最好闭紧你的嘴,真让你知道咱相爷的功夫,你才觉得你自己像女人。”   ……   一台加长型的林肯轿车缓缓驶入一栋白色别墅,门口两排佣人见状,赶紧跑下来迎接,后方两台车的保镳先下车,迅速来到前面拉开后车门。   此时一个长头发,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路过,看到门口的轿车便开心往下跑,两排的佣人见怪不怪的别过眼。   “哥哥!你回来啦?”   保镳看到女人要冲过来,训练有素出手挡住她,冷冷地用英语说:“先生还在忙,请您稍待。   “我……”女人双手撑住保镳的手,看向车内还在签公文的人:“哥哥,你又换了批保镳?他们居然不认得我?”   车内的人闻风不动,迅速地落款后把东西交给前座的秘书,淡淡回应:“是该教你规矩。”   “哼,我就知道你不疼我了,舍得我去嫁给个残疾,你说要帮我处理的……结果就出去了两个礼拜,拖着吧你!”   他另一边的车门下车,吸气时灌入一口冷风让他咳了一下,一个老女佣在旁边替他披上风衣,小声叮咛:“少当家,小心天寒。”   “嗯。”他拉了风衣后旋身绕过车头来到女人前面,居高临下的看她:“好了,陆馨。”   两个字,让陆馨乖乖闭上嘴,高高的那双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看了。   他细眼一挑,淡淡地对保镳说:“以后她不用拦。”   “是。”保镳闻言放下手,陆馨则喜孜孜地伸出手勾住兄长的手,跟着他进门。   “是彧儿回来啦?”苍老的软语不疾不徐地传来。   他看到客厅里的祖母与几个亲戚在喝茶,微微放开陆馨的手,走上前去恭敬行礼:“祖母、二堂嫂、三堂嫂。”   “现如今的彧儿可真是出息了,老太太也是放心了。”   “以前看彧儿长得像女孩,感觉文文弱弱的,还真不知道他有一番好功夫呢,你二堂叔到现在都想起你那时候摔了他一屁股。”   “小时候不懂事,改日再登门与二堂叔致歉。”   “都说小时候不懂事了,还这般见外?这不都是一家人。”二堂嫂掩嘴一笑,看到老太太眼睛一直盯着孙子不放,适时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   “我送送您。”他说,另一只手推陆馨去祖母身边。“你扶着祖母回房。”   陆馨点头,目光在看到两个堂嫂的时候别过眼,两个堂嫂也当作没看到她一样,笑着就说:“彧儿,我听说英国有几款茶不错,下次你有空帮我带带?”   他点头,伸手领着两个女人出门。   陆馨跪在祖母面前,嘟着嘴抱怨:“啧,她们又来干嘛?二堂叔三堂叔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就想让我们帮忙还啊?他们生意成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们?”   “管好你的嘴。”相老太太皱眉头,捏了一把陆馨的小脸蛋。“别仗着有人给你撑腰了就摆脸色给长辈看,你这时候要沉住气,知道吗?”   陆馨扭扭头不甘愿的嗯了一声,小心地扶起老太太上楼。   很快地老太太的房门就传来敲门声,陆馨赶紧去开门,就看到他迈开步伐越过自己,快速走到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你脸色又差了。”   “老毛病了。”相老太太摸摸那双微凉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脸色也不好,调养好了吗?”   “我身体不碍事,倒是陆馨的婚事要有个决断。”淡淡低吟。“靳家如果再避而不见,我就只能不顾您与靳老太太的情分了。”   “你做事别总想着赶尽杀绝,咱们家不比以往,钱是有了,再来要修的就是气度,你一个……”相老太太不知为何噎了一声,深吸口气。“我知道你疼陆馨,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处理,别坏了靳家与我们的情谊。”   陆馨看到他脸色微黯,赶紧适时插话:“祖母,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她说完就上前把人给拉出房门,门外的女管家林妈看到他脸色不好,轻声问道:“肚子还不舒服吗?”   “铁定不舒服了,就嘴硬不想说,净是让我们猜!”陆馨推着人回房,关门前又叮嘱一句:“不准锁门啊!我等等过来!”   他打开了灯,慢慢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忍耐一晚上的腹痛让自己对外人没什么好脸色,长期的日夜颠倒跟睡眠不足,他知道自己身体没真的好好休息过。   望着不远处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极短的、耳边上削的短发,因为忍痛而紧皱眉头,嘴唇没什么血色。   这么窝囊又脆弱的自己,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么一次。   无论从外观到衣着,这26年来努力的活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如果没有先天上的这种提醒,几乎就忘了自己是谁。   他,其实是个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   他其实是『她』。 Chapter.03   她的门口传来敲门声,陆馨跟林妈轻手轻脚的进门。   陆馨拿着热水袋走来,手背先贴在自己额头上,皱眉咕哝:“你怎么又这么严重了?”   “这两天只睡4个小时。”她闭目吐息。“为了你的嫁妆。”   “乱讲,自己不睡觉赖在我头上。”陆馨忍不住笑骂,接过林妈递来的热茶交给她。“你这两天就别出去了,我那破事也不那么急,你的身体重要。”   “我若不急,祖母那情绪一来,你现在就该去靳家了。”   陆馨故作哀怨的苦笑道:“祖母这般念旧,也不看靳家现在那小门小户,这烫手山竽不就是要让姐姐你捧着,还不能喊烫。”   “老人家念旧倒无妨,但靳家端起架子只让佣人来传话?”她冷笑一声。“这就有点太过了。”   “好了,你身体重要,就别想这个了。”陆馨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木柜前,望着那张全家福。   她,相音沛,现在是相家唯一的『独子』,披着相彧哥哥的壳生活。   如若不然,相家分崩离析,父亲所留下来的收藏跟事业就会被二堂叔一家端走,父亲这一辈单传,她是祖母唯一的指望,祖母表面上关心自己,但自己却知道祖母要的不过就是个能继承的男孙,也唯有这办法才能把觊觎的人完全挡在外头。   那时自己被一个好心的男孩救了,他把自己送去一对中国老夫妇的家,那对老夫妇对自己极好,好到治愈了她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们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她之所以能伪装这么久不被发现,靠得就是老先生教导自己的拳脚功夫,她10几岁就能把比自己重好几倍的壮汉撂倒在地。   也因此当她被找回来时,二堂叔靠近她要确认身份,她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扯倒,从那天起就再没有人敢多问。   而之后的伪装,靠得就是妹妹的掩护与心腹伙伴的支援,最后加上她小时候对古董的熟识与对数字的灵敏,她回来后撑起相氏收藏家的招牌,并拓展金融业务与文化事业。家里祖母跟管家林妈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同父异母的妹妹陆馨则是另外一个知道的人。   父母的如胶似漆,直到她见到陆馨时,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原来母亲并不是父亲说的病逝,而是因为父亲有了第三者,她吞药自尽。陆馨比自己早进相家,据说是祖母那时知道自己跟哥哥都失踪,为了想留住父亲剩下的血脉,才辗转找回了这个私生女,祖母给她丰衣足食的生活,却不让她真正进入相家族谱,除非父亲活着时同意,又或者是……身为哥哥的相彧同意。   所以她出现时,看到陆馨是个被家族亲戚白眼欺负的孩子,只能躲在祖母身后哭,她觉得自己该恨,最终却无法真的恨。她试探这个孩子的心,却发现陆馨知道自己是『哥哥』的时候虽然开心,却也很恐惧,但是当知道自己是姐姐时,陆馨却开心的笑了,说更喜欢姐姐。   自己舍不得对那样的笑容生气。   有了陆馨的出现,令她想起了娇小的哥哥,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她一直不间断地找……却杳无音讯。   她把陆馨当作亲生妹妹疼,而陆馨也替自己挡掉很多麻烦,在自己伪装成男人的期间,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想贴上来,陆馨与自己亲密的关系就能派上用场。   也因此这次的婚约才会这么麻烦。   外人都道相家少当家极度宠爱这个私生女妹妹,又道相家如日中天的地位跟财富,这私生千金的身价还比其他正室小姐金贵,很多想跟相少当家婚配的碰了壁,主意就打到陆馨身上,但相老太太早就给陆馨订了婚,对象是那个家道中落的靳家少东,靳笙。   靳家祖父曾是旧时代京城著名的花旦青衣,靳笙父亲继承家业红极一时,而母亲的家族靠着是洋人买办,运用商行赚进大把财富,两家结合既是名流也是富商,地位显赫。之后他父亲因战时敏感时期而断了收入,母亲又难以放下过去富家小姐的做派,仍过着奢糜的生活,靳家财产大量散出,直至如今落败萎靡,偏居在郊外的深山里。   曾经让人称羡的婚约,如今却成了缅怀旧时代荣光的唯一证明,让人不胜唏嘘。   ---   “相总,馨小姐询问您今晚是否要出席吕千金的订婚宴?”秘书恭敬问道。   “嗯,跟陆馨说不用等我,我直接过去。”   “好的。”秘书说完后把一份红色的资料夹放到相音沛面前。“这一份申请书需要您先过目。”   她目光淡淡一瞥:“什么东西?”   “这位个人用户想要申请五百万的借贷,因为金额太大,需要您过目。”   相音沛眉头一皱,沉声道:“部门经理死人吗?别告诉我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回绝。”   秘书脸色一白,赶紧垂下头,颤抖说道:“这人来申请时碰到馨小姐,说这一份申请书其他人做不了主,只有您才能……”   她伸手翻开资料夹封面,映入眼帘的申请人名字:『靳笙』。   申请原因:『家母病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盼能协助。』   “五百万?真是有胆要,这么多银行不问,居然直接找我?借了他有钱还吗?”她嗤笑,再翻下一页,表情怔了几秒。“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秘书推了镜框,战战兢兢地说:“是、是的,他承认自己就是竹生子老师,他与我们合作三年多一直不露面,平常电话过去都是个老人家接,这次见到他戴着口罩,但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不过腿脚不方便,是个老人推着轮椅过来的,编辑问了几个问题他答得上,身份也核实了。”   如果真是这个人,那确实有考虑机会。   她的主要重心其实放在收藏与银行居多,当初成立出版社只是为了能出版母亲的随笔,在国内母亲只是一位嫁给中国著名收藏家的外国女性,然而在国外,母亲的艺术成就精彩,同时身为作家、油画家与芭蕾舞者的她,在28岁嫁给父亲,在40岁的时候香消玉殒。   直到近几年才有人在研究20世纪前期的女艺术家,母亲的名字被正式揭露,但因为去世得太早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研究资料不多,而自己所出版的随笔,就成为真正第一手考证素材,但自己仍隐瞒了与母亲的关系,只当作是一位至亲好友的身份去出书。   出版社因为母亲的随笔而声名大噪,但是把出版社推上颠峰的,是竹生子的『痴花的狂先生』,他的文笔像是一坛陈年老酒,用词简单却精确,而作者笔下的主人翁叫老狂,对花草成痴,每一章都是用一朵花开头,主要描述他的糗事,最后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折结尾,诙谐人物与直白文字的交融,有别于一般的心灵鸡汤文,这本书更像是一本笑话集。   她没有太过问出版社要签什么人,也没空去管,直到上年的尾牙晚会,才知道这本心灵鸡汤文在国内一年内卖出近十万册,还谈了欧美的翻译版权。   而这位神秘的竹生子,只录了几句话谢谢大家,说身体抱恙不便出席,那断断续续的录音与沙沙声,让相音沛还挺有印象,想着真是个老人家的话,也算是有诚意了。   殊不知……这人设在今天彻底翻盘了。   “竹生子的事先保密。”她说。“我自己去确认。”   ---   吕夫人是国内代理进口豪车的车商妻子,政商人脉雄厚,因此这场订婚宴办得是奢华又气派。   而如今让这位笑得花枝乱颤的原因就是相音沛准时赴宴。   这相家少当家在国外是个小有名气的业余房车赛车手,与知名车商的关系良好,自家老公能代理这系列的跑车还是拖他的福,据说他这两周都在国外回不来,本就是没抱希望他会赏脸,却看到他真的出现了!   “相爷!相爷!”吕夫人画着浓妆的大眼睛都快泛出泪。“恭候您大驾!我真是太激动了!您这两周不是忙得很吗?”   相音沛挽着陆馨,低下头看着已经有点喜悦到颤抖的吕夫人,她淡淡一笑:“您平常多有关照我妹妹,借着贵府喜事来向您道谢。”   “相爷客气了。”   “吕姐姐在楼上了吗?我可不可以先去看看?”陆馨眨眨眼。   “馨儿,别胡闹。”她低斥。   “没关系,馨小姐跟小女感情好,女孩们说说体己话不碍事。”吕夫人适时插嘴,也有意无意的在宣扬自己跟相家的关系。   “这次会场的配置很别致。”她顺势转了话题。   “当然,我请的可不是一般人。”吕夫人笑了笑,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这还是您的亲家呢。”   她挑眉,淡淡问道:“靳家?”   “说来话长,靳家大少爷上一年参加市内的花艺比赛拔了头筹,我几个朋友很喜欢他的作品想要买,结果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本来咱们也想说不稀罕……”   “那后来稀罕了?”她淡淡一笑。   “后来?后来不就是相老太太说馨小姐跟靳大少有婚约吗?咱们当然要贺喜了。”吕夫人尴尬的笑了几声。“他家的老佣人联系咱们说要卖作品,我随口一提我闺女要订婚,老佣人就说靳大少也愿意设计婚礼布置,我就瞅着可能是缺钱了吧,就给他做了,结果还搞得挺好看的。”   吕夫人此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电梯口,比了比不远处迎面而来的两人:“说人,人就到了。”说完后就走过去招呼,轮椅上的人戴着口罩,咳了几声后,沙哑的道喜。   她微微一瞥。   是个眉间有观音痣的男人。 Chapter.04   “靳先生,您身体好点了吗?”吕夫人客气问道。   “不碍事,家母身体抱恙,我无法久留,这份薄礼不成敬意。”他说完,后面一位西装笔挺的老人便把手上的瓷白花瓶交给吕夫人,几株粉嫩的牡丹花衬着翠绿绿叶,仿佛新嫁娘般的容颜,雍容华贵。   “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了。”吕夫人看着很有面子,嘴上也知道要说些客套话,她打听过靳笙用的花草都是特有种或是昂贵的品种,单看这牡丹的色泽与开合得如此盛硕,她自然收得开心。“靳先生,既然人都来了,不妨吃个饭再走,我有特别为您准备素菜,您看如何?”   “夫人盛情难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他客气说道。   “我刚听人说外头现在下了大雨,您这回去也不方便。”吕夫人笑道。“对了,相爷也来了。”   靳笙头微微一转,见到不远处被好几个人包围的高挑男子,单从背影就可以感受到那股没来由的压迫感,他深吸口气说道:“看着在忙,我就不过去了。”   “那我让人先领您进去。”   相音沛与几个国内厂商代表谈完话,旋身目光一扫,已经没看到那个坐轮椅的家伙,她走到吕夫人旁边询问:“靳笙走了?”   “在里头呢,本来要走的,我留着他下来吃饭。”   “哪一桌?”   “靠近右边的素菜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吕夫人压低声音又道。“看起来病得不轻,说话也特别简短别扭。”   她没回应,径自转身就朝会场前进,前方侍者严谨的检查喜帖,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最前头,似乎有了些口角。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凭啥不能进?叫你们吕大光出来!”   侍者面有难色,吕大光是新娘的父亲,而他们都知道跟眼前这个男人素来不对盘,吕家人交代过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家伙挡下来。   “抱歉,为了安全起见,您也别为难小的,有喜帖小的自然给爷进去。”   相音沛在后头,也大概瞧见了情势,这圈子里好友反目成仇的事不胜枚举,吕家以前被这位压得死死的,之后得了势这位好友眼红,两人的明争暗夺倒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排在后面的人都知道这胖大叔的火爆脾气,有人打算看好戏,有人则是不想淌浑水,吕夫人这节骨眼上又不知道跑去哪儿,场面变得有些一触即发──   “吵死了。”   胖大叔听到有人说了这三个字,没面子的他一口气正无处发,转头就骂嚷:“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黑色皮鞋喀喀两声站稳,接着是规律地踏步声往前,胖大叔原是发怒胀红脸,下一刻看到来者变迅速换了表情:“相爷,您来啦。”   “原来是王董,我还以为是哪个喝醉的,正要让我的人给拉出去。”她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王董尴尬的干笑几声:“相爷开玩笑呢。”   她利眼淡淡一扫,声音轻且浅:“我不开玩笑。”   这五个字让王董打了寒颤,搂着的姑娘也低下头整个人缩着。   “若是不请自来,就安静离开。”她说。“还要我请你?”   王董再想闹场,也不敢真的惹相家,于是话也不说,赶紧牵着女伴就走了。   相音沛来到宴会厅门口,一旁的助理赶紧递上喜帖,侍者连忙说道:“多亏相先生,您请进。”   “不看喜帖?”   “这儿谁不认识您,我就算认不得别人,您也是不敢忘的。”侍者恭维道,里面的接待员迅速出来迎接,她扬手回绝,便走去右边最角落的素菜桌。   相音沛拉开椅子,坐在靳笙的对面,旁边的接待员不敢懈怠,战战兢兢先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顺便也给靳笙添了水,便识趣地退下了。   “靳笙。”她双腿优雅交迭,手放在桌面上。“我们第一次见面。”   虽然他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却灼灼有神。   “相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微微颔首。“非常谢谢您。”   她挑眉:“谢我?”   “上一年,您给一个孤儿院捐了款,恰巧是我困顿之际无法援助时,您伸出援手。”他说得诚恳,再度朝她欠身。“孩子们有了您的钱,如今生活比以往好很多了。”   她脑中转了一瞬,慈善捐款的事她每年都做,但她并不像靳笙认为的善良,只不过是一种避税的方法罢了。   相音沛垂下眸,嘴角淡淡上扬:“你那五百万真是家人生病,还是你要拿来捐款?”   “家母确实不适。”   “一般贷款不会全额支付,我查了你的收入,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借钱,你一定还有别的事。”她平静说道。“如果你不老实,我评估不过,你一毛都没有。”   “除了家母身体缘故,其他是平日生活开销。”   “生活开销?”她打量靳笙身上的外观,改良式的素色唐衫,简单的可以。“看来我有必要去你家走一趟。”   “若您确定好时间,再请您提前告知我。”他恭敬的往前行礼。“恭候大驾。”   面对眼前人这么古板无趣的样子,相音沛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   “靳笙也要看车赛?”她挑眉,深知吕夫人这种爱张扬的个性,一定会借机表现自家的地位,这里离吕家投资的室内赛车场不远。   “是啊,我刚听到吕夫人说要把观众席上几个椅子抽掉。”陆馨压低声音说。“你说他一个瘸子出来送送礼,适可而止就好了,还搞得那么不方便是想什么呢?”   “说不定就是为你而来。”   “我?”陆馨偷偷翻了白眼,趁机捏了相音沛的手心肉。“哥你又笑话我,看我不捏死你。”   远处,靳笙放下筷子,直视着斜对角那对兄妹在餐桌底下的举止,微蹙眉头,一旁的老人也循着视线看去,叹了气:“您真的要遵循老夫人的意思,与这样的家族结合吗?”   “外婆临终时的嘱咐,提醒了我背负靳家传承的责任。”他说。“对于相家,我心甘情愿。”   “少爷,您不打算问相爷那件事吗?若您真的娶了陆馨,恐怕此生再没机会说出口了。”老人低声劝道。   他闻言,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轻喃:“司叔,我现在没有太多选择,况且无凭无据,他为何要信我?”   “但……”   “这事就先不说了。”他说。“另外,今天是司宇生日,回头您看他想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办到。”   “少爷如此厚爱犬子,我替司宇谢谢您了。”司叔作势要起身行礼,靳笙阻止了他。“您身体不适,还愿意留下来让司宇看他喜欢的赛车,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要是没有您的支持,司宇怎么会有机会学赛车呢?”   “不只为了他,也是为我。”靳笙淡淡一笑。“他开车,我放心。”   “这家伙从刚刚就不见人影,还真是一见到车子就忘了事!”司叔忍不住骂道。   一场慈善车赛,却因为一场争执而有了变化。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这口罩男!你敢这么说我哥!”陆馨踱着脚,冲上去挡住司宇的路,大声骂道:“是男人就脱了口罩见人,装什么装啊你?”   “我不脱口罩,也能把话说明白。”司宇的声音沉稳又有力。“我是看不惯你们相家趾高气昂,但若你未来会成为靳家主母,还希望你注意自己言行。”   “呸!谁稀罕嫁去那破地方?本来我就不想嫁了,以后要是对着你,老娘更不想去。”陆馨说得来气,伸手揪住司宇衣领,压声咬牙。“你还不知道你那高贵的主子跟我哥借钱吧?说不定你现在的薪水,还是我哥付的,这是你对衣食父母的态度?”   司宇的眉头瞬间一紧,举起手用力推开陆馨,陆馨往后重心不稳一倒,以为要跌到地上时,一只手稳稳的揽住她的腰把她扶了起来。   陆馨回头一看,顺势倒在来人的胸前,用着哭音告状:“哥,你看靳家人是什么态度!”   相音沛几分钟前正与几个国外客户聊天,就听到转角处发生争吵,她听出来是陆馨的声音,只得放下客户循声过去,正巧就看到司宇动手推了陆馨。   这刚刚好的状况,旁人都觉得司宇这回该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但大家心知肚明是陆馨说话先带刺,撞见司宇与几个国内赛车好手称兄道弟,她酸了几句,却没想到这踩中司宇雷点,这一吵起来没人敢劝,司宇的背后是靳家,靳家跟相家有婚约,等同于一半相家人,而陆馨就更不用说了,相爷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妹妹,没人敢上前劝架。   闻讯而来的靳笙跟司叔看到这场景,司叔老脸一白迅速上前拉住儿子,劈头就骂:“你怎么尽惹事?”   “爸,是相家先说话带刺的,你怎么不问问大家刚刚什么状况?”司宇语气虽不悦,但仍然维持理智说话。   “还不先给相爷道歉!”司叔扬手就压着司宇的头要道歉,却硬是压不下。“你是要给少爷添麻烦吗?”   一听到会给靳笙添麻烦,司宇态度明显软化,握紧拳头就要道歉,便听到对面的人开口。   “不用了。” Chapter.05   司宇顿了几秒,反倒是司叔先开口了:“相爷?您的意思是……”   “不甘愿的事,就不用做了。”她淡然道。   这句话听在陆馨耳里,眼泪立刻收回去了,甚至有点讶异。   旁人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涵义,但陆馨却知道是相音沛不想追究。   “相爷,无论如何司宇也不能当众与馨小姐吵架,这事司宇确实有错。”司叔提起精神,转头看着儿子倔强的目光,他作势要弯腰下来代替儿子道歉,下一秒司宇就挡住了父亲,皱眉阻止后转身。   “我的事不需要我爸道歉。”司宇挺胸,直视相音沛。“事情经过大家看在眼里,陆馨仗势欺人,我道歉是为了少爷。”   “既然要道歉,我要的是真心认错。”她淡淡一笑。“若是为他人而道歉,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你要我怎么做?”司宇皱眉。   “你跟陆馨的事我没从头看,所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她微微仰首。“但你说了陆馨仗势欺人,像是肯定我的势让你不得不低头,我可以让你挑战一次,如何?”   “怎么挑战?”   “我听吕夫人说你与那些赛车手是师兄弟关系,看来你也是玩车的人。”她说。“不如借着机会,咱们拚一拚?”   司宇诧异,但那眼神充满了自信:“若是我赢了,我就不用道歉?”   “就不道歉。”她淡淡说道。“另外你家少爷的条件,我可以无条件答应。”   不远处的靳笙面上不动声色,却握紧椅把。   司宇闻言,目光似有喜悦:“我知道相爷一言九鼎,那就这么说定。”   陆馨一旁不服:“哥,那要是你赢了,他们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相音沛转过头,一瞥妹妹:“我缺什么吗?”   这句话让陆馨哑口无言,想到这事是自己惹起来,便不敢说话了。   但旁人听到这句话,不禁对相爷与司宇的比赛燃起兴趣,他们知道相爷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担得这称号,就是任何时候几乎出手就是一击必中,鲜少失误,既然主动提起赛车,想必就是有把握……论起靳家最让外人注意的就是司宇,比起深入简出的靳笙,司宇身为国内半职业赛车手,在业界也小有名气。   相爷这回能赢吗?   ……   小型赛车场两边都坐满了人,陆馨自然不想跟靳笙坐太近,直接绕到右边去坐,而吕夫人跟靳笙就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从不同出口走出来,四周开始有了尖叫声。   陆馨紧张的拿着望远镜看相音沛,只见她穿着白色赛车服,侧抱着一个大安全帽来到车子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在她周围做准备,另一边的司宇那里就围了好几个穿赛车服的人在跟他拥抱打气。   就气势来说,司宇显得更占上风。   相音沛简单做了暖身操,转身就看到司宇走过来,他的目光充满斗志,语气却听得出来有些骄傲:“相爷,事关颜面,或许您会需要咱俩先协调?”   她仅是淡淡一笑,没理会司宇的挑衅,反而转头望向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平静说道:“我记起你前年在奥迪酒会上,跟泰勒老师聊过国内的赛车比赛?”   “是,我个人非常崇拜泰勒先生。”男人有些诧异,仍客气地说。“那样的大场合相爷还能记得我,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她说。“泰勒老师今年会来中国一趟,到时我们搞个比现在更好的场地跟训练中心出来,把他绑住就行。”   司宇闻言微怔,他虽属于半职业车手,却也知道他们说的泰勒是德国房车赛连续四年的冠军选手,那人从不跟车手以外的人多来往,相爷不过是一个有钱的车商,能请得动他?   果然这世界就是看钱,连基本的自我坚持都没了。   司宇忍不住感慨。   话都说到这份上,男人也不好这么直接就给相音沛难看,于是转头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压低声音提醒:“你也不要太强势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师兄?”司宇脸色微变,没想到相音沛这么阴险,故意提了师兄最崇拜的偶像让师兄心软,现下他能不给师兄一点面子吗?   待师兄离开后,司宇冷冷地对相音沛说:“听说你就是个会玩弄心思的人,现在我真体会到了。”   相音沛缓缓扬起嘴角,语气平淡:“知道我为什么从不跟人正面起冲突吗?”   司宇皱眉,没说话。   “因为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人从旁边搞定。”她轻蔑一笑。“想跟我正面玩儿?怕现在还没人有那个命。”   两个赛车手各就各位,场边激动的鼓噪不绝于耳,灯号到数──   一黑一黄的跑车迅速飙起,引擎的巨大声响让周围的人热血沸腾,从大屏幕上看到两辆车一前一后互不相让,除了吕夫人以外,其他人都吃惊不已。   尤其是靳笙。   “天……司宇不是跑过澳门房车赛吗?那相爷是怎么回事?”有个贵妇忍不住惊讶地问,转头看向吕夫人笑得一脸明白的样子。“吕太太,你早就知道相爷也会赛车?”   “我没说过吗?我家老爷子能谈的了这次的新跑车,靠得就是相爷在英国跑赢了这品牌的赛车手,人家才服气的把代理先发过来给咱们。”吕夫人摸了摸手上的玉镯,笑得灿烂。“相爷那人从不接会输的赌注,国内不知道相爷会赛车也是当然的,毕竟他又不是正式选手,赛车不过是他一个业余的兴趣。”   由于司宇的轻敌,最后的结果也毫无悬念。   同样是半职业的赛车手,相音沛有着比拟职业赛车手的实力,如果一开始让师兄来跑,估计还不会输得太难看。   但这稳稳差一大截的距离,最后相音沛到了终点走到旁边摘下安全帽时,司宇才到,全场发出轰天的尖叫跟嘶吼,这场比赛每个人都以为司宇会赢或是平手,却没想到相爷居然会拔得头筹,还赢得如此轻松。   司宇脸色难看的下车,挺身来到相音沛旁边,恭敬说道:“相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如果有气,找我就行。”   相音沛放下水瓶,细眼一瞥:“还是个护主的。”   “少爷与我有恩,我虽不能替他做事,但是保护他是我的职责。”   他说完这句话,安静地等对方有下个反应。   无论是要冷嘲热讽还是被狠狠揍一拳,他都准备好了。   “我身边最缺的,是像你这样的人。”她淡淡地说。“回去跟你少爷说,明天我会登门拜访。”   “是。”司宇战战兢兢地低头。“相爷,少爷身体不太好,早上吃了药会睡下,不知您晚上是否方便?”   “晚上吗?也行。”她脱下护肩套。   “那相爷……”司宇语气有些忐忑。“谢谢您。”   相音沛看着原本自信强硬的司宇口气这么软化,她摆摆手,语气平淡:“行了,我没这么吃饱撑着记仇。”   司宇抬头,神色略有放松,相爷一贯是极重承诺的人,说不在乎的事,就绝对不会再提。   “那么我回去禀告少爷您的意思。”司宇恭敬弯腰。“相爷,我先告辞。”   “去吧。”   待相音沛打理好回到会场,一窝蜂的人涌上赞美跟吹捧,她脸色平静的点头,直到陆馨小跑步出现,越过人群时冲上来抱住自己,众目睽睽下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相音沛的脸颊。   这当下所有人都尴尬的面面相觑,相音沛的目光却依然平静,摸摸陆馨的头说:“回家了。”   “好。”陆馨开心的往前走,到门口时相音沛走在前头,后方不知道谁一个力道推挤,陆馨就失足踩空摔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相音沛回头时就见到陆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皱着眉头握住脚踝:“痛……”   她轻拧眉头,迅速来到陆馨前面,手轻轻地摸了脚踝,就听到陆馨闷哼一声。   这种时候去找谁推了陆馨也没那必要,她大概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推陆馨,或许跟刚刚陆馨没忍住亲自己有关。   她知道有些人看不惯陆馨的身分,又有些人还妄想着能嫁给自己。   所以无论是哪方面的人,动手推了陆馨就是一种警告,这时候自己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对陆馨,除了是沉不住气的千金小姐外,也有可能是想藉此试探自己的一些太太们,想看自己会怎么做。   相音沛小心翼翼的环住陆馨的腰,望着她噙着眼泪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能哭。”   陆馨点点头,吸吸鼻子,手紧紧抓住相音沛的手臂,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抱起来,她靠在姐姐的身上,缩着不说话。   从另一扇门出来的靳笙正好看到相音沛抱着陆馨走下台阶,只见高大的哥哥把妹妹轻轻的扶进车内,妹妹探出头还握着哥哥的手,有些害怕的样子。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令自己觉得很大胆的举止。   相音沛弯下身,似是安抚的亲了陆馨的额头。 Chapter.06   车赛发生的事很快地就传到相老太太耳里,二堂嫂、三堂嫂带了一群亲戚先去相家跟老太太告状说陆馨不知廉耻。   相音沛一到家就差人把陆馨扶上楼,就正好听到二堂嫂大声嚷着:“老太太,有句话我必须说了,这也是为了相家门风着想。”   “你说吧。”   “陆馨是绝对不能留在这儿了,我知道她对您一片真心,但她只要一天在相家,彧儿就绝不可能成家!”   “是啊老太太,您想想大哥,再想想彧儿,都被这两个女人给迷住了,这哪是什么正经事?”三堂嫂一旁帮腔。   此时客厅门口林妈咳了一声,大伙儿转头就看到相音沛站在那儿,两个刚说完话的女人脸色一白赶紧闭嘴。   她们是真想把陆馨赶出去,但也只敢吹吹相老太太的耳风,因为她们仍然怕这个外甥……他虽然表面上客气,但是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相爷这个称呼,不是随便喊喊的。   相老太太也转头看到人,揉揉太阳穴朝她招招手:“你来。”   相音沛目光来到二堂嫂跟三堂嫂脸上,淡然道:“两位,我让司机等在门口了。”   二堂嫂很快就站起来,拉着三堂嫂起身,其余亲戚自然也不敢再坐着,纷纷朝相老太太行礼就退了出去。   闲杂人等全部都离开后,相音沛半跪在相老太太面前,下一秒老太太就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站在旁边的林妈跟几个佣人都吃惊的张嘴,却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谁让你这么放肆了?”老太太训斥,口气严厉。“你知不知道影响?”   “知道。”她垂着头,口气依然平稳。“但如果以我现在的身份连妹妹都护不住,旁人怎么看我?”   “你这般护她?用你的尊严护她?”老人气得又打了她一掌。“你是相家的嫡系!相家的门面!你还要不要脸了?靳家看了怎么想,行!你光明正大赢了人家!但你让人背地里怎么笑你?你还要不要成家了?!”   林妈看得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样子,摆摆手让佣人们都散了,她也退了出去拉上客厅的门。   相音沛深吸口气,抬头望着祖母:“您说,我能娶谁?又能嫁谁呢?”   相老太太脸色一顿,哽住了。   “我是不可能娶了,至于嫁……”她淡淡地说。“嫁了我就暴露身份不说,可能对方也不敢娶,谁会娶一个如我这般强势的女人?”   老人握紧手,看着孙女脸色淡如止水,胸口郁闷。   “怕是我自己是男人,我也不敢娶。”她自嘲道。“我这辈子除了独身以外别无他法,只有找回哥哥才行。”   “都这么多年了……还找得着吗?”   “找不着也得找。”她说。“又或者祖母也放弃了,信任我能带领好相家?”   相老太太深吸口气,握住相音沛的手:“祖母除了倚靠你,还能倚靠谁呢?”   她听到这句话,情绪有些复杂,但很快掩下表情:“唯一能继承我的位置,又要有相家血脉也只有陆馨的孩子,我对她好是真的,而这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唉,是我糊涂了些……”   “我要让人知道陆馨欺负不得,也给未来陆馨的婆家知道,陆馨的兄长是个什么态度,再说了亲额头在国外兄妹间很正常,她还小,我轻轻碰一下是安抚,又不是亲个几分钟。”她说。“何况您也是最清楚的,我是她姐姐,姐姐亲妹妹您又担心什么呢?”   相老太太眉头放松,缓了口气:“我是怕你之后外面一堆闲言闲语,你已经够忙了,还要应付这些,太吃力。”   “我还少闲言闲语吗?”她淡淡一笑。“我第一天进相家决定要当起哥哥,我就不怕那些事了。”   相老太太伸手摸了相音沛的脸颊,微微闭上眼:“音沛,相家让你委屈了。”   “没什么委屈。”她说。“这是我选择的路。”   ---   在前往靳家的路上,她看着关于靳家兄弟的资料。   据说靳笙还有一个弟弟,长年住在国外不常回来,根据那些贵妇太太们的反应,说偶然有次看到这弟弟,跟哥哥很不一样,说话轻佻又举止无礼,看着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   那样貌据说跟哥哥长得极像,不是双胞胎,但是却比很多双胞胎都还要神似,唯一能分辨的就是痣的位置。   哥哥是眉间观音痣,而弟弟则是眼下的美人痣。   重点,弟弟不是残疾,这或许是陆馨另外一个选择。   相音沛仔细地想了圈子里几个与陆馨年龄相仿的男人,不知道经过上次自己公然亲陆馨额头后,这群人还敢不敢追求她?   她突然有点头疼,这才稍微觉得自己的举动可能让陆馨最后还真的要靠相亲……或是这该死的婚约了,不然谁都知道陆馨头上压着个强势的兄长,怕娶了也提心吊胆。   这个婚约其实是自己的,严格说来要嫁给残疾的人不该是陆馨,但是她替自己受了,那时听祖母提的时候,她主动说:『姐,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我甘愿这么做,我以前不奢望自己能嫁得好,因为我就算被欺负了,娘家也帮不上我,但如今我有你了,就算嫁过去不好,我也有你可以替我撑腰。』   相音沛想到此便抓紧纸张,心口揪了一下。   无论未来自己会不会被发现真实身份,她也要竭尽所能护住妹妹。   此时电话响了一下,看了是助理,她接起来便说:“怎么了?”   『相爷,英国琼斯那里寄来讣闻,老琼斯先生过世了。』   她微微皱眉,沉吟一声:“替我发个奠仪,让海德他们过去现场。”   『好的,另外小琼斯先生希望能与您见面,说是要完成画作的转移手续。』   “这个月国内有事无法出国,你转告他安心先处理葬礼,我这里的画等他处理完家事在移交也不迟。”   『是。』   相音沛挂了电话,深吸口气望向窗外。   那天与老琼斯先生偶然谈到了孩子这件事,言谈中她听出来这个花甲老人很疼爱他那个养子,还说有机会要带儿子来跟自己学习。   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她才回神,就听到前面驾驶座的保镳说:“先生,到了。”   相音沛一下车,抬头打量这青瓦白墙的院落,门口挂着红色灯笼,徐徐微风吹来了几缕花香,她瞬间有种进入旧时代宫院的错觉。   这门是金柱大门,以前多是一定品级的官宦人家所用,相音沛对文物古董是有研究的,自然对这样的景致也略知一二,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她,她拿下墨镜往前走,便认出了这是替靳笙推轮椅的老人,司正。   “司先生。”她礼貌颔首,对长辈自己还是有礼的。   “相爷,久等了。”他扬手。“请。”   相音沛随着司正往内走,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雕着吉祥图腾的影壁,一行人绕过后来到前院正厅,司正把她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站在不远处的老女佣上前倒满了茶,对相音沛微笑。   “请您稍待一会儿,我请少爷过来。”   她点点头,观望着屋内的摆设,静静打量眼前用鸡毛担子打理木架的老女佣,好半晌才开口问:“家里还有谁?”   “家里就是老太太、少爷了。”   “佣人几个?”她又问。   “三个人,我是负责服侍老太太,再来就是司管事跟小司。”   相音沛淡淡挑眉,人这么少却住在这么大的合院里,这借来的钱说不定也是要缴不少税,靳笙那时说得生活开销,倒也不是骗人。   这一方面也看出了这家人就算穷到要借钱,却还端着架子不放,这守旧做派令自己觉得可笑,到时陆馨嫁过来,她还得要想办法填充一些佣人过来放。   不过换个方式想,陆馨也不会被人欺负……这里连人都少了,谁还会欺负得了她?只要陆馨能有孩子,她之后也少不了靳家的好处。   几分钟后传来脚步声,相音沛目光放到门口,就看到司正满脸歉意说道:“相爷,不知能否请您移驾至东厢房?少爷不太方便过来。”   她挑眉,倒也没有不耐烦,想着靳笙腿脚总是不方便些,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好不愿意的,趁机还能看看其他地方。   “嗯,带路吧。”她起身,后方两个保镳要跟,但司正却扬手拦住了他们。   “相爷,您也知道咱没本事害您,婚约的事少爷希望私下与您商议,里头就是咱们私人生活的地儿,您的保镳要不就待在前院吧?”   相音沛淡淡一笑,斜眼看了保镳:“你们这里等。”   “是。”   司正领着相音沛往右边走去,中间的庭院有着海棠树与小池塘,上面飘着几许荷叶,夜晚的静谧与月色倒映在水面上,她一边走着,一边也放下些许警戒观赏。   “相爷,里头就是了,少爷在二楼的房间,上去后右手边的楼梯。”司正说。   她旋身踏进屋内,里头檀香袅袅,那味道清雅的令人放松,她一上去,一望到底的走廊墙上,摆着一盆红花,走廊的灯只有一盏,昏黄黯淡。   “到了?”   悠远深处传来的细声低吟,仿佛是穿越时空的空灵呓语,似是飘渺却又听得明白。   她没听过这样气吐空幽的嗓音,温柔地像吟咏着亘古的诗经,扣人心弦。   相音沛忍不住放轻脚步往前走,来到最里面的房间,里头的光线摇曳,整间的照明只有屏风后案上的那道火烛是唯一的光。   她瞇起眼,越过屏风走到后方,那人坐在一张大椅上,灯火阑珊处的五官隐隐约约,却看得出那容貌的尔雅清逸,他背后的挂架上有一幅泼墨山水画,微微的火光中闪曳着他的身形轮廓。   这是她见过最美的剪影。 Chapter.07   相音沛看他缓缓转头,样貌白净清俊,一双眼睛熠熠丰采,明明是内敛垂眸,却难掩锋芒。   这男人的眼神好似穿透了她的印堂,沁凉又锋利。   “相先生。”他咬字极轻,在这空间里竟有几分幽空迷离。“有失远迎。”   “靳先生待客之道很风雅,但我还是喜欢开灯说话。”她平静说道。   他上半身微微往前倾,态度恭敬:“家母身体不好,我在佛祖面前说过要节俭吃斋,这排烛灯散发的气味有安神效用,您看着脸色不好,这会让您身体舒缓许多。”   “你这排蜡烛真有这种附加功能倒奢侈了,开灯说不定还更节俭。”   “蜡烛不用钱,是一位老住持免费送给我的结缘品。”   相音沛冷嗤,过日子过到要靠结缘品,她脑中盘算该怎么处理陆馨未来嫁进来的生活。   “只想着省钱,倒不如想怎么赚钱。”她说。“书为什么不写了?”   “一来是因为家母病情而无心提笔,二来是因为书中的主角不再人世了。”他低头一叹。   相音沛见他神色哀戚,没想继续深究缘由,便换了问题:“夫人什么样的病?”   “身体本来就不好,比较严重是心理方面,目前只能以药物控制。”   她垂眸,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通电话,才响一声助理就接了起来。   “安排鲁医生过来靳家,现在。”   “明白。”   “鲁医生是专治精神心理的权威,看来还是相爷请得动。”他语气微扬。   “我从不为难长辈。”她放下电话,目光冷冷一瞥。“现在就剩下我跟你之间的事。”   “还请相爷明示。”   “你不会认为我把鲁老请过来是做慈善吧?”她冷嗤。“要不是看在你跟我家有婚约关系,我需要把医生找进来?”   “相爷,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心已有所属。”   如此简单的话语,那轻声细语却直入她的耳膜,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我或许无法真心对待令妹,但我会尽我身为丈夫的职责陪伴她。”他说。“之前是我身体不适难以亲自去相家说明缘由,但我是真心不希望让令妹委屈。”   她半瞇起眼,不语。   “以我靳家的现况,令妹嫁进来并不风光,也有损相爷您的颜面。”他缓缓说道。“还望你三思。”   相音沛别过眼,其实听到第一句话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过去自己是没这耐心继续听废话的,不过这男人的声音确实好听,她不知不觉就任由他浪费时间解释了。   “两家老夫人指的约定,我跟你身为继承者,理应尽孝道去成全。”她淡淡地说。“婚是必须结,但维持多久我们可以谈。”   “相爷的意思我明了了。”   “明白就好,至于你说的颜面,我并不在乎,现在这世道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她说。“缺了多少的颜面,我就用多少钱去补起来。”   她说完,就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   “怎么?有意见?”   “冒昧询问。”他一双眸子清澈定眸于她的脸上。“相爷对令妹是否疼爱有佳?”   相音沛挑眉,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们兄妹关系不会影响到婚约。”   “我能许诺相爷好好对待令妹,但也希望相爷能答应我件事。”   “你说。”   “两家定了亲,就等于是一家人,望在外人眼中你能一视同仁。”   这句话让相音沛上扬嘴角,这男人那派雍容闲淡的气势一旦收束,显现出来的却是这样深不见底的算计。   “既然成了一家人,我也不会让我妹的夫家寒酸。”她轻蔑一笑。“这笔投资明知会亏,但我还是得要砸钱进去,这样的准备我会没有吗?”   他的情绪很淡,一双眼睛并没有因为相音沛挑明的嘲讽有不满。   “那么,相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他说。   “我当然是希望你能真心对待她,这里头也要包含感情。”她说。“你刚刚说了你做不到,那靳家还有另外个人吧?”   “另外个人?”   “你弟弟,靳萧。”   “靳萧……他恐怕不适合。”他低吟。   “为什么?”她挑眉。“他结婚了?”   “没有,只是靳萧性子直,他自由惯了,这样包办的婚姻他是不会同意的。”他说。“况且他的行踪不定。”   “我还真没怕过脾气差的人。”她不以为然地轻噱。“要人听话有很多种方式。”   “还请你三思。”   “靳先生,我的世界里不需要一直三思,想多了就会错过先机。”她直接了当的回应。“靳萧什么时候回国?或是派我的人去接他也行。”   “家母前阵子不舒服,他就已经回来了。”他说。“晚上他不会在家。”   相音沛暗忖,晚上不在家的男人……看来比起眼前这个死气沉沉的哥哥会好很多。   “那就劳烦你转告他,我白天找他。”她说。“最好你们兄弟都在,我可以好好的三思一下……到底谁来履行这个三年婚姻。”   “三年?”他微微诧异。   “投资也要有个停损点,第一年让你们培养感情,第二年生孩子,第三年结束。”她说得不假思索,他听得眉心渐深。“三年之后我也不会亏待靳家,给你一笔安享到晚年的钱,从此两不相欠。”   “你是说……生孩子?”   “没错,我要的是孩子。”她居高临下地看他。“相家血缘的孩子未来是继承我的位置,你身为他的父亲,我当然也不会亏待你。”   “相爷要的只是孩子,你应该不缺这样的对象。”他定眸轻叹。   “我是不缺,但我有不结婚的理由。”她说得平淡。“婚姻于我而言是稀释权利,我要的人除非强过我,否则就是弱到威胁不了我,像你一样。”   “如果是相爷的妹妹,你会舍得让她嫁给我这样的人吗?”   “我想我们讨论这么久,不就是谈这件事?”   “不,我说的不是现在这个。”他细吟里裹着一层深不可测的情绪。   相音沛眉头微微一蹙,仔细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最后是一阵不短的沉默。   好半晌,她才开口。   “我不会让她走到这样一步。”   ---   清晨,相家一阵兵荒马乱,老太太不知为何突然昏迷不醒,相音沛昨晚处理完靳家的事之后就去了公司没回家,直接睡在办公室,6点的时候接到林妈的电话才知道出事。   她一到医院,就看到陆馨跟相家亲戚们各个脸色难看,陆馨转头见到自己时赶紧跑了过来,红着眼眶:“哥,祖母她……”   “知道了。”她揉着有点发酸的太阳穴,声音微哑。   “我好怕……”陆馨埋在相音沛的胸口,抽泣不已。“祖母昨天还说要看我出嫁的……会不会就……”   “人有生老病死,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她沉声安抚。“我刚刚让刘老进去看状况了,不会有事。”   相家亲戚都还惶惶不安,一看到相音沛这个主心骨出现,众人情绪也稳定多了。   此时刘老突然从手术房走出来,面色平淡:“相爷,老太太没大碍,不过她嘴里嚷着些话,情绪不太稳定,我们不太敢强压着。”   “我跟你进去。”   她穿了隔离衣迅速进入手术房,远远就听到祖母叫嚷着:“我要见我孙女婿!我要见孙女婿!”   相音沛走上前握住祖母的手,安抚道:“祖母,先把身体弄好了,我带人过来给你看。”   “我死了就看不到了……看不到了……音音啊……”   她心一惊,没防备老人家情绪不定时地脱口而出,好在周遭有机器运作的声音,说得并不清楚。   “知道了,我去把人带来。”她只能先按捺住祖母的情绪。   “好……你带来、带来给我看。”   相音沛给刘老使了眼色,人就走出手术房,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多问,分秒必争下她赶了司机下车,自己开车就往靳家去。   靳家的大门紧闭,她拍了几下门没反应,门边也没看到有电铃的东西,于是拨了电话给司叔,几分钟后就看到门打开了,司叔的脸色有些诧异。   “靳笙呢?”她不客气地问,一边往内走。   “少爷早上刚吃了药睡下了。”司叔赶紧跟上。   “把他叫起来,祖母在医院要见他。”   “老太太进了医院?”司叔脸色一白,只见相音沛速度极快的要往东厢房去,司叔三步并两步的赶紧伸手拦住。“相爷,您先去客厅等会儿,少爷那儿药味重,不方便待客。”   她眉头一皱,深吸口气停下脚步:“你们没多少时间。”   “我知道分寸,但还请您稍安勿躁,您总不希望少爷……”   司叔突然就止住声音,相音沛循着他视线的方向转头,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咬着一根烟走过来,她定睛一看,那样貌与靳笙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额头的红点不见了,烟雾中细长的眉眼轻佻随性,瞅着自己。   而她注意的却是他眼睑下的美人痣。 Chapter.08   她的身高已经是一米八,眼前这男人看来比自己高了几公分。   那双眼睛放肆的瞅着自己,嘴角上扬的角度很随意,不过那深色的瞳仁却让她稍稍感觉眼前的人与昨天的靳笙有那么一点点重迭。   “哪来的女人?”他的醇厚低嗓带着调侃。“家里好久没有年轻女人了。”   “二少爷……”司叔只感觉到相音沛明显的怒意,开口要解释时,下一秒就看到相音沛手一伸就往男人的脖颈掐。   她以为她抓住了,却在那短暂片刻里,男人微微侧头,把嘴上的烟吐掉,巨掌扬起就握住她的手腕一折,她眼睛微瞇顺势转身,巧妙的支撑住身体,抬腿就要攻男人的下盘,可男人的长腿却迅速夹住她的小腿,两人呈现了奇怪的纠缠姿势。   他低下头往她的颈肩一靠,深深吸了口气低叹:“你好香。”   她脸色微凛,眼睛一转就看到空隙,借力使力的用手肘往后一顶,随即听到男人发出难受的闷哼,接着她有跟的皮鞋往后一蹬他的膝盖,下一秒身上的束缚解开,男人直接跪在地上。   相音沛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却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司叔在一旁想要上前扶起地上的男人,可那男人却摆摆手自己慢慢站起来,语气依旧是轻佻的恼人:“真不是女人?居然用鞋跟踹我?”   “二少爷……这是相家的少当家。”司叔深怕等等又会打起来,赶紧解释。   “相家的少当家?”   “你就是靳萧?”她理了理袖口,蹙眉。   “我是。”他悠然一笑。   “你去找你哥,一起跟我去趟医院。”她冷冷说道。   “我才不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想都没想就拒绝。   “由不得你去不去。”   她伸手就要再攻击他,此时司宇的声音就传过来:“相爷!”   相音沛放下手,就看到司宇跑到自己面前,恭敬说道:“少爷昨晚发了高烧,如果有事都由我代为处理,不然我跟您去吧?”   她淡淡蹙眉,忍不住说:“司宇,你在家也还带着个面罩?”   这句话让司宇的腰又往下几吋:“我烧坏了脸,戴着是个礼貌。”   她也没再深究,把目光放去靳萧脸上:“你哥去不了,你也可以。”   “我为什么要去?”他轻描淡写地问。   相音沛望着他嘴角颇具玩味的上扬,想起昨晚靳笙说起靳萧的难搞,现在她切身感受到了。   她可以像刚才一样来个几下让他受伤,反正祖母只是要看人,腿伤了也不妨碍把人拖过去,但这相对浪费时间,再加上司叔跟司宇也不会真的让自己伤了靳萧却坐视不管。   越是紧迫的时候,她越能平稳心绪去找到捷径,好比她现在注意到靳萧西装外套胸前的口袋里,塞着一张有粉色唇印的纸巾。   “你晚上都去哪里?”她突然问。   “怎么?你有推荐的好地方?”   “市区的凡尔赛,听过吗?”   凡尔赛是近几年急速窜起的欧美风夜店,时尚又前卫的高档声色聚所,采会员制度,年费高达依据不同等级加倍升高,当然服务也是物超所值。   上流圈子里的富二代少爷们私下都以凡尔赛会员等级做为交友评比,又或者是某些外地来的小商人自诩财力雄厚,通常都会被带进去凡尔赛里修理一顿,还能活着出来的,生意就成了。   “你要带我去?”他笑了笑。   “现在跟我去见祖母,凡尔赛的星级我直接帮你加到二等。”   “我可玩不起,我连基本的会费都没交过。”他笑叹。   “你要不要玩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提高你的权限等级。”她冷睨。   靳萧伸出舌头舔了嘴角,沉吟一声后笑得灿烂:“成交。”   ……   她得要先给靳萧做点准备,所以她让司宇开车,毕竟他开车自己也放心,说到底都是赛车手,也是适得其所。   “没想到我大哥的人也会听你的话。”靳萧靠着车窗,慵懒调笑。“还用得挺顺手?”   前面的司宇没说话,但却隔着后照镜看了靳萧一眼,眼神复杂。   “祖母早上突然昏迷,现在醒了要见人。”她没有回应靳萧的话,而是交代等等去医院的事。“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   “真奇怪,你奶奶生病关我什么事?拖着我去干嘛?”   “你大哥没告诉你两家有婚约?”她淡淡地说。“你等等除了见到祖母,也会看到你未来大嫂。”   “未、来、大、嫂?”他一字一字咬得清楚。“那你呢?我要喊你什么?”   “大哥。”   “大哥?我喊你大哥?你长得像女人,看着还比我小……”他哑然失笑,下一秒就感觉到脸侧边传来一道犀利的掌风,瞬间让他怔了几秒。   “再让我听到你说女人两个字,我不介意未来的姻亲里有第二个残废。”   前面的司宇听到这声警告,握紧了方向盘,赶紧缓颊:“相爷请息怒,二少爷说话就是这样,还请您不要在心上。”   她迅速收回手,目光冷淡:“办好你的事,我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他眉头一挑。“你说凡尔赛?”   “是。”   “你什么答谢我不好,用这种方式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他噙着笑。   “我答应过你哥,对外一视同仁。”她说。“你也是靳家人,同是继承的二代,凡尔赛等级的意义你哥不懂,你应该懂。”   “呵,怕我丢人?”   “与你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是三等或四等,玩的人喝的酒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级数,你也爱玩,那就玩得让人看得起,二等的货色跟人脉你用得上。”她轻轻转着拇指上的戒指。“既然与我相家有关系,为的自然是我的面子。”   靳萧半敛眸子,含笑道:“还真是多谢大哥了。”   ---   他跟在身后,见着眼前高挑纤细的相爷气势如虹的指挥若定,感觉整个急诊室都听这人说得算。   “司宇?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家跟相家有什么关系?”   “相老太太跟您的祖母是挚友,早早就许下婚约了。”司宇低声解释。“原先许的是相家的千金。”   “什么意思?所以现在这个不是?”   “相家千金失踪多年了,这次要订亲的是相爷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眼睛一瞥,就看到那人身边一个娇小的身影,仔细一瞧还真有几分姿色,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女人,娶了倒也不委屈。   不过可惜的就是她拥有一个俊美白净的兄长,这么一比下来,反倒成了陪衬。   靳萧回神,就看到相音沛带着陆馨走过来,他看到娇弱可爱的『大嫂』,露出痞气一笑:“这就是你妹妹?”   陆馨见到靳萧的时候愣了几秒,抓紧相音沛的袖口:“你就是靳笙的弟弟?”   “不好意思,我在车上才听说我哥要有老婆了。”他语气轻松,眼神收回放到相音沛脸上。“还不是亲生的?”   司宇在一旁倒抽口气,双手握拳开始预备等会儿打起来,他要怎么撞开靳萧抵挡。   陆馨脸色胀红,抬头看相音沛:“哥,我怎么不知道靳笙有弟弟?”   见到妹妹红了耳根,她很快就知道意思,淡淡地说:“嗯,喜欢吗?”   陆馨低下头,扭捏地把额头靠上她的手臂,小声呢喃:“你这样问我怎么回答嘛……”   司宇本来很紧绷的情绪瞬间变得疑惑,他没听错吧?相爷是当着面直接问陆馨喜不喜欢二少爷?这算是什么事?   司宇偷偷打量靳萧的表情,却见他嘴角上扬,仿佛不在意。   “我跟靳萧单独进去见祖母。”她说。   “我、我不能跟进去吗?”陆馨忍不住问。   “有些事我要私下跟祖母谈。”她伸手摸了陆馨的头。“既然都见过面了,未来还长着,不急一时。”   陆馨乖巧的点头,眼睛又转到靳萧脸上,靳萧露出温和一笑,她瞬间红了脸,不敢再看。   靳萧跟在相音沛身后往手术房方向走,沿路上他感觉到不少人侧目,他稍微拉近了与她的距离,用了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其实我有了另外一种感觉。”   “收好你的感觉。”她淡然回应。“在祖母面前别乱说话。”   “你的亲生妹妹跟你长得很像吗?”   她斜眼一睨:“相家双胞胎的事并不是秘密。”   “如果我哥娶了你这个假妹妹,那么我……”他细吟。“会有机会娶到你妹妹吗?”   “我顺便再回一次你哥昨天问我的问题。”她一脸平静。“我不会让她走上这条路。”   他眼睛动了动,还想要说话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医生走来,其中一人对相音沛说:“相爷,老太太已经在病房了,刘老给她打了镇定剂。”   “好。”   两人搭了电梯去VIP病房的楼层,出了电梯就看到好几个相家干部在走廊等相音沛,见到人出现后就训练有素的跟在后面排成两列跟上。   她推开病房门,里头除了医生外没有其他家属,靳萧也跟着进房,目光瞥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老人后又收回视线,看着相音沛与老医生说了几句话后,一群人就都退了出去。   相音沛来到病床旁握紧祖母的手,轻唤:“祖母,我来了。”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身边的她跟后方的靳萧,笑了一声。   “音音啊,总算舍得带人来给我看啦?” Chapter.09   相音沛神色一紧,她故作镇定地摸着祖母的手背,淡淡说道:“我带靳家的人来了。”   相老太太对靳萧招了招手,靳萧上前便伸出手握住老人的手。   相音沛望着他的大手稳稳包住祖母的手,一瞬间情绪有点复杂。   “你是我孙女婿吗?”   靳萧眉头轻轻一挑,嘴角缓缓上扬没说话,先转头看相音沛。   她动动嘴,气音提醒:“说是。”   他收到指令,长手一伸拉了张椅子坐下,目光真挚地看着相老太太:“奶奶,是我不孝,这几年没空来看你。”   “没关系,你跟音音都忙,还记得我就行。”相老太太眉角上扬。“音音平常都没好好睡觉,你回来了就好好陪她休息。”   “知道了。”他掬起老太太的手放到脸颊边,亲密的蹭了几下。“奶奶,会不会怪我没给你生个小孙子抱?”   相音沛脸色一黯,脚轻轻踢了一下靳萧,却见他笑出声。   这举动当然给相老太太看见了,笑瞅了相音沛一眼:“还是你贴心,音音就是强势,你可不要给她欺负了去,该强硬还是要强硬。”   “谨遵奶奶教诲。”他笑得灿烂,故意忽略相音沛的表情。   “唉,是我对不起音音,音音为了家里付出太多了……”   他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语气里掺了几许异样的情绪:“奶奶你说,我跟她会幸福吗?”   “当然了,你们夫妻俩就是爱拌嘴而已,感情好得很……”   相音沛见靳萧越来越不受控的嘴,忍不住伸手狠狠握住他的肩头,男人吃痛一声往后一退,趁机跟相老太太撒娇:“看来有人生气了。”   “音音别这么坏,真是……”相老太太作势要起身护住靳萧,相音沛见状赶紧放手要阻止祖母,却没料到靳萧也要这么做,她往下的同时,靳萧就覆在她背上,形成了个暧昧的姿势。   见到这『鹣鲽情深』的模样,老太太笑得开怀,相音沛脸色阴暗的用手肘撞了靳萧,靳萧则笑了一声才往后退。   折腾这么几下,相老太太才终于安心地睡了。   两人一出去,相音沛直接就从腰间掏出白色银枪对准靳萧的额头。   场面瞬间紧绷,司宇瞪大眼睛看着相音沛,陆馨本来也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见到一向冷静的姐姐举枪对着个人,一张小脸惊慌失措。   “要不是看在祖母面子上。”她口气森冷。“我会毙了你。”   所有干部对靳萧的目光从平淡变成警戒,现在只要等相爷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直接举起枪把他打得千疮百孔。   “啧,这里是医院,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掏枪没事吗?”他轻松地调笑,不紧不张。“要说你贴心还是什么好呢?真打死了我,太平间是挺近的。”   “二少爷……您少说两句吧……”司宇紧张的劝着。   “是啊,我送你个包套,直接帮你火化。”她冷笑一声。“这样更省钱。”   “哥……”陆馨从后抱住相音沛的腰,害怕地说:“把枪放下,祖母还在里头呢。”   靳萧望着相音沛发怒时极盛的容颜,喉头有些干涩。   白净的模样很已经很出众,却没料到红着脸生气时的样貌更加吸引人。   “司宇。”她放下枪,声音低沉。“让他滚。”   司宇回过神,上前就拉住靳萧的手,赶紧朝相音沛颔首:“多谢相爷,回头我再跟大少爷禀告。”话说完就赶紧把人给带走。   相音沛因为发怒而呼吸不顺,脑袋里竟是刚才病房里男人紧紧贴在自己背上的硬实与温度,她知道是不小心,但却不能忍受他在开门前对自己说的话。   『你说……我们看起来真像是夫妻?』他悠悠低吟,带着浓浓的笑意。『是我让老太太以为我是个同性恋,还是你有问题?』   ……   “司宇,你觉得我像同性恋吗?”他靠着车窗问道。   “您是说了什么让相爷如此生气?”司宇还心有余悸,背上都是汗。   “我进去的时候,相老太太把我跟他当成一对夫妻。”他笑道。“我在想是老人家病傻了意识不清,错认了哥哥是妹妹?”   “是有这可能,听说相老太太平日也很疼陆馨。”   “陆馨跟她哥长得不像,光是那样貌就输了一大截。”他摇摇头。“而且我听到了相老太太喊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音音。”他缓缓吟语。“就不知道是哪个字。”   “音音?”司宇微微蹙眉,想了几秒。“我听我爸说过,相家双胞胎的妹妹,叫做相音沛。”   这话说完,司宇就听到后座的二少爷打了个响指,像是得到什么很振奋的答案一样大笑出声。   “那就是了。”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如释重负般长吁口气。“音音……看来冥冥之中我们有缘啊。”   “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莞尔,垂眸又笑了一声,呢喃道。“我的意思要留给别人体会。”   ---   夜幕低垂。   他吃完了饭,不远处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司叔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眉头有着疑惑,司宇看了一眼,淡淡的哦了一声。   “怎么回事?”   “少爷,是给二少爷的简讯。”   “嗯?”   司宇把手机交给靳笙,在一边解释道:“相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早上二少爷把他气坏了,可是他还是履行约定了。”   “凡尔赛公关部?”靳笙徐徐低吟。“这是什么?”   “是市区最大的交谊会所,说直白了就是酒店。”司宇恭敬回应。“一早相爷让二少爷去医院探望相老夫人,说他配合的话就帮他升什么等级。”   靳笙目光平静,放下手机后继续舀汤,淡淡又问:“他又惹事了?”   “这回还真惹事了。”司叔脸色也不太好。“一出现就跟相爷打了一架,接着听说去医院又惹怒人,相爷直接拿枪对着他。”   他慢条斯理的喝汤,安安静静的喝完后放下汤匙,转头对司叔说:“陪我去看看妈。”   “是。”   一路上,两人无话。   司叔看着靳笙突然举手摸了一下肩膀,便低声问道:“少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昨晚侧身睡,这里有点酸痛。”他说。   “晚点我帮您按一按。”   “过几天身体好了,我就该回去寺里帮忙,老住持那儿还有几卷书没抄完。”他又说。“之后我结了婚,就不方便了。”   “好的。”   他们到了后院的大厢房里,正巧遇到了两个人从房里走出来,是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跟年轻医生。   “靳少爷。”对方先恭敬的颔首。“老太太的身体很好,现在情绪也稳定多了。”   “多谢鲁医生,家母多亏您的照顾,这几日都能安稳的睡着。”靳笙往前欠身,鲁医生连忙举手阻止。   “您客气了,实是看在相爷的面子上,您若要道谢就跟相爷说吧。”   他目色一深,缓缓开口:“确实是看在相爷的薄面才请得动您。”   “我开的药已经交给老太太的佣人了,之后只要按时服用,我半个月过来一次就行。”   “有劳了。”   司叔推着靳笙进房,正巧老女佣要把靳夫人扶着躺下。   “少爷,您来了。”   他伸手抚摸母亲的脸颊,母亲看起来是吃过药了,整个人很安静,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妈,我来看你了。”   “靳笙?还是靳萧?”   他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温声回答:“我是靳笙。”   “靳萧又去哪儿了呢?”她目光一下就迷离,看向靳笙后方。“昨天靳萧还在那儿陪我说话,现在又跑哪了?”   “你睡一会儿,起来就会看到他了。”他安抚道。“医生说你身体变好了,过几天我们就出去走走。”   “走去哪?”   “去一趟相家,总是要亲自见见亲家。”   “亲家……笙儿?你要成亲啦?”   “外婆给定的婚约,我娶个女儿回来孝敬你,以后就有人陪你聊天了。”他轻轻地顺着母亲垂下来的发丝。   “成亲是好事,我也要做件体面的衣服。”母亲的声音很愉悦。   “自然得做几件衣服。”他闻言,眉头舒开。“司叔,明天找几个人进来给妈量身吧?”   “好。”司叔也笑了笑。“既然是喜事,是要做几件新衣服。”   安抚母亲睡下后,司叔推着靳笙离开房间,路上便小声提了醒:“少爷,家里的盈余不多。”   “嗯。”他垂眸。“得想办法。”   ---   “怎么回事?”她放下手上的钢笔,看着眼前神色紧张的助理。   “相爷,馨小姐刚才来了通电话,说……”   “嗯?”她以为是出什么事,听到是陆馨,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事。   “馨小姐跟我领了一张金卡走了,说是要跟靳夫人去买衣服。”   “……”   她转头看向外头的晴空万里,盖上银色笔盖,接着打开一旁的笔电继续工作。   “知道了。”婆媳关系的培养虽然早了些,但也不是坏事。“去跟银行通知,调高卡的额度。”   “明白了。”助理恭敬颔首。“听说靳二少爷也去了。”   她瞇起眼,双手敲击键盘的速度缓了下来。 Chapter.10   司宇跟在靳萧身后,而靳萧跟在靳夫人跟陆馨身后。   这间新开幕才两个月的购物中心位在黄金地段的商业区,购物中心的总经理听说来了大人物,手脚很快地就去迎接了。   当然这里所说的大人物不是靳家,而是陆馨。   因为陆馨的关系,靳夫人也买得很畅快,总经理带着两位贵客介绍二楼的国际精品区,楼管在陆馨进来时被通知了,迅速给专柜们提了醒,要他们好好伺候。   几个贵妇看到陆馨的时候也上前打招呼,在看到后面的靳萧时两眼都发直了,忍不住说:“这位是……”   陆馨转头看了眼靳萧,靳萧则回以温和的笑容,她脸有点热:“是靳家二少爷。”   “靳家二少爷?”“是靳笙的弟弟吗?”“真高啊,还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议论纷纷,靳萧则旁若无人地与卖精品手表的柜姐聊得开心,司宇垂着头没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   “可不是听说陆馨跟靳笙订婚吗?”“天啊……婚前就跟未婚夫的弟弟出门?可还带了个老太太不是?”“靳笙不是出门不方便吗?跟小叔出门这也没什么吧?”“靳家两个孩子都长得真好,之前可惜靳笙腿脚不方便,现在他弟弟倒是弥补了遗憾。”   陆馨紧握靳夫人的手,拉着她走进双C的品牌店,两人一边挑着包包,她就挨着靳夫人耳边小声地问了:“阿姨,你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靳夫人眨眨眼,比了其中一个经典的大款包包。“这个。”   “不是……我是问说……你喜欢靳萧还是靳笙?”   “笙儿很好。”靳夫人一边点头一边笑。“萧儿也很好。”   “那我要嫁给你儿子的话,你喜欢谁?”   “嫁?”靳夫人似懂非懂的停顿一下,眼睛一转就看到靳萧也走进店里,随即笑道。“萧儿好。”   陆馨的喜上眉梢,紧紧贴着靳夫人的脸颊说:“妈咪,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靳萧在不远处看到两人亲密地紧靠在一起,眼神有些异样。   “二少爷,您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随便看了眼透明橱窗里摆设的男士公事包,缓缓说道:“想挑个东西给大哥。”   “大、大少爷吗?”司宇的表情很震惊。“但是……”   “怕没钱吗?我可不怕。”他轻佻一笑。“我们不是有个大金主?用她的名义买给未婚夫,不也挺好的?”   司宇深吸口气,有些严厉地提醒:“恕我直言,陆馨小姐貌似对您更有意思,可您……”   他眼角上扬,扬手摸了挂在上头的公事包的皮革,再收回手放到鼻尖嗅了嗅,高级皮革的味道果然诱人。   就跟某个人一样。   “对我有意思?你看差了吧?”他笑了笑。   “二少爷……”司宇脸色不好。   “有意思,就真没意思了。”他噙着笑,眼角微微一转就看到透明玻璃窗反射的人影,目色瞬间浓郁几分。“只要我没那意思就行。”   门口突然传来骚动,司宇转头一看,就见总经理赶紧小跑步过去迎接:“相爷,百忙之中还大驾光临,您要来之前可以先跟我说声,我好让人下去迎接您。”   她目色淡如水,瞥了眼靳萧后,才把视线放去陆馨跟靳夫人那儿,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去忙吧。”   “是、是……”总经理也捉摸不定相爷的情绪,但是也明显感觉他脾气似乎不是很好,招招手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整个品牌店里就剩下他们,连相爷带来的保镳都在门外。   相音沛朝陆馨的方向走去,陆馨这时才发现周遭很安静,回头才看见是相音沛出现,她很快就意识到姐姐的脸色有些不大好,本来喜悦的脸色也淡了些,乖顺地先低头:“是我自己想出门没先通知你,不是故意要支开保镳的。”   “知道错了?”她沉声低斥。“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也能让我知道你的行踪。”   “可是……如果以后我要跟男朋友约会的话,看着他们我别扭啊……”   这话一说出来,不远处有个人噗哧笑出声。   相音沛斜睨了朝自己走来的靳萧,冷然说道:“我以为昨晚去凡尔赛会见到你,看来你确实没去,否则今天怎么起得来?”   靳萧挑眉,一双眼睛沉而俊魅,笑答:“辜负大哥一番好意,可惜昨天我回去就睡了,吓得不敢出门。”   “哦?”   “脑里都是大哥拿枪指着我,我真是……”他的眼睛直直看着她。“满脑子都是你。”   相音沛眉头深蹙,陆馨也感觉到两人见面的火药味,赶紧跳出来说话:“那个……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聊聊?”   “不了。”她淡淡回绝,眼睛看着笑得痞痞的靳萧。“你跟靳夫人继续逛,靳萧跟我回去。”   此时靳夫人仿佛才回过神来,突然就抓住相音沛的手,她愣了一秒才低下头,靳夫人一双眼睛似有疑惑,而她也注意到了这位夫人眼角下一颗小红点。   看来跟靳萧还真是母子。   “你刚是不是问我说要是你嫁给我儿子,我喜欢谁?”靳夫人喃喃自语,头微微歪了一边,灿笑回答。“我想了下,你跟笙儿般配。”   此话一出,相音沛目光一冷,陆馨刷白了脸,靳萧则扬起意味不明的嘴角,司宇则是闭气不敢说话。   这让人几乎窒息的沉默,最后在相音沛发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笑声中结束。   “陆馨,好好带着靳夫人逛,钱不够跟他们说,或是直接记我帐上。”她说完,眼睛瞥向靳萧。“你跟我出来。”   陆馨大口吸气,赶紧把靳夫人拉了过去,小声说道:“知道了哥哥。”   相音沛顺了顺西装外套就走出去,陆馨望着散发出低气压的人走出去后,转头看向靳萧。   她觉得靳萧有点奇怪,那脸色似乎有点雀跃?   可是姐姐明明很凶,刚才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   车上,司宇一样是司机,但也是他第二次开车开得这么胆战心惊。   毕竟后方的两个人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你妈最近没吃药?”她淡淡地问。   “可按时吃着呢,你不是派了个厉害的老头吗?”他懒懒地撑着下巴靠窗。“我再怎么不孝,老人家吃药我还是看着的。”   “是吗?那我看鲁老的医术退步了,你妈的样子看起来还是神智不清。”   “啧,别这么说话,你这摆明是在说自己找的人不好,堂堂相爷哪有认错的道理。”他笑道。“我妈这阵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次,她以前根本不能下床自理,更不用说这回还算清醒去逛街了,我该谢谢你。”   相音沛别过眼,没说话。   “回到我上回问你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个亲生妹妹?”   “嗯。”   “那她人呢?”   “失踪多年,也有可能被一枪打死了。”   “一枪打死?”他愣了几秒。“怎么回事?”   “小时候一群暴徒冲进我家,杀了我爸,我们兄妹也因为要保命而分散。”她幽幽低语。“我那时为了保护他,把暴徒支开,他们朝我开了一枪,我最后因为逃跑,没能及时找回他。”   她嘴里说的他,跟他理解的她或许不是同一人。   但是相音沛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心中的沉重感减缓了一些。   “我觉得她应该还活着。”他说。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她挑眉。   “因为你是个厉害的角色,你的妹妹也不会笨到哪去。”他莞尔。“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在等你发现她。”   相音沛半瞇起眼,面上平静,可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对……她或许该留心周遭,说不定哥哥早就已经出现了,只是他可能碍于现况不敢直接找自己,但如果是由她主动找到了,状况就不一样了。   “对了,我想提一件事。”   “什么事?”   “我哥平常会去一间佛寺里学插花,那里的老住持是个高人,不如让陆馨也过去学一学?”   “哪一间佛寺?”   “一禅寺,里面的大佛跟僧侣都是我哥供养的,我家族的人都葬在寺院的后山。”   “听起来不有名。”   “修行需要的是清净,跟有名完全是两回事。”靳萧揶揄。“你这种世俗肤浅的想法,说多了你也不懂。”   她斜睨一眼,转了话题:“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我并不介意她嫁给你们兄弟谁,我看她对你比较有心思。”   只见男人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笑,听得相音沛浑身不对劲。   “太遗憾了,我对她没兴趣。”他轻蹙眉头,笑叹。“我心里有人。”   “……”她目光一紧,讥讽道。“你跟你哥可不常出来社交,怎么都心里有人?是我看得到的那种人吗?”   “我大哥是真的有个对象,他运气比我好还相处过一小段时间。”他半是认真半是调笑。“而我就比较悲哀了。”   “什么意思?”   “我看上的人,或许已经是一缕幽魂也说不定。”他悠然一笑。   她冷冷一睨,别过头不语。   ---   一禅寺里从没有这么多人过,山门口站了两三排保镳,几个僧人也忍不住好奇心观望。   在正殿右方的偏殿里,陆馨坐立难安,一想到中午要吃素,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再加上手机一点讯号都没有,她脑筋一转就动到后面那尊头上。   “哥,这里居然没有WIFI,你、你要是公司有急事怎么办?”   “我要是半天不管公司就会倒,那我也甭混了。”她捧着一卷书,目光连动都没动。“司宇的事我没打算放过你,你的脾气再不收敛,我不会再帮你。”   陆馨听到相音沛这番话,垂头丧气:“好吧,我知道这是惩罚,还好这还算轻的,我忍一天还行。”   “我给这里捐了一百万的香油钱,你必须学到会。”她淡淡地说。“如果你能一天学会,那就一天。”   “……”陆馨欲哭无泪,只能懊恼地转身不说话。   几分钟后,靳笙缓缓走进来了,朝她们恭敬欠身。   没想到他站起来也看着比自己高。   高大修长且举止优雅,那根拐杖不代表着残缺,而是添了他一身飘逸仙气,宛如白净长袍的修行者,避居于一方莲池幽谷,超然于世。   她望着他,定眸不语。 Chapter.11   靳笙坐定后,很快地老住持也进来了,三个人起身向老住持行礼,老住持握着一串佛珠也回礼。   几个僧人捧着瓶子与花草入内,一禅寺平常几乎没有香客,这回看到相音沛跟陆馨,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靳笙望着角落捧着卷轴的相音沛,定眸深邃。   老住持没有坐下,而是先看向靳笙:“这两位是?”   “我的未婚妻与她的兄长。”他先比了陆馨,再比了相音沛。   “兄长?”老住持呵呵笑了两声,手转了两颗佛珠。“靳笙,你的未婚妻该是第一次学花道,这基础你的来指导便可,我想与这位颇有佛缘的施主私下说几句话。”   靳笙没说话,仅是眼神望向相音沛。   相音沛闻言,把东西放回柜子上,淡然说道:“那我随大师出去。”   “有劳了。”   两人走出厢房,老住持领着她来到不远处的园子里,最后坐在中间的石椅上,眺望远方的山峦。   “大师私下找我什么事?”她淡淡开口。“若是为了善款,您大可不必多礼,我祖母信佛,供养佛也是为了积福。”   “施主的善款对我寺裨益甚多,老衲斗胆窥得天意,想提醒您几句。”   “大师请说。”   “阴阳乃天注定,逆天获得的财富不长久,唯有回归正道才能免去灾厄。”老住持轻声说道。“看得一个时机必要归位,您的命格强,这报应会从您家人身上逐一实现,最后还是会回到您自己身上。”   相音沛眼色一黯,淡然应道:“若不归位,最糟如何?”   “轻则家人病痛或亡故,工作不顺,重则自身穷困潦倒、病痛缠身。”   她按捺不悦,又道:“唯有回归正位才能解?”   “阴阳错调时获得的名利地位,回归正位后虽会消失,但您本身属将相命格,自有东山再起之时。”老住持道。“越早归位,伤害自然越小。”   相音沛扬起嘴角,平静说道:“恐怕我的责任未了,但我会谨记大师的话。”   “您身边有许多得力的助手,却未曾得过一人心。”老住持又道。“我推荐个人给您,如何?”   “还请大师明示。”   “靳笙。”   她看着老住持的脸不像开玩笑,挑眉低吟:“靳笙?我得到他的心做什么?”   “您就像是载满宝藏的大船,航行久了也需要一个港口停泊。”老住持面色慈祥和蔼,悠悠说道。   “您怎么知道他适合我?”   “靳笙心性正直淳良,曾有个资质愚钝的僧人,平常的课业怎么学都学不好,却唯独钟爱靳笙这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每回那人犯了浑就来园子里替靳笙浇花逃避责骂,靳笙作为回报就会指导他读经,其他弟子虽不言明,私下都对那人多有怨言,唯独靳笙始终如一。”   相音沛一听,觉得这故事挺熟悉,淡淡地问:“所以《痴花的狂先生》说的就是这位僧人?”   老住持目光温和,点头道:“靳笙投稿这本书是为了当生辰贺礼,但那人没等到书上市就病逝了。”   她垂眸,抿紧唇。   “靳家有过大变故,靳笙为此发过一场大病,直至今日都没有真正解脱。”老住持语气略显沉重。“唯有在寺里他才能压住心病,适才我看到他注视您的眼神,我想您或许是能控制他病发的人。他现在就像个港口,却因为有您的停靠,他才不会沦为残破荒芜的空港。”   相音沛听得疑惑,淡然问道:“他什么病?”   话才刚问完,后面传来有人急急奔跑的声音,两人为头看到是个小僧人,老住持扬声一喝:“平常教得忘了?大殿上岂能奔走?”   “师、师父,那个学插花的小姐姐晕倒了。”   ……   相音沛赶过去时,陆馨正被靳笙扶起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神智还清楚。   “有劳菩德师兄。”   “她只是血糖太低而已,没什么事。”菩德微笑说道,转头看到老住持与相音沛,便起身行礼。   相音沛快速走到陆馨身边,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不过让你安静半天,你就坐不住?”   听到姐姐责怪,陆馨委屈的嘟嘴:“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血糖太低?你没吃早餐?”靳笙也问。   “我早上一般都不吃早餐的啊,平常我都睡到中午,今天早起还没胃口,要是给我WIFI我能玩到中午不吃饭,但这什么都没有……”   听到陆馨含糊低声地抱怨,相音沛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菩德:“吃饭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般都是正午十二点,现在才十点半,会做膳食的师兄弟们还在后殿做早课。”菩德说。   “我去做吧。”靳笙欲起身,下一秒相音沛站起来,伸手挡住他。   “厨房在哪里,我去做。”她说。“还请带路。”   “这怎么好意思,厨房有些杂乱,来者是客,哪有您自己去做饭的道理。”菩德婉转劝道。   “师兄,让相爷去做吧。”靳笙扶着陆馨躺下,语气平静。“相爷做事自有道理。”   菩德顿了一下,转头看老住持满面微笑,也不多说了:“好的,请您随我来。”   一禅寺的厨房也没想象中的糟,锅碗瓢盆也都挂得明白干净,煮饭的器具倒也算新,菩德去了膳房后面的园子摘了几把绿菜回来,就已经闻到香气。他要踏门入内时,便看到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挽起袖口在灶前移动,那炒菜的架势竟然让自己有些入迷了。   “师兄。”有人从后轻轻拍了菩德的肩膀,回头一看才知道是靳笙。“怎么不进去?”   “你刚喊里头那位叫相爷,是吧?”   “是。”   “确实是个宠妹妹的真爷们,你看他西装随意一丢在角落也不嫌脏,外表看起来是个公子哥,还想他分辨不出食材长啥样,没想到他都自己煮起来了。”菩德笑了笑。“本以为他是在妹妹面前爱面子,让我带他过来这,再叫我去喊个会做饭的来,啧,原来是我想差了,人家可是真要自己做饭。”   靳笙垂眸,顺势拿过菩德手上的菜,微微一笑:“您忙去吧,我拿过去就好。”   菩德点了头,菜一给就离开了。   相音沛把烫好的菜放到盘子上,旋身才看到后方把菜放进篮子里的靳笙,平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陆馨说有人在旁边会别扭。”他说。“难为你想要让我俩多点时间相处。”   她眉头一挑:“既然知道就想办法留着,过来做什么?”   “留着不行,自然想着做饭也是个方法。”他转头,目光悠然定静。“可她还没真正嫁我,我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你做饭的好,再者陆馨的口味只有你知道,旁人煮了她未必会吃,只有你煮她才不敢多说,我来是想给你打下手。”   相音沛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心中微动。   所以他其实是知道自己担忧陆馨骄纵,而非是像旁人以为的爱面子。   她把烫青菜放到中间的桌上,淡然调侃:“做饭还挑身份,真是啰嗦。”   “如没有正式身份,图的就是心甘情愿。”他说。   “让你做饭不看身份,却心甘情愿的是什么状况?”她问得直接。   “或许是……”他的手指贴在红色的苹果上,淡淡一笑。“女朋友。”   “……”她微怔。“所以看身份又心甘情愿的,就是你妻子?”   “不。”他的眼角微扬,像是一轮秀气的弯月。“那是爱人。”   一时间,她望着他诉说爱人两个字的侧脸,竟然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这动人心扉的轮廓,想必他是真的深爱那个人,只说了最简单的话语,却也能让他流露出如此真挚的悦色。   “目前这两者只要有人能满足一样,我就会做。”他徐徐轻语,嘴角含笑。“否则这辈子我都不用进厨房了。”   她唇角微扬,缓缓说道:“有这体悟就好。”说完后转身拿起炒锅去洗,随口又问:“菩德是医生?”   “菩德读B大医学院,短短几年当上主任医生,最后为了寻求心灵安定,才来修行,现在已经几乎都在这了,算是下一任住持。”他说。“这里的修行者不落发,都有一份正当职业,闲暇时才来这里静坐休息,只有老住持是真正的出家人。”   “我以为你才是下一任住持。”她说。“老住持对你赞不绝口。”   他微微摇头,悠悠低吟:“缘分未到。”   她沉默不语。   下午,离开一禅寺是司宇代替靳笙出来送,陆馨一副像逃难一样快速奔上车,相音沛则在后方慢走,她转头看向司宇:“之前家里的收入从何而来?”   “有几块地租了人,再来是夫人的嫁妆与少爷前阵子的稿费。”   “所以主要收入是稿费。”   “不,前阵子是插花作品。”   “……”她微微阖上眼,脑袋迅速盘算之后陆馨嫁进来要贴补多少钱才够。“知道了。”   上车前,相音沛突然停了脚步,看着司宇:“如果你想要更好的前程,我可以给你机会。”   司宇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在靳家会埋没你,而我这儿需要你这样的人。”   “谢相爷的抬爱。”司宇鞠躬,态度不卑不亢。“您看重我的或许就是忠诚,而我也必须告诉您,我也对我这份忠诚自豪。”   “所以我没强迫你。”她说。“况且来我这儿做事也不算背叛靳家,未来陆馨是要嫁过去的,你帮未来的靳少夫人做事也没什么问题。”   “您的话我明白,但我这人求的是甘愿,少爷的气度跟待人,让我心甘情愿受他所用,若未来靳少夫人有需要,我也会看在身份上协助。”   这番话让她想到靳笙,他们主仆都一个样,要得都是心甘情愿。   但世界上哪那么多事情由得你甘愿才做?   “你的意思很明白,我需要用到你,未来只能靠陆馨。”   “相爷言重了,属下若有能替您效劳的地方,只要不妨碍靳家为原则,我也能尽微薄之力。”   “我要的人,是全心全意以我为第一考量。”她说。“是我晚遇到你,否则我有自信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司宇的腰板弯的更低,语气诚恳:“也不怕相爷笑话,您是除了少爷以外,我第一个愿意用我个人意志去接受您命令的人。”   她淡淡一笑,俐落的旋身上车。 Chapter.12   陆馨回来生了场病,直嚷着拜托相音沛不要再让她去山上。   “姐,我是文明人,那地方是好山好水,但是好无聊。”妹妹红着小鼻头撒娇。“我能不能不去了?”   相音沛坐在旁边沙发上捧著书,头也没抬,淡然拒绝:“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陆馨闭了嘴,想到姐姐在一禅寺说过的话,不去?除非自己学会才行。   “可我……”   “如果你不去,也行。”她阖上书,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活动范围只在房间里,你的卡、你的WIFI也没有。”   “……”陆馨擤着鼻涕,耍赖一倒。“姐姐不爱我了!”   相音沛走到床边坐下,陆馨生气地背对她,她轻轻拍了妹妹的背,淡淡地说:“胆子大了?外头可没人敢背对我。”   陆馨委屈地转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你干嘛来真的,硬要我跟靳笙凑对?”   “你不甘愿了?”她挑眉。   “我、我不是不甘愿……”陆馨深怕姐姐生气,赶紧爬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我是甘愿代替你的,可是你戏也不用做这么足啊?”   “做戏如果连自己人都骗不过,那就没意义。”她说。“就算到我如今这般,每天也小心谨慎。”   陆馨低下头,没说话。   “像你这样时髦的女性,甘愿为了病弱的丈夫去深山修行,这是个很好的话题,炒热舆论后,我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风风光光的嫁。”她说。“祖母这回大病初愈,老人家还不知能撑多久,我不希望祖母有遗憾。”   “明白了。”   “与其让外头的人做话题,倒不如我制造一个。”她摸了陆馨的头。“你们好事越近,我才能引出躲在暗处的狼。”   “姐姐的意思是?”   “有些人见不得相家好,已经按捺不住。”她说。“无妨,这事你不用担心。”   陆馨深吸口气,微笑道:“行了,我知道姐姐不是真惩罚我。”   “是惩罚你。”她捏捏妹妹的脸颊。“司宇是个不错的人才,他的性子不喜争辩,一定是你无端挑衅,未来你去靳家还要他帮忙,现在不好好惩罚你去安他的心,以后靳家的事我怎么全盘掌握?岂不是被你的顽皮害得我麻烦。”   妹妹吐了舌头,靠在姐姐手背上撒娇:“知道了,你做事就是想得远想得多,我呢就见识少,看得谁怼我姐我就谁跟拚了,哪知道你是看上司宇有才,以后你提醒我几句不就好了。”   相音沛无奈一笑,揉揉陆馨的头发,叮嘱:“你自己找个机会去道歉。”   “好啦,我知道了。”   ---   “相爷?您这几天吹了什么风?您以前可没这么常来呀!”一个浓妆的女人一见到相音沛,赶紧殷勤地上前问候,其他干部见状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歹我也是缴了百万会费的人,一年还用不到几次。”她似笑非笑地说。“投资的事业我都放心上,尹姐把凡尔赛带得远近驰名,我要再不来稳住你,下周我或许就要去别的店看你了。”   尹姐抓紧相音沛的手臂,尴尬地笑了,可背后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她要被人挖角的消息才不过两天,知道的人也是五根手指头以内,怎么这么快就曝光了?   本来还想靠着这一波抬抬身价,其实也真没要跑走的心思,对方虽然开得价码比这儿高了一些,可是相爷的名声摆在那儿,走到哪还是吃得开。   当然要是相爷能再给多点钱就好了。   相音沛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威士忌,扬起手隔着金黄色的液体看尹姐,轻笑一声,这举动让尹姐脸色苍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什么。”她轻啜一口,态度平静。“你的资历是该有点奖励了,但你跟了我几年,知道我的脾气。”   “相爷……我、我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走呢……”   她垂眸,眼前这个跺跺脚就让一群富二代掏钱的顶级大班,现在卑微地像个婢女,人都快跪下来了。   “有二心的人,我是绝对不用。”她放下酒杯,悠悠低语。“想当然尔,你走出这里,你的二心也不一定会有好工作。”   “是、是我贪心,可相爷您也是知道的,我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信任我把店交给我,我也没给您添过麻烦不是?”   “是啊,要不是这几年的表现,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我?”她眉眼一挑,双腿优雅交迭而翘。“尹姐,活到了这把年纪,看的人多了,许是我年龄太小让你不放心?”   “不不不!相爷您年轻有为,我看过这么多人,还没人比得上您,您看那王老头,开了几间店还不及您一间店的营收呢。”尹姐赶紧殷勤示好。“上回他那自不量力的东西还敢带小姐来咱们这儿说要交流学习,我让牧丹一个人站出去,他那些不知哪找来的低级货全像萎了的花儿一样,屁都不敢放一声。”   她对尹姐的恭维仅是挑眉,随即朝助理伸手,助理递上一本资料簿,尹姐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整个人禁不住发抖。   “这次找你的人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大概听出来他们背后也有个大老板。”尹姐双手握拳,害怕的垂首。“我打探了下,据说是个外资企业,以前没在国内混过,对方派来的人说话都有个挺重的口音。”   “既然一下就找上你,表示他们有调查过。”她说。“你们下次见面什么时候?”   “下周二晚上。”   相音沛把资料本放到尹姐手上,尹姐脸色惶恐:“相爷,您是什么意思?”   “拿着这个,答应他们。”   “可这里头……”不是凡尔赛高级干部名册吗?她以为自己要被换掉了才紧张,却不知道眼前这人居然是要她带着一票干部滚蛋?   “既然作戏,就要像一点。”她淡淡一笑。“尹姐还不明白?”   跪在地上的女人楞了几秒,本来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语气里难掩激动:“我懂相爷的意思了。”   “那就好。”她仰首垂眸。“出了这门就好好做。”   尹姐抱着资料本起身,那骄傲美丽的样子与刚才发抖的女人判若两人,她朝相音沛福了身子,微笑问道:“相爷,我是个女人,还需要你多指点一件事。”   “你问。”   “我还是你的人吗?”尹姐语气暧昧。   “若不是,我会把清理的事情交给你做?”她意味不明的瞅着。“给你个机会,好好梳理一下,否则你也绑手绑脚。”   听到这番话,尹姐的笑容更甜了,没再多说话就走了出去。   待人一走,助理把酒满上后递给相音沛,好奇地问:“相爷是想要借着尹姐的手伸进去对方的店里?”   “如果她再年轻一点,我会直接办了她。”相音沛淡淡地说。“她现在年纪大,苦过二十多年混不出个名堂,我让她五年就到这位置,老的那票也都收拾差不多了,年轻的伎俩她一看就懂,别人想要捡现成的便宜过去,反而方便我。”   “尹姐带了一级干部过去,您也是想要试试有谁是墙头草?”   “去了就会有人想踩着她往上爬,能趁机清理一些平常看不见的脏东西,她用我的方法帮敌人练兵,最后还不都是我的人。”   “您就不怕她背叛吗?或是玩两面人?”   “我今天把那本东西交给她,她就该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可能在别人的本子上,是我让她爬到这位子,除非她还愿意再拚个五年重来,可我想她没这觉悟,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年纪,另一部分是因为我给她的东西已经撑死她了,我不介意她起贪念,这点小贪我还能反过来玩她。”相音沛摇了摇杯子,淡淡一笑。“其他干部没有退路,自然心里所想的就会直接暴露,而她的退路是我,输了也回得来凡尔赛,办我的事当然更尽力。”   “相爷运筹帷幄。”助理接过喝完的杯子,就见她起身走出包厢,此时一个干部小跑步过来相音沛面前,小声说了几句。   “下去看看。”她说。   一行人去了半开放的大舞池边,干部比了比不远处一个男人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酒女,男人的脸几乎完全埋在女人的胸内。   舞池的灯光五光十色,她微微动了动步伐,白色的舞台光乱转一遍刚好打到男人的脸上。   长相倒是没看清,不过那闭眼陶醉的模样却是一清二楚。   还有那眼睑下的美人痣。   相音沛半眯起眼,一旁的干部小声说道:“相爷,靳二少也是刚到不久,挑的这两个我也是选过的,嘴巴都很牢实,请您放心。”   “嗯。”她收回视线。“去提醒她们好好做事,我让尹姐发奖励津贴。”   “是。”干部喜上眉梢,这弦外之音就是自己抽成也会多了一些,这回可真是伺候对人了。   上了车,助理从后照镜看出相音沛表情很淡,试探性地问:“相爷对靳二少去凡尔赛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她闭目养神。“只是想清楚了,陆馨该选谁。”   “说句多余的,属下认为馨小姐还是选靳大少最好,至少他安分。”   “嗯。”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问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连放。”   “好。”她又闭上眼。“以后跟着我。”   “是。”连放恭敬颔首。   ……   相音沛夹起一把青菜放到相老太太的碗里,手机响了几声她接起来,几秒后挂了电话,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连放:“去一禅寺接陆馨。”   “是。”   相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口饭,轻声问道:“你又提了个新人?”   “我看靳家的人太少了,得训练个人去熟悉靳家的事。”她淡淡地说。“靳家就一老管家,一老女佣还有个年轻司机兼警卫,既然陆馨要嫁过去了,我也要慢慢安排人进去。”   “你该有个机会让靳家的人载她回来,培养培养感情。”   “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但坏就坏在靳家的司机生病了。”她拿起大勺子替相老太太装汤。“这也是我为何要赶紧训练人的关系,他们家一个佣人身兼数职,谁倒下了就不方便。”   相老太太缓缓点头,舒了口气:“也好,你看着办吧,不过靳家的风水是不是真的不好?怎么一家大小老生病?”   她轻轻挑眉,没说话。 Chapter.13   跑了几个码头看货,相音沛再次上车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边的手臂很酸,明明只剩下疤痕,但每每想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晚上的风很凉,她的车窗没有掩上,徐徐的风吹进来,这样的夜晚与二十几年前的那天一样。   一样的半夜三点,她被打中手臂,浓浓的血腥味或许让车上的小男孩有了怜悯,他不假思索地救了自己,然后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她活得如此战战兢兢,除了是要找到哥哥,更重要的是能再见到救命恩人一面。   那个小男孩把自己送到了老夫妇那儿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甚至她都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样子,只记得暗夜里那双清澈的双眸,是自己永远不能忘记的希望之光。   她本想着会一直与老夫妇生活下去,却没料到他们也难逃死劫。   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在自己眼前,再次的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们死了的话,谁来告诉自己那个小男孩是谁?   在医院里,自己跪在手术室外的地上,听着医生说老夫妇中枪后失血过多撒手人寰,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接着祖母身边的林妈出现了,说与老夫妇早有协议,如果有状况就会接回自己,只是没料到居然是天人永隔。   所以她带着思念哥哥的心情与老夫妇的性命,站稳了脚步。   她必须强大到没人可以打倒,才能有机会找回挚爱的人,或是缅怀爱着自己的人……还有感谢那个救自己的人。   这几年她国内外两地奔波,为得就是找到二十年前惨案的所有关联,无论是收藏家之间的竞争,又或者是母亲的去世让过去的初恋情人发疯报仇,亦或是单纯的黑世界械斗竞赛,哪种理由都好,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挑上自己的家。   或许有人在阻止自己找答案,这几年下来她也直接或间接的杀过人,这里头甚至有二堂叔与三堂叔的人再从中捣乱,为了祖母她多番息事宁人,只要他们不妨碍陆馨的婚礼,自己还能睁只眼闭只眼。   相家里她最牵挂的两个人是祖母跟陆馨,祖母辈分还在,倒也不用太担忧。而陆馨如果能顺利嫁入靳家,靳家家风单纯,也不担心陆馨会被欺负,妹妹安顿好了,她就更能义无反顾地去找出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   “进家吧。”她想回家了。   闭目养神了10来分钟,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敏感的张开眼,微微一瞥就看到是靳家的青瓦白墙,夜色中的红灯笼摇曳着微弱火光,看起来有些凄凉。   她深吸口气,看着副驾驶座的连放:“怎么到了这儿?”   “相爷,您刚刚确实是说靳家。”   她垂了眸,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身体太疲累了也没多余体力去生气,全当是新人不敢多问自己罢了,这大半夜当然是回家了,来靳家做什么?   但又想想,自己做的事大多都不合常理,也养成了属下不敢质疑的习惯,会导致这个后果,自己也有责任。   “我去找靳笙聊聊,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联系你再来。”   “是。”   她站在靳家大门口,看着这大门许久,才稍稍想起这户人家没有门铃……不过大半夜的按人家门铃也没礼貌,可既然都来了,她还是想要达成个目的。   也刚好脑里有件事擱着没处理,不如就趁今天说清楚吧。   于是她拿出手机,第一次拨了靳笙的号码。   抱持着可能不会接的准备,要是真没反应她就在门口吹吹冷风醒脑,换个资深一点的属下来接自己。   响了两声,就听到话筒里稳稳传来一声沙哑低嗓:『喂?』   “我是……”   『相爷?』   “抱歉这么晚打扰,我在门口,有些事想跟你谈。”   『请稍等。』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她听得出来对方可能已经睡着,被莫名其妙的电话吵醒却还有这么好的脾气,自己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她没打算道歉,至少她认为自己如今有了这身份地位,霸道的去扰人清梦一回,也值得被原谅。   约莫10分钟后,靳家的厚重木门缓缓打开了,她转身轻轻一推,就看到门内柱着拐杖的靳笙。   她跨步而入,转身自己关好了门,回头才仔细打量靳笙的衣着。   看到靳笙这几回的装扮,就知道他这人没什么生活情趣。   活得不像现代人,倒像是旧时代面目清秀,充满忧国情思的学生。   一身白色的中式大褂,立领衬托出他好看的脖颈与突出的圆弧喉结,晚风轻轻垂拂,吹起了他一片衣角,那景象还真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可她就是被这样的白净从容给深深吸引。   “还以为相爷说笑,没想到您真的在外头。”他噙着浅笑。   “怎么?既然认为我说笑,还出来接?”她挑眉。   “我信任您说出口的话是一言九鼎。”他微微颔首。“也不会拿我这样的人寻开心。”   她吐了口气,却缓缓上扬嘴角:“看来我名声还不错。”   他莞尔:“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好。”   ……   清甜茶香四溢,薄薄雾气慢慢往上窜,最后散开在两人之间。   一方小桌上,中间的摆了套看着价值不菲的茶具,底下的浅木色茶盘,六个白色瓷杯,煮水器、水盂、茶海、茶漏、茶宠、六君子……   她是第一次看他做完全套的煮茶过程,过程中她屏气凝神的看着他优雅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有着看不见的文化底蕴,看似随性,她却深知这一步步的精准,才能求得最佳的品茗体验。   他把泡好的茶双手奉上,放在相音沛的右手边,她接过后小口啜饮,似是品尝到茶水的回甘,她的眼角缓缓上扬。   如此静心品茶的双眼,让靳笙定眸深邃。   以男人来说,他细眉长眼的清秀显得女气,但很快地就会被他眉目间时不时慑人的气势给掩住了秀气,他的唇色偏淡,唇面薄,但唇形却是美的,说话声音宛如入口红酒的余韵,音色偏低却温醇。   描绘着他的轮廓,就让自己不禁想起小时候仓促跑上车的小女孩,如果她也平安长大的话,或许也是长得这般清丽脱俗。   身为兄长的外貌如此出众,妹妹也会差吗?   若单就相貌不会让自己魂牵梦萦这么久,是因为他看到小女孩面对危急时的那份坚韧跟勇气。   明明受了伤,盈眶的泪水却怎么也没掉下来,还有胆跟素未谋面的自己寻求帮助,他把她送去退休的佣人家里,却没时间多留下,那时的自己去英国是为了父亲的病筹钱,因此远渡重洋来找从小疼自己的姑妈借钱。   至亲的人在紧急时也需要这般折腾,才愿意给那么一点点的钱。   他见过世间冷暖,缺乏的就是像小女孩那样的勇气,要是他自己当时在姑妈面前不哭的话,就能更理直气壮地对姑妈提醒过去她自身困顿时,父亲是如何不顾一切协助了。   『少爷,这孩子是相音沛,我们问了,新闻也证实了这个悲剧。』退休的佣人陈叔叹气。『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你救了你的未婚妻。』   回国后接到这通电话,他才知道给了自己勇气的人,是未来与自己命运紧密之人,当下他请老佣人保密,待家里事处理完,他就过去找她。   要不是家里大变故,他也不会断了与她的消息。   那天父亲的病突然大好,神智清醒地说要开车带自己出去玩,憾事就发生了──   他才刚下车要去买柳橙汁,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碰撞声。   父亲的车被一辆大车挤压变形,他看到了早上还对自己笑得灿烂的俊秀男人被压扁的脸,一只手还挂在车窗外抓着纸钞……   “靳笙?”一阵淡淡的声音传来,他的目光迅速聚拢在对面的客人脸上,对方也没生气,淡淡询问。“想什么,出神了?”   “抱歉。”他挺起身,愧歉的往前伏低。“想到以前一些事。”   “哦?我听你弟弟说过,你确实心里有人。”她说。“我以为你胡诌的。”   他敛眸,淡淡一笑:“相爷反悔了吗?”   “不,我已经考虑好了。”她说。“陆馨若跟靳萧我不放心,还是跟你吧。”   “为什么?”   “靳萧也跟我说过心里有人,但他在凡尔赛玩得很欢。”她含入一口茶,吐出淡淡的白烟。“而你说了有人,却老老实实在家里。”   “相爷的意思是,我比较安分守己。”   “也不添乱。”   靳笙又替相音沛满上了茶,淡淡细吟:“相爷,您喜欢过一个人吗?”   她愣了一秒,这句话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听到他说心有所属。   清淡如昔,却又像捉摸不定的呓语。   “如果她还在的话,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珍惜她,不让她再悲伤。”   从茶壶轻轻倾倒而出的热水,淙淙水声与他哑嗓呢喃形成一种相得益彰的和谐。   “假若是你的妹妹,你会替他选谁?”他放下茶壶,瓷器碰撞到竹托盘时发出一声清脆声响。“笙还是萧?”   她凝眸于眼前男人的目光真挚,仿佛他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看往一处种满曼珠沙华的彼岸。   好半晌,她溢出一声轻叹。 Chapter.14   他没有催她,自己也倒了杯茶,放到唇前轻轻碰了一口。   “我的妹妹,或许终生都不会有婚嫁。”她垂敛下眸,举起茶杯对着窗,这时才发现他房里的仿古窗棂也是如此典雅,竟生出一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情怀来。   “为何?”他微微讶异。   “她从前就不服输,小时候我们兄妹俩出门,都是妹妹护着哥哥,因为妹妹看书看一遍就会了,却还要不厌其烦的教哥哥好几遍才懂。”她发出一声笑,喝了一口茶又道。“可是那段时间好快乐,妹妹说过她觉得被需要的感觉很好,所以她不会希望是个附属品。”   “你认为嫁了人,女人就会是附属品吗?”他问。   “不是吗?”她挑眉,嘴角有的一抹哀凉。“这也是我为何独善其身,因为我不想让一个可能有梦想有追求的女人,为了追求我而放弃自己原先的追求。”   “你怎么不想想,她们的追求或许就是你?”他淡淡一笑。“你站在顶端太久,你以为的追求可能是金钱地位,但她们追求的,至始至终或许就是你床榻边的位置。”   她轻笑出声,忍不住放松表情:“果然是有文化的人,明明是取笑我被一堆饥渴的女人当性幻想对象,还能说得这么顺耳。”   他见到她眉头舒开时,细眉轻扬的秀气,禁不住就缓缓往前,想要看清楚这份得来不易的柔态。   “你不问问我,我追求什么吗?”带着阵阵茶香,发自肺腑的轻声低喃。   她半掩着眸,疲惫又迷离的思绪让她一时间收敛了平日的疏离傲气,看着靠着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也没有退后,仅是微微扬了唇角:“嗯,你追求什么?”   这恍恍几秒,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魂牵梦萦的人。   两人的鼻尖仅剩不到5公分的距离,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空间中缓缓浮起。   “我是有文化的人。”他看着她浅色唇瓣上一滴晶黄色的茶液,目光柔离。“或许我追求的……也是某个人床榻边的位置。”   她楞了几秒,咬着下唇突然笑出声。   “笑什么?”   “嗯……”她歪着头,双眸又更加掩了下来,唇畔依然带着笑意。“果然是文化人,开玩笑说想睡我也说得这么……”   这么两个字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头一倒的剎那,他的大手也紧紧托住了这个已经累到极限的小头颅。   “睡了?看来你都不选。”他徐徐低吟,目光离不开她放松的容颜。   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她仿佛用了最后一点点的力气打起精神,眼睛没有睁开,嘴唇微启,浅浅呢喃:“我一开始……就选了。”   闻言,他托着她头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   ---   诱使她睁开眼睛的不是激烈的敲门声,而是淡淡的清香。   仿佛被温暖的暖气包裹着整身,她就算张开眼睛了,视线却还是微微模糊,她举起手揉揉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浅灰色的天花板,自己躺在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几乎快陷下去。   不过几秒,后天养成的机警让她迅速坐起身。   每天早晨她都有几分钟的头痛,今天却异常的没有任何不适,她拉开棉被下了床,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家里。   她赶紧摸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一件都没少。   肚子有些胀胀的,下一秒一股热流从她腿间流出……   相音沛脸色一沉,该死……来日子了,还比预期的早一周。   经期来的她耐睡的能力异常低,昨晚她记得自己来了靳家,然后依稀跟靳笙喝茶聊了一会儿,之后……   之后怎么了呢?   房门敲了几下,她端正好表情,淡淡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老女佣,端了一盆热水跟毛巾,那和蔼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家里的林妈,老女佣来到她旁边的小桌子上,把毛巾推入水里浸湿。   “相爷,擦擦脸吧。”   她接过毛巾,看着老女佣走到门边又推了个小推车进来,关上门。   “这里是哪里?”   “客房。”老女佣端了一碗红豆汤过来,轻轻地放到小桌子上,目光温和的望着眼前的人。“昨晚您睡下后,少爷让司宇把您送过来休息。”   相音沛没有坐下,只能强压着不适感轻轻点头。   “相爷,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尽量压抑腹中闷痛,淡淡说道:“什么事?”   “或许……您在靳家也需要个能让您安心的人。”老女佣拿起红豆汤,搅了搅汤之后徐徐吹口气,那模样慈祥的让人放松。“您先趁热喝吧。”   相音沛觉得老女佣仿佛话中有话,于是她淡淡地问:“您是靳夫人的奶妈,刘妈?”   刘妈微微颔首:“还多亏相爷惦记。”   “知道了什么事,有时候烂在肚子里会更好。”她说。“您在大家族也见过场面,会明白紧要关头的遮掩,比直接说破讨功劳还要来得更好。”   “相爷说的在理。”刘妈递上纸巾给她,目光温和。“都到这把岁数了,见识过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更能明白保有秘密人的苦衷。”   “您能理解自然最好了。”她把碗放到一旁,神情不再像刚才那般警戒。“有劳您今天的照料,未来若有事需要我协助,还请不吝告知。”   “相爷,我现在就有些事想要私下先拜托您。”   “请说。”   “若是可以,请您未来多多理解少爷。”   她轻轻蹙眉,当眼前这忠心的奴仆是怕靳笙和靳萧不成材,只是为何要用理解?直接说帮助不是更好吗?   ---   陆馨在房间听到靳萧来了,开心的好好打扮才下楼,走进客厅就看到祖母跟靳萧正在谈话。   “大哥每个月都会出差一周?”   “他的重心本就在欧洲,国内是继承家业,这几年为了我这老太婆,也慢慢愿意常回来了,但每个月还是要出去一趟。”相老太太笑了笑。“外国人也不好带啊……”   “祖母。”陆馨扬起笑容走到相老太太旁边,接着才朝着靳萧点点头。“靳二少爷。”   “馨小姐。”他一贯迷人的微笑,让陆馨忍不住又红了脸。“那就不打扰两位,我先走了。”   陆馨见他这么快就要走,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嚷了句:“你是来找哥哥吗?”   他挑眉,没有回应,但那眼神却很肯定。   “哥早上给我来了电话,说是中午到家,现在说不定快到了,吃顿饭再走如何?”   相老太太看着靳萧的目光从原先的平淡到瞬间的光影一瞬,她微微垂了眼。   “没关系,大哥回来也要休息,就不打扰了。”他说完要走,却听到老太太发了声。   “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老太太一发话,陆馨喜上眉梢,笑出声。   他的目光淡淡一飘,随后扬起微笑:“那就打扰了。”   ……   她没料到回来的时候会看到多一个人在饭桌上,不过她仍不动声色的越过那人,先走到祖母旁边恭敬欠身:“我回来了。”   “洗把手吃饭吧。”   “是。”   大家坐定,安静地吃了顿饭,最后相老太太擦擦嘴放下筷子,坐在一旁的相音沛先发现不对,觉得祖母似乎有话要说,她抬头示意林妈,林妈便带一群佣人先退出饭厅。   “彧儿。”   “是。”   “我得要先跟你道歉。”   相音沛轻轻蹙眉,放下筷子望着老人:“您说什么呢?”   “在医院的时候,我听说你拿枪对了靳萧,是吗?”   她垂眸,点头称是。   “是不是我又把你误认了谁,让你跟靳萧有了误会?”   她闭眸几秒后,再睁开时一双眼睛平淡如水:“若是有,您也毋须道歉。”因为会拿枪对准靳萧的原因,并非只是把自己认回孙女的原因罢了。   相老太太的眼睛放到后面靳萧的脸上,只见他的神色自若,嘴角的微笑未减,老人家清了清嗓子说道:“彧儿的脾气就是这样,这顿粗饭是我先给你赔个不是,之后馨儿嫁过去咱们是一家人,我会好好补偿你。”   靳萧微微一笑:“奶奶这番话可就让我不好意思了,大哥只是吓吓我,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说到底也是彧儿冲动了些,难为你不计较。”相老太太慈祥地笑着说。“有空我与你母亲见面,也该好好把陆馨跟你大哥的婚事提到日程上来。”   这句话让三个人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陆馨的脸色变最快,一张小脸通红,紧张的一直看着相音沛。   靳萧则是笑意渐深,目光直接又深邃的望着同个方向。   而被两道不同眼光注视的她,脸色从原先的紧绷变成平静,喝了一口汤。   “怎么了?都看你们大哥做什么?”相老太太也看出端睨,自嘲道。“也是,相家的大金主还没发话,我这老太婆倒是说得太快了是不?”   她拿起卫生纸抿了抿嘴,转头看向祖母:“您又再乱说话了。”   “我哪有乱说话,他们做弟弟妹妹的要过问你的意见,我觉得这挺好的。”相老太太缓缓说道。“你身为大哥,工作又忙,要是我擅自排了时间你又没空可就不好了,你到时候把靳夫人约来家里,咱们一起约个时间。”   “我会看着处理。”她淡淡地说。“最近我确实没空,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家里有人刚过世,我跟他之间还有一笔帐务要结算,有些手续比较复杂。”   “馨儿要结婚的事也不能都拖着。”相老太太有些不乐意了。   “她也才刚去跟靳笙学插花,总要给她适应一段时间,虽然是您订下的婚约,但两人都相处好了,乐意不是更好。”她平静说道。“我们也有个时间好好评估。”   “彧儿,靳萧还在这儿呢……说什么评估的?”   却听到男人轻笑出声:“大哥所言甚是,确实该好好评估。” Chapter.15   此话一出,相老太太的脸色有些疑惑,反倒是相音沛神色自若,她看了陆馨一眼:“我跟祖母说几句话,你帮我把客人先带出去。”   “好的。”陆馨也有点坐立不安,看了眼靳萧,靳萧微微一笑擦了嘴,起身朝相老太太鞠躬后,绅士的扬手让陆馨先走。   两人走出去后,相老太太一改笑脸,有些严肃地看着相音沛:“你们三个怎么回事?”   “没有三个,是两个。”她淡淡地说。“但我也有责任。”   “说清楚!”   “简而言之,我原先舍不得陆馨嫁给靳笙,认为靳萧比较好,所以我给了陆馨一个机会,让她选要跟谁。”她平淡说道。“现在陆馨喜欢靳萧了,可我前阵子才发现靳萧的私生活不好,这事我还没跟陆馨说。”   “你们年轻人真是……胡闹!”相老太太低斥。“对象能说换就换吗?”   “祖母,我们自己对象也换了,人家一开始也没得选择。”   “……”老人闭嘴几秒,随后又道:“靳萧我看也不行,那定性不够,况且你别话说一半,当我眼瞎了吗?”   “我会好好处理陆馨的事,这部分我跟靳笙谈过了。”   “你别只谈陆馨,那你自己呢?靳萧那眼神我可出来了。”相老太太语气紧张又急促。“他是不是看出你什么了?”   “不可能。”她淡淡驳斥。“他本就不安分。”   “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好事,结了姻亲你是大哥,他是弟弟,今天那眼神要是不收敛,传去外头能看吗?”   ……   里头祖孙激烈讨论未休,外头的两人感觉也很微妙。   “靳二少爷……我、我能喊你靳萧吗?”   小女子羞怯的神色他不是没看到,只是他脑袋想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随便。”他说。   “我……”陆馨低下头,像是鼓足勇气又再次抬头。“我不喜欢你大哥。”   “哦?”他嘴角邪气上扬,居高临下地望着娇小的女人。“你喜欢我?”   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就把答案说出来,陆馨一瞬间说不出半句话来,整张脸爆红,往后退了一小步。   “陆馨,我只有一句话跟你说。”他的低哑轻吟里包含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让人聚精会神。“我跟你,不可能。”   陆馨的表情一下就垮了,她小小的肩膀颤抖。   “为什么?”   “女人别总问为什么,说多了你也会伤心。”他痞气的眼角含着浅浅笑意。“我不会安抚人,你也不用为我难过,只要不让你哥难过就行。”   “我哥?”她低下头,忍住哽咽吸了鼻子。“我哥……我怎么就忘了你今天是为了我哥来的?是不是之前你跟着我出去,也是因为想着能碰到我哥?”   他没说话,目光像是穿透了门板直视前方。   只听到陆馨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他低下头就刚好看到她抬头,那张脸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更多的是──同情。   他刚刚拒绝了她,她却同情自己?   “你以为我会哭着求你吗?”她骄傲地扬起头,用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我陆馨没有你,也会有个爱我的哥哥,但你是得不到他的。”   这句话让靳萧目光一紧,眉头深锁。   “我不管你对我哥是什么想法,但我绝不会让别人伤害我哥哥。”她义正严词的警告。“我当初接下这个婚约,就是为了哥哥,而现在我要退婚,也是为了我哥哥。”   “你……”他失笑。“我还真想不到,你对你哥的感情才是问题。”   “我跟我哥清清白白,我尊敬他,用我的力量保护他,因为他是第一个帮我说话的人,让我有个遮风避雨的家。”陆馨握紧拳头,一双眼睛含着眼泪,却意外地有种气势。“收起你多余的想法,滚出去!”   靳萧看着陆馨许久,对这娇小的女人发出来的警告没有惧怕,反倒有了钦佩之意,纵然自己对她本来毫无感觉,但经过这次,他觉得陆馨真的是个值得人疼的好女人。   只是疼她的不会是自己。   饭厅的门被打开,相音沛扶着相老太太出来时,就看到陆馨双手握拳怒气冲冲,靳萧靠着墙一脸无奈。   她打量两人的样子,一时间还分析不出是发生什么事,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住祖母的情绪,现下这两个人又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相老太太很快就发现到陆馨的不对。   陆馨转身就走到相老太太身边,一手挽住老人家的手,一手抹掉眼泪,声音平静:“祖母,我不要嫁了,我要取消婚约。”   ……   司宇这是第三次驾车,一样的气氛诡异,但这次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会再跟陆馨谈。”她淡淡地说。“这件事会当作没发生过。”   “我想也是,她这么听你的话。”他暗暗讥讽。“真可惜了她刚刚这么认真的骂我。”   “只要你安分的闭嘴,就不会这么多事。”她说。   “你又知道这次是我跟她吵?”他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兄妹还真是心心相印,干嘛不直接结婚算了?”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前座的司宇透过后照镜看到后面的情势急转直下,方向盘握得更加紧了,却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那还真要感谢你加深了我们兄妹的共识。”她冷冷低语。“她拿不动枪所以骂你,而我刚好不太骂人,但我手里有枪。”   只见靳萧忍不住失笑,眼睛一瞥,目光里有了一层释然的情绪:“那你就打死我吧。”   她眯起眼,抿紧唇。   “死了我就感觉不到痛了。”他幽幽说道。“等太久了,也是会痛的。”   相音沛眉头一皱,目露疑惑,下一秒一道银光冲了进来,那霎那,她看到的是男人伸出手把她推开,银色光束打进男人腹部,瞬间腥红色的血液溅到椅背上。   司宇脸色惊.变,操控方向盘要迅速打转,对方打破轮胎,车子不受控的乱转,司宇迅速反应,用力想稳住车身,最后撞进一间挂着出租牌的民宅里。   外头的攻击手见到车身扭曲,被瓦砾压着,等了几分钟看没人出来,两个细心的人靠上前检查,戳了几下没看到有人被压在里头,其中一人转头与同伴要说话时,下一秒眉间被射中一枪。   嗖嗖两声,第二个人又迅速倒下,其他人才看到后门那一抹急速奔跑的人影,一群人赶紧往前追,后方是一区小码头,五六个持枪大汉开始分头找人。   相音沛跟司宇一人一边撑起靳萧躲进一处储藏室,司宇看着靳萧脸色苍白,刚才危急的情景历历在目。   在车子要翻滚的同时,相音沛按了怀中的遥控器,车门瞬间打开,三个人用力滚到一旁大沙发的位置,大沙发直接被翻成一个L型挡住他们,之后他赶紧把还有意识的靳萧拖进一旁的厨房,就拉着人往后面巷子跑,而唯一有枪的相音沛断后。   就是这几秒,让他们获得一线生机。   “司宇,你往后面那个窗口出去,有一片树林,往西边方向可以到一个村子,你直接去找村办公室就行。”她从西装外套里抽出一张名片交给他。   “知道了。”司宇也没太多时间问相音沛为何这么熟,纵身一跳就翻出窗户,找了遮蔽物快速的往后方的树林狂奔。   天空泛起了一片诱人的橘红色,司宇的眼睛一紧,喘着气加快脚步。   希望他撑得住啊……   黄昏之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外头昏黄的灯光洒进来,她听到靠在柱子边的靳萧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她赶紧用手摀住他的嘴。   “忍着。”她气音警告,深怕惊动可能还没走的歹人。   这片小港口是她以前曾经做过生意的地区,近年来逐渐被另外一边新建的大港口取代,虽然还是有人会从这里运货,但平常几乎不会有人。   她能确保安全逃离,只要靳萧别乱说话就行。   男人灼热的呼吸吹着自己的手心,她意外发现靳萧真的很安静,大概是痛得说不出话了,没再像车上那样会激怒人。她另只手轻轻往下探他的腹部,眉头一紧,这出血量有点危险。   必须要找个很好的绷料,要透气又有足够长度的布替他先包住。   但是现在从哪里找这种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到自己身上有一条缠了二十几年的绷巾。   她紧紧蹙眉,往后退了一步迅速走去角落。   他困难的睁开眼睛,已经满脸的汗与伤口的痛让他的视线一下清楚一下模糊,依稀见到有个人从身上拉下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的东西,最后朝自己走过来。   那人的力气很大,却很知道怎么样不会碰到伤口,他借力使力的缓缓躺下,突然重心不稳,那人往前一倒,压到自己身上。   短短片刻,他的视线蓦然清晰,所有感官集中在胸口那一处。   脑子里像是有个什么白光猛裂炸开,如同蕈状云一般爆破天际线。   但下一秒,他痛得喘气,又想起那人说过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紧紧咬住嘴唇,视线再也清晰不了,但是嗅觉却异常敏锐。   他闻到了一股轻柔的香气,这一刻像是吸入吗啡一般,痛觉都消失了。 Chapter.16   恍惚中,他几番痛的头皮发麻,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叫他要忍。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用力撑开眼皮,被头顶上手术台的强烈白光弄得刺眼,医生正拿着剪刀剪开他腹部上缠住的绷带,整条带子已经看不出原先的白色了。   当医生把浸血的带子丢到一旁的盘子上时,他用了仅存的力气咬牙开口:“别、别丢……”   医生诧异地望着手术台上的男人,停顿了几秒才点头。   他放心的阖上眼,打了麻醉针的自己被迫陷入沉睡,耳朵仿佛不愿休息,仍然听得到医生与护理师们的窃窃私语。   “那绷带留着做什么……”   “嘘,你忘了刚刚相爷说什么了?他在车上替相爷挡了一枪,以后咱们看到这人要客气点。”   “抱歉。”   相爷?是他吗?   ……还是她呢?   ---   相音沛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做好一切准备才重新出现在医院里,但当她要进去病房看靳萧的时候,门口的司叔却强硬的不让她进去。   “还请相爷回去吧。”司叔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少爷需要完全的静养,他并不想见您。”   相音沛眉头一蹙,身后的一群保镳已经做好准备要架开司叔,好让主子能直接进去,场面气氛紧绷。   “您可以打昏我,但我还是得跟相爷说句实在话。”司叔恭敬欠身。“陆馨小姐已经说了解除婚约,那么两家之间便再无关系,您若是想感谢少爷替您挡了一枪,我能代为转达。”   “我还没同意婚约取消。”她的声音微哑,听得出极力克制的怒意。“就算是答谢,我连见一面都不行?”   “还请相爷不要为难,少爷说了不想见您。”   相音沛握紧拳头,死瞪着门板上的数字,好半晌她别过眼,二话不说旋身离开,她走到医院门口,上车前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连放:“待在这里,盯着靳家状况。”   “是。”   她回到相家时已经快半夜,依旧灯火通明,陆馨一脸担忧的在门口等着,一见到相音沛便赶紧往前跑,着急问道:“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没有。”她目光轻淡,陆馨挽着她的手一起进屋。“祖母睡了吗?”   “睡了,这件事我让林妈先保密了。”陆馨说。“现在怎么办?我不知道你们出事,你们才刚走我就派人去靳家先说了……”   相音沛低下头看着陆馨,疾言厉色:“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先问过我,就敢擅作主张了?”   陆馨第一次见到相音沛脸色这么凶,没忍住就红了眼眶哽咽着。   佣人们见到相爷的脾气,也纷纷识趣地退开。   相音沛望着陆馨可怜兮兮的表情,强压住怒气拉着她上楼进房,门一关,语气难掩不悦:“你跟靳萧怎么回事?”   陆馨才把下午跟靳萧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她看到姐姐越听眉头越紧,最后用着哭音说:“我怕、我怕靳萧发现了什么,他那个人有点奇怪,感觉就是会故意试探,我才想着解除婚约,这样他就没理由再过来了。”   妹妹伤心地说完,等着被骂的时候,下一秒她就被姐姐抱住。   那手温柔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耳边传来姐姐温厚的柔声歉意:“知道了,是我的错。”   这句话让妹妹满腔的委屈倾泻而出,双手紧紧抱住姐姐放声大哭。   这是陆馨第一次跟相音沛睡,她好奇地撑起头看着相音沛的胸,小声地问:“姐,你这样缠着……不会不舒服吗?”   相音沛已经闭上眼睛,听到陆馨的话又缓缓睁眼,淡淡地说:“不舒服的事太多了,这算什么。”   “你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缠着……怎么忍的?”   “你忘了我经期来的时候会出国?”她说。“那段时间我尽量不排工作,就是让身体休息。”   “哦……”所以一个月有一次舒缓的机会。“可是代表你胸也不大,不然怎么缠?很容易被发现吧?”   陆馨话才说完,马上遭到相音沛伸手捏了脸颊:“心情好了?敢取笑我了。”   陆馨吐吐舌头,想了想又说:“姐,我还是偷溜回去吧?毕竟要是让人看到我睡在哥哥房里,怕是又多了麻烦。”   “你睡吧,晚点我出去。”她说。   “都大半夜了,你要去哪里?”   “医院。”她缓缓闭上眼。“无论如何我都要看一眼。”   “好吧……”陆馨撇撇嘴躺下,棉被拉上。“姐,你胸有多大啊?”   “……”这话题还没完?“不知道,平常用不到。”   “我听下人说靳萧送去医院的时候缠了个绷带,你们那状况哪来的什么绷带啊?我猜是你的裹胸布吧?”陆馨说。“能绑得住一个大男人的身体,那长度一定不短,所以表示要绕很多层才可以把那个形状给压下来。”   “……”   “姐,我可以摸摸吗?”偷偷伸手。   “睡觉。”低斥。   “喔……”乖乖缩手。   ---   “相爷?”连放看到一身黑大衣的相音沛出现在眼前,抬手看了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半。“您怎么没休息?”   “状况如何?”她淡淡地问。   “老管家跟他儿子都没离开过,门口一定有个人顾门。”   她眉头轻轻一蹙,转身就刚好看到刚走进来急诊室的刘妈,她迅速上前拦住,刘妈也愣了一下,拍拍胸口吐气:“相爷?”   “帮我个忙。”   ……   司宇战战兢兢地站在病房外,祈祷刘妈能够把父亲留得久一点。   相音沛站在男人的病床边,唯一的光线是外头对街的大楼照明灯,还有屏幕上微弱的光。   她看着他,千头万绪。   他今天不假思索地替自己挡了一枪,是有了怎么样的感情才会做出这种事?她不蠢,但是她必须残忍的无视。   就算都是救命恩人,但也有先来后到,她若要用生命去报答的话,只能给小时候的那个小男孩,因为他才是完全扭转自己命运的恩人。   更何况,论起动心……靳笙给自己的触动更多一些。   她伸出手想要碰他,但在快碰到他脸颊时,还是硬生生停住了。   既然是没办法说出口的结果,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期待。   她要收手时,他的头轻轻侧了一边,恰巧与她的手背碰了一下。   那瞬间的情绪,让相音沛仿佛体内空气都消失了,她的手僵住几秒后才匆匆收回。   凝望他依然紧闭的双眼,她没有多待就迅速起身,离开病房。   良久,病房内只听得到机器微微运作的声音。   ──还有一双饱含情念的眼睛。   ---   相音沛这几天除了要追查暗中袭击自己的人以外,还要平复突然窜起来的八卦爆料──『相家兄妹深夜拥抱,靳家婚约陷入危机』。   那天狗仔好死不死拿了长镜头对准自己的房间,而当天自己情绪很差,一部分贴身的保镳被挪去医院戒备,一部分的人又挪去靳家,剩下的人去追查攻击者的下落,所以那天相家的防御确实是低的,才会让狗仔有机可乘。   现在靳萧听说已经回去靳家,医院的人收回来后,人力稍微充裕,她首先要处理的就是陆馨的婚约。据说靳笙这阵子没去一禅寺,她明白平日就算再怎么兄弟淡薄,弟弟出事也必须在家里守着。   因为这次的意外,让她的计划被打乱,这让自己非常不舒服。   外头的舆论或是追查凶手的事倒好解决,难过关的就是祖母这儿。   若与靳家婚约真的告吹,祖母原本还养好的身体,指不定又出状况,这会让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这回要与靳家正式谈婚约的事了。   ……   “少爷,还请您三思!”司叔重复的话说了第三次,老脸瞬间又苍老了几岁。“这段婚约不要也罢!您何苦受这样的屈辱!”   他靠着床头正襟危坐,脸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眼前老人的激动而有所动摇。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一些话。”他缓缓开口。“我想,我的世界里也不需要一直三思,那样会错过时机。”   “少爷,您也看到那篇报导了!从一开始相家就看不起我们,您为何对相家这般委曲求全?相氏兄妹的不检点,您也亲眼瞧见的。”司叔说到激动处简直没跪下。“就因为跟音沛小姐有关,您就这样低声下气?”   他的目光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一动,手掌摊开几秒后又握紧。   “这是我唯一能接近她的机会,没有比这个还能更近了。”他说。“司叔,我这辈子或许只能庸庸碌碌的过,但她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追求。”   司叔看到床上的男人情深意切,那样的执念与心思,让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出拒绝的话。   “既然您已经下定决心,我这就去联系相家。”老管家沉沉吐气,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   他往后一靠,脸色微热,心跳加快。   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能撑到此时。 Chapter.17   地点选在市区的高级商务饭店。   这是相家与靳家第一次真正的会面,一方长桌上两家人面对面,相老太太的对面是靳夫人,两人手边依序是陆馨与相家几个伯伯叔叔,而靳家就单薄了些,只有靳笙与靳萧。   中间的位置是留给相音沛的,但听说袭击的人找到了,于是推延了半小时,大伙儿准时到了也只能等她到才能开会。   虽说受伤的是靳萧,但是靳笙看起来病得更严重,一面口罩遮了半边脸,那咳嗽的声音听得对面的相家亲戚都不禁蹙紧眉头。   咳成这副德性,一脸苍白无神,看起来就是个天生体弱的病秧子,他们就算再怎么不待见陆馨,可好歹也是相家的人,嫁给这么个看着会早死的丈夫,为了面子说不定还要出钱养他们,两三个相家亲眷已经有些不耐烦。   直到靳笙又再次咳了一声,其中一位叔叔忍不住就说:“靳大少爷的身体这么差,怕是熬得过中秋,熬不过除夕呢。”   这句话让相老太太哼了声,见到老人家不悦,那人只得闭上嘴。   靳夫人心疼地拍拍儿子的背:“最近因为萧儿的事儿烦,上回着凉还没好,这回看着又病得更重了。”说完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司叔又说道:“帮忙要点水来吧?”   “病成这样,在家休息也没关系。”另外一个福态的伯伯语气倒是温和了点。“靳萧,这次你救了相彧,咱们又是亲家,你等等跟相彧说一声,让他找几个医生去你家给你哥看看。”   “多谢您的关心。”靳萧拿出打火机,叮的一声拨开,火光瞬然摇曳。“不过既然要跟相爷讨恩情,我有别的比这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你哥的身体还重要?”福态的伯伯眉头一皱,心想靳萧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放荡不羁,这么不受约束的人又自私的人,未来相处可头疼。   “听说相爷给他在凡尔赛提了等级,不会是想要讨哪个姐妹吧?”某个尖嘴猴腮的叔叔冷笑嘲讽。“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番话让陆馨握紧拳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听得出来小叔叔是拐着弯骂自己的出生,自己过世的母亲以前就是个酒家女,她深吸口气不敢发作,此时前面的门打开了。   除了靳家人跟相老太太,相家的人都站起来面朝前门,两个保镳先走进来站在门边两侧,几秒钟后戴着黑色墨镜的相音沛迈开步伐入内,后头跟着两排十个人的黑衣保镳,那阵仗让里头的每个人,包含服务员都不自觉屏气凝神。   无论方才多么剑拔弩张,在门打开的那一霎那,所有躁动的、不安的、多余的心思都会在这人伴随而来的威压下转向安份收敛。   她拿下墨镜放到西装内侧口袋,率先来到相老太太旁边行礼:“祖母。”   “坐吧,大伙儿都等你。”   相音沛拉开椅子却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回到相老太太旁,恭敬说道:“祖母,这是家事,您身为长辈该坐主位。”   相老太太笑了笑,才伸出手握住她,相音沛小心翼翼的扶着老人家坐稳后,自己才坐去相老太太原先的位置。   当相音沛坐定,所有相家人才坐下。   “相彧年纪轻却能做大事,看他对老太太的态度便知。”福态的伯伯由衷说道。“中国人把孝放在第一位,所谓齐家之后,才能治国平天下,能让人喊声相爷,不是没有道理。”   “大伯言重了,我只是凭着本份好好做人,凭着本事好好做事。”她淡淡地说。“论齐家我是不敢当,但我是个护内的人。”   这话说完,坐在中间的小叔叔脸色微变。   相音沛伸手拍了拍陆馨的肩膀,淡淡一笑:“陆馨是我父亲的女儿,也是我的妹妹,未来婚嫁依据的就是相家家规。”   一席话让几个相家长辈脸色有异,让一个私生女用家规来婚嫁,这就是明摆着要把人给认祖归宗了。   “相彧,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音沛哪天回来知道了,怕是会觉得你这当哥哥的不公平了。”坐在小叔叔身边的男人微笑揶揄。   靳萧听到这句话时,静静吐气,目光飘到某处,定眸深邃。   “是吗?”她不以为然的挑眉淡笑。“有劳二堂叔挂念,有您的前车之鉴,我会好好跟妹妹沟通。”   二堂叔半瞇起眼,想到之前跟兄弟闹翻的事,脸色难看的别过头。   相老太太忍不住咳了声,轻轻拍了桌子:“好了,没事谈那些不在的人做什么?没看到亲家还在呢?”   相音沛转向靳夫人,平静说道:“之前一些误会,让陆馨使了性子说错话,差点坏了两家的和气,我谨代表相家,向各位赔不是。”说完后她起身,对着靳夫人与靳家兄弟的方向深深鞠躬。   靳夫人愣了一下,没有动作,而靳笙仍垂头不语。   唯独靳萧开了口:“大哥不必在意,那天我也有错。”   相音沛微怔,眼睛瞄向他腹部,只见他的手盖在伤口的位置,她便问:“伤口怎么样了?”   “死不了。”他微微一笑。“这伤来的时机刚刚好,我高兴都来不及。”   她微瞇起眼,从容以对:“挨了颗子弹还高兴,我记得打中的是你的腰,不是你的脑。”   此话一出,相家有人窃笑,靳萧也忍不住笑出声。   “说吧。”她缓缓坐下,目光淡然。“你的条件是什么?”   一干人还沉浸在嘲笑靳萧的情绪中,却没想到相音沛已经洞悉了他的意思,开门见山的问了。   “这要求或许你不能给我,得跟奶奶讨了。”他笑道。   相音沛直视这语气狂妄的男人,不动声色。   “靳萧,你救了我孙子,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吧。”相老太太转头看向靳萧,态度温和。“无论是什么,奶奶都给你做主。”   靳萧的嘴角缓缓上扬,深瞅着某人的泰然自若,轻语:“我要一个人。”   “人?”相老太太微睁大眸,有些不理解。   “我就说,果然是看上凡尔赛里哪个小骚货了。”小叔叔趁机酸了一句。   “你要什么人?”相音沛不疾不徐地问。   “再这之前,我得要先跟大哥讨个承诺。”   她瞇起眼,沉吟一声:“你说吧。”   “无论这个人是活的还是死的,我都要见到她。”   这句话让相音沛微微蹙眉,对他怪里怪气的态度有些疑惑,但她仍微微点头,处之泰然。   “只要曾经存在过,我都能帮你找到。”   “好。”他转头看了眼靳笙,接着才看向相老太太。“那么,我要婚约全部照旧。”   她眉头更加揪紧,面上仍维持平静,直盯着靳萧。   “全部照旧?所以你不计较馨儿闹脾气了?”相老太太眉开眼笑,点点头。“太好了,难为你有一颗包容的心,为了你大哥能不计前嫌。”   她看着靳萧的眼角微微上扬,那颗美人痣仿佛一根针扎在自己的心口上,她对靳萧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不祥的预感。   “奶奶,我说婚约照旧的意思,是全部都照旧。”他笑得灿烂又诚恳。“包含人。”   “人?”相老太太此刻才听懂意思,表情微微一变。“所以你……”   “我要的,是原本说好的相家千金。”他说。“相音沛。”   这三个字一从靳萧嘴巴说出时,她放在腿上的拳头紧握,半瞇起眼望着他,一旁的陆馨也愣了几秒。   相老太太长叹口气:“靳萧,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   “您怎么会帮不上呢?”   “她已经失踪二十几年了,是死是活我们也不清楚。”相老太太缓缓说道。“我还想她是不是在躲我们,不想回家了?”   “奶奶,有个人委托我来找她。”他说。“二十几年前,有一辆车救了她,那个救命恩人希望能见到她一面。”   他话说完的同时,也把视线放去对面,却没有看到预期的那种情绪。   过于平静,仿佛自己嘴里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知道谁救过音沛?”相老太太故作惊讶。   相音沛看了眼祖母,知道祖母以为这是哥哥可能还活着的线索,毕竟哥哥确实比自己还像女孩,为了保命用自己的名字也可想而知。   “就只见过救人的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了。”他说。“只要相爷一有确定消息,我就带着人过去。”   “明白了。”淡如止水的低沉应声,平静如昔。“先代我向恩人道谢。”   此时靳笙突然又咳了几声,靳萧拍了拍兄长的背,相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们要先讨论一下,看靳笙病不轻,先带靳笙回去吧,彧儿,替我送送客人。”   相音沛起身往对面走去,一旁的陆馨也跟着起身,她觉得姐姐的表情平静的太不自然,她有些担心就跟上。   到了门口,相音沛才发现靳家人想要打车,便问:“司宇呢?”   “家里只有刘妈不放心,我让他在家里待着。”司叔恭敬说道。   相音沛微微一瞥,右手边的连放赶紧走上前:“你把人安全送回靳家。”   “是。”   靳萧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相音沛,意味不明的笑容让她微瞇起眼。   “相爷,我等您消息。”他恭敬欠身,却让她感受不到一丝诚意。   “嗯。”   他上了车,车窗关上前便听到了来自不远处陆馨的惊呼。   “天,你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Chapter.18   “姐,我觉得靳萧有些不对劲……”陆馨一边替相音沛上药,一边碎念。“他是不是知道你什么了?”   相音沛缓缓吐气:“比起他可能知道我真实性别的事,我反而更想知道他想拆穿的原因。”   “为了要威胁你?”陆馨想了想。“想要跟你拿更多的钱?”   “怀疑我性别的,他不是第一个。”她说。“那些人跟我有利益冲突,我这位置,男性身份的认同感会大过女性,这些人如果知道我是女人,那么就算我的能力再如何强,人心也会因此动荡,那群长辈可不会这么甘愿被我压在脚下,届时相家一盘散沙,他们就能取而代之。”   “我还是不懂……所以靳萧无论是知道还是猜到,他不就是要卖这个消息出去,让更多人来质疑或揭穿你?”   “不。”她说。“靳家跟我没有利害关系,想要拉倒我的前提是他也拥有可以取代我的能力,又或者是找到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对手,但据我所知,靳家这阵子幷没有与任何人连络,而那些人也不屑靳家,因为与靳家合作根本没有任何赚头。”   陆馨皱了眉头,一头雾水:“那是为什么呢?”   “照理来说谁都可以揭穿我,就靳家最不可能,我倒了,相家一乱就更难完成婚约,这对靳家来说没好处。”她说。“靳萧再怎么不喜欢自己家,应该也不会蠢到拿整个家陪葬。我在国内会因为性别关系有麻烦,但我国外养的人认的是我的脸,靳萧应该没那个自信认为我会放过他。”   陆馨歪了头:“可我还是觉得靳萧是在要胁你,不然他今天大庭广众说你的名字干嘛?总不可能是瞎打误撞吧?”   相音沛看着手心上的伤口,眉头轻轻一蹙。   她从不认为世界上有巧合,至少她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精心设置过的『不谋而合』,靳萧趁机提出婚约照旧与救命恩人,这两件事绝对有什么关联。   如果靳萧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排除阴谋,那么只是纯粹为了靳笙讨回公道吗?怎么想都不可能……这理由太薄弱。   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姐?”陆馨感觉到相音沛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伸出手握住她。“你没事吧?”   “陆馨,我大概猜到一个可能的答案。”   “什么答案?”   “靳萧有可能就是那个救过我的人。”   ---   “相爷,英国琼斯的特助联系我们,要处理画作的所有权转移。”连放把午餐放到相音沛前面的玻璃长桌上。“对方说时间可以完全配合您。”   “三周后的周四。”她说。   “相爷,那天是老夫人的生日。”连放恭敬说道。   她顿了一顿,瞄了眼手机的行事历:“那就下个月初吧,刚好也要去一趟。”   “是。”   相音沛捧著书,翻了几页后,视线淡淡一瞥:“还有事?”   “您交代去查的恩人,今日还是没有结果。”连放微微低头。   她垂敛下眸,应了一声:“嗯,下去吧。”   连放一出去,相音沛的手机就震动了几下,她不慌不忙地拿起来,嘴角淡淡上扬。   “沈爷。”她语气轻松。   『你这小娃儿又想玩什么花样?』传来的声音苍劲有力,却听得出来戏谑。『这么大张旗鼓地说要找人?很不像你的作风。』   “沈爷说笑了,我做的事不过是班门弄斧,算是我想借着你的名号让一些人慌一慌,毕竟能请动你来替我找人,足以表达我的重视。”   沈汉,过去身为国家级特等情搜局的干部,早早退休后养了一批人搞了个以卖情报为业的『无知社』,说是无知,却样样都知。   而干这种情资工作的人无疑都是地下化经营,沈汉的优点就是口风紧跟识人明,无论在哪个圈子里都有他的眼线,而这老头也有个怪癖,很看眼缘。   相音沛雌雄莫辨的外在让沈汉很有兴趣,她拿捏住沈汉的脾性,反而直接坦承女儿身,这让沈汉感受到了莫大的敬意跟诚意,几次合作后也结为忘年之交,他愿意保密幷协助她日后可能的一切需要。   她身份除了靠自身的努力以外,沈汉在各个圈子里的暗桩帮衬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这案子本来线索就少,而且你家还住在富人区,那群人敢直接行凶,表示他们后台够硬,不畏惧英格兰警场。』沈爷语气平稳有力。『二十几年了,行凶的人找不到,更不用说只有一面之缘的恩人了。』   相音沛深深吐气:“靳家那里也没任何线索吗?”   『靳萧虽然放了话,但是这阵子确实没跟几个人见面,他接触的人都没有显赫的家世,不具备能救你的能力,唯一一个有点可能性的,是他的同学,一个目前在英国教心理学的教授。』   “那就再麻烦您提供给我这位的资料。”   『行,等等让人发给你。』沈爷呵呵笑了两声。   “谢谢。”   ……   “小子,你自己可要当心一点啊,她可不是这么好对付。”沈汉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后面高挑的男人。“她用了我的名字拐你,我为了你这臭小子只能装得很不专业,你要怎么补偿我的面子?”   那一边是自己很敬重的小女娃,这一边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论起交情,还真是后者这个从祖父辈就熟识的靳家更久,他化名为『沈汉』,相音沛很难查出他的本家与靳家是世交。   “你觉得我是要上钩?还是直接压了她办事?”   沈汉扬手就狠狠拍了一掌:“靳萧,你别小看她。”   “我没小看她。”他莞尔。“我的命,还是她救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个女人?”沈汉皱眉。   他挑眉,一想到这件事胸口就忍不住发热。   拆掉了那层厚厚的屏障,那不经意俯身下来的两团柔腻,一瞬间让自己的大脑暂停运作。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体内所有运作都初始化了,只想随着本能去反应。   她身怀这么巨大的秘密,他庆幸自己是在那样的状态下得到答案。   “其实她本来就不太像男人,只是那些人被她吓住了。”他四两拨千金的笑答,眼睛微眯。“这几年没被拆穿,你也帮了不少忙吧?”   “这种把戏确实不好隐瞒,但她现在所处的地位不同,自然就要特别看待,她的性别一旦揭露,最先动摇的就是相家的股价,这环环相扣的利益牵扯太广,她做事没能力就罢了,可实际上她有,靠她吃穿的人可多着。”沈汉挑眉说道。   他淡淡一笑:“你也靠她赚了不少吧?”   沈汉忍不住也笑了声:“还真不少,所以你最好嘴闭紧点。”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他耸耸肩。   “你一脸痞样,完全不可信。”沈汉冷冷回讽。“我找你哥谈说不定还更放心些。”   靳萧眼睛半眯,嘴角痞气一笑:“我哥记性不好,睡一觉就忘了,找他还浪费时间。”   “那也好过跟你谈,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沈汉瞪了一眼。“别轻举妄动,也别去惹她。”   “惹她?”他细长眉眼淡淡一瞟。“我怎么敢?”   “你不敢?”老人冷哼,一脸不信。   “我喜欢她,想要她都来不及了。”他黑色双眸盈满笑色,不疾不徐地笑道。“怎么舍得惹她?”   “你说什么?”沈汉的眉头瞬间皱紧。“你可别乱来,别忘了你自己的事不比她少,再加上婚约定的人不是你。”   “我哥?”他轻笑一声。“我没放在眼里。”   “你不适合她,你太浮躁,太沉不住气。”沈汉语重心长。“她已经过得很辛苦,你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他眼色一黯,淡淡地问:“靳笙就适合?”   “你要知道你要的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已经够强了,如果做不到比她强,那就老实安分的待在她身后,靳笙更稳重低调,所以比你适合。”   沈汉说完这句话,就见到眼前的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你错了,这几次的见面明显是我更受到她的注意。”他说。“我会让她对我上瘾。”   ──只对我上瘾。   ---   她在一禅寺偏殿的厢房里,盘腿坐在软垫上捧着一本书看,连放敲了门,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声禀告:“相爷,您今天要在这里吃晚餐吗?”   相音沛望向外头的雨势,淡淡地问:“陆馨还没醒吗?”   “是的。”连放说。   “那晚餐这里吃。”   “是否要叫醒馨小姐?”   “我吃完再叫她。”   “是。”   连放退出房间后,相音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也快六点了。   陆馨这阵子变得成熟许多,看来把人送过来静修也有点效果,这里与陆馨同年纪的修行者都是排名前几的大学毕业,她因为身份关系只念到高二就辍学,老住持教完她插花后,安排了几个年纪轻的师兄师姐带她念书,久而久之也变成朋友。   『姐姐,我现在才觉得自己交到朋友了。』她说。『不是因为相家、也不是因为想要巴结你,而是他们真心喜欢我。』   除了陆馨改变,自己也藉她的关系,趁机离开喧嚣的都市,用半天或一天的时间好好沉淀心灵,她发现自己的睡眠品质比以往好多了。   老住持的话言犹在耳,她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暴露身份,但她会竭尽所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门被敲两下,她抬头以为是连放,却见靳笙拄着拐杖缓缓进来,身后的司叔还捧着一个插满花的青花瓷瓶,放好东西后就退了出去。   她的视线先瞄去那盆花,发现几株小花有些枯萎,手也顺势阖上书。   他凝眸,望着她手上捧着的书,淡淡一笑。   “有什么事吗?”她问。   话才问完,外头突然劈了一道大雷,房间的灯瞬间全灭。 Chapter.19   相音沛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这让她回程的时间又要推晚了。   视线不佳的时候,听觉就会被放大,她能明显听到对面徐徐的呼吸声,沉稳而清晰。   自己在黑暗中会有不安全感,容易想到二十年前躲在暗道里的事。   “你喜欢这本书吗?”他问。   他的声音轻且浅,却有种安定的力量。   “很有意思的短篇,我听老住持说过,主角曾经是这里的修行者。”   “菩善因为癌症离世了,或许佛祖座下缺个养莲花的小童吧。”他说。“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太痛苦,笑着说下辈子要当个聪明人回来找我。”   她深吸口气,缓缓收回手,两人像是有默契般默哀了几分钟,她才又问:“找我什么事?”   “婚约,我恐怕履行不了。”他说。   听这句话,相音沛没有太惊讶,毕竟上回他们提起婚约换人,指定的人是自己,但自己的真实身分目前依然是失踪,她明白靳家其实是变相的要拒绝这段婚约。   但她是自私的,陆馨的安身之地她谨慎评估过,靳家最适合,所以她并不希望真的解除婚约,所以就拖着没给回复,却没想到他今天先开口了。   “为何?”她气定神闲,淡然回问。   “让我一次辜负两个人,我做不到。”他的语气里充满难解的情绪,沉重的让相音沛忍不住皱眉。   她沉默几秒,好半晌才说:“那靳萧呢?”   “靳萧?”他停顿几秒,语气平静。“你对他关注很多。”   “你这反应有点怪。”她淡淡地说。“兄弟感情不好?”   她听到靳笙发出一声轻笑,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小时候感情好,之后越来越淡。”他幽幽低喃。“靳萧,我曾经希望他消失,又不希望他消失。”   这段话令相音沛微怔,比起直接表达厌恶,这样平静又自然的陈述更让人感受到窒息。   她觉得靳笙不会是有这种负面情绪的人,他说自己对靳萧关注多,反而自己对他才是。   不知不觉的把他塑造成一种与世无争的形象,平常自己面对这么多争名夺利,唯独在他面前可以抛开那些事,她格外珍惜这份难得的安宁。   “那现在也这么想?”   “不,我正视他的存在,把他当作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去理解。”   相音沛微微蹙眉,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微妙,但这么高深莫测的话,好像也就他才说得出来。   外头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连放与几个保镳拿着照明灯拉开房门,见到相音沛的时候松了口气,迅速禀报:“相爷,雨太大了,附近的变电箱出了些状况,已经通报电力公司来抢修。”   “会多久?”   “维修人员说要看天气状况,没法给确定时间。”连放说。“馨小姐已经醒了,您还要在这里吃饭吗?”   “让一组人留下来照顾陆馨,雨小了再走。”她说。“新东西来了,我要先回去。”   “明白。”连放退出房门。   “雨这么大,注意安全。”他说。   她没说话,仅是点头。   “等的时间,我为你插束花吧。”他发出一声浅笑。“借个光?”   相音沛举起手机给他照明,本就猜到他有此意,所以没太惊讶。   只见靳笙慢条斯理地拿起小剪刀把枯萎的部份去掉,看似不假思索的任意摆放,却让一盆花从原先的了无生机,经过巧手整理后换了全新的风貌。   细枝微微上翘像是昂首期盼,小小的红色、青色与绿色的果实点缀在枝干上,下方三四片绿叶烘托着中间一朵白色的花,几朵小粉花妆点衬托,配上白色莲花形状的瓷花盘,展露出雍容且大气的华贵之意。   相音沛凝望着绿叶中被捧着的白色妩媚,她被靳笙散发出来的悠然定静轻易折服,他修长且粉润的指尖轻轻地撩起白色花瓣,似是做个简单收尾,却也美的让她目不转睛。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喜欢靳笙这样沉稳、从容且白净的男人,几次见面,他总是能在不经意的状况下让自己原先浮动的情绪获得安定,是自己在这纷扰斗争的世界里,唯一能稍微放松心情的人。   他放下剪刀,唇角轻扬:“我替这花取了名字。”   “什么名字?”她回神。   “中间这株白花不是什么稀有种,却能把握住这场盛开的时机,开得又大又美,那些颜色鲜艳的却只能开出这么小一朵,绿叶纵然长得比花高,可终归只是衬托白花的脱俗与挺立。”他悠悠轻吟。“这让我想到了个人,所以这盆花的名字,叫做相心。”   相心。   她在心中咀嚼了这两个字,联想到了另外四个字:相由心生。   相音沛望着那株白色的花,原来在他眼中的自己,与旁人所认识的一样,一点也不特别。   “谢谢。”   “不客气。”他说完后清了清嗓子。“当作是给读者的礼物。”   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钢笔,把笔跟书推到靳笙面前,平静说道:“签个名?”   “我的签名不值钱。”他自嘲。   “那只是没有摆在对的位置上。”她说。“有我的操作,你会成名。”   “果然是出版社老总的口气。”他调侃,拿起钢笔翻开封面,一笔一划写了笔名。   她见状,淡然道:“你这不叫签名,叫做国小生写名字在试卷上。”   “我没有练过这个名字的签名。”他说。“或是你要的是我本名?”   “都行,但不会是长这样。”她挑眉。   “能让我签本名的机会不多,毕竟签了就是要负责。”   “怎么?你怕麻烦?”   “不是。”他把书阖上,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她问。   “等答案被发现。”他淡淡一笑。“等被负责的人出现。”   ……   相音沛上了车,前座的连放立刻报告:“相爷,东西已经先到凡尔赛,卖主也到了。”   她没回话,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的雨势趋缓,心中的疑虑仍未除,回头要闭目养神时,便瞥见座位底下的那盆花。   她弯身捧起来,瞇着眼看着。   今天的靳笙有点不同,变得更加摸不透,说话也语带保留。   该不会是靳萧跟靳笙说了什么?   车子到了凡尔赛,门口的警卫看到熟悉的黑头车便赶紧上前,她下车往内走,几个干部已经快步往前迎接,里头五光十色的灯光四射,中央大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在震耳欲聋的电音舞曲中疯狂摆动。   很快与客户谈完,连放迅速来到她旁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去把靳萧找过来。”她说。   “是。”   她上了楼中楼,位置刚好可以俯瞰下方的情景,只见连放带着两个属下去了右边的长沙发前,弯腰对着一名左拥右抱的男人说话。   相音沛收回视线,一旁的助理也低下头报告公事:“相爷,这件琉璃花樽的报价……”   几分钟后,连放来到她眼前,面有难色:“相爷,靳二少喝醉了,我们怎么请都不愿意上来。”   相音沛瞥了一眼:“他知道是我找他吗?”   “知道。”   “别受伤就行。”   五个字一出,连放很快就意会,转头招来两个比较壮的保镳下去。   她的目光回到笔电屏幕上的琉璃花樽,脑中计算着这个宝贝要在什么时候安排亮相,需要多少藏品去烘托,受邀的客群与价码……   “匡当!”   一连串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传来,舞台中央的DJ被左前方的阵仗吓到,摆动的人们也下意识往一旁退了好几步。   身边的助理看到楼下的状况有些不对,低下头要报告时,就见到相音沛刚好接起一通电话,说着艰涩又快速的英文,助理不敢插话,只能等着。   “谢了保罗,预祝合作顺利。”她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Enter键。“先不聊了,有事要处理。”   电话一挂,助理张开口要说话时,相音沛就起身下楼,助理跟保镳只能赶紧跟上,她往中间舞池方向走去,连放见状就迅速跑步过来,低声报告:“相爷,靳二少想逃跑。”   相音沛微微蹙眉,冷哼一声:“逃跑?”   她从容不迫地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保镳压在地上的靳萧,淡淡嘲讽:“这里的服务不好吗?让你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一旁的夜店经理脸色一白,赶紧辩解:“相爷,咱们对靳二少可说是服侍得无微不至,最好的酒都给他了,还、还给他找了两个贴心的姑娘……”   相音沛扬起手阻止夜店经理继续说话,她的目光始终看着地上垂着头的靳萧,又道:“外人都知道我偏袒自己人,要是这儿给你不快活了,你可以直说。”   一片鸦雀无声。   她微瞇起眼,往前靠了一步:“靳萧,我没多少耐心。”   话说完,就见到地上的人稍稍抬头,却还是看不清楚脸,肩膀有些颤抖。   这样的反应,让相音沛感觉不太对,应该说从刚刚到现在,整件事都有点奇怪。   她所知道的靳萧,虽然说话莽撞狂妄,可是脑子还是清楚的,如果真的不想见自己,也应该不会搞到这副人尽皆知的模样,最多就是配合着被压上来,对自己冷嘲热讽几句。   但地上跪着的这人,感觉是真想逃跑,否则连放绝不可能这么强硬动手。   相音沛缓缓蹲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提,眼角的嫣红小点依旧,昏暗光线下,乍看之下像靳萧,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那双眼睛。   “你是司宇?”她语气骤然冷下。 Chapter.20   被捏住下巴的男人目光露出怯色,让相音沛更加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她拇指施力,狠狠的把他的头往左边甩。   “带上来。”相音沛脸色阴骛不已,旋身就走。   站在旁边的连放饶是平常再冷静,这时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赶紧示意保镳把人给抓起来,夜店经理则留下来处理善后。   司宇被架进二楼的包厢内,一个力道把他重重推倒在相音沛脚边。   “我上回在这里碰到的,也是你?”她神色平淡,那样子跟刚才在外面看似要勃然大怒的情绪完全不同,这让司宇很忐忑。   “是,上回也是我。”他深吸口气,坦承。   “为什么骗我?”她的语气轻且浅,有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司宇脸色一紧:“这是我跟少爷之间的事。”   这答案虽然可想而知,可她还是想不透原因。   “靳笙还靳萧?”   司宇紧绷肩膀,低头:“是二少爷。”   “他让你假扮来这里,然后人去了哪?”   “二少爷不会告诉我行踪。”司宇说。“我不过是个佣人,他没必要跟我报告任何事。”   她瞇起眼:“你平常戴面罩,就是为了这个?”   司宇没答话,仅是垂头默认。   她忍不住失笑,语气平静:“我是搭上什么狗屁事,你们主仆一个比一个有问题,不是常生病,就是你这种……”   司宇依旧不答话。   她目光沉冷,淡然开口:“你真让我失望。”   “相爷,恕我直言。”司宇神色镇静。“我对得起少爷便好。”   “联络靳家。”她说。“让靳萧来换人。”   ……   “你说司宇假扮靳萧去凡尔赛?”陆馨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是吧?”   “我还没查出他去了哪里,一个大活人半点踪迹都找不到。”她说。“靳萧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让司宇假冒去凡尔赛掩饰行踪?”   “找不到?这不太可能吧?在这里有谁会让你找不到的?”陆馨一脸难以置信。“除非是有人故意让你找不到?”   相音沛眉头一皱,抽出手机迅速地拨了一个号码。   对方一接起,她马上就说:“沈爷,替我找个人。”   『找谁?』   “靳萧。”   『靳萧?』沈汉的语气微扬,笑了一声。『靳家人的行踪,你比我还知道吧?』   “是这么说没错。”她声音很淡。“除非有人让我找不到他。”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接着又是一阵笑声:『小娃娃,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麻烦您了。”   『好说。』   相音沛电话还没挂,门被敲了几下,连放快速走近,看来非常紧急。   “什么事?”   “尹姐出事了。”   ……   相音沛看到的是白色病床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容貌尽毁,四肢被折成怪异的形状,尚还有一口气。   “我们在凡尔赛后门找到她,看样子是对方故意示威。”连放满脸严肃,眼睛始终不敢看病床上的惨状。   她低下头看尹姐,女人的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泪,她沉声道:“去找出是谁。”   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明显的震动,不远处的保镳从口袋拿出手机,对相音沛说:“是尹姐手机响了。”   连放接过手机,在相音沛的眼神示意下接起电话:“你好。”   几秒后,连放拿下手机,恭敬说道:“相爷,对方想要找您。”   相音沛垂眸,慢条斯理地接过手机:“喂。”   『相爷,久仰大名。』对方的声音是经过处理后的人声,听不出性别。『谢谢你慷慨的借我个人,现在我用完了,就该物归原主。』   “看来你的习惯不太好,物归原主的东西应该是完好如初。”她冷冷低语。“想必你还搞不清楚这儿的游戏规则。”   『轻松点,未来我们还有机会合作,这只是一次小误会。』对方笑了一声。『明天还请相爷赏脸,我向您赔罪,中午在富筑轩,我等您过来。』   她冷笑,语气平淡:“行。”没等对方回应便挂了电话。   病床上的尹姐发出声音,相音沛目光转向她,只见她嘴巴困难的动了动:“小、小心……”   面对她的警告,相音沛仅是淡淡地说:“好好休息。”   隔日,她领了几个身手矫健的保镳去了富筑轩,这家川菜是城里最出名的餐馆之一,平日都是高朋满座,相音沛进去时才发现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只看到柜台边站了一排服务员,站在最前头的老板赶紧走了过来:“相爷,您来了。”   “怎么回事?”她扫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有个老外包了咱们中午的四个小时,我本来不应的,对方却说是您的意思,所以我才办了。”老板脸色胀红。   她淡淡一哼:“人在哪里?”   “二楼的隔间。”   “带路。”   二楼最里面的隔间一向都是重要人物的预留席,一些明星或是官员想要来吃饭的时候都会安排这个包间,里面有独立的洗手间,吃完后不用从正门出去,有单独的楼梯通往后面的巷子离开。   老板领着相音沛来到隔间外,木板滑门轻轻拉开,里头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西装男士,见到她时便微微颔首。   相音沛不动声色走进来,后方的保镳也跟上,便听到对方说:“相先生,我们仅是吃个饭,我也没带其他人,能否让这些朋友先出去呢?”   她从容不迫的坐下,目光扫了一眼:“先去外面等着。”   人都出去后,相音沛淡淡的望着对面:“可以说了吧?”   “相先生您好,我是威廉林恩。”他温和的语气与标准的英式英语,让相音沛的眉头稍稍放松,不过他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您可以叫我十六。”   “十六。”她缓缓开口,目光一冷。“所以你不是老板?”   “老板临时有事无法出席,我能全权处理所有事。”十六微微一笑。“请您不用担心我的能力,我有自信与中国人谈好生意。”   “是吗?”她说。“可我必须告诉你,你老板跟你都在浪费我的时间。”   “您先看看这份资料,这是我老板的诚意。”十六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纸,推给她,她轻瞄一眼,眼神瞬间收紧。   资料上就只有一幅画,一位翩翩起舞的芭蕾女伶。   “据我所知,画上的人物应该是您的母亲。”十六微微一笑。“而执笔的人也是您的母亲,因此这是一张自画像。”   相音沛抬眸,冷冷的望着眼前笑得灿烂的男人:“画在你们手上?”   ──这幅画唤起了她最悲痛的记忆,那天晚上她替父亲挡下了觊觎这幅画的客户,不久之后父亲就死了,她跟哥哥也因此被迫分开。   “一年前有一位神秘的客户把这幅画卖给我的老板,我们去鉴定了真伪,在画的背后看到了作者的署名,很快就查到身为二十世纪前期著名的芭蕾舞者、油画家、作家的安娜卡娅,嫁给了中国知名收藏家相安。”   “画必须物归原主,你有什么条件?”她说。   “很简单。”十六笑道。“只要你愿意公开真实身份,画就还给你。”   相音沛眼神一冷,淡然回应:“什么真实身份?”   “你并不是相安的儿子,对吗?”十六缓缓说道。“相家从哪里找来了个男人冒充,我老板对这件事很好奇,你有兴趣解答吗?”   她放在桌下的拳头握紧,从十六说出的话,她知道性别还没曝光,这还有转圜余地。   “我对你老板的身份更有兴趣。”她淡淡地说。“想当面问他是找了哪个不入流的侦探,居然有这么可笑的消息。”   十六闻言笑了一声,接着几个服务员走进来朝两人鞠躬,训练有素的开始上菜。   “我去趟洗手间。”她起身,十六微笑点头。   相音沛走进后方的洗手间,她洗手的同时便听到门被推开,下一秒便是上锁的声音。   她猛然抬头,镜子反射出来的是靳萧。   他的白色无领衬衫有几个扣子没扣,隐约可见他胸膛线条,头发有点凌乱,这样的模样像是刚睡醒。   “你出现了。”她甩了甩手,抽出一旁的卫生纸,从镜子里看他。“想好怎么跟我解释?”   “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我怎么出现在这。”他的声音有种谜样的沙哑,粗沉的痞气笑声让她皱眉。“外面那个家伙我很熟,你会需要我。”   “外面那家伙?”听到这句话,相音沛才想起威廉林恩这个名字是上回连放跟自己报告过,曾经跟靳萧吃饭的朋友。“凭你们俩的关系,他让你进来,想必你就是他的人,这么快就倒戈,不值得信任。”   “我跟他?”他淡淡一笑。“比不上我跟你的关系。”   相音沛从容旋身,冷冷望着他。   靳萧轻吸口气,遂不及防地往前拉住她,一个用力就把她压到一旁的大理石墙面上,细长眉眼看着那张小脸的怒气,讶异这张盛怒的容颜居然如此撩人。   “你?!”她要推开他,却意外发现他的力气很大,自己的双腿被他紧紧卡住动弹不得。“你想死吗?”   “如果能跟你一起死,或是被你杀死都可以。”他握住她的双手往上一别,另只手往下来到她的后臀上抚揉,看着眼前的发怒盛容,他就好有成就感。“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女人。”   她眼色一黯,口气阴寒:“那我也会杀了你。”   他顺势埋头在她的颈肩,意外的发现自己的下巴与她肩膀的线条很符合,仿佛天造地设,他微微轻吐:“你会需要我,我同学可不好惹,他还不知道你是女的,我会帮你掩饰。”   相音沛用力想挣脱,但他的手却像是铁铐一般完全卡死,他突然加重力道,两人私密处的衣物相碰的瞬间,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哑轻喘。   “……”这么明目张胆的豪放反应,她瞬间理智线断裂,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手臂肉。   “我想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驯服你?”他贴着她的耳沿,沙哑低语。 Chapter.21   相音沛斜睨着他,语气冷冽:“你再不放开我,我会让你回不了家。”   这口气听起来不是开玩笑,他有些惋惜。   靳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对她后颈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往后一退,双手举起呈现投降貌:“来吧,你可以动手了。”   相音沛用手被摸了自己被吹气的后颈,冷睨他:“我可没兴趣在这地方解决你。”现下有更迫切的事情处理。   “哦?你想要逐个击破?”他莞尔。“你是给我自救的机会,外面那头狐狸确实需要我的掩护。”   “狐狸?”她挑眉。   “狐假虎威,听过吧?”他往后一靠,表情微凛。“他背后是一头老虎,看起来不好处理。”   “你知道他老板是谁?”   “不算知道,但是不小心碰过一次。”他说。“上回我们吃完饭,一辆车来接他,我看到里面坐了个男人,威廉对他毕恭毕敬,我这老同学自负的不可一世,能让他低头的人不容小觑。”   “看来你对你同学评价挺高。”   “我一直嘲笑他叫十六,他却让我不准乱开玩笑。”靳萧拨了浏海,笑得无奈。“搞个编号,感觉像是叫狗。”   相音沛稍微看了手表,评估情势后,抬头看他:“你确定要掩护我?”   “嗯。”他目光直视着她。“从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的人是谁。”   这句话太多含意,而眼前的人说话的嗓音硬是有了几分暧昧。   她瞇起眼,对他蓄意的挑逗充耳不闻,淡语:“那你过来。”   靳萧挑眉,没太多思考就往前走向她,下一刻她突然揪住他的衣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细声轻喃:“这一拳是利息,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骗我。”   他只感觉到耳边醺醺然的撩拨,接着腹部就遭受到巨大重击,他整个人往后一退,撞到垃圾桶发出声响,蜷缩在地。   “你……”他感觉胃里面的东西都快翻出来。   相音沛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声音微微上扬,让隔着门外的人也听得清楚:“凭你也想跟我谈判?你是什么东西?”说完后走往门口,门才打开就看到十六站在外头,她不慌不忙的仰头一笑:“你派来的说客是这种等级,真让我怀疑你的诚意。”   十六眼睛很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痛得缩成一团的靳萧,嘴角的笑容显然有些狡猾:“我以为是亲上加亲,看来相先生不吃这一套。”   “你说你有自信跟中国人谈生意,那显然你小看了我们。”她冷笑道。“亲上加亲的基础是我们有关系,你找了个没关系的,那就叫做浪费时间。”   十六淡淡一笑,仿佛是认真受教的模样:“我很抱歉。”   “我只跟你老板聊,告诉他我耐心有限。”她说。“现在主动权还在你们手里,拖久了可就不是了。”   “我会立刻转告。”十六微笑点头。   相音沛斜睨地上的靳萧,接着旋身快步走出包厢。   十六噙着笑摇摇头,走进洗手间蹲下来看着靳萧,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起得来吗?”   靳萧吐着气翻身平躺在地上,十六趁机拉开他的衣服下襬,看到腹部一块殷红,忍不住笑道:“天,还真的打你。”   “他从不玩假的。”靳萧困难的咳了几声,苦笑道:“我夹在你们中间,难做人。”   “你看重感情,他可不是。”十六笑道。“抱歉,让你走这趟。”   靳萧抓住十六的手,借力使力的起身,便听到他又说:“我听说,你有一个腿不方便的哥哥?”   “嗯,怎么了?”   “有婚约的应该是你哥,让你哥去试探,会不会更有机会?”   靳萧的目光染上笑色,却没有温度。   “我哥就算了,他都出不了门,你还指望他什么。”   “可我知道他常常找不到你,就会直接去靳家,碰上的都是你哥,这几次下来,应该跟你哥比较有话聊?”十六笑着说。   靳萧心中的警戒迅速提高好几个层级,面对老同学对家中的事如此瞭若指掌,他只能不动声色的撇嘴笑笑:“我哥平常就插花,你觉得会有什么话聊?”   “这我就不清楚了。”十六耸耸肩。“但我知道你哥送了一盆花给相先生,看来交情比你好。”   “要是你常来我家,我也能送花给你。”靳萧揶揄道。“菊花要不要?”   十六笑了笑,搭上他的肩膀:“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   相音沛晚上到家的时候,佣人说来了客人,老夫人也在。   她挑眉,晚上相家不太会有客人,除了亲戚以外,祖母从来不会在晚上安排活动,似乎是因为过去家教关系,名门千金晚间都是不得外出或见客的。   “对方是谁?”   “没见过,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佣人说。“带了很多礼物过来,老夫人还以为是少当家工作上的朋友,所以还是见了。”   她快步来到客厅,迎来的茶香扑鼻,还是特别浓的那种,祖母一身半正式的套装,仪态万千的拿起茶杯轻啜,而身旁的男人一头金发,看起来不太高,但那举止跟笑容却很绅士大方,稍微弥补了外观上的不足。   相音沛走到祖母身边,恭敬颔首:“祖母,我回来了。”   “想想。”   这两个字突然出现,她转头看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他笑着温和有礼,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你刚说什么?”   “老夫人说希望我能当个踏实的海归派,好好运用国外所学来国内发展。”他莞尔一笑。“我说我还要再想想。”   相音沛仔细打量他的容貌,除了一头金发外,五官确实有中国人的样子,但那外貌却有些过于精致,高挺的鼻翼与红润的唇,肤色白皙,整个人有些不太自然。   “这是小琼斯先生,他说跟你有合作,是吗?”   她随即意会,对他不请自来的态度有些不满,面上仍保持平和:“原来是你,我记得我跟你约好下个月在英国见面。”   “刚好国内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我先提前回来了。”小琼斯微笑说道。   “国内,所以是回来见家人吗?”祖母笑了一声。   “那倒不是,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小琼斯垂眸,苦笑。“家里确实发生了点事,总之他们已经找到人取代我,我只能另外自立门户。”   “真是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祖母叹了气,轻轻握住相音沛的手。“你们聊,我一个老太婆也听不懂工作的事,就不凑热闹了。”   送走了祖母,相音沛才坐下来,直视小琼斯:“你特地查了我家地址过来一趟,应该是有话要说?”   “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他笑道。“你可以叫我赛弗勒斯。”   她淡淡瞥了眼:“工作上,我们还是严谨点,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算是第二次了。”他眨眨眼,微笑。“早上我的属下让你生气,我已经惩罚他了,十六平常做事很谨慎的,这次多亏你替我教导他。”   相音沛半瞇起眼,发出一声冷笑:“你就是老板?”   “这幅画我打算直接还给你。”他说。“没有条件。”   “我从不白拿别人东西,你把画还给我,我就用另外一个画来跟你交换。”她说。“你父亲生前标下来的物件,我只跟你收取5%的佣金。”   “我还以为不收呢。”他笑着说。   “我不白拿,当然也不会白送,少的那些钱等于我跟你用买的。”她说。“全免了你也不踏实,而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他点点头,又说:“我很羡慕你有那么忠诚的属下,尹雪其实挺不错。”   “我的人犯事,就该我自己动手。”她说。“还轮不到你处理。”   “我知道你忙,想说替你安排一下,我初来乍到不懂你的经营方式,我跟你郑重道歉。”他说完后起身鞠躬。   “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呢?”   “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回去你那里也没用处,所以我当作是练练手就清理掉了。”他笑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利用我来消除团队里的墙头草,看来以后我也要学学你的带人方式,不如我就让十六来你这里,如何?”   她感受得出这人想要挑战自己的意味,又或是想要激怒自己。   “不了,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她淡然回应。“明天把合同签一签。”   “没问题。”他点头。“我喜欢你的效率。”   ……   送走了人后她回到房间,快速洗漱后倒在大床上,一股淡淡的花香传来,让她一整天沉重的情绪得以舒缓。   她微微转头就看到不远处木架子上的花盆,想到了靳笙。   相心,他是这么取名的。   相心,凑在一起的话,叫做想。   她胸口有些微动,靳笙取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的意思?   此时脑袋闪过那句成语──相心之外的两个字,叫做由生。   由笙?   相音沛缓缓撑起身,脑里的思绪纷乱。   比起靳萧的直接切入,她其实更想要的是靳笙的低调缱绻。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靳笙动心的事实,但她却无法真正的面对,因为知道自己的未来很危险。   她已经想尽办法要把陆馨推出去减少伤害,现在怎么能又自私的把另外一个人拉进来?   可身体的反应总是比脑袋快。   “相爷?这么晚您要去……”连放问都还没问完,就见到人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我这就安排人跟着。”   “不用了。”她说。“我散散心,不用跟。”   她要亲自去问他。 Chapter.22   刚过午夜, 路上车很少,她没有目的地,只是纯粹想要开车奔驰。   她漫无目的, 却不由自主地开往一个地方──   最后, 她停在一禅寺的山门前,里头正好敲着午夜的鸣钟。   相音沛直接开进庙埕, 刚好碰上要来关山门的两个修行者,他们看到人下车, 连忙走过来看状况, 才知道是相音沛。   “相先生?这么晚了, 您要找谁?”   “借我待会儿。”   “但咱们这时要关门了,要不您在这儿住一晚?”   她思考几秒,微微颔首:“麻烦了。”   相音沛来到正殿, 望着中间庄严的佛像,她低下头双手合十,静静吐息。   几分钟后右边传来脚步声,她本以为是老住持, 转头一看才知道是靳笙。   “你怎么在这?”她问。   “跟师父练字练晚了。”他说。“我偶尔会留宿。”   他说完,拄着拐杖走到她旁边,双手合十朝佛像三拜。   “正巧。”她吸口气。“有事想问你。”   “我刚泡完一壶茶, 是师父喜欢的御前龙井。”他淡淡一笑。“回房说?”   “嗯。”   她随着靳笙离开正殿,沿路遇到几个修行者朝他们行礼问候,她不禁问道:“我以为这时候他们都睡了。”   “如今也没有那么严谨的休息时间了,不过恰巧你是在山门关前进来的, 否则你就要睡门外了。”他莞尔。   “怕什么,睡车上呢。”她淡淡一哼。   进房后,里头唯一的灯光是靠窗边的一排蜡烛灯,她无奈一叹:“有必要这么省电?”   他微笑道:“除了正殿必须灯火通明,其他处都是如此,来这里并不是享受,而是修行。”   她反手关上门,走到他对面坐定,见他额间的那抹红点,淡淡地问:“你过得这么像出家人,不闷吗?”   “活得简单罢了。”他说。“但我不是出家人,我还是能做很多事。”   “很多事?”她抬眸。   “比如说吃荤、谈恋爱……”他拿起一个白玉茶杯放到相音沛前面,提起茶壶倾倒茶水。“或是履行人伦。”   她顿了一顿,没有预料他会说出这种话。   可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己没有丝毫反感,却是有种难为情。   她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嘴唇碰了一下杯沿掩饰尴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捧起茶杯的动作停了片刻,悠悠低吟:“我以为你知道。”   她微怔,低下头喝口茶:“我怎么会知道。”   “是吗?”他放下茶杯,杯底碰到竹板时发出一声好听的低音。“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相音沛轻蹙眉头,不着痕迹的别过眼,淡淡回应:“什么会错意?”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答案。”   她直视着他,隐隐火光把他的五官衬托得深邃迷人,细长眉眼里的黑色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股气质深沉而笃定。   这时她才隐约发现到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改变,过去与他见面,他对自己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的,两三句离不开相爷两个字。   可今天,却没有听到他这么喊。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还紧张,握紧茶杯故作镇定:“确实有事问你。”   “什么事?”他悠然一笑,气定神闲。   “你送我的那盆花,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相心。”他说。“就是你解读的意思。”   “别打哑谜。”她眉头一紧。“我要知道你的理由。”   “那束花的灵感是你,自然以你为名。”他温柔轻吟,又替她倒满了茶。“无论是合在一起,还是加上其他字,都是那个意思。”   “合在一起,想?”她喃喃低语。“加上其他字,相由心生……所以是由生?”   话说完,她就听到对面茶壶放下的清脆声响,他低喃:“这就是了。”   “你这种文字游戏,一般人可猜不到。”   “我也不是给一般人猜。”他说。“只要我的对象猜得到就好。”   她看着他,压抑住情绪,淡淡地问:“你知道我是……”   “你是?”   “我是个女人。”她微倾身,目光沉沉。   只听到他一声轻叹,相音沛看着他漂亮的手朝自己伸过来,食指来到她的眉上,有些温冷的指腹从额间的眉头到眉尾,描绘她的眉型,接着缓缓往下沿着脸的轮廓来到下颏,最后停在唇下的位置。   她屏气,专注在他深邃通透的黑眸里,深深凝视自己。   “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坦白。”他的声音微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她顿了一下,靳家兄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十几年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性别差异会造成的误解,有陆馨跟沈汉的帮忙,基本上内外都不会有人起疑,也一直这么顺遂的掩饰到现在。   还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脾气,所以没人敢问?   “我不会说出去。”他缓缓说道。“但你要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她深吸口气:“什么事?”   “从现在起,不要再逼我娶陆馨。”他说。   相音沛敛下眸,抿唇不语。   “你就是她,对吗?”他问。   她知道靳笙嘴里的『她』是谁,淡然回应:“嗯,相彧是我哥哥。”   他声音些微不稳,再次确认:“相音沛?”   “嗯。”   下一秒,相音沛听到东西翻倒的声音,他发出嘶的一声,她转头就看到茶杯翻倒,滚烫的茶水撒在他前方。她抽了几张卫生纸走到他旁边,伸手帮他擦,却很快的被他挡下来。   “别。”他深吸口气,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她这才发现他被茶水弄湿的地方是跨间,只能别过头咳了一声。   靳笙用卫生纸擦了几下,随后才转头看到女人不自在,微笑道:“音沛,我得要去换衣服。”   音沛,她好久没听到人喊自己的名字了。   这声轻唤,仿佛击中了胸口最软的那处,让她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两个字上,无法动作。   他的手扬起来,踌躇几秒后才轻轻地碰到她的头顶,轻吟:“音沛?”   她回神,有些手足无措的退开,这时听到他说:“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相音沛抬头,看到他要起来的时候,便赶紧伸手要去拿不远处的拐杖,下一秒就看到他直接站起来往旁边走,她瞬间手停在半空中。   她没看错吧?靳笙不是要靠拐杖行走吗?现在走得这么自然是怎么回事?   “你……”   靳笙开始解衣服,不远处的视线让他有点无奈又好笑,他转头就见到女人还没从惊讶中回神,忍不住说:“还是个男的,就不该这样盯着我换衣服。”   “……”她转头,一屁股坐到他原本的位置上。“你大概跟你们兄弟俩互克吧?”   “什么意思?”他换好衣服回到她面前。   “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她说。“靳萧为什么要让司宇假冒他?”   “你很关心靳萧?”他双眸微掩。   她皱了眉头,看他几秒便说:“怎么了?不能问吗?”   “你喜欢靳萧吗?”   “……”她顿了一顿。“你是在……吃醋吗?”   他垂眸,沉默片刻才道:“嗯。”   相音沛微睁大眸,难以置信的失笑:“这有什么好吃醋的,靳萧他……”话说到一半,她才想到靳萧对自己这几次的反应,不排除靳笙也知道。“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骗我,我对你们是等同相家人的信任,但他却把我当笨蛋耍。”   她话才说完,就看到靳笙在自己面前半跪下来,她微怔几秒,听到他轻声说:“音沛,我有一件事要先跟你坦白。”   相音沛抿紧唇,等他说。   “二十六年前我去了英国,在姑妈那吃了好几个闭门羹,我忍不住在车上哭到吐了,司机只得停车帮我清理,开车门散味道。”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女人。“好不容易清完,我还没来得及关车门,有个人就突然跑进来关了门,缩在椅子下,她身上的味道让我忘不了。”   相音沛迅速凝眸,脸色微变:“什么味道?”   “血味,我承认我是害怕的,但她却向我求救。”他双眸泛起一抹柔光,定眸凝望。“那个求生意志激励窝囊的我,也是我第一次想要保护一个人。”   闻言,她沉默了许久,望向他双眼似有水光,胸腔满溢出来的情绪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化成一句:“谢谢。”   原来自己找的人,是他。   靳笙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背放到唇前轻轻贴着,闭上眼睛。   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她却读到了他嘴唇贴在自己肌肤上的口型动作。   他说:我喜欢你。   相音沛觉得浑身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舒适的不可思议。   她怕自己沉浸的太过,掩了嘴咳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什么?”她忍不住问。   “我送你花,就想你会来问我。”他的唇依然没有离开她的手。“只是不知道你猜得这么准,让我到现在才有机会说我喜欢你。”   他隐约的动作远远比不上他现在直接说出口,相音沛感觉到身上有一股电流瞬间穿过,整身酥麻。   她别过眼应了声,抽回手看了眼手表:“都快一点了,你休息吧。”   “音沛……”他语气有些失落,那双眼睛看得相音沛不自在。   “晚安。”她轻轻推开他,没等他反应就快速离开房间。   他看着一溜烟跑掉的女人,无奈地轻声一叹。   ……   她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去了平常自己看书的那间房休息。   有点硬的床垫跟稍微翻身就发出吱嘎声响的木板床,她睡得没有很好。   半夜山区下起雷阵雨,她本身就浅眠,雨声让她无法真正入眠,她睡不着只能起来走走,沿着走廊不知不觉就往靳笙的房间方向走去。   她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里头的蜡烛未熄,她忍不住暗忖这男人也太不小心,不怕火烧房子吗?   相音沛独留其中一根蜡烛灯,其余逐一吹熄后,她提着灯往旁边走去,见到他平躺熟睡。   她半跪在床边,想起刚才自己落荒而逃,她忍不住吸了气。   这时一只手突然握住她,她迅速反应想收手,却被抓得紧紧的。   他黑眸微开,沙哑呢喃:“怕黑?”   “我才没……”她话说到一半,就看他撑起身朝自己凑近,她直觉反应往后一退,就看到他把自己手上的蜡烛吹熄。   蓦然陷入一股暧昧的黑暗里。   “你……”她觉得心跳瞬间加快,还有男人靠近自己耳边的呼吸声。   那是直接打入心底的温柔呓语。   “至少,这样也是花烛夜了。”他说。    Chapter.23   花烛夜?   她庆幸现在是一片漆黑, 不然她很难想象现在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怪。   “别乱说话。”相音沛稳住心绪,语气平静。   “肺腑之言。”靳笙含着笑意,低吟。   “这里佛门重地, 既然是修行, 就该六根清净。”   “我六根清净。”他呢喃。“但唯独一根,难以自控。”   “……”她掩饰的咳了一声, 冷冷回应。“我还不知道我碰上了个现代花和尚。”   “嗯?”他的鼻音带笑,似有疑惑。“我让你摸, 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摸?摸哪啊?这男人现在是得寸进尺?   “喂!”她有些紧张的想收回手, 下一秒手掌传来明显的温热与起伏。   是心跳。   他拉着自己的手去碰了心的位置, 那个跳动跟规律,快而急促。   他没有骗人。   她的手微微弓起,不敢很踏实的碰, 可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缓缓往上,最后手指扣入她的指缝里。   很温柔地扣住,一气呵成的自然,让她觉得脸微微发热。   “你想到什么了?”他问得自然, 她觉得汗颜。   自己才刚说这是佛门重地,结果她却脑补了一些不太合宜的画面。   如果自己没乱想的话,现在也不会明明就有点感动, 却这么别扭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她说。“我只是还没厘清你现在的想法罢了。”   “什么想法?”   “很多,包括你现在这样抓我的手,我知道你没骗我。”她平静说道。“可你要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   这话说完, 两人有了不短的沉默。   好半晌,相音沛静下心做了离开的准备,便听到他先说了:“音沛,只要你还在就好。”   靳笙这么一说,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要我还在?”她顺着话问了。“然后呢?”   “然后,我陪着你就好。”他说。“像现在这样,如果你累了不舒服了,我能听你说话。”   “就这样?”   “就这样。”   她沉默了。   每个需要她的人,都是因为她的附加价值。   而非是只要自己存在就好。   “或许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她说。   “也够了。”他说。   “我不可能嫁给你。”她又说。   “我也不会娶你以外的人。”他低吟。   相音沛静静深吸,淡淡说道:“我还没这么喜欢你。”   “嗯。”他紧紧握住贴在自己心口上的手,呢喃。“可我喜欢你。”   面对他这么直接的反应,她抿紧唇没说话。   “回去休息吧。”他说。“再晚的话,出去就会碰到早起的师兄了。”   “嗯。”她起身,却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似乎他要下床,手牵着自己没放,等自己站稳后,他带着自己来到房门前,先轻轻推门看外头的状况,最后回头对相音沛淡淡一笑。   “回去小心。”   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凑前轻轻碰了自己的额头。   蜻蜓点水,却撩得她心神不宁。   ---   母亲的画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相音沛很快地找了鉴定师来判断真伪,另一方面沈汉那里有了新消息。   『你家以前,有没有一个叫做安娜的女佣?』   “有。”听到这关键人物,她语气微凛。   『我在法国南郊的养老院找到她,得了阿兹海默症,院方说四五年前还有人去看她,现在已经没人去了。』   “帮我留意她,我这周过去。”   『没问题。』   “另外,靳萧的事查得如何?”   『我让人跟他,最近没看他出门,反而他哥这几天老是在庙里。』沈汉说。『不如我去跟他哥?』   “靳笙没问题。”她说。“前几天见过面。”   『好,那我就先帮你办正事,法国那位我先帮你看着。』   “谢谢。”   电话刚挂,连放走过来提醒说鉴定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朝中间走去,其中一位就说:“相爷,画是真迹无误。”   她望着画上娉婷窈窕的女子,眉眼一挑又问了另个鉴定师:“真迹?”   “是真迹。”   她的手轻轻滑过画框,最后在中间的位置停顿后,转头对连放说:“替我送送两位老师。”   “是。”连放扬手恭敬一比,两位鉴定师先走出去了。   相音沛把画扳了个方向,淡淡地问:“严老,您怎么看?”   坐在旁边的老者喝了口茶,目光平静:“是真迹,不过……”   “我知道是真迹,但并不是我母亲画而已,上面有另个人加工过。”她说。“原画里,舞者后方并没有这个拿花的小女孩。”   “若不是你妈妈的手稿我曾经看过,我还真被唬弄过去。”老者放下杯子起身。“她这人手稿就是定稿,不会再加别的东西上去,可是这小女孩的笔触跟形象与原画融得非常好,几可乱真。”   她瞇起眼又说:“不只,这幅画有其他讯息要告诉我。”   “其他讯息?”   “小女孩的衣服,仔细看是芭蕾舞裙,而这件裙子有些前短后长,是我妈首次出演天鹅湖奥洁塔公主时的特殊剪裁,她说这是天鹅尾,能辅助她更加身历其境。”她说。“还记得那时黑天鹅的33圈挥鞭转,这套服装衬托出她的气势,也因此成了她的代表作,其他人为了致敬并没有使用,仅存的两套一件在俄罗斯、一件在英国。”   “这小女孩,是代表你妈妈的什么秘密吗?”   “小女孩身上这件,曾经是世界上第三件同款舞裙,她请人特别打造给她的孩子穿过。”她的眉头轻蹙。“而这件事,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当初是给你妹妹穿的?”老者定眸在画上,喃喃自语。“看来这幅画有其他故事了。”   相音沛没有回答问题,她的脑中突然涌现很多线索,破碎,却又突然有些脉络可循。   那件小芭蕾裙不是给自己的,因为自己小时候讨厌裙子,所以穿的人是哥哥相彧。而画里面的人,与小时候的自己确实有几分神似,她不知道画上去的这个人想表达什么?   是曾经亲近的人有求于自己,为了核实身分而画?   还是有人在暗示相彧的行踪?   又或者这就是相彧画的?比起自己常跟父亲出去应酬玩乐,他个性偏向母亲一样的安静,而他小时候画画还真的是有些天份。   无论是哪个答案,她都有必要再跟小琼斯先生见面。   ……   相老夫人的八十八岁寿宴采西式茶会形式,仅邀请八十八位宾客,走得是温馨典雅的路线,金色的蜡烛与全白的桌巾,透明玻璃罐里的橘子与插花点缀,还有别致的竹子灯衬托气氛,桌面上放满不同色泽的鸡尾酒与精致点心,悠扬轻音乐铺成下,让与会者心情为之放松。   场内的花景布置,是由陆馨一手操办的,看老夫人今天眉开眼笑牵着她见客,就知道这次的寿宴让老夫人很满意。   “听说馨小姐在跟靳大少学花艺?这可真是派上用场。”一位夫人恭维道。“两位什么时候结婚?”   陆馨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转头一瞥就看到相音沛走来,赶紧喊救兵:“哥哥!”   她走了过来,先朝祖母恭敬颔首,才问:“怎么了?”   “怎么了?我要当着祖母跟江伯伯江阿姨的面告状呢!”陆馨故作委屈地说。“我为了祖母的寿宴学插花,就你这个月一直排工作,祖母疼你不怪你,我就要让大家评评理了!”   相音沛大概猜到陆馨又是想转移什么话题,于是淡淡一笑:“是我的错,还请祖母原谅。”   “年轻人拚事业,难免的。”老夫人慈祥的笑了,回头念了陆馨一顿。“你也知道你哥哥忙什么,你这几次学插花,弄死了多少小花小草的,那些就不是你哥的钱?”   陆馨不好意思地笑了,也趁机收回手改去挽着相音沛:“反正哥又不计较。”   “我不计较?”她莞尔。“这才该让大家评评理。”   “哥!”陆馨羞愤的捏了一下相音沛。   “好了,你俩去替我招呼其他人,别总黏在我跟后。相老夫人笑骂。   他们恭敬颔首后就走了,此时江夫人脸色有些收敛,轻声说:“相姨,有些事我们身为外人,不知道能不能给您多嘴?”   “没事的,说吧。”   “就馨儿这么黏哥哥的性子,我们知情的,知道是她哥疼她给她撑腰,可那些不知情的……恐怕他们这么亲密,会有些影响。”   相老太太闻言,便理解对方话中有话,于是从容说道:“咱们在这圈里都这么久了,闲话还少吗?既然都说是不知情的人,那也不是咱们周围的人,何苦因为少部分人的偏见,而抹煞他们的好感情。”   听到这番话,江夫人也没再继续说了。   “奇怪,我没有看到靳笙跟靳萧?”陆馨小声问。   她环顾四周确实没看到人,于是招来连放:“靳家没人来?”   “我去问问。”   很快地连放就回来了,压低声音报告:“确实还没签到。”   她轻蹙眉头:“打电话去问。”   连放正要打电话时,相音沛的手机先响了,她拿起来发现是司宇。   『相爷,抱歉,我们的车突然发不动,可否请您协助派辆车过来?』   “人在哪里?”   『还在家门口。』   “我让人过去。”   简单交代连放去处理后,几个人上前攀谈,陆馨也适时地离开去别处招待宾客,约莫一小时后,门口突然有些热闹,她转头一看,双眸微瞇。   管叔推着靳笙进来,而旁边站着的人,正是她这几天都连络不上的小琼斯先生。    Chapter.24      相音沛朝他们走去, 小琼斯先生与靳笙刚好在交谈,直到她来的时候才停下,小琼斯先生率先微笑点头:“相爷。”   她缓缓开口:“如果晚点没别的事, 我想跟你聊那幅画。”   “这没问题。”他笑得和善又客气。“相爷主动邀约, 我能认为你已经把我当成朋友?”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几秒,才说:“我的性格不太友善, 没什么朋友。”   “没关系,我很友善, 我们互补。”他笑道。   相音沛微微敛眸, 淡淡扬起嘴角:“不用迁就我。”   “不是迁就。”小琼斯先生眨眨眼。“我是仰慕。”   她不着痕迹收敛神色, 转头看着一旁轮椅上的靳笙:“我先带你去见祖母。”   他手上抱着一个大画卷,脸色有些异样,相音沛没来得及读出他的想法, 就见他抬头看自己时,双眸含笑:“好。”   相音沛回头看了小琼斯先生,适时改口:“赛弗勒斯,我晚点过来。”   “你忙。”他优雅一笑, 连放就上前带他去餐点区。   佣人传话说相老夫人进了屋里,她领着靳笙进门,微微一瞥就看到他紧抓椅把的手, 便问:“你从刚才就有点奇怪。”   听到这话,他的手稍微松开,深吸口气。   “身体不舒服?”她又问。   “是有点头晕。”他说。   她瞇起眼,平静说道:“怎么会头晕?”   他咽了口水, 语气轻且浅:“老毛病,晚点就会好了。”   “见完祖母,我带你去客房休息。”她说。   “好。”他又吸了口气,硬是扯了个笑。   两人去了客厅,相老夫人正与几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们聊天,见到人的时候笑了笑:“人来了,怎么没带馨儿一起进来?”   “我刚没看见她,怕耽误太久,就先带靳笙进来了。”   靳笙缓缓移动到相老夫人身边,恭敬说道:“相老夫人,祝贺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我写的贺寿字帖,还望您不要见笑。”   相老夫人和蔼一笑,接过靳笙手上的画卷,放在桌上慢慢打开,映如眼帘的是一幅泼墨山水画,苍劲却飘逸的行书与壮阔的山水景致,一股荡然气魄迎面袭来,彰显作者的深厚画力与笔力。   “有些东西,还真是取代不来。”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感慨道。“靳家戏班如果没有因为时局动荡而关闭,咱们现在的国剧也不至于没落。”   “这倒是,靳秀之的青衣那股端庄跟大气,把王宝钏演的极好,那胸中没有笔墨情怀的人,演不出那样的韵味。”另一位老太太也说,目光放去靳笙脸上。“你父亲真是一代绝唱,你虽然不演戏,可我看到这墨宝,倒也继承了你父亲的胸怀。”   相音沛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靳笙,感受到他微笑下的哀伤,沉重的无法呼吸。   “夫人的话让我想起父亲小时候对我严格的督促,他说字如人品,那时我还嫌累不好好学,现在想起真是懊悔。”   “你的字已经很好了,该让彧儿跟你好好学学字才是。”相老夫人适时转话题。“你们兄弟俩也该多相处,以后都是一家人。”   她微微颔首:“祖母,我带靳笙去见几个长辈,他们对靳笙的插花作品很有兴趣。”   “去吧。”   两人离开客厅,靳笙跟着相音沛走,意外发现她不是要去门口的位置,而是带自己进了电梯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他进去才知道是客房。   她反手把门锁上,来到他面前弯下腰,淡淡地说:“你这里休息,我去找司叔上来。”   “我看起来很糟吗?”他问。   “糟透了。”她看着他额头沁出薄汗,目光微凛。“我帮你叫个医生。”说完起身要走,马上就被拉住。   “不用了,找司叔来就好。”他撑起椅把起身,站稳脚步后放开她,然后缓缓扬起手,食指轻轻地拨了一下她额间的发丝,喃喃自语。“音沛,我现在看到你,就好多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她没有一丝防备,只能直直地看着他,不语。   “平常我要吃很多药控制病情,我为了预防药物成瘾,才会不断去一禅寺静修,而这确实减轻了我的负担。”他目光深幽,语气极轻。“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就必须要吃药,累积下来的剂量越来越重,医生说我必须要用意志力抵抗。”   相音沛眉头轻蹙,缓缓开口:“你得什么病?我去找专人替你治疗。”   “我能找得都找过了,治标不治本。”他说。“但前些日子,我突然不用吃药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今天过来以前,我一颗药都没吃。”   她静静凝视,好半晌才问:“发生了什么?”   “从你坦承说你是音沛,我就不吃药了。”   相音沛的目光闪过一丝不自在,她垂敛下眸:“就因为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对我很重要。”他的手轻轻滑了她的脸颊。   “但看来没用,你现在还是不舒服。”她难为情的别过眼,轻斥。   “我想了想,是因为有个男人对你很亲密。”   “对我很亲密?”她回过眼,思索几秒。“你说小琼斯先生?”   “那个人的眼神,有问题。”他说。“对你有很强烈的企图,只是我还不能判定他想对你做什么。”   “一般来说,对我有企图心才是正常的。”她淡淡地说。“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不会找我。”   “你要小心他。”他说。   相音沛想起之前尹姐也说过要小心这个人,她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特别,只是他有些积极得过于冒犯,但凭着之前与老琼斯先生的情谊,这点行为她还能忍受。   “我反倒觉得要小心你。”她淡淡调侃。“你这没来由的醋劲,发病起来把我的事说漏嘴。”   靳笙深吸口气,目色深邃:“不会。”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她抓住他的手,而他却反握住她的手腕,这动作让她微怔。“怎么了?”   “一下。”   “什么?”她不解挑眉。   话才说完,他双臂张开,趁她没有防备的霎那把她紧紧抱住。   相音沛全身僵硬,拳头瞬间握紧。   她深怕有人进来,只要自己举起手就可以把他推开,可是她却动弹不得。   靳笙的呼吸声在耳边徐徐吹起,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轻轻顺抚。   几秒后他缓缓放开,她敛眸,平静说道:“我在你面前,算是相当放下戒心了。”   他淡淡扬起嘴角,转身坐到床上脱下鞋子,一丝不苟地放正,才拉开棉被躺好,闭上眼睛。   她望了他几秒,伸手把棉被往上拉高了点,便看到他眉头的明显变化,从紧皱到舒开。   “好好休息。”她旋身离开,门带上的同时,那双眼睛却又睁开了。   ---   “很可惜,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小琼斯先生说。“我只跟卖家见了那一次面,过程中他全程戴口罩,说他急需用钱,我请专家当场鉴定,他拿了钱之后就走人,事后我们想要联系他,但是电话已经成了空号。”   “他是在哪里跟你交易?”   “直接在赌场里。”   “既然是在赌场,那监控画面一定有。”她说。“我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请你开个价。”   “冒昧询问,为什么你要找到那个人?”小琼斯先生疑惑挑眉。   “因为持有这幅画的人,有很多种可能的身份。”她冷冷说道。“他有可能跟杀害我父亲的人有关,也可能绑走了我的家人。”   “真的?”小琼斯先生一脸讶异。“请你放心,我会无偿提供这份资料给你,既然与你家人有关,这钱我不能收。”   “我说了,不会让人白白帮忙,况且这里面也不只拍到我要的人,赌场内的事我还是略知一二,这样的录像我必须跟你买,但我也保证取出我要的内容后,彻底销毁其他不必要的。”她语气不容置疑,直盯着他。   小琼斯先生理解的点头,便转向交代后方的助理去处理,这时相音沛便问:“十六不在?”   “十六犯过错,我身边不接受犯过错的人。”他说。“我把他降职,让他去做别的琐事。”   “他犯了什么错?”   “得罪你,险些害我跟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小琼斯先生微笑说道。“十六对我以外的人很自负,平常那些人就算了,可是他连对你也如此,那就是他不懂得察言观色,甚至没有搞清楚你是什么角色,你跟我父亲的交情,十六不会不知道,但他却选择挑战。”   相音沛淡淡挑眉:“我认为你应该不是在跟我抱怨下属吧?”   “他可没那资格让我抱怨,我只是感慨。”他说。“羡慕你能带出这么自律的手下,我真该跟你好好学习。”   “手下的态度跟行为可以看出领导者的风格,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用极端方法处理,用久了也会麻木。”她说。“如果你希望能跟我长久合作,你首先要建立的就是道义。”   小琼斯先生缓缓扬起嘴角:“我打听过你的事,就算你养的手下自立门户,与你的关系也很不错,这城里几百个帮聚小道就算各自为政,还是会看你面子上收敛,你俨然是他们的共主。”   “只要两件事做到,基本上他们就不会反你。”   “愿闻其详。”   “让他们不委屈,钱给够。”   “有效吗?”小琼斯先生笑了笑。   “只要你用得好,反过来也可以挖角敌方的人。”她淡淡地说。   “有机会,希望相爷展示一下。”他说。   她似笑非笑的拿起红酒杯,淡笑不语。   ……   傍晚时分,大部分的客人已经离开,剩下一些亲戚还留着,相音沛见祖母露出疲态,她便适时的把人带离客厅,上楼前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连放问:“陆馨去了哪里?”   “属下去找她。”   相音沛扶着祖母回房,约莫10分钟后听到外头的奔跑声,她不动声色的服侍祖母上床休息,才走出房间。   连放站在门外,脸色颜色:“相爷,我们连系不上馨小姐。” Chapter.25   相音沛拿起手机尝试拨电话给陆馨, 却也转到语音信箱,她眉头轻蹙:“先调监视器,找到她最后在哪里。”   “是。”   趁着属下去确认, 相音沛去招呼剩下的亲戚, 众人看时间差不多便告辞,待送走所有人后, 她才动身去监控室,连放见到主子进来, 赶紧报告:“馨小姐是跟吕小姐离开的。”   她拿起电话拨给吕夫人, 很快的对方就接起来, 但对女儿的行踪不清楚,表示确认一下再回拨。   “相爷,吕家最近有些传闻,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连放说。   “你说。”   “吕家千金不是刚新婚吗?但最近跟丈夫好像有些不愉快,在外养了个白脸,听说是个洋人。”   相音沛淡淡一瞥:“什么时候你也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连放面色一僵,尴尬地笑:“就觉得现在结婚, 好像也不代表什么。”   这时一个新保镳转头调侃:“连哥,你也想讨老婆了?”   “闭嘴吧你。”   她看着属下们和乐的气氛,又说:“不错, 人生的规划除了我这儿以外,结婚也很重要。”   “听到没,相爷都开口了,你想什么大家都知道。”   “嘿, 这关你屁事,我是要跟着相爷干大事的!”连放脸色胀红。   “大事要干,老婆也是要的。”保镳忍不住揶揄。“连哥就是早上认真干,晚上啥都不干,才会今天女朋友死活都不答应!”   语毕大家哄堂大笑,连放没了面子抓起助理作势要打,相音沛也忍不住上扬嘴角。   很快吕夫人的电话来了,相音沛转过身接起来,就听吕夫人说:『相爷,我闺女说馨小姐跟她在一处,说是馨小姐手机没电了才联系不上,我刚拿到了地址,我发给您。』   “嗯,替我转告,我等等就过去。”   『好的。』   挂了电话,连放马上就问:“馨小姐没事吧?”   “跟吕小姐在一起,我去接她。”她说。“你们俩跟我走。”   两个被点名的新保镳低头称是,便先出去准备了。   相音沛走出监控室,连放也跟了出来,小声问道:“相爷,这回您怎么没吩咐属下?”   “吩咐?”她挑眉。“你跟在我身边也一阵子了,还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工作?”   连放微微低头,恭敬问道:“请相爷明示。”   “不过就是去接个人,这样的琐事需要你做吗?”她说。“我那时提拔你,让你跟着我,不是那种在身边的跟,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跟。”   连放抬头,目光讶异。   “我暂时不在家的时间,你就该替我在这保护其他人安全,如果我有状况,你在后勤辅助,才是我提拔你的目的。”她说。“我要是一出去,就把所有会管事的都带出去,那有状况谁支援?”   连放微微颔首:“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下次别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她斜睨。“否则我会认为你不适任。”   “相爷赏识,是我糊涂了。”连放正色,鞠躬。“待馨小姐回来,我会重新指派新的保镳,旧的人员按规定论处。”   她淡然一瞥:“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   蜿蜒的山路上,相音沛看着越来越往深山里开,她淡淡地问:“确定没走错?”   “导航是往这里没错,这区的位置确实比较偏。”开车的保镳恭敬回答。“以前我有在这附近当差过,这里多半……”   “多半什么?”   “都是住一些情妇、小三什么的,毕竟关系不可告人,所以挑这儿比较不好找。”   相音沛隐隐觉得不对劲,她发了讯息给连放,让他再派人过来。   很快地就看到一栋欧式别墅,门口警卫核实身分后开了门,车绕了一圈喷水池往上开到门口,此时门外已经站了两个壮硕的男人,朝车子走过来。   前座的保镳先下车,其中一人绕到相音沛门边开门时──   “砰!砰!”两声枪响,相音沛眼前的车窗玻璃瞬间血溅,另一个保镳迅速拿枪回射,下一秒被打中腹部倒地。   相音沛握紧门把,手伸入前方椅背的缝隙,缓缓拿出一把小型枪放入腰间,面色平静的往后一坐,气定神闲。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她听到有人敲了车窗,转头一看。   是十六,带着一脸灿烂的微笑,手放在腹部,朝自己恭敬地弯腰。   此时她解开门锁,十六才打开车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飘进来,她斜眼瞄了十六,开口:“待客之道如果是这样,那你也只配得上当个见不得光的小狼狗。”   十六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嘴角依然带笑:“相先生还没吃晚餐吧?上次没跟你聊得尽兴,这回你可得赏脸。”   相音沛随着十六进门,很快的评估形势后,她淡淡地说:“我要先见到陆馨。”   “这没问题,我马上派人带她下来一起吃。”   “还有,我的人必须找医生。”她又说。   “马上办。”十六招来人吩咐下去。   两人走进饭厅,里头已经坐了个女人,相音沛认出来这是吕家千金吕琪,只见吕琪的表情在看到十六的时候很开心,可是一看到自己,脸色就瞬间变了,赶紧低下头。   十六走到吕琪身边,状似温柔的捏了她的脸,哄着说:“别担心,你的老公跟相爷有交情,相信我,好吗?”   吕琪羞涩的点头,转头在看到相音沛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小声问候:“相爷,不好意思。”   她拉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吕琪:“我不会不好意思,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吕琪的脸色胀红,十六安抚的牵起她的手放到嘴唇前碰了一下:“小乖乖,帮我去楼上请馨小姐下来。”   吕琪点点头,有点半逃难的意味快步离开饭厅。   “不愧是相先生,我刚才不过想吓吓你,却反倒还像个佣人一样给你开门了。”十六微笑说道。“伤了你的人,这杯酒敬你。”   她面色平静:“看来你过得挺好,那么我是错怪赛弗勒斯了。”   听到赛弗勒斯这个名字,十六脸色一黯,很快地就换回笑脸:“还好先生跟相先生的交情没有因为我的关系而影响。”   “你绑架我妹妹,还用吕琪的关系引诱我到这里。”她说。“如果我走出这扇门,要付出代价的就是你老板跟吕家。”   “你对我真好,我居然没有一丝责任。”他揶揄。   “当然。”她淡淡一笑。“谁会指望死人负责任。”   十六闻言,几秒后大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深瞇起:“相先生,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是吗?”她悠悠然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告诉我秘密,你想要什么?”   “那就等吃完这顿饭,我说完后,你评估这秘密值多少。”十六笑道。   话说完,吕琪走了进来,后方一名大汉抱着陆馨进来,她迅速起身走过去,大汉把陆馨放到后面的沙发上,相音沛上前检查陆馨的状况,见陆馨呼吸平顺,身上也没受伤,便问:“多久会醒来?”   “半小时差不多。”十六说。“至少能让我们好好吃顿饭。”   相音沛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传了讯息给连放,才回到餐桌前看着十六:“说吧。”   “我听说您今天找了先生问画的卖主,是吗?”   她眼睛微瞇:“看来你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这只是自保,我想你能理解。”十六笑道。“我也听到你管理下属的建议,坦白来说,我非常欣赏。”   “那你对画的事有其他线索?”她导回正题。   “线索没有。”十六眨眨眼。“但是有件事我知道。”   “什么事?”   “那幅画的卖主并没有出现在赌场,所以你要的监视器录像根本不存在。”十六微微一笑。“赛弗勒斯骗了你。”   相音沛听到他不称先生,而直呼其名时的微妙改变,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什么时候把画交给你的?”   “来中国前交给我,没有交代出处,只说这幅画跟你家人有关,要试探你的反应。”十六说。“另外他质疑你不是相家人,他查过相家双胞胎里的哥哥,有人说他从小懦弱内向,和你不同。”   她淡淡一笑:“我家一夕之间被摧毁,那样的我早就死了,用个性来判定恐怕不客观。”   “听说你祖母非常看重血缘,若你不是相家人的话,还能在相家待这么多年?所以我反倒相信你。”十六缓缓点头。“我可以帮你找到画的卖主,怎么样?”   她瞇起眼:“用什么身份?”   “就当是你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何?”   相音沛微微仰首,淡然回应:“你想来我这?”   “我可以无偿做这件事,只要一周。”十六语气自负高傲。“我能给你答案。”   “三天。”她说。   十六的目光渐深,举起红酒杯:“行。”   “那就等你消息。”她也举起杯子,语气平静。   此时饭厅外传来奇怪的声响,一个保镳冲进来要说话,下一秒有人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十六放下杯子起身,眼神示意后方的保镳去看状况,这时才看到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走进来,半卷起的袖子露出爆青筋的手臂,黑色头发凌乱,一拳又把保镳揍倒,几个保镳想要制服他,他侧身闪过后抓住对方的手肘一折,把人扭了一圈后踹倒在地,下一秒另一道掌风逼来,他头一瞥手直接掐住对方喉头,一掌往他脑门劈过去。   相音沛见状,直接走到陆馨身边戒备,却见十六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笑着摇头,她皱眉问道:“你看好戏?”一旁的吕琪都吓得躲在后面不敢动。   “唉,我这兄弟大概又喝醉了。”十六无奈笑道,仿佛看着孩子在打闹一般。“靳萧,你再打,我就不客气哦。”   她微怔,认真一看那侧脸,才发现居然是……   “妈的。”他的声音粗哑低沉,踹了一脚地上的人,目光沉冽一扫。“我来找人。”   “找谁?”十六两手一摊,微笑问道。   靳萧喘着气,视线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相音沛,瞇起眼:“找她。”   她脸色微变,直视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不语。    Chapter.26   十六转头, 英文里的She对他而言,是沙发上那个刚刚苏醒过来的女孩,于是忍不住笑道:“你是来替你大哥接老婆的?”   陆馨一脸睡眼惺忪, 茫然抬头看到相音沛时, 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见到姐姐冷若冰霜的表情, 她吞了下口水。   相音沛低下头看了眼陆馨,接着回头看十六:“还有别的事吗?”   “我会在三天后给您答复。”十六朝她欠身。   相音沛牵起陆馨往前走, 越过靳萧往外走, 靳萧刚好转头, 却刚好只看到她的背影。   十六走过来,轻轻拍了靳萧:“兄弟,你……”   “碰!”   她停下脚步回头, 就看到靳萧一拳把十六打倒在地,陆馨吓得摀住嘴,相音沛迅速奔过去抓住靳萧,低斥:“你干嘛?”   他喘着气低下头, 手指抽蓄,下一秒握紧拳头,像是在克制。   十六用拇指擦了嘴角的血, 情绪还算冷静:“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动手。”   “林恩。”她直接喊了十六的姓,语气平静。“他让我处理。”   “没事,我知道他喝多了。”十六站起来,口气温和。“那就麻烦你送他一程。”   相音沛放开靳萧, 淡淡地说:“跟我回去。”说完就往前走。   他没有回答,只是喘着气,跟上。   陆馨伸手抓住相音沛,小声说:“靳萧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   “不知道。”她说。   三人离开别墅,外头连放身后带了至少20几个保镳,连放身边的司叔脸色也不太好,但在看到他们三人出来时稍微放松了。   “相爷。”连放赶紧上前,见到主子没事后才说。“受伤的人员我先送回去了。”   “嗯。”她说完,身后的男人咳了一声,她回头刚好看到他仰头望天。“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他的手盖住眼睛,低哑问道:“你上车,我跟你说。”话说完就转身往最前面的那台车走,相音沛见他怪异的行为觉得不解,司叔上前,朝她鞠躬。   “相爷,让我来开车吧,他确实有事情要跟您说。”   相音沛垂眸,安排陆馨上连放的车,接着她才去靳萧的车。   靳萧歪着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相音沛也没主动说话。   安静了几分钟,她才听到靳萧说:“我以为你出事。”   “出事?”她挑眉,语气平淡。   “连放告诉我你在威廉这里,我知道他干过什么事,我怕他会对你动手,我答应过要掩护你。”他的语气不稳,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情绪焦躁。   她见到靳萧肩膀不自觉得抖动,前面的司叔脸色又有些不对,于是她伸手握住他的肩头,淡淡地说:“我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在状况不明的状况下,你贸然跑来反而会有危险。”   “音沛。”   他终于转头,当外头的路灯黄光洒入的那一瞬,她才看到他的脸。   她微睁大眼,收回手。   眼睑下没有那颗红点。   而眉间上的红点,清晰可见。   “你不是靳萧?”她瞇起眼。   “我是靳萧。”他说。“但在这个时候我通常不是。”   她握紧拳头,直盯着他:“通常不是?”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靳萧这个人,我曾经希望他消失,又不希望他消失。”   “这是靳笙说的话。”她眉头紧皱。“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现在,是靳萧。”他又说了一次。“靳笙的记忆有部分我会继承。”   “……”她瞪着他,抿紧唇。“你有两个人格?”   “显而易见,我是他妈的憋不住了。”他用拇指滑了下鼻子上的汗水。“自从靳笙知道了你是音沛,这能稳定他的心情,我就很少出现了。”   “那今天你怎么会出现?”   “是靳笙逼我的,如果是他过来的话,空有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打架,所以他让我出来找你。”他垂下眸,失笑。“通常我们不太能强迫对方出现,但他现在好像知道怎么找到我。”   “用什么方法?”   “忌妒。”他目光有些无可奈何。“忌妒让他心情很不好,我就可能会被激出来。”   相音沛深吸口气,认真地看他的眉眼五官,尽量稳住情绪又问:“以前你怎么出来的?”   “我大部分早上出现,以我第一次见到你来说,那天我妈大半夜死活不睡觉,靳笙去陪她,熬夜会使人情绪跟意志力薄弱,我取代他的时候大概是清晨五点多,一睁开眼就看到我妈一直在拿口红涂嘴巴,涂了又擦,擦了又涂,最后我看不下去拿手帕把她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擦掉,把她骂上床睡觉。”他淡淡一笑。“结果你可能误认为我去了酒店?”   相音沛这才想到跟靳萧初次见面时,她确实是看到他口袋上一条唇印的手帕,才以为他……   “以黄昏为界,晚上就是靳笙,如果靳笙又去见那老秃驴的话,我就更不容易出现了。”他翻了白眼。“另外,我很讨厌靳笙额头这个痣,我还比较喜欢我妈的,我就跟她点一样的地方,也顺便哄我妈开心。”   看到他这模样,相音沛才真实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确实是『靳萧』,没有文诌诌的说话方式,直白又不掩饰脾气。   她别过头,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庞大讯息,她强迫自己冷静,直到听见男人说:“音沛,你害怕吗?”   相音沛没有回答。   “我看得出来,你比较喜欢靳笙。”他喃喃低语。“我碰你的时候,感觉到你的排斥,而我继承靳笙的记忆,他跟你告白后,我曾经短暂取代过他,我没有感觉到他有这种感受,那种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喜欢你的心情。”   她别过头没说话,他看在眼里,很想要握住女人的手,却硬生生克制了这想法。   “音沛,睡过一觉后我或许就又消失了。”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却依然带着一抹玩味。“我这次只想跟你说,我也喜欢你,不比他少。”   ……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头有些晕眩感,目光微微一转看到床边躺在沙发上的司叔,司叔有感觉到动静而睁开眼,赶紧起身走过去床边,低喊:“少爷?”   他看了自己手上有几个伤痕,徐徐吐气后才说:“昨天,靳萧去了?”   “是的……您稍微打理一下,我去通知相爷。”司叔心疼地叹气。   司叔走出相家客房,迎面而来的人正是相音沛,司叔朝她鞠躬:“相爷,少爷醒了。”   “我跟他谈谈,你先下楼吃点东西。”她说。   “是。”   “另外,我相信你的口风紧,昨晚车上的事一件都不能流出去。”她淡淡地说。   “相爷与少爷的事我知道轻重。”司叔说。“我斗胆想跟您说几句私人的话。”   “你说。”   “少爷已经找了您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您。”司叔轻轻叹气。“他的病是因为小时候目睹父亲死亡的阴影,这对任何人都难以开口,还请您多体谅少爷。”   她垂眸:“发病的事无法避免,我要跟他谈的是别的。”   司叔微微颔首,转身先走了。   相音沛走进房间,床上的男人正喝了口茶,听到声音才抬头,露出浅浅笑意:“音沛。”   那温柔的醇厚低嗓,是靳笙。   她走到他的床边,坐下直盯着他许久,靳笙虽然目露疑惑,却依然带着浅笑望着她。   “你知道你昨天跟我说了什么吗?”   “昨天?”他微愣,很老实地问。“你要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的事。”她问。   他的脸色有些迟疑,好半晌才开口:“靳萧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了什么,你不知道?”她蹙眉。   靳笙看了她几秒,徐徐低吟:“看来你知道了我跟他的事,他果然沉不住气。”   听到这句话,相音沛心里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接受这事实。   他们真的是同个人。   “你没有他的记忆?”   他垂眸:“我只有片段,但我知道他的存在,其他事司宇或司叔会告诉我,如果连他们也不知道的,我就不说话。”   她静默不语。   “靳萧真实存在过,在我四岁时他生病,延误治疗过世了。”他说。“那时我们家因为时局关系而被迫歇业,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从戏剧大家变成低贱戏子,我弟的病没人愿意伸出援手。”   她望着他目光微黯,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他。   “我弟的死密不发丧,所以在户口簿上,我弟仍活着。”他淡淡地说。“我妈因为靳萧的死得了忧郁症,我爸死后她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而那时的我目睹我爸车祸,据说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我有一段时间记忆是空白的,后来医生检查,才发现我有多重人格症。”   “那怎么生活?”她不解。   “我被送去国外生活、念书,用药物控制好就很正常,靳萧不太会出现。”他说。“这病对我妈是好事,她自从知道两个儿子都还在,她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哭。”   “但你却很麻烦,不是吗?”她问。“林恩不觉得奇怪?”   “威廉林恩是我大学唯一的朋友,他很骄傲自负,但也很盲目,我的病不太会马上发现,那时变靳萧时跟他交了朋友,后来我变回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会主动找我上课或喝酒,所以我也晚上装过靳萧陪他几次。”   “怎么装?”她好奇地问。   靳笙凝视着相音沛,无奈笑道:“只要皮一点,说话不客气就有七八分像了,靳萧还活着时候,就是个顽皮的孩子,我其实还原度很高。”   她挑眉,满脸不信:“你装不来那样子。”   他沉默几秒,才说:“所以你是喜欢他那样子?”   “……”她别过眼,无奈。“你不是自己跟自己呕气吧?”   “我不会让他再出现。”他轻轻一哼。   “啧。”她斜睨一眼,心里有了几分捉弄他的心思。“其实靳萧说话直,我有时觉得挺好的,不用我猜半天。”   他的表情瞬间黯下,语气平淡:“我也能说话直。”   “你不是说你学得来靳萧的样子?”她忍不住又激。“不如展示一下?”   她看到男人迅速靠近自己,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也没有逃避眼神,也盯着他看,想知道他怎么表演。   下一秒,她感觉到嘴唇上贴了个湿软的东西。   唔,她一早可喝不惯浓茶。    Chapter.27   他吻了她。   他明明是强势的贴上来, 却只有轻轻地碰着,四片嘴唇贴合。   她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得清男人睫毛上的几颗水滴, 长睫微翘, 深邃眼皮线,这么近看他也毫无瑕疵。   这么白净又正经的男人, 她突然有种想要狠狠欺负的冲动。   于是她的手扬起,来到他的后脑勺, 五指没入他浓密的黑发里往自己压, 加深了这个吻。   她听到男人吸气的声音, 手似乎还不知该往哪摆,好像紧紧抓住了被子。   男人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宛如古代上花楼寻欢的纨绔公子哥, 看上了一个新来的小花伎,稚嫩的连吻都还不会的时候就被卖给自己了。   相音沛轻轻地含吮他的上唇,最后刻意的啄了一口,才往后退。   眼前的男人目光似乎有些失焦, 她盯着他几秒,忍不住上扬嘴角。   好半晌他才回神,双颊似乎有些微醺, 一双黑眸透亮似镜,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所以我说,你装不来那样子。”她说。   他垂眸抿紧唇,没说话。   “可我喜欢的, 是你现在的样子。”   他抬眸,薄唇轻启:“是吗?”   “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他问:“哪句?”   “我要的人,除非比我强,否则就要很弱。”她说。“像你一样。”   “我不想那么弱。”他说。“我也想保护你。”   “我所定义的强弱,并非是你认为的体力、学识或是财富。”她淡淡地说。“我必须要跟你道歉,我从前说你弱,其实你很强。”   靳笙目露不解,她才说:“你的家教跟内涵很好,所以写得出那样的书。你看待一个人能跳脱外表,直接看到真正的核心,就像那次陆馨晕倒,而我主动去厨房,他们认为我虚有其表,只有你知道唯有我来做这件事,才能真正免除后面的麻烦。”   “音沛,其实不客观。”他说。   “不客观?”   “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对你的任何一切都在意。”他说。   她摇摇头,语气平淡:“不,那是你与生俱来的性子,我只是举了一个……我印象最深的例子。”   他目光微动,语气有些微颤:“我能认为……这是你对我有好感的意思?”   她眉头轻扬,浅浅一笑:“或许是吧。”   “那就好。”他说。“至少我知道我有机会。”   她淡淡一瞥:“这么没自信?”   “这表示我要加倍努力。”他莞尔,目光似乎有些迷离。   她看得出来他累了,淡淡地说:“休息吧,你在靳萧的时候打了十来个保镳,我看你体力都耗完了。”   他微微上扬嘴角:“只要你没事,就算我累死也值得。”   她看了他几秒,没说话就脱了鞋子翻身上床到他旁边的位置,拉开棉被倚靠床板,平静说道:“你睡吧,我陪你。”   “你忙了一天,不休息吗?”他问。   “我也觉得累,但我不随便陪人睡。”她阖上眼,手交迭在胸前。   他看着她这架式,忍不住用食指轻轻地滑了一下她的脸颊,她马上睁开眼,转头看他。   “我虽然很累,但我是个正常男人。”他轻轻哑吟,一字一句隐隐带着躁动的心思。“我说了我喜欢你,你以为我开玩笑?”   她微怔,面色平静,耳根却渐渐染红,下一秒她轻斥:“你还睡不睡?不睡我就出去。”   只见他嘴角上扬,语气调侃:“我答应你,我不出去。”   她一头雾水,轻蹙眉头:“什么意思?”   “不睡你,就出去?”他莞尔。“那我睡就是了。”   “……”   ---   早晨的饭厅上,相老夫人见到靳笙没有很惊讶,反倒是很自然地招呼他一起用餐,却在看到他不需要拿拐杖的时候很讶异:“你的腿好啦?”   “这件事要多亏〝大哥〞昨晚的开解。”他微微一笑。   还在饭厅门口听连放报告工作的相音沛不着痕迹的淡淡瞥了一眼,直觉那口气居然有点像靳萧了,可是看他现在这举止动作,是靳笙无误。   “你腿怎么回事呢?”相老太太很好奇。   “我的腿是在家父出车祸时受伤的,看他被压在车内我想救他,结果车门就这样砸我腿上,那时年纪小,整整复健了一年半快两年,医生说愈合的很好,能正常行走,但我发觉我没法好好走路。”他说。“只要想到家父是因为带着我出去而离世,我便无法释怀。”   相老太太闻言,缓缓叹气:“难为你了。”   “不过跟大哥谈过后,我豁然开朗。”他淡淡一笑。   “哦?”   “若家父在天之灵知晓,必定希望我好好的过,没有残缺的过。”他说。“昨日是家父的生日,以前我几乎不敢过不敢想,可现在能坦然面对了。”   她一心两用,听到靳笙说出这番话时有些五味杂陈。   亲人的忌日,他一定很不好受,可昨天他却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攻击十六,她感觉靳笙之所以能激出靳萧并非是因为忌妒,很大的原因是昨日的心情已经很动荡。   可他在与自己说话时,对这件事只字未提,但现在却把好话往她身上讲。   “盯着十六的行踪,我要知道他跟小琼斯之间所有的事。”   “明白。”   交代完事情,相音沛慢慢走到餐桌前,坐在靳笙对面。   “馨儿不吃吗?”相老太太问。   “她假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我等等让佣人送进去。”她说。   “她那脾气个性都是你惯的!以前我花多少时间纠正她的作息,你倒好,她现在仗着有你撑腰,我的话都敢顶了,我喊着她早点休息,那孩子就说哥哥晚上回来要有人应门,喊她早点起床呢,又说昨天陪哥哥说话,哥哥说可以赖床……”   听到相老太太的话,靳笙望着对面的相音沛,她的眉目染上一层淡淡的悦色,仿佛很沉浸在这样家常的埋怨里。   “我会说她。”她莞尔。   “我才不信你。”相老太太哼了一声。“她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还这么任性,婆家人该怎么看?”这话说完,老太太的眼神立刻打量靳笙。   靳笙轻轻舀起一口汤,徐徐说道:“无妨,让管得动的人管就行。”   “管得动的人?”   “长兄如父,自然送回给大哥管教了。”他微微一笑。   相音沛听到他这么不着痕迹地把锅都往自己身上推,淡淡反讽:“那你这丈夫还当得真便宜,既然是你老婆,你当然自己管,你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管不是我该做的事,宠才是我的本份。”他目光深邃,凝眸在对面那张揶揄自己的嘴唇上。“我的本事,就是不让她委屈,其他的事,她都很有本事,我不用操心。”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她微瞇起眼,不说话,而桌底下的脚却是撞了一下他的小腿,提醒他说话注意点。   相老夫人突然大笑,两人互看几秒后才看去中间主位的老人家。   “这话说得挺好,我听着很感动。”相老太太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相音沛的手。“靳笙在变相夸赞你,你听出来了吗?”   她挑眉。   “他说宠着陆馨,其他的事他不操心,这不就是再说你这个哥哥能力好吗?你的妹妹妹婿这么依赖你,你该觉得骄傲。”   她目色淡如水,平淡回应:“稳定相家是我的本份,做好是应该,无须骄傲。”   相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回头再看靳笙:“话都说到这点上了,结婚的事也该好好准备了。”   相音沛没说话,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岂料,他仿佛很受教的样子,恭敬点头:“听从祖母的意思。”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咱们安排个日子,我跟你母亲好好谈谈这事。”相老太太心情愉悦,吃得也特别欢快。   她默默地喝着汤,始终没说话,而靳笙对祖母的话有问必答,气氛愉悦。   可是她却有点堵。   饭后,本该都由她搀扶相老太太回房,这回她招来林妈,然后对老人家说:“祖母,我有事情私下先跟靳笙谈谈,我让林妈送您先上去。”   相老太太当然说好,毕竟当家的是她,再者结婚这么大的事,本来就要她统筹处理。   送走祖母,她起身后居高临下看他:“你跟我去书房。”   那口气听起来不太客气,不远处刚走进来的连放都感觉到主子的低气压,靳笙从容的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温柔一笑:“好。”   两人走进书房,相音沛反锁上门,接着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都拉上,靳笙坐在沙发上,看她整个人急急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音沛,你让我看得眼花。”   她来到靳笙面前,双手一左一右搭上男人后面的沙发椅被,逼得他往后,她把男人锁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语气冷淡:“你最好解释清楚你刚才的行为。”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餐桌上推销,或是被推销。”他莞尔一笑。   “说重点。”她耐性耗尽。   “推销的是我,被推销的是你。”他说。“疼你、宠你是我的商品特点,而且这是终身有效。”   “我说得不是这个。”她瞇起眼。“你答应祖母结婚,你想娶陆馨?”   靳笙静静地望着她几秒,本来靠着椅背的上半身挺起,他把自己与她的距离缩小到剩下5公分。   这距离只要一个人再往前一点,就能碰上彼此。   他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而她当然也闻得到他身上长年配挂在身上的平安符,所散发出来的清香。   “你忌妒了?”他问。    Chapter.28   相音沛瞇起眼, 轻斥:“没有。”   “嘴硬。”他黑色的双眸里温柔如水。“担心我真的娶她?”   “别在我面前玩把戏,你这是不尊重她,也是不尊重我。”她说。“你如果想着跟她当假面夫妻, 然后跟我好的话, 我会现在就让你直接葬在后山。”   他闻言轻笑,双手举起捧着她的脸颊, 往前亲了她一口。   这么突然来一下,她满脑子的怒意也硬生生淡了几分。   “音沛, 我怎么会娶她?”他语气真挚, 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只要你不逼我娶她, 我这辈子都跟她没关系。”   她的目光稍微软化,但那气势仍然凌人:“那你在祖母面前是搞什么东西?祖母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你这么说只会让事情变复杂。”   “我只是想试一下。”他说。“看到你这么在乎我, 我就放心了。”   “……”她彻底无语,冷冷一瞪。“你搞了这事出来,收尾有多麻烦,你蠢吗?”   “我刚都说了, 我只负责宠你。”他笑道。“至于其他事,你有本事,我不操心。”   相音沛克制住怒气低下头, 她双手要收回起身时,男人的手便趁势来到她腰上,把她往下一拉,她就这么重心不稳的跌坐在他腿上。   她斜睨一眼, 这人肉沙发倒也温度合宜,她没想拒绝。   “其实这事情很好解决。”他说。   “大师有何高见?”她暗讽。   “你打算什么时候坦承自己是女的?”他问。   这问题问得直接明了,但却是她最没办法回答的。   沉默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一旦承认自己是个女的,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   “对我服气的人,很大原因是因为我的性别再加上能力,我如果承认我是女的,无论是黑的还白的,让他们知道长年来是被一个不到30岁的女人压在头上收拾,你觉得为了那面子,会发生什么事?”她说。“首当其冲的或许就是我家人的安危。”   “但我想你该知道,你这不可能瞒一辈子。”他说。   “我从没想要瞒多久,我想得是如何能找回哥哥,他如果死了,我会发布他的死讯,而我隐姓埋名一阵子再做打算,又如果他是活着,我会带他回来,由他亲口坦承我的身份,这样可以说是代理,那冲击会少很多。”她淡淡地说。“可是,我怎么样都找不到他。”   “如果真找不到,你就一辈子这样下去?”   “我的身份,牵扯太多人的性命跟生活,我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的想法。”她说。“我没有任性的权利,可我现在却突然想这么做。”   靳笙有些不解地眨眨眼,望着她。   “如果我能有机会当一天女人,我想带你去走走,认识我的世界。”她说。“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太多太多了。”   他把头靠在女人的肩膀上,双臂收紧,享受她难得的温顺。   “题外话,我真觉得你早上的时候,很像靳萧。”她说。   他抬头,静静看了她几秒,嘴角缓缓上扬:“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   相音沛淡淡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那我就当是个三岁孩童抱我,反正我看上的是靳笙。”   “……”某人有些无奈地笑了。“这太不公平,只有靳萧的时候你才会说喜欢我。”   “我现在没把你当靳萧,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想怎样?”她用手肘撞了靳笙的胸,打算站起来又被紧紧抓住。“干嘛?”   “你真是一点都不能激。”   “激个屁。”   “说话能不能温柔点?”   “不是说不管我,你刚说的话现在就失忆了?”   “我没管你,我是跟你商量。”   “很抱歉,商量的关系是要对等的,现在我在外还是你〝大哥〞,这是你刚才自己叫的。”   “……”   她以为自己这局胜了,却没料到一个天旋地转,他就把她压倒在沙发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双手没来得及推开,就被男人狠狠的箝制住。   “你……”相音沛望着他的神色,瞇起眼打量。   “真是不听话。”他舔了舔嘴角,语气微愠。“我是爱女人的,但是为了你,我甘愿被人误会,毕竟没人可以像我一样。”   “什么像你一样?”   “日了大哥。”   “……”她听这语气,瞬间紧绷身体,双腿膝盖上弓阻止他靠前。“靳萧,给我滚开。”   “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些话,靳笙很难过。”他说。“他只要心情不好,我就是他的保护色。”   她闻言,双眸微黯,好半晌才说:“那我自己跟他谈。”   “谈个屁,我他妈都出现了,你跟我说不也一样。”   “你的记忆他只有片段,跟你说再多也没用。”   他冷笑一声,放开她之后坐到另一边的位置:“你明明知道我俩同个人,你分那么清楚干嘛?”   “因为我注意的是他,而你只是因为他的关系,我注意。”她淡淡地说。   他拨了拨头发慵懒一笑:“我只觉得你也人格分裂。”   “拜你们所赐。”她淡淡反讥。“我也另外有事问你,昨天是你爸忌日?”   “我哪知道,我死的时候我爸又还没死。”   她目光淡淡收拢,最后别过眼:“关于威廉林恩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已经习惯眼前人跳跃的思考模式,便笑了声回答:“大学同学,无神论者,同性恋。”   “同性恋?”她挑眉。“他不是才被吕家千金包养?”   “吕家那里有原本他老板布置的任务。”   “他连这都跟你说?”   “不是可想而知吗?否则他才不会去接触女人。”他说。“我大学回来后有一阵子没跟他联络,我回国后他第一次来找我,聊得就是你。”   “说了什么?”   “先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有婚约。”   听到这里,相音沛起身移动到他面前,认真地凝视他几秒后,揪住他的衣领往前,吻吮住他的唇。   她的耳边传来男人舒服的溢吟,还有他微微颤抖的手碰上自己的肩头。   舌头轻轻描绘他的上唇,最后她感受到男人的手来到自己的脖子上想要加深吻的时候,她退开了。   唇与唇之间还有几丝唾液绵缠,她直直的望着眼前人,平静问道:“装够了没?”   他的目光泛起一抹柔色,温柔含笑:“怎么发现的?”   “就算是不同人格,基本上也不会自己说自己死了。”她淡淡地说。“还有,靳萧当初可对婚约完全没印象,就算他知道了,凭他那简单头脑只会想着装深沉,应该会否认。”   靳笙忍不住笑出来,由衷说道:“你比我还知道他的个性。”   “你也装得很好。”她冷冷一瞪。“这把戏别玩太多次,否则以后我谁也不信。”   “骗不过你的。”他悠悠低吟。“因为我无心骗你,你又有心不想被骗,自然骗不到。”   她冷哼。   “不过你刚刚注意到的点很好,关于在威廉面前坦承婚约的事,是我。”   她很快就察觉到含意:“是你,所以那时的白天你不是靳萧。”   “我说过威廉不好惹,他面对靳萧虽然会很放松,但聊不出深入的内容。”他说。“多年不见突然联系,事出必有妖,我那天是吃了一点加重剂量的药,才去见他。”   “所有你用靳萧的痞样去跟威廉见面,然后实际上把问题切入更深?”   “嗯。”   “你的目的是什么?”   “事情跟你有关,如果能从他那里多知道一点什么,我或许能帮上你的忙。”他说得平淡。“我问他为什么提起相家,他说自己的老板有兴趣,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这样的兴趣不是单纯的商业合作,应该还有别的事,所以我就更深入问他,他才稍稍透出口风,说是老板对目前相家掌权的人有些别的想法,至于是什么想法,他也不能确定。”   她沉默几秒,才说:“我让人去盯着了,最快明天就会有结果。”   他深吸口气,叮嘱:“别太累了。”   她垂眸,什么话也没说,手却轻轻地拍了他的脸颊。   这难得的肢体触碰,他情不自禁的微微转头,亲吻了她的手心。   她怔了几秒,才听到男人悠悠说道:“我陪着你。”   好半晌,她才轻轻说:“知道了。”   ---   两天后,她比原先预定的时间还早见到威廉。   这次的见面,是在一波人追杀威廉的途中,她『正好路过』救了他。   威廉林恩是个很标准的英国绅士,平常的装束都是高雅干净,而今天的他狼狈不已,她看着连放把他扶上车,此时他的眼神是恼怒又不屑的。   “你不是刚好经过这里的。”威廉用手指擦掉嘴角的血迹。“你料到我会被琼斯那帮人追杀。”   “你有安插人在他那里,他那就不会有人盯你行踪?”她淡淡一瞥。“你现在这样上了我的车,要回去就难了。”   威廉冷笑一声,脱下帽子后放到胸前,朝她微微弯身:“我带来了您可能有兴趣的消息。”   她收回视线,语气平淡:“说吧。”   “那幅画原先挂在他法国的住所里,听说挂了有两三年,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威廉说。“不过这阵子他很频繁地去法国远郊的一间小疗养院,我打听到是探望亲戚。”   她听到这句话,微瞇起眼。    Chapter.29   相音沛不觉得这两件事会碰上。   母亲的画与疗养院里的女佣安娜没有直接的关系, 唯一合乎逻辑的条件,就是安娜在自己家里帮佣过,知道自己跟哥哥都很喜欢这幅画。   “你曾经是个赌客, 是吗?”她问。   “是。”威廉没否认。“我曾经有个小团体, 专门靠博弈赢钱,当然我们是见好就收。”   “你们这样的高知识份子, 记性好又算得出机率,一般的庄荷奈何不了你。”   “没错, 所以几次之后琼斯就找上我了, 想让我留下来工作。”他说。“我说只要他能让我一小时内输十万英镑, 我就跟他。”   “最后你输了?”   “是啊,他一直都是笑着,手速又快, 有时候一些假动作会干扰计算,这时我看得就是人的惯性动作跟表情,但他的外在毫无破绽,我读不出他的想法。”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她说。   “我挑的老板, 自然都要强过我。”他笑了笑。“不瞒你说,琼斯有一点跟你很像。”   她挑眉。   “你们都有一层很重的保护色,他挂笑脸, 看起来毫无威胁,却处处留一手。而你板着脸,强势得不留情面,却会亲自过来接我这个叛徒, 你们的外貌与内心都截然不同。”   相音沛淡淡一笑,平静回应:“我认为我有来接你的必要,不过看来你这三天找出来的线索,还是没什么用。”   威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我还有最后一个没说。”   “关于什么?”   “琼斯原先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他或许最开始找上我的真正目的,是因为我的兄弟是靳萧,而靳萧与你家有关,他想要从这里试探。”威廉说。“你知道他是老琼斯的养子,他为了能当个称职的琼斯家继承人,他整形过,也想过要接骨增高,可惜医生最后评估说有生命风险,他才作罢。”   她眯起眼,淡淡地问:“有他以前的照片吗?”   威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有点泛黄的纸,但没有马上交给她,而是半试探性的问:“相先生,既然我们未来要合作,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真的是相家人?”   威廉以为会看到眼前人的表情有任何的迟疑、慌乱或紧张,却发现这张脸上平静的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冷漠。   “我是相安跟安娜卡娅的孩子,无庸置疑。”她说。   威廉恭敬点头,她又说:“重复的话我不说第二遍,你最好尽早习惯我的规定。”   “遵命,先生。”他顺势改口,把照片交给她。“我那天从整形医院出来去对面巷子买酒,就看到医院三楼有人从阳台上摔下来,我看那办公室位置,才知道地上躺的是给我照片的医生。”   她接过照片,目光瞬间收拢,拇指捏紧照片,语气微扬:“琼斯杀了医生?”   “没错,我看到走出阳台的人,是琼斯的手下。”威廉嗤笑道。“一个没品味的中东人,庸俗又愚蠢。”   相音沛把照片收进口袋,目光放到威廉脸上:“我安排一组人给你,从今天起由你盯着琼斯。”   威廉的眼睛闪过一丝激动,他微微欠身:“交给我,先生。”   ---   连放走进西厢房的时候,相音沛正好在打坐。   外头又下起了大雨,连放始终不敢打扰主子,于是把枕头跟棉被放到一旁的软垫上,再慢慢地退出去。   保镳见到连哥这么快就退出来,好奇地问:“相爷心情不好?”   “别多问,你们好好排班巡逻就是了。”连放低声提醒。“我去前面看一圈,你们两个去右边,剩下的人先留在这儿。”   “是。”   连放穿越几个回廊后走去正殿,正巧碰到靳笙跟老住持,他朝两位恭敬鞠躬:“靳大少,大师。”   “她来了?”他问。   “是的,在西厢房打坐,可能今晚会留宿。”连放说。   “我刚跟靳笙去过前面了,很安全。”老住持呵呵笑了几声。“看样子你有些话想说,不妨让靳笙跟你过去?”   连放有点惊讶,没想到老住持居然会关心到自己身上,只见靳笙朝老住持恭敬欠身后,才慢慢走到连放面前,微微一笑:“我跟你过去。”   一路上,连放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靳笙转头看了他几秒,缓缓开口:“工作上的事?”   连放有点忐忑,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应了一声。   “既然跟了她,就该相信她。”他说。“从这几次看来,她能喊得出名字的手下,大多都是你。”   “但以后可能不只我了。”连放干笑了几声。“我原先的工作给了另个人接手,相爷今天因为他,整天心情都不好。”   “什么样的工作?”   “追查竞争者公司的所有事务。”   “那她换了什么人过去处里?”   “原先在那间公司担任要职的人来投靠我们,相爷让他接手。”连放说。“我不能理解的是,要是那人实际上是假投靠,会不会反过来侦查我们?相爷怎么会让一个才刚背叛的人去处理这么重要的任务。”   靳笙淡淡一笑,便说:“你觉得你想得到的事,她会没想到吗?”   连放闻言,楞了几秒。   “我虽然不懂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可我懂一件事,她是个护内的人,如果这工作有了她不能预测的变化或危险,她首先保护的会是自己人。”他平静说道。“她不让你去,或许不是不重视你,相反的是在意你的安全。”   连放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之前我接手这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   “你说背叛者出现后,她心情不好,我想这就是个开端,她能站到如今这个位置,洞悉情势跟发觉危险的能力一定很高,又或者她用背叛者来处理这任务,纯粹是要测试对方的忠诚度。”靳笙缓缓说道。“你也跟了她一段时间,不妨尝试按兵不动看事态变化,或许你很快就会知道她的用意。”   听完靳笙的话,连放的心情也好多了,在相音沛房门外,连放由衷的对靳笙说:“靳大少,谢谢您刚才跟我说这些,我想通了一些事。”   “那就好,如果你心情不好,欢迎随时找我。”他温和一笑。   连放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您还是先关心相爷吧,他下午就来这儿了,晚饭也没吃,就一直打坐到现在。”   靳笙嘴角浅浅上扬,微微颔首:“辛苦你们。”   他缓缓拉开木门,里头仅有一盏油灯,坐在正中间的女人盘着双腿,闭目抿唇,那张脸在微微光线里显得深邃又迷人。   靳笙才往前几步,女人就缓缓睁眼,没有抬头看他,径自问道:“你处理好了?”   他顿了几秒,才说:“连放?”   “嗯。”她手臂平抬与胸平行,静静吐息。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的想法,适时说出来会更好。”他坐到她旁边,双腿交盘。   “那为什么你能懂?”   “因为我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听到身边人有什么反应,他垂下眸淡淡一笑,下一秒就感觉到肩头传来一个重量,她的头靠了上来。   他情不自禁的转过头,轻轻地吻了她的头顶。   “我让威廉去接手任务,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处理的必要。”她缓缓开口。“我期盼已久的事来了,但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什么事?”   相音沛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给他,他接过看了几秒,微微诧异:“这个人的样子,跟你很类似。”   “不是很类似,就是他。”她轻轻说着。“我哥。”   靳笙瞬间屏住气息,好半晌才开口:“你哥,让威廉去接?”   “我在测试,一方面像你说的,我还不信任威廉。”她说。“另一方面,我还不能确定照片真假,这人从我见到他开始,我觉得他熟悉,可是那不是善意的感觉。”   “你见过人?。”   “你也见过,他就是小琼斯。”   靳笙微怔几秒,他伸手轻轻地摸了女人的头顶,缓缓说道:“在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以前,我只认为你想试探威廉,但我现在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她抬头望着他,抿唇不语。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他是你哥,无论是威廉去还是连放去,他就算做了什么,你也不能对他如何。”   “如果他真的是相彧,那也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哥哥了。”她幽幽说道。“他用威廉来试探你跟我的关系,装作不认识把妈妈的画还我,这态度表明他不只想切断跟相家的关系,甚至也有可能把我当成对手。”   靳笙听到她难得带着情绪的抱怨,忍不住转身把她扳正,直直看着她。   她被盯着有些难为情,淡淡地问:“看什么?”   “我所认识的相爷不会对还没查证的事下定论。”他嘴角微扬,目光温柔。“除非我眼前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跑上我车子的小女孩。”   她闻言,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真正的笑容,一双眼睛染上笑色,那小小的酒窝十分迷人,这个模样深深打入自己心里。   靳笙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小酒窝,柔柔低吟:“我只希望你开心。”   她不自在的别过眼,淡淡地说:“我也没不开心。”   他知道她害羞,仅是笑了笑就走到一旁替她铺好了被子跟枕头:“早点休息。”   当他要起身离开时,她拉住了他的手,他好奇地望着她。   “今晚,你留下来陪我。”    Chapter.30   眼前的女人, 眉目撤去了素日里的凌冽,添了几分柔婉与羞怯。   向来高冷清幽的冬日梅花,却在这六月天里朝着自己吐露芬芳。   他的手反握住她, 微微施力把她拉往自己怀里。   男人把嘴唇贴近女人的耳际, 哑声说道:“佛门禁地,你这么诱惑我?”   她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含笑呢喃:“才这样就忍不住?”   他放开她,细长眉眼瞅着眼前取笑自己的女人:“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我没有, 我只是……”她刻意放慢说话语气, 微微别过头。“特别想要人陪。”   她连撒娇都这么冷淡的样子, 他忍不住莞尔。   “是吗?”   “你要不愿意,我就把连放找进来。”她耸耸肩,转身作势要喊人, 马上就被扯回来抱住。   “……”他无奈一叹。“我这么留在这里也不行,没道理。”   她挑眉,调侃:“想什么呢,两个大男人睡觉很奇怪吗?外面都是我的人, 有什么好怕的?”   “一禅寺很大,难保不会混入有心之徒。”他说。“我很想一直陪你,但我不希望成为你的麻烦。”   相音沛望着他许久, 深深吸了气,她看到男人露出温柔的目光,他如此的体贴细心,顾虑到自己的处境, 自己是不是该──   放纵这么一次?   她突然遂不及防的把他推倒,他倒在软垫上还没回神,下一秒女人就骑了上来,他欲张口发问,她便直接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往下深深的吻住他。   两片嘴唇亲密交迭,她的舌头很快的窜入纠缠,他温柔的承受她突然张狂的举动,她怎么吸,他就怎么含,渐渐的节奏就被男人掌控,他的手来到她的后背,突然一个猛烈的吸吮,她失了神,身体一放松就被整个人翻过来,变成她在下。   “你、你想干嘛?”她被紧紧的束缚住,趁着他含吮上唇时的间隙发问。   “我想干嘛?”他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你刚刚又想干嘛?”   “想吻你。”她说。   望着女人这么直接的反应,一瞬间他反而不知怎么回答了:“你一点提示都没有。”   “……接吻还要什么提示?你要我怎么跟你说?靳笙,我现在要吻你了?”她翻了白眼。   “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凝视那片被吻得有些微肿的唇。“你一句喜欢我都没亲口说过。”   “我要讨厌你还跟你在这?”她轻蹙眉头。“这答案这么重要?”   他定眸在她的脸上,语气不容置疑:“重要。”   她直视他几秒,垂眸:“你能再给我点时间吗?”   他一双黑眸深沉如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许久,最后他的手放下来,撑起身往后跪坐。   她瞬间有种揪紧的郁闷感,迅速起身抓住他:“你听我解释,我只是需要……”   “我懂。”他低语,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没想逼你,我知道你跨不过去的坎是什么,我也明白我的喜欢并不能治愈你过去的伤痛,我可以等你准备好。”   她才发现,他懂。   他一直都懂自己不轻易说出口的感情,是因为曾经太容易说出口,结果自己所爱的人毫无预警地离开了她。   她低下头,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口不放,他轻声叹气,忍不住往前抱住她:“别多想了,你……”   “我喜欢你。”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语。   一剎那,万籁俱寂。   他只听得到这四个字。   相音沛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却发现他好像僵住了,便抬起头看他,却见到他眼眶泛红。   “你干什么啊……”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难以置信。“哭什么呢?”   “我没哭。”他微微仰头,视线别过一边。   她也没再多问他,只是对他如此反应有些难为情,于是转身拉开被子,掩饰尴尬:“我要睡了,你要走就走吧。”   她说完后也没等他反应,就自己躺下翻去另一边。   安静几秒后,她听见布料窸窣声,一道凉风灌入后,下一秒一个温热的肉墙靠上自己的背,手搭上她的肩头,温柔轻拍。   感觉到男人的嘴靠近自己耳后,接着低声说道:“你留了个位子给我。”   她把棉被拉上,没回答。   他当她是害羞了,仅是摸摸她的头发后,便没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相音沛缓缓睁开眼,外头的雨依然下得很大,她本是浅眠的人,平常就算再不能入睡,也会用意志力强迫自己睡着,但现在的自己还真的挺难的。   她非常缓慢的翻身,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平静安逸的睡颜。   他看起来睡得很熟,手还搭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这姿势其实不好睡,于是她反手想把他的手收进棉被里,却在碰到的那霎那感觉到男人冰冷的温度。   她握紧他的手放到脸颊上,另只手迅速探了他的鼻间,有呼吸。   可他的体温怎么这么低?   相音沛把他的手收进棉被里,一只手握着他,另只手伸入他颈间的位置,把他整个人拉进怀里,然后抱住他。   要不是他还有呼吸,她还以为眼前的人死了……   此时怀间突然发出一个听不清楚的低吟,接着她感觉到男人的头在自己胸前蹭了两下,声音微哑:“你的胸会不会不舒服?”   “……”她愣了几秒后,手捏了他的耳朵,怀中的男人发出讨饶的哀号。   当她以为这样的警告足以让男人安份时,就听到他往自己的胸口顶了一下,她错愕的往后一退,男人抬头,那双黑眸显得格外深邃。   “我想到那时替你挡了一枪,你用一条布把我的伤口包起来。”   她抿紧唇,只是看着他。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取代靳萧的时候,你刚好压在我身上。”他说。   “难怪后来那么安份,原来已经不是靳萧。”她挑眉。   他淡笑:“我倒是感谢自己抢先一步,至少你是压到我,靳萧是刚好继承我记忆知道你是女的。”   “所以我半夜去病房里,你也知道?”她挑眉。   “知道。”他说。“我还故意转头碰了你的手。”   她闻言,不知为何有点郁闷。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女的,才故意这么做,那时自己正纠结对靳萧无法回应的心情,却没料到床上那个人倒是装得很欢。   想到此,她握拳打了一下他的腹部,他遂不及防,整个人缩了起来。   见到男人如此夸张的反应,她本来是不信的,可几分钟看他还缩着,她忍不住就拍了他的手臂:“喂?没这么夸张吧?”   见靳笙没说话,相音沛半是蛮力的把他的手拨开,探了他的腹部,却被他抓住了手。   “没事,你别乱摸。”他说。   “没事你挡这么久干嘛,手给我拿开!”她拉开他的手。   “你摸了会后悔。”   “后悔个屁,你当我没看过男人身体啊!”   她把他的衣服掀起,看到他腰上围了一条白布,皱紧眉头。   “你又受伤了?”她问,手却不像刚才那样粗暴,稍稍松手。   “旧伤。”   “旧伤?谁打你?”   “你。”   “……”   她抬眸瞪了眼男人,觉得他在开玩笑,把白布往上推了一点,便看到他腹部有一个凹凸不平的疤痕,她知道这是那时他替自己挡下的枪伤。   刚刚玩笑归玩笑,现在真的看到他身上的疤痕,她却敛起表情。   “你没事包起来干嘛?”   “感同身受。”他淡淡一笑。“你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裹着好几年,能忍受最原始的身体不适,这样的毅力一般人可没有。”   “比这难受的事太多了,这不算什么。”她淡然回应。   “你这布料特别透气,而且感觉有一定吸收撞击的能力。”   “……”她才意会到这男人原来是用自己的裹胸布。   缠过自己胸的东西被男人拿来缠腰,这怎么想都有点……   “啧,现在该物归原主吧?”她说完,伸手就去找打结的地方,本以为男人会像刚才一样阻挡自己的动作,但他这回却意外的让自己拆。“你没事留这东西做什么……”   她手微微往下,接着碰到一个她不是很能理解的东西。   相音沛抬头看他,那双眼睛微瞇,深瞅着自己。   她还茫然时,靳笙就把她扯进怀里,大手托着她的圆润的翘臀,一个加重力道把自己压往他的腿间,他俩深处的位置紧紧相贴,这无预警的擦动,惹了他抽气,她咬紧下唇。   有一种原始本能的热气带原体逐渐苏醒,直至她回神时,已经能描绘出轮廓。   “我说过,别乱摸。”他带着情绪的哑叹,浓烈的把周遭的温度都提高几分。“你会后悔。”   她静静深吸,凝视他几秒。   “都到这状况,这两个字没有太大的煞车作用。”   两人对看着,静默几秒。   好半晌,她问:“靳笙,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他凑近,本能的俯贴在她身上,隔着衣物,巨大的亢奋贴着她从未有人探究过的阴柔,这不同于过去的温柔触碰,而是原始的、躁动的那份情思深究。   “我还有个小名,叫做想想。”她呢喃,目光微敛,转移话题。   “想想。”他把这两个字轻轻地咬,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的牙齿轻轻的摩擦了一番,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发出诱人的颤音。   他的巨掌往上来到她的后脑勺,他逼近她,凝视她眼中的自己。   “想想。”他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   “秘密?”她微微失神,有一双手正沿着自己的腰缓缓往上。   “我可能读得慢,但我会把所有关于你的不懂都搞懂,追根……”   就底。    Chapter.31   我想要你。   不知为何, 相音沛望着他的双眼,浮现的是这句。   他温柔的强势让自己节节败退,一点一滴地慢慢进犯, 逐步扩展的酥麻感扩展至她的全身。   带着灼气的亲吻, 他的唇异常炙热,可他的肌肤却冰凉, 这样的冰火交迭,让她禁不住颤栗。   她本能的回应, 甚至意图想取而代之, 可最后他轻松的夺回主控权。   很好, 从这样的互动里,她才彻底厘清男女构造上的差异。   “想想,听话。”他埋首在她耳边低喘。“你还没准备好, 让我来。”   “别用这种哄我的口气。”她抗议,可下一秒却因为指尖的揉捻而发出喘吟,这反应让她难为情的别过头。   他轻笑出声,长指趋入。   她睁大眼, 所有注意力集中于那一处被指节勾抚的深层触摸,还有他在自已耳边越发急促的低吟。   在巨大的奋起濒临她稚嫩的娇柔时,她仿佛听到男人低语:“我要得起你。”   这简单的五个字, 强势的让她霎那失神。   突如其来的痛处贯穿她的时候,她被逼出了眼泪,这时她才知道这有别于刚才手指的小游戏,这是他霸道的用他的生命进入自己的生命。   他的双手不再颤抖, 她也感受不到那沁凉的皮肤,只有燃燃上升的激情。   靳笙的温柔也到顶了,来回的凶猛不断撞击她的理智,相音沛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意外发现到他的身体并不如想象中的积弱不振,反倒还有几块硬实的肌肉。   女人的紧致深深的咬住他,把他陷入在狂暴的放纵里,她的甜美太过深邃迷人,无人踏足过的蜜地,此刻却把他的意识死死囚在其中,被她天生的炙热吸吮。   男人听到女人因为热潮而发出的娇啼,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往下深深的吻住她的唇,持续着激切的进犯。   他本以为自己难得可以操纵她,可这结果……   究竟是谁在带领谁?   奔驰结尾,他也没有马上离开她,而是温柔的捧抱着,把她移动到另一边比较干的位置,才缓缓放下。   当他要退后时,相音沛环在他腰际上的腿还没放下,反而把他勾向自己,盈盈水眸里有很多情绪,七分迷乱,三分温柔,一双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   他往前亲了一口她的鼻尖,哑声道:“乖,我去清理,你累了先躺着。”   “好。”她也知道现在不可能出去,也只能由他去做。“靳笙。”   “嗯?”   “你刚刚是不是全部都……?”   “我来不及退。”他的语气竟然有了一丝抱歉,这让相音沛有点难受。“太舒服了,我真的……”   “嘘。”她轻蹙眉头,手指按住他的唇。“别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望着她,扬起唇亲了一下她放在自己嘴上的手指,等她说。   “这让我知道我必须更有效率的处理身份的事。”她淡淡一笑。   听到她这番话,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能往下堵住她的唇,死死的吻住这个说不出露骨情话,却真实的让他感觉到被爱的女人。   ……   一早,陆馨就来到一禅寺,见到几个眼熟的保镳,对方也认出她,迅速上前朝她鞠躬:“馨小姐。”   “哥哥在里面?”   “是的。”   “带我去找他,有急事。”   两个保镳带着陆馨往正殿走去,迎面而来的是连放,他好像才刚睡醒,其中一名保镳先快步来到他面前:“馨小姐来了。”   连放很快的打起精神,见到陆馨后赶紧说道:“馨小姐,相爷还没醒。”   陆馨微微皱眉,看了下手表:“现在都快8点了,哥哥平常6点就起床了,怎么回事?”   连放简单的说了昨天的事,最后补充:“靳大少也来了,进去之后好像有争吵,我们在走廊上都听到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看来相爷还是很生气。”   “哥哥平常很冷静的,不太会摔东西。”她摇摇头。“有听到里面说什么了?”   “我们不敢直接站在门外听。”   陆馨无奈地叹气,耸耸肩:“好吧,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连放领着陆馨去西厢房,来到房门前她还有些忐忑,先附耳听了几秒,没听出什么问题,当想要拉开门的同时,门突然打开了。   “……靳笙?”陆馨有些诧异,一旁的连放也睁大眼。“你们吵架吵了一整夜啊?”   靳笙淡淡地笑了笑,声音微哑,目光看向连放:“麻烦你帮我端一桶干净的水过来。”   “好。”连放转身就走了。   陆馨眨眨眼望着靳笙,好半晌才说:“你故意支开他?”   “进来吧。”他说。“动作轻点。”   陆馨满脸疑惑的走进去,便发觉了不对劲。   第一是靳笙走路的姿态与常人无异,第二就是……他很自然地走到一处地铺边,手温柔的碰了碰那人的头,而那人整只手臂放在棉被上,没有任何遮蔽……   没有任何遮蔽?!   陆馨难以置信地缓缓靠前,才看到躺着的人是……   “姐……?”她讶异地脱口而出,随即摀住嘴,但她知道这是欲盖弥彰,因为眼下这情形,靳笙应该不只是知道相音沛的真实身份罢了。   靳笙把棉被往上拉高一些,目光转去陆馨:“原来,你知道她是女的。”   “原来,你不是残废?”陆馨眉头紧皱。“你骗我们是什么目的?”   他没说话,收回视线看向床垫上的人,手继续摸着女人的脸颊。   陆馨一个气不过,伸出手就要推开他,下一秒另只手迅速地抓住了欲攻击靳笙的手。   “姐……”陆馨低下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的相音沛,只见姐姐的表情平静如昔,只是那气色红润与微微上弯的眼角,显示了她的好心情。   这让陆馨更加惊讶,自己知道相音沛长年失眠睡不好,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姐姐早上这么愉悦。   相音沛放开陆馨的手,看着靳笙,淡淡调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的想法,适时说出来会更好,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他微怔,黑色双眸含着柔光,低吟:“那为什么你懂?”   她的眼睛微动,这才意识到她不小心跌入了他的陷阱里。   他在想什么,她懂。   可哪能这么便宜他,说了太多次就会太廉价。   她无奈地淡淡一笑,此时门被敲了两声,靳笙起身走到门边,接过连放递来的水跟毛巾,接着从容不迫的来到相音沛旁边,替她把毛巾浸湿后,交给她。   陆馨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相音沛擦好了脸,很自然地把毛巾交给靳笙,随后转身看向陆馨:“一早过来,什么事?”   陆馨稍稍回神,听到相音沛一贯平静无波的嗓音,她才有种自己没认错人的感觉,眼前的女人一头黑色短发,贴身的无袖背心勾勒出胸前微妙的女性曲线,尖挺清晰。   “是有点事,但我觉得还比不上我现在看到的……嗯。”陆馨缓缓说道。“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能解释一下吗?”   “我昨天心情不好,发了顿脾气。”她淡淡地说。   “发顿脾气而已?”陆馨满脸不信。“我看你是把人睡了吧?”   “……”相音沛淡淡扬眉,转头碎念靳笙:“你没事这么快把她放进来干嘛?至少也让我穿好衣服。”   “你跟陆馨的关系,要是真挡在门外才奇怪。”他笑了笑。   “所以……你们俩在一起了?”陆馨对靳笙还是有些不信任,伸手比了比他。   “有些事得要慢慢解释,可能一时半会说不清。”靳笙微微一笑。“总之,前段时间关于婚约的事,让你辛苦了。”   “也没什么辛苦,反正我没损失什么。”陆馨耸耸肩,没有在意。“只是我不懂,你的腿怎么好了?”   “他受伤过,复健好了,可心理压力大一直觉得自己没好。”她淡淡解释。“先对祖母保密,等我处理好相彧的事再说。”   “相彧?所以你知道他出现了?”陆馨瞪大眼。“我、我今天就是要来说这事,今天一早二堂叔跟三堂叔匆匆忙忙来找祖母,劈头就骂,我下楼的时候正好撞到堂嫂,她也酸了好几句,说我跟了个冒牌货,好日子到头了。”   相音沛眉头紧皱,淡淡地说:“找连放,备车。”   “好。”陆馨拿起一旁迭好的衣服给相音沛。“你先穿好,我再出去。”   靳笙见到陆馨的态度,微笑说道:“你对你姐姐真好。”   “那是当然了,我姐对我也好。”陆馨理所当然地说。“我家的事挺复杂,你也不用想太多,姐姐会处理的。”   “为什么会担心我想多?”他笑问。   “你喜欢姐姐,可姐姐现在没办法嫁给你,你们俩注定就是地下恋了。”陆馨低声说。“况且你还有件事要处理呢,你得要想怎么跟靳萧说,靳萧可是曾经喜欢我姐的。”   他莞尔:“放心吧,他不是问题。”   陆馨纳闷:“这么自信?反正他敢闹,我不会对他客气!”   靳笙淡笑不语,目光回到相音沛身上,只见她已经穿好衬衫西装,那模样回到平时那般清冷严肃。   他想碰碰她,可突然没来由地脑抽痛让他收回手,这动作也让相音沛查觉到不对,她转头看了他,伸手握住男人有些微凉的手:“怎么了?”   他微微摇头,呢喃:“习惯了,有个小子不安份。”   她一听就懂,手捧着他的脸颊,沉声道:“控制住,别让他来相家。”   他深深吸口气,额头沁出薄汗,那脸色说不上太好。   陆馨在一旁听不懂,但也可以看出靳笙脸色苍白,担忧地问:“不是睡一觉就着凉了吧?”   他看了眼陆馨,淡淡一笑:“没事的。”   “我又不是关心你,你身体这么差,我是同情我姐。”妹妹哼了一声。   靳笙忍不住轻笑,视线回到相音沛脸上:“你忙去吧,我自己可以。”   “但你看起来不可以。”她细眉紧蹙。   “我可……”   他话没说完,就见到女人往前堵住自己的唇,没有其他多余的触碰,只是贴着,却暖了他的身心。   这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想起昨晚,他忍不住扬起手来到她的颈肩位置,固定住她的头,深深吻她。   本来想跟她计较刚才没说出口的四个字,现在倒不用了。   她的吻可以燎原,却也是治愈,脑内躁动的、翻腾的一切都平静了。   好半晌他放开了她,意外不是她先中断这个吻,这让他有些好奇。   陆馨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眨眨眼半句话都说不出。   “好点了没?”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可脸颊上的红润却掩盖不了。   “好极了。”他用鼻尖轻轻蹭着她,温声呢喃。“去吧。”   她发出一声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轻笑,往后一退迅速起身,做回她淡漠疏离的相爷去了。    Chapter.32   相家家门外站满了不少人, 当相音沛的车抵达时,门口的众人都迅速往外看,每个人脸色各有不同, 有人谨慎恐惧, 有人抱持看好戏的心情。   连放率先下车,后座车门先下来的是陆馨, 再来是黑色西装裤的长腿稳稳地踏在地上,弯身下车的那个人挺立在艳阳下, 从容不迫的拉了拉西装外套, 迈开步伐。   那般昂然的气势, 跟着二堂叔三堂叔来的手下也忍不住吞了口水,以往他们都听闻相家少当家的强势威名,却从未有机会亲眼见过, 因为凭他们的职等还无法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听说他是个假的,他们这些小众因为要充实场子被叫来,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个人。   若说是个冒牌的, 这人从下车到走进家门,气质比起自家老板还要强势多了,再看他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的重装保镳, 这阵仗让人不容小觑。   相音沛刚走进家门,二堂嫂跟三堂嫂像两头骄傲的孔雀一样先走了上来,上下打量后才冷冷开口:“还装得有模有样,要不是相彧回来了, 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你这假货骗几年!”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女人,以往她们在自己卑躬屈膝的讨好,这回总算是敢直视自己了,她反常的上扬嘴角。   见到眼前人居然笑了,二堂嫂觉得受到污辱,扬手就要给一巴掌,可下一秒陆馨举手抓住她,不悦:“事情没搞清楚,你敢动手?”   “唷!关你什么事?”三堂嫂扬起手用力戳陆馨的手。“你跟个假货同气连枝这么久,早就知道你俩不干不净!看在老人家份上一直忍你,你现在还不划清界线,存心要跟这小白脸混是不是?”   陆馨气得胀红,张口要回骂的时候,相音沛握住了陆馨的肩膀,淡淡一笑:“处理正事。”   二堂嫂看到这人不紧不张的态度,咬牙嗤笑:“现在相家还轮得到你处理什么事?”   “希望你记住你现在说的每句话。”她仰首,语气平静无波。“能被我归类成正事的,通常没死几个人都不算。”   “你、你这是威胁我!你……”二堂嫂大惊失色,就见到这人越过自己往前走,这时才看到那人身后一个个荷枪实弹的保镳,每一个都不像是开玩笑。   两个女人只能仓皇的退后,腿软的倚靠在墙上,陆馨则挽着相音沛往前走,还不忘转头朝她们瞪了一眼。   来到客厅,为首的二堂叔跟三堂叔脸色微变率先起身,几个亲戚的目光也有些探究,坐在主位的相老太太此时正闭目养神,一旁的管家林妈脸色沉重。   她先走到祖母面前,一如往常恭敬行礼:“祖母。”   相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抬眸时微微一笑,却显得有些疲态。   “回来就好。”   相音沛上前握住祖母的手,仔细打量祖母的表情后,看向林妈:“祖母昨天没睡好?”   “我没事。”相老太太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既然回来了,就跟你的叔叔伯伯好好说说。”   相音沛伸手把祖母额间落下的白发别至耳后,温和表情在转头时变回平淡,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迭而翘,目光来到二堂叔脸上:“人呢?”   “人?什么人?”二堂叔脸色不好,咬牙怒瞪。“你是哪来的东西?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   “口口声声说有另个相彧,那人呢?”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平静。   “你还装死!我这里有可靠的消息说你不是相彧,只是个欺骗老太太的骗子!你还敢在这里坐着说话?”   “哦?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是他?”她沉下声,双眼微瞇。   见到她如此平静,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二堂叔从口袋拿出一张字条,瞪着相音沛几秒后扬声问道:“你知道小时候养的一只狗叫什么名字吗?”   “努努,黄金猎犬。”她淡淡地说。   二堂叔跟三堂叔互看一眼,三堂叔哼了声:“这你有心也查得到,我问你,那时家里出事,带你跑的是谁?”   她觉得这问题有陷阱,因此她思索几秒才说:“让我跑的是妹妹相音沛,带我跑的是女佣安娜。”   “……”两个男人看着手上的字条,没料到上面两个答案都说中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相音沛瞇起眼,语气清冷:“还问吗?”   “还有一个。”三堂叔脸色铁青。“你爸给你的小名是什么?”   她垂下眸,淡淡回应:“我没有小名。”   ──父亲是偏爱自己的,所以只有她才有想想这个昵称。   话才说完,两个堂叔脸色异常窘迫,那嘴仿佛吃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想吐却吐不出来,其他亲戚跟风来看戏的,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状况。   “连放。”她说。“去把纸条拿来。”   连放迅速走到二堂叔面前,低头说了声失礼,就抽走他手上的东西,再交给相音沛。   她夹起字条看了几秒,随即发出一声讽刺的低笑。   这样的表情,还没有人看过,可是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还令人胆战心惊。   “这些问题谁给你的?”她慢条斯理的把字条折起来。“对方有没有说答不出来如何,答得出来又如何?”   他们本来都以为眼前的人绝对答不出任何一题,却没想到变成如此,此时为首的两人脸都胀成猪肝色,   众人一阵静默,相老太太突然说:“你们两个过来。”   二堂叔跟三堂叔见到姑妈脸色严肃,两个人紧绷着脸走过去,老夫人慢慢地站起来,众目睽睽下,扬起手给了两个男人各一巴掌。   啪啪两声,打得两个大男人错愕又愤怒,可面对姑妈的威仪,他们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咽下肚子,握着拳低头。   “你们这般无理取闹瞎折腾,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大哥吗?”相老夫人语气严厉。“我说了她是相家的孩子,你们不信,去偏信外人的胡言乱语?是谁给你们胆子敢质疑相家当家?”   “姑妈!您这么疼堂哥?堂哥稀罕吗?那时给他找了门亲事他偏不娶,硬是娶了个跳舞的来给您生气!结果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家了!生了两个孩子咱们都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们出生时看过吗?抱过吗?怎么就信这个是相彧?怎么就信孩子就是相家的种?”二堂叔忍受不住多年来的怨气,当众咆哮。   相音沛听了这番话,才明白除了祖母以外,这些亲戚的想法是什么。   他们今天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真实身份是什么,因为从一开始,相安的孩子就不被他们待见,只要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就算是真的相彧站在这里,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要把人赶出去。   根本原因,不过就是他们忌妒罢了。   “你说这什么话!?要不是相安把相家撑起来,你以为你在外面横得起来?你比他出息吗?”相老夫人皱眉训斥。“相彧从小跟他爹学习,几个收藏的老师都见过的,他小小年纪被训练撑起相家招牌,回来一肩扛起,让你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享受,现在反倒被你们这般诋毁,做人不要这么没良心!”   相音沛在一旁看到祖母动气,一只手拄着拐杖颤抖,她脸色一沉起身扶住祖母,淡淡地说:“我送您上楼休息吧。”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回来,要是你在外面会快乐吧?”祖母转头拍了拍她的手,神色懊悔。“不该是你的责任,你担了,他们还怪你。”   她垂敛眸,语气平静:“剩下我处理就行,您上去休息吧。”   “你别一直想要把老夫人支开!”三堂叔瞪着她。“谁知道你安什么心!?别以为你答得出就逃过一劫!要是你现在承认你的真实身份,我们还能念在你这几年对老夫人孝顺放你一马!”   相音沛淡淡一瞥,平静说道:“把让你们这么有底气的人找过来,我当面跟他对质。”   “你、你真得敢?”三堂叔瞬间有些势弱,但还是咬牙硬撑。“真要我把人找出来,你就立马滚出相家!”   她冷笑一声:“那就等你找到人过来。”   “孩子,带我上去吧,我累了。”祖母轻轻拍了相音沛的手,她低下头应了一声,扶着人走出客厅,正要上楼时老人家突然瞬间脚软往后一倒,相音沛紧紧抱住祖母,拍了两下脸没有反应,后面的林妈大惊失色,赶紧喊:“老太太晕倒了,快去叫救护车!”   “姑妈!”“你给我滚开!你不是我们家的人!”   二堂叔跟三堂叔见状,冲上前要撞开相音沛,此时连放跟十几个重装保镳迅速拿起枪对准他们,没见过枪的婶婶阿姨们花容失色躲在后面,两个大男人脸色铁青,完全不敢动。   相音沛很快的把老夫人整个人抱起来,脸色阴沉:“谁敢再多话,我不介意让他一起进医院。”   这句话说完,没人敢动,相音沛抱着老人家走出家门,外头二堂叔跟三堂叔的人马都迅速退开,三分钟不到救护车就到了,她抱着祖母放上担架,与此同时后方窜出几台高级黑头车,连放见状赶紧招手让人过去确认来者身分。   她淡淡回头,最前面的那台车缓缓开了车门,走下来的男人她不意外。   肤白且精致的五官,那轮廓看不出来一点熟悉的样子。   他咬着个烟斗,慢条斯理的走到相音沛面前,接着拿下烟斗,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她低下头看着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男人。   “想想。”他的声音有着粗砺与沙哑,与他精雕细琢的外貌形成反差。   她瞇起眼,才发现原来那时的初次见面,那一声不是错觉。    Chapter.33   相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 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留在医院检查,副院长听闻相家人受伤,率着几个管理过来关心病情。   “没事。”祖母和蔼一笑。“就孩子们瞎操心。”   她微蹙眉头, 祖母的手微凉, 她转头又问:“没事?”   “老夫人目前无大碍,您不用太担心, 另外一些文件要请您过目。”副院长恭敬说道。   她点头,朝陆馨使了眼色, 陆馨随即意会就连忙把祖母的注意力带开, 相音沛才与副院长走出房门, 到了走廊角落:“刘老,你说吧。”   “我这里接到有人要拿您的病历表,好在您的资料在系统内是主任以上才能查阅的, 这部份我先关了授权,除了我跟院长以外,其他人看不见。”   相音沛微微颔首,平静道:“是谁要调病历?”   “对方是通过一个新转院过来的外科医生去调资料的, 发现权限不足就问了上头,正巧被我的学生听到来告诉我。病历表是病人最高的隐私,尤其是您这样等级的病人, 除了主治医师外,其余人都没有道理要求查阅。”刘老眉头紧皱。“后来我找人来也问不出个结果,记了个警告就先放回去了。”   她沉默几秒,眼睛一瞥看到远处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相彧, 便说:“知道了,再麻烦你替我注意。”   刘老点头称是转身离开,相彧刚好走了过来,朝刘老点点头,走上前才问:“祖母没事吧?”   “没事。”她说。“我以为你不会跟过来。”   “怎么会,我一直在找机会要跟你见上一面。”他微微一笑。   “是吗?”她淡淡一睨。“可我知道的是你拒绝交谈,反而直接找上了相家其他人。”   他深深吸口气,停顿几秒才说:“你误会了,这件事我能跟你解释。”   “嗯。”她稍微缓了神色。“等祖母出院,我们找个地方谈。”   “想想,这几年你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仅是淡淡地说:“你回来就好。”   他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她:“我曾想过长大了能不用再抬头看你,可如今我们都没变啊。”   她抿紧唇,好半晌才开口:“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你的身份?”   “突然相认会造成麻烦,何况我原先还不能确定你是谁。”他说。“这中间的事太复杂,我们等祖母好一点之后再说吧。”   “嗯,我明白。”她说。“这段时间还是先保密。”   “当然,不过既然都说到份上,你是不是该喊一声哥哥来听?”他打趣道。   她转头看他,突然一个抽痛让她弯下腰,他伸手扶住她,路过的护理师见状赶紧上前,还在电梯口与其他人聊天的刘老也看到了,迅速跑过来协助处理。   ……   她在病房里喝着温开水,相彧在她病床边坐着,替她拉上棉被。   此时门外突然有一阵吵闹,下一秒一个男人推门而入,后方跟着的是陆馨喊着:“靳萧!谁让你进来了!没看到我哥不舒服吗?”   相音沛望着他几秒,再看墙上时钟,淡语:“陆馨,替我送一下小琼斯先生。”   相彧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支开,但他依然起身,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   “你有空就去楼上看看祖母吧。”她淡淡地说。   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靳萧后,用眼神打了招呼。   靳萧也用眼神回礼,没多说话。   待外人离开,靳萧来到她床边,瞪着她不说话,她调侃:“看来你哥的话,你听得进去。”   “他妈的,他只是留着字条给我,让我不要去相家。”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字条交给相音沛。   “那怎么还过来?” 她望着上头娟秀的字迹,淡淡一笑。   “我看到新闻说奶奶受伤,想说过来一趟,结果在楼下就听到陆馨跟连放说你进了病房。”   她淡淡一笑,拿了枕头靠在腰后,他打量了她几秒,才又问:“刚刚那个是你哥?”   她没否认,深吸口气。   “我必须要说,我同意靳笙的观点,这男人不像外表上那么无害。”他说。“如果他是个普通人,那我还不会这么怀疑,可他是威廉的老板,这就很有意思了。”   相音沛挑眉,不以为然:“什么时候你也会看面相了?”   “少给我用这种口气,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被莫名其妙的亲情弄晕头。”   “别想多,你也跟我去见祖母。”她作势要下床,马上就被靳萧阻止。   “动什么动,你给我躺好。”他皱眉。“我已经问过陆馨了,人没事,你就别过去让她担心。”   她抿紧唇,靠回床头。   此时房门传来几下敲门声,连放走了进来:“相爷,我去替您买点吃的,这几天您吃得不多。”   她微微颔首:“买两碗粥吧。”   “我不想吃。”他说。   她静静看着他的脸色,最后仍说:“两碗。”   “……”待连放走出去,靳萧忍不住说:“你这女人真倔。”   她望着他,才缓缓开口:“我跟靳笙在一起了。”   他脸色平淡,双手环抱于胸:“嗯。”   “我不知道你继承他多少记忆,但我既然接受他,我也同样接受你。”她说。   “是吗?”他无奈一笑,揶揄。“像吻他一样吻我?”   她沉默几秒,才说:“这不一样。”   “既然做不到,就别这么随便说接受我,因为我要得你给不起。”他别过眼,望向窗外。“既然你选择了他,就好好带他去治病。”   “治病。”她说。“那你会……?”   “你管我干嘛?管他就好了。”他失笑。“这身体遗传我妈,底子本来就不好,灌了一堆中药没啥用处,后来找了个武道馆的师傅练拳,身体才好一点,可学得是我,他又不会,既然他保护不了你,身体健康点是基本的吧?”   “这几天我会让连放拿几份文件给你签。”她适时转移话题。   “签什么?”   “关于你的权益,还有未来如果我出事,我需要你替我照顾陆馨。”   “……”他转过头,瞇起眼。“你在说什么东西?”   “相彧回来了,你说得对,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她垂眸。   “看来你的智商还在线。”   “他若真想回家,就会注意到我更早以前发给他的讯息,但他却直接找别人揭穿我,他刚刚跟我说有误会,我持保留态度。”她淡淡地说。“相彧这个名字是他的,他弄臭了没有好处,除非是他压根儿就不想要这个名字。”   他蹙眉:“他拿回这名字有什么好?这些年相家实际上都是你在操控,他回来了正名又如何,你还给他,可大家能这么快就适应新主人?他在外面已经有番事业,为何要回来力不从心?”   她垂眸,沉默不语。   “讲真的,你跟靳笙说过什么相彧还活着的话,你会带他回来,让他亲口说你是代理,这种话根本是狗屁不通,除非他是少根筋或是没追求的人,一般人还不憋屈死?你觉得你把名字还他,大家就会听他的?”   她依旧没说话,手紧紧握拳。   “我问你,你几岁开始用相彧的名字?”   “十几岁的时候吧。”她淡淡地说。“可祖母分析的有理,大家族还是需要男性当家,我自己也怕麻烦。”   “狗屁,你年纪那么小不懂事,那老太婆是在害你。”他不客气的说。“你一开始用本名也不过辛苦前面几年,再怎么不济你也是相家嫡系的孩子,就不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她这摆明是要你干活,但是功劳记在她那个失踪的孙子上。”   她垂眸,对他这番话竟无法反驳。   “老太婆的问题倒是小事,你跟他的关系现在还不明朗,你自己要当心。”他说。   她深吸口气,淡淡地说:“嗯,谢谢。”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谢什么,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你提出的论点让我想通一些事。”她说。“我防着外人,倒是家人从没有好好理解过。”   他没说话,一只手轻轻拍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最后握住她。   她也没抽开手,就让他这样握着。   两人没再说话,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静静阅读。   约莫十分钟后,相音沛感觉到手上有个沉沉的力道压上来,她转头一看,发现是他趴下来睡着了。   她望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视线放回到书上,安静等待。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手上的重力没了,取而代之是有人温柔的摸着她的每根手指,轻柔的滑过她的指节,最后停在她的指甲上。   她放下书,刚好与抬头的男人对上眼,那抹温柔和煦的微笑,让她胸口的郁闷一扫而光。   “想想。”他说。“你觉得我刚刚想什么?”   听到他这声想想,与哥哥喊得感觉不同。   这一声才让她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感。   她摇摇头,等他答案。   “我想想。”他目色深邃。   她顿了几秒,才懂他说什么,唇角轻轻上扬。   “休息吧,我陪你。”他握紧她的手。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挑眉。   “他刚刚打在手机的记事本里。”他另只手从口袋抽出手机,解锁后递给她看,上面仅是简单两句:『女人不舒服,别问太多。』   相音沛无奈一笑,他起身坐到床边,侧头打量她两个酒窝,温柔轻触。   她转头,见到他神色担忧,缓缓开口:“我没事。”   “我后悔对你说那句话了。”   “哪句?”   “你很有本事,用不着我操心。”他幽幽开口。“可就是太有本事了,我怎么能放心?”   她淡笑不语,他往前轻吻她的额头,沙哑低语:“别在外面这么对我笑,凶一点好。”   她无奈咳了声:“找虐吗?”   “虐我,总比勾引我好。”他笑了笑。   “……”她抬眸,用鼻尖撞了他的嘴唇,他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靳笙迅速起身站稳,她拉好被子,几秒后连放走了进来,神色严肃:“老夫人突然昏迷了。”    Chapter.34   相音沛跑到急诊室时, 好几个亲戚都在外头,看到她出现的时候五味杂陈,但没人敢多说话。   而相彧身边则站着二堂叔, 明显了态度, 但大部分亲戚还是保持观望,没有选边站。   陆馨见到相音沛时赶紧上前, 喊了声:“哥。”   这一声让大伙儿忍不住别过脸,有些人则偷偷打量相彧的表情, 却见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微笑地听着二堂叔说话。   她拍拍陆馨的背, 安抚道:“不慌。”   简单的两个字,让陆馨跟林妈都镇定了许多,几个娃娃小辈也走上前抓住相音沛的衣襬, 扬起头看着她:“堂哥,姑婆会不会出来?”   相音沛转过头,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淡淡地说:“嗯。”   陆馨蹲下身, 握住小孩的手:“你也喜欢姑婆吗?”   “我喜欢姑婆,姑婆香香的,还会给我糖果吃。”孩子说。“姑婆对我最好了!”   这句话让几个婶婶阿姨脸色有些不自在, 硬着头皮上前对相音沛扯了个苦笑点点头,便把孩子拉走。   此时刘老从急诊室走出来,把相音沛请了进去。   一群相家的太太抱着孩子走到角落,窃窃私语, 三堂叔刚好走到妻子身边,就问:“怎么了?”   “这医院看起来像是相彧开的,每个人都找他,虽说咱们辈分大,可外头人都知道真正主事的人是谁。”三堂嫂说。   “别胡乱喊,他才不是相彧!”   “唉你还瞎折腾啥?谁管他是真的还假的,你看这些外人都认为他是真的,谁理过咱们?”三堂嫂压低声音。“姑妈有句话说得对,那小子这几年也是为相家尽心尽力,就算装个样子也还是赚了真金白银进来给咱们有面子,你嘴里说的真相彧,有赚过一分钱给咱们用过吗?”   这话让三堂叔有了一丝挣扎,他吐了口气,又听到妻子说:“咱们现在还可以回头,这小子看着老人家面子忍下来,姑妈要是真有个不好,我们能有好日子过?”   很快的相音沛走了出来,脸色稍稍放松,三堂嫂见状赶紧上前献殷勤,几个亲戚也见风转舵,逐个挨上去关心问候。   三堂叔走去相彧跟二堂叔身边,三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维持现状,也不一定是坏事。”相彧微微一笑。   这话让二堂叔脸色□□,咬牙低语:“开什么玩笑,这冒牌货怎么能代表相家?”   “能者居之,况且相家如今靠的是她。”他说。“另外,她也不全然是冒牌货。”   “你、你是什么意思?”   “就我看来,她比我适合多了。”他笑道。“祖母认定了她,那我们遵照祖母的意思,也是尽孝。”   “这是你的位子,岂能让随便给人抢去?!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相彧微瞇起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容,这表情让两个长辈有些不解。   “爸爸。”他轻轻咬着这两个字。“也是,我总算有机会祭奠他了。”   ……   相音沛走出祖母的病房,外头的亲戚长辈一改之前的态度,一个个上来关心她的身体,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平淡,一些亲戚也进去病房慰问老夫人,她不敢走太远,可又想怕还会有状况,因此打发掉这群婆婆妈妈后,径自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坐下休息。   陆馨刚好从电梯出来,看到不远处的相音沛,便拎了食物上前,左右看了一下问:“靳萧呢?”   “我没注意到他。”她淡淡地说,刚才祖母的事太要紧,她无暇顾及。   陆馨把粥拿出来散热,一边小声说:“姐,我觉得今天太多事了,感觉有点太巧合……”   “嗯。”她拿起汤匙舀起粥,目光深沉。“我也这么觉得。”   “突然把你身份揭穿,又刚好气得祖母住院,然后那个小琼斯……真的是大哥?”陆馨皱眉。   “还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你若别扭可以避着点。”她说。“现在只要祖母情况稳定,我会安排好祖母跟你,然后把惹事的全部抓出来。”   “嗯,我相信你。”陆馨伸出手,拍拍相音沛的肩膀。“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相音沛眉角微微上弯,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妹妹的头。   十分钟后,电梯突然冲出好几个医生跟护理师,相音沛低着头吃饭没有太注意,而陆馨则好奇的看着那群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跑,最后停在相老太太的房门前,她愣了几秒,转头说:“姐,好像出事了。”   相音沛抬头,祖母的病房一群人被赶出来,一个护理师挡在门口不让进,她察觉不对,迅速起身快步往病房走去,护理师的表情非常严肃:“请你们稍安勿躁,不要延误医生治疗!”   “出了什么事?”她沉声问道,目光一扫在旁边拿下眼睛擦汗的二堂叔。“二堂叔,你们不是才刚进去?”   “我、我们也只是跟姑妈说说话,怎么知道她突然两眼一翻,就、就没气儿了……”   二堂嫂在旁边也附和:“没错,只是安慰几句,我跟孩子在旁边很安份地看着呢……”   相音沛紧紧蹙眉,双拳握紧不发一语,陆馨在旁边屏息以待,很快的房门就打开了,刘老脸色沉重,对着相音沛摇了摇头。   二堂嫂率先哭出声,几个婶婶阿姨也忍不住哽咽,陆馨瞬间红了眼眶,掩嘴抽泣。   她深深吸了气,声音异常平稳:“我进去看看。”   刘老让她入内,阻挡了其他人进来。   相音沛走到相老夫人身边,望着祖母双眼紧闭,她握住老人家光滑的手,冰凉的玉镯还带着微微的体温,仿佛祖母平常摸着自己的脸一样。   她轻轻提起祖母的手,放到脸颊边。   “祖母,音音不孝,没有来得及看你最后一面。”她呢喃,眼眶微红。   刘老跟两名医生在门边,没有听到她说话的内容,但看到这情景,都忍不住都擦了擦鼻子,低下头。   “如果您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您一定要托梦跟我说。”她呢喃。“无论您当初是什么原因找回我,我只记得到最后,您还是站在我这边。”   她闭上眼睛,垂头几秒缓和心情。   “您好好休息吧。”   这话说完,祖母原本握拳的手,好像松了一些,相音沛把手放下来,隐隐约约看到手里有一块蓝色的布,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块布料拉出来,端详许久。   相音沛沉默几秒,缓缓起身:“让祖母走吧,还有什么要确认的?”   刘老招手让两名医师上前处理遗体,来到相音沛旁边时比了比角落,她随即意会,两人来到窗边。   “相爷,请节哀。”他说。“可这事有蹊翘,相老太太状况该是稳定的,她骤然离世,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黯下眸:“说详细点。”   “老太太心脏本来就不好,很有可能是在强烈刺激下导致心肌梗塞猝死,否则不太可能走得这么突然,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床边的那位先生脸色也有点奇怪。”刘老沉声说道。“这还只是我的推论,详细还是要等法医报告才行。”   “明白了。”她吐口气,朝刘老微微鞠躬。“之后的事还麻烦您替我多留意,有劳了。”   “相爷客气了。”刘老也赶紧行礼,便快步走出去。   相音沛站在窗边,垂下头捏了捏太阳穴,一夕之间最亲的家人离世,她痛得无法呼吸,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   他们能哭,就唯独自己不能哭,因为她还有太多事情要面对,与其悲伤浪费时间,不如用来厘清这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跟阴谋。   她仰起头,盈眶的眼泪只能眨眨眼挤掉,此时她被扯入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气息与微凉的体温,她低下头就看到玻璃倒影的影子。   “你来了。”她的声音轻且浅,想要把他的手拉开。“外头还有人,我没事的。”   岂料这句话说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紧紧收拢,靳笙的脸颊贴在她的耳边,徐徐低语:“不怕,他们都走了。”   她放松身体靠着他,在这一刻里,她只想有个人靠着,她慢慢转身,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用力地抱紧他,男人一手拍着她的背,另一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想想,想想我。”   “想想你?”   “想想难过,我也难过。”   她睁开眼,手往上摸了摸他的嘴唇,他顺势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多说一点,这样我就不难过了。”   她苦笑,指腹就感觉到男人嘴角上扬,然后他开口:“认识你以前,我没有任何想法,认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想法。”   她埋在他颈肩,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五根手指拍了拍他的嘴唇,低声咕哝:“贫嘴。”   他抓住女人的手,趁机亲了几口后放到胸口,语气沉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Chapter.35   “什么事?”   “我探视完祖母后进去一趟洗手间, 出来前刚好看到小琼斯跟二堂叔走进来,祖母抓住了小琼斯的手,然后又抓了二堂叔的手。”他说。“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祖母突然就僵了身体倒在床上。”   相音沛脸色平静, 从口袋里拿出刚刚祖母手上的蓝色破布,靳笙低头一看, 便说:“这是你二堂叔的外套,要有多大的力道才能扯下一块布?”   她握拳, 冷冷地说:“是有多大的事, 会让一个人咽不下这口气?”   ---   相家。   这个夜晚没人能安稳地闭上眼。   二堂叔没想到『相彧』这么快就找上来, 可这回他已经豁出去了,就算连放拿着枪抵住他的后脑勺,他也依然死不承认。   “你有证据吗?我只是让姑妈好好休息, 我怎么知道她干嘛抓住我?”二堂叔咬牙道。“是!现在相家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她妈今天就算砰了老子!老子也还是这句话!”   眼前坐在沙发上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矢口否认的人。   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反应,可她的眼神却令让在场的人望之颤寒, 黑色的眼睛沉冽的流着冷光,如利刃般寒光慑慑,像两个毫无生命力的无机物。   只见她转了拇指上的银戒指, 连放便轻轻压住板机,一旁的二堂嫂已经腿软的支撑不住身体,朝相音沛磕头大哭:“求求你了!不要杀他!他只是犯糊涂了!”   “糊涂?”她语气轻且浅。   二堂叔被这句话激出一身冷汗,转头就骂:“你乱七八糟说什么!?”   “你赚那些钱!还不是没命花!”二堂嫂爬到相音沛脚边, 整个人趴在她的膝盖上。“我、我跟你说!你二堂叔确实、确实说了些话,这事儿跟你爸有关系。”   “你给我闭嘴!”二堂叔激动的要往前,马上就被连放按住。   相音沛双眸垂敛,抿唇。   “你爸虽然跟家里人不亲,可他跟你一样都、都很护内,家里头出事他还是会管。”二堂嫂吞了口水,手紧抓衣服。“你二堂叔欠了债,也是你爸处理的,他……”   她弯下腰,语气不耐:“说重点。”   “你爸是我们的保人,我们还不出来,那帮人就去找你爸了。”二堂嫂颤抖说道。   听到这样的解释,相音沛冷笑一声,这反应让众人摸不着头绪。   “你当我傻吗?凭你们的级数用不到这样的杀手,讨债要的就是钱,他们再怎么不入流,也不会上门就把欠债的人给毙了。”   众人一阵安静,相音沛扫过在场的亲戚,三堂叔背对着自己低头拿着手机,三堂嫂抓紧皮包什么也没说,几个伯伯叔叔的脸色也相当沉重。   二堂嫂脸色一白,慌乱的还要再解释,却见林妈走过来,弯下身朝相音沛耳语,她目光淡淡一瞥:“让他进来。”   相彧进来客厅时,面对里头的阵仗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先走到相音沛旁边,很自然地坐下。   只见他微微转身面朝相音沛,嘴角上扬:“我在巴黎有个熟客,想卖一个犀牛角雕花白玉杯,鉴定过大概是十七或十八世纪的文物,我听说这挺稀有,想你应该会喜欢。”   “东西到了?”   “他明天会到。”   众人对他们突然聊起公事的态度一头雾水,但没人敢吭声。   她神色平淡,最后视线扫去二堂叔脸上,相彧才说:“叔叔年纪一大把了,有什么话好好坐下来谈吧?”   听到有人开口帮忙,二堂嫂点头如捣蒜:“是、是啊!有话咱们好好说开,都是一家人。”   “我跟叔叔一起进去,他跟祖母说话我也有听到。”他说。“叔叔在祖母面前坦承了过去的错误,而我选择原谅他。”   原谅这两个字,让她转头看了相彧许久。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爸爸的工作游走在灰色地带,我们其实不能确定是因为讨债的关系,还是实际上是爸爸早就得罪了人。”他温和说道。“在没有确切证据下,拿着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去责怪活着的人,我想爸爸也不会同意。”   这句话,让相音沛想起了妈妈。   她总是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她浪漫又率真,从她的文章与绘画中,透露出她乐观的人生态度,但最后在舞蹈里,她选择了天鹅湖,悲剧式的结尾,与王子双双逝去。   但可能这样的结尾反而是她认为最圆满的,因为现实生活中,她的丈夫最后还是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她则因为成全而凋零。   而现在自己的兄长,也用了那样包容的态度面对家门不幸。   也许,该到此为止了。   她摆摆手,连放意会后放下枪往后退,随即她起身,一语不发走出客厅。   二堂嫂对相彧投以感激的眼光,哽咽道:“谢谢你,为你叔叔说话。”   相彧微微一笑,扶起二堂嫂后也没再多说话,转身走出客厅,他跟着相音沛走出家门,连放此时撑开一把大伞,他快步上前来到她身边。   她没有转头,望着下着雨的黑夜。   “你还好吗?”他问。   相音沛朝连放微微挥手,连放带着人退到一边去。   “你今天不像之前的你。”他缓缓开口。“太急躁了。”   “会吗?”她说。“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有什么安排可以直说,我会配合你。”他说。“但你不需要这样给我做人情。”   她微瞇起眼,似笑非笑。   “你这一出把自己变成恶霸,未来的相家还需要你扛着,你这么做没有多大好处,要立威也有很多种方法。”他低语。“况且你没有任何证据就抓人,为什么这么冲动?”   “你不在相家,不知道他们安什么心。”她说。“立威?我需要吗?”   “想想……”   她扬手终止他的话,缓缓开口:“他们需要时间接受你,我只是推进了这个进度,祖母的葬礼结束后,我会把相家的事交接给你。”   相彧沉默几秒,神色有些异样。   “交接给我?”   “曾经有个大师告诉我,逆天而行会有报应。”她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祖母只是年岁到了,并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一开始就站对位置,今天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她说。“这几天我不会回家,我让下人帮你准备好了房间,你住下来。”   相彧深吸口气,点点头:“也好,我来帮你跟他们沟通吧。”   她没有明显的反应,淡然回应:“不用多做无谓的事。”   话说完,她走下台阶一步,远处的连放快步上前撑开雨伞,几个保镳也跟上步伐离去。   相彧远远望着那抹上车的俪影,神情落寞,喃喃自语。   “你想离开我了吗?”   ---   相音沛来到大殿外,里头两排师兄在里面跪坐念经,大师则坐在最中间,此时一个年轻的修行者路过,见到她的时候先恭敬朝她行礼,她也回礼。   “师父正领众弟子回向,您可能还要再等等。”   她点头,径自走往熟悉的方向,来到靳笙的房门前,她先敲了敲门,等了几秒无人应,推开门,里头空无一人。   相音沛走到窗边,窗前的木柜上方被外头的雨溅出一摊水,她左右顾盼找到挂在不远处的抹布擦干,接着脱下外衣来到床上,躺下。   果然……自己今天过于急躁了。   潜意识里,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藉由这次机会,驱逐这些吸食相家鲜血的败类,想要把一个干净的相家还给相彧。   只要相彧回到这个位子上,她就能解脱了。   从前她是为了爸爸的死而回来,回来后知道爸妈的婚姻悲剧,她留下来的动力是为了无辜的陆馨,还有找回哥哥。   遇见靳笙以前,她真的想过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以为上天是垂怜自己的,她与靳笙坦诚相对之时,相彧也真的回来了。   一切都是这么刚好,好到她认为根本不存在什么违逆天伦的报应。   而祖母的骤然离世,她才觉得自己太天真。   好累。   枕头上有靳笙平常随身携带的平安符香气,她缓缓阖上眼,徐徐入眠。   直到寺里的夜钟唤醒了她,她睁开眼的同时,也听到来自门边的对话。   “有劳菩德师兄。”他的声音似远似近,有些飘渺。“我照顾她就好,谢谢你联系我。”   相音沛缓缓起身,便看到靳笙锁上了门,转身看到自己的时候有些诧异,便走去桌上倒了杯水才走到她身边,大手温柔的碰了她的额头:“看来有些退烧了。”   “我发烧了?”   “嗯。”他把水递给她。“要不是菩德看到连放在花园巡逻,还不知道你又过来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淡淡地说。“而且我想你该回去陪陪你妈,我听鲁老说她最近小感冒。”   “有司叔跟司宇在,我不用操心。”他微微一笑。“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   她望着他几秒,手突然一滑,水杯便直接摔在地上,他还没回过神,女人就揪住自己的衣领,吻了上来。   她的脸颊还冒着热气,嘴唇还有着刚喝完水的湿润,而她的手已经急不可耐的要解开自己的衣服,他抓住她的手,顺势把她往下一压。   他反客为主的咬吮回去,却感觉到她脸颊有些湿润,他微微起身,她眼眶红润,眼泪无声的滑落。   “怎么哭了?”他抹掉她的眼泪,心疼的抱她。   她没有解释,只是吸了一下鼻子,拉着他的手来到自己胸口,他目色瞬间染深,望着她没说话。   “生病不舒服。”她轻哑说道。“需要你帮我退烧。”   “怎么退?”   “侵入性治疗。”    Chapter.36   听到侵入性治疗, 靳笙的目光瞬间一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眼神迷离, 轻语:“我跟靳萧说, 我跟你在一起了。”   “那他说了什么?”他问。   “没说什么。”她说。“但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生气?”   “我说我接受你,也能接受他, 他说我要像吻你一样吻他。”   靳笙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我说我做不到, 那不一样。”她说。“我喜欢的是你。”   这句话说完, 她看到男人微微垂头, 接着淡淡一笑,往下亲吻她的锁骨。   “想想,我们都是同一个人。”他的嘴唇贴在她的锁骨上, 轻吻几下。“我和他都想要你,相比之下,你还要如此分辨就太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她有些异样的情绪涌上, 轻声说道:“什么意思?”   她没有等到他说出口的答案,取而代之的是他来势汹汹的深吻。   他伏贴在女人身上,五指紧紧扣住她的手, 柔软的女体承受着他狂放的欲焰,她被自己逼出了一层层的汗,他知道这是退烧最好的办法。   为喜爱的女人服务,他何乐而不为?   她好像偏爱这样的姿势, 他也喜欢,凭着这样的面对面,他能捕捉到女人的每一个表情,感受她的鼻息与体温,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能操控她。   她是个强势又心机的女人,总是在极致的肌肤之亲里,加入很多小把戏。   女人时不时合紧双腿,把自己紧锢在湿软的牢笼里,她几乎没用到什么力,摇动骨盆就能掌握自己,变换方向跟速度。   最后才终于凌驾在她之上,让另个人折磨她。   ---   清晨的雨没有停,他先睁开了眼,转头看躺在自己臂弯的女人,熟睡的她没有平常那种傲气,她睡觉时会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他知道这代表这人潜意识里没安全感,他轻轻地把她扯入怀中,她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了。   靳笙吻了她的眉间,接着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捡起床下的外衣跟裤子,折好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他先来到窗边看了外头的雨势,最后才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   外头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背对自己。   过浓的香水味与精致标挺的装束,与这里的简单清幽格格不入。   那人听到声音,转身看向自己,靳笙马上就想起这男人是谁。   “你就是靳笙?”   靳笙微微颔首:“我是,我们应该见过面。”   “之前在祖母的寿宴上门口碰到过,但没有机会好好聊聊。”他说。“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想想的哥哥,相彧。”   听到他说『想想』两个字,靳笙微怔,随后才问:“你找我什么事?”   “其实我是来找想想的,只是没想到会先碰到你,我有些工作上的事要找她确认。”相彧的目光扫了一眼靳笙背后的门缝,与此同时靳笙也拉上门,阻止对方奇怪的窥伺。   一早七点不到来谈工作?靳笙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说:“她还在睡,不如我让人先带你去前殿等,我去把她叫醒。”   “不如我去叫醒她吧?”相彧笑得温和。“你跟她的关系这么亲密了?”   靳笙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刺探,从容回应:“来者是客,怎能劳烦你?我让人带你去前殿稍做休息。”此时刚好路过一个小师弟,他招招手把人找来,嘱咐小师弟把相彧先带去前殿。   “有劳了。”相彧淡淡一笑也没多问,靳笙旋身入内的同时,相彧原本含笑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寒意。   这男人的耳下,有一块嫣红的印子,这么亲密的位置代表什么意义,他可不傻。   “……看来,就是你要跟我抢人了?”   靳笙确认门已经锁上,他来到床边看着睡着的女人,思索几秒后才倾身往下,温柔的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她微微一动,手往上抓住他的袖口,眼睛却没睁开。   他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小酒窝显得她格外可爱,这股慵懒的赖床姿态,让他很想让她在多睡一会儿。   “想想。”他温柔低吟,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这小酒窝明明没酒,可我还是喝醉了。”   相音沛听到男人这句话,美眸半睁,唇角上扬,这半梦半醒的娇憨,他忍不住想亲亲她,却被她摀住了嘴。   “别亲,没刷牙。”她含着笑,声音微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笑道。   “这么叫我起床,不是有事?”她笑得迷人,半掩的双眸隐隐含着光彩,虽然慵懒,却依旧精明。   “瞒不过你。”他摸了她的小耳垂。“你哥哥来找你,说谈工作。”   她微微正色:“相彧?”   “嗯,一早就过来,看来很急。”他说。   她轻轻吸气,手握住靳笙的手,借力使力的撑起身子,淡淡地说:“今天是有个收藏品要谈。”   靳笙望着她瞬间板起的面孔,他伸手来到她的后脑勺,温柔地把她拉向自己,嘴唇碰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说道:“真不喜欢看你皱眉头。”   她眉头舒开,抬头静静打量靳笙几秒后,才说:“晚点我让连放给你几份资料,你帮我签一签。”   “好。”他没有迟疑。   “……这么快就说好,不问一下?”她调侃。“如果我是要把你卖掉呢?”   他莞尔:“你舍不得。”   “唷,现在这么自信了?”她轻噱。“还不知是谁之前怕我不要他。”   “相爷可能不要我,但想想肯定舍不得。”他笑道。   “错了。”她难得收敛笑色,那股强硬难得的让靳笙觉得温柔。“无论哪个我,都要你。”   他捏住她的下巴,遂不及防的吻住她,感觉到她半推半就的姿态,他只得强势一回,把她压回到床上好好的治理一番。   她轻喘,唇与唇之间得到空隙便轻呼:“好了,等等被人看出来。”   他最后在她软软的嘴角啄了一口,轻声说:“来不及了。”   “来不及?”她微睁大眸。   “刚刚你哥问我跟你的关系,我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他,但我想他有看到这个。”话说完,靳笙微微转头,相音沛歪了头看到他耳下有一个红色的吻痕。   她难为情的咳了一声,咕哝:“奇怪……我怎么没印象我……”   “这是对我最高的赞美。”他调侃。“我宠着你想不了别的事。”   听到他隐晦的浑话,相音沛捏了他一把。   他低下头埋在她的颈肩处哀号一声,她则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际,轻喃:“真想一直都这样。”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转头吻了一下她的脖子,温柔说道:“会的。”   她的手往上,轻拍他的头,没有说话。   ---   正殿的偏房里,相音沛与相彧对坐,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而他则频频拿出手帕拭汗。   最后索性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到旁边,手刚碰到茶杯时就缩手,苦笑道:“咱们不能换个凉的吗?”   “心静自然凉。”她说。“中国茶你该尝试理解,西洋茶太腻。”   相彧抹了鼻头上的汗水,看着对面一滴汗都没有流的妹妹,气定神闲的端起热茶,缓缓轻啜,那架势不怒自威。   “这跟我今天来找你有什么关联吗?”   “我以为你一早过来,是要让我看你说的犀牛雕花玉杯,我做交易通常不选在城市,因为人多眼杂。”她淡淡地说。“是还没来,还是根本没有?”   “有,不过咱们不能先聊聊天吗?”他再度擦汗。“音沛,我不需要回相家,我也没想抢你的位置。”   她抬眸,淡然回应:“抢?你会错意了,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代理人,现在你回来了,本来就要还给你。”   “你真想还给我?”他目露疑惑,似笑非笑。“相家港口经营权、国内外投资,这都是你这几年的心血,你全部给了我,那你剩什么?”   “我剩我自己。”她说。   “你剩你自己?”他皱眉。   “拥有这些不是我名字的东西,我只是相彧这个名字的经营者,可我不是相彧,我没有自己。”她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打算把所有东西交还给你,离开一阵子。”   “离开相家,你要去哪里?”   她上扬嘴角,放下杯子:“我想去旅行。”   “你随时都能去旅行,也不需要放下相家。”   “这次不一样,我要用的是相音沛这个名字。”   相彧深深吸气,淡淡一笑,突然问:“想知道你把我掉包后,我去了哪吗?”   相音沛喝了口茶,没预料他会主动开口,便微微点头。   “安娜带我回她乡下的老家,她的母亲是个赌徒,安娜为了保护我的身份,说我是她的孩子,我在她家做了很久的苦力,最后趁安娜外出的时候,她母亲把我抵押给赌场。”   他说得平静,可她却听得皱眉。   “这家赌场很大,里头跟我同年纪的童工比比皆是,但却没有任何警察来搜查过,后来我才辗转知道赌场主人是这区最大的势力。”他淡淡地说。“我运气很好,老琼斯那时女儿夭折,来赌场时碰到了我,带我回去,我花了很多努力才让他收养我。”   听到相彧这番话,相音沛有些五味杂陈,但又有更多疑惑冒出。   “如果你是在老琼斯那里,没道理我会找不到。”她皱眉说道。“你故意躲起来?”   “那几年我的地位还没稳固,老琼斯力排众议让我接他的位置,自然免不了一场较劲。”相彧微微一笑,仿佛答非所问。“我其实很开心是你接任相家的位置。”   她听得出话中有话,但一时间她仍无法知道什么意思。   相彧突然转了话题:“祖母是怎么找回你的?”   “我被那群人追杀,后来逃上靳笙的车,他先带我去一对老夫妻那里躲着,我在那里生活好几年。”她说。“直到老夫妻去世,我才知道他们其实跟祖母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只是没有一开始就带我回去,这缘由祖母始终没有言明。”   这句话让相彧脸色微变,他缓缓低头,喝了口茶。   相音沛看到相彧脸色不对劲,便问:“怎么了?”   “原来是靳笙救了你。”他笑了笑,仿佛刚刚的表情不重要。“难怪你会喜欢他。”   “他救了我,我感激他。”她坦然回答。“喜欢是后来的事。”   “音沛,其实我很羡慕你。”他说。“你真的比我幸运太多了。”   “我只是比其他人都认命,何来幸运?”   “小时候爸爸最宠你,之后祖母也选择你继承家业,你又有一批非你不可的手下,凭你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真的很了不起。”   她淡淡地说:“我也付出相对的努力,在我看来这只是应得的回报,我对相家有很多不满意,但我终归是相家人,我有义务保护这个家。”   “既然你对相家这么忠诚,我希望你继续在这位置上,有你在,没人能伤得了相家。”他说。   这句话令相音沛提了几分警觉,却仍不动声色说道:“我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凭你的能力,也没人动得了相家。”   相彧轻轻一笑:“能被相爷如此肯定,我受宠若惊。”   相音沛凝视着他,抿唇不语。   “想想,我始终感激你,我不会忘记你曾经救过我的事。”他徐徐低吟。“假若再回到那时,你还会愿意跟我换毛衣吗?”   “换。”她不假思索地说。“事实证明我也是对的,如今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相彧淡淡一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这么想要赶快换回身份,是为了靳笙?”   “是为了我自己。”她说。   “假如你现在就知道换回身份后,有可能你会身无分文或官司缠身,你还想这么做吗?”他又问。   她表情平静:“我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我必须这么做。”   相彧起身来到相音沛面前,朝她伸出手,相音沛也扬起手,他握住了她,微笑说道:“很好,那么让哥哥来帮你。”    Chapter.37   靳笙正好从正殿出来, 迎面而来的是相彧。   他把手上捧着的花盆交给一旁的小师弟,走下正殿台阶,与此同时相彧也走下来, 两人视线交错。   “要不要陪我走到前面?”相彧笑了笑。   他没有拒绝, 点头。   “你话不多,我很好奇我妹妹怎么会喜欢你?”相彧微笑调侃。“音沛个性强势, 工作能力出彩,而你看来赋闲在家, 像她这样忙碌的人, 你平常应该很孤单吧?”   他淡淡一笑, 平静说道:“不孤单,我跟她有良好的沟通管道。”   “我问她为何要放弃原本的身份,她说是为了自己。”相彧似笑非笑。“难得跟她长谈, 才发现她一直都没变,从小到大,她都这么自信又严肃。”   靳笙垂眸,没有说话, 对相彧这样暗中试探的话不做反应。   “或许,我能给你个让她刮目相看的机会,你觉得如何?”   “机会?”   ……   小厢房里。   相音沛放下毛笔, 淡淡地问:“连放,你刚刚怎么拒绝小琼斯?”   连放站在角落,听到主子这么一问,心一惊。   “我说我只认相爷一个主子。”他说。   她落下『心』的最后一笔, 抬手把毛笔放到砚台上,目光凝聚在『想』这个字。   从刚刚与相彧的对话中,她就已经嗅到不太对劲。   『小时候爸爸最宠你,之后祖母也选择你继承家业,你又有一批非你不可的手下……』   这三句话分别都有更深的含意,但她现在只参透最后那一个,非自己不可的手下,应该是相彧私下开始对自己的人抛出橄榄枝,如果他原先说不想回相家,那为何找上连放?   连放除了是自己在相家跟靳家最重要的管事之外,还是国内管理自己所有产业的主集团营运高管,他如果真的有心要回来相家,找上连放没有问题,但为何不直接问自己?而要用这种私下挖角的方式?   至于前面两个的意思是什么,她一时半会还无法参透。   连放见自己主子没有继续说话,心里有些忐忑,尴尬地咳了一声。   “或许,你可以去投靠他。”她淡淡地说。   “除非您指派我过去,否则我不会离开相爷。”连放恭敬说道。   “你错过了这次,可能以后想去他也不需要你了。”她说。   “只要相爷还在,他需不需要我,我不在意。”连放低头。   相音沛淡淡一笑,转移话题:“你把东西拿给靳笙了吗?”   “已经给了,另外出版社确定交街给馨小姐代理,昨天出了一份明年的年度计划表跟预算表,您要看吗?”   “不用了,让她发挥就好。”   “您也真放心啊……”   “随她怎么玩,要是真亏了,我也担得起。”她说。“我希望陆馨不要一直活在我之下,她欠缺自信,需要锻炼。”   连放理解的点点头。   “她出了新杂志,状况如何?”想了想,她还是问了。   “那本以街头时尚为主题,不过都找得不是真男人,是那种长得特别像男人的女人,可没想到卖得挺好。”   听到这句话,相音沛有些无奈地想笑。   此时靳笙推门入内,看到相音沛桌上的毛笔字,又看到站在角落的连放,忍不住淡淡一笑:“说话离这么远干嘛?”   “与相爷就该有距离,否则容易有误会。”连放搔搔头。   “误会?”她挑眉。   连放有点尴尬的笑了几声,靳笙看了他几秒,适时开口:“你跟我出来一下,我去拿签好的东西给你。”   “喔好。”连放明显松了口气,两人走出房间。   走到半路时靳笙才开口问:“小琼斯找过你了?”   连放脸色又变,拍拍胸腑,压低声音说:“我的脸上写字了?怎么你跟相爷都这么问?”   “她应该只是知道你被挖角,我要问的是另外一件事。”他莞尔。“小琼斯挖角你,该是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别扭,否则你跟她说话不需要那么远。”   连放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吸了口气:“是,他告诉我相爷实际上……是个女的。”   靳笙双眸微敛,语气依旧温和:“然后呢?”   “小琼斯说一个人如果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纵使那个人其他事情做得再好,也需要堤防。”   “那你怎么想?”   “我跟他想得不一样,无论相爷真实身份是什么,提拔我跟栽培我的人就是相爷,让我能养父母,有了点积蓄还能讨老婆……”说着说着连放自己就有点脸热,搔搔头。“我、我是觉得相爷这样的老板已经很好了,没打算换工作。”   靳笙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连放的肩膀:“谢谢你这么信任她。”   “这不还多亏靳大少吗?您上次跟我说了些道理,我想通了。”连放呵呵笑了两声。“相爷那样的人不擅于解释,因为与其解释原因,不如直接做了,立竿见影。我这人就是脑笨,又急,这阵子跟着相爷来礼佛,我也稍微能静下心想点事,理解相爷。”   他点点头,微笑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就知道没找错人,不介意我耽搁你一些时间吧?”   “您客气了,还请您吩咐。”   ---   相音沛下午去了趟公司处理祖母的丧葬事宜,也一道回去相家上香,免不了遭受亲戚的冷眼跟埋怨,但是当她拜完起身时,冷眼扫过灵堂的每个人,亲戚们还是没来由得感到胁迫,纷纷别过眼或是转身躲避眼神。   “真是良心喂了狗了……老夫人过世,他第三天才回来……”   “果然就不是亲生的,你看连陆馨那丫头都知道守在灵堂。”   “听说小琼斯才是相家真正的少爷,你说少爷回得来吗?”   “吓死了,你不知道这个人直接叫他手下拿枪对着二叔,咱们相家早就被这个人控制了,少爷还是不要回来得好……至少留个血脉在外头……”   相音沛听到这些话,表情平静,反倒是陆馨脸色变了,她握住相音沛的手有些用力,相音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走出灵堂。   刚出灵堂,二堂嫂一身黑衣就走上来,双眸微红,开口怒斥:“你还有脸回来?枉费姑妈生前这么疼你,你还被大家喊着少爷呢,怎么姑妈才一死,你连装都不装了?”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女人,语气平淡:“祖母过世,相家股价跌到比过去还低的点,你是要我跪在这里不管不顾,等丧礼办完了,你就捐出你家两栋房子来填补公司缺口吗?”   “……”二堂嫂脸色胀红,嘴硬又骂。“你看那二十几年没回来的都知道这几天留着,咱们是没你本事,赶不走你,可你也好歹做个样子,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行吗?”   她垂眸,淡然回应:“这几天我会把公司的事情交代好,有劳堂嫂担待。”   “担待?我可承受不起喔!”说完摇着屁股就走了。   相音沛没转头时刚好看见相彧走过来,她脸色恢复平静,朝他颔首,相彧则露出微笑潮她走来,开口就关心:“身体好点没?我听说你不舒服?”   “嗯,没事。”   “公司的事辛苦你了,最近你两边的事都要操劳,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的人虽然不如你专业,可跑点腿,做杂事还是可以的。”   “都还应付得来,只是需要好好整顿内部的风气,有些规章陈旧,需要重新拟定方针让下面的人执行,这样未来无论谁上位,都能很快接手。”她说。   相彧微瞇起眼,笑了笑:“你真的好优秀。”   “这是我身为领导者该做好的事,连放只是个辅助的角色,你只靠他的话,没有办法全盘掌握,我检讨是我过去疏于管理手下的人,可能让你对未来要接手公司有了麻烦,所以你才先找了连放,但我希望你之后能直接问我。”   相彧闻言,笑得灿烂:“唉,是我面子薄,不好意思问你太多,想说先找他来理解一下相家的事业,做点功课再问你也比较不麻烦。”   “等丧礼结束,我们再细谈工作吧。”   “好。”   相音沛说完后转身要走,相彧喊住了她:“今晚你不留下来吗?”   “不了,我明早再来。”她说。   相彧也没强留,微微一笑:“我知道香港下个月有苏富比年度的拍卖会,听说这次国家很重视,你身为国内代表之一,确实没法松懈,但你要记得照顾身体,家里跟公司都需要你。”   她没回话,仅是点头就上了车。   车上,前座的连放把靳笙签好的合同交给相音沛,她快速的浏览,看到一张没签到,淡淡地说:“有一张漏了。”   “抱歉,是我没检查仔细。”   “去一禅寺吧。”   “靳大少今天不在一禅寺,他回去靳家了。”   “那去靳家。”   车子很快就来到靳家,司叔已经在门外等候,相音沛一下车,他就说:“我带您过去找少爷。”   “我还记得路。”她说。   “少爷在夫人那儿。”   她随着司叔去了后院,靳夫人的院落别有洞天,处处都能感受到旧时名门闺秀的婉约与细致。   相音沛正要上楼,靳笙就刚好下楼了,他朝她伸手,她迟疑几秒才递出手,便问:“怎么了?”   “楼梯陡,怕你摔伤。”他温声提醒,手稳稳施力把她拉上来。   她觉得有些脸热,好在楼梯的灯光比较暗,只能难为情地低下头,转头看司叔,才发现老人家早就已经不见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真正的跟靳笙牵手过。   男人的手很大,他的体温不热,偏温冷,这让她忍不住反扣住想要温暖他,前面的男人也感觉到女人的动作,手也紧紧地握着。   来到靳夫人房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她没有注意到就撞上他的背,抬头看他,他露出淡淡的笑容,遂不及防就吻住自己。   “唔……”她还知道这里是人家妈妈房间外,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他吻得更深,就像是要把自己的嘴唇吸进去他嘴里一般。   可也因为他的吻,在外面受的委屈跟疲累全都没了。   她想着男人都不知羞了,自己也不需要顾虑他面子,便回应他的吻,轻轻地伸出舌头。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重重的吸吮她的上唇后又捧住她的脸往下含住她两片嘴唇,她差点吸不到气,不甘心的用舌头勾他上排牙齿,他顿了一下,她趁机微微退后吸气,眼睛一瞥就看到靳笙后面的人。   靳夫人满脸欣喜,而刘妈则掩嘴偷笑。    Chapter.38   相音沛没有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今天的重点是来找靳笙签字的, 而不是……   “笙儿,你怎么没先告诉我,你让人家姑娘多紧张。”靳夫人温柔的笑着, 不断打量相音沛。“刘妈, 我也觉得下个月初十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宜嫁娶。”   “好咧。”   “……”她尴尬地看了眼靳笙, 靳笙夹了菜放到母亲碗里,最后夹了块肉放到她盘上, 那嘴角的笑容上扬得过分。   靳夫人白皙的手突然碰了一下相音沛, 她愣了一下, 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亲密的触碰,可她忍下来了,没有退开。   “我那时候看着你, 就知道你跟笙儿般配,现在这样就好了。”   相音沛不禁苦笑,回握住靳夫人的手:“阿姨,咱们趁热吃, 吃完再聊。”   “诶?叫什么阿姨?”靳夫人紧张地握住相音沛的手,把目光投去儿子脸上,严肃问道:“你是不是惹人家姑娘不开心, 是不是人家还不答应嫁你?”   靳笙一双黑眸染上笑色,轻笑道:“我刚刚是惹她生气了,在哄她,你们就来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嘴巴甜点讨女孩子欢心会不会啊?”靳夫人板起脸孔, 相音沛双颊微红,转头瞪了靳笙一眼。   同时惹两个最亲密的女人不开心,他反而没有一丝罪恶感,只觉得能让她们一起做同样的事,这样的情景让他感到踏实又满足。   他故作委屈地笑了笑:“妈,你能不能替我说话?”   靳夫人哼了一声,转头又堆满笑脸看着相音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笨,可是心肠很好的,他一定疼你的,我也疼你,要是他皮痒了,你来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听到靳夫人如此表白,相音沛再怎么冷静的心,也被摀热了,她放松表情,轻声说道:“我没有生气,他挺好的。”   靳夫人眉开眼笑,马上跟儿子邀功:“你看看,老婆给你讨好了。”   “谢谢妈。”他温柔一笑,趁机把相音沛扯入怀中,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相音沛耳根乍红,扬起手捏了一下他的手,靳夫人见状笑得开心,拍着手说好。   靳笙靠近她的耳边,朝她徐徐吹气,轻喃:“都拐到这儿了,不喊一声?”   “……”她斜眼瞪了靳笙,目光看了一下靳夫人似乎很期待的样子,她有点难为情,做好准备才小声地说:“谢谢妈。”   虽然小声,可是足以让抱住她的男人为之颤抖,他闭上眼睛亲了一口她的耳朵,听母亲开心跟刘妈讨论婚事。   相音沛听到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低声说:“你心跳跳这么快干嘛?”   “今晚别走,好不好?”   ……   她留下来了,不过靳笙却还没回到房里。   相音沛在这里没有任何换洗衣物,决定留宿太突然,可刘妈却贴心替她准备靳笙刚洗好的衣服,在等待靳笙回房的空档里,她已经洗好澡了。   她来到靠墙的书桌,看到了自己写的书法,她拿起来看了许久,不明白靳笙干嘛把这东西带回来?   “你的字确实要练练。”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相音沛放下纸,看着他手里拿了几张宣纸跟一盒小箱子。   “我的字也没难看到这样吧?”   “不难看。”他笑着。“但我想你应该要追求的是好看。”   相音沛被堵得说没法说话,白了他一眼。   靳笙把东西放到一边的小圆桌上,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她走了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男人双臂张开就把她抱了满怀,嘴唇轻轻贴在她水嫩的脖颈处,笑问:“听说你一到我家,就不需要司叔带?”   “我以为是直接来你房间。”   “你是怕大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一来就直接进房间?”   “……”她脸一红,辩解。“我以前也都直接过来,怎么就没这么多事?”   “以前他们还当你是相爷,现在可不是。”他扬起手轻轻拍了女人的后脑勺。“至少司叔知道你是女的,还能这么直接就来房间吗?”   这她倒没想到,完蛋,感觉有点不能见人。   “傻想想,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你。”他说。“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进我房间,我还不用被一群人调侃。”   “……你、你不是要教我写字吗?”她羞得简直快冒烟,赶紧推开他转移话题。   “嗯,写字好。”他温柔一笑,相音沛随即转身拉了张椅子,一边用手扇着脸散热。   靳笙把宣纸拿给她,她坐下来铺好在桌上,靳笙靠近她的时候,低下头刚好看到她的领口,里头的美景一览无遗。   果然男人跟女人的衣服尺码不同,她穿起来还真的太大了。   相音沛顺了顺纸的折痕,转头就刚好看到靳笙弯下身,脸逼近自己,两人的鼻尖距离不到3公分。   “怎、怎么了?”突然近距离,她眨眨眼。   “想想……”   她微怔,这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妙……   相音沛佩服自己的第六感总是这么准确。   靳笙迅速的吻住她,接着整个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她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男人胸膛阵阵的热度,可是她脑袋被男人好闻的味道所迷惑,一路被吻到床上,靳笙越来越知道自己的敏感点,而且他这回还玩出了新花样……   他说要教自己写字,她还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的时,就看到他拿起小楷毛笔朝自己走来……   是学写字没错,也是这辈子最『身历其境』的教学──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宣纸,至于墨水嘛……   算了,她这辈子不求写字好看了。   ……   她印象中自己是被抱起来去洗澡的,然后在浴室又被教了一回,再被抱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累的不能动了。   暖暖的阳光洒入的时候,她被照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靳笙安逸的睡颜,他的手枕了自己一整晚,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微微撑起头,把他的手收到棉被里去。   这个动作也让男人缓缓睁眼,对她露出了温柔笑容,晨起时的沙哑温嗓暖得让她醺醺然:“怎么不再多睡一点?”   她垂下头,缩进他的怀里,低声说道:“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不急,我听连放说了,你今天8点要到灵堂?”   “嗯。”   “跟妈一起吃完饭,我跟你过去。”他亲了一口女人的额头。   “好。”   听到怀中女人这么简短的回应,他忍不住调侃:“我还是喜欢你昨晚,话多,坦承。”   “……”她缓缓抬头,伸手捏一把他的腰,羞斥。“别得寸进尺。”   靳笙早就知道她一旦害羞就会捏自己,趁机也回捏回去,她忍不住缩了一下,笑出声。   敲门声响了,他把被子拉高,轻声说:“乖,你躺着,我去看看。”   说完后他的大手轻轻摸了相音沛的头,温柔得让她只能拉高被子掩饰越发滚烫的双颊。   靳笙从椅子上拉起一件外套披身,缓缓走到门口。   她安静听着,好像是刘妈的声音,但说话声太小,她听不清。   很快的门又关上了,靳笙走回来,坐到床上,她就问:“怎么了?”   “妈早上都会有些不稳定,但没什么大事。”他淡淡一笑。“抱歉。”   相音沛微微蹙眉,淡淡地问:“道什么歉?”   “我妈这个样子,对你总是……”   她迅速起身,细手摀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下去。   “你要是对我有这种想法,我真的会生气。”她沉声道。“要是因为妈的病你就对我愧歉,看来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他微怔,握住她的手,赶紧解释:“别生气,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就好,以后也不准再想。”她强硬地说。“既然知道妈身体不舒服,我们能做得就是找最好的医师来给她治疗,多陪陪她,医师这里我会再去安排,你这几天就不要去一禅寺了,留在家里。”   靳笙听到这句话,暖了眼,笑出声,她便问:“笑什么?”   “我的想想,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她脸色迅速染红,咳了一声:“少废话,不是要吃早餐吗?”   他微微颔首,牵着她的手下床。   ……   相音沛觉得今天的靳夫人有些奇怪,但她一时间说不上来。   她舀起一口热粥,安静地吃着,而靳夫人则拿着口红再转,那模样与昨天成熟的妇人不同,现在的靳夫人根本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而且靳夫人格外的黏着靳笙,开口闭口都是『萧儿』,所以她评断大概是生病发作了,只是她不确定这是什么病,总该不会又是人格分裂吧?   相音沛揉了揉太阳穴,她突然觉得自己没人格分裂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现在的靳笙正扮演着靳萧,板起面孔硬要母亲吃饭。   她已经吃完了,便起身走到靳夫人身边,直接拿起桌上的粥,对着靳笙说:“妈让我来喂吧。”   靳笙顿了一下,把汤匙交给她:“你确定?”   “我对孩子有一套,我脸凶。”她淡淡地说。“孩子看到我都只能乖乖吃饭,不然就会被我揍。”   靳笙挑眉,嘴角缓缓上扬,没说话。   奇怪的是母亲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眨眨眼看着相音沛。   她舀起一匙粥,吹了几下,什么话也没说就放到靳夫人嘴前,靳夫人愣了好久,居然就乖乖张开嘴了。   在这样一来一往中,这碗粥不到15分钟就喂完了。   靳笙有些惊讶地看着相音沛,见到她温柔地拿起纸巾替母亲擦好嘴,他笑说:“看来你挺有一套。”   她看了他一眼,淡笑不语。   一旁的刘妈看到夫人被喂完饭,松了口气,走上前把人给扶起来。   “你汤都凉了吧?要不换一碗?”她问。   “不用,我怕烫。”他说。   “……”她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碗抢过来,语气强硬。“你身体这么差,还喝凉的?”   “没关系,不要浪费食物。”   他伸手过来要拿,就看到女人直接放到嘴前喝了一口,他愣住。   “我身体比你好,我喝。”她说。“你给我重拿一个。”   这么霸道的温柔让他胸口发暖,笑看她几秒后,很听话地重新装一碗。   相音沛盯着他乖乖喝了冒烟的热汤,才端起手上的汤,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拍掉了她的碗,与此同时她敏捷的往后一退,手上被溅了几滴,汤倒是没有溅到身上。   靳笙转头看向母亲,不懂她为何突然发狂。   “夫人、夫人您怎么啦?”刘妈也没见过这样的靳夫人,赶紧抓住她。   只见靳夫人指着相音沛,嘴里含糊不清的碎念着,靳笙皱眉往前走,握住母亲指着女人的手,温声哄道:“什么事?慢慢说。”   “她是笙儿的!笙儿的!你是萧儿!怎么能喝你的?”   这句话依旧含糊不清,但相音沛仔细一听,倒是听出了所以然。   靳笙有些不太懂,转身过来走到相音沛面前,轻声说道:“抱歉。”   她摇摇头,侧身对刘妈说:“先把夫人送回去。”   “好的。”   待刘妈走后,靳笙拉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抱住,语气有着歉意:“你没事就好,妈平常不会这样,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真的?”他微微放开她。“但你刚刚……却不叫妈了。”   她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Chapter.39   女人沉默不语, 让靳笙心沉了几分,但很快就听到她说:“我等等单独跟妈谈谈,你在外面等。”   “好。”他提起来的肩膀松了下来, 只要女人还愿意谈, 就表示还有机会。“我在外面等你。”   靳笙牵着相音沛来到母亲房外,她举起手贴住他的唇, 示意他在外面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他点头。   相音沛敲了门, 等了几秒刘妈开了门, 她才走进去。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靳夫人, 双眸有些失焦,她转身走到刘妈旁边,小声问:“情况怎么样?”   “回来就不说话了。”刘妈叹气。“唉, 发病时她就会倔的跟三岁孩子一样,医生来看过,说她记忆有些退化,可能最后会记不起任何东西。”   相音沛没说话, 点了头,看到刘妈拿起浸湿的毛巾时,她才伸手:“我拿过去吧, 您暂时出去一会儿,我跟她说说话。”   “好。”   待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相音沛走到靳夫人面前,轻轻地拿起她的手替她擦, 缓缓开口:“这是我第一次帮人擦手。”   靳夫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反应。   “我愿意跟靳笙过一辈子,我们相互理解、信任。”她说。“而你是靳笙的妈妈,我替你擦手,表示我未来都会替你这么做。”   靳夫人目光微微往下。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若我是靳笙,估计不会希望自己的妈妈……”她淡淡地说。“装病骗自己。”   靳夫人的手抖了两下,相音沛抬头,就刚好看到对方有些惊恐的神情。   相音沛也没有说话,她起身,垂头看着靳夫人的脸色变化。   好半晌,椅子上的妇人才轻声说:“你怎么发现的?”   “你的装病其实不自然,我看过很多人,真正生病的人并不会注意到周遭的情境变化,明确点说,他们对环境的反应比较迟钝。”她淡淡地说。“而我胡诌了孩子会怕我,这对于装成孩子的你像是提醒,你想既然要装像一点,那就要真的实现我这段话,但如果你真的病,以你所处的心智年龄,应该不会听懂我的意思,也不需要照着做。”   靳夫人脸色微变,抓紧椅把。   “我原先只是猜测,但你后来把我的碗打翻,才直接证实了我的想法。”她淡淡地说。“一个孩子,会在意我是谁的人?会担心我对不起靳笙?”   靳夫人双手紧握放在腿上,表情也逐渐恢复。   “你能替我先保密吗?”   “那要看你的理由是什么。”   “你既然已经打算要嫁给靳笙,就应该知道靳萧……其实也是他吧?”   “我知道。”   “靳萧真实存在过,但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靳笙因为看到他爸死在他面前,也生病了,就分出了靳萧,那时我身体不好,可是这孩子突然得了这病,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两个孩子,我很开心。”靳夫人幽幽说道。   相音沛坐下来,安静的听她说。   “靳萧个性跟靳笙完全不同,冲动直接,没自信又很敏感,我装病,这孩子为了照顾我就会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就不会胡思乱想,否则一开始他总认为自己不重要,常常弄得满身是伤,小时候靳笙换回来的时候都会哭,我心疼。”   听到这个答案,相音沛纠结的眉头缓缓松开。   原来,这对母子在用自己的方式,互相体谅对方。   她记得靳笙跟自己说过,当初他分裂出两个人格,妈妈就不会随便哭,可想而知他吃药压抑病发时,为了妈妈的病,他也必须要装出靳萧来陪她。   而现在听到靳夫人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妈妈的病真实存在,但后面这些多余的,完全是为了想平衡两个孩子的心,希望把影响降到最小。   不知为何,她有点感动。   “其实你刚刚的推论只对了一半,我愿意给你喂,除了是想要装得像一点,另外是我想在你面前能有些形象。”靳夫人娓娓说道。“怕你因为我这乱七八糟的病不敢嫁进来,至少我在你面前乖,你多半也可以忍受吧?”   她起身,走到靳夫人面前半蹲下,目光真挚坚定:“如果你还不想跟靳笙说,我可以替你保密。”   “真的?”靳夫人总算笑了。“我知道靳笙一定会阻止我这么装,他其实很孝顺,不希望我这么辛苦。”   “要是我,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可是我能体谅你。”她说。“但我也必须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   “靳笙最近身体越来越好了,靳萧不太常出现,就算真的突然出现了,给靳萧一个健康的妈妈,我想他现在这么大了,会懂。”   “真的吗……”   “如果不懂,我可以替你跟他说。”她淡淡一笑。“毕竟我是他大嫂。”   靳夫人开心地抱住相音沛,感激地说:“好媳妇,你嫁进来我就不用担心了,靳笙真是好福气。”   她也回抱,轻轻喊了声:“妈,以后我也会孝顺你,什么麻烦事都交给我们,你可以放心。”   “好、好……”   相音沛扶着靳夫人到内室休息,安顿好后才走出房间,门外的刘妈红着眼睛,拿起手帕擦了擦,而靳笙则拿着手机靠在墙上,垂头沉默。   “都听到了。”她一点也不惊讶,本来她手机就是开着想给靳笙听,却没想到他连刘妈也一起。   刘妈握住相音沛的手,笑着哽咽:“家门有幸,少爷能带回这么好的少夫人,夫人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她淡淡一笑,嘱咐一些事后,刘妈才进去靳夫人的房里。   相音沛走到靳笙前面,看他垂头一直不说话,手指来到他的下巴,轻轻往上勾,才见到他深邃的黑眸里水光潋潋,眼泪却硬是没有掉下来。   她往前,嘴唇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薄唇,然后退开。   这个吻让他稍微失焦的双眸凝聚,定眸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我处理得怎么样?”她问。“我不接受否定答案。”   他凝视她,低哑道:“处理得很好。”   她淡淡一笑,挑眉:“算你会说话。”   这话说完,她就被紧紧扯入一个紧密的怀抱里,男人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一样,紧得让她差点喘不过气。   “想想……”他的声音饱含情意,那声调如同陈年老坛的味道一般浓得化不开。“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你从此刻开始的每一个瞬间。”   她把头埋在他的颈肩,闭上眼。   ---   两人先去了出版社接陆馨,陆馨一上车就转头看姐姐,再看看靳笙。   相音沛手靠着窗,感觉到妹妹眼神不太对劲,她淡淡瞥了眼:“看什么?”   “嗯……如果我有PS的话,把靳笙P掉,你就还是我那个霸气万千的相爷。”陆馨笑着说。“可你们俩坐在一起,我就觉得你一点都不可怕了。”   她挑眉,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馨被冷了一脸,其实也挺习惯了,可目光转到靳笙脸上……发现那小眼神可真是甜死人。   怎么办?好想逗逗姐姐。   “那个……咳咳。”陆馨看着靳笙,扬起大大的微笑。“姐夫,等等家里都是素菜,我知道你平常也吃,可要是不习惯你可以跟我说。”   听到关键两字,靳笙目光温和,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不挑。”   “是去见祖母,又不是上餐厅,挑什么?”相音沛没好气地说。   “唉唷,来者是客,总是要多关心一下。”   “客?”她睨了眼陆馨,淡然应道。“这里没人是客。”   陆馨随即意会,喜孜孜地掩嘴偷笑,靳笙则淡笑不语。   “姐夫。”妹妹又喊了一次。   “嗯。”姐夫温柔回应。   “姐姐好像脸红了。”妹妹忍不住调戏。   “……”姐姐斜睨一眼,耳根却老实地发红。   ……   灵堂内,前面诵经的法师领头,而站在法师身后的相音沛跟相彧闭目双手合十,依序排在后面的亲戚也安静的站着。   靳笙跟陆馨站在最后面,陆馨有点内急,又不敢出去,她转头偷偷看靳笙,只见靳笙根本一脸已经入定的庄严法像,那标准的合十姿态跟嘴巴跟上法师节奏的默念,她真的只有两个字,崇拜……   陆馨知道现在的仪式很重要,她又忍了十来分钟,最后真的不行,她转头看了靳笙一眼,轻轻地喊了声:“那个……”   无动于衷。   “我、我先去厕所一趟,有人问你帮我解释下……”   还是无动于衷。   陆馨深吸口气,想了几秒才压低声喊:“姐夫?”   原本闭上的双眸突然睁开,他转头看了陆馨,微微一笑:“怎么了?”   “……”原来没叫对称呼啊?“我、我去洗手间一下。”   “知道了。”   刚好前面的法师也念完了,大伙儿恭敬的拜了三拜,陆馨一溜烟就先跑出去了,相音沛转身刚好跟林妈说话,相彧则跟几个亲戚点点头打招呼,目光一瞥看到靳笙,越过人群就走向他,抬头朝他笑:“你也来了?”   靳笙低下头看他,淡淡点头:“奶奶生前也多有照顾我,自然要来。”   相彧微微颔首,微笑又问:“现在算家祭,我看这没有人觉得奇怪,你的身份已经心照不宣了?”   靳笙目光微敛,从容说道:“我外婆与奶奶是朋友,两家的关系也可算世交,我来不奇怪。”   相彧突然垫起脚尖,靠近他耳下低喃:“想好了没?要不要合作?”   “我这人做事,讲求心甘情愿,她是我的底线。”他说。“而你的提议,会伤害她。”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相彧轻声说道,字句咬得非常清楚。“她要完全回到本来的位置上,本来就要付出代价。”   “情势所逼,你不该把事情怪在她身上。”靳笙语气微愠。   “你觉得她没有因为这个位置而获得好处?在我看来没人拿枪逼着她接受。”相彧声音低缓,嘴角含笑。“是,她其实没错,但她也是帮凶。”   靳笙目光微冷,沉声道:“趁现在收手,别把她推更远。”   “老太婆死了,我跟相家的帐还没完。”相彧字字清晰,噙着笑。“想想救过我,我不会对她下手太重,若是你答应合作,我能保证你不会被发现,最后你也能跟她顺利在一起。”   靳笙瞇起眼,看他几秒,缓缓开口:“若我不答应呢?”   “那我只好连你一起了。”他笑了笑,往后退几步,眼光一飘刚好看到走进来的陆馨,他扬起灿烂笑容,蓄意提高音量:“若是祖母在天之灵,知道你跟陆馨终于要结婚了,她也会欣慰的。”   靳笙脸色微变,陆馨则停下脚步,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相彧跟靳笙那处。   相彧伸出手拍了拍靳笙的肩膀,温柔笑道:“你说是吧?妹、夫。”    Chapter.40   相音沛正与林妈交代事情,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皱了眉头,把该交代的事说完,才朝相彧走去。   她不得不佩服相彧, 在这两周的时间, 已经把相家一票有说话权的亲戚都拉拢好了,只差没正式公开身份而已。   自己之所以还没被赶走, 是因为对外的公司代表人仍是自己,就算名字是他, 可还没有人敢真的把自己现在就弄走。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但她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对。   “你来了,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相彧笑得温和,仿佛沉浸在喜悦里急着找人分享。“祖母订的婚约,总算可以落实了, 不过按照习俗,可能要等丧期过才行,你怎么想?”   她微瞇起眼,嘴角却缓缓上扬。   陆馨在一旁吞了口水, 有些无措的僵在原地。   靳笙则脸色黯了下来,直视着相彧。   “我怎么想?”她神色平静。“按照习俗确实是如此。”   “但我想祖母会希望他们在百日内成婚,这样也多一个人送祖母。”相彧说。“虽说两家是世交, 但让靳笙有个名正言顺的位置会更好。”   陆馨简直快听不下去了,走到相彧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突然?我是替你们着想。”相彧故作委屈,举起手想要摸陆馨的头,但陆馨很巧妙地就躲掉了。   周遭亲戚都在窃窃私语, 相音沛看着相彧几秒,淡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你误会了,我是真心希望这门婚事能定下来。”   “适可而止,看场合说话。”她用着气音,再次警告。   相彧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如果真的相爱,这道坎儿迟早要过的。”   靳笙这时才知道相彧的目的是什么,相音沛隐瞒性别,而自己与陆馨的『婚约』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相彧故意当众提起,就是为了要激相音沛。   也是为了刺激自己。   要是她当众顺水推舟的默认这个婚约,后续会产生更多麻烦,而他能理解,可心情也说不上多好受。   正当他还在想要怎么回应时,他的手被一个熟悉的触感扣住,他微愣,转头看向握住自己的女人,她的侧脸平静坦然。   “你说得对,是该让他名正言顺。”她淡淡一笑。   陆馨在一旁看到姐姐当众就把靳笙的手牵起来,掩住嘴差点叫出来。   相彧表情僵住,众人哗然。   他们是看到什么了?两个男的牵手?   “你……”相彧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她。   相音沛抬头看靳笙,轻轻地说:“吻我。”   靳笙凝视她几秒,手指提起她的下巴,头往下就吻她。   相彧瞇起眼,一瞬间没法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几个长辈看不下去,其中一个走过来怒斥:“搞什么!也不看这是哪里!还知不知道尊重你祖母!”   “不会吧……这是跟陆馨抢人吗?”   “我还想这几年他怎么没有半个女人,原来是个……”   “早承认也不是多大事,可什么人不好选,居然看上自己妹夫……”   陆馨觉得相彧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想要反驳的时候,相音沛抓住她的手,她不解地回头,就看到姐姐用唇语暗示:“别急。”   “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相彧满脸愧歉,语气温和。“刚刚他跟我提起婚约,我还以为……”   靳笙握住拳头,对眼前人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感到深恶。   相音沛居高临下的看着相彧,淡淡地问:“现在知道了?”   “是我太唐突了。”相彧微微欠身,态度诚恳,那态度犹如高雅的绅士一般,连鞠躬都充满风情。   见到他这般惺惺作态,陆馨简直快炸了,又看到相音沛隐忍的模样,气不过就转身走出去。   相音沛抿唇不语,反倒是靳笙开口了:“你先去看看她吧。”   “不了。”她淡然回应,牵着他的手没放,斜睨相彧,轻声又道。“无论你想干嘛,该停了。”   相彧依然是一脸歉意,再次弯身:“抱歉。”   相音沛最后看了相彧几眼,牵着靳笙走出灵堂,不远处的陆馨气呼呼的,前面是司宇。   “我就不明白了?她干嘛要忍?那家伙明显就是来挑事的!”   “小点声,你这么大动作才给人留下话柄。”司宇皱眉道。“我不觉得相爷是会吞得下这口气的人,你怎么不想刚那情景解释有用吗?大家已经先入为主了,要是我,我就另辟战场压过去。”   陆馨愣了几秒,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放了下来,好像在思考。   “看来我一开始会注意司宇不是没理由。”她淡淡一笑。“他洞悉能力确实高过连放。”   “我倒觉得他太重情,你会拌手绊脚。”他莞尔。“再说连放也不差,如果说要提点,由我来做会更好,你忘记那时你收了威廉进来,跟连放就有瑜亮情结,但如果是我,那意义就不同了。”   她挑眉,缓缓开口:“这倒是。”   他微微低头,暧昧呢喃:“再说,我希望你对男人的注意力都放我身上。”   她斜睨男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司宇微微转头就看到两个主子在后面,赶紧跨前一步微微颔首,陆馨也转头,脸色说不上太好,但看起来冷静多了。   “司宇,麻烦你驾车。”她把自己的车钥匙抛给司宇,最后眼睛放到陆馨脸上:“你也跟我上车。”   “喔……”   四个人迈开步伐往外走的背影,映入相彧眼帘,他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水,瞇起眼凝视相音沛,头稍微转转活动筋骨。   想到她刚才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让他想起爸爸。   爸爸那高贵的自信,妹妹完全继承那副……他无比厌恶的嘴脸。   ……   “连放,联系威廉先回来,法国那里你另外派人接手,然后再去公司拿声明书。”她望着窗外,语气平静的说着手机。“另外找刘老,让他准备好我的血缘证明跟其他医疗文件。”   挂了电话,陆馨才问:“姐,你现在要怎么做?”   “等。”   “等?”   “对内跟对外有不同的应对方法,但无论是哪种,我都必须主动开记者会。”她淡淡地说。“是公司转让,还是血缘证明,我要等他的态度。”   靳笙握紧相音沛的手,沉沉吐气。   “为什么我还是不太懂?”   “今天的事是相彧的刺探,他大概以为我会憋着不说,当众成全你们。”她冷笑道。“可我有了前车之鉴,祖母也不在了,我没什么可顾忌的,有些东西就是该分明白,尤其是身份。”   听到她这句话,靳笙暖了眼,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指缝。   “可你就被认为是同性恋,这样有比较好吗?”陆馨不解地问。“还被人误会抢了我未婚夫。”   “要是我一开始就承认你俩的婚约,后面要解释就难了。”她淡淡地说。“可我现在否定你俩的关系,先把靳笙归成我的人,至于我是男是女,有医院证明,而我有没有抢你的人?你也有嘴说,再说这段婚约本来是我的。”   陆馨豁然开朗,激动的点头:“对对对!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所以你想,为什么你姐姐刚刚不当众说明白,一方面是那当下说不明白,另一方面是给相彧一个机会,要是他选择私下处理,你姐姐会公开辞职声明,并转交给他,然后彻底退出相家商业体系,要是他决定用八卦来抹黑,那就是拿出血缘证明,辟谣同性恋与正式公开婚约内容。   听见靳笙的一番解释,陆馨笑了出来,讨好地说:“哇,姐夫好聪明啊,跟我姐姐真般配呢。”   相音沛瞪了她一眼,头靠窗闭目养神不说话。   靳笙莞尔一笑,对陆馨说:“你姐姐这种不解释清楚的坏习惯,只能我担待点。”   到靳家门口,司叔出来迎接,司宇先下车稍微看了周遭,确定没问题后,才打开后车门,就见到相音沛靠在靳笙肩膀上睡着。   陆馨也下车,想要叫醒相音沛的时候,被靳笙制止。   他小心翼翼地把女人移动到门边,接着他先下车,再弯身把女人从车里抱出来,陆馨看到这情景,忍不住小声说:“咦,还看不出来姐夫有力气抱姐姐。”   “她并不重。”他语气温柔。“吃太少了。”   靠着他肩膀的女人微微动了动头,仿佛是找好倚靠的位子后又不动了。   “那我就放姐姐在这里了。”陆馨说。“我还要回去一趟出版社,姐夫你的书什么时候要再出第二本,给我做点业绩啊?”   靳笙微微一笑:“你最近不会希望我写书的。”   “为什么?”陆馨歪头。   “我满脑子都是你姐姐,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书?”   “……”姐夫你这句话是?    Chapter.41   靳笙抱着相音沛回房, 才刚把人放到床上,女人就醒了,一双眼睛黑亮黑亮, 感觉毫无倦意。   他愣了几秒, 才笑着说:“还真的装睡。”   相音沛用手撑起头,淡淡一笑:“我没有装, 我是真的睡着。”   “家门外有记者,我看到了。”他说。“你是故意给人拍?”   她歪着头, 目光平静:“没有故意。”   他坐下来,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真的没有故意。”她再次强调。“我喜欢你的味道, 想在你身上待久一点,这是自然反应。”   看到她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靳笙忍不住把她揽过来紧紧抱住, 温柔低吟:“这样不知道是好是坏……”   “什么意思?”   “你越来越坦承了。”他微微一笑。   “有什么不好吗?”她靠着他的肩膀,好奇地问。   “想想,我不希望哪一天自己成为你的麻烦。”他幽幽低吟。   她随即意会,抬头凝视他几秒后才说:“你是说, 你怕哪天有人拿你来要胁我。”   “我只是担心,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到时候,为你豁出命……”   “啧!”她马上就摀住他的嘴, 眉头皱起。“说什么呢,我混了这么多年,连你都保护不好,我也太渣了。”   这话从女人嘴里说出来, 他忍俊不住。   “以后别乱说这种话。”她说。   “知道了。”他微笑。“有些事我想先问问你。”   “什么事?”   “你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闻言,表情有些复杂,好半晌才说:“事业有成的商人,但却不是个好丈夫好儿子。”她说。“小时候我很崇拜他,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对相彧呢?”   “感觉没有对我这么好,相彧小时候比较害羞,中文说得不好,我爸不太喜欢带他出去。”她说。“现在想来,才知道我爸其实把孩子当成炫耀的工具,在那个年代混血的孩子少,他在同乡面前高人一等,也因为娶了外国人更容易打入国外圈子。”   他微微垂头,若有所思。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单纯对你的事好奇。”他抬头,目光温柔。“我能稍微理解你爸的感受。”   “什么感受?”   “要我有你一个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儿,我也很想带出去炫耀。”他说。   相音沛微愣,随即揶揄:“就怕到时候是我想带出去,你反而不让。”   “我听出来了,你是真想跟我生孩子。”   “……我们前几次也没做什么防护措施。”   “所以你决定要跟我生孩子,对吧?说个对。”某人非常期待。   “……我那是避无可避。”女人不想让某人这么嚣张。   “我坦诚的想想又不见了。”他故作哀怨。   “你又哪根筋不对?”她挑眉。   “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我得把刚刚没说的说完,我能为你豁出命……唔?”   她皱眉头,伸手又摀住他的嘴,这时顺势就把他一扯压倒到床上,整个人不由分说直接跨上去。   这暧昧的姿势让躺着的男人全身发热,直视着女人。   “别把命乱给,如果真要给我……”她的手往下一探,眼神难得轻挑。“那就给我命根子好了。”   ---   《收藏家相彧与妹未婚夫牵手,坦承恋情?》   《收藏名家相彧十年来首度公开性向》   《直击!靳家门外两人甜蜜,靳笙公主抱》   《网传相靳两人已在国外登记结婚》   相家企业大楼里的大会议厅,二十几个高级经理脸色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主位的『相彧』,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会紧急来公司,是因为凌晨五点钟来了通电话,用得是总裁办公室的号码,没人敢不接。   每个人准时六点前就到了公司,左右问了同事,却没人知道这么早来是为了什么,直到大家坐定,约莫十分钟左右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为首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始终保持微笑,对比后面一众高个子的保镳,这男人真的挺矮的。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一坐下也没有先自我介绍,而是从后面保镳手上拿来几份报纸,丢在桌上,微笑问道:“公关部在哪里?”   一个有点方块脸的男人率先起身:“我是公关部经理。”   “这篇报导,你怎么处理的?”   “正常流程处理。”公关经理语气平静。“相总形象攸关企业形象,这次的爆料来得莫名其妙,但目前算是控制的挺好,原先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这话说完,这个妆容精致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得大家一头雾水,这时才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经理开口问了:“你是谁?”   “你们嘴里说的相总,是相彧吧?”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台上,手倚靠着演讲台,慵懒一笑看着台下众人。“而我才是相彧本人。”   众人哗然,整个会议室瞬间闹哄哄。   相彧打了个飨指,保镳把相关资料投影到后方的屏幕上。   “这些证明身份的文件都有相关机关的核实,我才是相家长子。”他淡淡一笑。“沈汉,这次新闻素材这么完整,媒体不会拒绝这个机会,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改内容的?”   “正常处理流程。”沈汉又再次说了同样的话。“我身为公关部,自然有我的专业。”   相彧呵呵笑了两声:“确实挺专业,而且你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   “不惊讶?”   “这里每个人都看了屏幕,就你一眼都没看。”相彧微笑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关于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沈汉面色平静,缓缓开口:“我的职位是企业整体形象营造以及宣传,平常需要搜集各领域的情报信息,对这种还无法查证属实的资料,我不一定要阅读。”   相彧笑意渐深,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是她的人。”   “换我请教你,你是用什么身份站在前面跟我们这么说话?”   相彧挑眉,走下台来到长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前任相总已经辞职不干了,我才是相彧,你们都是靠相家生活的人,我自然是你们新的总经理。”   “你口说无凭!”“怎么可能!”“为什么突然这样!?”   屏幕上切换成一份辞职声明,最后右下角签名的草书,是所有高级经理们最熟悉的签名,流畅有利,且有『相总』独特的结尾撇勾。   声明里很明确地指出,即日起卸任。   绝大数人已经相信这份声明,擦着额头的汗窃窃私语,另外有一群人愣是说不出话来,更有一些人质疑这份申明的效力。   “你口口声声说你才是相彧,那之前的相彧去了哪?”“没错!我们要之前的相总亲口证明!”“你赶人走就急着上位,哪来的自信认为咱们会听你的?”   面对群起的质疑跟愤怒,相彧气定神闲的拉了张椅子坐下,像是看戏一般,他的目光扫去沈汉的脸,招来后方的保镳说了几句话,保镳便走到沈汉旁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汉抬头直视相彧,用着冷淡的语气说:“恕难奉陪。”   相彧走到沈汉面前,众人都安静下来。   “她之前能瞒这么久,你应该出了不少力吧?能一夕之间操控舆论控制媒体,甚至在我发出去的当下,你就已经拦截了。”相彧踮起脚尖,靠近沈汉肩膀,低声说道。“给你个机会,选对边站。”   沈汉默不作声,连头也没有低下来,挺着胸。   相彧淡淡挑眉,后面两个高壮的黑人保镳就上前架住沈汉,这突然的情势变化让在场的其他经理们瞠目结舌,全部都站起来。   “看来你不适合这个位置。”相彧微笑说道。   沈汉才终于低着头看他,回给他一个笑脸:“你这么玩,也损不到分毫。”   “那就拭目以待。”相彧两手一摊,两个保镳就把沈汉给拉出会议室。   场面气氛凝重,相彧叹了口气,外头走进另外一个戴眼镜着西装的男人,朝相彧鞠躬,相彧调整好表情,微微一笑:“十六,该轮到你上场了。”   『十六』推推镜框,微微欠身:“遵命,先生。”   ---   他确信女人是真的睡着了,毕竟刚刚他花了一费功夫认真『弄睡她』,他刚刚亲吻她的脸颊,平常她都会转头索吻的,这回只是发出一声娇吟,埋在枕头里。   靳笙走出房间后下楼,连放跟司宇都在楼下等着。   “少爷,跟您所预估的一样,沈汉被换掉后,威廉填补了空缺。”司宇沉声报告。   “我也照您吩咐,发了比预定还早的时间在群组,结果我半小时后去了相爷办公室,声明已经不见了。”连放眉头紧皱。“没想到咱们里面竟然有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要给老子知道是谁,我一定一掌劈死那王八。”   “这件事不让相爷知道,没关系吗?”司宇低声问。   “她的念旧跟责任感会让相家毫无止尽的滥用,是时候该停止了。”靳笙淡淡地说。“相彧对她是从小就有的忌妒,我从相彧口中猜到这件事,因为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拿自己跟音沛比较。”   “可、可她不是小时后才救过哥哥吗?”司宇不解地问。   “人心是很复杂的,那时候的一点好,恐怕在相彧心中比不上长年被妹妹压一头的不甘心。”他说。“音沛的精明只对外人,但是对家人她却选择容忍,这最后伤得还是她自己。”   “难怪您才紧急联系我晚点拿声明,您是要给相爷看到这些家人的真面目?”连放突然理解。“但您把威廉安插回去,没有风险吗?”   “这是枚险棋,可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他说。“要是让你假意投诚,相彧不会信,但威廉就不同了,我跟威廉有私交在先,他的离开是相彧头一回的失败,所以才会急不可耐的攻击自己的妹妹,威廉这次回去正好赶上他用人之际,又加上曾经在妹妹手下待过,他的价值很高,至于他会不会背叛,我确实无法保证。”   “所以现在相爷只剩下公开真实身份这条路?”司宇问。   “还有公开婚约。”他淡淡一笑。   “啧,您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吧?”司宇调侃。   他没有否认,微笑说道:“这件事晚点告诉陆馨,不然她一急可能就被套话了。”   “是。”两人异口同声。   “司宇,你最近跟陆馨走很近,你自己要当心点,她小聪明很多,你不要傻得被她拐。”   司宇闻言有些脸热,赶紧回答:“我平常不怎么跟她说话。”   “人家姐姐托付妹妹的人身安全给你顾,你自己上点心。”   “……少爷我觉得你话中有话。”司宇无奈苦笑。   “自己克制进度,我不喜欢你超前我。”靳笙似笑非笑。   “……”这口气不是我那个温柔的大少爷!!!    Chapter.42   前往市区路上, 大批警车开道,在正常上班时间,这样的举动无疑造成路况堵塞。   “怎么回事?”有人问。   “你没看到早上的新闻吗?听说那个相家少爷涉嫌诈欺跟伪造文书, 而且还女扮男装二十几年, 她原本一直都是假冒成她哥哥的身份,结果现在哥哥回来了。”   “什么?!女扮男装?”   “没错, 我找视频给你看……”   ……   一小时前。   偌大的国际会议室聚集了国内外各大知名媒体,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某个国际明星访华, 场面被记者挤的水泄不通。   毕竟这是头一遭在没有任何预警下, 新闻在一个小时里莫名被撤换, 然后是截然不同的报导内容。   【《瞒天骗局》相彧与妹夫同性不伦恋,妹夺门而出险遭车祸】   【《豪门丑闻》疼爱妹妹的假象,是为了勾搭妹未婚夫】   【《独家爆料》二十年骗局?!相家独子另有其人?相家人证实消息】   会议室的门敞开, 先走进两名警察,接着就是一身黑色正装的相音沛,后面跟着的是靳笙跟陆馨,镁光灯不停着随着他们移动, 靳笙跟陆馨则来到台下坐,连放此时接了通电话,几秒后便伏低身体到靳笙身后, 把电话交给他。   『小子,你姑娘这次的麻烦可不小。』   听到沈汉这么说,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相彧身后有一团很刁钻的律师团,他刚刚突然联系了几个长官, 看样子有备而来,我目前还在尝试跟威廉通话,但他那里有干扰系统,我无法知道相彧要用什么招。』   “不急,静观其变。”他说。“沈叔,那个在疗养院的安娜请务必照看好,她也是音沛重要的证人。”   『我已经移动她的位置,找了另外一拨人去保护她,放心吧。』   “多谢。”   『说什么谢?我答应过你爸要好好照顾你,自然你的媳妇也一样。』沈汉哈哈大笑。『再说比起你,我更喜欢你媳妇!』   “谢谢。”他由衷说道,垂眸淡淡一笑。   一旁的陆馨紧张地抓紧裙子,转头看到靳笙的笑容有些忐忑,直到靳笙挂了电话才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靳笙转头,目光温柔。“陆馨,你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也是唯一陪她到现在的家人,我们都会保护你。”   “唯一?”陆馨眨眨眼,笑了笑。“你怎么忘了自己,你不也是?”   他淡笑不语,目光已经来到最中间的位置,看着那个神采奕奕的女人。   一如既往的沉稳且不怒而威,就算经历了早上那么多的质疑跟怒骂,她却依然平静的面对记者提问,直到拿出血缘证明时,原本还算安静的会议厅瞬间沸腾起来。   “这是我的血缘证明跟医院资料,我是相彧的妹妹,相音沛。”   “二十年前因为兄长失踪,祖母为了保护我的身份跟隐瞒消息,所以由我顶替兄长身份继承家业。”   “相家与靳家的婚约内容原先订的就是我与靳笙,因此不存在不伦恋或是抢婚,陆馨仅是在我的安排下暂时顶替。”   “针对我兄长提出的质疑与外界的不实报导,都是相家内部误会导致的后果,我与兄长谈妥后,会再另外召开记者会澄清,对于此次事件造成社会观感不佳及后续影响,我在此向各位道歉,所有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毫不拖泥带水的解释与九十度的鞠躬,镁光灯连绵四起,记者们也纷纷提问,相音沛也如实回答,当有人提问她与靳笙的关系时,她罕见的露出迟疑,随后淡淡一笑。   “他很好。”   这简单的三个字,整场的氛围软化许多,其中一个记者大胆提问:“请问你这次公开真实性别,是不是已经与靳先生有了结婚的打算?”   “是,一方面是为了结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毕竟这二十年来我披着兄长的名字,没有过过一天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这二十几年来是怎么隐瞒的?”   “归功于我祖母,还有我几乎不再公共场合做出会被分别出性别的事,比如说去洗手间,或避免做出会让自己意识不清的事,比如喝醉酒。”   听到这番回答,靳笙忍不住深吸口气,瞬间了解为何相音沛能处在这个位置这么久。   这个答案无懈可击,又刚好模糊其他人。   她巧妙的用了已经过世的祖母,又归功于自己的谨慎,没有直接说出其他早就知情而帮助她的人,很大程度地保护了他们。   当记者会到尾声时,会议厅门口突然进来好几名警察,连放与几个保镳上前询问,警察拿出了拘捕的公文,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相音沛也站起来询问状况,几分钟后就看到她伸出双手,警察靠上手铐。   情况直转急下,所有人都懵了,目睹的记者都涌上要提问,陆馨则比别人还快一步先冲到相音沛旁边,都快急哭了:“为什么抓我姐?”   “抱歉,我们接到相彧先生对相音沛小姐提出诈欺与伪造文书的控告,依法我们必须拘提。”   陆馨紧紧握住,不想让警察带走相音沛,但相音沛反握住陆馨的手,平静说道:“馨儿,去你姐夫那。”   “呜……”陆馨抹了眼泪,自己没想到在这样的状况下会听到姐姐松口说了这句姐夫。   靳笙听到这句话时,胸口有着难以言语的触动,他在连放的协助下挤进人群里,看到相音沛毅然决然的神情,他轻声说:“你好好配合调查,不用担心陆馨,我会照顾她。”   她微微转头,淡淡一笑,随即亲了一口他的唇角,他微怔,望着她扬起的笑容,定眸深邃。   “等我。”   ---   【《独家直击》相家遗失的千金相音沛,顶替兄长二十年的自白】   【谈及失而复得的未婚夫,相音沛三个字感动众人】   【专家指出相音沛恐涉及诈欺罪与伪造文书罪】   【《即时快讯》相彧正式提告相音沛诈欺等罪名】   【《真情流露》上铐吻别,相音沛今晨10时遭警拘提】   相彧坐在办公室内,双腿笔直的放在桌上,往着天花板。   他靠着真牛皮长椅,闻着皮革的味道,闭上眼睛愉悦的深吸口气。   不远处的威廉捧着平板,望着慵懒翘脚的相彧,表情平静。   “十六,你知道吗?这是荷莉的位置,她真舍得花钱,瞧瞧这手工的牛皮椅,还有这张桌子。”相彧仿佛喃喃自语,噙着笑。“我的,现在是我的。”   威廉推了推镜框,嘴角缓缓上扬:“先生,警方已经拘提荷莉小姐。”   “还是你会做事。”相彧很满意的点头。“给我看看新闻写了什么。”   威廉把平板递给他,相彧原本神情愉悦,但是看到屏幕上的标题时,脸色越来越沉重。   “还不够。”相彧看着屏幕上的新闻配图,带着墨镜的相音沛直挺着身子被铐上手铐,明明就是被拘提,但那群警察反倒不像是抓人,还像是给她开道一般,簇拥的像个女王。“威廉,去把刘局长请来。”   威廉恭敬低头,旋身走出办公室。   相彧望着相音沛的脸,喃喃自语:“想想,如果你能有一点点挫折感,说不定我就会收手了,可是你没有……”   ──但凡你露出一丝惊恐、不安,我就能放过你,可是你却如此冷静,完全没有受到打击,你的身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帮助你……   ──凭什么你受尽爸爸的宠爱,而我要对着生病的妈妈在家里哭泣?   ──凭什么每个人都赞美你看好你,而我只能是个附属品或替代品?   ──我多希望你可以倚靠我,我也能对你很好很好的……   ---   相音沛在局里头第三天了。   为了怕有串供跟逃跑的嫌疑,外面的人也连络不到她。   陆馨几乎没法睡着,一方面是担心相音沛,一方面是她看透了相家亲戚的嘴脸,觉得太恶心。   好歹相音沛也任劳任怨的操持过相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这群伯伯婶婶却仿佛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全部都跑来巴结相彧,那嘴脸让陆馨一刻也不想待在相家。   她要走出相家时,刚好听到角落里二堂嫂跟三堂嫂在说话。   “听说相彧找上刘局长,把几个之前相音沛跟政府接的标案都拒了。”   “拒了?可我听说那几个标案很赚钱不是?相彧别的合作案也都没拒。”   “民营企业的合作毁约可大可小,可扯上政府案子,相音沛可就麻烦大了,上级能不找她麻烦吗?”   “姐,你说这事要处理不好,到时候咱们不都一起倒楣?”   “放心吧,你没听到相音沛说会一力承担,她那个性跟她爸一样,爱面子又会逞英雄,怎么可能让相家被拖下水?她就算为了姑姑也会忍下来的,要真不行,咱们能全推给相彧,反正我们本来就不知道姑姑跟他们俩在搞什么鬼。”   听到这番话,陆馨气得全身颤抖,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她现在还不能慌,这可能就是姐姐被扣留这么久的主因,于是她轻手轻脚的假装先去厨房喝水,最后走出厨房往外走,角落的两人听到脚步声便赶紧收声,见到是陆馨时脸色也不大好,别过头连招呼都不打。   陆馨也不希罕,拎了包就往外走,好死不死遇到刚下车要进来的相彧。   “陆馨?你要出去?”相彧微笑问道。   “嗯,麻烦让路,别挡门口。”她没好气地说。   相彧笑了笑,往旁边一靠,看着陆馨迅速走出门时,喊住她:“你要去靳家?”   陆馨头也没回,背对着他冷冷回答:“无可奉告。”   “要是你见到靳笙,帮我带句话给他。”他说。“我等他来找我,我能让音沛毫发无伤。”   陆馨转头,嗤笑道:“少恶心了,人是你告的,你现在他妈说什么屁话?要是你是想到什么烂招要让我姐夫下跪,我他妈现在给你一个字,滚。”   “你们用任何方法都需要发酵期,而我只需要说一句话,音沛现在就能出来。”相彧微微一笑,表情诚恳。“你告诉靳笙,他如果想要个听话的老婆,就来找我。”   “听话的老婆?”   “陆馨,音沛是我的亲生妹妹,我只是要她跟我示软。”相彧叹了口气。“她只要越是这种打不倒的样子,我就越难过,音沛太高傲太难驯服,靳笙未来也不会好过,不如趁这机会让音沛改变,他会得到一个听话乖顺的老婆,而我要的是一个只能倚靠我的妹妹。”   陆馨深深皱紧眉头,难以置信地失笑:“听话?倚靠?你他妈这么会幻想干嘛不当编剧?你把人打了一顿再给糖吃,别把我姐的骨气想得跟你身高一样矮,我真是吃饱撑着才在这儿听你废话。”说完后甩着包就走了。   相彧望着陆馨的背影,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神情愉悦:“喂?是我,帮我安排一下,尽量不让她有别条路可走。”   对方仿佛很错愕,啊了一声很大声。   “没错,我就是要她坐牢。”    Chapter.43   侦讯室内, 相音沛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刘局长,淡淡地说:“刘长官,我承认使用相彧的名字做了商业买卖, 伪造文书的罪我认, 但每一个项目我都有确实履行合同,您质疑我从中获得不法利益, 还请您拿出证据,我的项目每一份都有第三方公正单位签核。”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笃定……”刘局长往前一凑, 语带威胁。“你对你的每个属下这么信任?”   “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她淡淡一笑。“我也对您很信任, 您可别忘了,这几份您提出质疑的,有一半都来自于您的单位。”   听到相音沛暗讽自己, 刘局长脸色一沉,拳头握紧,咬牙道:“枉费我们认识多年,我是信错了人, 要是上级怪下来,我这就叫做大义灭亲。”   相音沛嘴角微扬,微微往前靠近, 声音极轻极低:“十个案子有八个都是你单位发下来的,若是错了一两个是大义灭亲,但要我是上级,我会认为是你不适任这份工作, 又或者你是拉出几个小的错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要掩盖你其他更大的犯错。”   “你……”刘局长瞪眼。   她垂眸,声音听不出情绪:“别傻得被人当枪使。”   刘局长觉得尊严尽失,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相音沛,转头瞥眼看到玻璃另一边的调查组同事,更觉得面子挂不住,可偏偏他又无力反驳相音沛的话。   自己今天是来审问犯人的,可却被眼这个女人反弄了一鼻子灰。   他气不过,没忍住怒意,二话不说就扬手打了相音沛一巴掌。   另一边的警员都瞪大眼睛,没有料到一向敦厚温和的刘局长居然会动手。   被犯人反讽或是反恐吓也不是什么怪事,可竟然让一个长官如此失控,当下有几个人想要进去控制场面,但又有几个资深的同事说先看状况。   只见被打了一巴掌的女人表情平静,仅是用手稍微抹了一下脸颊,慢条斯理的转回头,看向对面的人:“这一巴掌,算是清了我们几年来的情谊。”   刘局长气呼呼喘气,双手压在桌上。   “尔后,无论事情会怎么发展,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她说。   外面的人看刘局长不太对劲,不由分说地推开门进去安抚,一位比较资深的警员看了相音沛一眼,不自觉感受到一股压力,便吞了口水。   她就坐在那里,没有还手也没有任何情绪,可迎面压迫过来的气势,让人不禁心生畏却。   听说这个女人在还没公开身份前,一些人喊她『相爷』,现在亲眼见到,她确实比很多男人还来得更有威吓力。   两个警员跟刘局长先出去,留下来的资深警员很客气地坐了下来,先朝相音沛道歉:“抱歉,相小姐,刘局长平常不会这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轻轻摇头,没说话。   这时有人敲门,一位年轻的警员走进来说了几句话,资深警员微微皱了眉头,小声说:“这不符规矩……”   “可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   “可不就是找人麻烦吗?”   她看着他们,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两人顿了一下,尴尬的笑了几声:“没什么,我们先带你出去这儿。”   相音沛返回拘留所时,里头其他女犯看到人回来,那表情都有些怪异。   里头的女警见到相音沛,微瞇起眼,先把人给关进去之后,才把两个同事拉到角落小声说:“上级有没有什么指示?”   “指示下来了,但跟你无关,你今天提早下班吧。”   “喔。”女警转头看了眼里头靠着墙的相音沛,小声抱怨:“那女的前几天犯事。”   “犯事?”其中一人不信,失笑。“你说旁边那胖大姐还比较有可能……诶?那胖子怎么脸上有伤?”   “就是被那女的弄。”   “怎么可能,咱们进来都搜过身了。”   年轻警员走到铁窗外,喝了一声:“喂!你过来!”   胖大姐脸色不悦的起身走过去,那脸颊肿了一大块,还有明显瘀青。   “你怎么搞的?进来还不安份?你当这里是你陈家庄啊?”   胖大姐没说话,但那满脸横肉的脸上充满愤怒,却又不敢发作。   “回去回去!”   胖大姐哼了一声,路过相音沛旁边的时候还刻意远了一些,年轻警员看到那在外头嚣张跋扈的女贼居然对相音沛露出惧怕,这让他更加好奇。   “怎么动手的?”年轻警员问相音沛。   相音沛没说话,仅是淡淡瞄了他一眼。   “啧,回答一下?你没工具你怎么搞得,这胖子体型还大你两倍。”   她收回视线,仰头淡淡地说:“我讨厌人碰我,所以我也碰回她。”   “……就这样?”年轻警员不信,目光投射到其他人脸上,一些人茫然,一些人则闪避视线。“搞什么装神弄鬼的,算了,晚点我也会知道。”   相音沛眉头微微蹙起。   ……   半夜两点,拘留所外一处骚动,相音沛坐在最角落,在外层铁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几分钟后两道刺目的手电筒灯照进来,就直接打在相音沛脸上,警员走进来抓住相音沛往外走。   她一出铁栏就被铐上手铐,看了两名警员,平静问道:“什么事?”   “访客。”   半夜来访客?她心里有了底,这在规定时间外来的人,不是来头不小,就是……   相音沛随着两人下楼,走到一半时在一尊菩萨法像面前停下来,两名警员面面相觑,她停下来双手合十,安静地拜了几分钟。   “你们是新来的吧?”她突然问。   两人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却又听到她说:“虽然我进来没几天,但这里的人看到这尊菩萨都会拜,我听你们学长学姐说过这是局里的潜规,拜了就不容易出事。”   他们俩闻言,看了菩萨几秒后才举起手拜了几秒。   “走吧。”她说。   三人下楼,没有往熟悉的前面办公处走去,相音沛随即判断了方向,当下就说:“两位长官,我能去厕所一下吗?”   “别这么多事。”其中一人明显不耐烦。   “无论等等是哪位访客要见我,我也总不好蓬头垢面过去,在局里我也跑不了,你若担心在外面等我就行。”   他们眼神交换几秒,一位比较年轻的才同意:“那行。”   相音沛进了厕所,不选最外面那间,而选了倒数第二间,年轻警员便起疑:“你干嘛还挑厕所呢?”   “我只是不习惯蹲着的。”   年轻警员一看,还真的是蹲着的,撇嘴冷笑:“你们这些有钱人毛病还真多。”   相音沛看了他一眼,才走进厕所里,几分钟后出来,两人才继续走,沿路上没有遇到除他们以外的人,她做好心理准备,不动声色。   很快的三个人就来到后门,不远处就看到相彧跟刘局长,身后还有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相音沛有印象,听威廉提起过,一个中东退休的佣兵。   “刘局长,谢谢您的通融。”相彧笑了笑。“接下来您就能去忙您的事了。”   相音沛看到只有刘局长一个人走,身后这两个没有跟过去,于是她才理解这两个也是相彧的人。   “我亲爱的妹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淡淡一瞥,这日子她怎么也忘不了:“是我跟你交换毛衣的日子。”   也是他们家破人亡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时间,我想你也不希望是在局里祭奠父亲。”相彧目光真诚。“我带来了酒,你跟我一起对地上撒一杯吧……啊我忘了,你现在有手铐,那么我替你做。”   看到他这般装模作样的态度,相音沛居高临下的凝视他几秒,淡淡地问:“你现在开心吗?”   相彧把两杯酒倒在石砖地上,转头看了相音沛,微笑回答:“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只要想到你会向我求助,我就开心。”   “求助?”她挑眉不解。   “相家的一切已经是我的,而你所有个人资产,只要是用我名字的,最后都会直接归于我,而我要做的就是认或不认,认的就是我享受。”   “然后不认的,我承担?”   “好聪明。”   “所以你认了所有无关紧要的动产不动产,还有私人企业的项目,不认的就是与政府合作的建案跟活动。”   “那是当然,哥哥我没你聪明,当然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你擅自用我的名字去接了一堆国家的案子,兹事体大,我当然要谨慎拒绝。”   相音沛冷冷地看着相彧:“为什么?”   “为什么?你终于有一点示弱的态度了。”相彧开心的笑出声。“你现在的表情,失望、难以置信,这是我从前没见过的相爷,那个呼风唤雨的相爷,如今只能问我三个字,为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她意会到这可能是临时的演习,她当初没想过为何自己会被带来这么偏远的拘留,如今她才彻底懂了。   这里靠近山区,真的发生起事情,很难及时求救。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威廉知道相彧过来这里,然后及时回报给沈爷,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音沛,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那幅画交给你吗?”   “不是为了提示我你的存在?”她挑眉。   “当然不是,我是把属于你的位置还给你。”他说。“画里面的小女孩,是妈妈自杀前画的,她画的时候,念的是你的名字。”   她瞇起眼,没说话。   “她说,我的荷莉,要是能穿上这条裙子就好了。”他说。“因为你在她面前说过讨厌裙子,她让我穿只是想要弥补愿望,那天妈妈看着我画了小女孩,我看着她吃下一整罐的药。”   她沉默几秒,才说:“你看到她吞药?我记得你在自己房间里。”   “我那时只是以为她睡着,所以我才回房。”他说。“她喊了爸爸的名字,你的名字,可没有我的名字。”   “没有你的名字?可小时候她几乎只带你出去,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比较疼你。”她轻轻皱眉。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之后我去查了妈妈病历表有精神疾病,她或许在知道爸外遇的时候就神智不清,她把你认成儿子,而我是她的乖女儿荷莉。”   “……”她抿唇不语。   “可笑的是,爸分得非常清楚,你是她优秀的继承人,而我是他没用的儿子。”他冷笑。“要是他有一点祖母的老派就好了,中国自古男性当家,他却不兴这一套。”   相音沛觉得相彧的情绪有点异常,她微微退了两步,拉出一个安全距离。   “音沛,你问我为什么。”相彧目光幽暗却异常有神。“你觉得你代替我这几年很委屈,那我从小到大因为你成为附属品或废弃品,这笔帐我跟谁讨?”    Chapter.44   ──因为你成为附属品或废弃品, 这笔帐我跟谁讨?   相音沛现在才知道,相彧是这么想的。   演变到今天这种局面,相音沛以为是自己能改变的事, 但现在才知道这是相彧从小累积起来的不平衡。   又可以说, 导致他们兄妹如今谍对谍的原因,是他们的父母。   相彧不该怪自己, 但能给公道或弥补伤害的祖母、父母都已经离世,他把所有不公平发泄到自己身上。   事到如今去质问相彧发泄错人已经没有意义, 她只想知道相彧要怎么样才会停手, 如果照她预测的, 自己最严重的状况是坐牢,那么祖母的后事、靳笙跟陆馨的安排都会顾虑不及。   “我没有想过跟你争,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你应该心里很清楚,我争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她说。“你想要怎么做,只要在我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我能配合你, 但前提是我要离开这里,完成祖母的后事。”   相彧深吸口气,歪着头有些不解:“音沛,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她交迭的双手瞬间握紧,表情却平静不已。   “哥,祖母对我有恩,我必须要亲自送祖母一程。”她软了口气, 微微低头。“出去之后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害到人,我都能答应你。”   “真的?”相彧挑眉,仿佛不信。“要是你出去反悔?”   “我这几年的信用你可以去打听,我说出口的话必定兑现。”   “好啊,那你先跪下来跟我磕个头吧?”他说。   她看了他几秒,一语不发的就跪下来,朝他伏低,头碰到石砖上,停顿几秒后才起来。   “唔,这姿势还真标准?”相彧大笑,旁边几个人也跟个笑了出来。“外面叱咤风云的相爷也不过如此。”   她仍旧直视着他,淡淡地问:“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要圆一个梦,我希望这辈子妹妹能依靠着我,我能给她好吃好穿的,但她必须永远都在我身边不离开。”   “所以?”   “祖母既然死了,那愚蠢的婚约也没有履行的必要,今后有我在,你可以好好待在相家,我会护你周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她瞇起眼:“你是想让我这辈子绑在家里?”   “还是家里好,不是吗?我可舍不得我唯一的妹妹嫁给一个没用的男人。”他故作哀伤。“再说,靳家迟早要完,也不需要嫁过去受苦。”   “结不结婚是我的事,这一点就不用你操心了。”她说。   “长兄如父啊,我说这婚不结就不结,我可是守旧派的。”他笑道。   “既然是守旧派,祖母说的婚约还能让你说毁就毁,你这放到以前是不孝。”她淡淡反讥。   相彧闻言,顿了几秒后大笑。   “这件事我还再考虑考虑。”相彧说。“但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望着他,平静说道:“你别忘记我曾救过你。”   “没忘,只是我现在才想到,小时候你其实就挺爱逞英雄。”他说。“要我早就跑了,你怎么还想的到跟我换衣服?”   “我只想要救你,就这么简单。”   “然后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知道家里的密道。”   “啊……原来是密道啊,可我不知道。”他恍然大悟。“难怪你那么有自信让我先走,是因为你知道有办法逃出去,但假如你根本出不去,你应该就不会跟我换衣服了吧?”   她皱眉,对他这种理解觉得讶异:“就算不换衣服,我也能有别的办法,我只知道在那当下我们俩不能都被抓到。”   “这就是我跟你的差别,爸爸疼你,所以你掌握一堆我根本不知道的事,然后救了我,用这个来跟我讨人情。”   “……”   “音沛,你真是太狡猾了,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救我。”   相音沛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说:“你别曲解我意思,那时状况紧急,我可没那时间先想以后要跟你讨人情才救你。”   相彧笑了笑:“我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嘛?”   “这并不好笑。”她冷冷应道。   “不过最后结果你还是救我了,这点我不会忘记。”他说。“我会让你出来,但你还是要在这里先待几天。”   她蹙眉:“为什么?”   “贪玩的妹妹这几年用我名字干了不少事,我也要好好收尾。”他语气宠溺,微笑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相音沛懒得多废话,淡然回应:“希望你说话算话。”   相彧笑着点点头,又说:“如果你有什么事要联系我,可以通过刘局长,他跟你也是老朋友了,我也会让他多照顾你。”   “不用了,我跟他无话可说。”她回绝。“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自己走回去了。”   “诶等等,急什么,我还答应了刘局长一件事,要问问你。”   她挑眉,没说话。   “你在拘留所打架了?”   这口气问起来真像是温暖关心的家人,要是过去她可能会相信,但现在她只觉得反感。   “我没打架。”她说。   “可你的室友却真的受伤了,不是吗?”   “那也与我无关。”   “妹妹,既然做错事就要勇于承认,否则我身为哥哥也不好交代啊?”相彧微笑叹气。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有话直说。”她懒得迂回。“你要什么交代?”   “至少得道歉一下,否则刘局长那里也不好做事。”相彧笑了笑。   “我没做错,不会道歉。”她断然回应。   “可你要体谅我,我要给个答复。”   “那你想怎么做?”她了然于心,直视相彧。“也打我几拳?”   相彧打了个响指,仿佛很哀伤地苦笑:“我也很心疼,可我不允许其他人动我妹妹,所以只好我自己管教了。”   相音沛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的望着相彧:“行,我就只回了那人一拳,我还给你一拳去交代也没什么。”   相彧身后的中东人走上前,相音沛平视他,遂不及防的拳头就击中她的腹部,她往后退几步后跌坐在地上。   相彧以为凭伊凡这块头应该会把相音沛击飞,却没料到只是站不稳的程度,忍不住说:“伊凡,你总算还知道怜香惜玉。”   但只有伊凡自己知道,他刚刚一点力都没收,这力度平时打个男人都会退老远,怎么女人只是退了几步?   这女人有什么毛病?   相音沛咳了几声,抬头看了伊凡一眼便缓缓站起来。   “唉唉,这可不行……”相彧摇摇头。   她望向相彧,皱紧眉头面露疑惑,正要开口说话时就被伊凡掐住脖子。   相音沛瞪大眼睛,胀红脸,双目通红的看着伊凡,最后瞇起眼看向相彧。   她的兄长,就只是在那里看着吗?   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到此刻她都没有听到相彧喊停。   要是宣泄愤怒,也该适可而止了吧?除非他今天来的目的……   就是想要自己死?   相彧在不远处望着被伊凡掐高的相音沛,看着她的小脸胀红,双腿颤抖,这一刻他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平静了。   他在等她对自己开口求饶,等了这一晚上,她始终没有真的对自己示软。   都到了这一步,她还不开口吗?   他并不想真的把她弄死,正打算开口要伊凡先停下来时,就看到伊凡松手,从背影看起来他很痛的样子,跪了下来。   其他手下见状,便挺身上前要查看状况,有人甚至不客气地抓住相音沛,却没料到她一个迅速的擒拿术,几乎没让人有反应机会,那个男人就被她击倒在地。   剩下的人大惊失色,便出拳要制伏住相音沛,只见她不知为何解开了手铐,一掌一捏毫不迟疑的化开攻击,面对这群乱无章法的出拳,她从容格挡,侧手旋劈,抬腿跃踹直取下盘,一气呵成没有中断。   相彧简直看傻了,直到手下都被击倒在地,他腿软的差点没站稳。   相音沛目光冰冷,相彧直接跪地,她居高临下看着人,没说话。   “想想……”他双眸含泪,颤抖着。   当她注意力在相彧身上时,伊凡起身就抓住了她,接着把她按倒在地,双腿紧紧夹住相音沛。   她斜眼看到相彧仿佛没事的站起来,瞬间才懂。   自己还是太大意,兄长的示软,不过是掐着自己最后的怜悯罢了。   相音沛此时被伊凡紧紧压住,她一直都知道男女体型上的差异,一向来近身战她靠的是比别人快的速度跟察觉对方招式破绽,但是直接用力气拚搏的话,她是无法取胜的。   也因此伊凡现在用蛮力制伏自己,她没有找到施力点可以去掐开,就只能被对方死死定住。   “哥……”她喊了一声,可相彧没有反应,甚至他还打算这么看着。   相音沛心全然死了。   她屏住气息,越是情急的状态下她越会冷静。   为今之计,她只能铤而走险。   虽然她无法马上挣脱,但是让伊凡不好控制的办法还是有的。   相音沛的双腿用力的想要撑开伊凡的大腿,在他想要分神注意下半身的动作时,上半身的手有了一点松动,她趁机用大动作要挣脱,衣物也因此往上撩,而她的膝盖也顺势往上,停在伊凡跨间位置,明明是想要逃脱,却硬是有了几分磨蹭的意图。   这一来一往,伊凡的注意力也有些分散,相音沛马上抓住松懈空档,膝盖奋力一顶,上方的男人吼了一声,接着她趁机把藏在袖口里的长图针拿出来,直接刺入伊凡的手腕,那霎那的松开,相音沛一个施力就把人整个翻过来,摸出伊凡腰间的枪,直接朝他肩膀开了一枪。   相彧简直吓傻了,这回是真的无法站起来了。   相音沛拿着枪起身,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拎起他的衣领,看了一眼枪,淡淡笑了一声。   这笑容让相彧浑身发冷。   “相彧,我他妈不欠你什么了。”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衣领,咬破下唇,接着拿起手铐铐回。   相彧看着妹妹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他眼睛看到丢在一旁的枪,仓皇的拿起来就对准相音沛:“你要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不到半分钟,不远处就传来:“干什么!!把枪放下!”   相彧一慌,转头就拿枪举着奔跑过来的警员们,这动作无疑是种公然挑衅,组员们二话不说也拿起枪对准相彧。   两个女警朝相音沛跑来,看到她被撕破的衣服跟嘴唇上的伤口,安抚道:“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相音沛垂下眸,沉默几秒后再抬头,眼眶泛红,可什么话都没说,但这无疑也间接证实了女警的猜测。   相彧很快就被男警制伏住,他被压在地上时瞥了相音沛一眼,看到她面对女警时唯唯诺诺,可当两位女警转头报告时,他看到相音沛微微转头看了自己一眼,那上扬的嘴角让他恍然大悟。   到最后,他还是输给了她。    Chapter.45   举枪袭.警、性.侵未遂、暴力恐吓, 相彧带的一票手下直接进了拘留所,以现行犯扣押,而他因为身份特殊, 暂时被隔离在另外一边。   相音沛从头到尾没有回应相彧的指控跟咆哮, 毕竟听在其他警员耳里,一个女人会撂倒这么多男人, 还是些拿枪的恶霸,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再加上相音沛虽然高, 但整个人骨感纤细, 就算是几个比较矮的可以勉强抵抗好了, 但那个躺在地上的中东人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击倒的。   相彧就算说破了嘴,也苦无证据,因为是他自己挑了个监视器死角的停车场角落想要威胁相音沛的, 如今他也只能吃闷亏。   但还是有观察力敏锐的资深警员察觉到手铐有被硬物撬开过的痕迹,于是问她:“你打开过手铐?”   “嗯。”她没有否认。   “你用什么工具打开?你在里头应该没有任何东西能用。”   “白天我下来时进去过一次,一楼东面的女厕里刚好看到秘书室的人,手上拿的两份公文, 我听说刘局长有个癖好,公文上不喜欢用回纹针,而是喜欢用特别的长图针, 我看到少了一个,就猜有可能掉在里面。”   “可、可这也不一定就是掉在厕所里。”   “从秘书室到局长室的路,这条是最快的,重要公文拿到一定是贴身护着, 唯一能松懈下来的状态是去洗手间,中间那一间是唯一的坐式马桶,却也是没有置物架的地方,她势必只能夹在卫生纸跟隔板的缝隙上,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卫生纸上的图针,先藏在底部。”   “……”不只资深警员无语,两边站着听的女警也傻眼。   “可你为什么先藏起来了,你知道晚上会出事?”其中一个女警不解。   “昨天中午在侦讯室,两个警员提到了有事不合规矩,我就已经留心,后来在拘留所,又有人对我前几天发生冲突的事好奇,还说了晚点会知道,两件事加在一起,我可以合理推论很快有人会找我麻烦。”她说。“我在出侦讯室的时候去了趟厕所就藏了图针,回到拘留所只是确认我的猜测罢了。”   资深警员抽出手帕擦了汗,眼前的女人回答问题时很平淡,可那股气势却越发慑人,甚至有种刺骨的胁迫感。   “还记得他们是几点找你的?”   “时间你们可去看监视器。”她说。“我有带他们到佛像前面停了几秒,本来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至少先留个影像。”   “……”佛像内藏监视器的事她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刘局长以前可没少跟我说局里的事。”她轻描淡写。   “你一个人就打倒那些人?”   她嘴角淡淡上扬,目光淡然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资深警员下意识觉得可能性极高,可他又打量相音沛的手腕纤细,皱眉:“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   这时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唐装的老人,资深警员见状迅速站起身,恭敬行礼:“仇厅长。”   她刚好低着头,听到脚步声。   这个姓氏不常见,会让这群警员严阵以待的也只有这个以铁腕严肃著称的公安厅厅长仇辉,她因为经营声色事业也听过这号人物,但从未见过这个人,前几年扫黄大行动,她在国外听说仇辉直接带人抄凡尔赛,可最后却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实际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抬头一看,愣了几秒,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但握拳的手明显颤抖。   “辛苦了,让我跟她聊聊。”   “是。”   所有人都走出去,老人拉开椅子坐到相音沛的对面。   “你说,我是要喊你一禅寺的大师?还是公安厅厅长?”她目光难掩震惊,可态度却很平静。   “沈汉喊我来帮忙,我只好出山了。”仇辉面貌慈祥和蔼,说起话来依然是她认识的那个大师。“我前年退休了,只是这局里有几个老旧识,今天顺便过来泡泡茶聊天。”   “你很早就认识我,对吗?”她直截了当的问。   “沈汉是我同袍,他这几年帮你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仇辉说。“他交代我多照顾你,我真的第一次见你,还算是靳笙带来的那次。”   相音沛瞇起眼,淡淡地问:“靳笙知道你的身份?”   “他不知道。”仇辉笑着摇头。“说到这傻小子,他这周大概是我从认识他以来,情绪最波动的一次。”   她定眸:“他怎么了?”   “恐怕连在一禅寺他都没法控制,你这艘船大概快翻了。”   相音沛沉默几秒,语气沉冷:“相彧跟刘局长设计过让我只能坐牢,否则我还能选择罚款或是缓刑。”   “该走的规定还是要走,该罚的还是要罚。”仇辉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防止串供两三天也够了,一周就太过了,我待会儿去关心一下案子进度。”   “太过了?这可不相是仇厅长会说的话。”她淡然调侃。   “我只是退休的糟老头,哈哈。”仇辉朗声大笑。“物极必反,相彧就是最好的例子,希望你不要变成他那样。”   听到相彧这两个字,相音沛目光黯了下来,没说话。   “行了,我去打个招呼一下,你准备准备。”   “这里是刘局长管的,你要知道他把我关在这里费了不少劲。”   仇辉只是笑了笑,起身伸手拍了拍相音沛的肩膀。   “施主,老衲给个建议,您参详看看。”   她抬眸,不语。   “适当的示软,其实不是委屈。”老人慈祥地说。“相彧这事儿你没错,不过未来对靳笙,你得要温柔点。”   “还没想到大师能当情感顾问。”她揶揄。   仇辉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就走了。   ……   相音沛是走后门出去,避开正门的媒体,司宇跟陆馨已经在等了,两人见到相音沛时快步上前,陆馨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她,哽咽。   “呜呜我还以为我看不到你了……”   相音沛扬手摸摸陆馨的头,陆馨擦了眼泪赶紧开门让她上车。   车上,她便问:“靳笙呢?”   一说到这两个字,陆馨跟司宇交换了一下眼神,陆馨有点难色,最后是司宇说:“二少爷回家了。”   她抿唇不语,好半晌才说:“知道了。”   车子到了靳家,司叔已经在门口等,见到相音沛时恭敬点头。   她走进靳家,没看到司叔跟上来,就说:“我不知道他在那。”   司叔也愣了一下:“少爷交代过,您可以直接去房里找他。”   这话说完,瞬间有种迷之尴尬。   相音沛有些难为情的咳了一声,转头对陆馨说:“你回家帮我拿几件衣服过来,我今天先住这。”   “早就放过来了,这几天我跟司宇都把你东西带来了,我自己现在也住这。”陆馨说。“我晚点还要去开编辑周会,可能要晚上七八点才回来,你缺什么再跟我讲。”   “知道了。”她深吸口气。“知道连放在哪吗?”   “在凡尔赛,你直接打给他不就得了?前几天他在处理交接的事,一直念着要是你出来了,就要给那群公司的老匹夫好看!”   “我手机在警局,那是证物。”   “……对噢,那我现在联系他吧。”   “你告诉他晚上再过来,我先补个眠。”   相音沛熟门熟路的靳笙的房间走,在上楼前先遇到了靳夫人。   靳夫人看起来有些疲累,但是在看到相音沛的时候依然扬起笑容。   “你来了。”靳夫人面露欣喜,伸手握住相音沛。“还好吗?看起来很累。”   “我没事,靳笙在里面吗?”   “是,不过你进去小心点,他脾气不太好。”靳夫人深吸口气。“孩子们不跟我说你去哪了,连手机跟电视也不让看。”   “让你操心了,我进去看看。”她说。“这几天我会暂住在这里,麻烦了。”   “说什么话?以后你要嫁进来,这就是你家。”靳夫人温柔的笑了,扬起手摸了相音沛的脸颊。“好孩子,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番话,相音沛满腔的情绪涌上,但她终究是忍住泪意,缓缓开口:“谢谢妈。”   有些人嘴上说知道,却没有行动。   而有些人不明说,却身体力行地给予鼓励。   “进去的话让让他,等他好点了我给你撑腰,再找他算账。”   相音沛笑了笑,点头。   推门而入时,里头的摆设少了很多,那几面漂亮的屏风跟大花瓶都不见了,她一转头就看到内室的门没关,有个人躺在里头。   相音沛反锁门,脱下外衣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才走进去。   只见男人横躺在床上,床边是被乱丢的衣服,还有几个碎掉的杯盘,她一时不察,脚不小心踩到一片碎片,她发出轻哼。   床上的男人动了一动,手稍微移开眼睛,微微撑头看到是相音沛的时候,愣了好久,她退了一小步,语气平淡:“这么乱,等我来清?”   “你……回来了吗?”   这时她才完整看到男人的模样,双目通红,凌乱的头发跟胡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熬夜的后遗症。   “你对妈发脾气了?”她皱眉,自顾自地念他,弯身捡起他的衣服。“下次不准……”   话还没完,男人就猛然站起来扑了上来,她错愕的往后一退,人就被抵到墙上,二话不说就吻上自己。   热的、活的、有温度。   她承受着他的吻,从唇齿间的摩擦感受到他原先如骤雨般的情绪放晴,吻得很急,动作却是温柔的含吮,吻着吻着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脸颊也被滴到了温热的液体。   “哭什么?”她含糊地问。“我没事。”   他用鼻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轻哑低吟:“这几天老子什么屁都帮不上忙,我是哭我自己窝囊。”   “相彧布局了这么久,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你们没有被伤到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她说。“你在外面奔波,还不如一禅寺的大师一句话。”   “你说那秃驴?”他疑惑。“关他什么事?”   “他是公安厅厅长,退休的。”   “……妈的,没想到是个假和尚。”他低骂。“他找你说了什么?”   “就说让我温柔点,让让你。”她说。“这我会检讨一下。”   这句话才说完,她就感觉到有个奇怪的东西顶了自己,而且是没预兆的挺立生长。   “……你?”她刚刚有说什么吗?没有吧?   “憋久了。”他色气一笑。“让让路,开个门?”    Chapter.46   说实在的, 相音沛这几天在拘留所里没有真正好好洗个澡,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闷酸味。   这样的状况下自己想干什么都难受。   所以她直接就把男人的脸给推开:“滚,我先去洗澡。”   他有点小受伤的蹙眉, 喊了声:“想想……”   “把地上东西给我清干净, 我洗澡出来还看到在地上,你就睡门外。”   “好好好, 我现在去清!”他举起双手投降。   ……相音沛以为他会安份,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摸进浴室。   刚卸下衣服才正要弯身放水, 身后温热的肉墙就从后温柔拥住她, 她强制让自己冷漠忽略, 任由他倾头亲吻,游移温抚,不安份的揉捻。   “别闹。”她说。   “我没闹。”他说。“外面清好了, 我也需要清理。”   “你清什么?”她被一个过分熟悉的东西抵住,精神上很疲惫,可是身体却不自觉的靠近他。   男人的唇贴近她耳边,呢喃:“清枪。”   “……”   伴随着水花的激溅, 有了热水的润泽,他深深没入,绞得他喘不过气, 他抱着女人,让她抓着墙壁上的不锈钢扶把,女人的位置一固定,他疼爱起来也更加顺畅。   紧密私合的极致磨蹭, 他低喘,她啼哭,用着最原始的交合宣泄思念跟彼此的存在感,他看着她因为自己而敞开的温柔幽秘,随着进击,他真切感受到女人柔美的娇躯。   他要她习惯自己的节奏,最好把她惯养的只能对自己疯狂。   他不是不愿意体贴,而是忍太久了,她的深处太撩人,勾住自己的灵魂,让他的粗壮囚禁其中,不可自拔。   “呜……”   他听到了她嘤嘤求饶,可他的意识却锁死在她窒人的圈咬里,被她炙热的原动力激烈吸吮。   最后的倾泄而出,把她跟他都推上云端。   ……   相音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抱出浴室的,总之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亮着,觉得身体都快散了,她转头看到男人闭着眼,便起身想下床,下一秒就被男人拉回怀里。   他的手还不安份的在摸,趁机偷偷捏了一把胸。   “我真的要去忙了,晚上连放会过来。”   “他已经来过了。”他亲了一口相音沛。“你整整睡了一天,他昨晚过来交代了一些事,你之前让我签的东西已经转移成功,钱也没问题,之后扣除相彧那边要赔偿的金额,我们至少还有一两百万可以先挡着用。”   相音沛理解的点点头,没说话。   “你要再上诉吗?”   “不了,和解吧。”她说。   “好。”他拨了她的头发。“我以为你还不想放弃,但我真她妈想抽死相彧,听说你给他下跪?”   “这又没什么,反正之后他也给我下跪。”   他心疼的皱眉:“委屈你了。”   “没多大的事,你们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可不是男的。”她淡淡一笑。   “想想。”   “怎么了?”   “你知道我现在是靳萧。”   “知道。”   “可以跟我睡了?”   “有差别吗?”   他愣住:“以前你说这不同。”   “你怎么这么傻呢?什么事都追根究柢有意思?”她调侃。“我不想解释这问题,只要是你都好。”   话说完,她就主动埋进男人怀抱里,闭眼休息。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听见怀中的声音:“我没有不喜欢你。”   他动作缓了下来,没说话。   “这时候是你陪我,刚好。”她仿佛喃喃自语。   他仅是往下亲吻她的头顶,温声说道:“睡吧,我陪你。”   在自己这么心力交瘁的时刻,或许要的不是这么温柔的对待,而是要有一人强硬地用别的事让她燃起对感情的希望。   靳萧霸道又直接的性子,很大程度的治愈现在的自己。   而他安静下来时又有靳笙的一些好习惯,对自己特别有耐心,只要毛顺得好了,他虽然不思考就直接问问题,但也很容易就接受答案,不去细问瞎折腾。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她的警觉性还在,当还住自己腰的手要离开时,她就睁开了眼睛。   “去哪?”她问。   男人顿了一下,失笑:“管这么严。”   “既然陪我睡觉,就老实点,别乱动。”她伸手又把人抓了回来。   “你再睡,今天什么事都别干了。”他说。   她的手贴在他的腰上,沿着他的腰际往下探,本来疲软的姿态逐渐苏醒。   “宝贝,你想玩什么?”他的语气越渐深沉,周围温度瞬间提高。   “睡跟干,不冲突。”她意有所指。   男人到如今若是还听不明白,简直污辱。   他一把翻身压住她,舔着她的耳垂哑声低语:“你这话对谁说?嗯?”   “反正是对你说。”   “那么就……”他子弹上膛,沉腰而入,逼出女人一声拉长音的娇喘。“说到做到。”   ---   晚餐。   陆馨看相音沛神采奕奕,忍不住调侃:“我感觉好像很久没看到你了。”   她夹起一块肉,淡然回应:“在里头没睡好。”   “不不……我只是想说你补眠这事儿没问题,可我看姐夫感觉……啧啧,你看起来不是自己恢复,而是抢了别人的。”   “……”听懂陆馨的弦外之音,她转头看了眼某人,他吃得缓慢,双眼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现在是晚上,所以早变回靳笙了。   “吃你的饭,别多话。”姐姐装凶转移话题。   妹妹委屈地把目光投向靳笙,靳笙正好抬眸,温柔一笑:“稿子最近看得如何?”   “挺不错的,几个老作者回锅,配合度都很高。”陆馨顺着话讲,还是忍不住多问:“你的书呢?最近可以开始动笔了吧?姐姐现在吃穿可靠你呢!”   这话让气氛瞬间凉了半截,这类似的话要是放到过去的相音沛,那两道如刃的视线很快地就会杀过去。   连放跟司宇互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相音沛很疼陆馨,可这次陆馨的话恐怕有些敏感啊……   可没想到相音沛只是放下筷子,转头看靳笙:“你答应要动笔了?”   “有了可以动笔的理由,写一写也能赚点钱。”他温柔一笑。“等你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按计划把所有你想做的都做一遍。”   她闻言,嘴角微扬:“包括我想要去山里住?”   “陪你。”   “山、山里住?”陆馨瞪大眼睛。“姐?你要出家啊?”   “避避风头而已。”她挑眉,终止妹妹的胡思乱想。“下周要开庭,没意外我会提出和解,把该赔的项目厘清权责,付钱了事。”   “你就要这样放过相彧?不是吧?”   “我跟相彧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完,势必要有一个人死。”她淡淡地说。“可我不想跟他争,不代表我放过他,而是我有更重视的人要保护,现在的我没有耗的资本,只能先把你们都安顿好了,我再重新开始。”   这话说完,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姐姐,你不委屈吗?”   “适当的示软不是委屈,我比相彧还拥有更多需要我在意的人。”她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相音沛,很抱歉过去一直隐瞒,对你们要是造成了伤害,我向你们道歉。”   “别这么说啊!姐!你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陆馨赶紧抓住相音沛的手。“要不是你顶了这位子,我在相家说不定早就过不下去了。”   “我还想起初次与相爷见面,您为了陆馨跟我比赛,您虽然护内,却也是讲道理的人,这让我对相家过去的印象改观。”司宇由衷说道。“若当时是相彧的话,恐怕两家的关系会更糟。”   “我跟定相爷这个主子,就不会再变了。”连放说。“您在困难的时候仍然安排好咱们兄弟的去处,这份恩情我们都记着。”   “我现在可养不起你了。”她淡淡一笑。   “我相信相爷会再东山再起的。”连放恭敬说道。“凭什么让那种小人得势?作孽老天自然会收的!”   面对至亲的人与伙伴们连番鼓励,她的心情也平复很多了。   靳笙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我会陪你。”   这四个字,像是提醒她什么一样,她反扣以后,嘴角上扬。   ……   相彧没有出庭,相音沛与相彧派来的律师谈了一下午,最后敲定了赔偿金额与登报致歉,这举动无疑是要让掏空相音沛剩下资产,也一并把相音沛的名誉破坏殆尽。   她走出法院的时候,外头的媒体纷纷蜂拥上前,她简单的回答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在连放的保护下上车。   司宇绝佳的驾驶技巧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他很快的甩掉偷偷跟上来的记者车,陆馨转头要把水递给相音沛,只见相音沛靠在靳笙肩膀上闭目养神。   陆馨暧昧的笑了笑,要转回副驾驶座时,听到姐姐的声音:“今天应该顺路。”   “顺路?”   她报了个地址给司宇,司宇不疑有他的照着开,约莫半小时后停在一栋建筑前,陆馨摇下车窗探头一看,惊呼:“民政局吗?”    Chapter.47   “姐?你预谋的吧?”陆馨暧昧的看了后座的两人, 只见相音沛哼了一声,靳笙则温柔地凝视她,等她回答。   “我只是觉得这合法保障我俩的身份。”她淡淡地说。“不然我们现在是非法同居。”   “噗, 姐你不要一本正经说这种话好不好?”陆馨大笑。“你就直说想嫁了, 车上又没人阻止你。”   相音沛瞪了妹妹一眼,靳笙则伸手把她的下巴捏住, 转过来。   她看着男人深邃的双眸,越看越觉得羞涩, 别过眼不看。   “非法同居?”他莞尔。“是我不好, 委屈你了。”   “既然知道不对, 就给我下车画押。”她挑眉,拿起随身包准备下车。   “我的证件带出来了?”   “早带出来了,我只是告知你, 没打算问你同不同意。”   见到女人这么嘴硬的模样,耳根却发红,他忍不住笑出声,跟着她下车。   或许是因为平日上班时间的关系, 民政局没什么人,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和蔼可亲, 一边登记一边说:“恭喜啊!年轻人要好好增产报国。”   相音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靳笙则仿佛很受教的回应:“这是当然,希望是一男一女。”   “……我都没说要生几个, 你就已经先画好饼了?”   “但你说要跟我生,剩下的当然我努力。”   面对靳笙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番话,相音沛真觉得这男人被自己惯坏了,在外面越来越口无遮拦。   承办员阿姨笑呵呵的,看着两人一边填资料一边斗嘴,忍不住说:“要我孩子也活到现在,都跟你们一般大了……”   “您孩子怎么了?”她问。   “不学好,染了赌瘾,高中跟人家混,混到没了。”阿姨微微一笑。“努力拉拔他长大,对他有很多期望,到最后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可最终他还是自己不爱惜自己。”   相音沛深吸口气,轻轻握住阿姨的手:“人各有命,还请节哀。”   “抱歉啊,在你们大喜的日子胡扯这么多。”阿姨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看着你俩我觉得亲切,多说了些话,你们别见怪。”   “无妨,我俩都喜欢听人家说话。”靳笙语气温和。“未来我们也会好好教育孩子,让他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短暂的谈话让两人深有感触,在宣誓前,相音沛转头对靳笙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比我们都还好。”   靳笙温柔凝视,点点头:“一定会更好。”   一个小时前,她开玩笑说非法同居,如今一个小时后,他们可以合法生活,享有各种保障跟权力,她没有了家,而他给了她一个家。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相音沛并不打算公布,而是请了亲朋好友来靳家吃饭,连放带了一票兄弟过来,凡尔赛也派了代表过来低调庆贺,沈汉跟仇辉是座上宾,两人与靳夫人聊得很开心,酒酣耳热之际还不忘损靳笙。   “小时候看这小子个性害羞,想着以后不知道怎么讨老婆,看来是我们瞎担心。”沈汉先揶揄。“他爸当初给他前后订了好几个婚事,我记得相家还不是第一个。”   听到这番话,相音沛兴趣来了,挑眉问道:“那还有哪几家?”   “有几家你应该知道,像是吕家……”沈汉喝得满脸通红,摇头晃脑地说。   “沈叔,吃饭。”靳笙适时打断沈汉的爆料,赶紧拿肉往他碗里放。“换个话题。”   “干嘛呢?我看靳少夫人对这话题很有兴趣。”   靳笙转头看了相音沛,她眉目微扬,双眸光彩潋滟,看得他胸口微荡。   “我确实有兴趣。”她语气真挚。   “……”某人深吸口气,吐息,转头看向沈汉,低声说道。“沈叔,我今天才刚娶老婆。”   “小娃儿才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沈汉大笑。   “老沈,你这句话有陷阱,要是音沛在意靳笙不想听了,这不就认了自己是小气的人?要是她真想听,人家才刚新婚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害人吵架?”仇辉适时开口,但那语气听起来不是帮忙,反而是调笑。   “我是真的好奇。”相音沛笑了笑。“要是在意,我就不会问了。”   靳笙觉得背脊发冷,放下筷子转身面对相音沛:“我必须说,我知道的婚约只有你,其他人我完全没印象。”   “唷?紧张了?”沈汉揶揄一笑。“小娃儿我跟你说,想当初……”话还没说完,人就往后仰,好在一旁的仇辉跟司叔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不然沈汉就真的直接摔到地上。   “这家伙……”仇辉笑叹。“好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了,他也快二十几年没喝醉了。”   听到这番话,大家都笑出声。   “仇叔,我麻烦您的事,你还方便吗?”靳笙客气地问。   “沿一禅寺的路往上走大概一百多公里,有一间小行馆,据说以前是给一禅寺的住持静修的地方,那儿不好找,但非常安静,行馆有一处高台可以往下俯瞰一禅寺,我到时带你们上去。”   “有劳了。”   “那里环境虽好,但打水都要一段路,也没有电,你们俩得要自给自足。”   “有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好了,我需要的是时间来沉淀。”相音沛微微颔首。“上天带我不薄,我能有这样改变的机遇,会好好把握。”   “放心吧,你们好好生活,有事就来一禅寺找人帮忙就行。”   “如果有需要什么,跟我们说就好!”陆馨也说。“你只要按时来个讯息,让我知道你好好的就行。”   “妈妈也不求你们什么,好好照顾自己,多回来看看。”靳夫人也说。“家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面对亲朋好友的鼓励与关怀,相音沛铭感于心。   若给她重来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仍然不后悔走到这一步。   ---   半年后──   陈江村是个朴实、单纯、人数不多的小村,村里大多老弱妇孺,青壮年都离开村子去外地赚钱,这个地方离市区至少有三百多公里,因此所有民生必需品都要人从山下运上来,每逢周三、周四的时候在村中央有个小市集,村民就会趁这时候出来采买。   在一排摆摊的大伯大婶里头,有一对年轻夫妻很引人注目。   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只知道他们每次摆摊的蔬果都是最新鲜的,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化妆品或简单的首饰。   村里的太太阿姨们很喜欢凑上来跟年轻的丈夫说话,他戴着竹斗笠,留着一圈小胡子,简单的棉布背心,在大太阳下汗水粼粼,却始终保持温和又腼腼的笑容,买得稍微多一些还会送一把葱。   而年轻太太就不一样了,对老人家跟孩子都会和颜悦色,可是对太太阿姨们的态度就比较平淡,也不会有什么折扣。   想当然尔,比较有消费力的太太阿姨就更喜欢周四的时候来捧年轻丈夫的场,周三的时候就是老人孩子们去捧年轻太太。   而今天是周四,出来摆摊的是年轻太太,村里的太太阿姨们见到不是年轻丈夫,有些泄气,所以并没有很热烈地去靠近那摊。   年轻太太也没有因此紧张,反而很热心地接待跑过来想要吃水果的孩子们,直到一位胖大婶走来,看着桌上的几个白菜跟红萝卜,比了比:“我要这个跟这个,替我包起来。”   年轻太太把苹果放到孩子手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再看到胖大婶的时候变得平淡许多,安静地把她要的东西包起来,放到秤上。   “20元。”   “20?!这不对吧?我是你们家熟客!平常你老公都帮我把零头去掉!”胖大婶说。   年轻太太皱眉,看了眼磅秤上的数字,淡淡回答:“刚好20元,没有零头可以去,再说这个白菜比前阵子还重,你买并不会吃亏,至少可以吃两餐半。”   “我哪知道我上次买多少?你可不要坑人啊!你老公今天去哪了?叫他来给我算算!”   “他临时有事进城了,很抱歉我也暂时找不到他。”她平静说道。“若你这个看了不喜欢也可以不用买,您买剩下的就行。”   “你怎么这样做生意呢?!我就是要这颗白菜!你给我便宜个几块不行?”胖大婶说。“就是不给折扣!也多送我几把芹菜!”   “我是秤斤论量老实卖,如果你对这价钱不满意,你可以换个小的。”她说。“我不强迫推销你,大家都是明明白白做生意,你可以再慢慢考虑。”   “嘿?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你到底会不会卖东西!你老公还比你好多了!我不买了!”话说完就把东西重重一摔,白菜跟红萝卜掉到地上。   围观的人都闷不吭声,一方面有人是看好戏,另一方面大家都知道这胖大婶脾气本来就差,这回是真的要跟年轻太太杠上了。   年轻太太很平静的走到桌子前,弯身把有点脏掉的东西拿起来,稍微检查一下外观后放到另一边去,没再多跟胖大婶说话。   胖大婶觉得没趣,哼的一声就走了。   几分钟后有一位太太牵着孩子走过来,看到了白菜,便说:“这怎么卖?”   “这外面有几片叶子脏了,我这几片不卖你,给你打个折。”她说。“你看还要不要挑什么,我一并给你算。”   孩子踮起脚尖看着桌子上的蔬果,小手比了比红萝卜:“我要这个!”   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年轻太太淡淡一笑:“这个也行,不过很抱歉,这个刚刚也掉到地上,少了一块,你介意吗?”   “没关系,不差那一点。”太太客气地说。   “那这两个我都给你折扣吧,算15元就好。”   太太刚给完钱,牵着孩子要走的时候,胖大婶就冲过来了,直接破口大骂:“你是针对我是不是!?”   年轻太太淡淡挑眉,便问:“针对你?”   “凭什么刚刚算我20元?算她15元?”   “东西掉到地上,脏了几片叶子还缺了角,我没让你买下来已经客气了,现在有人不介意,我自然给她折扣。”她说“这换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你放屁!你他妈这什么鬼道理?”胖大婶气不过,伸手打了年轻太太一掌,众人惊呼,只见年轻太太的脸颊浮现一个红印,双手握拳。   大家以为年轻太太会愤怒,却没料到她只是吸了口气,看着胖大婶:“我跟你一样,先生都不在身边,我不会对你动手,以免旁人说我欺负长辈,等我先生回来,我会跟他一起去找村长解决这事。”   “怎么,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   “没让你怕,可要是处理不好,我以后也不会在这卖东西,我们夫妻并不差这里的钱。”她平静地说。“只是这里离得稍微近些,我们多跑一趟,但你们要买到跟山下一样新鲜的蔬菜,怕是麻烦了。”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大家都知道自从有了这对年轻夫妇,确实吃到的东西更干净更好了。   难道真要因为一个无理取闹的胖女人,赶跑这对卖好菜的夫妻吗?   看大家开始偏向年轻太太,胖大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我要告你!”冲上来又做事要动手打人。   此时一只健壮的手臂抓住胖大婶的肥手,众人看到年轻太太身后的人,都松了口气,胖大婶胀红着脸缩回手,退了几步。   男人把女人温柔揽在怀里,低下头莞尔:“我的想想越来越好脾气了。”   她挑眉,转头轻声冷语:“你要再不来,我怕我会把她扔到前面公告栏去。”   他笑出声,捏了捏女人的脸颊,温声呢喃:“回去奖励靳太太。”   听到男人这话,她耳根发烫,哼了一声不说话。    Chapter.48   “怎么回事?”靳笙后面跟着的刚好就是陈江村的村长, 还有一个男人。   胖大婶看到村长旁边的男人,脸色一变,这不是自己丈夫吗?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平时就嫌自己吵, 这回看到她跟人吵架, 回去指不定又要吵一架。   “痛吗?”靳笙摸了摸相音沛的脸颊,她的肤色白, 红印清晰可见,看得他皱眉。   “还好。”相音沛平淡回应, 反正人都回来也看个正着, 她没那兴致多说什么。“事情忙完了吗?我们提早回去, 没什么事。”   “她打了你。”靳笙眉头紧蹙,目色渐冷。“得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买卖不愉快而已,我脾气也太冲, 大不了以后周四我就不摆摊。”她淡淡地说,趁机讽刺。“惹得你粉丝不愉快。”   听到女人话中有话,靳笙反而松了口气,代表她没真的生气, 可她话里浓浓的醋味,是在暗示他这段时间跟这群婆妈走太近,才惹出今天这出。   哄女人得回家哄, 但女人被打这件事可不能算了。   靳笙牵起相音沛的手,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看向胖大婶时变了脸色,语气沉冷:“你也算常客了, 平常我给你的优惠不少,没想到我这次不在,你就打我太太?”   “是、是她先欺负人!”胖大婶脸色帐红,说话有些结巴。“卖我的时候算20元,后来给别人15!这、这不就是故意卖贵给我?”   “我们做生意都照秤算,从不坑人。”靳笙微眯起眼,扣紧相音沛的手。“从20元变成15元,这中间一定有发生什么事,否则我太太不可能针对人算价钱,要她是这样的人,她周三摆摊这么长时间了,不可能没人反应。”   村长这时适时插话:“靳太太,您给说说怎么回事?”   “我照秤重算价给她,她觉得太贵,把我包好的白菜跟红萝卜弄倒在地上,我捡起来看,白菜有外面的叶子脏了,红萝卜也缺了一角,但我没有让她买下来,打算等等便宜卖给需要的人。”相音沛平静说道。“后来有个太太跟孩子来买了,我照实说状况,她们不介意,我才算便宜。”   “那、那也差太多了,我看你是不是故意就要让我生气不卖我!所以让我弄坏在地上,卖给别人?!”胖大婶气得指着相音沛骂。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就群起挞伐。   “陈娘你这句话就说得过份!谁会故意把自己东西弄坏卖低价!你这是欺负人!”   “没错!我眼睁睁看你跟人家小姑娘吵架!人家那白菜比以前大!你不要就算了,还给人弄脏,人家年轻小伙子从山下提新鲜菜上来,还不就是为了咱们方便?”   “是啊是啊!靳太太老实人,菜都好,人家老老实实赚点钱糊口,怎么就你就含血喷人!”   “你刚刚打人家一巴掌,人家年轻人看你年纪大还不计较,你做人不要这么坏!”   相音沛微微转头,埋进靳笙的胸前,肩膀微抖。   这小动作让几个婆婆们心疼,又骂:“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委屈了!”   只有靳笙知道相音沛是在忍笑……   靳笙微微低下头,手紧紧搂住女人,用着她才听得到的声音,无奈笑道:“小东西,忍着点。”   相音沛紧紧抓住靳笙的衣服,那力道仿佛是哭得很伤心,实则憋笑吸气。   “你掐我一下。”   “为什么?”   “我要哭啊。”   “……”   陈娘的丈夫看不下去,跳出来先对靳笙道歉:“对不起,我家那口子脾气冲!打了你太太一掌,我一定带回去管教,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行吗?”   靳笙摸了摸相音沛的后脑勺,温柔的神情转头时一瞬而过,变得严肃:“我希望你太太能道歉,这笔帐我就算了。”   陈娘丈夫仿佛如释重负,走过去就抓住陈娘,朝她大吼:“你给老子道歉!一把年纪还在动手打人,你知不知羞?!”   “我、我又没有错!”   “没有错!?全村都看着你打人家小姑娘!”陈娘丈夫气得跳脚。“咱新工作还是靳先生给办的,咱给人辞退,要不是前天碰到靳先生帮忙,估计今年咱们都要喝西北风!咱感激都来不及,回头你就给我惹事!”   陈娘一听,说不出话来,哇得一声就哭出来。   这情景变化太快,快到相音沛都想转头看怎么回事,就硬生生被靳笙按住头,她咕哝:“干嘛不让我看……”   “你别忘了自己还在哭。”他淡然调侃。“装没一分钟就破功,太不尽责。”   “……”   村长适时跳出来当和事佬:“老陈,你就替你媳妇给靳太太赔个不是就好,靳先生,你这回帮了老陈一次忙,也是个大气的人,要不这就让老陈替他媳妇道个歉,你看如何?”   相音沛正巧抬头,眼眶微红的看着靳笙,这情景让几个婆婆心疼,纷纷又多骂了陈娘几句。   “想想,你说呢?”他问。   “没关系了。”她又埋头。“我只想回家。”   “我太太不想计较了,就到此为止吧。”靳笙温柔的抚着相音沛的背。“和气生财,但以后也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   “一定一定!”陈娘丈夫点头如捣蒜。   眼看事情处理好了,大家也做鸟兽散,靳笙看向村长,缓缓开口:“我城里的老母亲身体不好,所以这几个月没法摆摊,我把卖菜的蔬果商人交给陈先生连系,往后就由他替我们摆。”   “知道了,妈妈身体要紧,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简单交接一下后,靳笙跟相音沛把摊子留下就离开了。   小货车上,相音沛转头问靳笙:“怎么突然就把摊子卖了?”   “看你那么辛苦,我舍不得。”   “这哪里辛苦。”   “老子把你放手心疼,一没注意你就给人欺负去。”他叹气。“要我早点回来就好,说真的我不介意你反击,大不了老子不卖了。”   “……”这语气,看样子变了个人。“这么生气?”   “不行,你掉头回去,我去找那臭三八算账。”   “……”女人稳稳驾驶,死都不回头。“真的不爽,你刚刚就直接骂就好,你说我装,你才装。”   “我是听到你说想回家,才想算了。”   回家这两个字对他们的意义,胜过一切。   她顿了一顿,淡淡一笑:“是啊,我只想回家。”   他回以温柔的嘴角,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这半年发生的种种,是他们可以预料到的,却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   首先是司宇跟陆馨,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还未婚先有,进度比自家主子速度还快,这都已经六个月了,他们一直在等相音沛真正出山,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喜宴。   再来就是连放,担任靳家的安全管理跟陆馨出版社的庶务,平常与凡尔赛的尹姐、沈汉跟威廉都有密切联系,沈汉依旧是干情报的,而威廉则持续卧底在相彧底下,因此相彧与相家发生的事,相音沛其实都知道。   而身为一禅寺大师与退休公安厅厅长的仇辉,就是他们夫妻俩跟外界的唯一联系。   这次靳笙下山,就是去一禅寺跟仇辉见面的,从他那里知道目前家人与相彧的近况。   “妈的身体还好吧?”她问。   “还行,陆馨有安排人定期给妈检查,家里多请了几个佣人帮忙,陆馨肚子里的家伙妈宝贝的很。”   “没想到妈对陆馨这么好。”   “陆馨一半是因为你的关系,更重要的还有司宇,妈对司宇当作亲生儿子一样,从小看到大的情份,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司宇跟陆馨代替我们尽孝,陆馨其实也等同于嫁入靳家。”   她淡淡一笑:“我以前还愁司宇留不住,如今这关系板上钉钉,他要敢抵抗,我就抓他老婆孩子上山。”   他忍俊不住,伸手捏了相音沛的鼻尖:“陆馨这么听你的话,司宇这辈子恐怕逃不出你手掌心。”   “讲得我好像邪恶女魔头一样。”她冷哼。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那也是我的女魔头,每晚都勾魂。”   听到男人随口张来就是调戏,她难为情的捶了一拳,随即起身推他一把:“滚,我去洗衣服了。”   小行馆的后山有一块天然的小瀑布,倾泻而下的清水形成一片小水塘,她抱着一盆衣服来到瀑布边,卷起头发,撩起衣袖便开始工作。   脑袋里的思绪却比平常还乱,不知为何想起半年前的事。   她跟靳笙完婚的后一天回了趟相家,去灵堂跟祖母报告两人结婚的事,当时不少亲戚们的冷嘲热讽,可是看在靳笙的面子上,她忍了。   祖母告别式那天,她被相彧排到最后面的位置,为此她跟相彧几乎快动手,场内一触即发,场外连放跟相彧的人马一左一右对峙。   最后是靳夫人出来缓颊,外头媒体也刚到,相彧做做样子妥协,其他亲戚平常再这么奉承阿谀,如今也不好意思插手兄妹间的事,最后自己还是站在最前头。   送完祖母最后一程,她看到相彧朝自己走来,那张脸依然是亲切和善,她微微一瞥,才发现是因为有媒体拍摄。   『想想,我会让你回来的。』他压低声音,微笑说道。   『回来?』她挑眉。   『我了解你,你忍受不了平淡生活。』他说。『你跟我有一点一样,我们都需要众星拱月。』   相彧说过那么多屁话,只有这句话让她有共鸣。   享受过能只手遮天的权力地位后,现在的农妇生活确实让她很不习惯。   可她不能否认,这段时间也是她最放松的时候。   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报表资料、没有紧凑的行程、没有为了案子日夜颠倒,她有的只有一个爱她的人,而他也能全心全意陪她。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靳夫人平安,有司宇跟陆馨的陪伴,陆馨还有了孩子。   孩子……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这半年来没有刻意跟靳笙避孕,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相音沛深深思索,瞥眼看到有一件衣服漂在水上,便游过去捡。   当她正要游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男人走过来,微笑看着她在水塘里。   她慢慢游回岸上,起身来到男人面前:“你来帮我洗衣服?”   大概是太阳光太刺眼,她没有观察到男人低头时注视的位置,目光浓烈。   “我是来洗没错。”他说,炙热的视线凝视着女人湿透的白衫,勾勒出饱满尖嫩弧形。“你都下水洗了,我怎么能不洗?”   “……唔?”    Chapter.49   男人话中有话,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脱掉背心,然后越过他走下水塘,水塘的水其实不深, 最中间也顶多到他腹部而已, 这半年他的皮肤被晒黑了,常搬重物也锻炼出明显的肌肉线, 清秀的外貌依旧,更多的是成熟的韵味。   他这样貌, 放到村里自然惹眼的很, 她对这群阿姨太太粉本来就没好感, 碰上今天这件事,她想来想去,还是要怪眼前的男人太风骚。   “想想, 来。”他朝她伸出手,温柔一笑。   她把衣服放到木桶里,随性瞥了一眼,便发现男人打着赤膊不说, 下半身也……嗯她看到了漂到石头上的裤子。   这水很清澈,那个啥一览无遗,就算平常这里不会有人走过, 难保上面有别人路过怎么办?   她有些难为情,咳了一声:“我才不过去。”   “那我就过去了?”他莞尔,作势要走过来。   “别、别!你不要站起来,沉下去。”她一慌, 脚一没踩稳就滑入水里,男人见状赶紧上前把她捞起来,可是她已经先呛到几口水了。   “傻娃娃。”他还住她抱起来,有力的臂膀把相音沛整个人撑起来,她就坐在他前手臂上,涨红着脸咳嗽。   相音沛没想到自己会踩空,更没想到的是靳笙居然用手就抱起自己,还像抱个孩子一样的把她撑在手臂上。   她双手扶在男人肩膀上,红着脸说:“放我下来。”   “为什么?”他的视线刚好是女人最柔软的位置,若隐若现的嫩粉尖垂让他胯处一热,沙哑低喃。“上周你经期来了。”   “……然后呢?”   “这是在提醒我,我经历多少次失败。”他笑得邪气。   “我还以为是你故意的。”   “故意?”   “你记得起我日子,当然也就知道我安全期,我们虽然没避,可你总是挑机率小的时间……”她有点难以启齿。“我刚刚想了想,以为是你不想要孩子。”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这回你想错了。”他目光真挚。“这段时间要有孩子,你会很辛苦的,考虑你跟相彧的问题,我不想让孩子出来的时候有其他不安定的因素,但要是有了,我怎么会不要呢?”   听到他这句话,她才恍然大悟。   而更多的是对他心细且负责任的态度而心动。   她低下头,嘴唇轻轻碰到他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是她哭了,还是刚刚落水时候脸上的水,靳笙感觉到脸颊湿湿的,下巴被女人柔软的饱满撞了一下,他隔着布料温柔含入一只,女人瞬间发出羞涩的抽气声。   “还、还在外面……”   他把她放了下来,大手紧紧还住她的腰,温柔说道:“外面也可以。”   “可以你个……唔。”其他多说的话,都被他含在嘴里。   以前她还能打得赢他,但现在越发精壮的他,自己几乎很难打得赢,更遑论是在这种状态下,她只能节节败退。   这是一个全新的感受,在淙淙流水与圆石环绕的见证下,他们拥抱结合,深怕被旁人窥伺的刺激感与上半身暖阳拂照、下半身冰凉溪水的双重感受,让他们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最后一个迈开冲刺,她缠起来的头发松了开来,像是黑色绸缎般卷绕在半空中甩出一条流线,黑缎般的发与白玉般的肤染上水色,在阳光折射下整个人美的水灵,让男人捧着她久久不能自己。   “来了这大半年,还是第一次在外面?”他咬着她的耳朵,温柔含舔。“没想到你比平常还紧。”   “……”是比平常还紧、张好吗?   “想想,我每次只要一看见你,我就想把你抱起来,全身爱抚。”他说。   “流氓。”她羞愤低斥。   “知道我怎么记得路的吗?”他说。“看过的每一个风景,就是我想着怎么把你摁倒的场景。”   “……禽兽。”   “流氓?禽兽?”他咬着她的耳肉,色气呢喃。“也是你惯的。”   她羞愤的用手肘往后撞了男人腹部,岂料这小动作反而激起男人的欲。   “……”此时她才意识到,她跟他还连着东西。   天大地大,某人也挺大。   ---   再过两周是靳夫人的生日,相音沛跟靳笙也打算回家住一阵子。   顺道去了趟一禅寺,正巧碰上念经的课,于是他们就先去了厢房等,房间依然干净,看来仇辉也定期让人打扫他们住过的房间。   “对了,这次回去我想带妈上来山上走走,她腿脚不好,我觉得是在家里待太久了。”她说。“陆馨养胎,司宇要顾着,妈也不可能真的麻烦他们,还是我们回去好一点。”   靳笙温柔一笑:“嗯,听你的。”   “我要去趟银行结算我们俩的帐户,顺便确认这几次买的几个投资状况,交给连放处理的好处就是放心,可坏处就是太保守。”   “能有人可以放心托付,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这倒也是,不过撇开那几支股票,连放在艺术品拍卖这里还是不够。”她淡淡地说。“前阵子他给我传了张清乾隆时期的瓷盘,说问了六个老师傅,有一个认为是假的,连放认为可以买,我当下就让他不要买,后来给另外一个人买去,之后听说怎么样都脱不了手。”   “哦?你知道这卖不出去?”   “艺术品的价值浮动很大,一个保存良好的东西可以千万出售,但只要有一点点伤口,就只有百万的价值,我之所以买进来的收藏品都能价格稳定,是因为我看到新物件,一定会咨询专家,但凡有一个人有歧异,我就不会买,宁缺勿滥,我只收藏最好的那个。”   靳笙笑了笑,忍不住说:“想想,我以为你变了,现在才发现你其实没变。”   “什么意思?”   “这半年在山上,我们过着平淡的生活,没有任何方便取得外在资讯的东西干扰,打个电话还要去村长办公室,偶尔从我口中听到外面的事,你的反应也很平静,所以我以为你早就对这些没有兴趣,甚至忘记了。”他说。“但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忘记,你只是潜伏,远离是非之地的时候你做农妇,但现在准备回去,你张扬的气势又出现了。”   她扬眉,淡淡地说:“若我真得活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惜我目前没这选择,这次回去我只能装天真善良的普通农妇,有心之人或许会相信,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我必须要谨慎。”   他莞尔:“相爷又回来了。”   她没说话,却扬起嘴角。   门口传来敲门声,相音沛去开门,才看到是沈汉。   “你怎么过来这?”   “老仇那家伙先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沈汉先走到相音沛面前,抬头打量几秒,点点头。“靳少夫人气色不错,不过这大半年了,怎么个孩子都没有?”   她淡淡一笑:“现在还不适合有,孩子的舅舅可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倒是,不过他最近也踢到铁板了。”沈汉说。“相彧把相家整个搞砸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她挑眉,摇头。   “我怀疑相彧回来相家的真正目的,是要把这个家搞得四分五裂。”沈汉缓缓说道。“你避居的时候,相彧有一阵子疯狂地找你,甚至也来过一禅寺好几次,老仇这里当然半点消息都没漏,后来回去就像发泄一样,先找你二堂叔、三堂叔开刀,设了个局让他们手下两家公司倒闭,接着装无辜吸收他们的人马来自己公司,从中掌握了他们的秘密,以此作要胁。”   “当初他们对我再怎么不屑,我也公私分明。”她淡淡地说。“我还在的时候,他们当着我的面说相彧更好,如今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引狼入室。”   “这还不只,知道他们负债,还暗中放高利贷给他们借,利滚利下来逼得人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她皱眉。“所以他们怎么了?”   “那两个蠢货也是被逼急了,居然找了个不入流的杀手想搞暗杀,最后还被逮个正着。”沈汉无奈笑道。“教唆杀人、杀人未遂这两条可不轻。”   “这是相彧惯用的手法,先让人很信任,接着给一两次甜头让别人坚信不移,最后再狠狠倒打一耙。”她说。“面对像我二堂叔那样的人,意志不够坚定就很容易上当。”   “不过相彧也没这么顺利,从你手上拿下来的几个合同跟公司,这几周都陆续对相彧的工作跟执行能力投下反对票,我听威廉说有两三个外商直接指明要跟相彧解约,认为他的理解能力不行。”   相音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一切其实都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她很明白自己这几年来建立起的人脉关系是怎么样的运作模式,刚开始靠的或许是父亲的名气,可之后凭着的是自己的努力跟专业。   或许那时为了怕麻烦而答应祖母顶替了相彧名字,但她为了不辱哥哥的名,为此做了多少学习跟牺牲,这是相彧本人不会知道的事。   从一开始他只以为自己靠着侥幸跟名字混出名堂,所以他才会急不可耐的想要取而代之去收割这份成果,可是他没想要享受这份成果,也要有相对应的能力去应对。   时机虽然还没成熟,可是她所希望的东山再起之时,也不远了。    Chapter.50   相彧觉得这阵子诸事不顺。   几个早谈好的合作案突然有了变卦, 对方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是找不回之前的负责人,没有回到以前的标准宁可解约。   除了案子延宕,他在琼斯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原因就是他这一年多来几乎没有回去, 让几个爱挑事的人钻了空,趁机架空他的职位, 当他想要反攻时,才发现原本在自己手下的琼斯家亲信, 早就背信弃义。   他没有足够的筹码去对付琼斯家的人, 而相家这里早就被他搞得四分五裂, 再者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搞垮相家,当时自己认为有琼斯家当后路,相家对自己而言毫无重要性。   可现在, 他发现他需要相家仅存的势力来当自己的垫脚石。   而能使相家重新迅速崛起的最佳人选,只有一个人……   ---   “谁打来的电话?”她问。   “相彧的助理。”他说。“说有一个私人的文物拍卖会,邀请你去。”   “邀请我去?”她嗤之以鼻,冷笑。“恐怕他是想要我做什么。”   “可能是他要跟你和解?”   “不可能, 和解不需要选在这种公开场合。”她挑眉。“以他之前的态度,他不会选在这种让我出尽锋头的地方。”   “怎么说?”他微笑问道。   “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她说。“我经手过的收藏品,那价格加起来的零, 恐怕可以绕地球几圈。”   面对女人的自负骄傲,他莞尔:“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需要你去帮他看某个东西。”   “不尽然,我猜他可能有求于我, 想要借着那种场合逼我答应什么事。”她说。“私人拍卖会通常受邀的人都是知名的收藏家或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而这些人我过去也接触过,能玩得起这种没有第三方平台保障的高风险投资,圈里也不过那几个人。”   “那你要去吗?”   “去。”她说。“还没有什么我不敢面对的挑战。”   他笑了笑,伸手摸了她的头:“而我就有不敢面对的事。”   她抬头,看着他。   “失去你,我承受不了。”   相音沛伸手勾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扯,亲了他一口。   “靳先生,我不会舍得让你走,你一辈子都得承受我。”   面对她霸道的口气,他忍俊不住。   “靳太太,我也舍不得你。”他笑道。“再说承受这种事,我还承的少吗?”   听懂他话里的调戏,女人羞愤的掐了他的腰一把。   ……   要去拍卖会以前,相音沛已经做好了部属。   这是她回归本名的初次公开场合,撇开那时因为官司被媒体追着跑的状况,这一回才是她真正以相音沛之名去面对过去认识的人们。   她特地去了一间过去常光顾的高级西装店,一楼是男士西装,二楼就是女士礼服,过去她都是在一楼订做,这还是第一次上二楼。   店主是个老裁缝,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先生,一开始看到留长发的相音沛还瞇起眼,忍不住说:“你长得很像我以前一位熟客。”   “是吗?”她淡淡一笑,没有说破。   老裁缝量了一下她的尺寸,最后收回皮尺,抬头和蔼一笑:“你就是他吗?世上不会有两个人身材数值一模一样的。”   相音沛恭敬欠身,对老裁缝量体的精确能力跟记忆力由衷佩服:“我确实是,您真不愧是王室的专业裁缝。”   “呵呵,去挑吧。”   靳笙上楼时刚好与老裁缝打了照面,两人和气地交谈两句,老裁缝下楼后,他就走过来说:“是个气场很不一般的服装师。”   “他的选择就很不一般,我至今还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抛弃欧洲的高薪,跑来亚洲做西装,客群完全不对。”   “但在我看来,他是有前瞻性的人,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一间卖鞋子的公司要去非洲开店,派了业务过去观察市场,第一个回来报告说非洲这个市场不行,因为根本没有人穿鞋,之后派了第二个业务去,回来后报告的却是非洲这个市场必须要做,因为一堆人没鞋穿,鞋子一定卖得出去。”   相音沛淡淡挑眉,明白了意思:“照你这么一说,他确实是第二种业务,开拓一个全新的客群,一旦成功了,他就是领头羊。”   靳笙温柔一笑,对她能听懂自己的话而感到愉悦,扬手捏了她的小耳朵:“我去旁边等你。”   他看着女人拿了好几件黑色礼服,最后试到一件后面大缕空的露背晚礼服,那开口开到腰上,白皙的背与黑色的衣服形成一种视觉上的诱惑。   而最大的诱惑还是……那开口开得太下面了。   相音沛正低下头要系住腰间的蝴蝶结时,就感受到一个炙热的手掌从她衣服的空隙钻了进来,来到她前面不偏不倚地抓住其中一边。   空气瞬间升温。   “想想,胆子大了?”他沙哑低喃,嘴唇贴在她耳边吐气。“这里可不是山上,你只有两个选择,穿一件不露背的,或是让我的手当你胸罩。”   “……”她耳根泛红,故作镇定。“我还在试。”   “这件好看。”他笑了一声。“若隐若现,该遮得都遮了,反而让遮不住的地方更勾引我。”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感觉到臀间被有某个热硬的东西压着,她还秉持一丝理智,知道这是在人家店里,于是微微挣扎:“你回去沙发上。”   “你要在沙发上?”他挑眉,笑得灿烂。   “……”这流氓的理解能力。“现在大白天的,能不能别乱上脑?”   “大头理性,小头感性。”   “……滚。”   女人的臀部这么扭摆,反而让他难以自控,他紧紧抱住她,用着最后一点理性对她说:“乖,让我抱你一会儿,再动我就说不准了。”   她停止动作,两人的亲密位置只隔了两片布,她又是个敏感的人,闭上眼都能描绘出男人某处轮廓,那描绘的线条不减反增。   真要命……   几分钟后,他放开了她,她转身往下一瞄,那小家伙仍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她脸一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微微一笑,径自走进洗手间去。   相音沛松了口气,以为刚刚就要被……算了还是赶紧换了衣服。   等她换好时,男人还是没有出来,她只好走去洗手间看他怎么了。   然后──   一小时后,司宇看着两个主子走出西装店,自家少爷的神情愉悦轻松,但自家少夫人的表情就有点异常。   他也不敢多问,上了车后,靳笙开口:“有水吗?”   “有的。”司宇训练有素的把副驾驶座上的包包打开,拿出一罐全新的矿泉水给靳笙。   靳笙转开瓶口,再把水交给相音沛,相音沛靠着窗一句话也没说,拿了水就开始喝,喝得很急。   司宇因为专注开车,所以没有发现后座的异样。   男人靠近了她,在耳边呢喃:“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不想说话。   “慢一点,小心呛到。”他说。“你就巴不得这么快把我们孩子喝下去?”   “……噗。”她真的呛到了。   惨了,他觉得自己今晚要睡地板。   ---   这是一处海岸别墅区的私人秘境,极其隐密,从外处无法窥探,外观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静静的在黄昏的海岸边伫立。   但一进到正门内,里头的格局空间感显示出主人超凡的品味。   简单的东西放到对的位置,也能流露出不凡的格调。   一楼挑高直达顶层天井的窗面,让窗外的彩霞艳色变为室内造景,从二楼半台上垂掉下来的酒红色绒布幔,如倾倒的葡萄红酒定格,悬挂在一楼半空。   这么气派的格局,相音沛才真正体会到琼斯家的资产与文化涵养的高度,要不是相彧让自己反感,她真的很希望有机会深入了解这个历史悠久的博弈家族。   “靳夫人。”有人朝她走来,她转头才发现是老熟人。   “威廉。”她淡淡环顾四周,看起来相彧不在,难怪威廉敢直接走过来。   威廉看了旁边的靳笙一眼,用眼神打了招呼,才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猜他想要把你弄回相家。”   “果然。”她没有太惊讶。“是个屎缺。”   “这栋别墅是琼斯家在中国的资产之一,本来挂在他名下,但在一小时前突然易主,所以他紧急处理去了。”   相音沛淡淡一笑,听到这话觉得很有意思,看来相彧的内忧外患不少。   “这很有趣,用着主人身份办了拍卖会,结果现在突然成了外人。”靳笙不禁失笑。   威廉因为身份敏感,所以很快就离开了他们。   这时几个相音沛眼熟的富商们走上前,对于眼前变成女装的『相少当家』惊艳大过好奇,有人笑着说:“之前跟你合作几次,还真没想过你有这个秘密。”   “虽说这是家务事,但对各位前辈还是要说声抱歉。”她微笑。“以前与你们合作的过程都很愉快,受益良多。”   “过奖了,旁边这位应该就是你未婚夫?”   “我们已经结婚了。”   “恭喜恭喜,那就该称夫人了。”   她浅浅一笑,却听到一旁的男人说:“这倒不必,这场合还是叫她相小姐吧。”   相音沛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其他人也笑了笑,有些不解。   “她在拍卖会上的专业大家都晓得,那是属于她个人的成就,所以在工作时喊她相总或是相小姐,才是对的。”他说。   这话一说出来,相音沛情不自禁的伸手扣住他,满溢于胸腔的感动难以用言语表达。   她的男人把她的能力跟成就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在这样的场合上不让其他人喊自己是靳夫人,而是要他们认得是相音沛。   这对自己来说,是多大的一种肯定跟鼓舞?   “这话说得好,相总,你嫁了个好先生。”一位女富商诚恳说道。“咱们确实认的是你这块招牌,你先生能有这样的理解跟胸襟,我很佩服。”   相音沛望着靳笙,缓缓开口:“我单打独斗太久了,我反而更希望你们能称我是靳太太。”   “为什么?”   “因为有个人在前面扛的感觉更好。”她揶揄。   众人闻言笑开,靳笙用手刮了相音沛的鼻尖,温柔呢喃:“你啊,吃定我。”   她没有否认,笑靥如花。   这时听到有人拍手的声音,大家循着声音看去,便看到相彧走了过来。   他朝相音沛看了几秒,露出亲切的笑容。   “妹妹,今天算是简单的家宴,我还以为你太忙来不了。”他笑得无害,视线从相音沛脸上转去靳笙,语气变得惊讶。“你带朋友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相音沛目光瞬间冷下,似笑非笑地看他。    Chapter.51   相彧的态度很有意思。   对于其他人来说, 妹妹已经结婚,而妹夫就站在旁边,身为兄长的他却以为是『朋友』?   兄妹关系不睦的传言彻底被坐实, 而且是恶劣到连结婚都没有通知对方一声的地步。   相音沛不禁感慨, 相彧对自己的攻击总是来得毫无预警,无论是从言语上、精神上或是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路过, 他吐出来的话都很有恶意。   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与他的关系为何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抱歉, 他现在不是朋友。”她淡然回应。“我跟他已经结婚了。”   相彧表露出的诧异让人不觉得有假, 语气懊恼:“抱歉, 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你应该是太忙了忘了告诉我?不对,这样的大事你应该有交代, 看来是我助理遗漏了。”   她瞇着眼,看着他演。   她确实是没想告诉他,最大原因就是怕他来闹,不过他现在说出来的话, 倒听起来像是她自己不尊重家人,然后又故作信任的否定,把错误推去自己助理身上。   替他的助理默哀三秒, 这种上司真的是职场灾难。   “我跟他都不喜欢铺张,所以领证之后简单请了一顿饭。”她淡淡地说。“我记性一向都很好,所以我没忘记你,但也没跟你助理说, 因为你也来不了。”   “来不了?怎么会呢?”相彧笑开。“妹妹结婚了,这样的大事我就是排除万难也会去。”   “是吗?看来我低估了你的影响力。”她冷讽。“原来你一句话,就能从警局里出来参加我的婚宴,现在现行犯过得这么自由?”   空气瞬间凝结三秒。   相彧的表情也冻结,其他人见两人如此剑拔弩张,也不好意思待在旁边了,纷纷默默离开。   “想想……”相彧才刚开口,相音沛就冷笑。   “公开场合,请你自重。”她说。“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理解,好自为之。”   相音沛说完话转身要走,相彧拉住了她,与此同时靳笙也握住相彧的手。   三个人形成一个胶着局面。   “放手。”她斜睨。   “我要跟你好好谈谈。”相彧挑眉,转头看了眼靳笙。“就我跟你,没有外人。”   “谈可以。”她说。“但我丈夫必须一起。”   “我们是兄妹。”   “不好意思,我嫁人了,你不是说你很传统吗?”她嘲讽。“出嫁从夫,就算靳笙不在,我从的也不是你。”   “就十分钟,你跟我上楼。”   “行,但是靳笙也要跟我上来。”她说。   相彧冷冷挑眉,随即挖苦:“他一个大男人,还老跟在你屁股后面,就这么怕把他弄丢?”   “怕。”靳笙率先回应,握住相彧的手越发收紧。“我弄丢过她一次,我发誓这辈子要跟在她身后,她爱我,所以她理解我。”   明明就在着急的状态下,还得要看这对夫妻在自己面前秀,相彧整个人脸色异常黑暗。   可他现在有求于她,所以最后妥协的人还是自己。   相彧放开相音沛的手,深吸口气:“那就上来吧。”   相音沛跟靳笙随着他上楼,才刚到二楼,里头的景象就让她先停下脚步。   靳笙感觉到身边女人的异样,低头问:“怎么了?”   “我家。”她吐出两个字。   天花板的吊灯,墙壁的颜色,还有那些挂画跟摆设……是她七岁时的家。   那时仓皇逃出来后,从新闻上得知为了毁尸灭迹,她的家也被烧了。   淡淡的香气是父亲常喝的那种茶香,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父亲会从后面的书房走出来。   靳笙看到女人放开了自己的手,径自往前走。   看着她目露渴望跟迟疑,熟门熟路的一个一个打开房间的门,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只是跟在女人身后,看着她难得的慌乱无措。   “你想做什么?”好半晌,他问了相彧。   “我只是在核实一件事,她到底把这段记忆当成什么。”相彧说。“我在想我跟她还有没有可能合好。”   “是吗?”靳笙双眸微黯。“可我看到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你故意唤起她最难过的记忆,用她的痛苦绑架她。”   “说绑架就太过了,这是我们兄妹共同的记忆,那时的我只能倚靠她,在父母面前,佣人面前,她总是站在我前面。”相彧微笑。“享受我渴望的注目跟亲情,而她也把这些分给我,若不是我爸阻止,她也会愿意带我出去。”   “既然如此,你还这么对她?”   “可就是她这样做,才显得我一无是处。”   “然后你把这怪在她身上,认为是她显得你更没用?”   相彧没有否认,失笑:“可笑吗?”   “你要知道,她可没后悔救过你。”   “知道。”相彧目光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相家那些在我面前诋毁、欺负她的人,我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靳笙听出来,相彧是在说二堂叔跟三堂叔的事。   “你不会是要说,你设套给那两个人,是为了要帮她报仇?”   他笑了笑。   “但你是毁了整个家。”   “我曾经跟音沛说过,她对相家这么忠诚,她若继续在这位置上,没人能伤得了相家。”相彧说。“那个人,也包括我,我会回来,本来就是为了要毁了相家,可是看到她顶替我位置的时候,我是真心想放弃。”   靳笙冷漠不语。   “有件事我没跟音沛坦白过,祖母很早就找到我了,可是她放弃我。”   “……很早就找到你?”   “老琼斯有跟祖母见过面,但是祖母放弃我,因为她觉得我没用,她说会让个人来顶替我的名字,维持相家的荣耀,而我这个活人,她就当作卖给老琼斯了。”相彧冷冷说道。“那时我问她是谁要用我的名字,她说她已经有人选。”   这事实让靳笙听了胸口一冷。   “老琼斯本来就缺个孩子,老琼斯太太也喜欢我,所以依约我就不再是相彧,而我也找到音沛跟一对老夫妻生活在一起,可没想到最后出了意外,我知道的时候想让人去接她,却发现她在医院就不见了。”相彧说。“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祖母那种看中血缘的人,不可能会让来路不明的人进来,能用我名字的人只会是音沛。”   “既然你都明白这些缘由与她无关,你却依然故我,执意伤害她。”   “靳笙,这份伤害也是她自己造成的。”相彧说。“要她用我的名字没没无闻,她不会有任何伤害,因为我要针对的只是祖母。”   靳笙对相彧的谬论觉得嗤之以鼻,他直接切回正题:“你找她过来做什么?”   “琼斯家出了内贼,我需要她。”   靳笙一听就懂了,淡然讽刺:“那是你家的事,她现在是我靳家的人。”   “所以我带她来这里,是要唤醒她一些事,出事的那一晚,我们本来是一起睡的,正确来说,她会哄我睡觉。”相彧笑了笑。“我们兄妹俩的感情,你一个外人不能体会的。”   靳笙握紧拳头,对他这种感情绑架的手段感到恶心,他转头要去找相音沛,就发现到她走进最后一间房间。   “她去了书房,小时候爸爸最喜欢跟她在书房里,爸爸会念故事给她听,只会念给她听。”相彧说。“有一次我还目睹爸爸偷偷给她喝了酒,那一天她哼着不成调的音,满脸酒气。”   “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因为那是我唯一一次哄她睡觉,替她盖被子,我是哥哥,她是妹妹,我照顾她一整个晚上。”   靳笙听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位性格扭曲的哥哥所渴望的,竟然只是妹妹的软弱无能。   可妹妹本身不是这种人,也不可能成全哥哥的妄想。   以至于最后,他们变成这般难解的关系,身为哥哥的相彧又爱她又恨她,爱她的救命之恩跟曾经的倚靠,却又恨她取代自己的地位跟享尽了所有人的注目。   靳笙没打算再继续跟他说下去,目光始终放在最后的房间。   “这层除了我们三个人,还有其他人吗?”   相彧挑眉,打趣道:“怎么?我可跟你们不同,我没跟屁虫。”   “但是她进去太久了。”靳笙神色微凛。“其他房间她不用两分钟就出来。”   “……”相彧想到刚刚自己与他一直在说话,却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一心两用,还去算相音沛去了多久。“这层有我的人,但只是普通维安而已。”   靳笙沉默一阵,想了想便迈开步伐往后走,相彧觉得这男人根本大惊小怪,难不成还会出事吗?   两人走到书房,靳笙握住门把往下压,发现到由内反锁。   相彧皱眉,也伸手压了一下,确实锁住了。   靳笙敲了敲门,没有听到里头有声音,相彧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把钥匙拿上来。   助理很快就跑了上来,靳笙打开了门,发现到里头空无一人。   可是中间的桌子上,有一瓶刚开启的红酒,喝到一半的红酒杯,还有点燃的雪茄。   靳笙走上前,看到桌面上用红酒写字的痕迹。   ──『Иван』。   相彧见到靳笙停在那里,走上前低头看到这字,脸色瞬间凝重。    Chapter.52   相音沛沉浸在事发当晚的情景中, 想起父亲拿着白兰地,抽着她选的雪茄,还是特别跟白兰地搭配的款。   有些事她以为已经忘了, 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这么怀念。   相彧把小时候的家完整复刻, 分毫不差。   只是人事已非,她隐约知道相彧这次有求于自己的事,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她走到中间的位置,看到被拆封过的红酒, 一只透明红酒杯, 还有个全新的雪茄。   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这是个暗示, 可她还不明白原因。   下一秒,她便听到皮鞋的声音,沉稳而明显。   相音沛转身, 眼前的男人她认得,于是平静的喊了声:“伊凡。”   那打扮跟之前在警局时不同,那时的他只不过穿了个背心牛仔裤,这回的他穿起西装打领带, 倒还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气质。   “你老板让你来招呼我?”她淡淡挑眉,不慌不忙地拿起已经开封的红酒,倒了些在酒杯里。“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杯子吧?”   “我老板专程来中国, 有事情要跟要跟你商量。”   听到他这说话语气,她挑眉:“你老板不是外面那个?”   只见伊凡露齿一笑,眼神尽是鄙夷:“那种东西怎么会是我老板。”   相音沛微瞇起眼,放下红酒杯, 遂不及防的拿起桌上的雪茄抛给伊凡,淡淡一笑:“有意思,抽根雪茄,坐下来聊。”   伊凡嘴角更加上扬,静静的点燃雪茄,那架势与品味雪茄的模样,她很快就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佣兵的时候,物质生活也很讲究品味。   品味、格调,让她脑袋一瞬间闪过相彧最近的困扰。   “你的老板,该不会就是琼斯家的其他人?”   伊凡挑眉,用着微不可查的讶异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几秒,才说:“要是老琼斯当初是收养你,说不定我会愿意效忠你。”   一句话里,表露了眼前这人可能是位于琼斯家核心的人。   “我兄长找我来应该是想要找我合作,我没想过你也是。”她说。“不过很抱歉,琼斯家的事我不想插手。”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老板不会空手来。”伊凡笑了一声。“你对你父母的死,不好奇吗?”   相音沛凝视他几秒,开口:“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老板知道。”   “你老板在哪里?”   “车子在外面了,不过我们不能走正门,以免坏事。”伊凡说。“不如我们走暗道,老地方,壁炉边。”   最后三个字让她提了警戒,伊凡居然会知道以前家里的壁炉边有暗道?   相音沛故作镇定的轻啜一口红酒,转身把杯子放下。   “走是可以,不过你雪茄得要放下。”她淡淡地说。“原先在这里的东西不见了,会让人起疑,你要是放着,他们或许不会这么快发现。”   伊凡挑起右眉,走到相音沛面前,手突然环住她的腰,把她拉近自己。   接着,放下雪茄,头往下用脸颊磨蹭相音沛的耳朵,吐出浓浓的烟。   “你很吸引我。”   相音沛斜眼一瞥,趁机抽走了他手上的雪茄放到桌上,对他骤然的靠近反应平静:“我结婚了。”   “只要不是死的,我都不介意,更何况有夫之妇更带劲。”他徐徐低语。“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蹭了我一下,那脚劲可跟一般女人不同。”   “你给得起我什么?”她突然问。   “你男人没有的,我都有。”他挑逗一笑。   相音沛感觉到对方恶劣的顶弄,还有他环住自己腰的手握住一把枪,枪口在自己腰侧滑动着。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保命。   她微微侧头,像是回应他的挑逗,腿缓缓往上,隔开了他与自己跨间接触,一方面自保,一方面转移他注意力。   女人的反应让伊凡发出一声舒爽的低吟,那处抵着女人光滑的膝盖,就足够让自己下腹紧绷。   相音沛用眼角余光,把手伸进红酒杯里,迅速在桌上留了字。   接着她半推半就的把伊凡带离桌子,仿佛是要迎合他的挑逗般把他压上墙,任由他在自己颈肩处喘气,她忍住恶心感开口:“该走了。”   话才说完,她的后腰突然被刺入一个东西,她闷哼一声,思绪瞬间抽离。   隐约中,她听到了门边传来要开门的声音……   ……   “是伊凡。”相彧咬牙,转头对助理吼。“去把伊凡找出来!”   靳笙看着红酒杯跟雪茄,握紧拳头,左右观察环境,便看到离壁炉边的阳台,他走过去,发现二楼与一楼中间有个摆饰花台,若是人从这里跳下去,高度不高不至于摔伤。   他看了花台上被翻倒的盆栽,更加确定伊凡带相音沛从这里离开了。   “先生,没有找到伊凡。”   “去调监视器,让大门的人检查车里的人。”相彧说。“联系警察,说我妹妹失踪。”   “是。”   靳笙看相彧这么着急的模样,暂时打消了是他绑架相音沛的怀疑,这人虽然性格跟想法扭曲,但还好有一点是真的。   他确实还在意这个妹妹。   “她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靳笙望着桌上的东西。“能喝酒抽雪茄,表示她可能有跟伊凡说过话,没有冲突。”   “伊凡是个猎手,我以为他忠诚于我。”相彧双拳握紧。“你不懂我花多少时间才驯服伊凡。”   “有可能你从没驯服过。”靳笙沉沉吐气,望着女人唇印的红酒杯,他微瞇起眼。   ---   相音沛醒来的时候感觉有点颠簸,外头下着滂沱大雨,她双目被掩住,手被绑在身后。   这种阶下囚的姿态她不是没有过,所以她并不慌张。   “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来是个老烟枪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   “一般女人至少要一小时才会起来,你这都还没过20分钟。”对方有些讶异。“你的身体素质很好,还是你受过什么特殊训练?”   “要去哪里?”她自顾自地问。   “我住的地方。”   “喔。”   女人处变不惊的态度,让人反而更觉得捉摸不定。   “不给我松绑,至少让我看清楚吧?”她说。   “可以。”   一双手来到她的后脑勺,解开了她的布。   她有些困难的眨眨眼,慢慢得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个人是相彧。   可不对,这个人的气质、神态比起相彧又更加诡谲难辨,看似从容不迫的笑脸迎人,实际上暗涛汹涌。   “小姐,你的表情好像看到了熟人?”他似笑非笑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赛弗勒斯。”他笑语。“我也姓琼斯。”   她挑眉:“都是赛弗勒斯?”   “你看到另一个……应该是个残次品,不入流的仿冒。”他说得轻巧,语气却丝毫没有温度。“可我爸丢弃了我,喜欢那个没有用的东西。”   相音沛皱眉,隐约理出了琼斯家的状况。   莫非琼斯家也跟他们一样,一个顶替了一个?   “我6岁的时候被抛弃,对我爸而言,我是个无法被他操控的人。”他说。“我躲了二十几年,直到我爸死了的那天,我回家,看到了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她没说话。   “一模一样的外貌,用着我的名字的人,把我赶了出去。”   相音沛深深吐气,凝视他许久才问:“你把我引诱来,应该是知道我父母的死因?”   赛弗勒斯双腿优雅交迭,耸耸肩:“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想要把你带出来,所以找了个会吸引你的理由。”   她瞇起眼:“真不知道?”   “我跟你年龄应该差不多大,那时的我才刚被抛弃,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家出了什么事?”   “……”   这话说完,赛弗勒斯就看到眼前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手上的绳子,她的双手已经活动自如,把背后的绳子丢到地上。   “你……”   “你跟他都是个混账。”她冷笑。“其实你们都一样。”   “都一样?”   “一样的愚蠢,而且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人物。”   赛弗勒斯皱起眉头,静静地凝视她。   这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好几声警车鸣笛声,前方的道路已经被警车围住。   “我说过我不想介入琼斯家的事,你身上也没有任何我想要的讯息,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她说。“我讨厌浪费时间。”   “你打算要帮你哥?”   “理解能力差也是种病,我不知道你爸为什么要抛弃你选择他,但我只觉得他选谁都一样。”相音沛冷笑一声。   车子停了下来,警察也纷纷走过来。   在这个状态下,赛弗勒斯居然打开车门,走下车子。   相音沛也同时下车,警察见到是通报被绑架的人,赶紧拿起无线电回报。   可下一秒,赛弗勒斯拿起枪对准相音沛。   警察们看到这景象,全部拿枪朝赛弗勒斯:“把枪放下!”   她挑眉,却很平静的双手举起︰“你自找死路?”   “女人,我跟那垃圾可不一样。”    Chapter.53   双向道的山路上, 下着滂沱大雨,视线模糊。   相音沛只觉得自己运气很差,突然觉得相彧正常多了。   遇到越是危急的时候, 她就越不会乱。   看到赛弗勒斯拿枪的手还在发抖, 她就想起小时候相彧第一次碰到手枪时的反应,那时候自己对相彧说:『以后我保护你, 你就不用拿枪了。』   而当时的相彧放下枪,抓住她的手, 哽咽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眼前这也被丢弃过的男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可以知道的是他身处在极道世界的顶端, 却连把□□都拿不好,论装腔作势,相彧在这点上比他装得还像。   稍微可以理解为何相彧过去能站稳这个位置, 只是他本身能力也不足,不过离家才一年就被人钻了空子。   “赛弗勒斯,抱歉。”她选择先安抚他。“你确实跟我哥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琼斯家的人。”   从女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赛弗勒斯握着枪的手有些松动,他本来就不是拿枪的料,从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吓唬她, 这女人看起来是怕了,所以才赶紧承认错误吧?   不远处有一台车急急驶来,先下车的是相彧,再来是靳笙。   “哥?”相彧诧异的瞪着拿枪的男人。   靳笙皱眉看着眼前的情景, 双手握拳。   后面的连放跟司宇看到眼前主子的样子,互相看了一眼。   “我觉得……如果让相爷自己处理的话,可能还会没事。”连放说。   “嗯,大少爷的时候我压得住,二少爷的时候……”司宇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我俩可能都压不住。”   相音沛瞥了一眼相彧,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蠢货居然开口就是挑衅。   “我亲爱的哥哥,你平常拿枪吓我就够了,你知道你前面站的是谁吗?”相彧抹掉脸上的雨水,笑得灿烂。“我妹妹7岁就拿枪,我之前派去要偷袭她的人可都是被她一枪打死的,你除了会把枪拿起来,其他什么都不会,还是放下来吧?小心打中自己。”   “我不需要打中别人,只要杀了你就好。”赛弗勒斯扬起笑容。“我爸这么相信你,你居然打算拿琼斯家的钱自立门户?”   “琼斯家的钱?那也是我赚的。”相彧冷笑。“除了老琼斯自己给我的,他死后我一分钱都没得继承,遗嘱上写赛弗勒斯,外面的人以为是我,但家族里认的人还是你,我在琼斯家活了二十几年,始终是你的替代品。”   相音沛瞇起眼,对眼前的情景很感慨。   家里出了变故,她代替了他,而他也代替了另外一个人。   他们都是上一代错误决定下的牺牲者,直到这些决策者都离开了,他们努力地想要归位,才发现到有多困难。   事已至此,活着的人互相怪罪,或许那些离去的长辈们当初只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对于他们子孙辈为此争夺的结果也始料未及吧?   “相彧,不要现在刺激他。”相音沛用中文朝相彧吼。“现在要先让他把枪拿下,这里还有一般人会经过,你不要把事情弄得更严重!”   相彧冷哼了一声,闭上嘴。   相音沛才刚要开口,就听到开枪的声音,不远处的四个警察突然倒地,她转头看拿枪的人,正是伊凡。   场面瞬间风云变色,警察都倒下了,有枪在手的赛弗勒斯跟伊凡一左一右对准他们。   相音沛预估下一次要赶来的警察至少也要十几分钟,她看向伊凡,伊凡咧嘴一笑:“我刚听到广播,下面的山路塌了。”   她皱眉,难怪这个暴徒会突然从车里出来袭警,原来是看准了没有援兵。   “先生,我给您争取了时间。”伊凡恭敬的朝赛弗勒斯鞠躬,几个伊凡的手下也拿着枪从车里出来,一人一个对准他们。   赛弗勒斯走到相彧面前,舔了嘴角上的雨,神情轻松:“这世界上没有两个赛弗勒斯,当初给你机会离开,你放弃了。”   相彧目光无惧,也回给他一个笑容:“当初你是被爸爸放弃的,你若是真如你口中说得爱他,就不会是等到他死了的那天才回来。”   赛弗勒斯冷笑了一声:“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相彧退后几步,笑了几声:“我是他法律上的儿子,这几年陪他、照顾他的人是我,若我真要打官司,你觉得你的胜算会是多少?”   “胜算?那当然是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的话。”   相彧眼睛一转,看到伊凡偷偷拿起枪的方向是对准相音沛,他突然快速往相音沛那里冲。   “砰!”相音沛听到枪响,相彧跌倒在地,腹部迅速染红。   本以为是赛弗勒斯开的枪,却发现到是伊凡。   “你……”   赛弗勒斯也错愕,他诧异地看着伊凡,只见这魁武的佣兵仅是撇撇嘴说:“速战速决。”   相音沛握紧拳头,她正想要蹲下来,伊凡的枪就对准她,笑着说:“轮到你了。”   她望着他几秒,淡淡一笑:“我跟你们琼斯家可没关系。”   “但地上这个是你哥,这就有关系。”伊凡缓缓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相音沛的脸颊。“或是你现在跟我有关系,我就当作没关系。”   相音沛冷笑一声,没说话。   可这动作对某个人来说是极大的挑衅。   相音沛看到伊凡被一记右钩拳击倒在地,伊凡手上的枪被甩到老远,相音沛跑过去捡起来,率先举枪先把伊凡的手下一个个击倒,连放跟司宇这才行动,一个扶起相彧,另外一个制服住赛弗勒斯。   地上两个男人疯狂扭打,靳笙的速度快,但伊凡的手劲大,互相牵制下缠斗的难分难舍,她看到靳笙的脚被伊凡勾住,一个反折,她仿佛都能听到骨折的声音。   相音沛正与剩余的人对抗,眼睛一瞥看到靳笙跟伊凡的状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最后一发子弹对准伊凡的后脑勺,砰然一声。   伊凡僵直在半空中几秒,往旁边一倒。   眼看自己的主子倒了,手下们也选择停手。   相音沛着急的往靳笙方向冲,她直接摸了右腿,发现已经肿了一大块,心疼之余她看到男人脸色苍白地露出笑容,她斥责:“你干嘛突然冲出来!”   “你没事就好。”他困难地笑了一声。“真他妈痛,老子这回可真的要拿拐杖了,以前我装的真不走心。”   “……”   ---   相音沛来到靳笙的病房,司宇跟陆馨都在里头。   “这件事我已经瞒住夫人了。”司宇说。“请您不用担心。”   相音沛的脸色有些异样,靳笙当然很快就知道,于是对司宇说:“你先带陆馨回去,医院不要久待,病菌多。”   “好,那我等等回去拿点衣服过来。”   待司宇走后,相音沛叮嘱门外的连放一些事,才把病房门关上。   “怎么了?”   “相彧,走了。”   靳笙的双眸闪过一丝沉重:“节哀。”   相音沛坐到床边,手握住他,脸色只是哀戚,却没有掉眼泪。   “那是他自找的路,他虽然是受害者,但实际上也是很多人的加害者。”她说。“我曾经真的想要亲手杀了他,我们曾经要好过,凭着这份感情我愿意包容他、等他……我本来这次想要借着琼斯家的事跟他好好谈。”   靳笙摸了相音沛的头,把她整个人拉过来,让她靠在肩膀上。   “相彧跟我说了不少,也说了祖母的事。”靳笙说。“当初祖母早就找到他,但却认为他无法撑起相家,所以直接卖给老琼斯家,因此你那几年这么努力的找,实际上都是徒劳无功,因为你祖母跟老琼斯都是谨慎的人,祖母又总是足不出户,所以很难查是真的。”   相音沛轻轻吐气,酸红的眼眶却也产生不出眼泪,她被相彧如此对待过,这每一步都是他的私心,她谈不上真的原谅。   “想想,不要多想了。”   相音沛点头,刚好医生进来检查,稍微看了一下靳笙的腿,保持乐观态度,她故意把靳笙推到一边去,VIP病房的床已经都算是大的了,可他们俩的体型还是太刚好。   她转头看着靳笙,突然说:“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靳笙捧著书,转头对她微微一笑:“我也只有你。”   相音沛不太是个会照顾人的女人,但基本的倒水跟按摩还是可以的。   她看靳笙一直看书,便把他的书抢过来,碎念:“都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一直看干嘛?”   “好,我不看了。”他无奈的笑出声。   相音沛刚好接过来就直接往下看,手伸进靳笙的被窝里,一下子勾住他的手,一下又来到他大腿上,被磨破的西装裤有几个小洞,她就沿着那几个小洞捏啊戳的,从破洞里面溢出来肉很有弹性,她玩的不亦乐乎。   感觉大腿上有点痒,某人只觉得女人真的很不安份,没收自己的书要自己好好休息,现在那手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司宇刚好回来了,把包包先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转头看去床上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   他看到棉被里有个东西不停的在起伏,而自家少夫人的手……   司宇红着脸,咳了几声:“我、我回来了。”   “喔。”她阖起书,一脸自然。“那我就先去洗澡了。”   “那个、那个相爷,下回你们要做什么的时候,请让连放给我点暗示。”   “啊?”她错愕皱眉。   躺在床上的男人深深吸口气,缓缓地说:“靳太太,你的手不酸吗?也该歇歇了。”   相音沛转头看了靳笙一眼,才发现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玩到大腿内侧去了,而内侧的重点区,此时正扬起生命力的旗帜。   “……”你自己一定也很爽,所以才不抓住我的手吧? Chapter.54   相彧的后事, 相音沛处理得很低调。   她派人去琼斯家通知,在相彧专属律师的协助下,她与琼斯家的长辈们处理继承权跟相彧财产的问题, 当然也包括赛弗勒斯在中国对自己攻击的事。   赛弗勒斯的姑妈, 也是目前琼斯家最有说话权的长辈,对相音沛郑重道歉, 并表示希望能和解,未来不会让赛弗勒斯再接近她。   当着琼斯家的面, 相彧的律师、琼斯家专属律师以及她自己的律师都在场, 开始讨论相彧的身分以及财产归属安排。   相彧的律师把相彧早就拟定好的遗嘱拿出来给相音沛, 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都是给指名给『荷莉』。   “相小姐,这份遗嘱是一个月前你哥哥联系我重写的, 上周我才帮他处理好,还没来得及给他本人看。”   “有没有哪一些是老琼斯先生给他的?”她问。   “这些房产跟地契,还有两个银行帐户,加起来有3000多万。”   “那这些我放弃, 我拿剩下的。”   这么一拆,相彧真正自己的资产也不过500万,琼斯家的长辈也交头接耳的讨论, 赛弗勒斯的姑妈先说:“这法律上本来就是你哥哥的东西,你不用还。”   “我哥哥小时候多亏你们照顾,如今我才能跟他见面,这些钱当作是你们养育他、栽培他的回馈。”她说。“这笔钱对琼斯家或许不多, 可那是我的一份心意,我哥哥过去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们能谅解。”   与琼斯家的见面很平静顺利,毕竟人都死了,过去再多的不愉快,遇上自己这样的处理,也没什么好再计较的,她跟琼斯家未来有可能还会在一些场合上碰面,因此以长远看,仍需要维持一定的友好。   她要离开英国前,去了趟养父母的坟墓前。   这几年她一直让在英国的手下定期来照顾,所以她过来的时候,墓碑上的文字虽然斑剥,但是看得出来周遭都有打理过,很干净整齐。   相音沛心中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来不及好好跟养父母说一声感谢。   她双手合十,期许未来有一天要带靳笙过来看他们。   相音沛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快半夜,她先去了趟公司处理事,最后去巡了几间新开的夜店后,凌晨三点才回到家。   靳家的门房森严,她把车停在门口,示意警卫不要开大门,让她从警卫室穿过就好,减少音量。   她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灯还亮着,走进去才看到是靳夫人。   “妈?你怎么还没睡?”她喊了一声,靳夫人正好站在墙上的一幅国画前,见到是相音沛,笑了一笑。   “想到以前一些事。”靳夫人朝她招招手,她走过去站在画前面。“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相音沛静静凝视许久,一张平凡无奇的山水画,单看整体的画面是中规中矩,但是看得出画家笔法简洁沉稳,整幅画的亮点感觉不是景色,而是右下角的字,苍劲有力的题词,但说实在在她心里,这样的画作很普通。   也不会是她拿出去拍卖的选择。   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靳夫人说:“这你过世公公画的。”   “……”不就还好她没有说话。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面子。”靳夫人说。“他明明就不会画画,那时候被个画家揶揄几句,气不过就花了大把银子去学,结果最后也只画出这么一张。”   “爸的字,挺好的。”   “是,他的字好看,他当初写情书给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他的字,字很正,表示人也不坏。”靳夫人淡淡一笑。   她只是听,没说话。   “人是不坏,可就是傻,跟人呕气,好好的戏儿不唱了,说停就停,那时靳笙跟靳萧都还小呢,我当时花钱也花得大手把的,以前娘家有钱,花钱的习惯没改过来,钱一下子就没了。”靳夫人深吸口气。“现在老了想起来,觉得后悔。”   “都是过去的事,现在都好了。”她说。“现在您想要什么都告诉我,钱都不是问题。”   靳夫人笑了一声,伸手摸了相音沛的脸颊:“知道你孝顺,可妈现在最想要的不是物质上的东西,而是靳笙跟你都平安。”   “放心吧,我们都挺好的。”   “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你哥哥没给你留什么麻烦吧?”   “都小事,不会影响到家里。”她说。“他留给我一笔钱,我打算挪过来给家用,家里一些地方该整修,妈您也不要住二楼了,爬楼梯对膝盖负担大,我……”她话还没说完,靳夫人就忍不住笑出来,她顿了一下。“怎么了?”   “觉得自己总算被人管了,看着你愿意把这里当家,我很开心。”靳夫人说。“这家,总算越来越像家了。”   “我现在,也只剩这里了。”她说。“妈,谢谢你。”   靳夫人伸手抱住相音沛,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吧,靳笙还等你呢。”   她愣住几秒:“他也还没睡?”   “在你回来的前10分钟他才离开客厅回去,是我自己想待久一点。”   相音沛把靳夫人送回去休息,最后才回去他们的房间。   靳笙坐在床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放下书,对眼前的女人温柔一笑:“回来了。”   “你跟妈怎么都这么晚睡?”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所以等你。”   “真是……”她脱下外套放到衣架上,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脚。“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   “下周吧。”他说。“其实我觉得没这么严重。”   “骨头都歪了还不严重?”她怒斥。“搞得生活多不方便。”   “我又不是没坐过轮椅。”他笑道。   “……”她冷哼一声。   “琼斯家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反而还挺顺利的。”她说。“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要不是赛弗勒斯对我做了那件事,以琼斯家过去的态度,他们巴不得跟相彧撇清关系。”   “相彧留了什么给你?”   “大概五百多万英镑,另外相家这里基本上没太大影响,我只不过把以前的东西拿回来做而已。”她淡淡地说。“我才知道公司里的蛀虫的人很多,那些老骨头把我扫出去的嘴脸我还记得,现在又开始巴结我了,正次回来我要重新整顿这帮人。”   靳笙摸了摸她的头,她顺势躺在他腿上。   “想想,有件事我该先问问你。”   “什么事?”   “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她愣了一下,以为又是什么家庭悲剧,抬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靳笙笑出声,赶紧安抚:“一双眼睛瞪这么大干嘛,我只是想到你哥这么离开,他应该也没有结婚吧?”   “没有。”   “所以可能也不会有孩子。”   “也没有。”   “那你爸这只直系血脉,不就到头了?”   她微怔几秒,陷入沉思。   “一开始跟你碰面时,你知道我家的状况很不好,曾经我有想过入赘的事,但我也只敢想,怕我妈会崩溃。”他莞尔。“后来知道相彧在,我就完全打消念头,如今他死了,你是你爸唯一的孩子,这问题该考虑一下。”   “我确实没想过这件事。”   要不是靳笙提起,她还真的没想到,潜意识里相家在自己心中的顺位已经往后推到底,她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靳家而已。   可是她仍然知道断了香火会有什么影响,相家这批亲戚惟恐天下不乱,最后说不定会来争讨财产,虽说法律上现在继承不分男女,可社会上既有的印象跟观念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这件事有两种方法。”靳笙说。“其一,你是当之无愧的相家当家,之前相家也由你带,你们家的人对你不太会抵触,因为他们经历过相彧的时期,比较起来你还是好的,那这时你就可以趁机安插点人去观察那些年轻人可以栽培,未来你把相家的东西交给他们。”   她点头,沉吟一声。   “那第二个,你猜是什么?”他故弄玄虚。   她抬眸,望着他许久:“我的孩子,一个跟我姓就可以了。”   “嗯。”他捏捏女人的脸颊。“那你想要哪一种?”   “这不用选,同时进行就好了。”她说。   “我竟然不意外你的想法。”他笑了笑。“那么请问相爷,您要从哪个阶段开始?”   这问题有点耐人寻味,她咳了一声:“人我早就已经在选了,等这一两周所有项目上轨道后,我会在相家开个简单的家庭聚会选人。”   “很好,那另外一个呢?”   “……”我早就看穿你的套路了。“另外一个,现在计划得要先搁置。”   “搁置?为什么?”   她瞪了一眼男人,轻轻拍了他的石膏腿:“能不搁置吗?谁叫你自己不小心?”   “还不都是为了你。”他挑眉,语气温柔。“刚刚你不是说我搞得生活不方便?我回了你什么。”   “喔,你说你又不是没坐过轮椅。”她没好气地说。   “我要收回这句话。”他说。“语句重新排列一下。”   “为什么?”   “我没在轮椅做过。”   “……”    Chapter.55   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居然会任由某人做这么麻烦的事。   果然什么来的时候,没有事情挡得住。   靠着轮椅的推进,他恣意敞开她的柔软美好, 感受她带给自己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她的吸吮与包覆,一滴不漏的吞没他释放出来的爱意。   望着她汗流浃背, 转头过来的嫣红小脸轻喘吟唱,嘴上总是说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的执行计划。   他爱死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女人。   最后她扶着他去洗澡, 浴室的不锈钢把手又成了另外一个延续, 他打石膏的腿不能碰到水,因此只能仰赖她小心翼翼的擦澡。   他很克制,没让她真的腿软出不去, 可一上床还是被女人捶了好几下抗议。   “我已经说不行了……”   “女人说不行,就还是行。”他笑道。“有研究证明过女人爱说反话。”   她挑眉:“哦?那如果我今天说行呢?”   他笑出声:“那就是真的行,听话继续做就对了。”   “这什么谬论……”   “以上条件只仅限于我的女人,其他人行不行我不管。”   她忍俊不住。   “这答案还满意吗?老板。”   “咳, 还可以。”   “看在我这么努力上,是不是要加工资?”手温柔一掐。   “……”论起执行计划,这位先生可真是日以继夜……   ---   陆馨的孩子生出来的那天, 相音沛几乎只比司宇慢一步就到医院了,跟院长副院长都打过招呼后,相音沛去了待产室,看到陆馨脸色发白冒汗, 一旁的司宇哄着。   “呜都你……唉唷。”   “好好好都我都我,你别哭、别哭……”   望着他们俩,她脑中闪过他们初次见面的针锋相对,一个无端挑衅,一个义正严词,缘分很奇妙,她没想过他们俩会看对眼,然后进度还比自己快了这么多。   相音沛来到陆馨面前,陆馨哽咽着抓住她的手,就像以前一样这么依赖自己,妹妹嘴唇发白,可是却仍然打起精神朝自己笑:“姐,我这胎女儿先出来,这样你的宝宝就有姐姐了。”   她淡淡一笑,拿起纸巾替陆馨擦汗:“知道了,你安心生,有我陪着你。”   很快的陆馨就进产房了,母女平安。   早上,靳笙跟靳夫人过来看陆馨,司宇给女儿起了名字,叫司妍。   随后仇辉跟沈汉也带了伴手礼来探望,两个老人又开始一搭一唱的调侃某人。   “靳笙啊,我孩子的名字起了没?”   某人微微一笑:“有劳两位费心。”   “不费不费,要不要我们帮你参详……”   只见两个老人一左一右把靳笙挡住,而相音沛则被靳夫人拉出病房,说是要出去外面买点东西吃,实际上是软性逼问:“你跟靳笙还好吧?”   “挺好的。”她说。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夫妻俩还是要多培养培养感情。”靳夫人挽着相音沛的手,这话一说完后又喃喃自语:“这话我居然是跟媳妇说,我这儿子太不中用了,赚不了钱,连生孩子也不用心。”   “妈,这种事得顺其自然。”她脸色微红。   “我知道,只是妈还不知道能等多久呢……”   “您别说这种话,再乱说我是会生气的。”相音沛板起脸孔。   “呵呵,不说不说。”靳夫人倒也不是真的怕相音沛生气,是知道媳妇如今撑的是两家的家计,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看着陆馨的孩子出世,她也希望可以早点看到自己的孙子。   相音沛深深吸气,挽着靳夫人散步,淡淡地说:“我跟靳笙没什么问题,去看过医生也说身体没事,只是医生说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有压力,不过我最近工作确实忙,我跟他聊过,他说不急。”   听到媳妇的解释,靳夫人只觉得心疼:“没事了,妈就说说的,你们都不要有压力,我说过了,平安最重要。”   她点头,抱住靳夫人:“谢谢妈。”   靳夫人也抱住她,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我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你跟靳笙,我就说你俩配,可不是吗?靳笙有了你之后,再也不发病了。”   相音沛垂眸,这才想到这件事。   靳萧已经很久没在白天出现了。   前阵子她跟靳笙去做定期身体检查,之前治疗他的心理师确实有说靳笙的状况稳定很多,几乎已经是正常人。   靳萧就好像是他们俩的催化剂,自从他们交往后,他每一次的出现其实都很大程度的治愈自己的心情,更不用说在心灵神会的睡前『体悟』时,靳萧偶尔跑出来串门,那晚自己的下场都会很惨……   可是这几个月,靳萧在白天几乎没出现,她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因为据自己所知,靳笙不继承靳萧的记忆,所以问了也没用。   不过自己还是好奇。   当天晚上,她很直接问了靳笙这个问题。   只见男人微微蹙眉,认真思索几秒,才说:“靳萧确实……我最近很少有脑袋空白的时候,也许这个人格已经消失了。”   她点头,没说话。   “怎么,你舍不得他?”   “就是有点感伤吧。”   “想想,你其实不用难过。”他莞尔。“你想要他,我随时让他回来。”   “……什么跟什么?”   她话才刚说完,嘴唇马上就被男人贴住,炙热的唇舌勾缠与啃咬,让她不自觉得放松迎合。   趁着把她吻得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胸口有点凉,才回神发现胸罩袋子被迅速捏开,不用三秒,比自己平常解还快。   “你……”   “你们女人是不是流行什么咬唇妆?”他癖气的挑眉轻笑。“我倒觉得你不同,应该叫做咬胸妆,我每次碰你的时候,你的脸就好看。”   “……”能不能打死这货?   ……   两个月后,她去医院检查,确定怀孕了,而且是同时两个。   然后她就成了名符其实的『相爷』,本来在家里还有地位的靳笙,被母亲大人直接扇到最旁边,相音沛在婆婆的坚持下,原本简单的盖章签核都暂时代理给连放,她就整天在家里当补品药罐子。   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人也相对丰腴起来,孕期漫漫,相音沛觉得天天过得很累,还要适时给某人纾解需求。   不得不说,孕期的探访跟温柔其实挺有感觉。   但她还真的耐不住这么无聊的日子,那天她在新闻上看到有对国外夫妇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心血来潮想要跳伞,询问过医师后,女人怀孕也一样跳伞、游泳,这让相音沛非常想要尝试,于是开口跟靳笙说。   只见靳笙温柔一笑:“跟我来。”   相音沛被他牵着手,往自家屋顶上走去,她看着碧绿环抱的山景,感觉心旷神怡,她四周看了一下,便问:“咦?我还以为你是要带我来跳伞?”   “我怎么舍得让你跳,不如我跳好了。”他说。“这楼我还是第一次上来呢,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很好,他拒绝的方式很靳笙。   临盆前,靳笙的脸色跟床上的相音沛一样惨白,陆馨抱着女儿在旁边看着姐夫跟姐姐,忍不住笑出声:“姐姐不舒服就算了,姐夫你……”   还没取笑完,某人就先晕了,好在一旁的司宇眼明手快扶好自家少爷。   “……”她痛个半死都没倒了,你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紧张?!   好在相音沛没有痛太久,很快就把孩子生出来,两个儿子嚎啕大哭的声音,让外头的靳笙红了眼眶。   医生赞美相音沛的身体好,很少看到像她一样的产妇,第一胎两个还这么迅速。   靳笙握住相音沛的手,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背:“谢谢。”   她累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拇指轻轻地回应他。   两个男孩子,依照之前说好的,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   哥哥叫做靳思,弟弟叫做相随。   两兄弟都很安静,乖乖喝奶不吵不闹,谁抱都会笑。   这让身为爸爸的靳笙有点心塞,他觉得自己儿子应该要对自己最有反应才对。   妈妈表示:“别埋怨了,只要不要哭就行。”   “这件事一定要解决。”爸爸说。   “那你要怎样解决?”妈妈问。   “再生一个。”   “……”   ---   相音沛月子做完后,实现了她第一个梦想。   留着长发,牵着最爱的男人去旅行。   两个孩子不愁没人带,一堆叔叔阿姨超喜欢他们,他们本来还怕孩子会任性,可好在靳夫人虽然疼孙子,却也会凶会教,他们担心的长辈溺爱,在靳夫人这里完全没有。   他们去了趟英国,相音沛带靳笙去祭拜养父母,也是靳笙家里退休的佣人夫妻。   买了花放在墓碑前,她说:“要不是他们愿意收留,我可能活不过。”   “陈叔跟陈姨没有孩子,你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慰藉。”他说。   “但其实我该感谢的是你。”她说。“要不是你的车愿意让我躲,我或许就会死。”   靳笙摸了她的头,笑了笑:“我真庆幸小时候的自己很勇敢,救了自己的老婆。”   她笑睨了他一眼:“少臭美,你又知道我会嫁你?”   “事实证明,这是正在进行式。”他说。“远在家乡还有两个儿子让我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   ……这男人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就臭不要脸了。   她载着他来到老家,因为都市更新重新规划后,她以前的家已经变成购物中心,可是对街的公园还是一样,她停了下来,突然说:“我下去一下。”   靳笙知道她的心情,点了头。   相音沛下了车,站在车外没动。   靳笙也没想催她,理解她触景生情,可能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就听到陆馨愉悦的声音:“姐夫?你们去哪里玩?”   “回到她以前的老家附近,怎么了?”   “没啥事,只是想要跟你报告一下思随二人组的近况,他俩好聪明啊,我刚刚给他们看你们的名字跟照片,然后他们居然对得起来!”   “呵呵。”说到两个儿子,他觉得温暖。“跟我一样聪明。”   “姐夫,其实儿子智商是跟妈妈的。”   “……”这小姨子越来越直接了。   “你们好好玩,我不吵你了,怕等等给我姐打,国际电话好贵。”   “没事,我付得起。”   “可姐夫,你一个月零用钱还比我少。”   “……”跟你没法聊了。   挂了电话,靳笙就看到相音沛敲着车门示意他去后座,他不明白意思,却照做了。   他看到女人去了对面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一份热狗,本以为她是上车跟自己分享,可却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吃完了。   ……这对姐妹今天让自己有点生气啊。   不久后她拉开后车门坐进来,车间很宽敞,她上车后就蹲在自己脚边,抬头看自己,笑着说:“拜托让我躲一躲。”   与那时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说的话一样,只是此时的女孩大了一号,成了自己毕生最爱。   女人的嘴角还沾了一点番茄酱,他伸手抹掉,微微一笑:“为什么选我?”   “没有为什么。”她说。“从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第二次看到你,我知道了你是能读懂我的人,第三次再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人。”   三次见面,我就笃定了你是我爱情的样子。   “带你回到这里,是要彻底忘记我过去不好的记忆。”她又说。“只要跟你去过的地方,都是好的。”   “那你还有多少不好的回忆先跟我提示一下,我有心理准备。”他揶揄。   这口气,有点靳萧的意味啊。   “就剩这里了。”她捏了一把男人的手。“我是说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我跟你在这一点上很相似。”他说。“还记得那时候在山上,我跟你说过我是怎么记得路的?”   “……”幻想着跟自己在不同场景那个吧?   “乖乖,我在你脸上看到了标准答案。”他笑。“要不我们也在这里试试?保证你马上忘记。”   “……”   最后当然没在马路上,不过她回去的一个月后,又有了。   被儿子们容易自来熟的个性伤害,爸爸独享计划持续进行着,得知是女儿的时候开心得跳脚。   然后的然后,女儿却是个谁都不理的冷脸,跟她的妈妈真的有87分像,不哭不闹一样,可是也不爱笑,尤其对爸爸没反应。   爸爸表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Chapter.56      相随看了一下手表, 七点零一分。   他微笑望着哥哥,说:“迟到了。”   “……”看着值守校门的弟弟,靳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哼了一声。“妈的?就不能通融一下。”   只见相随点了点头, 靳思立马喜上眉梢,正要说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时, 就听到某人张口说:“不行。”   “……”不行你点个屁头喔?“我是你哥欸!”   “我跟你同时起床,你只要不在床上滑手机就不会迟到。”相随说。“另外, 我不只是你弟, 还是妈妈的儿子, 你的所作所为我要跟妈交代,再来,我今天是纠察队, 我也是六班的班长,我要对学校跟班主任负责。”   “……”妈的真的说不下去。“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跟你争了。”   “那我今天就让班主任打给妈了。”   “打给爸行不行?”爸爸最疼我惹。   “不行。”正义凛然的弟弟在名册上找到哥哥的名字,画了一笔。   “噗, 你们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啊?”跟两人要好的男同学叶盛拿着扫把走过来,看着一人气定神闲,另外一人满脸不爽。   “是。”“才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 让叶盛大笑。   “你他妈把我当哥哥过吗!?”靳思冷冷瞪了相随一眼。   “如果你不是我哥,我懒得理你。”相随微笑回应。“还让你连续迟到一个月,这是对我纠察队的污辱。”   靳思张嘴要骂,转头就看到不远处, 一个女孩缓缓走进校门,浅蓝色上衣下摆放在裙子外,黑色百褶裙下的一双修长的白皙长腿,这么懒散的服仪,几个纠察队员看到了,却没人敢拦。   唯一能拦的人,就是纠察队长相随。   “唷,你的另外一个业绩来了。”靳思揶揄。   相随越过靳思,拿着名册走到女孩的前面挡住她。   与此同时,女孩别过眼,懒懒回答:“又是你,你要不要把册子拿来,我直接帮你把这学期的都划满算了。”   “五班18号,邢颖。”相随淡淡地说。“本学期第48天迟到,累计迟到天数228天。”   她冷笑一声,挑眉:“这么会记日子,要不要帮我顺便记大姨妈时间,我今天第二天。”   一旁的靳思噗哧一笑,叶盛也大笑出声。   相随盖上名册,声音很淡:“我会把你的出勤状况据实以报。”   “然后呢?你也不是第一次报了,有效果吗?”她呵呵两声。   “这是我的工作,你的父母也有义务知道你在学校的行为。”   “我父母。”她咬着这三个字,目光一转,看着相随。“可以,你有本事就让他们真的管我。”说完就要走,却被相随拉住,她转头一蹬。   相随瞇起眼:“把衣服扎好。”   “关你屁事。”   “你是要自己扎,还是我帮你扎?”   两人僵持不下,互瞪许久。   “你要敢碰我,我就告你性骚扰。”她说。   “抱歉,你激不起我对你有任何性暗示。”他淡然回应。   邢颖正要回讽,转头就看到大块头的训导主任走过来,她用力抽回手,不甘愿地把衣服扎好。   “还有你的裙子,校规规定膝下3公分。”他又说。   “我裙子改短了。”她一副你奈我何的调笑。“有胆你就脱我裙子。”没等相随反应,径自退了几步比了耶的手势,转身就走。   相随淡淡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   B城第一中学,当之无愧的B城第一志愿,高一总共十个班,最出名的就是五班跟六班,台面上分班是依照考试成绩,但有能力的父母会想尽各种办法游说关说让孩子进这两班,因为这两班师资最好,学校的资源都挹注在这两班身上。   五班是所谓的『富豪班』,成绩大概是录取新生中最差的,可是这些学生却占学校赞助额的三分之一,台面下大家都知道这班的孩子不用管,也管不动。   而六班就是菁英班,全程最优秀的孩子都在这里,师资也是校内最强的。   有趣的是,历届五班跟六班的班主任都会互看不顺眼,而班长们也如此。   五班的班长是邢颖,而六班就是相随,前者家里最有钱,后者成绩最好。   邢颖才刚到班上,几个原本低头玩手机的女同学抬起头,好友齐薇看到来人一脸臭脸,忍不住调侃:“怎么?又被隔壁的好学生怼了?”   她斜睨一眼,书包砰的丢在桌上:“真想找人做了他。”   “噗,你这句话要被相随的迷妹听到,你铁定走不出教室门。”   邢颖拿出书,一句话也没说。   “对了,你那天不是说你爸要给你找个家教?”   被好友提起这件事,她脸一黑。   ……   才刚到玄关,就看到门口有三双鞋子。   邢颖眉头一蹙,正巧佣人陈妈走过来,她就问:“这是谁?”   “先生把您的家教老师请来了。”   她脸色一变,打算避开客厅想快速上楼锁房门,好死不死邢夫人走出客厅,见到邢颖就喊住她:“小颖!你给我站住!”   邢颖停下脚步,深吸口气转头,看着穿着精致的母亲:“什么事?”   “听说上礼拜小考了?你的成绩单去哪了?”   “没带回来。”她淡淡回应。“可能丢了。”   “明天给我带回来!”邢夫人皱眉。“还有你天天迟到是怎么回事?”   邢颖没想到母亲会关心自己迟到,顿了几秒冷语:“只是晚了几分钟。”   “几分钟?连守时都做不好,你以后还能做什么事?你以后出社会,还让别人等你吗?”   她没说话,仅仅是低下头。   “你怎么就不能像林晴晴一样听话?你也长进一点,让我跟你爸外面跟人家吃饭,多没面子!”   “我们怕你学坏,你爸拿钱打点让你进了一中,结果你还不好好学,听说你又跟别校的同学鬼混是不是?”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跟你爸工作忙!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放心?!”   一连串的责怪,她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你,不要每次我讲你就没反应,你这什么态度?!”   邢颖握紧拳头,冷冷地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有听懂我说什么吗?”邢夫人脸色不悦。“看你这反应我就生气。”   “……”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客厅外的争吵声让邢颖的父亲也走出来,见到母女俩气冲冲的样子,开口缓颊:“客人还在里头呢,什么事等客人走了再说吧。”   “真是……”邢夫人转身往厨房走。“我去拿点东西给客人吃。”   待母亲远离,邢颖的父亲邢秀才说:“你的成绩不能再这么差了,我给你找了个家教,是合作厂商的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   “我不需要,教我我也听不懂。”她说。   “总是要尝试努力,不然你以后怎么接公司。”   “我没有要接公司,你可以随便给别人接。”   “爸爸的公司不给你,给谁?”邢秀深深吸气。“小颖,你要我们怎么说才懂?”   邢颖默不作声。   “还有你以后9点就上床睡觉,我家教给你安排7点到8点,不能再迟到了,别忘了训导主任是我的朋友,你这么不受教,我会很没面子。”   面子、面子!?都是面子!!   “林晴晴跟你差不多大,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好好念书呢?”   “既然那么喜欢林晴晴,不如你去找她过来当你女儿吧。”   “你、你说这什么话!?”   邢颖觉得无趣,转身上楼,邢秀又吼住她:“你要上哪去呢?家教都已经到了。”   “今天没心情,你让他回去。”   “什么没心情?没心情就不念书?你这什么态度?”邢秀皱眉。“到底要谁讲你才肯听?”   邢颖听到这句话,脑袋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   “有个人或许可以。”   “谁?”   “要是你找得到他过来,我就愿意上课。”她嘴角扬起,恶作剧意味浓厚。   想到可以整他,邢颖心情大好。   她爸什么没有,钱最多,而她也知道某人家境不差,她要是真的开口说出那名字,她爸真的会去把人找来。   邢颖知道这对相随来说可能是种羞辱,可是只要想到他能吃鳖的模样,她就觉得很爽。   这几个月她迟到,纠察队没人敢真的拦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家有钱。   可自从相随当了纠察队长,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据说相随本来不想当队长,是训导主任亲自拜托的样子,希望他能整顿整顿早上大伙儿的无精打采。   这家伙也确实很尽责,七点一到就准时挡门,那天她在不远处看他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就想知道他的哥哥迟到,这人会不会也照办。   最后她还真的看到靳思在校门口跳脚,而相随扎扎实实的在名册上记了一笔。   那当下,她真的笑出来。   “你傻笑什么?说啊?我也好跟人家安排。”   “爸,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相随,你知道的,相家实业的二公子。”   “……”邢秀愣住几秒。“你说他讲的话你会听?”   “会啊,如果他愿意来的话。”邢颖笑了笑。   下一秒,她就看到客厅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带了一丝玩味。   “很巧。”相随挑眉。“我刚好在这。” Chapter.57   所谓的墨非定律, 简单来说就是:你越不想遇到的事,反而就遇到了。   邢颖的表情从嘲讽到错愕,也不过三秒的时间。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她瞪着相随。   “邢伯伯跟我母亲有业务合作, 聊了一下知道邢伯伯要请家教, 我母亲就让我过来了。”他一脸云淡风轻。   “既然你们都认识,这事也好办了。”邢秀转头对相随微笑。“相随, 那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相随淡淡一笑,颔首, 邢颖立刻纠正:“话给我说清楚, 什么拜托他, 我又跟他不熟。”   “小颖,刚刚是谁说只听相随的话?”   邢颖脸色胀红,狠狠瞪了相随后就转身上楼。   相随望着她的背影笑叹, 转身朝邢秀微微欠身:“抱歉,打扰了。”   “没事没事,是我麻烦你,小颖脾气比较倔, 你多担待点。”   相随仅是笑了笑,转身上楼。   邢夫人正巧也走过来,拉了自家老爷的手, 小声问:“能行吗?相随要是给小颖气走了,这事可大可小啊,要是处理不好,我们还丢不起相爷这生意。”   “放心吧, 相爷做事公私分明,我也跟相家合作十几年了,相爷那脾性我还不知道吗?这回让她儿子过来,就表示她没有怀疑我们。”邢秀吸了口气。“现在环境越来越不好了,我们也不能只走同条路。”   “老公,你确定相爷信任我们吗?”邢夫人有些忐忑。“会不会就是故意派她儿子来试探的?”   “你个女人就爱自己吓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我倒认为是相爷想跟我热络些,才拿孩子们来拢络关系。”邢秀拍了拍老婆。“你去多准备点心,讨好相随,回去让他说点好话给他妈听,可比我在公司拍马屁还有效。”   “好好好!”   ……   相随来到邢颖的房间外,见到她门还留了一点缝,笑了笑就推开门进去,女孩的房间他也进去过,妹妹靳媛跟堂妹司丝的房里一堆娃娃,所有可以见得到的东西都可爱粉嫩的,可邢颖的房间却不是。   简单、干净,规矩,所有的东西都是金属色,这房间还比他哥的房间像男孩子,可是却让他感觉到舒适。   以这样的第一印象而言,他稍微重新看待邢颖这个人。   人的个性是可以从平常的习惯看出来的,相随稍微打量了房间,衣服摆得整齐,每样东西都放在该放的位置上,代表房间的主人有一定程度的自律。   既然会自律,怎么可能会天天迟到?   “看够了没?”她的声音很淡。   相随轻轻收回视线:“你的房间很干净。”   “谢谢。”她拉了一张椅子来到中间,明明就有另外一张椅子,她却没有打算拉过来的样子,就这样翘着脚抬头看相随。   相随挑眉:“看来你的待客之道也要教。”   “客?我记得你今天来的角色不是客人。”   “很好,那就更严重了。”他说。“没有尊师重道的样子。”   邢颖冷笑一声,慢慢起身走到相随面前,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这么一瞧他,才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温文尔雅,目光通透且深邃,跟班上那些纨裤子弟不一样,他没有同年龄男孩的稚气,这份稳重或许就是大家对他另眼相待的原因?   相随也看着她,清秀的样貌,星亮的双眸透露出一丝慧黠,这女孩并不如平常表现出的那么骄纵孩子气,这从她的房间摆设就略知一二。   “你并不缺钱吧?你为什么答应?你不是讨厌我吗?”好半晌,她淡淡地说。“还你其实是暗恋我?”   “我缺钱。”   这答案让邢颖愣了几秒,缺钱?她有没有听错?全城谁不知道他母亲的名字,相家实业在国内资产虽然没有比自家干房地产的老爸多,可那名气跟跨足国外的事业影响力可是老爸比不上的。   相随要是愿意,他绝对是进五班的,凭着他母亲的名字连班主任都要客客气气,五班就是小型的联谊圈,高中成绩不重要,他们未来的路就是送去国外的,混了个学校就回来接家业,以相随的条件,缺钱两字怎么也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他说。   “那为什么你缺钱?你要买什么东西?限量跑车?房子?”她问。   “我现在一天连一碗面都要实报实销。”他说。“因为我哥的关系。”   “你哥,靳思?干嘛了?”   “他连续一个月迟到被罚,我妈实施连坐法。”   “……”她顿了几秒,噗哧一笑,随即调侃。“这不是你自作自受吗?谁让你给他报上去给班主任,要我就睁只眼闭只眼。”   “抱歉,他在学校不是我哥,只是同学。”他淡淡驳斥。“我是纠察队,自然就要遵照规定办事,办他是我的职责。”   “啧,愚蠢。”邢颖翻了白眼,退了几步。“我爸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提早下班吧。”   “双倍?你一个高中生有这么多钱?”   “我家什么没有,钱最多。”她说。“跟你说实话,我爸妈没念什么书,但还不是干到现在赚了很多钱,他们逼我念书只是为了他们的面子,好让他们在外面能炫耀自己有个上大学的孩子。”   “上大学倒不难。”   “是不难啊,可是他们要的是985或211,你觉得我有可能吗?他俩都没那脑子,生出我的时候就会突然有脑子?”邢颖冷冷嗤笑。   相随没说话,淡淡转了话题:“明天全年级数学小考,你课本带回来没?”   “带了。”   “那我给你讲解几题吧。”   “……不是吧?你是来真的?”她错愕。“我以为你今天只是来打招呼,你啥都没带呢。”   “我带了脑子。”   “……”   邢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虽然不甘愿却还是从书包拿出课本,相随就拉了椅子过去,他稍微翻了几页课本,崭新的丝毫没有任何笔记,像全新的一样。   相随翻到了其中一面,瞄了一眼笔筒,挑了一枝笔就拿起来解题。   邢颖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的反应几声。   “套入这个公式,会获得这个跟这个……”   邢颖意外发现他的声音挺好听,声音浑厚,微微共鸣腔的颤音让她忍不住仔细起来。   “这样懂了?”相随转头看她,却发现她两眼发直,握拳轻轻敲了桌面,她才回神。   “呃……可以再说一次吗?”她咳了一声,不想承认刚刚听他的声音听到入迷。   相随也知道她刚刚根本没在听,沉默几秒后,又再讲了一次。   这次邢颖是真的听懂了,她直接抽掉相随手上的笔,照着他刚刚说的步骤,重新解题一次。   相随看着她的字,修长飘逸,一笔一画反而没有这房间所透露出来的平淡,反而多了几分青春洋溢的气息。   从她的字里行间才稍稍感受到眼前的女孩是16岁。   “这样对吗?”她问。   相随看了几秒,便说:“最后一个步骤,公式对了,但你的演算不对。”   邢颖又重算了一次,才发现到最后一步乘错了,便赶紧改过来。   “对了。”他说。“那这两题也是一样的,你做一次。”   邢颖算了第一题,之后第二题到第三步的时候卡住了,她思索很久,偷偷瞄了眼相随,只见相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才问:“这个、这个怎么做?”   “公式有四个,随时都要调换用,不是都照前一题一样的模式硬带。”他说。“你都没有先算出X多少,怎么把Y跟Z找出来?”   他以为邢颖会摆脸色,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眼睛一瞇,点了头继续做题。   她认真的模样,意外地让他可以看很久。   又过了几分钟,她转头看他,嘴角上扬:“这就对了吧?”   “嗯,这四个公式明天会用到,你练熟了这几题,明天至少80分以上,如果你计算细心一点,或许会更高。”   “喔。”她望着课本上的计算公式,自嘲。“这本书我还是今天才写字。”   “不意外。”他说。“你们五班的班主任并不会教书,与其说他是老师,不如说他是管家,什么都帮你们安排好,却不会教你们东西。”   邢颖翻了白眼:“是是是,你们六班成绩最好,一中的升学保证,你们班主任最会教,简直就是学校行走的未来985跟211,这样讲有爽吗?”   相随淡淡一笑:“这是事实,不需要特别高兴。”   “我就搞不懂你,干嘛总挑麻烦事干?你明明就可以来五班,去六班念书干什么?六班那几个穷孩子是要靠念书改变家计,你又不需要,你拚好大学干嘛?”   “有钱的不是我,是我妈。”他说。“我不希望自己被别人认为是靠妈的废物。”   “可我看你哥靠得挺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说。“我未来也甘愿让我哥靠,他有那资本靠人,而我选择有资本让人靠。”   “啧啧,好厉害喔。”邢颖敷衍地笑了笑,随即又说。“我爸一直希望我考好大学,我倒觉得我自己考985,还不如找个985嫁了算了,你觉得我这想法有没有更实际点?”   “嗯。”他说。“但是985并不会想娶你。”    Chapter.58   齐薇提前到了教室, 她知道邢颖不会这么早来,于是趁着机会走上讲台,敲了敲桌面:“大家听我这里。”   同学们纷纷转头看她, 她语气认真:“据我可靠消息, 今天班长心情会不好,你们几个平常爱大声讲话的, 这回都要收敛点。”   “怎么回事啊?”有人问。   “邢颖的爹给她找了个家教。”   “家教?这有什么好不爽的?我也有家教呢!”“可不是吗……”   “错错错。”齐薇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听说那个家教, 是六班的相随。”   教室瞬间一片死寂。   每一个人都知道相随从当上纠察队长后就不断找邢颖麻烦, 除了这个个人私仇, 还有五班跟六班之间长久一来的互看不顺眼,六班的成绩好,五班最有钱, 六班看不顺眼五班不学无术,五班则看不惯六班自以为是。   公怨加私仇,身为两班的代表,相随跟邢颖的关系简直能用水火不容来表示。   邢颖的家境很强势, 据说邢颖的父亲今年又拿下几个跟官方合作的标案,政商关系良好,大家在同个班上也都听父母说过邢家近年来如日中天的发展, 他们可都是被父母耳提面命要跟邢颖打好关系的。   相随还没当上纠察队长以前,训导主任还是邢颖父亲的朋友,自然对她的迟到早退睁只眼闭只眼,又加上她脾气真的不太好, 没人敢真的惹她。   其实他们都明白,一中除了相随以外,没人可以跟邢颖对着干,这也是相随为何会被训导主任私下拜托的关系,毕竟邢颖前几次跟外校起冲突进警局,对一中的形象有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其他人会因为家族利害关系而不敢得罪邢颖,唯独相随不同。   相随的母亲有多强势,他们不太懂那圈子,可听到父母提起相随母亲时喊得都是相爷,能被人称爷字辈的女人,能多好惹?   一个邢颖已经让人战战兢兢,相随虽然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至少不会跟人起冲突,比起他的哥哥靳思,相随就真的模范生中的高典范,稳重礼貌,重点是成绩好,虽然平常不太爱说话,对每个人都很客气,没什么深交的朋友,谈得上比较熟的就是穷学生叶盛了。   这回一个大冰块跟喷.火.枪碰上了,还不知道今天日子怎么过呢……   校门──   相随看了手表,六点五十八。   他稍微翻了名册,看了几个常见的名字今天都还没出现,做了准备。   一辆高级黑轿车急急停在校门口对街,冲下来的男同学一头乱发,后面的佣人手上拿着书包跟早餐,喊着:“大少爷!大少爷!”   男同学的脚一踏进校门内,朝着相随大笑:“老子今天准时了。”   相随淡淡瞄了一眼表面:“58分46秒。”   “……妈的我为了你早起,你就这态度?”   “靳思,准时到校是学生应做的本份。”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哥哥!”靳思故作委屈,后方的佣人气喘吁吁的把书包跟早餐递给靳思。“你看!你让刘妈跑这么急!”   “刘妈,让您麻烦了。”相随朝着照顾祖母的老佣人微微欠身,语气平静。“下回您不用帮他拿,他没有书包等于不是学生身份,他必须装备齐全才算准时。”   “相随我是你哥!!!!!”哥哥气愤怒吼。   刘妈见到两个小少爷生气勃勃,也忍不住笑出来:“行了你们俩,我就回去报告给夫人知道了。”   “劳烦您。”“刘妈掰掰。”   靳思转头瞪了一眼相随,只见相随仍在看着手表,便问:“干嘛?今天业绩不好吧?专业迟到第二名的我今天准时,你没东西可报了。”   相随没说话,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流,五十九分。   ──七点。   接着一个女孩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依旧是没扎好的上衣,还有那改得很短的百褶裙,今天的她穿了膝上袜,拿着饮料,咬着吸管。   “啧啧……相随你今天真倒楣。”靳思嘲讽。“专业迟到第一名也刚好准时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相随跟邢颖相看几秒,只见邢颖先放下嘴里的东西,揶揄:“怎么?见到鬼了?”   “今天准时。”   “我想过了,硬着跟你干没意思,我更喜欢你现在这种以为抓住我的错处,现在又落空的表情。”她嘴角微扬。“相随,这是报答你昨天的教、导。”   一想到昨天被他嘲讽985也不会娶自己,她就觉得很不爽,这人哪来的自信可以自以为是?还轮得到他嘲讽自己没魅力?   她就是要找个高学历的嫁了,回来恶心死他。   “邢颖,准时到校是学生应做的本份。”   这句话一说出来,一旁的靳思忍不住噗哧喷笑。   邢颖睨了相随一眼,头一甩就往教学楼走,靳思也看了眼自家弟弟,临走前揶揄:“我的好弟弟,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是母的就放水,老子我舒坦。”   靳思跟邢颖的方向一样,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邢颖身边,开口调笑:“以后我要跟你说好,我跟你错开,总是要有一个人给他做业绩。”   邢颖没有想到靳思会跟自己搭话,淡然回应:“我干嘛要跟你说好。”   “只是提个想法罢了,不要也没差。”靳思耸耸肩。“真不行我就继续迟到,没办法,谁让他是我弟,没业绩跟上头不好交代啊。”   “你不觉得迟到人数越少,他才越容易交代?”   “屁,你跟我是名册里迟到数一数二的,咱们撑起的不只是迟到学生的门面,还是纠察队的业绩,人数越来越少,或是像咱们这种大户没了,老师才不会觉得这是你的功劳,他会觉得是纠察队放水。”靳思认真分析。“我可不要让我弟蒙上这不白的冤屈。”   面对这种另类的兄友弟恭,邢颖沉默数秒,才又问:“相随跟我说你迟到的事让他被连坐,罚了零用钱?”   “喔,这事啊?其实我妈本来就是公事公办的人,本来没要罚他。”靳思说。“可我那蠢弟弟硬说他自己也有责任,说只有我一个人被罚会不公平,我妈觉得有道理,所以两个人就一起扣了。”   “……”邢颖简直无法理解。“他白痴吗?”   “呵呵,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弟那种人不太爱跟人解释,讲真要不是我是他哥,我跟你反应一样。”靳思突然笑出声。“可因为他主动说要被罚,我妈本来要扣我全额,变成扣一半,反过来讲,我妈是看在我弟的面子上放宽标准了。”   邢颖挑眉,没说话。   “我妈很看重手足的感情,可能跟我过世的舅舅有关,所以她格外看重我跟相随的关系,相随这么做反而让我这事从轻发落。”靳思说。“我也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比起罚我,我妈或许更希望我们兄弟俩关系好。”   “我懂。”沉默几秒,她说。   从靳思嘴里说出这番话,她对相随有了新的认识。   “我弟嘴上不说,身体很诚实的。”靳思呵呵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知道你跟他关系不太好,怕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爽他,但我话放这儿了,你要是敢动我弟,我可不管你是母的。”   她还真没想到,看起来吊儿朗当的靳思来找自己,只是为了要表达兄弟连心。   这明目张胆的挑衅,换作是过去,邢颖立刻就会回击。   可她最后只是一笑置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才没这么吃饱撑着。”   ---   上午第四节课的数学小考考完,每个人哭着喊难,觉得老师根本就是虐杀,很快的午休一过完成绩就放布告栏了。   大伙儿围上去看成绩,听到有人说:“又是一次没悬念的辗压,相随这人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管题目是难是简单,他都是第一。”   “我觉得这次改卷改这么快,大概就是因为考卷太难大家都空白,老师们只要改相随的考卷吧哈哈哈哈哈哈?”   “诶?等等,前五十有个不是六班的?”   “靠!是五班的。”   “五班怎么可能?你是打农药打傻了吧?我看……”   齐薇也挤进人群,照惯例六班都是包办下面的倒数,她看了一下下面一堆熟悉的名字,就知道这次也是六班正常发挥,她数了一数,觉得不太对就往上继续瞧,最后停在第四十八。   五班18号,邢颖,82分。   瞬间的尖叫声让站在齐薇旁边的同学耳膜都快破了,齐薇摀住嘴大口喘气,回头挤出人群要找邢颖,就看到她刚好从女厕走出来,齐薇直接远远就大喊:“邢颖!你及格啦!!!”   邢颖微瞇起眼,虽然诧异,可反应也很平淡,慢慢走了过去,齐薇赶紧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小颖!猜猜你考几分?”   “不是说及格吗?有必要大惊小怪?”   “你没有一次及格的啊?你今天是怎么啦?一早没迟到,小考还考及格了?你是不是……”齐薇突然哀伤。“你是不是不要跟我做朋友了?所以用这种方法暗示我?说好的晚点到呢?说好的你在我下面呢?”   “……”讲什么乱七八糟。“分数多少。”   “你猜你猜!!”   “60。”   “错!!!比这还高。”   “还高?”她挑眉,这次小考确实她写得很顺,仰赖于昨天跟相随的临时抱佛脚,本来以为昨天相随只是敷衍自己教几题了事,却没想到今天出题还真的跟昨天教得几乎一样。“70?”   “82!82啊!”   “……”她抿紧唇,一脸不相信。“我去看。”   邢颖一过去,大家看到她就纷纷主动让开,她抬头从头看下来,最后在上半部看到自己的名字,一阵沉默。   “颖姐,你可以的啊?看来相随给你的课后辅导有效果。”有人趁机调侃。“给大家说说相随用了什么特殊教法,让你从10几分变成80几的?”   她斜睨一眼,对方马上收敛表情。   “死开吧你!我颖姐本来脑袋就聪明,你厉害你考看看啊!”   人群中,有声音缓缓传来:“别污辱聪明两个字。”   邢颖看到来人,冷笑:“唷?这不是行动985吗?”   只见来人淡淡一笑,从容回应:“HI,行动250。” 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