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安琪GN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声名狼藉 作者:铁扇公子 文案: 资本大鳄X花瓶经纪人,婚恋文(娱乐圈背景),1v1,HE。 经纪人夏清时亲自策划了一场大型碰瓷。 既然手下女艺人常年被谣传金主包养,那要碰瓷就碰那位最大的金主吧! 夏清时开始暗搓搓在网上放料: “女星肖霄常戴的那条VCA彩宝项链全球限量三条,其中一条就是被某位H姓富豪拍下。” “H姓富豪山顶豪宅曝光,女星肖霄秘密进入彻夜未出。” “女星肖霄好事将近?男友疑为千亿商业帝国掌门人!” 回到家里,霍先生对夏清时提了三点要求: “一、我送你的珠宝不能转借他人; 二、以后带朋友回家玩不要通知记者偷||拍; 三、作为你的丈夫,我不希望我的名字再和除你之外的女人出现在娱乐版上。”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婚恋 主角:夏清时,霍廷易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一大清早,叶小葵便亲眼目睹了一场极其劲爆的捉奸戏码!   她刚处理完一个客人,一出房间便看见隔壁1822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踩着四寸高的Jimmy Choo,身上穿着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手上提着一只棕色的Mulberry Bayswater,整个看上去精神利落,干练极了。   而这位女士,此刻正在猛烈地敲门。   叶小葵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事情不好了。 第1822章 房是长包房,从叶小葵来酒店前就是了,不过1822房的客人似乎来住的次数不多,因此她也从未目睹过对方真容。   可不凑巧的是,昨晚1822房有人入住。   不但如此,后半夜的时候,还有女人拨了内线电话,说是要香蕉味的避孕套。   那一盒香蕉味的避孕套,还是叶小葵亲自送上去的。   送上去的时候她还特意留意了,1822房客人带回来的女伴身材娇小,一张脸也妖妖娆娆,绝不是此刻正在砸门的这位女士。   现在这情况……摆明了就是大房来捉奸啊!   叶小葵理了理衣领,又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走过去询问那位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时,没想到对方就先转过了身来。   虽然叶小葵在酒店里干的时间不算长,可见过的美女也绝不算少,但见了面前的这一位,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少见的美人儿。   美人容貌明艳,五官深邃,明明并非混血儿,但不笑的时候脸孔却显出几分西方美人的风韵来。   “发什么愣?小姑娘,我说你呢。”美人提高了声音,又打了个响指,这才终于将对面正在发愣的叶小葵叫回过神来。   叶小葵反应过来,连忙走近几步,脸上重新摆满了笑容:“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美人深吸了口气:“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   叶小葵自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因此此刻她就显得有些为难:“这位小姐,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一直都是把客人的隐私放在第一位……哪怕经理来了,他也不会帮您开门的。”   美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让你去找你们经理你就去……就说是夏清时找他。”   ———   夏清时在原地等了三分钟,然后便看见小跑着的酒店经理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夏小姐,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经理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总控卡,直接刷开了1822的房门,他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后,便后退了两步,给夏清时让出了位置。   “多谢。”夏清时笑了笑,一只手扶在了金属门把手上,“待会儿还要借用一下您们的员工通道。”   目送着酒店经理走远后,夏清时这才推开了套房的房门。   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很闷,客厅的地上一片狼藉,沉闷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几丝呛人的烟酒气息。   夏清时满肚子的气憋了一个早上,此刻再无外人,她无需再忍,当即便气势汹汹地走到套房主卧室的门口,一脚将卧室门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将东倒西歪躺在长毛地毯上的一男一女震得抖了抖。   卧室里更是一派狼藉,地上胡乱散落着烟头、酒瓶,以及……无数个避孕套。   夏清时抬起脚尖,将面前的一只玻璃酒瓶踢飞,下一秒酒瓶便精准地砸中了躺倒在地上男人的膝盖上。   “唔……”大概是宿醉的缘故,躺在地毯上的任淮西整个身子蜷起,抱住膝盖痛苦地长长呻吟了一声。   桌上还摆着几罐昨夜未喝完的啤酒,夏清时没多犹豫,直接拉开易拉罐,对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兜头淋了下去。   “啊啊啊啊!”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看样子是彻底醒了。   夏清时又用脚尖踢一脚仍躺在地上、闭着眼紧皱着眉的男人,“醒了没?”   任淮西依旧紧闭着眼,但看起来倒像是清醒了,只是这会儿在赌气。   夏清时简直是被他气乐了,她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那是什么场合?一年一次的慈善晚宴!圈内有点名气的导演和制片人全都在那儿了!公司早就放出了你的行程,你知道昨晚有多少记者和粉丝都冒着大雨等你吗?”   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几乎半裸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好,给我玩失踪,找个嫩模鬼混在一起了是吧?”   任淮西这会儿终于睁开了眼,从地上坐起来,冷笑道:“我爱和谁鬼混和谁鬼混,你管得着我吗?”   没等夏清时再开口骂他,旁边的女人突然“呵呵”了两声:“混你麻痹。”   然后她又转向了夏清时,冷笑道:“大姐,第一,我不是嫩模。第二,我没和他鬼混……还全民偶像呢,原来是个性无能,拉着老娘陪他吹了一个晚上气球,还是香蕉味的,操!”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夏清时扶住了额头,看了一眼扔了满地的香蕉味气球,连气都懒得气了。   她照着任淮西踹了一脚,“今天上午十点你还有一个剪彩礼要出席,我给你十分钟洗澡换衣服,造型师就在楼下车里等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过公司帮你出专辑本来就不赚钱,这回我不会再在大老板面前帮你说话,你的个人专辑可以不用想了。”   其实夏清时这话纯属威胁,因为她还并没有重要到能够影响大老板的决定。   但是众所周知,任淮西有一个音乐梦想。   这已经是他的粉圈中一个公开的笑话了:任淮西十五岁签约出道,最初经纪公司给他的定位便是演员,偏偏他自己铁了心的非要当歌手,还给自己在前面加了个定位——“创作型”。   经纪公司没有办法,为了哄得他签约,于是便忍痛答应给他发专辑,但却添加了一个附加条件:如果专辑销量没有达到预期数量,那他接下来便要无条件接受公司的工作安排。   那时任淮西不知道多心高气傲,整天陶醉于自己的音乐才华,并不认为自己的专辑卖到十万张是什么难事,大笔一挥便签下了经纪合约。   后来事情正如经纪公司所料,任淮西人生中的第一张唱片血扑,发售当天只卖出去了不到三百张,之后断断续续三个月下来,统共也就勉强卖出去了两千张。   销量不如预期,经纪公司立刻给任淮西安排了一部大制作的历史剧,他在里面扮演少年李世民,然后就此一炮而红。   当然,红了之后任淮西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每年都花费大半时间在他的歌唱事业上,引得他的那些粉丝们苦苦哀求,希望她们的爱豆有朝一日能够迷途知返,放弃他的音乐梦想。   果然,这个威胁虽然粗暴,但却足够奏效。   任淮西抬起头来,怒瞪了夏清时一眼,然后又揉着一脑袋乱糟糟的毛,怒吼一声,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看他进去了,夏清时又将目光转向了一边正在满房间找衣服的小模特。   她从包里掏出支票夹来,写了一张支票,然后递给对方。   正在弯腰穿裤子的小模特停下动作,皱眉看了一眼,“你当我出来卖的?”   “不不,别误会。”夏清时并无要冒犯她的意思,“封口费。”   “封什么口?”小模特“嗤”的一声笑出来,将支票接了过去,“是不准我说我和他睡过,还是不准说我和他连睡都没睡?”   “哪样都不准。”夏清时拿过放在一边的那只粉红色手机,后退一步,“手机密码告诉我。”   “喂!”小模特伸手想要抢回手机,“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夏清时耸耸肩,“看看你有没有拍什么不该拍的照片。”   小模特将支票塞进包里,好半天才不情不愿道:“0527”   夏清时将数字输进去,果真顺利解开手机密码,她仔细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将手机还给对面那个小模特。   小模特冷哼了一声,接过手机便转过身去,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了起来。   夏清时这会儿心情不错,她将小模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道:“你身段不错,签公司了没?我认识几个模特公司的老板,都在招人,给出的条件都不错。”   这话说着,她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名片夹,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大姐。”小模特转过身来,将她指间夹着的那张名片“唰”的抢过,“我说了我不是模特。”   ———   公司惯例,周一早上向来是雷打不动的晨会。   只是将近一个月来,老板人一直都待在国外,为了适应他的时间,因此晨会也相应调到了下午下班后。   Rebecca是老板的三位公务秘书之一,这次没有跟着他一道出差,而是留在国内处理其他事务。   她自然也是要参加会议的。   到了下班时间,Rebecca去楼下的员工餐厅随便买了份三明治,权当作是晚餐。   时间倒是十分充裕的,她回到办公室,早已将待会儿要汇报的工作内容来回检查了好几遍,难以启齿的是其他事情。   等到六点五十分,公司高管们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Rebecca连接好设备,登陆上了系统等待另一边上线。   七点整,大洋彼岸的视频讯号接进来,霍廷易的脸出现在会议室墙壁上的大屏幕上。   他看起来像是刚起床,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报纸。   “早上好。”   会议准点开始。   今天的会议是例会,不过半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只是在结束时出现一个小插曲:屏幕上突然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并不说话,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摄像头。   下一秒,会议室里的众人便看见他们的老板将趴在桌上的小男孩抱走,“Joey,下楼去把你的早餐吃完,好吗?”   眼看着老板那边就要关掉视频,Rebecca赶紧出声道:“霍先生,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请示。”   因为Rebecca是三位公务秘书中唯一一位女性,因此霍廷易的一部分私事也会交由给她打理。   听她这样说,在座的其他人纷纷十分知趣地主动离开。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ebecca才斟酌着开口道:“霍先生,是关于您太太……”   霍廷易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还是无聊记者的捕风捉影……新闻还没刊登,我找到他们的负责人,只是……”Rebecca说得实在艰难,“他们这回的要价有些高,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向您请示一下。”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不用再向我请示。”霍廷易安抚住怀里不停乱扭的小男孩,“新闻压下来,下次也一样。”   没有问及新闻的内容,Rebecca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好的。”   下一秒,视频那头的信号被关掉,霍廷易的身影从大屏幕上消失,消失前Rebecca还听见他对着怀里的小男孩道:“不,早上你不能吃Lobster,我们说好的。”   Rebecca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准备将设备收好。   谁知突然有视频讯号接进来,下一秒霍廷易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先前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他拧着眉头,思索了几秒才道:“刚才你说的那条新闻……发给我看看。”   一切来得太快,还没等Rebecca反应过来,视频讯号再次被那头切断了。   救命啊!   现在是要她亲口告诉老板你被戴绿帽子了吗?   这份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她不想失业啊呜呜呜!!!   Rebecca认命地抹了把泪,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过后老板不要将怒火转嫁到自己身上,一边打开笔记本,将邮箱里那份已经拟好的、题目是“任淮西无故缺席慈善晚宴?竟是与美女经纪人酒店内共度良宵”新闻稿转发给了霍廷易。 第2章     接过小黛递过来的手机,夏清时滑动着屏幕,将里面那几张所谓的“偷拍照片”看了一遍后,简直气得发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的狗仔还有没有点职业素养了?连进出酒店的同框照都没有,就敢说我们偷情?”   坐在副驾上的小黛从前面探了个脑袋过来,语气真诚无比:“清时姐,要我说呢,下次你骂Kenny的时候,我帮你把照片拍下来放网上,到时候肯定再没人造你和他的谣了。”   “好啊。”夏清时懒洋洋的笑了笑,“我会把你这个提议转告给大老板的。”   闻言,小黛立刻吐吐舌头,将一颗脑袋缩了回去,不敢再拿她开涮。   事实上,若能化解这一场危机,并且从源头上杜绝日后和任淮西时不时的就“被偷情”,夏清时并不介意向公众贡献出她最凶悍的一面。   可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比起娱记狗仔,夏清时更害怕的是任淮西那庞大的粉丝团。   任淮西是国内的顶级流量小生,也是华辰旗下新生代艺人中最红的一个。   去年任淮西和老东家视界国际之间闹掰,一时间圈中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纷纷朝他伸出橄榄枝,希望将这棵摇钱树收入囊中。   但唯有华辰大手笔的帮他付了高达千万的解约金,又开出了十分优渥的经纪条约,这才终于引得他加盟。   而自从任淮西签约的这两年半来,他已经换过了四个经纪人。   而夏清时正是任淮西的第五任经纪人。   当然,这其中大半源于任淮西的个性。   他自十五岁时出道起,留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叛逆少年,而事实也正如此。   任淮西的脾气桀骜,性子又难以管束,难有哪个经纪人能将他完全驯服。   他是公司的摇钱树,起先大老板由着他的性子,随他换经纪人。   当然,夏清时心里清楚,这绝不代表是大老板被任淮西拿捏住了。   正相反,大老板是在前头给足了他的面子,往后公司再要下手管束他,就没有人能挑的出理来了。   果然,任淮西的第四位经纪人,便是华辰艺人管理部总监Katie。   Katie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业内一姐,曾带过无数红极一时的艺人,因此她也并不把任淮西这位新生代当红小生放在眼里。   可人算不如天算,Katie最后竟然是被任淮西的粉丝给撕走的。   当初因为档期冲突,Katie帮他推掉了一部大投资古装剧的男一号角色,转而接下了一位籍籍无名的华裔导演的文艺片,那会儿消息刚出来,任淮西的粉丝团几乎全都炸了。   如果说此时的炸不过是粉丝闹闹情绪,那么等到那部大投资古装剧在国内大爆,而从任淮西手中捡来这个角色的一百八十线小演员高逸也凭借着这部年度最佳收视剧,一跃成为国内准一线小生后,任淮西的粉丝们是货真价实的炸了。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Katie以及Katie的全家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无缝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身攻击以及诅咒。   Katie入行快二十年没受过这样的气,也不必受这样的气,于是立刻便撂挑子不干了。   光荣接替Katie工作的,便是夏清时。   其实夏清时回国还不到一年,进公司也才半年,在来到华辰之前,她的经历没有半点同娱乐圈沾边。   但她成功地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尽管才从国外回来,但她对于国内的种种人情世故却异常通透,短短半年时间内便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混了个脸熟。   彼时她手下只有一个要红不红的三线小艺人叶真真,这半年来她尽心尽力,给手下的叶真真拉来了不少资源,再加上网络营销配合得好,虽然现在的叶真真依旧只能勉强算是二线小花,但却已经是网络上的熟面孔了,网友盘点起90后小花的发展现状时,也少不了要捎带上她。   此番大老板将任淮西塞给了她,夏清时心里清楚,她可以骂任淮西,因为大老板在大多数时候大概也同样觉得他欠骂。   可骂该偷偷摸摸的骂,一旦被粉丝发现,那么遭殃的就该是夏清时了。   当然,夏清时自觉她现在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其实那些照片根本不算什么,可在娱乐圈里,最怕的便是对家在这种时刻落井下石。若是照片曝光,再有对家买上水军舆论造势,那么事态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照片和新闻被压了下来,可却像是颗定时炸弹般,不知哪天便要“砰”的一声爆炸。   “真奇怪。”没安静两分钟,副驾上的小黛又再次喃喃自语起来,“清时姐,你说PR集团的公关部为什么会帮Kenny压下这次的新闻呢?”   “嗯……”夏清时沉吟着,在脑中思索应该如何回答。   小黛又猛地泄了气:“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   夏清时:“……”   “咦!”小黛突地又猛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夏清时,“清时姐!”   夏清时早习惯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连头都没抬,“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说,会不会是……”小黛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模样,“PR的太子爷看上了Kenny?”   夏清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有这回事?她怎么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小黛又赶紧提醒道:“PR的太子爷,前段时间在网上超火的那个小霍总啊!”   霍廷易在社交网络上的走红其实纯属偶然——半年前这位太子爷入主PR集团的董事会,这也是PR集团的继承人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其时PR集团的公关部放出来一张画质感人的官方新闻图,然后便在网络上被疯狂转发。   大约这位太子爷生得的确是好,仅凭借着这么一张糊照,他便在短短时间内收获了无数迷妹的“想嫁”。   不过,尽管在国内社交网络上爆红,但外界对PR的这位太子爷几乎是一无所知——媒体什么料都没扒出来,有人甚至怀疑“霍廷易”这个名字只是个化名。   小黛捏紧了拳头,语气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老公看上了老公!这可怎么办?!”   夏清时皱紧了眉头,缓缓道:“逻辑很通顺,没毛病。”   得到她的鼓励,小黛的逻辑越发的通顺了:“小霍总看上了Kenny……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们俩之间已经有了一腿!这样的话,人家小霍总当然不能看着你和Kenny传绯闻而坐视不理……完了完了,清时姐,你要承受霸道总裁的雷霆之怒了!”   夏清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小黛说得没错,她大概的确要承受霸道总裁的雷霆之怒了。   不过凡事也不绝对。   毕竟这大半年来,她同导演制片一起吃个饭便是出卖色相谋求上位,合照时身体朝男艺人方向多偏了一公分,便是难掩骚浪贱本性……她猜霍先生大概早就不关注这些没营养的绯闻了。   这样一想,夏清时便重新安下心来。   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店外头,夏清时推门下车,临下车前还不忘再次叮嘱小黛:“明晚的颁奖礼七点开始,明天下午两点你就带化妆师造型师去他家,这回要是再让他溜了,我全算在你头上。”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抵就是如此。   夏清时不得不佩服Katie这个老江湖的毒辣眼光,两年前她力排众议安排任淮西参演的那部小众文艺片,在她离职的半年后,终于以极其强劲的黑马姿态,强势入围了数个颇具分量的国际大奖。   明晚的金鹿奖,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   姑妈将家宴的地点定在了东边的励骏酒店,夏清时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   素来优雅的姑妈在电话那头变成了一头中年母狮:“夏清时你人到底在哪儿?一屋子人都在等你一个呢!”   夏清时倒依旧是波澜不惊,只是笑吟吟道:“不是您让我补个妆再上来吗?您刚才说您在几楼?二楼是吗?我这就上来了。”   先前她还在路上时,姑妈便叮嘱了她好几遍,要她今晚好好打扮一番。   她又不是傻子,家宴不是走红毯,好好打扮是准备艳压谁?   因此夏清时多存了一分心思,特意问了要引她上楼的经理,楼上坐着的到底有几个人。   虽然惊讶,但经理仍礼貌地答了她:“一共有五位客人。”   对方这样一说,夏清时立时便明白了过来:今晚的这一场,根本就不是家宴。   等随着经理的指引上了二楼,不出夏清时所料,除了姑妈,她还瞥见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父的第二任妻子沈璐瑶,以及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晓棠。   夏晓棠是从来不同夏清时说话的,反倒是沈璐瑶,见到了夏清时,便立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清时来了呀。我和晓棠在这里吃饭,没想到居然这样巧,正要碰见你姑妈和梁太太也在,所以就大家一起了。”   夏清时见她说得这样顺畅流利,想必是这样的说辞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倒不是鸿门宴,最寻常不过的相亲宴罢了。   男方是姑妈大学同学的儿子,家里做煤炭生意,男方本人是留德归来的医学博士,去年刚进了301医院当大夫。   条件的确不错,难怪沈璐瑶要厚着脸皮带女儿过来。   不过此刻夏清时并无意于面前秀色可餐的梁医生——她中午没吃饭,此刻实在是饿得狠了,而这里的鸭肝批又是整个北京城里最正宗的。   正当她埋头苦吃之际,手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小黛。   夏清时离座去接电话,只听见小黛在电话那头咆哮——   “清时姐你现在还在励骏吗?”   “Kenny刚才开车去找你了,他的助理没拦住……我担心有狗仔跟着他,你千万别和他碰面,不然被拍到同框就就完蛋了。”   “为什么找你?他知道你安排他和叶可瑜炒CP就气炸了,估计是来找你讨说法了!”   夏清时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挂掉电话,她查了任淮西今天的日程,发现今天下午他在城东参加一家奢侈品旗舰店的剪彩仪式。   按照计划,剪彩仪式半个小时前已经结束,而从那边开车过来,花不到二十分钟。   果然,下一秒,任淮西的电话便气势汹汹地打进来:“你现在在哪里?!”   夏清时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今天不见到自己不会罢休,当下便道:“我在八楼的室内泳池,你上来找我。”   她对这家酒店很熟,知道八楼一整层都是健身中心,其中的一个室内泳池不对住店客人开放,只允许健身中心的会员进出,那里向来人少又清静。   回到座位上,夏清时抱歉地朝着那位梁太太笑道:“抱歉,突然有急事,您几位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目光掠过在座众人,尽管只是极短一瞬,但夏清时还是捕捉到了沈璐瑶脸上那一抹隐秘的笑意。   她起了坏心,当下便转向了对面的梁医生,眼波盈盈,笑起来璀璨生辉,“梁医生,这个点不好打车,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一程?”   梁泓愣了愣,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没问题。”   出了餐厅,不顾梁医生的惊诧目光,夏清时拉着他直奔八楼。   她简单解释:“梁医生,我担心有人偷拍,麻烦你帮个忙,和我扮一下情侣。”   顿了顿,她又迅速补充道:“应该不会占用你太久时间。”   健身中心的前台小姐自然是认得夏清时的,嘴里呼之欲出:“霍——”   可目光触及到她身边的梁泓,又硬生生将后面的“太太”二字吞了下去。   夏清时没多在意,只是快步进了那个室内泳池。   这里果然十分清静,任淮西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除了任淮西,整个泳池里就只有一个年轻男人,男人脊背的肌肉线条修长流畅,在水下的姿态娴熟自然,最令夏清时吃惊的是,他居然游了大半条泳道都没有换气。   目光一路跟随着水下快速游过的那道身影移动,夏清时这才发现,泳池另一头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上绑着两个翅膀形状的waterwing,整个小身子都浮起来,两条小短腿在水里胡乱扑腾着。   夏清时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任淮西。   他没换衣服,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坐在水池边,看上去挺像一条沮丧的大狗。   一见到他,这条沮丧的大狗立刻狂吠起来:“你凭什么把我和那个女人凑作对?你问过我意见了吗?”   夏清时波澜不惊,“你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你只需要服从公司的安排就可以了。”   大狗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概是气的,“我要换经纪人!”   “我求之不得。”夏清时冷笑,“说话要算数,不换是孙子。”   大狗的脸憋得更红了些,大概是无话可说,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夏清时身边的梁泓,冷笑道:“这是你新欢啊?”   夏清时点点头,“啊,对。”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旁边泳池突然一阵“哗啦啦”的破水声。   先前那个年轻男人扶着护栏从泳池爬上岸来,他摘下泳帽和泳镜,露出一张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   男人湿淋淋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他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夏清时,语气似笑非笑:“霍太太,忙着呢?”   夏清时倒吸了口气,但很快便从惊讶中镇定下来。   她紧抿着嘴唇,极力绷着唇角,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霍先生。”她迎视着对方的目光,张开双手,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来,“欢迎回国。” 第3章   虽然欣喜于霍先生的回国,但这并不妨碍夏清时感到尴尬。   好在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大半年,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久经历练,因此当下便转向身旁梁泓,“梁医生,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他姓霍。”   梁泓大概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当下便长大了嘴,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对夫妻。   好在霍廷易十分淡定,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当下便朝对面的梁泓伸出手掌,沉声道:“霍廷易。”   梁医生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恼火。   他看向夏清时,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夏小姐……不,霍太太,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了吧?”   夏清时一脸抱歉地耸耸肩,朝他笑了笑。   等梁医生离开了,夏清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走了个状况外的,两个男人总比三个好对付一点。   她看向一边的任淮西,原本懒洋洋坐着的他早就站了起来,原本颓丧的大狗早已经竖起尾巴,警觉地眯起眼睛。   没有外人,夏清时说起话来自然是百无禁忌:“和叶可瑜炒CP怎么了?难道还委屈你了?人家既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十五岁就出道,在娱乐圈混了十年。她二十岁才出道,和你同岁,现在已经是国际电影节影后了!”   也许是因为有霍廷易的在场,任淮西的反应比起往日来要暴烈了许多:“我也拿过影帝!”   夏清时不住地冷笑:“你的那些个猪肉奖也好意思拿来和人家比?”   任淮西被气得直倒抽凉气:“金鹿奖是猪肉奖?!”   他说的正是当初Katie让他参演的那部入围金鹿奖最佳男配角的小众文艺片《山河岁月》。   夏清时惊讶于他爆棚的自信,“这和你的演技没关系,是导演的功劳……他让你在里面演个瞎子。”   陡然被揭了老底,任淮西的脸青了又青,“你说得对,她这么本事,千万别把我和她捆绑在一起,我配不上。”   夏清时自然知道任淮西的顾虑,这个圈子里十分现实,人气高的不愿与人气低的捆绑,这也正是人之常情,非亲非故,没有人愿意被吸血。   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汇星一姐霍从熙合约马上到期,她不会再和老东家续约……汇星旗下除了叶可瑜,没有可以捧的女艺人了。叶可瑜未来一年有两部电影和三部电视剧要上,每一个都是靠谱的班底,你等着看,最多不过明年底,她一定会上位。可你呢?”   “任淮西,你过去一年除了拍了部电影,还干了什么?忙着完成你的音乐梦想?华语乐坛早就翻不起任何风浪了。这个世界很现实,你三个月没有作品就会被观众彻底遗忘的,和叶可瑜炒绯闻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大概是她这一番话说得的确有些重,任淮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重新变回了一只颓丧的大狗。   他没有回嘴,原本气势汹汹等着再骂一回合的夏清时突然没了发力点,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正撞上了一旁霍廷易的视线。   虽然不赞同,但霍先生向来尊重她的这份工作,因此刚才也一直未打断,就在旁边静静地听她骂了五分钟的人。   夏清时登时反应过来此刻的处境,这里不是骂人的场合,要教育任淮西之后有的是机会,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乖乖回去。   正在此时,任淮西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小黛的名字,夏清时直接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喂。”   “清时姐?怎么是你?不是让你们俩别碰头么?我就在酒店楼下,看见那辆跟了我们三个月的3849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进酒店,你和Kenny千万别一起出来。”   挂掉电话,夏清时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霍廷易和任淮西两人身材相仿,尽管霍廷易要略高一些,但远远看着,这中间的差别并不容易分辨。   夏清时看向霍先生,脸上十分难得的带了几分讨好的微笑。   不用她开口,霍廷易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用目光否定了她未曾说出口的想法。   夏清时的脸立刻塌下来,还没等她发作,霍廷易又看了一眼任淮西,然后道:“让他去更衣室,换我的衣服出去。”   其实夏清时原本是想让霍廷易穿着任淮西的衣服出去引开记者,但这事仔细一想便知道不可能,眼下霍先生大概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念及此,她无声地看向了一边的任淮西。   今天这出戏全部因他而起,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理亏,当下便默不作声地起身,去了更衣室。   等到人走了,霍廷易看着夏清时,这才再次开口:“和我回家?”   夏清时点点头,“回家。”   霍先生自然不是那种会等到狗仔跟着任淮西离去后再准备离开的个性,当下他便迈开长腿,走到泳池的另一边,将水里那个正“吭哧吭哧”扑腾着水花的小男孩抱起来。   直到这时,夏清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愚蠢到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忽略。   霍廷易抱着那个小男孩,一大一小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他一边朝夏清时的方向走回来一边低头哄着怀里的小男孩:“家里也可以游泳,我们先回家,可以吗?”   夏清时冷眼看着这一大一小。   小家伙不过两三岁的模样,胳膊上依旧绑着那两个翅膀形状的waterwing,样子十分可爱。   他看起来有些害羞,见夏清时盯着自己看,他立刻垂下脑袋,又长又卷的黑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过了几秒,他索性扭过小脑袋,将脸埋进了霍廷易的肩头。   夏清时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是谁,他的眉眼正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简直是叫她想装傻也难。   她不喜欢他。   而无可否认,这种排斥来源自嫉妒。   霍廷易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并没有带司机,因此趁着这一大一小去换衣服的空当,夏清时直接拿了车钥匙去将霍廷易的车开了出来。   她开快车的坏习惯还是在国外念书时养成的,往常霍廷易倒也没说过她,不过今晚显然不同,车子不过才开出了一公里,他便已经提醒了她三次:“你开得太快了。”   夏清时看一眼后视镜,小家伙已经在后座上的儿童椅上睡着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霍廷易已经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当下便道:“你在车上时,我也从不开快车。”   他说的是实话。   夏清时抿紧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这次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把他带回来吗?”   霍廷易没有回答,是个默认的姿态。   大概是觉得好笑,她的嘴角弯了一下,“我们结婚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将来要和他一起生活。”   “清时。”霍廷易的声音难得透露出了几分无奈,“他是你弟弟。”   “他是你弟弟。”夏清时冷笑,“不是我的。”   “清时,不要钻牛角尖。”   “如果一个在我刚出生时就把我抛弃了的女人能算作是我妈妈的话……”她冷静地反驳,“那他的确是我的弟弟。”   霍廷易揉着眉心,声音里是难掩的疲惫:“他才三岁,就已经无父无母……我不能把他抛下不管。”   他已经三岁了。   夏清时平静道:“我也是这样长大的……当初有谁来同情过我吗?”   显然,她的这句话彻底让霍廷易沉默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将话题转移开了:“今晚的事情,你不打算向我解释点什么?”   提起这个实在令夏清时头疼,她没想到霍先生竟然会为了任淮西赶回来捉奸,“你都看见了我是怎样骂他的。”   “我说的是另一个。”   夏清时觉得头更加的疼了,“姑妈安排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霍廷易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笑:“霍太太,我必须要澄清一下,我之所以提前回国,只是为了能赶上岳父的六十大寿。”   夏清时扭头瞪了他一眼。   其实他们当初结婚的决定堪称荒唐,这也正是夏清时迟迟不愿将结婚的事情告诉家人的原因。   更何况,时至今日,夏清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夏父,她已经结婚,并且这结婚对象是她名义上的继兄。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从未一起生活过。   ---   回到东边的那栋别墅时,已经将近九点钟,这一个月来霍廷易人都在国外,夏清时自然也没往这个家来。   今天一回来,她才发现,霍廷易居然连儿童房都帮小家伙准备好了,不可谓不尽心。   夏清时径直上了楼回卧室,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霍廷易已经回房间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随着晚风送进来几丝若有若无的晚香玉气息。   霍廷易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夏清时走过去,一言不发地钻进了他怀里。   这么久不见,尽管有视频电话,但她还是想他的,尽管她向来羞于将这一点想念挂在嘴边。   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手指拨着他衬衣上的扣子。   霍廷易将手上的电话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揽住怀里女人的腰,嘴角轻微地扬起。   她就这样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等他将电话讲完。   挂断了电话,霍廷易将手机抛到一边,两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腰,他手上使劲,令她离自己更近了几分,两人脸庞相贴,呼吸可闻。   他哑声开口道:“想我了?”   “等等。”夏清时突然推开他,一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不让他靠近。   她很愿意在这种时刻耍一些小心机,并期望能够借此拿捏他。   她的声音里都还带了一些细微的喘息:“你把他留在这里,他叫你哥哥,这会让我觉得像是在乱——”   只是还没等夏清时讲这句话说完,霍先生便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他轻笑,语气恶劣得不像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刺激的。” 第4章   还真是挺刺激的。   第二天夏清时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其实她素来习惯早起,但昨晚却是被折腾得够呛。   所谓小别胜新婚,大概就是如此。   那人折腾她的手段花样百出,夏清时到了这时这才终于明白过来,难怪霍先生先前没为了任淮西和梁医生的事情发作,原来是全都留到了最后找补。   这会儿她刚动了动身子,搭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便立刻收紧了。   身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醒了?”   房间里的温度偏低,先前在睡梦中时夏清时一直往男人热烘烘的怀里挤,这会儿醒了,倒是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男人推开,捞过一边的晨袍,披上就要下床。   谁知她刚掀开被子,身后便传来一股力道,扯着手臂将她拽了回去。   霍廷易搂着她的腰,两人的位置掉转了个个儿,她被男人压在身下。   夏清时被他折腾了一整晚,此刻正是腰酸腿软,见他还敢来招自己,当下便又用力推了他一把,不客气道:“别烦我!”   餍足的男人心情好得很,霍先生的眸子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大早上的,霍太太的火气这么大,对身体不好。”   话还说着,一双大手又收紧了怀抱,“我帮霍太太去去火。”   夏清时伸手就给了他一拳,“不要脸!”   霍廷易闷声挨下了这不痛不痒的一拳,然后又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低头亲一口她的唇,“收拾一下,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两人正说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低低地震动了起来,夏清时瞄了一眼,是姑妈的电话。   她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一接通,姑妈再次化身中年母狮,在电话那头怒吼道:“夏清时!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昨晚先走不是去加班了吗?那男的和小孩是怎么回事?孩子是谁的?是不是你在国外生的?”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姑妈,你都在想些什么……”   姑妈的怒气未减,“你爸也知道这件事了,你到时候好好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   说完便将电话“啪”的一声挂了,没再给夏清时说一个字的机会。   夏清时放下耳边的手机,看向身侧的霍先生,冷笑道:“呵……”   霍廷易面不改色地转过脸,仿佛这件事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夏清时以为是昨天相亲的那位梁医生到姑妈面前去告了状,可刚挂电话,她便看见了手机里几个小时前各大APP推送的娱乐新闻——   “国民老公有妻有子?六亿少女梦碎今夜!”   “PR集团太子爷妻儿疑似曝光,相关视频请戳链接!”   “从流落街头的灰姑娘到今日万千人追捧喜爱的光鲜网红,究竟是什么令她俘获了PR集团太子爷的芳心?”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夏清时眉头一皱:都说公众人物抓奸不用自己上,靠狗仔就行了,难道霍先生出轨了?   她点开那个链接,却并未如愿看见小三的照片,整篇新闻里只有一只猫的照片。   原来是一只叫奶黄包的网红猫。   今年年初的时候,PR集团出资赞助了一个宠物救助基金会,基金会在国内几个一线城市开了十几个宠物救助站,救助站冠的正是PR集团的名。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会定时在网上公布救助的流浪猫动态,奶黄包从前就是只流浪猫,被宠物救助站收留后,凭借着超高的颜值和萌嗲的性格征服了一大批网友,就此正式晋阶成为宠物网红。   夏清时看完那篇通稿,除了在文章开头提了一句霍廷易外,通篇找不到任何霍先生和奶黄包之间的交集,纯粹是为了蹭热度的标题党。   关掉那个新闻页面,夏清时又点开网上那个播放量已经过了千万的视频,视频中果然正是昨晚在酒店门口的偷拍画面。   霍廷易抱着小男孩上车的画面都被摄影机拍下了,但因为夏清时一直在车里,因此视频里她并未被拍到正脸,只有一只衣袖入镜。   想来姑妈大概就是凭借这只衣袖将她认出来的。   夏清时略松了口气,然后又去搜任淮西的新闻。   网上关于他的最新路透还是在昨天下午那个奢侈品牌旗舰店的剪彩仪式上,看来昨晚他并没有被拍到。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酒店外面蹲守的狗仔根本就不是为任淮西而来,他们真正想拍的,其实是过气网红霍先生。   夏清时跑到浴室外面,刚洗完澡的霍先生也正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擦着不断往下滴水的短发。   夏清时将手机递给他,颇有些幸灾乐祸:“你们集团公关部该换人了。”   想到连那个小家伙也被拍到,夏清时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想好怎么和你妈解释了吗?”   霍廷易没接手机,而是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就这样将她手机里的那个视频看完了。   看到视频画面里给小家伙的脸打了码后,霍廷易便没什么所谓了,他同样对视频下方关联信息里的那条“流落街头的灰姑娘”新闻流露出了兴趣,“这是谁?”   夏清时斜睨他一眼,佯怒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记得了?”   说完便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气哼哼的走开了。   一打开卧室门,夏清时却是愣住了。   昨晚的那个小家伙,此刻正抱着个小皮球站在他们的卧室外面,踮着脚小身子一探一探的往里看。   小家伙是来找哥哥的……他似乎有些怕夏清时,一看见她出来,他就立刻抱着小皮球“啪嗒啪嗒”的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追上来。   夏清时:“……”   对于这个同母弟弟,夏清时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是有些排斥的。   嫉妒他父母双全,嫉妒他能够在爱和陪伴下长大。   可惜的是,半年前的一场车祸,他的父亲当场死亡,他的母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不死不活。   经历车祸的小家伙安然无恙,却因为目睹父母的惨状,患上了PTSD,从此几乎不再和人说话。   夏清时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有时候觉得他可怜,有时候却又漠然,他再可怜同她又有何干系?   况且这世上的可怜人千千万,没道理都要她来同情。   吃早饭的时候,夏父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夏清时自然知道他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最懂事乖巧的女儿,“爸爸,早上好。”   夏父的声音难得严肃:“那个新闻我看到了。你在国外注册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说也不和我说一声?”   知道夏父必然会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夏清时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下也只是柔声道:“爸爸,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等见面我再向你详细解释,好吗?”   一旁正在吃早餐的霍廷易听见,大概是因为了解她的秉性,当下便轻笑了一声。   夏清时瞪他一眼,紧接着又对着电话说:“我今天中午回家吃饭,您在家的吧?”   电话那头的夏父沉吟几秒,然后道:“你把他也带回家来。”   挂了电话,夏清时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将霍廷易手中的报纸抽走,“狗仔是你找来的!”   这人向她讨要过不止一次名分,起先夏清时还好好的敷衍他,后来干脆就不搭理他了,没想到他倒好,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霍先生叹一口气,摆出一副很是大度、包容她无理取闹的姿态来:“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   两人到城西的夏宅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他们到的时候沈璐瑶正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她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周到,只是在看见霍廷易后,微笑的时候嘴角有几分抽搐。   夏清时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和夏晓棠同岁,从小到大,沈璐瑶一直卯足了劲想要让夏晓棠压上她一头,念书时比学校,现在则到了比老公的年纪。   夏晓棠其实有男友,男方家世不差,正是易家的二公子易霄。   可惜这位易二公子显然接班无望,沈璐瑶对这个女婿不甚满意,因此当姑妈给她介绍梁家独子时,她也要来横插一杠子。   眼下见了霍廷易,她岂不更是气得眼睛都要滴血?   夏清时见多了她这样的把戏,也并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对母女都是如出一辙的蠢货,从来都是被夏清时拿捏得死死的。   夏父将霍廷易单独叫去了楼上书房,夏清时也径直上了二楼去找晏时。   晏时的房间在走廊最末的一间,夏清时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就要推门进去。   只是她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是拧不动的。   她扬声叫了一句:“晏时?你在吗?”   房间里传来响动,很快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在门边顿住,然后是晏时欣喜的声音:“清清,是你吗?”   “是我。”听见他的声音,夏清时放下心来,她又拧了拧门把手,“晏时,开门让我进来。”   房间里的人沉默了,一时间没有回答,夏清时有些着急:“晏时,你怎么了?”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是丽姐,她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见夏清时看过来,她讪讪的笑:“我来给你开门。”   夏清时面无表情,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见她脸色不大好,丽姐犹豫着开口解释了:“家里的事情多,大家没办法整天看着晏时,所以平时太太就让我们把他的房门关上,免得他乱跑出事。”   晏时晏时,是与她同在温暖子宫里相拥度过十个月的同胞哥哥。   也是这个家中最不受欢迎的人。   夏清时咬紧了牙,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嗯”一声,然后微笑着开口了:“是呀,晏时不懂事,这样对他也好。”   房门被打开,晏时就那样站在门边,束手束脚的模样,偏偏脸上还挂着憨憨的傻笑。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拉住晏时的手,笑起来:“你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晏时拽着妹妹来到他的画架前,将旁边的一沓画纸递给她看,语气很欢快:“清清!你看!这些都是我的画的!”   夏清时摸着晏时的脑袋,上次她来看他时没来得及带他去理发,没想到这么久也没其他人再管过他的头发。   她压下那一点泪意,抬头笑着看向晏时:“走,我们下楼去吃饭。”   晏时也笑了笑,样子有些畏畏缩缩的:“我、我在楼上吃吧……丽姐说,今天家里有客人来。”   他知道自己出去会给家里丢人,所以有客人的时候,从来都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客人的。”夏清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她拖住晏时的手往外走,“吃完饭我们去公园玩好不好?你都好久没带我去公园玩了。”   霍廷易还在夏父的书房里没有出来,夏清时带着晏时下楼的时候,不光沈璐瑶在,夏晓棠也从楼上下来了。   一见晏时,夏晓棠立刻不耐烦地皱起眉,冲他大声道:“你下来干什么?丽姐不是会把饭菜给你送上去吗?”   夏清时挑了挑眉,平静发问:“他为什么要上楼吃?”   夏晓棠冷笑一声:“你知道他多恶心吗?他上了桌别人还要不要吃饭了?!”   她不喜欢夏晏时,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   上次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她旁边,结果被食物呛住,喷出来的东西溅到她手臂上,那恶心的感觉夏晓棠至今还印象深刻。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夏清时的一巴掌就掴过来了。   夏晓棠的整个身子被打得重重偏过去,有好几秒,她都维持着那个姿势。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捂着脸颊,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凭什么打我?!”   夏清时看着她,面无表情:“既然嫌恶心,那就不要吃了。”   夏晓棠气得音调都变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凭什么——”   沈璐瑶在后面拽住了女儿,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夏清时看着她,继续道:“你现在要不就闭上嘴乖乖吃饭,要不就滚回楼上去。”   夏晓棠想要回击,可身后的母亲却紧紧地按住了她的手,她气得眼圈都红了:“我做错什么了?你就是仗着爸爸护着你!”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竟是怒极反笑。   “夏晓棠。”她看着对面同父异母的妹妹,微微冷笑道,“你记住,我打你全看心情,和你做没做错没关系。我想打你的时候就可以打你,你不信就尽管再试试。” 第5章   “清清……”晏时拉了拉妹妹的手臂,声音紧张又害怕。   夏清时回头看了一眼哥哥。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此刻却佝偻着身子,拼命往她身后躲,一张脸胀得通红,眼神里写满畏缩害怕。   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在六岁以前,晏时都是她顶天立地的小哥哥。   在后来的这些年里,他一直没有长大。   起先,她是他的姐姐,后来,她成了他的妈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晏时绽出一个笑容来,“爸爸还没下来,我们一边吃水果一边等他好不好?”   晏时看了她一眼,又朝沈璐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定,晏时的手脚总算是放开了点,他从水果盘里拿过一个橙子,笑眯眯道:“清清最喜欢吃橙子了,我给你剥橙子。”   看着哥哥,夏清时心中的那一点柔软情愫无可抑制地翻涌起来,她伸手,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晏时最厉害了,从小就能徒手剥橙子。”   突然被夸了,晏时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红着脸低头继续剥橙子了。   看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侧脸,夏清时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做得极不理智。   晏时还在这个家里,就是被人拿捏在手心里,她同沈璐瑶母女起了冲突,对晏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对于自己极少数这样不理智的时刻,夏清时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还在出着神,霍廷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楼下只有她同晏时两个人,夏晓棠负气上楼了,沈璐瑶大概也跟上去哄她了。   陡然在家里看见陌生人,晏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慌慌忙忙站起来,看看霍廷易,又看看妹妹,局促极了:“清清,我、我要上楼去了。”   没等夏清时开口,霍廷易便先开了口,他看着晏时手里那个剥好了的橙子,问:“这个是什么?好吃吗?”   晏时愣了愣,然后赶紧将橙子藏到身后,“这个是给清清的。”   霍廷易想了想,很认真地发问道:“真的不能给我吗?”   晏时的一张脸胀得通红,想了半天,他才嗫嚅道:“那……我再给你剥一个吧。”   霍廷易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夏清时去楼上书房找夏父,大概是刚才的那一番谈话算是愉快,夏父脸上竟是和颜悦色的,瞧见是她,甚至没再问她在国外注册结婚的这一桩荒唐事,当下便从书桌后站起了身:“都在等我?走走,下去吃饭。”   夏清时走上前去,挽住父亲的胳膊,笑眯眯道:“晓棠还在跟我生气呢,您去哄哄她?”   闻言,夏父立刻拧起了眉头,语气十分不悦:“她又在闹什么?怎么你一回来她就犯病?”   “爸爸。”夏清时拉拉他的胳膊,语气娇嗔,“晓棠是妹妹,我让着她是应该的……再说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我打她了。”   听到她说打人,夏父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她又干什么了?”   “反正是我不对。”出了书房,夏清时拉着他往夏晓棠的房间方向走,“我跟她道个歉,您也帮我哄哄她,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当姐姐的,好不好?”   走到夏晓棠的房间门口,父女两人停住了脚步。   夏清时轻轻叩了叩门,“晓棠你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过了几秒,回应她的是一声硬物砸门的闷响声。   夏父被气得不轻,上前一步就要去推房门。   夏清时赶紧拦住他,小声道:“爸,你别骂她,让我跟她好好说。”   说完她便又叩了叩门,柔声道:“晓棠,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饭还是要吃的……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那我先走就是了。”   话音未落,两人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拉开,露出夏晓棠一张怒气汹汹的脸,“夏清时,我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说完又转向了夏父,语气是同样的不客气:“你们父女情深也别到我面前来演!我知道你只当她是女儿!那你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不像话,夏父抬手便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气得浑身发抖:“我的确是教不出来你这样没教养的女儿!”   夏清时站在夏父身后,抱着手臂看着面前这对父女。   其实夏晓棠也没有做错什么,她唯一错的,不过是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夏父心中的分量,以为凭借一个女儿身份便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   为什么要走心呢?   不谈感情,只谈利益,便能将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掌控在手中。   她六岁就明白的道理,时至今日,夏晓棠依然不明白。   从夏家离开的时候,晏时同霍廷易已经很要好了,一口一个“婷婷”叫得亲热。   直到回到车上,霍廷易才开口:“你没告诉过我这个。”   夏清时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没告诉过你的事情多了去了。”   霍先生难得被她噎住,于是转过头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刚才那一巴掌,只是图自己痛快,对晏时不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把晏时接过来。”   夏清时转过头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霍先生,我发现你对我的哥哥弟弟什么的,都很感兴趣嘛,哦?”   在这种事情上,霍廷易自然是尊重她的意见,并不打算擅自插手,因此便点点头道:“那就当我没说。”   大概是因为不够爱。夏清时这样想,她爱霍先生,却没有爱到能理直气壮花他的钱。   又大概是因为仅爱过他一个人,所以才会竭力在他面前保全所有的自尊。   更何况,晏时是不会跟她走的。   ---   夏清时没有回家,而是让霍廷易直接开车将她送去了雁栖湖。   今晚的金鹿奖颁奖典礼便是在这里的会展中心举行,颁奖典礼六点开始入场,她算了时间,到了那边扣去化妆试装的时间,她还能休息一会儿。   她手下的两个艺人,任淮西和叶真真都会参加今晚的颁奖典礼,不过霍先生并未过问任淮西,显然是并未将这个国民偶像放在眼里。   临下车前夏清时道:“今晚大概有庆功宴,我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先前一派淡定的霍先生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几分不悦,他皱眉思考了几秒,然后下了结论:“我觉得你们应该拿不了奖。”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夏清时探起身子,凑到他跟前,吻了吻他的唇,然后才松开他,笑道:“那就等着瞧。”   霍先生并不满足于这么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伸手将女人拽回来,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夏清时的身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双手撑在了他的肩头。   她一边膝盖跪在了座椅上,双手按着他的肩,以这样的姿势承受完了这个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霍廷易终于松开她。   “十点结束?”他看一眼手表,声音有些沙哑,“到时我来接你。”   ---   会务组给参会嘉宾提供了休息化妆的套房,夏清时先去任淮西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今天倒是按时到了,夏清时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化妆师正在一边等着给他上妆。   看见夏清时,他愣了愣,然后冷笑一声:“你最晚一个到,大家都在等你。”   小黛在他身后朝夏清时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他今天没犯病。   夏清时放下心来,也懒得再搭理他,转身便出了房间。   回到叶真真在的套房,化妆师和造型师都还没没到,她正躺在那里敷面膜。   一见夏清时,叶真真立刻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撕下来,急不可耐地和她分享道:“易霄给我发短信了!”   这个易霄,正是夏晓棠的那个男友易霄。   要不怎么说这个圈子小呢?这三人先前还是高中同学,叶真真苦恋易霄多年不得,反倒是夏晓棠,高三转学过去,不过一个月,便将易霄收入囊中。   深知这三人之间的箭头指向,夏清时当下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他和夏晓棠在闹分手。”   没想到叶真真听见,更加兴奋:“我早就说了他们俩不合适!”   夏清时看不得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夏晓棠把他当备胎,他把你当备胎,你们三个还正好是条食物链啊。”   被她一说,叶真真大概有些心虚,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夏清时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恰巧手机在此刻响起,她看了一眼,便沉着一张脸去了外面接电话   是婆婆打来的电话。   不多时,她回到房间里,叶真真见她表情有些异样,忍不住问:“谁的电话?怎么了?”   夏清时心不在焉道:“没怎么。”   只是等到化妆的时候,夏清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如果你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谈恋爱,他妈拿钱要你离开他儿子,你会怎么办?”   叶真真想了想,“多有钱?”   “比易家有钱几十倍吧。”   叶真真立刻激动了:“那还分什么手?当然是卯足了劲嫁进去当少奶奶啊!”   夏清时皱眉道:“那要是你知道你们俩肯定不能在一起呢?”   “唔……”叶真真思索两秒,“那就要狠狠敲他妈一笔!起码、起码……五千万!”   夏清时,心机婊,自认爱钱如命。   人生格言——“祝大家都拥有美好的爱情,让我一个人拥有金钱。”   二十岁那年踹了身家百亿的PR集团太子爷,拿了太子爷他妈给的五十万分手费。   五十万。   所以啊,霍先生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既不知道当年霍太太将他卖出五十万的价格,也不知道自己亲妈只愿意为他出五十万。 第6章   夏清时并非女明星,无需与同行争奇斗艳,因此只是化了淡妆,又去换了条及膝的黑色小礼服裙,身上的装饰除了指间的婚戒,便只剩颈间的那条钻石项链——她穿着这一身直接回公司开会也无不可。   好在她五官生得明艳大气,这样打扮也并不显得寡淡,反而多显出一分大方利落来。   沾任淮西的光,连叶真真这个来蹭红毯的都被一道安排在了最末几位。   等待的间隙,夏清时见缝插针的教育她:“拜托你以后出息点,别天天惦记着别人男朋友,有这功夫你多琢磨琢磨剧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叶真真眼中带泪,似是不可置信:“你上次才说我这半年进步很大。”   夏清时被她这蠢样子气得没了脾气,当即便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叶真真的助理修修跑去开了门,然后便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果盘,“这是会务组让我送过来的。”   一见有水果吃,叶真真立即兴奋道:“快拿来快拿来,我刚想吃西瓜呢。”   “不准吃。”夏清时立刻阻止她,“待会儿你一个晚上都不能上厕所。”   反应过来,叶真真失望的“哦”了一声。   夏清时这才转头去打量那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她并不是服务生,看起来更像是礼仪小姐,不知怎么到了这里来。   年轻女人同样盯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几秒后,对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夏清时猛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天在任淮西房里的那个小嫩模嘛!   没想到对方今天化了大浓妆,她竟是没认出来。   小嫩模直接向前一步跨进房间,“哐”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开口道:“你上次说我可以来找你的。”   “哦对。”夏清时说着便拿起手机去翻通讯录,“我认识好几个模特公司的老板,尚美?东方?还是——”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打断她:“我说了我不是模特。”   小嫩模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给你们公司投过简历,一直没有回音。”   夏清时这会儿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你想当演员?”   小嫩模点点头。   夏清时开始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嫩模来。   坦白说,她长得绝不难看,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盈盈,模样清纯可爱,也并非时下流行的网红脸。   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第一印象过于根深蒂固,夏清时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小太妹气质,而这气质又与她的那张脸犹未不搭。   更何况,她的脸,一点都不新鲜。   在娱乐圈里,这可以算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在没有整容般的演技时,脸几乎可以算作是演员的全部。   在娱乐圈里,同眼前这个小嫩模长了同款脸蛋的女星比比皆是,一线女星中有影后霍从熙,二三线里有宋亦亭、叶真真和戚雅。   国内娱乐圈走清纯路线的女星之间竞争最为激烈,这四个人的地位已经稳固,圈内但凡是这个戏路的好角色几乎全被这几个人瓜分,除非她们在一夜之间全部退出娱乐圈,不然绝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出头之地。   更何况,单凭第一印象,夏清时便知道这个小嫩模的黑历史绝不会少,真要辛辛苦苦捧她,一夕走红,黑历史必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挖出来,到时候才叫做得不偿失。   只是夏清时惯来滴水不漏,她永远不会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口,当下也只是笑着道:“公司有公司的运作流程,我的权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你必须先得到公司艺人储备部门的认可,我才能决定签或者不签你。”   但对方显然并不相信夏清时的说辞,“华辰是工作室制,工作室里就是你说了算,艺人储备部门可以给你们送新人,你们也可以自己签新人。”   夏清时耸耸肩,并不否认,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可是……你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会给公司创造价值?”   小嫩模轻轻地咬了咬牙,这个小动作被夏清时看在眼里。   紧接着她便道:“我能吃苦,我也绝对服从公司的安排,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让我红。”   夏清时漫不经心地听着,这大半年来,涌到她面前来毛遂自荐的新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若说起先还能有一两个将她打动,那现在她就是彻底麻木了。   她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然后答道:“肖澐奡。”   说完便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出来。   夏清时接过名片,看了半天:“肖……澐……奡?”   她几乎被逗笑了:“等你改了名字再来找我吧。”   这种名字想红,等下辈子吧。   肖澐奡立即接道:“改什么?”   夏清时皱眉想了两秒,“肖霄吧。”   肖澐奡盯着她,“我改了名字你就会签我吗?”   夏清时想也不想的摇头,“那可说不准。”   肖澐奡愣了几秒,然后说:“我先走了……以后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说完便转身往房门处走。   等听到门“哐”的一声合上,在一旁全程安静的叶真真才“啧啧”出声,“现在的小姑娘呀,一个个厉害得跟什么似的……”   夏清时听着,没吭声。   其实她是欣赏甚至喜欢肖澐奡这种性格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东西平白无故就是你的。   所有的东西,只有你争取,才有机会得到。   相反,叶真真那种随遇而安、不争不抢,一心等着霸道总裁从天而降将所有资源拱手送到面前的生活态度才是她不能够理解的。   如果不是那天知道了小嫩模的手机密码,比起叶真真,夏清时还真是更愿意签下小嫩模。   可惜的是,她的手机密码0527……分明就是任淮西的生日!   任淮西大概是真想约炮,可小嫩模,分明是蓄谋已久!   夏清时绝不会允许办公室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   将夏清时送到雁栖湖后,霍廷易也没急着回去。   他今天下午有一个采访。   自从他接班PR集团以来,有无数的媒体想要采访他,上个星期公关部终于选定了一家在国内影响力很大的权威财经媒体。   当初他意外在网络上走红也是如此,起先网络上的那些点击和评论的确是网民自发贡献的。可如今这世道,没有什么能新鲜上三天,而霍廷易足足“火”了半个月,并且除了那一张照片外,没再被媒体挖出半点料,皆因为这背后其实全是PR集团的公关部在推波助澜。   对于牺牲色相来宣传自家公司,霍廷易不是没有不满的,只是这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公关部总监振振有词,这不但能提高集团知名度,还能建立品牌效应,下属是一心为公司,霍廷易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于是便只得从了。   霍先生保持神秘了大半年,已经吊足了大众的胃口,现在接受媒体的采访,似乎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两个小时的采访,在即将收尾时,沉稳大方的女主持人突然道:“霍先生,我发现在刚才一个多小时的采访里,您对您自身谈得很少,对PR集团谈得很多,我想节目播出之后,一定会有很大一部分女性观众失望。”   霍廷易笑了笑,并不说话。   女主持人突然笑了笑,语气陡然变得俏皮起来:“您今天临时将采访地点改在了雁栖湖,我们的编导、摄像都是从六十多公里之外的地方赶来这里,看在我们节目组这么辛苦的份上,您能不能回答我几个私人问题?”   在女士面前,霍廷易向来十分有风度,因此当下他没多犹豫,便点了点头。   女主持人笑:“网上有传闻说,您其实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   霍廷易道:“第一个是真的,第二个……很快也会变成真的。”   没想到他这么坦率就承认了,女主持人略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抛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问题:“能当上霍太太一定很幸福,我猜电视机前的女观众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您至今为止,一共有过几段感情呢?”   “一段。”   在场整个栏目组的工作人员血液都沸腾了!   本来他们没想过能挖到这么隐私的料,现在简直是意外之喜!   女主持人满脸兴奋,还要再开口,霍廷易抢在她前面开口:“最后一个。”   “……”女主持人思索片刻,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霍先生,您认为您太太身上最吸引您的特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霍先生甚至不用想,他如实相告:“自信。”   霍太太的身上,永远有一种近乎嚣张的自信。   否则她不会在两人分手三年后,与他再见的第一面,就要求结婚。 第7章   这天晚上的金鹿奖颁奖典礼上,任淮西毫无悬念地将最佳男配奖收入囊中。   其实这算是意料之中,只不过夏清时并未将此事告诉他,说到底还是因为觉得他演技不佳,七情上面。   《山河岁月》在这次电影节中入围十一个奖项,斩获了七项大奖,最终成为了这次电影节的最大赢家。   当初以五百万极低成本投资了这部电影的汇星娱乐口碑票房双丰收,因此还不等开奖,一早便定下了庆功宴。   夏清时倒是没什么心思庆功,这个奖项于任淮西而言是一柄双刃剑。   没有人能当一辈子的偶像,一方面,尽管九成功劳归功于导演选人的毒辣眼光,但任淮西在《山河岁月》中的表现已经足够令他摆脱掉“除了一张脸没有其他地方能看”的大众印象,这对他日后的转型有着极大益处。   可另一方面,他的演技还没有好到能够碾压入围的其他四位男演员这个程度,现在舆论风向不明,对任淮西而言,这个奖项其实难言祸福。   夏清时一样一样的叮嘱着小黛:“你待会儿和数据公司联系一下,让他们引导一下网上的舆论,确保舆论方向不走偏……今晚要辛苦他们加班了。 ”   小黛依言记下来,然后又笑嘻嘻道:“清时姐,别担心啦,你当西米是吃干饭的呀。”   西米正是任淮西粉丝的昵称,夏清时接下来要说的正是这个:“就明天,你找个时间和他在北京的那几个大粉吃顿饭,让他们全都把皮绷紧了,千万别偶像一得奖,粉丝就到处去日天日地了。”   小黛一阵猛点头,然后在小本子上把这一条也添上。   夏清时拿着手机,登上了任淮西的微博账号,又检查了一边先前已经编辑好那条获奖感言,确认无误后,点下了“发送”键。   想了想,她仍有些担心小黛一根筋,于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刚才那话是我对着你说的,到时候你和粉丝见面要客气点,话不能那样说,知道吗?”   将这些有的没的叮嘱完,又去给制片人和汇星娱乐的高管敬了一轮酒,夏清时这才拿了手包,悄悄从包房里溜走。   霍先生的车一直就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等她,夏清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快一个小时。   刚才这人还打电话威胁说,她要是再不下来,他便直接上去找她。   夏清时端着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这会儿,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靠在座椅上,扭过头去看霍廷易,模样很开心,连语气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孩子气,很是得意:“我说了能拿奖的,霍先生,我赢了!”   闻言,原本正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叩着方向盘的霍先生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她。   夏清时依旧是先前那副得意洋洋的高兴模样,紧盯着男人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似有万点星光散落其中。   没等霍太太反应过来,霍先生便探过身子,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霍先生很快便结束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他重新坐回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沉声道:“喏,奖励。”   霍家在这里是有物业的,东边有一栋视野极佳的湖景别墅便在PR集团名下。   难得过来一趟,再加上明天是周日,因此霍廷易打算带着她在这里住一晚。   车子一路沿着湖边开,夏清时将车窗放下来,微凉的夜风瞬间涌进了整个车厢。   夏清时眼巴巴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孩童对糖的渴望,“……我想划船。”   她知道这里有夜游雁栖湖的项目,刚才在颁奖礼上便心心念念着,没料到到了这会儿,整个景区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停止运营了。   看她那么一副眼巴巴的模样,霍廷易一时间觉得她可爱,一时间又觉得她这副模样颇有些可笑。   他将车速放慢,沉声道:“明天带你来。”   明天……夏清时想起自己下午时接到的那个电话,婆婆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礼貌:“夏小姐,你和廷易结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在两家长辈见面之前,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单独的会面。时间就在明天下午,我派司机来接你,好吗?”   夏清时叹了口气,有点失望的模样:“明天下午约了个制片人见面,早上就得赶回去……算了,下次吧。”   ---   霍先生自认正人君子,除非不得已,他极少会在深夜拨通女下属的电话。   今晚便是不得已之一。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霍廷易先是歉意地向助理表示不应该这么晚打扰她,然后又告诉了她自己现在人在雁栖湖,想要一条船。   Rebecca并未对老板的过分要求表现出惊诧,而是一派镇定道:“霍先生,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霍先生又很善解人意地表示:“能坐下两个人就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电动的。”   作为秘书,Rebecca简直是无可挑剔。   不过十来分钟,便有景区的工作人员开了车过来,找到停在路边的这辆车,然后将他们两人领进了游船码头,又给他们取了船。   离十五才过去没几天,夜幕之中缀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湖面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月纱。   放眼望去,夜景极美。   夏清时今天是难得的活泼,她坐在船上,突然弯下腰,将一只手探出船体外,“哗啦啦”的拨动起了一串湖水。   湖水凉浸浸的,夏清时将手收回来,转过头去瞧身侧的霍廷易。   霍廷易正在研究路线,“要不要去看雁栖塔?”   夏清时立刻摇头,想了想,她又道:“马达声好吵……把它关了,我们就漂一会儿,看看月亮吧。”   霍先生发觉今天的霍太太实在有些奇怪,往常她总是既不浪漫也毫无情调的,不知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刚抬手摸了摸霍太太的脸,霍太太便顺势往他怀里一挤——她难得这么黏他。   “你说——”夏清时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波盈盈地望着他。   霍廷易将她揽在怀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谁知她接下来的话却叫霍先生始料未及——“要是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霍太太是绝不可能问这种无聊问题的。   霍廷易抬起怀里女人的脸,细细打量了几秒,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劲——她喝了酒,刚才一直是在发酒疯。   霍廷易知道她的酒量其实很差,因此向来是不准她在外面喝酒的。   他难得的黑了脸,“喝了多少酒?”   做坏事被抓包,霍太太颇有些心虚,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比了比,“就一点点。”   霍廷易没再吭声,依旧黑着一张脸,但却已经弯下腰去拿座位底下的救生衣准备给她穿上。   夏清时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扭过头去,趴在船沿上。   平滑如镜的蓝色湖面上正倒映着一轮黄澄澄的月亮,她舔了舔嘴唇,“霍先生,你知道猴子捞月亮的故事吗?”   霍先生从小在国外长大,算是个浓度95%的假洋鬼子,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   夏清时玩心忽起,“我示范给你看啊——”   说着她便直起腰,探身要去够湖面上的那一轮月亮。   她的这个动作极其危险,身子刚过船沿,便被从腰上传来的一股力道拖了回来。   霍廷易一把将她拖了回来按进怀里,声音里犹带着几分惊魂未定:“你发什么疯——”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柔软的、带着水果香气的唇瓣贴了上来。   霍廷易短暂一愣,然后便按着她的后脑,又狠又重地回吻了过去,他几乎带了一点报复性质地啃噬着她的唇。   他的吻太过密实霸道,夏清时几乎喘不过气来,被吻得满脸通红。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喘息,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道:“我猜你肯定是先救我。”   霍先生没吭声,拉过怀里的女人,再次重重地吻了下去。   ……   这晚两个人实在太荒唐,而放纵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夫妻俩双双患上了重感冒。   霍太太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她立即将责任全盘推到了霍先生身上,大早上的便将他挠了一通,“都怪你!烦人不烦人?!”   霍先生:“……”   他们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据霍太太所言,她下午和制片人约在了东方广场附近,因此两人便直接去了悦亭吃粤菜。   吃过饭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出了酒店,霍廷易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Joey现在在干什么?”   保姆芬姐答道:“霍先生,他刚吃完午饭,现在在客厅里玩呢。”   霍廷易思忖几秒,然后道:“你让司机把他送到我这里来。”   ---   霍廷易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从小到大,大多数时间是跟在父亲身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母亲了如指掌。   以霍母的个性,不可能在看到那些新闻后不来质问自己。   可是她并没有,那便证明她早已自行联系了夏清时。   霍母的性格他太了解,但联想到霍太太的性子,一时之间霍先生也不太确认这两人之间,到底会是谁受谁的磋磨。   霍先生别无他法,只得将Joey带过去转移火力。   夏清时的母亲不过只是霍父后娶的妻子,当初霍母便对着她百般挑剔。   现在他将霍父同后妻之间的老来子带过去,想必霍母也不至于将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夏清时身上,而以霍母的教养,她也绝不至于同一个三岁孩子计较的。   跟着他回国以来,Joey还没出过几次门,因此路上的时候他便显得十分紧张,全程都紧紧搂着霍廷易的脖子,奶声奶气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廷易想了想,然后道:“我们去的地方有一个小姐姐,叫圆圆。你想不想和她一起玩?”   Joey搂紧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重复道:“圆圆。”   圆圆是霍廷易表兄叶垚然的女儿,今年才三岁,只比Joey大一个月。   一路开进空军大院,车子在叶家别墅前停下来,霍廷易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别墅门口的圆圆,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两人一齐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地上鸟笼子里的一只绿毛鹦鹉。   霍廷易牵着Joey下了车,圆圆很眼尖地就瞧见了他,当下便兴高采烈道:“婷婷舅舅!”   叫完又很兴奋地拽着身侧的小男孩,给他介绍:“虫虫哥哥,这是我的婷婷舅舅!婷婷舅舅,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虫虫哥哥。”   叫虫虫的小家伙听见了,也仰起一张胖脸蛋来乖巧叫人:“小叶子的婷婷舅舅,你好!”   霍廷易失笑,他低头去看Joey,发现小家伙正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腿,看着面前的两个同龄小伙伴,不敢上前。   他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又走到圆圆和虫虫面前,给他们介绍:“他叫Joey,是——”   说到这里,霍先生不由自主地一顿,足足沉默了三秒后,他才继续道:“……Joey也是舅舅,小舅舅。” 第8章   时隔多年,夏清时依旧能够当年回忆起当年那个霍母打来的电话。   是的,说来赧然。哪怕当年强硬地要求她同霍廷易分手,但她的这位“婆婆”也未曾露面过哪怕一次,就连她的秘书,也只是来见了夏清时一面而已。   她清楚记得当初那个电话中冷淡倨傲的女声:“夏小姐,你应当清楚,你和廷易在一起时很不合适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前一句话夏清时并不赞同。   哪怕她同霍廷易是继兄妹,可两人从未在一起生活过。   他们谈恋爱,是心甘情愿,既不背德也非乱伦,其他人无从干涉。   可后一句话她却不得不承认。   霍母出身高干家庭,容貌好心气高,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角色。   当初她同霍廷易父亲之间的婚姻勉强维持两年便草草收场,正是一对怨偶。   事隔经年这两人之间也未见得和解释怀,霍母绝不会忍受同前夫有此交集,更不会容忍同前夫的后妻成为亲家。   当然,不只是她,夏清时母亲的想法亦是如此。   夏清时同夏晓棠的生日只差了两个月,小时候她不懂,长大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猜这便是生母抛下她和晏时远走国外的原因。   从那段不忠贞的婚姻跳脱出来,于夏母而言是极大的幸事。   夏母的第二段婚姻远比第一段婚姻要更好,第二任丈夫年轻有为,执掌着庞大的商业帝国。   两人是中学同学,性情相投,生活和美无比。   夏清时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她刚出国念书的时候。   在此之前夏清时从未见过生母,她长到十八岁的年纪,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平日里再如何假装老成,在那一刻也只不过是个因为即将要见到生母而紧张的女儿。   她不该原谅她。那时的夏清时想,缺席了十八年的爱和陪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   可她依旧想要听一句解释。   她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她知道到时候那个女人会有百般理由解释多年来的缺席,会哭泣着请求她的原谅,妄图用眼泪来瓦解她的心防。   可她绝不会心软。   可惜这一切归根结底,其实都只是夏清时的臆想。   重新见到抛弃多年的亲生女儿,夏母既无愧疚也无悔恨,只是一脸漠然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到了这时,夏清时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只将她同晏时当作一个错误。   他们的生母已经重新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她同晏时,只不过是她极力想要从过去生命中抹去的一段错误痕迹。   ---   霍廷易原本想带着Joey直接去找母亲,但兰姐却告诉他:“你妈妈还没回来呢,中午才打了电话,说是三点回来。”   顿了顿,兰姐又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来的那个小夏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她说她已经和你结婚了!”   “她已经来了?”霍廷易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她现在在哪里?”   兰姐努努嘴,朝二楼指了指,“在小花厅,老太太在问她话呢。”   既然霍母不在,那怀里的小家伙便失去了拉火力的用途。   霍廷易抱着他重新回到院子里,将他放在虫虫和小叶子面前,温言道:“你们能不能带着Joey一起玩?”   虫虫兴高采烈地点着一颗大脑袋:“当然可以啦!婷婷舅舅!”   反倒是小叶子,她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Joey,颇有些疑惑:“他到底是舅舅还是舅伊呀?”   霍廷易失笑,刚要解释,没想到那个叫虫虫的小男孩便抢先道:“是表舅!”   将Joey安顿好,霍廷易便直接上了二楼,一路直奔花厅。   霍母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这几年两位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前年老爷子去了后便留下老太太孤身一人,于是她便也从外面搬了回来和母亲同住。   霍廷易小时候一直随父亲呆在国外,老太太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他几回,因此从小便最偏疼他这个外孙。   还没等他走进花厅,隔得远远的,便听见了老太太一阵一阵的笑声传来。   起先霍廷易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老太太的脾气难以捉摸,连他自己都时常在老太太这里吃瓜落儿。   等到进了花厅,霍先生看见的却是平日里最为挑剔的老太太,此刻正拉着夏清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满脸慈祥、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   夏清时再次耍了个小心眼。   先前婆婆同她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但她提前两小时便到了。   她对霍先生外祖家的情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尽管霍母是叶老太太最小的女儿,但却并非最受疼爱的那个。霍母从小性格执拗,再碰上老太太这么个倔脾气,这一对母女冤家几乎是一路打过来的。   但霍母到底还是孝顺的,从她为了母亲特地搬回空军大院住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出一二。   夏清时知道,整个叶家上下,要论最能讨老太太欢心的是谁,霍廷易只能排第二。   第一是老太太的重孙女,叶家唯一的重孙辈,刚过完三岁生日的小叶子。   夏清时一早便等在了叶家外面,不过十几分钟,便看见小叶子提着个鸟笼子蹦蹦跳跳从叶家走出来。   对于攻略小孩,夏清时一向十分在行。   虽然才三岁,但小叶子已经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住在一个大院里的虫虫哥哥。   夏清时一路跟着提着鸟笼的小叶子,直到看见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她才反应过来,小叶子是来找她的虫虫哥哥了。   可惜的是,小叶子的虫虫哥哥不解风情,一看见小叶子便像只胖兔子一样溜得飞快。   小叶子提着鸟笼,在后面一边抹眼泪一边追着她的胖哥哥:“哥哥!虫虫哥哥!你等等我呀!”   她认得那个叫虫虫的小男孩,正是网上最近很火的一个小网红,微博的名字叫“翻滚的虫宝咕噜噜”,人称“王虫胖”。   最近这段时间,公司高层也开过几次内部会议,讨论是否应该顺应时代潮流,签下几个有资质的网红以加培养。   这个叫虫虫的小男孩便是公司想要签下的网红之一。   当初夏清时试着联系过孩子的家长“虫妈”,但却没想到她刚将来意说出,电话那头的“虫妈”便立即气势汹汹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吗?!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不会把王虫胖卖给你们做牛做马的!”   夏清时起初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一番沟通下来,却发现对方居然是真情实感这样认为的。   真是个戏精。   不过尽管谈崩了,但夏清时仍一直关注着“翻滚的虫宝咕噜噜”这个微博,知道虫虫最爱吃螃蟹和芒果。   螃蟹是不大可能了,但是芒果还有办法。   夏清时当下便订了两份巨无霸鲜切芒果,给了坐在那里抹眼泪的小叶子,笑眯眯道:“圆圆,我是你的婷婷舅妈。舅妈请你和虫虫哥哥吃芒果,好不好?”   小叶子抽抽搭搭道:“我不喜欢吃芒果。”   夏清时哄她:“可是虫虫哥哥喜欢吃呀!”   小叶子红着眼睛看她:“真的吗?”   “舅妈保证,绝对是真的。”   不出夏清时所料,两份巨无霸鲜切芒果下去,小叶子成功捕捉到了一只野生王虫胖。   回家的路上,小叶子一只手牵着虫虫哥哥,一只手牵着从天而降的便宜舅妈,开心得不得了。   回到叶家的时候,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乍然看见重孙女拉了个大活人回家来,不由得皱起眉头。   “太婆!”小叶子兴高采烈,“婷婷舅妈请我和虫虫哥哥吃了芒果!”   攻略了小叶子之后,夏清时再次迅速地将老太太也攻略了下来。   知道这老太太是人精,在她面前夏清时半点都不敢隐瞒,当下便将自己同霍廷易之间略显尴尬的关系如实相告。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外婆,我知道我和廷易不该在一起,可我是真心爱他的。”   没想到老太太却不以为然:“他爸妈都离婚二十多年了,你们俩就算要结婚也不碍事的。”   说完,她又看向夏清时,“我前段时间听说那个小霍出了车祸,人已经不行了?”   夏清时很谨慎地点一点头。   老太太豪迈地一挥手,“人都不在了,那就更没什么了!”   夏清时继续给老太太排雷:“可阿姨她不喜欢我……我们瞒着她偷偷注册结婚,都是我不对。”   闻言,老太太同样皱起了眉头,很不赞同的模样:“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搞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商量商量!”   夏清时低眉顺眼地聆听着老太太的教训,末了,她小声道:“其实我们急着结婚,是因为……”   老太太看向她。   夏清时将头垂得更低了:“……我想给廷易生个孩子。”   叶老太太激动得一把握住夏清时的手。   霍廷易踏入花厅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见到他,老太太立刻收了满面的笑容,佯怒道:“好哇!你就知道瞒着我老太太,有了媳妇也藏着不给我看!”   没等霍先生开口辩解,老太太紧接着又开口了:“清时都跟我说了,你们想要孩子就要孩子!别管你妈!她这个人就是烦!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说完她又转头去看夏清时,“以后她要敢欺负你,你来找外婆,外婆给你撑腰啊!”   霍先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副祖孙和睦的画面,太阳穴突突的跳。   下一秒,老太太又将矛头对准了他:“既然你们要孩子,那最好今年就怀上,明年生下来,是个属猴的,九月份前生上学也能赶上。”   霍廷易谨慎地沉默着。   当初结婚是一时意气,两人根本没有讨论过孩子的问题。   后来两人倒是达成了默契的共识:对于他们而言,现在这个年纪要孩子,还太早了。   霍先生不是傻子,以他对霍太太的了解,他立刻明白了她这样说的意图。   他移开视线,去看夏清时。   她的手被老太太握着,脸上仍是一派贤良淑德的笑容,但霍先生却看出了霍太太正轻轻咬着牙,眼里闪烁着明显的威胁之色。   霍先生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接过这顶大黑锅,“外婆,我现在不想要孩子。”   老太太立时怒了:“不想要孩子那你想要什么?!又没让你——”   正说着,第四个人踏入了这个小花厅。   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宜,容貌姣好。   尽管是第一次见,但夏清时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笑道:“妈,您好。我是清时。”   中年女人站在几步远,皱着眉将夏清时上下来回打量了个遍。   暗地里将婆婆摆了一道,夏清时心里莫名有些畅快。   况且眼下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婆媳大战中已经赢得第一回合,因此并不恼火,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任由对方打量。   谁知道老太太却是很爱护这个孙媳妇,当下便将她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怒目瞪向女儿:“看什么看?我问你,你和亲家约好了什么时间见面?”   霍母皱起眉头,“这门亲事我还没答应呢,见什么面?”   “用不着你答应!”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拧起眉,“我答应了就行!”    第9章   霍母略嫌冷淡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三人,最后停留在了老太太身上。   “妈,我们单独谈谈。”   老太太攥着孙媳妇的一只胳膊不舍得放手,眼里警惕地盯着自家女儿,“有话就在这里说。”   她可是盼着这个最疼爱的外孙成家盼了好久,去年有一次,老太太夜里做梦,梦见这个外孙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相爱了,但却迫于压力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老太太当时就吓醒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止不住地流眼泪。   霍母看见吓了一大跳,问清原委后只得连夜打电话将霍廷易从被窝里挖出来,让老太太看看她的宝贝外孙此刻正好好的呢。   霍廷易倒是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老太太出事了,结果一路飙车过来,这才知道是老太太胡思乱想。   谁知见他好好的了,老太太依旧不放心,只是抱着他哭:“我的乖孙,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外婆给你撑腰!你把那个男孩带回来给外婆看一眼,只要你高兴就好,你高兴外婆就喜欢他!”   尽管一再声明自己取向正常,但老太太依旧对自己的那个梦深信不疑,并且不止一次要求霍廷易将“那个男孩子”带回家来给她老人家看看。   眼下夏清时突然出现,于老太太是个意外之喜。   欣喜于宝贝外孙终于回归正道,老太太自然不肯委屈了这个孙媳妇,更不肯让女儿把这么个漂亮伶俐的好姑娘给吓跑了。   觉得不妥的反倒是夏清时。   虽然她今天已经强势挑衅了婆婆一回,但心里到底还是发憷的。   夏清时太清楚这个婆婆的脾性,她可绝不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搓。   今天她只是想找个人给自己撑撑腰,让婆婆对自己客气点,但却并没有打算要将日后的生活过成核爆现场。   眼下要是太仗着老太太的势,将婆婆惹急了,以后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因此当下她便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笑道:“外婆,我刚才答应了圆圆陪她玩,再不出去小丫头该到处找我了。”   老太太神情复杂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依旧阴着一张脸盯着女儿。   大概是怕她觉得受冷落,夏清时往外走的时候,霍廷易竟然也跟着她一道往外走,“我陪你出去逛逛。”   霍先生在别的事上精明极了,但唯独在这种事上简直愚不可及。   夏清时险些被他气得吐血,但碍于两位长辈在场,只得艰难地忍住,转而不露痕迹的将霍先生往外推了一把,语气又是埋怨又是娇嗔:“你陪我着什么急?你难得回来一趟,陪外婆和妈聊聊天才是正经的。”   将霍先生留在这里,实在是一举多得。   一来霍先生几乎可以算作是她的眼线,有他在,她便可以完全掌握老太太和婆婆之间的谈话内容;二来若是霍先生在,哪怕是婆婆对着老太太说了自己坏话,最后也能靠他掰扯回来。   而最最重要的是,只要霍先生在场,那想必婆婆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将他价值五十万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这是一种女人之间独有的默契,夏清时和霍母对此心照不宣。   果然,霍母立刻明白过来夏清时的意图,当下便一记伶俐的眼风扫过来,狠瞪了儿子一眼,“你出去。”   老太太更加不满了,重重一拍桌子:“你怎么看谁都不顺眼?廷易给我留下!”   ---   夏清时出去的时候,小叶子和她的虫虫哥哥正从外面跑回来,两个小家伙一人手里攥了一大把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马薄荷,跑了满头满身的汗。   她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然后弯下腰,故意吓唬两个小家伙:“你们去哪里摘花了?要是被发现,那些戴大壳帽的叔叔会来抓你们的!”   果不其然,两个小家伙立刻被吓住了,犹疑不定地望着自己手里的一大把小红花。   夏清时笑眯眯的:“把花给舅妈,舅妈帮你们藏起来。”   听她这样,两个小家伙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小红花,模样十分不舍,但对大壳帽叔叔的恐惧压过了对小红花的喜爱,于是两人都忍痛将手里的小花乖乖交给了她。   骗到了两束小红花,夏清时心情很愉快,刚要再开口说话,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Joey。   他比虫虫和小叶子要小一些,跑得也没他们快,到了这会儿才吭哧吭哧跑到了家门口。   相比两个小辈手里的一大把花,小舅舅的手里只拿了一支马薄荷,花梗折弯了,花瓣半蔫的耷拉在那里,看上去卖相实在差劲。   看见小舅舅也跟上来了,胖虫虫立刻大为紧张道:“舅!快把你的花给舅妈!不然会有大壳帽叔叔来抓你的!”   闻言,Joey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只是仰起一张小脸,一脸懵懂的看着夏清时。   夏清时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并不说话。   每每面对他时,她总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   此刻被小家伙那样纯净懵懂的眼神盯着,夏清时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她浑身不自在,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离她几步远处的小家伙突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啪嗒啪嗒”的迈着步子移动到夏清时面前,然后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那朵小红花,将它高举过头顶,费劲地往夏清时面前凑。   小家伙仰着脸看她,眼神怯怯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夏清时十分轻易就能够分辨出,深藏在他眼神中的那一点隐秘的讨好……因为她对这样的笑容太过熟悉。   她一时间有些出神,竟忘了伸手去面前小家伙努力举高的那朵马薄荷。   也许是等得太久,等到夏清时反应过来,小家伙的手臂已经垂了下来,脸上那一点讨好的微笑也消失殆尽,他耷拉着脑袋,又长又卷的睫毛盖住眼睛,很失落的模样。   “你……”夏清时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   她擅长和小孩打交道,但并不包括眼前这个小家伙。   夏清时用力晃了晃脑袋,索性闭嘴,然后又弯下腰去,直接从小家伙的手里将那朵马薄荷抽出来,然后低声道:“很好看,谢谢你。”   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   三个小家伙一齐跑出去玩,没过一会儿,小叶子再次抹着眼泪跑回来,扑进夏清时的怀里,委屈极了:“我和虫虫哥哥走散了,都找不见他啦!”   夏清时想将她牵回院子里,却没想到小丫头执拗得很:“舅妈,你快带我去找虫虫哥哥!”   可夏清时这会儿懒得动弹,于是哄着小丫头,“你在这里等着虫虫哥哥回来不好吗?”   她将小丫头牵回了院子,在宽大的遮阳伞下坐定,开了一瓶汽水递给她,“你就坐在这里等着,等虫虫哥哥玩累了口渴了,他一回来你就能递一瓶果汁给他,这样他是不是就会很喜欢你?”   小叶子果然被说动,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点了点头,但转瞬又忧虑起来:“可是虫虫哥哥不喜欢和我玩……”   夏清时忍不住笑了,因为她并不觉得攻略一个三岁小男孩有什么难度,因此当下便对着小叶子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小叶子很喜欢虫虫哥哥吗?”   小丫头还是不害臊的年纪,闻言她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好喜欢虫虫哥哥哦,我想要他只和我一个人玩,他不能和别人玩!”   “你的占有欲好强哦。”夏清时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小丫头,再次确定占有欲其实是不分年纪的,“你和虫虫哥哥怎么认识的?”   小叶子很甜蜜的笑:“有一条好大好大的狗狗追我,是虫虫哥哥救我的!”   夏清时笑:“小傻蛋,你应该碰个瓷,然后赖上他。”   有人说,大多数爱情的开始源于某一方的碰瓷。   谁说不是呢?   十八岁那年,霍太太第一次遇见霍先生。   彼时霍太太尚不知道,终于有一日,他将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那年夏清时被亲生母亲从那栋豪华的半山别墅中赶出,姿态颇为狼狈。   她已经忘记自己那时有没有哭,但脚上血淋淋的水泡却依旧记忆犹新。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以为精神上的痛远比肉体的疼痛来得要刻骨铭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正相反。   被火烫伤过的孩童不会触碰火,可被爱伤过的人依旧渴盼爱。   整个事件里,霍太太唯一诚实的地方大概就是:最开始,她的的确确没有听见后方来车的喇叭声。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又几乎将方向盘打了三百六十度,最终霍先生的车险险避开了霍太太的要害位置,撞了上去。   在医院醒来,夏清时看见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彼时他刚将手机接通,见她醒来,朝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去,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朱阿姨,我临时有事,今晚不过去陪我爸吃饭了。”   朱嘉盈,正是她母亲的名字。   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先前在那栋别墅时,夏清时见过生母同那个男人的合影。   夏清时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她那样着急将自己赶走,原来是因为她的丈夫和继子即将回家。   半分钟后,刚才那个男人回到病房来,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小姐,你好。你有骨折和轻微脑震荡,我会负担你全部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   明明不是他的事故责任,但他却如此慷慨。   夏清时将那张镀金名片捏在手里。   Lawrence Fok,这是他的名字。   顿了顿,那人又补充道:“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夏清时抬眼看他,眼前这个人,便是PR集团的太子爷,朱嘉盈倾尽心力试图讨好的继子。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那张名片放进去,声音平静道:“好,我会的。”   其实只是轻微的骨折,但夏清时对此异常重视,每周四次复健,一定会打电话叫霍廷易来开车接送。   夏清时告诉他,她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从小便是孤儿,她姓夏,因为孤儿院院长姓夏,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跟着他姓。   她还告诉他,她是靠公费出的国,来到美国时她几乎身无分文。   那次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别墅云集的富人区,是因为她要去Powell太太家应聘女佣。   搅黄了她的工作机会,霍廷易自然是抱歉的。   但是他立即承诺:“夏小姐,我父亲家需要女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   起先她说得多,等到后来,他对她越来越感兴趣时,她说得却少了。   她不说,他便不问。   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相处时也越来越沉默。   可是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在发酵……他知道,她也知道。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再次打电话给霍先生要他来找自己。   霍廷易很快就到了,那天他没有下车接她,而是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等她上车,然后将车子驶向医院的方向。   整整一路上,霍廷易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他铁青着一张脸,唇角紧绷着,一路上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他才终于转头看她,他的声音很冷:“夏怡?孤儿院长大?去Nob Hill是为了应征女佣?”   他知道了。   那一刻,这是夏清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夏清时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默默道:“你以后大概不会再想看见我了。”   她的手扶在的门把手上,轻声道:“其实我不是想来医院的……今天是我生日,我买了一个好大的蛋糕,打电话给你,是想请你吃蛋糕。”   说完,她便将车门推开,动作笨拙地下了车。   霍廷易一个人被留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那个一瘸一拐、越走越远的瘦削背影,他面无表情,却暗暗咬紧了牙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个身影模糊到就要消失不见时,霍廷易才猛然醒悟过来,他推门下车,朝着夏清时离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霍廷易这辈子都没跑得那样快过,明明人还在他的视线里,可他却生怕她下一秒就从眼前消失。   追上她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进自己怀里,然后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时的霍先生,尚不知道,其实那天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 第10章   霍廷易从二楼下来的时候,霍太太已经向小叶子传授完了大半撩汉技巧,正是一副誓要帮她拿下王虫胖的姿态。   远远看见霍先生,她立刻低下头凑近小叶子,压低了声音:“这是不是小叶子和舅妈之间的秘密呀?”   “嗯!”小叶子一脸坚定地点点头,大声道,“不告诉婷婷舅舅!”   霍廷易走过来,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哇,不让舅舅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偷偷说舅舅坏话?”   小叶子捂住嘴巴,狡黠一笑,然后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下去,像只兔子般一溜烟的跑远了。   霍廷易在先前小叶子的坐的椅子上坐下,又眯着眼睛打量着霍太太面前那一大把马薄荷,半晌没说话。   注意到他的视线,霍太太立即将那一大把花拿起来举在身前,扭过身子朝向霍先生,“好不好看?”   她颇有些得意洋洋,“虫虫和小叶子喜欢舅妈,所以送花给舅妈。”   “好看。”霍廷易从那一束花中抽出来一支,捏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老太太折腾了三年,请了二十多个园丁师傅才养活的心头宝……你们全给摘了?”   向来伶俐的霍太太大惊之下,一时间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你、你说什么?”   霍廷易又抬头瞧她,“你让他们摘的?”   “当然不是!”夏清时赶紧撇清责任,“是他们自己摘的!”   话一说完,她又凄凄惶惶看一眼霍先生,听那语气几乎要哭了:“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呀?”   霍先生的表情同样很严肃,他沉吟一声,然后表示:“走,先去看看剩下的花怎么样了。”   手里的那一大束小红花此刻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夏清时扔也不是,拿也不是,简直是为难极了。   霍先生已经向前走远了,霍太太没办法,只得拿着那一大束花,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果然,霍先生说得没错,叶家宅子后面是一大片花圃,里面种满了各色花朵,花叶繁茂,生机勃勃,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就在这赏心悦目的花圃正中,光秃秃的缺了一大块,而边角处仅存的唯一一株奄奄一息的马薄荷昭示着它的同伴们已遭毒手。   夏清时欲哭无泪:“不就是马薄荷吗?到处都是,怎么就这么名贵了?”   “谁告诉你这是马薄荷了?”霍先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神色凝重“这是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叫玛瑙薄荷,学名是曼塔留兰香,在北半球根本就长不出来……你知道老太太费了多大劲才养活的吗?”   惊惧交加的霍太太被吓得差点腿软,她手上一松,那一大把玛瑙薄荷“啪嗒”一声跌落在她脚边。   那三个都是三岁的小家伙,老太太不可能跟他们计较,那么要背这个锅的,就只剩下她了。   “走。”霍先生当机立断地下了决断,“现在就走,等到过年再回来,那会儿老太太大概能消一半的气。”   过年……霍太太被吓得脸都绿了,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认识这么多年,霍太太十分难得地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了怂相,霍先生的心情突然很愉悦。   他的唇角短暂地勾起,但很快又放下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我去开车,你去找Joey,动作要快。”   眼下情况危急,霍太太也顾不得和那个小家伙之间的恩恩怨怨,当下便跑出去找人。   三个小家伙没跑远,就在大院里的操场上玩鸟,远远看见她,虫虫和小叶子都兴高采烈地招呼她道:“舅妈!快来!”   夏清时走过去一把将Joey抱起来,“舅妈要带Joey回家了,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好不好?”   胖虫虫疑惑道:“舅妈,舅是你的宝宝吗?”   夏清时愣了愣,过了好几秒才道:“是呀,你们也是舅妈的宝宝,对不对?”   先前一直卖萌的乖巧宝贝这会儿倒是很拎得清,胖虫虫将一颗大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是舅妈的宝宝。”   夏清时失笑,她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说:“下次舅妈还请你们吃芒果。”   后面传来两下喇叭声,夏清时回头一看,正看见那辆熟悉的捷豹停在不远处。   她一路抱着Joey走过去,将他放进了后座的儿童座椅里,刚要关门,却注意到了小家伙腿上的一点异样。   大概是小家伙今天下午一直在花草堆里跑来跑去,这会儿他的两条小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又红又肿的小疙瘩,有蚊子咬的包,也有小虫子咬出来的伤口。   Joey不明所以,还仰着一张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眼底又重新堆积起了几分讨好的笑意。   不知为何,夏清时突然很想朝他发脾气。   不会说话,永远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别人,现在连被虫子咬了也不吭声,真是个活脱脱的傻子,被人欺负也活该!   越想越生气,可夏清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她伸手在他的腿上重重按了一下,又没好气的开口:“痛不痛啊?”   小家伙的眼里瞬间泛起泪花,他扁了扁嘴,有豆大的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他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夏清时,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对于这姐弟俩之间的官司,霍廷易并不多加干涉,只是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药箱出来,往夏清时手里一塞,“你坐后面,帮他涂药膏。”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她默不作声抬起Joey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拧开药膏帮他涂那些红肿伤口处。   这么一会儿,夏清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Joey那样大呼小叫——她不是在生他的气,可她究竟是在生谁的气,连她自己也不大明白。   回到家里,夏清时让保姆带Joey去洗澡,然后又转向了霍先生,“我们谈一下。”   霍先生敏锐地察觉到,刚才她对Joey的态度已经有明显的不同——只要不是全然的漠视,那一切就都好说。   夏清时要同他谈的,的确是这件事。   她自觉十分通情达理:“他现在没有别的去处,我同意他暂时留在这里。”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但是,一旦我找到了他更适合去的地方,你要同意把他送走。”   霍廷易颇有些无奈:“没有谁比我们更适合养他了。”   夏清时重复道:“如果我找到了他更适合去的地方,你要把他送走。”   “清时。”霍廷易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他凝神看着她,语气严肃,“你一直恨你妈妈抛弃了你和晏时……你现在要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我没有!”夏清时高声反驳,但下一秒却有些狼狈的转过脸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将情绪平复下来,“我对他没有任何责任……况且,他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好哥哥吗?”   说完她便看也不看霍先生,径直上楼去了。   “啪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是Joey,大概是刚才被抱去洗澡时忘了拿他的小皮球,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内裤从浴室里跑回来拿小皮球,却在听见大人的对话后,将手里的小皮球失手跌落下去。   “Joey,”霍廷易走到小家伙面前,然后蹲下来,低声道,“其实姐姐很爱你,只是她还没习惯,我们都等等她,好不好?”   ---   不过几天便是夏父的六十大寿,这正是霍夏两家长辈见面的一个好机会——初次见面,场面既不太过严肃,但也绝不随意。   夫妻两人都是一早便起来了,确认了酒店地点后,霍先生便开车去接婆婆,而夏清时也先去了一趟夏家接晏时。   也许是今天要去外面参加宴会的缘故,晏时被好好打理了一通,常年穿着的那件旧帽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身崭新的西装。   “谁给你打的领结?都歪了。”夏清时拍拍晏时的胳膊,他立即明白过来,顺从地俯下身。   夏清时将那个歪了的领结解开,又给他重新打了一遍。   她松开晏时,后退两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差错了,这才拍拍他,笑道:“我们晏时真帅!”   晏时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倒真真是个精神利落的漂亮小伙子。   沈璐瑶不知什么时候上楼来了,她看看晏时,又看看夏清时,然后笑道:“清时,你看,我给晏时定做的这一身西装还行吧?”   “嗯。”夏清时笑笑,“挺好的。”   说完她便打算牵着晏时下楼。   “哎。”沈璐瑶跟在他们身后,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个……小霍他今天没来啊?”   “不知道呢,我也没见着他。”说着夏清时甚至还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搜寻霍廷易的身影,“沈阿姨这么关心他,那待会儿要是见着了他,记得和我说一声啊。”   中国人讲究过九不过十,因此夏父今年的六十岁整生日并未大肆操办,而是只请了家里亲戚坐在一起吃顿饭。   夏晓棠的男友易霄也来了,夏清时牵着晏时下楼的时候,正撞见他被夏晓棠从房间里轰出来,样子挺狼狈。   陡然遇见夏清时和晏时,他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打了个招呼:“清时也回家了啊。”   夏清时朝他笑笑。   不一会儿,叶真真的短信便如预料中的发到了夏清时的手机上——   “今天易霄来你们家了吗?”   叶真真当了易霄这么多年的备胎,平生最大愿望便是备胎转正,前阵子听说了易霄和夏晓棠闹分手,因为还不敢确定这两人是真分手还是闹闹小脾气,于是便借希望能通过今天夏父的生日宴会来验证。   要是今天这种场合易霄都不出席,那这两人就是铁定掰了。   夏清时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来了。”   夏家其他人都是坐司机的车过去,只有夏清时是带着晏时自己开车过去。   宴会十二点才开始,现在时间还早,因此夏清时忙里偷闲,半路上在一家蛋糕店前面停了车,带着晏时进去吃冰淇淋。   晏时一直都很喜欢吃甜食,这会儿左手拿一个香草冰淇淋,右手拿一个巧克力蛋糕,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   “你慢慢吃,别急。”夏清时一边拿着纸巾帮他擦嘴角,一边笑着道,“好吃就多吃点。”   晏时舔着手里的香草冰淇淋,“他们说,今天还有蛋糕吃。”   “不吃他们的蛋糕,晏时吃清清买的蛋糕就好了。”   晏时重新高兴起来:“嗯!”   等到酒店的时候,他们两人果然是最晚到的。   夏清时笑吟吟的解释:“下次还是得跟着大部队,我就比大家晚出门了五分钟,结果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应该让廷易去接你们。”她的话音刚落,就插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放着媳妇不接,来接我和她妈,这算个什么事儿?”   夏清时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说话赫然正是叶老太太。   她猛然想起那一大片被糟蹋的玛瑙薄荷,当下就惊得连冷汗都出来。   迎着老太太慈爱的目光,夏清时坐立不安,她疑心叶老太太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今天是来寻仇来的。   叶老太太是上上宾,整个夏家都在忙着陪她老人家说话,夏清时扭头去看霍先生,发现他的神色自然,并无异常。   夏清时心里纳了闷,最后索性借故出了包厢,给鹿小萌打电话。   “问你件事,玛瑙薄荷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吗?”   “什么玛瑙薄荷,没听过。”   “学名、学名好像是曼塔留兰香,这个你听过吗?”   本硕博专业皆为植物学的鹿博士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没有这种东西。”   夏清时心里一沉,“好,我知道了。”   曼塔留兰香,曼塔是薄荷英文Mentha的音译,留兰香也是薄荷……她真是个蠢货。   那天三个小家伙摘的,根本就是最普通的马薄荷!   什么玛瑙薄荷!什么稀有品种!什么养了三年才养活!分明就是霍廷易编出来吓她的鬼话!   她回到席间的时候,沈璐瑶还在不厌其烦地同叶老太太搭话。   她大概也是真的不把易霄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她便对着叶老太太极力推销着自己的女儿,似乎恨不得能嫁给霍廷易的是夏晓棠。   “我们家晓棠,去年硕士毕业,现在在电视台实习,就在四台,她们主任说,下半年该安排晓棠上节目了呢。”   连夏晓棠自己大概都觉得尴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出包厢了。   沈璐瑶依旧在喋喋不休:“其实我们晓棠上学时成绩可好了,她高三那会儿已经拿到了医学院的保送,后来还是她自己想学播音,我和她爸爸拗不过她,这才让她去学了播音。要是她去学医,那倒也好,上个月她过生日的时候急性阑尾炎,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那会儿我就想,要是家里有个医生,那可就放心多了!”   其实夏清时压根就没听出这句话里的破绽来,可叶老太太却是个妙人。   听见沈璐瑶这样说,老太太倒也不关心夏晓棠的急性阑尾炎究竟后续如何,只是微笑着道:“上个月过生日啊?清时是什么时候的生日来着?哎哟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家的这两个宝贝女儿,清时和晓棠,究竟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啊?”   夏清时听见,愣了半秒,然后反应过来,她埋头借着喝汤的姿势偷笑。   此言一出,夏父和沈璐瑶都顿住了,脸色很不自然,倒是冷眼旁观了一整场的姑妈,这会儿终于气不忿,笑眯眯地在旁边同老太太解释道:“她们俩是同年的,清时比晓棠早出生一个月。”   这话说得不算露骨,可背后的意思却又昭然若揭,几乎可以算作是指着沈璐瑶的鼻子骂她是小三她的女儿是私生女了。   果然,此言一出,沈璐瑶立刻老实了下来,讪讪的笑着不敢说话。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老太太很满意,然后又转向夏父,说:“他们两个孩子不懂事,闷不吭声就把婚给结了,但我们大人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婚礼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 11(修)   接下来的大半时间,饭桌上的主题内容已经变成了霍先生霍太太的婚礼细节讨论。   夏清时倒是一如既往的想得开,当初同霍先生注册,她一早便预料到婚礼是由不得自己,而最后又总将落到娱乐他人的下场,那索性现在就放宽心态,任由他们摆布就好。   只是包厢里闷不透风,饶是夏清时心态好,但也听得脑仁儿疼。   看一眼旁边正在和晏时聊天的霍先生,夏清时推开椅子,到了包厢外面透气。   没想到一推门出去,她倒是意外看见夏晓棠和易霄两人正搂在一起说话,大概是刚才席上沈璐瑶扫了易霄的面子,这会儿夏晓棠正抱着男友的胳膊,声音低低的哄他:“我妈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你多对我好,她总是会看在眼里的,况且,我心里从来没想过要——”   夏晓棠的视线扫到推门出来的夏清时,先前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她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然后将易霄拉着走远了。   反倒是易霄,看见是夏清时,扭过头对着她略带歉意的笑笑。   夏清时倒是没什么所谓,从小到大她阴夏晓棠的次数多了去了,对方看不惯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正打算去外面透个气,却意外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女人的身姿窈窕纤细,穿一身墨绿色长裙,栗子色的长卷发松松绑在耳后,没有戴口罩和墨镜,小巧光洁的一张脸干干净净露在外面,似乎并没有要躲避狗仔的意思。   是影后霍从熙。   霍从熙可以算得上是仍活跃在观众视线内的咖位最高的女星之一了,甚至若是将“之一”去掉,这话也没什么不妥。   霍从熙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当同龄女星纷纷显出疲态时,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半点时光流逝的痕迹。   这大概同她的经历有关——霍从熙在电影学院念大二那年出道,彼时她才十八岁。   她的演艺之路走得很顺,还是新人时便有大制作电影的女一号演,一群圈内前辈独独捧她一人。   而入行整整十五年,她一直顺风顺水,该有人气的年纪她有人气,该有奖项的年纪她有奖项,同龄的花旦里既没有同她戏路冲突的,也没有谁有能与她匹敌之力。   霍从熙的星途过于坦荡,早年间她刚上位时便有铺天盖地的传闻,说她同自家公司的老板之间有些不明不白,更有直白一些的,便点名道姓说她是汇星娱乐老板容禹包养的情妇,所以汇星才会力捧她上位。   夏清向来时对这圈子里真真假假的感情纠葛持怀疑态度,更何况,持续十五年的包养关系,与圈内那些闪婚闪离的明星夫妻相比,简直令人哭笑不得,也不知是不是该赞上一句情比金坚。   夏清时并不关心这位影后的感情归属,她关心的是她的经纪合约。   上个月霍从熙单方面宣布自己的经纪合约即将到期,而汇星的高层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在新闻最初流传出来时,甚至还怒斥过媒体造谣,到了后来,汇星方面就干脆不回应了。   不管霍从熙同汇星娱乐的老板容禹之间是否曾存在过包养关系,最起码现在,这两人之间是闹崩了。   尽管手上有任淮西这棵摇钱树,但夏清时想要在华辰有一席之地,还言之过早。   若是能将霍从熙的经纪合约拿下,那么从此以后,她便算是在华辰彻底站稳了脚跟。   这种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夏清时加快了步子,迅速走至霍从熙身后,她出声招呼:“霍小姐,你好。”   前面的女人顿住步子,转过身来,脸上并无被人认出时的被冒犯感,她怔了两秒,然后笑道:“清时,你好。”   所以说,霍从熙一路走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夏清时曾听一位道具师说过,在娱乐圈二十年,霍从熙是他见过记性最好的人,三个月的戏拍下来,影后能叫出剧组每一个人的名字。   从前夏清时觉得这说辞夸张,但眼下却是不得不信——三个月前一次颁奖礼上她同霍从熙曾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她居然认得自己。   对于聪明人,夏清时向来都习惯开门见山:“霍小姐,你和汇星的合约马上到期……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华辰?”   她将利害关系摆到台面上来说:“华辰是老牌经纪公司,这些年却被后起之秀一个个超越,老板有心重振旗鼓……霍小姐,之前任淮西同华辰签约,条件有多优厚圈内人都一清二楚,你的地位比他只高不低,华辰给出的条件绝不会让你觉得委屈。而且,你知道的,华辰没有拿得出手的女艺人。”   只要她愿意和华辰签下经纪约,那华辰能争取到的所有资源,都可以任她挑拣。   霍从熙礼貌地听她讲话,期间未置一词,直到夏清时滔滔不绝地将一大段说完,她才抿嘴笑一笑,然后道:“清时,我打算退出娱乐圈。”   大概是这话实在太匪夷所思,夏清时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见她不说话,霍从熙笑一笑,又补充道:“其实我不该说的……不过我今天很开心,告诉你也无妨。”   话毕,她又眨一眨眼睛,俏皮模样看起来也不违和:“你是这世界上第二个知道的人哦。”   直到霍从熙进了包房,夏清时才恍然醒悟过来。   她招手叫来服务生,“这间包厢的账记在我名下。”   夏清时一路往回走,脑海中许多事盘算来盘算去,却没料到在走廊拐角处一个女人迎面撞过来。   撞了人,对方似乎并不觉得抱歉,倨傲地扫一眼夏清时,便撞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了。   放在往日,夏清时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眼下,她却发现这女人有些熟悉。   她长得不丑,但也绝不算美,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待惯了,夏清时没道理对她印象深刻。   及至一路走回包厢门口,夏清时才猛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女人,不正是汇星总裁容禹的太太,香港百亿豪门千金康欣儿么?   望着对方的背影,她发了许久的愣,然后掏出手机,直接拨电话给叶真真——   “你现在去公司,我给你安排的健身教练马上就到。”   叶真真伤心于易霄和夏晓棠和好如初,此刻正躲在家里暴饮暴食,闻言连嘴里的巧克力都忘了嚼,“蛤?”   “蛤什么蛤?”夏清时实在是很看不惯她这幅蠢样子,“我要你一个星期内瘦十斤。”   叶真真更加惊讶了:“瘦十斤?要死人的!”   夏清时揉着太阳穴,不得不和这个蠢货解释,“你现在有一个上位的机会……一周内瘦下来十斤,一周之后,我们去LA,去舒城的工作室试镜。”   舒城是蜚声国际的华人大导演,早前他正在筹拍的新片曝光,影片的班底强大,但唯独女主的选角一直未对外公布。   舒城对于影片的选角向来十分谨慎,舒女郎从来都是一张白纸的新人或是拥有精湛演技的圈中影后。   这个角色并未公开选角试镜,因此舒导找的绝非新人,随着后期影片剧情的进一步曝光,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舒导新片的女主角,多半就是手握多尊电影节奖杯的影后霍从熙。   眼下霍从熙打算退圈,这个角色自然也都就没了着落。   叶真真与她外形相似,在新生代小花中的演技算是不错,观众口碑也好,这个角色……她们不是没有拿下来的希望。   ---   一路走回包厢,隔得远远的,夏清时发现晏时正站在电梯门口处,她刚想出声喊晏时,却没想到他身边先出现了一个女孩。   从夏清时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女孩的背影,对方穿了一条超短裙,裙子长度只到大腿根部,布料看起来十分廉价,但裙子下面的一双长腿却是白皙笔直。   那女孩的身影夏清时看着有些熟悉,还没容她细想,便听见她对着晏时道:“帅哥,你在这儿干嘛?等人呢?”   晏时的病,不说话时是看不出来的。   他不说话时,看起来就只是个腼腆内向的漂亮大男孩。   可他却是从来学不会沉默的,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   他的两只手举到身前交握着,绞着手指,一张脸胀得通红,模样害怕极了,“姐姐,你有没有看见清清?清清出来好久了,我找不到她。”   晏时的反应令那个女孩有些惊诧,她微微张开嘴唇,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漂亮男孩儿却被人向后一拽,随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小嫩模脸上很快重新挂满了笑容,她看看晏时,又看看夏清时,惊讶之外又带一点玩味,“夏大经纪人,好巧呀,又见面了。”   其实对方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也未见得有恶意,但凡事只要涉及到晏时,她便总是会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充满了攻击性。   她满脸警告地看了小嫩模一眼,没吭声,拉着晏时走远了。   “怎么这么不乖,一个人跑出来?”   “清清,对不起哦。”晏时垂下了脑袋,脸上的表情羞赧抱歉,“你不回来,婷婷也不回来……我怕你们迷路了。”   她伸手去揉哥哥的脑袋,语气无奈,但声音到底还是柔和的:“清清是大人了,大人不会迷路的,是不是?”   “不是的!”晏时的声调难得提高,往日慢吞吞的语气也不见了,只听他急急地辩解,“妈妈也是大人,可是她就迷路了!”   夏清时一时间沉默,没再接话。   两人在包厢门口碰见了霍廷易,他手里正拿了两串棉花糖,一串蓝的,一串粉的。   看见这兄妹俩,他倒是先笑起来,先将那串粉的递给夏清时,然后又将那串蓝的递给晏时。   夏清时挑挑眉,“你出去买的?”   晏时以为妹妹要骂婷婷,当下便急得去扯她的袖子,哀哀解释道:“清清,不要骂婷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贪吃。”   夏清时转头看哥哥,挑了挑眉:“你真的知道错了?”   晏时垂着脑袋,低低的“嗯”了一声。   夏清时故意板起脸来,将自己那串粉色棉花糖往前一递,“那我要和你换蓝色的,我不喜欢粉色的!”   晏时悄悄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自己的棉花糖递给妹妹,然后又朝一旁的霍廷易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看着这兄妹俩,霍廷易不觉失笑。   虽然霍太太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但霍先生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多嘴:“你可以把晏时接到家里来。”   夏清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初她是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呢?   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活得很用力的人,所以能够吸引她的,从来就是那些活得轻松随意的人。   霍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他从小在优渥富足的环境中长大,哪怕父母离异,他也得到了足够多的爱,不曾整日惶惶,担忧自己被抛弃。   他不需要像夏清时、像这世上的许多人一般时时刻刻咬着牙发力。   他气定神闲便能解决这世上绝大多数难题,生活于他而言是毫不费力的。   所以他善良,宽容,仁厚。   他能毫无保留地接纳父亲与继母所生的弟弟Joey,也能原谅夏清时对他的欺骗和辜负。   到了现在,他对晏时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夏清时心头一阵柔软的情愫翻涌。   她还是爱他,爱他身上自己所不具备的一切美好品质。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去看一旁正在吃棉花糖的晏时。   她伸手摸摸晏时的脸,声音温柔:“晏时,跟清清回家去好吗?”   晏时赶紧点头:“回家!”   夏清时失笑,想了想,她补充道:“不是你现在住的这个家……是清清的家,你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果然,晏时停下了吃棉花糖的动作,他凝神想了想,眼睛里有一点雀跃,但很快便又摇头道:“我要留在家里等妈妈。”   ☆、 12   六岁以前,不光是晏时,连她也在每天期盼着妈妈回来。   夏晓棠有妈妈,可以赖在妈妈怀里撒娇,而他们兄妹什么都没有。   夏清时生来便争强好胜,从来不肯落人半步,每当这种时候,她便会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等着瞧吧,我也有妈妈,等她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发现,我的妈妈比你的妈妈要更年轻,更漂亮,更爱我和晏时!   母亲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被小小年纪的她赋予了过重的意义。   好在她及时迅速地醒悟过来。   六岁那年,看着因为从树上掉下摔到后脑而昏迷不醒的晏时,她突然在一夜之间醒悟。   她和晏时,是没有妈妈的。   如果他们真的有妈妈,那她怎么会忍心看着晏时落入到这样的境地?晏时在受这样的苦,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所以那个一直以来只存在于她的想象当中、因为百般原因而不能和他们兄妹相认、但却一直在暗暗关注他们的母亲,其实是不存在的。   他们没有这样一个救世主一般、拯救他们于窘境当中的妈妈。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些话,她不是没有对晏时说过的。   可他是一个傻子。   六岁时,他的世界里只有妈妈和妹妹。   二十六岁时,他的世界里依旧只有妈妈和妹妹。   晏时单调人生中唯一值得重复的事情,便是日复一日地等待妈妈回来。   十岁那年,夏清时曾经狠狠骂过他一次:“你没有妈妈!我们都没有妈妈!她根本就不要我们!你怎么等她都不会回来的!”   晏时被吓坏了,他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一边哭一边直打嗝:“不是的,妈妈只是在偷偷看我们乖不乖,要是我们都很乖,她就会回来接我们的……妈妈不会不要我们的!”   夏清时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很坏的人。   在那一刻,累积许久的愤怒、委屈和不甘通通在她的小小身躯里爆发。   “怎么不会?!”她气得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晏时恶狠狠地吼,那语气几乎是恶毒的,“她就是不要我们了!都是因为你!都因为你是个傻子!所以她才不要你,连我也一起不要了!全都是因为你!”   她吼得声嘶力竭,可脸庞上却也是湿凉一片。   她从小就是一个这么坏的人,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这些难听的刻薄话,到底是为了让晏时彻底对那并不存在的母亲死心,还是只是单纯为了发泄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恨。   不是不委屈的呀。   在学校里她奋力读书,所有的大考小考,没有一次掉出过年级前三,为的就是在夏父面前得到一句称赞。   在家里她对着所有人笑脸相迎,竭力想讨所有人的欢心,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善待她那痴傻的哥哥。   夏晓棠可以对着夏父发脾气,可以对着他耍女儿的小性子,可她不能。   她必须忍气吞声,必须将所有的亏吃下,必须永远在父亲面前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儿,这样才能令夏父在看见他们兄妹的时候不想起他们的生母,才能换来夏父极偶尔的一句夸奖。   十岁的年纪,是不该有这么多的顾虑和无奈的。   你是我的哥哥,你本该和我一起面对分担这所有的一切。   可为什么你是一个傻子?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能为我做呢?哪怕只有一点。   但那一天,夏清时终究还是后悔了的。   那些话令晏时大受刺激,他一个人在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离家出走,家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高烧已经转为肺炎,险险就要捱不过去。   夏清时后悔极了。   她后悔自己不该对晏时说那些刻薄话,不该自以为是的想要叫他发现那些所谓的真相。   他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在险些要失去他的那一刻,夏清时才明白,只要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她会将他这一辈子都照顾妥当。   他想要等妈妈回来,那就让他等吧,哪怕等上一辈子,也是没关系的。   ---   从饭店回来后,沈璐瑶将夏晓棠叫进了楼上卧室。   夏晓棠最近同她妈闹别扭闹得厉害,一方面为了母亲对男友易霄的轻视态度,一方面也为了母亲今日在家宴上对夏清时婆家的巴结态度,这令她觉得丢脸极了。   沈璐瑶对这个女儿的性子了解得很,当下便不慌不忙的开口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和易霄在一起,我从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   夏晓棠冷笑道:“我和他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真要反对,你以前怎么不反对?”   沈璐瑶看着这个女儿,眼中尽是无奈之色:“易家可以嫁,但易霄不能嫁……以前我让你和他在一起,是指望着有一天你脑子能开窍,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我现在看,你昏头是没药医了!”   夏晓棠不是敏锐的人,可从前的种种旁敲侧击,还是令她在极短时间内明白过来了母亲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几乎觉得不可置信:“近水楼台……难不成你一直想的就是让我去勾引易霄的大哥?”   她冷笑连连:“怪不得……去年他大哥结婚了,所以你才非要我和易霄分手……”   没想到沈璐瑶居然毫不避讳地承认:“易霦哪里配不上你吗?他才是易家的长房长孙,整个易家以后都是他的!易霄呢?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以后每个月跟着他从家里领几万块零花钱?夏晓棠你脑子清醒点!你看看夏清时嫁的是什么人家!你从小不是就爱和她比吗?有本事你在这件事上也给我赢过她!”   “对,我是比不过她!”夏晓棠冷笑道,“因为我不会像她一样对着男人耍手段!”   “你不会?那你就必须学会!”沈璐瑶看着女儿,态度也是异常的强硬,全然没了平日疼爱女儿的慈母样,“从小到大妈妈是怎么教你的?婚姻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你第一次已经输了……小时候你爸爸难道不喜欢你吗?可他的喜欢全被你自己给作没了!所以你看他现在不算多偏心眼我也不帮你说一句话!现在第二次投胎,你又打算输夏清时一头是不是?”   “今天你看见霍家是什么派头了吗?那个老太太出手就是一人一个老坑冰种的翡翠镯子当见面礼,吃饭的时候直接把脖子上的那串满绿玻璃种的翡翠项链摘下来给夏清时了!我在拍卖会上见过比那水头差得多的翡翠项链,都要两千万起拍!”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自己好好想,你今天嫁给了易霄,等他爸死了,他大哥拿笔钱就把他从易家打发出去了……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往后你能这么过一辈子吗?过二十年你再看看你和夏清时,你不比她差什么,可她就是能继续当她的阔太太养尊处优,你就要和易霄这么个一辈子都混不出头的小律师操劳奔波,到时候孩子想上个私立学校还要到处求人!以后你的儿子还要给她的儿子打工……你要是想过这样的日子,那就尽管去嫁易霄,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从来没说过!”   ---   霍先生从Joey的房间回到卧室时,发现霍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那条刚收到的翡翠项链在胸前摆弄着。   他走过去,从她身后将她搂住,吻了吻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悦耳:“喜欢吗?”   当然喜欢,只是——   夏清时将那串翡翠项链从脖子上拿下来,放回面前摊开的首饰盒里,叹口气,“这么好的东西,我还真是不敢戴。”   她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一来是因为她并没有老太太那样的气势,有胆量将几千万的首饰随身戴着,二来嘛,现在网民们的眼睛实在太毒了,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单凭着这条项链,他们就能把她和霍先生的关系扒个底朝天儿。   不仅是夫妻关系,还有他们的……继兄妹关系。   当然,这些夏清时是不介意的,可时机不对。   将那条翡翠项链收好,夏清时回过身子,一路将霍先生推倒在了卧室床上。   其实她的力气不大,但难得这样调皮,因此霍廷易便由着她,顺势躺倒在了大床上,双手也微微使了劲,将夏清时一把拽了下来,正躺在了他的身上。   “别动手动脚!”霍太太从霍先生身上爬了起来,又一把按住他的胸膛不准他乱动,“有话要审你!”   霍先生仰面躺在床上,闻言闷声笑起来,笑得胸膛都在轻轻震动,“霍太太,用这个姿势审人……你觉得合适吗?”   “很合适!”霍太太难得发了一小回疯,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气喘吁吁道,“我还要用这个姿势审你呢!我问你,玛瑙薄荷是什么?!”   到底还是没干熟练诓人这事,霍先生居然愣了三秒,然后自己先笑出了声。   见他这样不打自招,霍太太更怒,低头就在他的下巴上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故意吓我!”   霍先生谦虚道:“技艺不精,以后还要向夫人多多学习。”   不久之后,两人关系公布,在一个采访中,当着全国观众的面,霍太太不慎透露了直到两人认识的第六年、霍先生才终于知道她的真实生日到底是哪天这件事。   无数迷妹发出愤怒的拷问——“老公为什么要娶那个大骗砸!快来娶我娶我娶我!”   霍先生岿然不动。   霍太太将微博头像换成了一张“本宫不死尔等终究只是妃”的表情图,被网民解读为态度强硬的回应。   直到一个PO主一语惊醒梦中人——   “也许老公和那个大骗砸结婚只是为了查清楚大骗砸究竟说过多少谎话!”   众迷妹:“对的对的!老公还是我们大家的!” 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夏清时特地去了公司一趟,专程去检查叶真真的训练进度。   谁知果然被她猜中,她到健身中心的时候,叶真真正像条死狗般瘫倒在一个硕大的瑜伽球上,旁边的健身教练Tony弯着腰,正苦口婆心地劝她起来。   叶真真哭丧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哀嚎道:“你这么卖力干什么?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捱过这个星期不就好了嘛!钱又不是不给你!至于这么把我往死里逼吗?”   Tony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处闪过一个身影。   他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将先前的话吞下,换上了另一副说辞:“叶小姐,你可以不尊重我,但绝对不可以不尊重我的专业素养,我是来帮你减体重的,说好的十斤,一斤都不能少。”   眼看着耍赖无用,叶真真再次发泄似的大喊:“托尼陈!你这个夏清时的走狗!”   随着“哒哒”两声高跟鞋的轻响,叶真真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莫名觉得那一声低咳有点熟悉,叶真真心惊胆战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可不得了,叶真真眼睁睁地看着女阎罗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皮笑肉不笑的开口:“Tony收费是按斤的,你瘦足十斤,他才能拿到钱。”   Tony教课教得很好,一套课程下来效果显着,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这几年许多当红明星都将他请去当私教,因此他的收费贵也是出了名的。   为了舒城的新片试镜,夏清时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都没来得及同大老板报备,便直接花了两倍价钱将Tony从别处挖了过来。   叶真真瘦足十斤,Tony便拿到两倍报酬;若是不到十斤,哪怕叶真真瘦了九斤半,那夏清时也不会付半毛钱给他。   听到这样残忍的解释,叶真真再次哀嚎一声,从瑜伽球滑下来,坐到地板上,抱着脑袋,十分痛苦的模样,“我现在这样凹凸有致就很好!我不需要减肥!”   夏清时揉着太阳穴,同样十分无奈。   要不怎么说现在网上对有些当红流量花生都是一边倒的恶评呢?   要夏清时看,都是被惯的,被钱给惯的。   叶真真连一线女星的边儿都摸不上,在二线女星当中也只能排个中等偏下,可她拍个五六十集的无脑偶像剧,也有人傻钱多的投资商给她开出千万片酬。   说来也是,随随便便不走心便能名利双收,又何必和别人挤破头去争这个“舒女郎”的名头?   更何况,舒城导演的要求是出了名的高。   罢罢罢,夏清时早就被叶真真的胸无大志气得没了脾气。   经纪人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帮艺人规划好路线,艺人想不到她要帮他们想到,艺人看不到的她要帮他们看到。   她一脸警告地看向叶真真:“我说过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角色不止你的外形适合,宋亦亭和戚雅同样适合,你现在比她们占了先机,还不好好利用?”   夏清时面无表情训人时的模样的确有些可怕,难怪公司里好些下属背地里给她起了“女阎罗”这么个外号。   女阎罗依旧滔滔不绝,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你要再在那些无脑偶像剧里打滚,一过三十你就只配去演女一号的妈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句便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从健身中心出来,夏清时又一路不带喘气的奔向了Katie的办公室。   Katie是艺人管理部的总监,是圈内老人,颇有几分江湖地位。   正如这一次,夏清时自然是没有那个面子去找舒城大导演的,可Katie和舒城的私交甚笃,因此她便卖了夏清时一个人情,亲自出面帮她牵了线。   夏清时到的时候,Katie刚从会议室里开完会出来,看见是她,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进我办公室谈。”   Katie往座椅上重重一靠,活动着酸痛的肩颈,发出阵阵“咯吱”响声。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舒城这段时间的确是在重新选《令月》的女主角,最近他见了很多新人,都不是太满意。我看大概再过半个月,他就会开始邀请圈内女星试镜。”   “让叶真真提前去也没什么好处……你知道,舒城的上部片子,演员全都进组,片子都拍到一半了,结果出现更合适的女主角人选,他愣是把原定女主角撤了,前面戏份全部重拍……你这到底是让叶真真去加塞还是探路啊?”   夏清时当然明白Katie的意思,舒城对于自己导演作品的要求向来严格到了苛刻的地步,他的上一部片子还是八年前的《蕉叶》,当年还在偶像剧里摸爬滚打的霍从熙,便是凭借着在《蕉叶》里的精湛表演,斩获了八项影后桂冠,一夜封神。   总而言之,不到最后一刻,舒城就还是可能换人,提前让叶真真去试镜,在Katie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   不过夏清时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因此Katie也不多劝,当下只是说:“我和舒城约的时间是21号下午两点,你们提前两天从国内过去,到时候那边分公司的同事会安排好你们的食宿住行。”   “多谢。”夏清时是发自内心,别说在娱乐圈,就是在普通职场,愿意尽心尽力提携下属的上司也是稀有动物。   正说着,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接连响起了好几声提示音,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拿起了手机。   大清早的,大家才刚上班,勤勤恳恳的娱记们便又搞出了一条大新闻——   “当红影后霍从熙地下恋情曝光!男方疑为圈内三十八线糊咖!”   两人看了都不由得啧啧摇头,这记者起的标题,真损。   绯闻男主角同霍从熙年纪相当,两人均是电影学院02级入学的表演系新生,不过与霍从熙的星途坦荡不同,男方在圈内混了十多年,一直都在各种鸡毛蒜皮的生活剧里打转,最擅长演的角色便是受母亲妻子夹板气的窝囊废丈夫。   偷拍照片上显示两人一同从男方家里出来,显然关系匪浅。   记者损归损,但在此之前,大家也从来不会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Katie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往桌上一扔,笑道:“汇星干的。”   这倒令夏清时颇有些意外。   Katie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熟知各种套路。   眼下霍从熙同老东家之间在闹解约,要是闹得没了转圜余地,先前的经纪公司曝光明星的一点无关痛痒的边角小料以示威胁,倒也常见。   闹到鱼死网破的,却是很少。   况且,这条娱乐新闻下面的评论,绝大部分还是以祝福居多,霍从熙的粉丝们也难得没有表现出对男方的嫌弃,纷纷表示只要姐姐高兴就好。   当然,夏清时并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汇星选择在这个时机专门将半年前压下来的新闻重新曝光,绝不是为了让大众祝福霍影后找到真爱。   夏清时猜测,后续大概还会再有重磅炸弹扔出。   夏清时对这件事一直保持着关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毕竟,若是霍从熙打算退出娱乐圈,那么大众对她新恋情的评价便彻底无关紧要了。   尽管电影《令月》的重新选角证实了霍从熙退圈的说法,但夏清时还是不太能相信,当初敢不用替身拍爆炸戏,为了打磨一个好角色敢在最红的时候空出两年的档期来封闭拍摄的霍从熙,会在这样的黄金年龄退出娱乐圈。   下午的时候,她刚同一个制片人见完面,霍廷易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今天能不能按时下班?”   夏清时人在外头,现在已经五点半,因此她也不打算回公司,当下便道:“能啊。你呢?”   “你在哪里?”伴随着霍廷易的声音,电话那头还传来“哗啦”翻动文件的响声,“我让司机接你来公司。”   她就在PR集团大楼附近,因此也没等司机来接,自己便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霍廷易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忙,半年前他一个人接手下来这么大的家业,非但没有叔伯扶持,背后还有董事会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虎视眈眈地盯着,可谓是殚精竭虑。   夏清时被Rebecca带进去时,霍先生正在开视频会议。   Rebecca将人送到后便打算出去,却没想到霍廷易还分神喊了她一声,“Rebecca”   半个身子已经迈出了门外的Rebecca硬生生止住步子,转过身,“霍先生。”   霍廷易将视线收了回去,重新看向面前的屏幕,只是低低吐出一句,“把门锁带上。”   这一次参加视频会议的都是北美分公司和欧洲分公司的高管,在听见了老板的这句话后,毫无例外地,全部都尴尬极了。   听说这个Rebecca先前跟在大霍总身边很多年,现在又跟在了小霍总身边,据说还是他三位公务秘书中唯一一位女性,现在……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不能不叫大家浮想联翩啊。   就在众人还在暗暗揣测大老板和Rebecca之间的关系时,他们突然惊讶地发现,大老板那边的视频画面,居然黑了……黑了……   正在做汇报的张副总一时间也有些懵,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汇报下去。   他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直到音箱里重新传来大老板低沉的声音:“继续。”   原来还在……张副总反应过来,赶紧接着先前的,继续讲了下去。   夏清时窝在男人的怀里,又看了一眼办公桌上被扣倒的摄像头,然后伴随着枯燥冗杂的人声,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夏清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休息室的床上,大概是怕她睡得难受,她身上的衣服被脱了,换上了干净柔软的睡裙,床边还贴心地摆着一双女式拖鞋。   夏清时掀开被子下床,一路走出去,发现霍廷易先前的那个视频会议仍在继续。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调低了电脑的音量,又低声问:“把你吵醒了?”   “没。”夏清时走过去,整个人偎在男人的身前,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我是被饿醒的!”   霍先生失笑,又搂紧了她的腰,安抚道:“马上就好。”   会议的确接近尾声,又过了一分钟,霍廷易简单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都辛苦了。”   说完便将设备都关了。   设备一关,霍太太原形毕露,当下便恶声恶气道:“好哇你,就是叫我过来陪你加班的是不是?”   霍先生试图转移话题:“先吃饭。”   饭菜还是Rebecca先前送过来的,还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纹丝未动。   霍太太若有所思:“Rebecca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都怪霍先生天天让Rebecca帮她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人家多半信以为真了!   霍先生挑挑眉,“她对你态度不好?”   “没有。”唯恐自己随口一提令旁人遭殃,夏清时赶紧解释道,“你天天让人家看我的黑幕,人家对我的印象怎么可能好?”   “行。”霍先生倒是从善如流,“那以后我亲自把关。”   这个人!夏清时气咻咻的瞪他一眼。   只是瞪完了,她倒是想起正事来。   “我听说,你们家和上海的那个容家关系还不错?”   霍廷易皱了皱眉,“容禹?”   夏清时赶紧点头,“他和他太太关系怎么样?霍从熙真的是他包养的情人?现在他们俩闹掰了?”   霍廷易收回了目光,没有开口。   夏清时反应过来,霍先生素来不在人后说人,要他开这个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这件事对她而言又实在重要。   思来想去,霍太太只得使出了终极大招,她贴近了男人,朱唇微启,吐气如兰:“如果你告诉我,那我就帮你……”   她的唇贴近男人的耳廓,最后的那两个字隐没在两人之间…… 第14章 (一更)   夏清时面色潮红、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就像是沙漠当中奄奄一息的、缺水的鱼。   霍廷易又凑过来, 很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先吃几口东西,吃完我抱你去洗澡。”   她这会儿腰酸腿软, 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力气, 但还是扬起手给了他一拳,“你走开。”   只是这一拳也连带着软绵绵的, 声音也娇娇软软的,大概是因为先前哭得厉害了, 还带着几分沙哑, 听在霍廷易耳里倒是受用得很。   她的力气不大, 拳头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痒,任由她连打了好几下,霍廷易才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她这副张牙舞爪的小猫样, 倒是比平时招人疼多了。   喂她吃了好几口东西垫了垫肚子,霍廷易这才将她抱进了后面休息室里的浴室。   浴室里热气蒸腾、水雾缭绕, 热水已经放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浴缸。   霍廷易将怀里的女人放进浴缸,然后自己也迈了进去。   被热水一泡,夏清时整个人倒是立刻重新活泛起来, 她想起来正事,当下便将霍廷易往后一推,然后整个人趴在他的胸膛上,“快告诉我, 霍从熙和那个容禹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他包养的情人?”   霍廷易笑了笑,沉默不语。   等了足足半分钟,男人没吭声,夏清时反应过来,当即便恶声恶气道:“好哇,你要抵赖!”   霍先生倒依旧是十分无辜的语气:“我抵赖什么了?”   这会儿倒是轮到霍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将话说出口了,但她还是强撑着那股气势:“你之前都答应了!我帮你……你就告诉我的!”   “嗯?”霍先生挑挑眉,语气似笑非笑,“谁帮谁的?”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迫使她又靠近了些,两人贴得更紧,呼吸可闻,他的声音沙哑:“小骗子,明明是我帮你。”   眼见撒娇耍赖全都毫无用处,霍太太被气了个半死,简直想要嚎天嚎地大发一场疯!   她气得泄愤似的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嘶——”霍廷易极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从前不知道你属狗,连哪年生的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这话成功让夏清时破功,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呸!”   见她终于笑了,霍廷易这才伸手推推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人家的事情,你要知道干什么?”   “我又不是为了八卦。”夏清时这回没再乱动,乖乖趴在他胸前,“都是圈里人,摸清底细总是有好处的。”   知道霍先生从来不在背后说人,霍太太无奈,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你不说的话,那就只能我说了。”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盯住了他,“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告诉我,别让我平白污蔑了人家。”   霍先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没有出声反对,夏清时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当下便试探着开口了:“容禹和霍从熙之间,有超越朋友、老板下属、普通男女之间的关系。”   霍廷易没吭声。   霍从熙出道整整十五年来顺风顺水,从未和任何男人传过绯闻,直到意图与汇星解约,这才被爆出半年前与男人同进同出的照片。   想了想,夏清时又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最近才断了。”   霍廷易打断她:“我不知道。”   夏清时挑眉:“不知道他们断没断?”   霍廷易重新沉默了。   想到自己在酒店遇到霍从熙的那一天,除了她,还有容禹的太太康欣儿,奇怪的是,那一天霍从熙的心情看起来却是很好。   夏清时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问:“容禹和他太太……他们夫妻是各玩各的?”   霍廷易再次打断她,“人家夫妻间的事情,我不知道。”   话虽如此,不过霍从熙清楚得很,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儿,到了年龄,不管喜不喜欢,多半要被家里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   喜欢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喜欢的话,那些富家千金当然也不是苦守家中坐的黄脸婆,这种婚姻,最后多半就演变成了夫妻俩各玩各的。   想到圈子里那些荤腥不忌、结了婚还处处留情夜夜新郎的二世祖,霍太太的心中,极其难得地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以后少和那些人一起玩!”   霍先生倒当真是无辜极了,“我什么时候——”   转瞬间,他的气息开始不稳,连声音都晃了晃:“你手往哪……别攥着!”   岂料小狐狸攥得更紧,她抬头看他,一双眸子雾蒙蒙水汪汪,是说不出来的媚态。   只是霍太太嘴上却一点不饶人:“你要是敢有什么花花肠子,看我怎么收拾——”   话音未落,霍太太的威胁便戛然而止。   显而易见,最后被收拾的另有其人。   大概是被惹毛了,霍先生这回下了狠手,夏清时被抱出去的时候看见浴室里满室狼藉,浸了满地的水渍,浴袍和毛巾扔得满地都是。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直到被抱回休息室的床上,霍太太还有些担心:“你不会让Rebecca收拾浴室吧?”   估计到时候人家对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狐媚惑主”。   霍廷易帮她擦着半湿的头发,“有保洁来打扫。”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着,夏清时短短几个小时里被他闹了这么两回,这会儿更是困乏得不行,被暖风一吹,便靠在他的怀里晕晕欲睡。   正当她就要睡着之际,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低低地震动了起来。   她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电话那头的,居然是霍从熙。   刚在背后说完人,这人就到了跟前,夏清时难免有些心虚。   不过霍从熙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清时,抱歉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夏清时倒依旧是那副滴水不漏的周全模样,尽管只见过两面,但她也亲切地叫对方“从熙”,又问对方近来可好。   霍从熙这回找到夏清时,倒是真有求于她。   华辰旗下有好几家娱乐周刊,既然是娱乐周刊,那自然也就养了不少记者,记者是对外好听的说辞,其实就是狗仔。   这回偷拍照片出来了,霍从熙自然也知道是老东家在整她。   最最关键的是,其他狗仔哪怕要曝光她的新闻,多半也是不在点子上,可汇星是她的老东家,入行十五年她从没换过东家,所有大小事务都是由汇星一手打理。   汇星对她了如指掌,所以才会挑她同初恋男友同进同出的照片来曝光。   听到这里,夏清时倒是惊讶极了,厉堃居然是霍从熙的初恋男友?   但冷静下来,想想也属正常。   两人当年是同学,刚出校门时事业也算旗鼓相当,那时谁能想到一个会终日在鸡毛蒜皮的婆媳剧里打转,一个却越走越高,成了蜚声国际的影后。   霍从熙在电话那头无奈地笑:“那次是他过生日,我们几个同学一起陪他过生日……我那天喝了酒,他送我回家,记者跟了一路,只拿最后这一张照片出来说事。”   夏清时也没问她当日聚会的同学都有谁。   既然事情闹到这样,当日聚会的同学都不愿发声,那想必这几位同学必然都还在娱乐圈内,并且混得不是那么如意,所以才会忌惮汇星,不愿发声,选择明哲保身。   霍从熙又道:“那天跟拍我的,有两家媒体……还有一家,就是《橘子周刊》的记者。”   这两家媒体手上都有当天全程的照片,只是半年前都被汇星公关部压了下去,现在要澄清这件事,最有力的手段便是将同一天多人同框的照片公之于众。   而霍从熙专程来找夏清时,便是希望她能搭个线,让自己同华辰的老板见面。   夏清时脑中一时间想到种种,最后当机立断道:“明早八点,我们先见一面。”   回去的路上,夏清时的心里仍挂念着这件事。   她想了半天,又扭头望向一旁正在开车的霍先生,再次发问道:“容禹不和她结婚……不能或者不愿,反正容禹不会和她结婚,对吗?”   “还没完?”霍廷易瞥她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霍先生的态度很明确,不管她的猜测是对是错,他都不再评论了。   夏清时往座椅上重重一靠。   亏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原来这个霍从熙,也不过就是同娱乐圈里的其他女星一般,年轻时傍上富豪当小三,当了十五年小三,眼见转正无望,于是转身便找了初恋男友接盘。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谁知道Joey还没睡,一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光着脚“咚咚咚”从卧室里跑出来。   “怎么还没睡?”霍廷易弯下腰来同小家伙说话,“今天和小叶子虫虫玩得开心吗?”   唯恐小家伙一个人憋在家里憋出了毛病,因此平时白天霍廷易便让司机将他送去老太太那里和小叶子一起玩。   老太太倒是毫不介意的,毕竟霍父同自家女儿已经离婚二十多年了,是个前得不能再前的前女婿,眼下这么一个小家伙,没了爹又没了妈,看着就怪可怜的,老人家又爱热闹,家里多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Joey依旧是不说话,哪怕是在面对着他的同龄小伙伴虫虫和小叶子的时候。   老太太看着忧心,但是也毫无办法,霍廷易只得安慰她,这事要慢慢来,等他再大点,说不定就好了。   眼下小家伙也没开口答霍廷易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小脑袋,然后又抬眼去看夏清时,眼神怯生生的。   夏清时没急着往楼上走,只是同样回望着他。   Joey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转过身,“咚咚咚”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霍廷易和夏清时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小家伙又“咚咚咚”的跑出来,手里攥着一支蔫了吧唧的小雏菊。   他低垂着脑袋,很难为情的样子,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一看他这样,霍廷易有几分明白过来,于是笑着开口道:“这是Joey要送给姐姐的吗?”   Joey攥着小雏菊的那只手垂了下去,小脸憋得通红,憋了半天,居然憋出了三个字来:“没有了……”   霍廷易不清楚他们之前的官司,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夏清时倒是听明白了,小家伙说的是,马薄荷没有了,他只能摘到小雏菊。   一时之间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这个我也喜欢的。”夏清时从他手里拿过那朵小雏菊,“不过——”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将那句话说了下去:“以后不用给我摘花了。”   ---   第二天,夏清时准时赴约,同霍从熙见面。   霍从熙是一早就到了的,她戴着墨镜帽子,坐在咖啡厅的座位上,在各色镜头中向来沉稳镇定的她,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坐立不安。   一见到夏清时,她便立即开口:“夏小姐,能不能尽快安排我和华总见面?”   夏清时一愣,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见她这样的态度,对方更是惴惴。   霍从熙笑得有些难看:“对不起,我好像有些心急了……”   “没关系。”夏清时也笑,“其实以往有这种情况,都是经纪人来谈的,艺人……我想应该从没有艺人亲自来谈过这种事,更别说是霍小姐了。”   眼下霍从熙要从汇星抽身,想必是要撇开从前的经纪、助理和公关团队。   夏清时思忖片刻,然后道:“霍小姐没打理过这种事,可能不清楚,放个照片澄清而已,根本不用惊动华总,我去和周刊的主编说一声就行。”   霍从熙眼中显出喜色,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清时,太谢谢你了!不过照片一定要快点发,不然——”   “不然什么?”夏清时打断她,挑挑眉,眼神里是玩味的笑容,“不然厉堃已婚、老婆现在还在怀孕待产的消息就要被记者挖出来了吗?”   霍从熙惊讶地看着她:“清时……”   末了,她又先苦笑起来:“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夏清时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眉眼精致,面容姣好,岁月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可看她的眼睛,却能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从前未见过面时,夏清时便对她很有好感。   可谁知道呢,这个女人不过是同万千个道德败坏的女人一般,在破坏完一个家庭后,再去破坏另一个家庭。   霍从熙苦笑道:“我和厉堃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从前的事……他太太也都知道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是怀孕了,六个多月……这些新闻,我的确是不想让她看到,也不想再让记者深挖下去了。”   夏清时没有吭声。   她知道,在职场、尤其是在娱乐圈这样的大环境下,最不该做的就是道德审判。   哪怕是在写字楼上班,知道同事出轨后,也没有谁会冲上去指着同事的鼻子骂对方是个人渣。   更何况是在道德底线比普通人更低的娱乐圈。   夏清时知道自己刚才的质问已经十分不理智,霍从熙破坏别人的家庭,其实与她无关。   哪怕霍从熙再去破坏两百个家庭,那也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不理智的时刻向来只有一瞬间,夏清时绝不会放过让霍从熙欠自己人情的这个机会。   因此当下她便当着霍从熙的面给《橘子周刊》的主编Ronnie打了个电话。   Ronnie倒是十分爽快,“照片给你,我们杂志不放,你们自己想办法。”   “没问题,谢谢你了。”   夏清时是开着公放的,因此霍从熙清楚完整地听到了两人的电话内容。   她彻底放了心,肩膀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挂掉电话,夏清时重新看向她,“霍小姐,虽然之前舒导从没公布过《令月》的女主角人选,但我猜,那个人是你,对吗?”   听到她提及《令月》,霍从熙愣了两秒,然后点点头,“对,是我。”   夏清时微笑:“那么,霍小姐,我大概也需要麻烦你一件事。”   霍从熙自然已经猜到她的意图,当下便点头:“没问题。”   ---   虽然叶真真是个废柴,于演戏上没有野心没有抱负没有追求,可是看到心中的神话、早已在影坛封神的霍从熙,还是忍不住连灵魂都沸腾了起来:“霍老师!!!”   霍从熙笑得温和:“真真你好,叫我从熙就可以。”   “这怎么行!”叶真真吓得连连摆手,“您比我大这么多,我还是叫您霍老师吧!”   一旁的夏清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叶真真智商不行,情商也是负数,还好没红,不然被人黑到死,到时候公司不知道要花多少公关费。   好在霍从熙并不是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人,当下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任由叶真真叫自己“霍老师”。   她的声音温和悦耳,就像溪水一样叮叮咚咚:“真真,《令月》的主人公是太平公主,不过剧本里的时间跨度不大……”   夏清时在旁边听着,同时在心里感叹,霍从熙对剧本的理解、对角色的诠释都十分到位且有深度,简单几句话,就将表演这个角色需要着力的几个点都点了出来,这样的演员,难怪塑造的个个角色都是经典,也难怪舒城导演对她青眼有加。   不但如此,霍从熙还是个十分有耐心的老师,面对叶真真这样的榆木脑袋,也半点不恼,只是非常耐心地帮她理解人物角色。   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后,霍从熙这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向夏清时,“我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说完了。”   夏清时按停了录音按钮,站起身来,“我让司机去备车。”   霍从熙看着她,“清时,能送我下去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当然。”夏清时点点头,“我本来准备送你回家的。”   “那就不用了。”霍从熙失笑,“你一定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两人并肩走出去,在走廊里等电梯。   霍从熙看着她,笑:“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   “二十五岁……”霍从熙短暂地陷入了回忆,眼神有些放空,“二十五岁那年,我演完《蕉叶》,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后。”   夏清时适当地补充:“是金鹿奖史上最年轻的影后,也是柏林电影节史上最年轻的亚洲影后。”   霍从熙看着她,似有恍惚,“清时,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夏清时挑挑眉,“哦?”   “自信、狂妄、野心勃勃,不顾一切地往上爬,想要成功,想要把全世界踩在脚底下。”   其实夏清时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是么?”   “清时。”霍从熙转过头来,十分认真地盯着她,“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要爬到山顶?”   夏清时不语。   “等你费尽千辛万苦,抛弃了所有可以抛弃的爬到山顶后,如果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你该怎么办呢?”   夏清时笑了:“霍小姐,你现在就站在山顶上,你觉得你周围是空无一物的吗?”   霍从熙苦笑:“鲜花、掌声、聚光灯和无数不怀好意的窥探。”   “很多人求而不得。”   “如果再让我选,也许我不会选这一条路。”   人总是容易后悔的。   如果当初的霍从熙没有搭上容禹,同当初的男友一同将青春消耗在鸡毛蒜皮的肥皂剧里,演着配角,消磨着生命。也许今时今日,在她开始演女主角的妈时,她同样会后悔,后悔二十五岁为何没有能抓住那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霍从熙望着她,“清时,其实我一早就见过你。”   “五年前,容禹带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饭……霍家的太子爷,刚从国外回来,那天他也在。”   “他那天大概是不高兴,喝了不少酒,后来被人送回家,外套钱包全都落在了饭店,被我捡到。”   “他的钱包里,放的就是你的照片。”   五年前。   夏清时想起来,那时她刚同他分手。   那个时候,似乎也是有人这样劝过她——   “他喜欢你,你们未必不能在一起……你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他。”   那时她早已经不哭了,只是异常冷静地反驳道:“喜欢是这世上最做不得数的东西,今天喜欢,明天就未必喜欢了,我没必要拿青春去赌他会因为喜欢我就违逆他的父母。”   “你都没有试过……有一个爱人、有一个家,不好吗?”   “爱人?家?”   她不信这些,只有握在手里、切切实实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   “大家想要爱人,想要一个家,不就是为了能在失魂落魄的时候能有个安慰么?”   “失败了,不如意了,可以告诉自己,我好歹还有一个爱人,一个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是么?”   “我不想要家,也不想要爱人……我想要一直不失败。” 第15章 (二更)   霍从熙果真是个妥帖至极的人物。   她回到家后, 甚至将自己先前试镜《令月》时的视频都一并发到了夏清时的邮箱里。   夏清时颇有些受宠若惊,同对方道过谢后, 又将那段试镜视频转发给了叶真真, 再三叮嘱她要好好研究。   中午在公司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霍廷易的电话, 他告诉她自己临时要出差, 连着小半个月都在外面,先是香港、澳门, 接着是新加坡和马来。   其实结婚这大半年来,两人一直都是这样聚少离多的状态, 不是他出差便是她出差, 像这段时间这样能待在一起超过一星期的日子, 实属罕见。   往常霍廷易出差了,她便一人住到自己的那套小房子里去,虽然没有别墅住得舒服, 但胜在离公司近,她一个人在, 将就一点、随便一点,都不算事儿。   这也是霍廷易今天特意打电话来的目的之一:“Joey还在家里,我担心他害怕, 这几天你别回你那小房子,在家里陪陪他。”   大概是因为他突然要出差而心里有些不得劲,夏清时现在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当下便同他呛声道:“你自己接回来的人, 现在怎么又要我来管了?”   霍先生倒是十分识趣,当下便赔罪道:“是是,以后凡事还是要先和太太商量……不过人已经接回来了,现在也没办法退回去,所以还是要劳烦太太帮我照顾几天。”   “你真烦!”她没好气的模样,“还吃着饭呢,先挂了。”   霍廷易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等真挂了电话,夏清时又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不该这么快挂电话的,现在难得他有空,等到了目的地,大概就没时间和她打这么久的电话了。   不过夏清时也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因为霍从熙额外的人情,因此除了那张照片,她也动用了公司的公关力量帮她在网上引导舆论;另一方面,叶真真下半年和明年的工作都已经排满了,如果这次《令月》的试镜成功,那么这些原定的工作计划势必要推倒重来,到时候怎么和各方解释,便又成了个头疼的难题。   还有任淮西,他拍完上一部戏后已经休息了三个月,想找他来拍戏的投资商倒是络绎不绝,价钱倒都开得不低,但本子质量却是良莠不齐。   夏清时每天能接到十来个投资商的电话,但要找到剧本和制作班底俱佳的团队,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一忙起来,她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等到了下班时间,照惯例拿了手机去拨霍廷易的电话打算问他晚饭怎么解决,拨到一半才想起来,他人都去香港了。   等她回到家里,发现Joey还坐在餐桌旁,却是很困的样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点的。   夏清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快八点了,于是扭头去看保姆芬姐,压低了声音:“他还没吃?”   芬姐答她:“吃了吃了……让他回房间也不肯,非要坐在这里,像是在等您。”   这都什么跟什么。夏清时也不觉得面对着这么个小家伙自己胃口会好,当下便道:“把他抱回房间去吧。”   说完自己便上了楼去换衣服。   等换了衣服下楼,夏清时一看,果然不见了那个小家伙。   她瞬间松一口气,坐到餐桌边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开始吃晚饭。   芬姐一边在厨房里给她盛汤,一边碎碎念道:“我说小家伙怎么一直坐在这儿呢,原来是先生说了,要他好好监督你吃饭。”   芬姐念念叨叨的,夏清时听得脑仁疼,但又不好说她,生怕她下次在汤里给自己吐口水,当下便转移话题道:“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生中午回来的。”芬姐将盛好的那一小碗汤放在她手边,“就回来拿了个护照和换洗衣服,连茶都没坐下来喝一口。”   走得还真够匆忙的。   等吃过了晚饭,夏清时回到楼上卧室里,拉开衣帽间的门,发现属于霍先生的那一块区域的确是空出了一小块。   夏清时去浴室泡了个澡,中间困得就在水里睡着了,等醒过来时浴缸里的水都已经半凉了。   外面的手机在铃声大作,她湿淋淋地从浴缸里起身,裹了一条浴巾便急急忙忙出去接电话了。   是霍廷易打来的,他那边似乎才刚安顿好,以至于到了这会儿才打电话过来。   “吃了,刚刚在泡澡。”房间里的温度有些低,夏清时一边同他讲着电话一边掀开被子往床上坐。   谁料刚掀开被子坐上去,她便被一个东西硌到,她小声“呀”了一声,然后反手将拿个东西拿起来。   霍廷易听见那一声,在电话那头问:“怎么了?”   夏清时看着从自己床上摸出来的那个玩具小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床上……哪来的熊?”   电话那头的霍廷易倒是一听就笑了,“是Joey给你的。”   顿了顿,他又笑道:“我和他说,姐姐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叫他想想办法,让姐姐别那么害怕。”   “你是不是还告诉他我不好好吃饭?”夏清时简直无奈极了,“你应该让他上来陪我睡。”   霍廷易但笑不语。   Joey小朋友倒是提出过这个办法的,但是却被霍先生果断地拒绝了。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严肃地教育小家伙:“姐姐是女孩子,你不能和她一起睡。”   Joey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结结巴巴地反驳道:“妈妈……妈妈也是女孩子,我、我也和妈妈一起睡的……”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实在麻烦,于是霍廷易打算速战速决地结束这场争辩:“她不是你妈妈。”   Joey“哦”了一声,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你们会有宝宝吗?”   霍廷易再一次试图结束这场争辩:“宝宝也不能和她一起睡。”   Joey:“……哦。”   当然,对于自己无端就被剥夺了未来宝宝的陪睡权这件事,霍太太是一无所知的。   不过她现在也算是学乖了,不再当着霍廷易的面表现出对小家伙的抗拒,因为这样只会引得他更加积极地想要修复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   她转换了策略,决定先假意妥协,到时候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再提要将小家伙送走的事也不迟。   ---   夏清时本来以为,要过大半个月才能再见到霍廷易,但没想到,没过两天,她的行程便有变动,需要去澳门出差一趟,为的是谈任淮西的一部片约。   这部片子的班底阵容很不错,导演是刘伟毅,代表作数不胜数,这次的片子是他自己做制片人,摄影特效团队都是和他合作了十几年的老搭档。   原本这部戏定在十月开机,原定的男主角便是那个当初捡了任淮西的漏结果大红大紫的高逸,他所属的经纪公司视界国际在两年前任淮西转投华辰旗下后,便一直没有能扶得起来的男演员,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个小红的高逸,他之前没有任何经纪公司,于是视界国际便抢着将他签了下来,不但签了下来,还投资了两亿给刘伟毅的新片,给他换来了这么个男主角。   可惜一周前高逸在拍一部古装剧时不慎从马上摔下受伤,医生说是要静养休息。   刘伟毅导演的片子又是动作片,男一号想必是不能再演了,于是公司便将他安排去了演全是文戏的男二号。   当初任淮西解约时和视界国际之间闹得并不好看,几乎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   夏清时当然不相信视界国际有这么大方,这样的大投资电影会让任淮西去演男一号。   她思来想去,觉得视界国际此举还是为了高逸。   高逸现在还只是一部戏大爆,在圈内地位尚未稳固,一旦后续的作品没有跟上来,很容易就泯然众人,这在以前不是没有先例的。   而稳固地位、一直保持大众曝光率的最好办法就是捆绑。   未上位的捆绑已上位的,久而久之,大家便也会习惯性的认为这两个处在同一个水平。   任淮西是国内一线小生中的顶级流量,国内男星在他这个年龄段,能够与他匹敌的,几乎没有。   现在视界国际想必打算借着这部戏将高逸与任淮西彻底捆绑,以达到让高逸快速上位的目的。   退一万步说,哪怕捆绑不成那也没关系,任淮西这个名字就自带话题和流量,到时候他们不愁没得文章做。   夏清时原本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帮他接下这部片子,但却没想到剧本意外叫任淮西给看见了。   这一看见就不得了,刘伟毅是他少年时期的偶像,后来进了演艺圈,他倒是一直想演人家的戏,可无奈戏路不符,好不容易等到现在这部片子,又被他的竞争对手给抢去了男一号,他是不会屈尊给同龄人去做男配的,于是也只得作罢。   现在没想到又有了出演男一号的机会,任淮西当即便激动得在夏清时的办公室里跺脚:“就这个!我决定了!我就要演这个!”   夏清时只得带他去澳门见导演。   虽不情愿这桩工作,但去澳门还是有好处的。   出发前她找Rebecca要了霍廷易的行程,发现她到澳门那天正是霍廷易在澳门待的最后一天。   下午五点时工作就谈完了——其实根本没什么好谈的,既然任淮西自己肯演,老板也点头同意了,夏清时在他的正常片酬上打了个九折,在剧组期间的食宿待遇依旧照着从前的条件开。   和导演见完面,任淮西显然还在兴奋当中,夏清时只得叮嘱他:“回去你就在酒店好好待着,要出去也让司机陪着你一起,别自己一个人出门,更别去泡夜店,这里电视台也放大陆电视剧的——澳门人民都认识你,澳门人民也上微博,听懂了?”   任淮西这会儿心情很好,被她这样说一通也不恼,只是乖乖点头,只是点完头却又觉得不对劲:“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不是说晚上一起去威尼斯人逛逛?”   夏清时没再理他,只是转向了小黛,“不准让他去赌场。”   小黛赶紧“扑通扑通”的点头。   夏清时拉开车门,下车前还不忘再叮嘱一遍:“给我盯住他了。”   直到她“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还听见任淮西的声音传来:“你干什么去——”   夏清时直接去了酒店找霍廷易,她在前台报了名字,说自己是霍太太。   果然,Rebecca一早便在前台留下了信息,对方核对过证件后,便给了她霍廷易房间的房卡。   这人的排场大得很,不管到哪里出差住的都是总统套。   进了房间,夏清时先将房间挨个推开查了一遍,确信没藏别的女人,这才推开主卧的门,走进浴室放水泡澡。   将自己洗白白洗香香后,霍太太裹着浴巾,钻进了大床上的被子里,难得摆出了一副等待临幸的姿态。   只是这皇上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中途霍太太还睡过去了一次,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她摸过手机一看,居然快九点了还没回来。   只是下一秒她便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讲话声,她顿时反应过来,人大概是回来了,只是一直没进卧室。   她玩心顿时起来,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等到他这个电话打完,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酒店的座机。   下一秒,客厅里的座机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电话被接通,低沉悦耳的男声自那端传来:“喂。”   夏清时舔了舔唇,捏细了嗓子,放嗲了声音:“先生,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下一刻,电话被“哐”的一声挂断,脚步声朝着卧室的方向,越走越近。   然后……门“唰”的一声被推开,吊顶的水晶灯亮起,霍廷易站在门口。   夏清时手里还捏着手机,这会儿一见他,便缩进了被窝,躲在那里“吭哧吭哧”的闷声笑。   霍廷易走过来,一把笼住被子里乱扭的人,半轻不重地压着,一双大手从被子底下探进去,触手是滑若凝脂的肌肤。   他声音沙哑,蕴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欲念:“有什么特殊服务?嗯?”    第16章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欲念。   夏清时整个人都被他圈在双臂中,她从被子里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胳膊, 搂住男人的脖子。   她咬着唇, 媚眼如丝的模样,声音娇软, 几乎要把人的骨头叫酥了, “霍先生……想要什么特殊服务?”   霍廷易的手还握在女人的纤腰上,这会儿听见这话, 眼神幽暗,喉头不自觉地一动。   看见霍先生这幅模样, 夏清时更加得意, 她坐直了身子, 薄被也随之从身上滑落。她身上穿的那件睡衣薄如蝉翼,约等于无。   夏清时勾紧了男人的脖子,抬起了身子, 分开腿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搂紧了男人的脖子,微抬起腰来, 轻轻磨蹭着他的小腹,声音又娇又软:“想我了没?”   男人的眼神愈加幽暗,呼吸陡然沉重起来。   夏清时得意, 又凑过去吻他的唇,男人清冽好闻的气息充盈在她的鼻间。   这是一个极缠绵的吻。   霍廷易双手握着她的腰,不住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恨不得揉进骨血里。   两个人越吻越紧, 越吻越密,起先还是她占据着主导,可到了后面,男人的吻越来越霸道,完完全全占据了主导地位,她只能攀着他的肩膀,被动地承受着这一些。   模模糊糊间,夏清时感觉腰上一凉,原来是他将自己的裙子掀了起来……但下一秒,霍廷易却将她松开了。   他的气息还有一些不稳,但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啄一下,“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吃饭。”   ……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因为这种事情的突然中止而失落,但霍太太依旧将这视为霍先生不够尊重自己的表现。   分明是在说她魅力不够!   霍廷易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她这幅模样的确有些可爱,于是再次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我……如果霍太太真的很想提供特殊服务,等吃完饭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勾引不成的霍太太恼羞成怒,一把拂开他的手,气哼哼的下了床。   霍先生重新扣好衬衫的扣子,然后走到床头,按下内线电话,对着电话那头道:“麻烦送一套女式礼服上来,170公分,55公斤。”   紧接着,霍先生又将三围报给了对方。   夏清时在旁边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我可没说要和你一起去。”   可谁知霍廷易却是一副很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你感兴趣的人,你当然会去。”   夏清时顿住,思索片刻,她抬头去看霍先生,试探着问道:“容禹?”   霍先生不置可否的笑笑。   夏清时倒是如他所说,彻底来了兴趣。   哪怕没有霍从熙的那一层关系,她也依然对容禹感兴趣得很。   容禹是容家的长房长子,但年轻时却不务正业,不顾家里的反对,自己拿钱创办了汇星。   起初大家惊讶归惊讶,倒也没怎么当一回事,毕竟这圈里的公子哥儿胡来的多了去了,容禹不过是开个公司追追女明星,也没什么稀奇的。   谁知后来他居然将汇星越做越大,不但捧出无数当红艺人,一跃成为国内顶尖的经纪公司,而且公司业务也全面开花,除了投资电影电视剧,还建立起了国内最大的连锁放映院线。   等玩得差不多够了,一年过三十,容禹便接受安排,接手了家族企业,于婚事上,他也一并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娶了容家的生意伙伴、香港百亿豪门康家的独生女儿。   这位容太太婚前也是一位玩咖,同各色男明星之间的艳闻屡屡见诸报端,婚后倒是收敛了许多——但在旁人看来,也不知道是真收敛了,还是向来重脸面的容家将那些艳闻压了下去。   以前夏清时不清楚,但最近这位容太太似乎真的安分了许多。   有知情人八卦,说是容太太年纪大了,玩倒是不在外头玩了,而是将目光转回了家里,一心打算和容禹要个孩子。   夏清时对这对夫妻实在很好奇:“霍从熙跟容禹很多年,也不知道她和这位容太太,到底谁先来谁后到。”   霍先生不在背后八卦,但眼下霍太太要光明正大地去观察八卦对象,他却是管不着了。   客房送来的是一件墨绿色露背长礼服,款式并不夸张也不暴露,却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性感。   因为工作原因,夏清时很少穿这种场合,哪怕是出席晚宴,也仍是一副OL打扮去谈公事,眼下少见的穿了礼服,倒的确是叫人眼前一亮。   夏清时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来回打量,自觉十分满意,这副打扮直接去走红毯也无不可。   霍廷易站在她的身后,同样紧盯着镜中那个高挑修长、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影,喉头接连滚动几下,他上前一步,大手揽住女人的腰,哑声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收拢了双臂,从身后拥住她,嘴唇贴在她的后颈上,语气霸道:“不准去和他们吃饭。”   夏清时笑得乐开了花。   ---   原来霍廷易这次来澳门,是因为容禹看上氹仔区的一块地,想要买下开发成度假村,但是这个项目对于容家来说颇为吃力,因此边想着拉人入伙一同开发。   那边看上了澳门的一块地想要开发成度假村,但是单独开发对于容家来说颇为吃力,因此容禹便想着拉人入伙。   先前一整个白天他们都在氹仔区转悠,这会儿回了新口岸,容禹那边便尽了地主之谊,晚上做东摆开宴席,席后还有娱乐活动。   这是夏清时第一次见容禹本人,他其实已经四十了,但大概是因为热爱运动保养有方,本人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四十的,说他三十出头也有人信。   晚上出席的不只有容禹,还有他的太太,康欣儿。   夏清时之前已经见过她,便是在饭店遇见霍从熙的那一次,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短暂的错愕过后,她便重新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霍太太,你好。”   夏清时也微笑着同她握手,“容太太。”   席上气氛良好,男人们谈生意,女人们谈珠宝首饰和当季高定。   酒过三巡,康欣儿突然看向她,“我想补个妆,霍太太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夏清时欣然应允。   只是没想到,一进洗手间康欣儿的脸便拉了下来,她看向夏清时,语气微冷:“那天我们在华府见过面的事,我不希望霍太太对任何人说。”   夏清时压根就没想过要多这个嘴,可她并不是个能受得了威胁的性子,当下便也笑盈盈地回击道:“我真要说,难道容太太能堵了我的嘴?”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晚饭过后,容禹邀请他们去金沙逛一逛。   霍廷易未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女人。   夏清时自然兴致勃勃,她先前便决定要去赌场好好逛逛,现在这样安排,正合她意。   他们一行人玩的是德扑,夏清时之前没玩过这个,于是刚开场时便按捺着不动,在旁边静静看了好几局。   霍廷易今晚倒真的是来放松的,面前摆着的那些筹码就权当做是玩具,也不怎么看牌便下注,几局下来,面前的筹码便已经送出去了一半。   旁边有人打趣道:“霍先生这是情场得意啊。”   霍廷易笑笑,没有接话。   又一局开始时,夏清时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旁的霍廷易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询问。   她点点头。   霍廷易笑了笑,从桌上收回手,身体往后一靠,将位置让给她。   都说初入赌局的人手气最好,夏清时似乎也有这样的新手光环,几把下来,便将桌上的大半筹码都赢到了自己面前。   她转过头,得意地看向身侧的霍廷易。   霍廷易也笑了笑,手掌拢在她的腰侧,眼神里都是宠溺。   康欣儿的德扑玩得很好,先前一直是牌桌上的焦点,这会儿夏清时借着新手光环这样乱打一气,倒是将她的风头全都抢去了,一时间被气得脸都绿了。   夏清时看在眼里,觉得好笑,等到下一局,最后一轮时只剩下她们两人,夏清时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思索片刻推了一半出去。   康欣儿眼中倒是满满的挑衅之情,她闷不吭声,将面前的筹码全推了出去。   夏清时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便伸出来一只大手,是霍廷易。   他将剩余的筹码一并推出,声音淡淡:“All in”   对面的容禹端着杯香槟,饶有兴致地看着牌桌上的风起云涌,康欣儿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笑了出来,她看向夏清时,“霍太太,你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我很喜欢,不如我们再添个彩头?”   话刚说完,为表诚意,她便先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红宝石项链解下来,扔在了筹码堆上。   夏清时笑笑,抬手也将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解了下来,扔在了牌桌上。   荷官开了最后一张牌,场上有4、6、7,夏清时在赌顺子,对方也在赌顺子。   两人齐齐掀开底牌,夏清时手里的两张是5和8,正好做成一把同花顺,康欣儿手里的也是顺子,只是花色差得太多。   这一局算是大获全胜,夏清时简直乐疯了,平素在外人面前她向来端得住,但这会儿却喜形于色,她转过头搂着霍廷易的脖子吻了他一口,随后又望向对面的康欣儿,笑得嚣张又无辜:“红宝石还不大适合我的年龄,不过还是谢谢容太太了。”   其实牌桌上的全部筹码加起来都没有康欣儿的那条红宝石项链来得贵重,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夏清时简直乐疯了,直到回到酒店在电梯里还在抱着霍廷易的手臂发疯。   霍廷易垂眸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但语气却是无奈得很:“你闹得人家太太这样没面子,这还让我怎么和容禹做生意?”   “你还说!”夏清时鼓起眼睛来瞪他,“刚才是谁说all in的?我看分明就是你不想和他做这一单生意,所以才拿我当挡箭牌。”   房卡“滴”的一声响,总统套间的房门应声而开,霍廷易揽着她进了房间,下一秒便“啪”的合上门,将她抵在了房门背后。   “好了。”霍先生的手指灵活极了,霍太太身上的长裙在他的手指间轻易滑落,雪白的胴体暴露在他眼前。   他的眼神啥时间变得幽暗,“特殊服务时间到了,霍太太。”   ……   (车票在作者有话说)   ……   因为眼下无事,夏清时便给自己放了个短假。   她和叶真真周日晚上出发去美国,霍廷易在澳门待到周五,她盘算了一会儿,便决定周五和霍先生一起离开,只是一个飞马来,另一个回北京。   这天早上,还在沉睡中的霍太太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叶真真的助理小芊,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为难:“清时姐,真真她、她已经两天没来公司了,我找她也找不到,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打扰您……”   夏清时瞬间清醒:“怎么不早和我说?!”   她一边起床穿衣,一边预订了一班最早回京的航班。   时间太早,霍廷易也被吵醒了,裸着上身从床上爬起来,又将正在收拾行李的她一把搂进怀里,“一大早去哪儿?”   “你继续睡吧。”她扭过头亲亲他,“这一个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霍廷易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等等,我换身衣服,送你去机场。”   等夏清时回到北京的时候,叶真真已经主动到她跟前来“自首”了:“清时姐,对不起,我想请个假。”   “请什么假?请多久?”夏清时冷笑,候机的时候,她便已经将这几天北京发生的大小事情摸了清楚。   易霄向夏晓棠求婚,结果被拒绝。   她重重冷笑:“怎么?你这个备胎当得不够,现在还要帮人家治愈情伤啊?”   叶真真低下了头,声音哽咽:“清时姐,你别这么说……他、他是真的很难受,我看了都很心疼。”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所以,你现在请假,是不打算和我去美国试镜了?”   叶真真嗫嚅道:“清时姐,对不起,我也很想——”   “闭嘴!”夏清时打断她,“你信不信,我五分钟内就能找到一打能替你的女孩。”   说着她便转向了一旁站着的小芊,“上次那个模特,姓肖的那个,你给她打电话,让她立刻来试镜。”   小芊捏着手机,迟疑道:“肖、肖什么?”   肖什么……夏清时也记不清了。   她拧着眉头:“肖云云、肖芸意、肖芸茹……全都找不到?!”   小芊怯生生地点头。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气,“肖霄。”   她想起来了:“有没有叫肖霄的模特?”   小芊迟疑着搜索了这个名字,下一刻便惊喜道:“有的有的!” 第17章   打给小嫩模的电话很快接通, 小芊同电话那头的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便结巴住了。   看看死死瞪住自己的叶真真, 一时间小芊话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看看叶真真,又犹犹豫豫地看向夏清时。   夏清时阴沉着一张脸朝她伸出了手, “电话给我。”   小芊将手机递给她。   电话那头传来小嫩模略显紧张的声音:“夏小姐, 你好,我、我是肖霄。”   她真的改名了。   同前几次夏清时见她时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不同, 这一次,她的声音带了显而易见的期待和紧张。   连带着对夏清时的称呼也变成了恭恭敬敬的夏小姐。   夏清时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道:“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想也不想道:“有空!”   “好。”夏清时深吸一口气, “你现在就来华辰, 到了前台报我的名字,我等你两个小时。”   挂了电话,夏清时又抬眼去看一旁脸色发青的叶真真, 语气平静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可以走了。”   “清时姐,”叶真真强扯着嘴角, 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你、你用不着这样吧……”   事实上,在叶真真的眼里, 夏清时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不可理喻。   夏清时是她的经纪人,凡事都应当以她的利益为出发点,现在她却要用一个小嫩模来打自己的脸,简直是疯了!   夏清时移开了目光, 并不理会叶真真的话,只是从办公桌面上抽出来一本厚厚的资料册,那是公司近一年来新签下的艺人资料册子。   她之前便对这些新人足够熟悉,因此当下便“唰唰”的翻过厚厚的铜版纸,将其中两页折了角,然后将资料册合上,递给一边的小芊,道:“去联系这两个人,让她们两个今明两天里找个时间来见我。”   夏清时这样的态度,终于将叶真真激怒。   但她仍然强行按捺着怒气,只是看着面前坐着的女人,颤声道:“清时姐,你至于这样么?我从没说过不试镜,只是不是现在而已……舒城马上就会公开选角,只要我的表现足够好,现在去试镜和之后去试镜有什么区别吗?”   “在我这里,只有现在去和再也不去这两个选项。”夏清时往座椅上一靠,望着她,“你自己选。”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现在去试镜?”叶真真皱起眉头,音量陡地提高,“你分明就是看不得我和易霄在一起!”   “在一起?”夏清时嗤笑出声,“人家受了情伤,来找你疗伤,伤一好,回头照样去跪舔夏晓棠,你和他算哪门子的在一起?”   “叶真真。”她望着她,讽刺的笑,“你知不知道‘备胎’两个字怎么写啊?”   夏清时对这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了解得一清二楚,因此一开口便精准地戳中了叶真真的痛处。   “他不会的。”叶真真咬紧了牙,那话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她和她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他……他不会再回去找她的。”   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些年来,易霄一直对夏晓棠死心塌地,从前不管她怎样对他,不管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从没怪过她,也从没在外人面前说过她一句不好。   可是这一次,叶真真知道,他是真的对夏晓棠灰心失望了。   叶真真找到易霄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一间小酒吧里喝得烂醉。   她怕易霄喝出了事,当下便想要将他拉起来送他去医院,却没想到,她刚触到他,他便回身搂住她,在她的怀里隐忍地闷声呜咽着。   其实叶真真记忆里的易霄,并不是这样的。   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他学习好,人又长得帅,个子高,篮球又打得好。   那个时候叶真真功课不好,再加上她人长得漂亮又爱打扮,又认识许多高年级的学长,简直被班主任视作眼中钉。   有一次她忘记交布置要写的试卷,于是理所应当地被班主任罚站到了走廊。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虽然在同学面前笑嘻嘻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一出了教室,还是红了眼圈。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易霄也跟着站了出来。   见她望着自己,易霄便打了个呵欠,倦倦道:“昨晚看球赛,忘了写。”   那天是叶真真值日,放学的时候,她在纸篓里发现了一张撕碎的试卷,没有写名字,可上面满满当当的笔迹,不是易霄还会有谁?   爱上一个人,好像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就是那么一件小事,却叫她喜欢了他许多年,直到现在也一如既往。   时光兜转,青春年少时曾毫无保留喜欢过的男孩,如今长大变成事业有成、成熟稳重的男人。   这一刻他却在你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不是不优秀的啊。起码在叶真真的眼里,他就很好,好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可他爱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珍惜他,肆意挥霍着他的爱。   如果是她。   叶真真总是这样想,如果是她,她一定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如果是她,全天下没有任何东西会比他更重要。   ---   不用两个小时。   小嫩模到华辰的时候,离夏清时打电话给她,过去还不到一个小时。   小嫩模先前的酒红色卷发已经变成了黑色披肩直发,原本的吊带短裙也变成了白T蓝仔裤,活脱脱又一个叶真真。   她到的时候,叶真真还没走,因此一打照面,两个人都是一愣。   夏清时吃惊之外,倒是对小嫩模另眼相看起来。   这一个,最起码有事业心,也聪明。   夏清时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半晌,然后皱眉道:“……假发就先拿下来吧。”   “我……”小嫩模似乎想要解释,但犹豫几秒,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将头上的假发拆了下来。   假发底下,依旧还是原来的酒红色卷发。   将假发拆下来,迎着夏清时的目光,她又变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再次试图解释道:“我约了理发师……本来打算这周末去——”   “行了。”夏清时打断她,“我都知道。”   其实她是突然就觉得很难受。   夏清时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八面玲珑又妥帖得当的。   她不是傻子,哪怕是对圈内一线女星来说,《令月》都是一个人人眼红的好资源。   而这个姓肖的小嫩模并非华辰的艺人,如果夏清时真的舍叶真真而择她,将她送去舒导面前去试镜,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向老板交代。   刚才她叫小芊给这个小嫩模打电话,不过是想激一激叶真真而已。   从一开始,她便没想过要捧这个小嫩模……公司里有别的艺人,哪怕她们的外形并不如小嫩模这样适合这个角色,可对于她而言,却是更稳妥的选择。   可没来由的,就在这么短短一个瞬间,小嫩模从刚才到现在,所有话语和行为当中的那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叫夏清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那年她才大三,想要去心仪的电视台实习,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到终面时,才知道那个实习生职位是为电视台一位白人股东的刚上高中的儿子准备的。   若要回想得更久远一点,便是十八岁那年,她满怀着期盼,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未曾谋面的生母。   那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这种从一开始便被排除在外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思索片刻,夏清时还是让小芊带小嫩模去换衣服,然后将霍从熙的那段试镜视频以及他们根据这段视频整理出来的一页纸剧本一并给了小嫩模。   就在小嫩模换衣服的间隙,夏清时看向了从头到尾一直一言不发的叶真真。   “既然这一次试镜你不去,那我要你写一个书面声明 ,证明你是自愿放弃。”   叶真真咬咬牙,然后道:“好,没问题。”   书面声明很简单,短短两行话,打印出来后,叶真真便在上面签了名。   接过那一张纸,夏清时犹豫了几秒,还是道:“你可以去和老板说,要换一个经纪人。”   夏清时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往后她是不会再费心费力的带她了。   其实这句话,她是不该说的。   她一向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要叶真真签这份书面证明便是最好的证明。   要是不说这句话,往后她便冷落着叶真真,随便她有没有戏演,直到她受不了,自己提出要换经纪人,这才是叫人挑不出错处的做法。   可叶真真到底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她看着叶真真,有时候总觉得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般,再如何嫌弃,也还是有感情在里面。   不过,到了此刻,夏清时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在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她知道自己往后是绝不会再尽心尽力地当叶真真的经纪人,因此才将实话直截了当地说给了她听。   叶真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平时再蠢,这会儿也听出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行,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清时姐,这大半年……多谢你的照顾。”   夏清时冷着一张脸,扭头去看旁边不知所措的小芊。   “你,”夏清时指了指小芊,“公司派你当她的生活助理,所以以后你还是跟着她。”   小芊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清时姐……”   “出去吧。”夏清时挥挥手,“帮我把门带上。”   她们出去之后,小嫩模也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   先前小芊给她的是一条水蓝色齐胸襦裙,这会儿她换上了,又将黑色假发也戴上了,否则酒红色头发显得太不和谐。   小嫩模的扮相倒真是叫人眼前一亮,同霍从熙有五分相似却更加年轻的一张脸,模样娇俏可人,清纯灵动。   她的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又大又亮,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灵气逼人。   夏清时就在这一瞬间决定签下她了。   霍从熙现在要退隐,市场自然有空缺,就看圈内这个路线的女星谁能抓住机会上位了。   她看着小嫩模,想了想,开口道:“你现在还喜欢任淮西吗?”   小嫩模默不作声,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夏清时,道:“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小嫩模喃喃自语,“他的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偷拍的。喝醉了也在一直叫你的名字……你早就结婚了,但是那天才让他知道。”   夏清时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只是反问道:“经纪人已婚还是未婚,有义务告知艺人吗?”   小嫩模重新低下了头,不说话。   夏清时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她对办公室恋情的容忍度为零。   小嫩模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他喜欢你,我还喜欢他干什么?我又不犯贱。”   很好。   夏清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她直接打电话给法务部,让那边帮她准备一份标准合同。   直到这会儿,从进来后一直紧绷到现在的小嫩模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她拍着胸口道:“你签下我,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买卖。”   夏清时笑笑,并不说话。   在合同上签名的时候,小嫩模龙飞凤舞地在落款处写下了“肖霄”两个字。   “等等。”夏清时皱眉,在那一处上一指,“不是让你签艺名,写真名。”   “这就是我的真名。”小嫩模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来给她看,“要改就连真名一起改。”   夏清时捏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卡片,一时没有说话。   肖霄被她长久的沉默弄得有些不安,她试探着开口:“怎、怎么了?”   夏清时摇头,“没什么。”   这个巨大的名利场如同一个怪兽,它疯狂又温柔,清醒又慈悲。   它吞噬着无数年轻人的野心和梦想,埋葬了无数青春与爱情。   它永远给努力的人以入口,也永远给想离开的人以出口,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人选择爱情,有人选择野心和梦想。   夏清时看着面前的女孩,不自觉地微笑:“肖霄,你一定会大红大紫。” 第18章   接下来的两天, 夏清时照旧是忙得不可开交。   肖霄这边,尽管夏清时先前看中她的灵气, 但在表演方面, 她却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果不将她前两年演过的一个长度半小时的网络剧算在内的话。   对于肖霄而言,想要顺利成为舒女郎, 光有霍从熙留下的“秘笈”还远远不够。   夏清时请了最好的表演老师来给她上课, 力求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像模像样。   还好肖霄上起表演课来,配合极了, 比老师还积极主动,效果如何尚且不知, 但起码她的态度在她这里算是过关了。   当然, 除此之外, 夏清时还有更值得操心的事情。   这个肖霄,也不知道是从前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当明星,还是性格使然, 她在网络上留下的黑历史简直是……   偏偏她的名字又生僻得很,在搜索框里输入“肖澐奡”后, 弹出来的每一条网页都几乎要让人闪瞎了眼。   当着公司公关部同事的面,夏清时的一张老脸几乎丢尽了……看她手下的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公关部的Cecilia憋笑憋得实在辛苦, 等到笑完了,她又安慰夏清时:“没事,这些东西能删的我们都尽量删……不过以后你得管好别让她乱说话啊。”   回到办公室,夏清时就登录上了肖霄的微博——签合同那天她便把账户密码给交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从不发照片, 肖霄的微博人气很低,不过百来个粉,又因为她时不时就在网上同人掐架,因此评论里简直惨不忍睹。   夏清时将肖霄的微博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好在她还没有蠢到暴露过太多个人信息,因此夏清时没多犹豫,直接将她所有的微博清空,然后又刷屏发了几十条色情信息,最后点了举报。   等过了半天再去看时,肖霄原先的那个微博已经被封了号。   夏清时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过后她又让肖霄的新助理安安帮她申请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并要求她保管好密码,肖霄每发一条微博都要先向自己报备。   了却了这一桩烦心事,夏清时又回了一趟夏宅。   离她上次回家还没过半个月,家中倒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六中午,夏清时回了一趟夏宅。   离她上次回家不过半个月,这中间夏家倒是出了不少大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夏晓棠同易霄的婚事。   没错,是婚事。   沈璐瑶瞧不上易霄是一回事,可夏父从来都觉得易霄是个当女婿的好人选。   这回他将易霄的父母请到家里来,为的正是商量两个小辈的婚事。   可谁知道向来温温柔柔、做起事来周到得滴水不漏的沈璐瑶,居然在饭桌上毫不留情地将易霄连带着易家父母一并挤兑了一通。   到了这会儿,易霄大概也终于确定了近来这个“准丈母娘”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究竟是为何——   她根本就不想让夏晓棠嫁给自己。   可丈母娘是一回事,相恋多年的女友又是一回事,易霄在自家父母面前极力周旋,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连带着对夏晓棠也生了偏见。   但易霄没预料到的是,当着两家长辈的面,夏晓棠拒绝了他的求婚。   冲突接二连三地来,先是易家父母不堪受辱,放出狠话来,说是死也不会让夏晓棠这个媳妇进门。   紧接着,顺从了一辈子的沈璐瑶,也是生平头一次同夏父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约是压抑得太久,她指着夏父的鼻子破口大骂:“朱嘉盈的女儿可以嫁进霍家当少奶奶,凭什么我的女儿就得嫁给这么个货色?你从前偏心眼,偏了二十多年我不和你计较,可这回是晓棠的终身大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就让她这样马马虎虎的嫁了!”   这些都是丽姐一字一句告诉夏清时的。   其实平心而论,夏清时也觉得易霄算是个十分不错的结婚对象。   易家在北京城里有头有脸,易霄本人也是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尽管继承家业无望,可配夏晓棠,绝不算是委屈了她。   说到底,还是沈璐瑶自己太贪心。   不过夏清时对这些倒不是太关心,她唯一介意的还是夏晓棠没本事将易霄拴牢,结果引得叶真真为爱痴狂。   一旁的晏时拉住她的衣袖,声音紧张:“清清,你不要去坐那个大飞机好不好?”   夏清时回过神来,她看着哥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坐大飞机怎么啦?我每次坐完大飞机回来,不是都给你买礼物了吗?”   晏时的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他的声音里带了浓重的哭腔:“不要的,那些礼物我都不要的。”   夏清时摸摸他的脑袋,嗔笑道:“傻瓜。”   也许是因为六岁那年从树上掉下来的经历是晏时脑海中最恐怖的回忆,所以晏时一直很怕高。   她本科毕业那年,想要让晏时来美国观礼,可他害怕坐飞机,人到了机场,说什么都不肯进安检,整个人哭到上吐下泻,最后家里人没了办法,于是又将他原路带回了家。   这回夏清时同他说自己大概要出差半个月,于是晏时便知道了,妹妹又要坐着那种大飞机去外面。   看他情绪低落,夏清时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摸摸他的脸,声音亲昵:“我很快就回来啦,到时候我们两个,还有婷婷,一起去郊游,好不好?”   说起婷婷,晏时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了,他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窗台边的一盆兰花,嘴里喃喃道:“婷婷什么时候来把他的小花接回家呀?”   夏清时一愣,又去看那盆兰花,这才想起先前两人一起去看老太太时,霍廷易还特地老太太讨了一盆兰花。   原来他是拿来给晏时。   夏清时也走过去,她看着那盆兰花,问:“你不想帮婷婷养它了吗?”   “不是!”晏时赶紧否认,然后又很沮丧的垂下了头,“我只是害怕把它养死……这是婷婷的花。”   “不会的。”夏清时笑,又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你养得比婷婷好多了,要是还给他,小花就要遭殃了。”   一盆小小的兰花,每天喂它喝水,让它晒太阳,已经让晏时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感觉到自己是个被需要的人。   霍先生……想到他,夏清时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她的霍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呀。   ---   到了两点多,她哄着晏时去睡午觉,然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清时的房间还保留着她念高中时的布置,上大学后,她便很少再回这个家了,过夜更是少之又少。   只是她的房间每周都会有人进来打扫,一直都保持得很干净。   夏清时这会儿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无事可做,她拿出手机来,给霍廷易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他说了句“等等”,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大概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喂。”   其实夏清时找他也没什么事情,往常他们都是每晚一个电话,现在大白天的,好端端给他打了电话,夏清时羞于承认自己是想他了,于是又开始漫天扯一些有的没的。   她絮絮叨叨,从易霄夏晓棠的事情开始,一直讲到叶真真,然后又讲到了新签下来的女艺人肖霄……霍廷易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听着,好不容易等她讲完了,这才问:“是不是不开心了?”   夏清时想也不想地答道:“没有。”   ……其实也算不上是不开心,她叹口气,“你说得对,我早就该把晏时接出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大灯,喃喃道:“等回来,你来帮我劝劝晏时吧……让他和我们住一起。”   让他和我们住一起,让他不要再等妈妈。   霍先生一向都很有办法,晏时又那么听他的话。   霍廷易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然后又故意同她开玩笑:“那霍太太打算用什么——”   卧室门上传来猛烈的敲击声,“哐哐哐”的响动声,一下比一下急。   夏清时对电话那头道:“晚上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又从床上起身,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站在她房间门口猛烈敲门的不是夏晓棠还有谁。   她双目通红,“吭哧吭哧”的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她将手里的手机往夏清时面前一砸,声音颤抖道:“你贱不贱啊?易霄是我男朋友,你和叶真真成天就想着打他的主意,恶不恶心啊?我和他一闹别扭她就往上凑,要不要脸啊?没男人是不是就会死啊?”   夏清时没吭声,只是将那个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   五分钟前,叶真真发了一条微博——“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配图是一男一女交握着的两只手,女人手指上的那枚钻戒璀璨夺目。   易霄向她求婚了。   同一时间,夏清时的手机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是大老板的电话。   大老板在电话那头质问她:“叶真真她吃错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   没有知会公司一声便擅自公布恋情,实乃娱乐圈的大忌。   夏清时的一颗心也沉了下来,哪怕她先前已经与叶真真闹翻了,可名义上,她仍是她的经纪人,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实在是难辞其咎。   况且,在叶真真为了易霄放弃《令月》的试镜机会时,她便应该将这件事上报老板……只是那时她还想着给彼此再留最后一些脸面,于是等着叶真真自己去同老板说。   没想到,叶真真说是说了,用的却是这种昭告天下的方式。   夏清时喉头发紧,她深吸一口气,“Boss,抱歉,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我现在先和真真联系一下,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挂掉电话,夏晓棠依旧挡在卧室门口,红着眼眶看向她,咬着牙道:“夏清时,我知道你爱装,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坦荡点?不就是你撺掇叶真真去勾引易霄的吗?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无辜?”   看夏晓棠在这架势,原来是将这个屎盆子全算在了她头上。   夏清时自然不甘示弱,她冷笑着回击道:“你不是和易霄分手了?既然已经一拍两散了,那就嫁娶自由,他爱娶谁就娶谁,爱嫁谁就嫁谁。你要实在气不过,那现在就去叶真真手里把他三回来啊。”   夏晓棠的眼泪再次滚落了下来,她刚要说话,沈璐瑶却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往外拉,“晓棠,回你自己房间去!”   “都怪你!”夏晓棠再次发起了脾气,她看着母亲,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声音沙哑,“我根本就没想和他分手,都怪你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   夏晓棠扭过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夏清时,“我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笑话,看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知道了这件事,沈璐瑶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因为在她看来,这个易霄本该好好地当着自家女儿的备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谁知道,不过几天时间,他居然同别的女人结婚了,显然是并未将自家女儿放在心上。   沈璐瑶同样气极了,她知道这是夏清时有意对付她们母女俩,可因为那一口气,她看着夏清时,仍强撑着笑道:“这个叶真真,不大不小也是个女明星了,这个求婚钻戒都是我们家晓棠不要的,她却拿来当宝,也是蛮可怜的。”   夏清时懒得搭理这对阴阳怪气的母女,径直便开车回公司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将晏时带上一起。   公司里的人都联系不上叶真真,连她的助理小芊也联系不上她,众人在公司里急得团团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紧密关注着网络上的舆论走势,一旦走向不对,便立刻加派人手引导舆论风向。   好在公布恋情这种事情,大众向来都是持祝福态度的——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网友们不知道叶真真男友三天前刚同上一任谈婚论嫁的女友分手这个大前提下。   夏清时在公司里熬了个通宵,总算是将事态控制下来了。   她第二天的行程依旧排得满满当当的,上午十点要带着任淮西见一个投资人,下午她还有一个面向公司高层的汇报会议,晚上九点,她必须确保自己和肖霄准时出现在首都国际机场登上那一班去LA的航班。   忙完叶真真的事情,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夏清时来不及回家,只得在公司洗了个澡,然后又在办公室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正是九点半。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手机,小黛给她发短信,说任淮西到公司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等她。   夏清时重重揉了一把脸,以便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拿了包往外走。   任淮西就在会议室里等着她,夏清时转头问小黛:“备好车了没?我们可以出发了。”   小黛急急忙忙掏出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却没想到被任淮西一把按住。   他先前一直懒洋洋的,这会儿终于抬起眼来,虽然是在同小黛说话,可眼睛却是在看着夏清时的,“不用司机,我今天自己开车。”   小黛下意识否决道:“你不能自己开车!”   任淮西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没想到一边的夏清时却突然大发慈悲道:“行了,他要开就让他开吧。”   反正任淮西她横竖是管不住的,索性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这开车瘾过了,免得他私底下再去摸方向盘。   原本夏清时以为任淮西是将自己新买的那辆拉法开了出来,所以才闹着要开车,可等跟着他一同到了地下停车场,才发现他是拿了公司的一辆沃尔沃开。   她忍住没问,上了车,等到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任淮西却一路将车往西边开,她忍不住提醒道:“路都不认得还瞎开……在东边,前面路口你掉头。”   “没开错。”任淮西看也不看她,“他们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我送你回家。”   “别闹。”夏清时皱起眉,“都和那边约好了十点。”   想起任淮西只能顺毛撸,于是她又安抚他道:“我刚才在办公室睡了好几个小时,没事的。”   任淮西抿嘴,扭头看她一眼,“我已经打电话和他们改了时间……就在你睡觉的时候。”   “……”夏清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再次被他气得发昏。   见她不说话,任淮西颇有些惴惴不安,他再次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夏清时一口闷气没处发:“开车你就好好看前面,看我干什么?!”   任淮西飞速将头扭回去,小声“哦”了一句,语气里带了几分藏不住的雀跃。   正在此刻,夏清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投资方来兴师问罪了,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夏晓棠来电。   她将电话接起来,那头传来夏晓棠的声音:“晏时他不见了……他是不是去找你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夏清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动得剧烈,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质问着电话那头的人:“晏时他……他为什么会不见?你们对他做什么了?你们对他……说什么了?” 第19章   正是等待红灯的间隙, 沃尔沃稳稳地停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当中。   夏清时解开安全带,伸手就要推开车门下车。   右侧车道上一辆接一辆的车子驶过, 驾驶座的任淮西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 探身过去,“砰”的一声重新将车门关上, “你干什么?”   夏清时自觉很冷静, 她强行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井井有条地安排道:“我家里出了点事……你先回公司或者先回家都行, 随便你,下午的汇报会议我去不了了, 你帮我向老板请个假。至于肖霄那里, 如果我五点还没有回公司的话, 请麻烦Katie帮我跑一趟——”   任淮西盯着她看,“夏清时。”   夏清时恍若未闻,继续喃喃自语道:“不不, Katie是前辈,这种事情没有麻烦她的道理。可公司里其他人未必能——”   任淮西提高了音量, 又喊了她一声:“夏清时!”   夏清时一个激灵,整个人似乎醒了过来。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额角的碎发贴在鬓边, 难得看起来狼狈。   她深吸一口气,“你把车开到前面路口放我下去。”   任淮西捏紧了方向盘,“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晏时是谁?”   夏清时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靠在了座椅上, 低低道:“我哥哥……他走丢了。”   她极力压抑住眼底的那一点泪意,只是转头对任淮西道:“麻烦你现在开车送我回家。”   任淮西转过头,目视前方,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往夏清时说的那个地址开了。   共事这么久,作为经纪人,她对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可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夏清时从来不谈自己的事情,无论是丈夫、家庭,还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哥哥。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有哥哥。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夏宅,车子刚一停稳,夏清时便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任淮西将车子熄了火,犹豫了几秒,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二楼走廊最末的那间卧室常年紧闭着,而此刻却大大敞开,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夏晓棠将手中拿着的那个小小的纸飞机递给夏清时。   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走廊地面上有这么一只纸飞机——平时晏时被锁在房间里的时候,就总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台边折纸飞机,他喜欢一口气折上五架,然后将它们挨个从窗口飞出去,看哪一个能飞得最远。   只是在清扫草坪的工人多次向沈璐瑶投诉后,晏时最后的这点乐趣也毫不意外地被剥夺了。   夏晓棠的声音复杂:“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一大早他的房门就大开着,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家里上上下下找过了都找不到人……我已经让丽姐报警了。”   夏清时皱眉问:“监控呢?调监控视频了吗?”   夏晓棠叹了一口气:“昨天家里电路检修……监控没有开。”   夏晓棠的这一番说辞自然无懈可击,夏清时自认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因此当下便看向了一旁的沈璐瑶。   夏清时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紧盯着面前的沈璐瑶,沉声发问道:“平时你怕晏时乱跑,都是让丽姐把门锁起来的,现在好端端的,晏时怎么会不见?他到底去哪里了?!”   沈璐瑶依旧是那副滴水不漏的周全模样,面对这一大堆的质问,她毫不慌乱,只是柔柔弱弱道:“我的大小姐,我怎么还敢把你的哥哥锁起来?上次你来家里,知道我把他锁在房间里,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你是拿什么眼神看我的?你要去你爸爸那里一告状,我还有没有活路了?”   “清时,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对你哥哥不好。可后妈难当啊,你哥哥又是这么个情况,我还能怎么对他?从前把他锁在房间里也是为了他好,你看现在一不锁门,果然他就自己跑到外面去了。”   夏清时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咬紧了牙根,一字一句道:“他自己跑到外面去?他为什么要跑到外面去?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跑到外面去的?”   在这个家里,晏时从来都是那么的乖,那么的小心翼翼,几乎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在等着妈妈,又怎么会一个人跑出去?   “我怎么会知道呢?”沈璐瑶叹了口气,“等找到晏时,我也要好好问一问他,在这个家里,我难不成短了他的吃喝?好好的他是要跑到哪里去?”   听了她这一番话,夏清时的怒气更甚,但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把推开面前的沈璐瑶,提步进了晏时的房间。   房间里十分整洁,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没有睡过的痕迹,看来晏时是晚上从家里离开的。   夏清时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视线落在了窗台上——晏时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霍廷易给他的那盆兰花。   夏清时猛然反应过来:晏时是来找自己了!   ……可晏时根本就没独自出过门,也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身后的任淮西突然推一推她的胳膊,“警察来了。”   夏清时反应过来,扭过头,正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外面,她连忙从门口挪开,给警察让出地方。   例行公事的询问过后,警察又道:“行,你们派个人跟我们回警局看监控吧。”   夏清时立刻道:“我跟你们去。”   一边的夏晓棠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直到夏清时和任淮西都跟着警察走了,走廊里只剩下她同沈璐瑶两个人时,她才看向了身侧的母亲。   她皱着眉发问:“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沈璐瑶看也不看女儿,径直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夏晓棠你发癔症了吧?”   “我没有!”夏晓棠快走几步,挡在了母亲身前,“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去他房间了,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还有,家里电路检修是每个月20号,昨天是你突然打电话叫物业过来,这才关了监控……”   ---   一直到了楼下,夏清时似乎才发现任淮西的存在。   她揉揉太阳穴,“行了,你快回去吧。”   可谁知道任淮西却是很坚持:“我陪你去警局。”   夏清时这会儿心力交瘁,根本没力气骂他,只是哑声道:“任淮西,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没闹!”任淮西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执拗,“你哥哥走丢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可你老公呢?出了这种事情他连个人影都不见?就让你这样一个人去警局?”   他“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就像一条愤怒的大狗狗,“我说了,我陪你去警局!”   “他在国外出差,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夏清时觉得眼前这个人几乎不可理喻,“你现在陪我去警局是要干什么?万一被狗仔拍到怎么办?你在娱乐圈十多年,应该比我更知道狗仔们会怎么乱写,你希望到时候他们怎么写你?打架斗殴?嫖娼?还是吸毒?”   往常出于工作的考虑,有些事情她从未挑明。   任淮西对她大概也就只是一时的喜欢,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淡了,她若要自作多情的说什么,反倒是徒增尴尬。   可到了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晏时,根本不愿分神再同任淮西纠缠,当下便道:“任淮西,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样发生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上我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我先生的感情很稳定,我不会考虑你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她这话说得半点不留情面,任淮西沉默着,连呼吸声都变成了浅浅的抽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所以,哪怕是你没结婚,你都不会考虑我,对吗?”   夏清时点头,“对。”   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这一款。   任淮西就那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真真是写满了伤心。   其实他真的是长得非常好看的男孩子,也许是因为童星出道,公司给他的定位一直是国民弟弟。   哪怕性格桀骜,可他的脸却是满满的少年气,乍一看这张脸,任是谁都会觉得他乖得不得了。   任淮西垂着脑袋,又黑又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嘴角向下耷拉着,很沮丧的模样。   他这么乖这么委屈的表情,也许是叫她突然想起了晏时,夏清时犹豫几秒,然后伸手拉了拉他的手以作安抚,轻声道:“你先回去,这边我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任淮西站在没有动,依旧是那副气鼓鼓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我让小黛过来,让她陪着你。”   为了哄得他快回去,夏清时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好。”   “我送你去警局……我不下车,送你到那里就走。”   夏清时点点头:“好。”   派出所就在附近,开过去不过两公里,料想出不了大乱子。   可谁知道,车子刚开出别墅区,夏清时便敏锐地注意到了后方的一辆面包车。   先前刚出公司时她见过这辆车,但只同行了一段路,便没放在心上,现在在这里又见到,想必是狗仔无疑了。   夏清时提醒一旁的任淮西,“绕几圈,甩开后面那辆车。”   任淮西一愣,这才抬眼去看后视镜。   只是他并未往去警局的反方向绕路,而是一脚踩下了油门。   夏清时惊讶:“你干什么?”   “别搭理这群狗杂种。”任淮西声音满不在乎,但紧抿着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的怒气,“你去警局要紧。”   可谁知道,他开得越快,后面那辆车便追得越紧,到后面干脆不伪装了,全程都紧紧地贴在他们车后,就差在车头上挂四个大字“我是狗仔”了。   夏清时心里一沉,也许对方已经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还没等夏清时反应过来,后方那辆面包车再次加速,这次它成功插到了沃尔沃车身前方,任淮西避让不及,猛地一脚踩下刹车,一道长长的刺耳刹车声响起,车子“砰”的一声撞上了前方那辆面包车。   任淮西的脾气本来就不够好,被这么一追一逼停,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起来。   下一秒他便解开安全带,夏清时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他,他便推开车门下车。   夏清时心里一沉,也赶紧跟着下车了。   任淮西走到那辆面包车驾驶座外,直接拉开车门,将里面的人一把拽了出来,“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   上午十一点,霍廷易刚同人谈完生意,对方准备的商务宴请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他便先回了酒店房间稍事休息。   回到房间,他脱了外套,打开客厅里的电视,调到娱乐频道——这还是他在霍太太当了经纪人后养成的习惯。   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语气夸张:“国内当红小生任淮西被拍到和经纪人举止亲密,不但如此,任淮西更是登上女方家门拜访!在发现记者跟拍后,居然恼羞成怒动手打记者,下面是完整视频——”   听到那个名字,霍廷易的神经倒是瞬间紧绷起来。   他看着电视上放的视频,画面胡乱不堪,但仍能看到是打人的的确是满面怒容的任淮西。   霍廷易没有在视频里看见夏清时,但却听见了她在旁边拉架的声音。   唯恐她被波及到,霍廷易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就要给她拨电话。   可电话却是长久的无人接听状态,他刚要转而打Rebecca的电话,没想到下一秒Rebecca的电话便主动打过来了。   她在电话那头沉声道:“霍先生,您太太……家里出了事,好像是她的哥哥走丢了,但我现在也没能联系上她。”   闻言霍廷易心中一沉,当下便站起身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对电话那头道:“帮我订最快一班回北京的航班。” 第20章   去机场的路上, 霍廷易一直没打通夏清时的电话。   他一个人生了一场不小的闷气,这么大的事情, 连她手下的艺人都掺和了进来, 偏偏他却一无所知,她竟然也丝毫没有要和自己商量的意思。   若不是他叫了Rebecca时时留意夏家那边的动向, 恐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霍廷易现在人到底还是国外, 对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是一头雾水。   万般无奈,他只得转而给一个公安系统的世伯拨了电话过去, 说是自己太太家里出了点事,自己一时之间赶不回去, 还要麻烦对方多多看顾。   这自然不算是什么大事, 对方听完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结束这一通电话, 霍廷易这才终于略松了一口气。   近来正是旅游旺季,大马直飞北京的航班全部已经售罄,转机时间均在二十个小时以上, 于是Rebecca又急急地联系到了大马当地的一家合作企业,借到了一架公务机。   平日里PR集团总裁办同国内空管局打的交道多, 这次同样也很快就放了行,等到霍廷易过关后,还有半个小时飞机便可起飞。   他又给夏清时打电话, 这回倒是终于打通了。   大概是之前哭过,她瓮声瓮气的开口:“喂。”   霍廷易想了想,然后道:“我大概七点到北京。”   夏清时愣了好几秒,嗓子都还是沙哑的:“啊?”   霍廷易沉声道:“晏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别慌,我和公安系统这边打过招呼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他去了哪里都有迹可循,只要查了监控,我们肯定能找到他,是不是?”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莫名就让人觉得心安,可夏清时鼻头一酸,只觉得更想哭了,她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可晏时什么都不懂,他一个人孤零零跑出去,万一被人欺负,万一出意外了怎么办……”   “他应该知道要避开车辆的,现在天气也还不凉,他在外面过个夜不会有大问题,只要尽快把他找到就行。”霍廷易安抚她,“他是步行,走不远的。你好好想想,晏时一个人出去,他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夏清时知道,晏时应该是来找自己了。   她曾经带晏时去过自己在公司附近的那套小公寓,可她也只带他去过一次,他未必就认得路。   况且,她已经打了电话给那边的物业,那边的物业也说并未见到同晏时外貌相近的人。   等到查了监控,他们发现晏时是在早上五点多从夏宅里出来的。   监控视频里他一个人抱着那盆小兰花步行着出了别墅区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稀少的几辆车飞逝而过。等到了六点多,大街上倒是车水马龙起来,而晏时也如一根针般汇入了这茫茫城市当中,监控视频中也再寻不到他的身影。   夏父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赶到了警局,其实早上的时候夏清时便打过电话给他,可他仍旧是拖到了现在才赶过来。   一见他,夏清时便冷笑出声:“他走丢了,你总算是如愿了,是不是?”   在自己面前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乍然露出了这样的一面,夏父惊愕至极。   他皱起眉头来训斥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爸爸不是一谈完生意就赶来了?”   夏清时觉得讽刺极了。   一直以来,其实她都知道夏父并不爱晏时,也不爱自己。   他不过就是一个最寻常的虚伪的中年男人而已,从前晏时还正常的时候他便爱晏时,后来晏时傻了,沈璐瑶又是他的枕边人,他便爱了沈璐瑶的女儿。   她小时候性格阴郁,其实是夏家三个孩子当中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一个。可六岁以前有晏时这个哥哥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后来没了晏时庇护,所有的东西,她只能自己去争。   她长得漂亮、功课好、乖巧懂事,高中时申请到国外顶尖名校,FIrst Class Honours毕业,结婚时又嫁入霍家,几乎跨越了一个阶层。   这样的一个女儿,夏父怎么不会喜欢?   可夏清时从来都清楚得很,夏父喜欢的,从来也只是这些。   他不爱晏时,亦不爱她,连沈璐瑶母女也不爱。   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夏清时知道,她从来都不该将晏时留在那个家里。   晏时不懂事,他在那个家里等着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妈妈,她却一直放任着他不懂事。   从前的她没有能力将晏时接出来过活,可后来的她,是不甘心。   岂止是不甘心,她是恨呐,她恨极了。   她不愿将夏家家业拱手让给沈璐瑶母女,于是便将晏时留在那个家中。   反正她已经扮演了这么多年的乖女儿,那再扮个一年半载又何妨?晏时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也并未如何。   她很快便能将沈璐瑶母女赶出夏家了,再忍一忍又何妨。   她知道自己是夏父最看重的一个女儿,他会给她的,绝不会少。   可还是不够,她要的是夏家的整个家业,她知道自己贪心,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晏时的后半辈子无后顾之忧。   她一直这样说服着自己,却没想到现在酿成大错。   没有了晏时,她再要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夏清时没有再看夏父,只是闭上眼睛,低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你走吧……我知道,你一直把晏时当做累赘,当做耻辱,从他摔傻的那一天起,你就没再把他当过儿子,这些我都知道的。多谢这二十年你供他吃喝,给他容身之所,让他活到这个年纪……你放心,如果能找到晏时,我不会再让他去你面前碍你的眼。”   夏清时这一番话说得半点不留情面,平日里她为了维持好女儿形象,哪怕是在沈璐瑶面前也未说过这样过分的话。   夏父果然被气得厉害了,一只手指着她,气得话说不出来,只是胸口连连起伏。   夏清时不再理他,站起身来径直出了房间。   迎头吹了冷风,她终于稍微冷静了些。   警察还在扩大搜索范围,一个摄像头一个摄像头的调记录,她看得头昏眼胀,偏偏还有一堆公事等着她去解决。   只是眼下的这些夏清时通通没有心情去管,好在霍廷易的秘书Rebecca直接以PR集团的名义出面帮她打理媒体这边的关系,像他们这种大公司,每年都是媒体求着他们的赞助,因此说起话来也格外好使。   现在除了网民自发的讨论,几个大的门户网站和论坛都删除了官方报道,对相关话题也都做了限流措施。   其实夏清时该是今晚的航班飞去LA,可眼下出国于她而言也成了一个笑话。   可眼下她连晏时都顾不上,又怎么顾得上他人?于是便打了电话给肖霄的助理安安,让她看顾好肖霄,等到了那边,会有分公司的人将她们安顿好。   霍廷易是在七点多赶过来的,他一下子坐了六七个小时的飞机,看上去风尘仆仆,同样疲倦。   一见到他,夏清时的鼻子便开始发酸,她先前强撑着没有倒下,现在一见到他,却只想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夏清时吸了吸鼻子,“监控视频里只看到他走到玉渊潭附近,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坐在监控屏幕前的警察还在不断扩大着搜寻范围,正在此时,其中一个警察突然喊了句:“有了!”   说完又赶紧按了暂停,又让夏清时看,“这是不是你哥哥?”   夏清时猛地站起身来,凑着往屏幕上看过去。   屏幕上的那个微微佝偻着的高大身影,怀里还捧着一个小花盆,不是晏时又是谁?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这是哪里?我这就过去找他!”   “别别,”警察哭笑不得,“这还是早上十点的监控,在工体……嘿,他一个人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听到是在工体,夏清时立时反应了过来,“他……他是想去机场找我!”   晏时没有去家里找她,因为他一直记着妹妹要坐大飞机,于是去机场找她了。   霍廷易当机立断:“我们这就去机场。”   有了大致方向,夏清时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少许。   在去机场的路上,霍廷易又联系了机场方面,将晏时的照片发了过去,让机场的工作人员帮忙寻找。   可谁知道,最后打来电话的居然是肖霄。   她在电话那头笑嘻嘻道:“大经纪人,你猜我在机场看到了谁?”   ---   夏清时赶过去的时候,肖霄已经进安检了,她将晏时留在了服务台,随后晏时又被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带去了办公司。   晏时倒是完好无恙,怀里仍抱着那盆悉心呵护的兰花,反倒是夏清时,一见到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扑上去就抱住了哥哥。   她将晏时搂得很紧很紧,声音里的哽咽止不住:“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吓死了?”   她将晏时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声音颤抖:“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是不是饿肚子了?”   没想到让妹妹这样担心,晏时很愧疚,他捂着脸,同样难过得哭起来:“清清,我怕你去坐了大飞机,我怕你和妈妈一样……”   夏清时心里一沉,反问道:“什么和妈妈一样?”   她按住晏时的肩膀,追问道:“是不是沈璐瑶和你说什么了?”   晏时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沈阿姨说,妈妈再也不会醒了,因为她的大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了……清清,你再也不要坐大飞机了好不好?”   夏清时简直怒不可遏:“她胡说八道!”   晏时被她的语气吓得停住了哭泣,惊惧不定的看着她。   她反应过来,又赶紧安抚晏时:“不要听她乱说……妈妈好好的呢,只要我们都乖乖的,她就会回来接我们了,是不是?”   晏时抽噎着点点头。   ---   他们将晏时带回别墅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回来的路上霍廷易便打了电话给芬姐,让她收拾出一间新卧室,因此回到家的时候,他便将晏时直接领到了新卧室里。   晏时伸手摸了摸簇新的床单,发觉不妥,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他站在卧室中央,十分局促的样子:“我、我要睡哪里?”   霍廷易笑着道:“晏时,这就是你的房间。”   晏时垂下了脑袋,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嘟囔,“婷婷……我好脏的。”   霍廷易愣了愣,这才发现,晏时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身上的确脏兮兮的。   他推开浴室的门,走进去开始放水,“过来泡个澡,待会儿你穿我的睡衣。”   霍廷易将晏时哄睡着,回到楼上房间后,夏清时也刚洗好了澡从浴室里出来。   眼下重新将晏时找到,她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从前那副生龙活虎斗志勃勃的模样,一回来先是躲进了楼上书房给老板和上司Katie写邮件道歉,紧接着又同美国分公司那边的同事联系,言明自己稍晚也会过去,拜托他们先照顾好肖霄。   这会儿见了霍先生,她立刻走上前去搂住他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前。   她最近时常流露出这样的小女人情态,霍廷易受用得很。   霍先生抬手揉了揉怀里女人微湿的发,“晏时刚刚睡下了。”   “你对他这么好哦。”霍太太窝在他的怀里,声音嗲得像只慵懒的小猫咪。   霍太太攀住霍先生的脖子,整个人顺势骑在了他的身上,又对着他的唇轻轻一啄,正是一副媚眼如丝的模样。   她将自己与他贴得更紧,又轻轻地在他的小腹上来回磨蹭着,模样狡黠:“那……你想要人家怎么报答你嘛?”   霍先生握在她腰上的双手微一使力,便将两个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夏清时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眼神幽暗,身体某处也起了明显的变化,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危险无比:“霍太太,你现在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你和那个任淮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1章   “你和那个小鲜肉,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的时候,任淮西打狗仔的视频被上传到网上, 短短几个小时便破了千万点击。   他的粉丝向来很多, 网络上自然有为他说话的,辩解说是虽然打人不对, 可狗仔们侵犯明星个人隐私, 明星被惹恼了动手也不是不能理解。   谁知道这段话立刻被有心人断章取义肆意歪曲,对方截了后半段话放到网上, 嘲笑说现在这些小鲜肉的粉丝真是一个比一个脑残,偶像打人居然还能洗地打人有理, 简直是社会毒瘤。   这条言论一出来, 立刻获得了大批人的支持, 有人说这就是狗仔的工作,狗仔也要养家糊口,拍拍明星怎么了, 有见不得人的事才害怕被人拍呢;还有人说这些明星什么都不会,一年就能随随便便赚个几千万, 现在被狗仔拍一下就受不了了,那就别干这一行啊。   而这些都只算是最微不足道的攻击。   最致命的是,上传任淮西打人视频的狗仔, 将自己拍到的夏清时和任淮西独处的照片也一并放到了网上。   其中最要命的是两张。   第一张里她推门下车,任淮西伸出手过来捞她,在镜头中这个姿势和拥抱别无二致,因此也被狗仔解读为她在生气闹别扭, 而任淮西则将她抱在怀里哄。   第二张则是在夏宅外面,两人在车前说话,夏清时当时为了安抚他,拉了拉他的手,这一幕被狗仔拍下来,也成了两人关系亲密的铁证。   八卦群众最喜欢看这种桃色秘闻,因此这个新闻发酵得十分迅速,到了下午的时候,大家都已经不关心任淮西打狗仔究竟是对是错,转而开扒任淮西同这个美女经纪人之间的地下恋情了。   白天那会儿公司里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老板为人素来宽厚,倒是没说什么。   大发雷霆的是Katie,她一直都不喜欢任淮西,这回更是当众直接骂他和夏清时两人都是惹祸精搅屎棍,又说从前还觉得夏清时堪当大任,却没想到是自己看走眼了,她连个艺人都管不住,到头来居然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放在以往,顶头上司给出这样的评价,夏清时恐怕是要羞愤自尽。   但那会儿她的一颗心全都吊在了晏时身上,根本就无暇顾及公事,于是便将这些全盘交给了Rebecca打理。   后来晏时找到了,夏清时又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才发现,这段时间公司旗下艺人状况连连,一个叶真真,一个任淮西,皆是出自她手下。   她未约束好艺人,结果引得全公司上下来帮她灭火。   意识到这一点,夏清时立时就冷汗连连,随即便向老板和顶头上司Katie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并拿出了后续解决方案,这才稍微心安。   眼下霍先生突然提起她同任淮西之间的那一档子破事,倒是叫已经松了口气的夏清时始料未及。   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颇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然后又抬眼去看压在自己上方的霍先生,有意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记者又乱写什么了?”   从前的霍先生或许还会被她这幅模样骗过,可现在……简直是想也不要想!   他俯低了身子,轻轻咬了一口怀里小狐狸的鼻尖,咬牙道:“装,继续装。”   真是只小狐狸,狡猾得令他恨得牙痒痒却偏偏从来都无计可施。   夏清时脸上绷不住,下一秒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好遗憾。   霍先生再也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单纯小可爱了呢。   “还笑?”霍廷易复又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恶声恶气道,“谁让你笑的?”   “哎呀!醋王!”夏清时侧头避开他的亲吻,双手挡在他的胸膛前不让他靠近,整个人差点笑断了气,“婷婷是醋王!东直门醋王!”   听到那个称呼,霍廷易先是一愣,紧接着再次黑了脸,他握住女人柔软腰肢的双手收紧了,语气很危险:“……你叫我什么?”   夏清时不笑了,只是安静下来,很认真地看着他。   她望向他的一双眸子波光盈盈,瞳孔里有星光的倒影。   夏清时捧住男人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声音缠绵又眷恋:“婷婷,我好喜欢你呀。”   她咬着唇,当真是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要吃醋了嘛,我和他之间又没什么。”   她的手往下移,握住了男人按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大手,引着他一点点滑入自己的睡袍内,声音嗲得能滴出水来:“想要怎么罚我,都随便你啦。”   ---   第二日早晨起来,霍太太的腰只觉得就要断了,双腿也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霍太太这纯属是自作自受,霍先生今天下午的航班回大马,她明天也要出发去LA,两人这一别就至少是小半个月,偏偏她还不知死活地撩拨霍先生,这才惹得他一次性将未来半个月的份额都提前透支了。   不过罪魁祸首早就不见了踪影,先前夏清时睡得迷迷糊糊时,便听见霍廷易起床的动静,他向来有晨泳的习惯,想来现在应该在晨泳。   夏清时捞过一边的晨袍披上,然后赤脚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唰”的一身拉开。   今天天气很好,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照得人浑身都懒洋洋的。   她站在这里朝下望去,发现Joey已经起床了,他和家里的园丁师傅一道蹲在楼下的小花园中。   小家伙头上戴着一顶小号草帽,穿着一件卡其色背带裤,身边还放着一把小花铲,正是个小花农的打扮。   夏清时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片刻后她又想起晏时,晏时向来是早睡早起的,但也许是因为昨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所以今天才一直还在睡?   夏清时下了楼,走到晏时的卧室外,试探着轻轻敲了敲门。   没想到房间里立时响起了脚步声,门后传来晏时略显紧张的声音:“是谁?”   “是我。”夏清时推开房门,发现晏时已经是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看来他是早就起床了。   夏清时知道在夏家时晏时便是这样在自己房间里解决完一日三餐,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着道:“这里的大人都很忙的,也没有时间帮晏时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晏时听话,不要麻烦她们,以后每天都要自己出来吃饭,好不好?”   听她这样一说,晏时赶紧点点头。   她牵着晏时往餐厅走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满满当当地摆在餐桌上。   夏清时透过落地窗看正在外面小花园里铲土的Joey,扭头问芬姐:“他吃过了?”   芬姐赶紧答道:“小家伙一早起来就吃过了,先生在三楼游泳池,还没下来。”   夏清时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低着头专心致志吃煎蛋的晏时,夏清时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昨天她在激愤之下,对着夏父出言不逊,实在是极不明智的举动。   眼下晏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吃早餐,夏清时就越发后悔自己昨日的冲动之举。   当然,如果她有后眼,知道晏时将会平安无事,那么昨日她是怎么也不会同夏父撕破脸的。   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夏清时思忖片刻,放下手中的牛奶,转身回了楼上书房。   她小心地将书房的门锁好,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夏父的电话,将脸皮踩在脚底下。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夏父十分冷淡的声音:“喂。”   夏清时沉默几秒,声音再出口时已经带了几分沙哑:“……晏时已经找到了,我把他带回家了。”   电话那头的夏父没有吭声。   夏清时继续道:“他一直在等妈妈回来……全家上下,只有他不知道,我们的妈妈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父的声音难得有些愧疚:“我……”   没有理会他的话,夏清时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是在机场找到他的,爸爸,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机场吗?”   “他什么都不懂,可就因为沈阿姨告诉他,我们的妈妈因为坐了大飞机 ,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觉得很害怕,所以他去机场找你。”夏清时的声音里带了轻微的哽咽,“他知道爸爸为了这个家,常年在外面飞来飞去,他怕你像妈妈一样,再也回不了家了,所以才会一个人走出家门,去机场找你。”   “这些年来你把他当作耻辱,,你怕他丢你的脸,所以把他锁在房间里,只要家里有客人他就不准出来。但你一点都不知道,晏时他到底有多爱你这个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夏父颤抖的声音:“清时……”   夏清时没多犹豫,下一秒便掐断了电话。   她轻咳一声,压下喉中的哽咽,又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重新下了楼。   等她下了楼,发现霍廷易也从三楼下来了,这会儿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同晏时说话一边吃早餐。   看见她下来,他朝她招手,“晏时说你才喝了半杯牛奶?过来再吃点。”   夏清时忍不住瞪一眼旁边的晏时。   晏时赶紧埋下头吃煎蛋。   夏清时刚要拉开椅子重新坐下,一直在外面小花园玩的Joey突然“吧嗒吧嗒”的跑进来,直直地冲着她的方向跑,手里还攥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哭笑不得地扭头看向了霍先生,道:“最近他送我的花比你送我的要多多了……霍先生,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   可谁知道霍廷易并没有接她的话茬,他拧着眉头紧盯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家伙。   夏清时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没觉得小家伙有什么异样。   一秒、两秒、三秒……   夏清时猛然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小家伙手里的白色小花上!   她扭头去看摆在玄关处的那个小花盆——昨天将晏时接回家后,她就随手将晏时抱着离家出走的那个小花盆放在了进门处。   现在那个小花盆里已经空无一物,显而易见,晏时悉心呵护的、帮婷婷保管的宝贝兰花已经遭了Joey的毒手!   小家伙把晏时宝贝得不得了的那朵兰花摘了下来,现在要送给她!   听见Joey的脚步声,正在埋头吃东西的晏时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煎蛋,他抬起头来,就要扭过身子来看他。   电光石火间,夏清时吓得呼吸都要骤停,她来不及思考,一把抱起面前高高举着那朵兰花的Joey,慌不择路地奔出了家门! 第22章   夏清时举着怀里的小家伙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偏偏Joey不明所以, 他大概以为是自己手里的小花取悦了这个向来凶巴巴的姐姐,于是更加卖力地将那朵小花往夏清时面前凑, 几乎戳到了她的眼睛。   身后的霍廷易也立即反应过来, 他骤然开口:“晏时!”   果然,晏时的注意力被分散, 他将头转回来, 看着面前的霍廷易。   可惜的是,向来反应敏捷的霍先生却在这一刻脑袋短路,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光顾着同晏时大眼瞪小眼。   两人对视三秒, 晏时先想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道:“对哦,婷婷, 你的小花我也带来了,我给你看——”   说着他便要起身去找小花盆。   “别!”卡壳了半分钟的霍先生此刻终于开口, 他连忙叫住晏时,“……不着急看花,先把饭吃完。”   下一秒, 拔足狂奔冲出了家门的霍太太再次偷偷摸摸地溜回来,拎起玄关处的那个小花盆,然后又一次溜了出去。   将空无一物的小花盆从晏时的眼皮子底下偷出来,夏清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会儿, 她才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抱着Joey,都忘了将他放下来。   小家伙倒是很懂得享受,一只手依旧举着小兰花,另一只手仅仅攀着夏清时的脖子,一颗小脑袋美滋滋地往她肩头蹭。   夏清时停住了动作,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并未感受到她的目光,依然将小脑袋紧紧贴在她的肩窝里。   啧,怎么说呢?   还挺不客气的。   夏清时半弯下腰来,想将怀里的小家伙放下地来。   可却没想到小家伙居然得寸进尺,这回手脚并用,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两条小短腿勾起来,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似的盘在她身上。   夏清时皱着眉头去看怀里的小家伙,结果正撞上小家伙眼巴巴地抬头看她。   就这么简单一对视,她还没来得及吭声,原本还赖了吧唧蹭在夏清时身上的小家伙抖了抖,然后自动自发地一咕噜从她身上跳了下去。   她有这么恐怖吗?   向来爱板脸孔、爱穿黑色、爱扮凶相装老成的霍太太,头一次觉得有些不乐意了。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又伸手一把揪住小家伙的背带裤带子,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拎到了园丁阮师傅面前。   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晏时的那只小花盆,当下便指着Joey手里的那朵白色小花,对阮师傅道:“家里有和这差不多的花吗?您赶紧给找一株,移栽到这盆里。”   阮师傅蹲下来对着小家伙手里的白色小花打量了片刻,然后摇头叹气道:“这个可是永怀素啊……您让我去哪儿找差不多的花?”   夏清时对这些花卉植物可谓是一窍不通,不然之前也不会被霍先生的那个“曼塔留兰香”诓住。   不过眼下阮师傅必然不会诓自己,而听他的语气,这个所谓的“永怀素”……听起来似乎十分名贵。   夏清时胆战心惊地发问了:“这个要多少钱?”   阮师傅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伸出了两根手指。   夏清时吓得咽了口口水,“两百万啊?”   “不是。”阮师傅挥挥手,“减一个零。”   刚被她放下来的Joey已经就地蹲下开始玩泥巴,夏清时低头看着脚边的小家伙,真是很想将他一脚踢飞。   算了算了,横竖也是糟蹋他哥的钱,她犯不着生气。   可细思下来,霍廷易的就是她的,因此还是觉得很肉痛,于是她看向花圃中生机勃勃的各色花朵,开口问阮师傅:“这里面哪种最便宜?”   阮师傅指了指花圃边角处的一小片月季。   下一秒,夏清时便提起脚边的小家伙,大步走到了那片月季前面。   “我喜欢这个。”她将Joey放下地面,“以后每天给我摘一朵这个,不要别的。”   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听进去了没有,夏清时再次忧心忡忡地想起晏时的小花盆。   若换做是她,随便拿个什么花就能被糊弄过去。   可晏时不同,他对生活中种种细节的感知能力非常强,记忆力也非常好。   其实他从来不傻,六岁时的晏时便很聪明……只不过并非世俗的那种聪明罢了。   暂且不去想晏时的小兰花,横竖这花是霍廷易从老太太那里讨来的,实在不行,就让他再去讨一盆好了。   眼下告诉晏时她让人把他的小兰花抱去洗澡了,也是能将他瞒过的。   夏清时上午还要去一趟公司,因此吃过了早餐便上楼去换衣服。   只是她刚才回来后便一直没瞧见霍廷易,所以在路过他书房的时候顺手推了推门,却没想到房门是锁着的。   她心里觉得奇怪,于是贴近了房门,听见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霍廷易很少在家里见客人,忙公事的时候也从来不锁门,因此他这举动在夏清时看来实在是有些反常。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霍廷易的反常,手机里却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背景就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照片上的她靠在大班椅里,正在闭目养神。   这显然是一张偷拍照片,角度灯光统统不对,连对焦都来不及,明显就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匆匆拿出手机拍下的一幕。   夏清时将那张照片放大了三倍,这才终于看清了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名字。   她终于想起来,那还是她刚从Katie手中接管任淮西,当时她同老板、Katie还有任淮西本人一起开了个内部会议。   会议前一天她刚为了叶真真的一部新片约去上海见过投资方,连夜红眼航班赶回来,等到会议结束时依然疲惫不堪,于是在老板和Katie离开后,便靠在座椅上打了五分钟的盹。   到了此刻,夏清时终于反应过来,这照片是任淮西拍的。   昨天他在外面同狗仔起了冲突后,围观路人很快便报了警。   警方迅速出警,将两边的人都带到了公安局——那会儿他并未发现身上的手机掉了,还是等到两个小时后从公安局出来,他才发现手机既不在身上,也不在车里。   虽然任淮西一再坚称自己手机里没有任何出格的东西,但Katie仍疑心他会搞出来个艳照门,于是当下便勒令他远程将丢失的手机锁死了。   原本众人皆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包括夏清时在内。   直到她收到了刚才那张照片。   现在想来,他的手机根本不是丢了。   更确切地说,是被人偷了。   来不及多想,夏清时换好衣服便直接奔向了公司,她到的时候,小黛也正押着任淮西刚进公司。   夏清时让小黛先出去,只留她和任淮西两个人在办公室里。   她率先发问:“你的手机里,除了我的照片,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原本瘫在座椅里玩着新手机的任淮西身子震了震,他扔下手中那局还未玩完的游戏,望着夏清时,眼神颇为震惊。   “你看我干什么?”她来公司的一路上一直有收到新照片,此刻夏清时将手机上的照片打开,往任淮西面前一扔,“你想想看,有谁知道你的手机密码,能在两小时之内把这些照片全转出来?”   从他进警局,到出来后发现手机不见,不过两小时而已。   Katie考虑得那样周全,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可这些能防得住捡手机的人,却防不住蓄意偷手机的人。   任淮西沉默良久,终于闷声开口道:“我谁都没告诉过。”   “你的手机密码是什么?”夏清时皱起眉来看他,“我的生日?”   任淮西继续沉默,算是无声的默认。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我真是不知道……我天天骂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她重新集中了神思,千头万绪自脑海中闪现。   发来那些短信的是个空白号码,料想是发信人通过伪基站发出来的信息。   她既无法拨电话回去,也无法短信同对方沟通,瞬间就落入了极被动的境地。   这也说明,对方不是为了要价,而单单只是为了发出提醒,照片落在了他们手中。   夏清时沉默良久,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气,“拿你手机的,恐怕也就是那天跟拍我们的狗仔。”   她觉得这事简直荒唐到了可笑的地步:对方先是拍下两张模糊的照片发到网上,暗示网友他们俩之间存在着暧昧关系,紧接着又故意开车逼停他们,激怒任淮西动手。   他的打人视频被发到网上,形象瞬间一落千丈。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们甚至在混乱中偷到了任淮西的手机,然后在他的手机中如愿发现了这些照片。   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套……这让夏清时不得不相信,任淮西是被人盯上了。   连夏清时也不过是对方手里的一枚棋子,长得美丑其实无所谓,幸好她不难看,于是大众更容易相信她同任淮西之间有猫腻。   更加绝妙的是她的已婚身份,单单“男小三”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这就足以让对方成功将任淮西搞臭搞倒。   “是谁这么恨你?”夏清时揉着太阳穴,十分头疼,“你出道这么多年,到底结了多少仇家?让我想想,最近的一次……难道是你的老东家视界国际?”   坐在她对面的任淮西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   夏清时心里窝火,当下便探起身来一把将手机从他手中抽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别看!”任淮西伸手想要夺回手机,可夏清时手腕一晃,便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   她低头去看他手机上的内容,发现界面正停留在微博上。   不是他的微博,而是她的微博。   夏清时有一个实名认证的微博账号,从来不发任何个人相关,平时上得也不多,都是让小黛帮忙打理,遇到手底下艺人有新戏要宣传便会配合制作方转发。   大概还是因为昨天那两张照片的缘故,眼下她的最新一条微博底下,已经有了三千条评论——   “滴!X瓣观光团打卡!”   “90后的老女人要不要脸?年纪一大把还勾引我们家哥哥?是经纪人就想潜规则我们家小西吗?[怒骂][怒骂][怒骂]”   “追星就要像清时小姐姐这样!当自己爱豆的经纪人然后睡了他!我要对清时小姐姐黑转粉了!为清时小姐姐疯狂打call![赞][赞][赞]”   当然,这些都算是文明的评论了,更多的评论则是充斥着人身攻击和各类生殖器词汇。   啧啧……夏清时一边看一边感叹,骂得还挺有新意,有好几条她都想抄下来,然后等到她下次骂人时也有样学样的用上。   “别看了。”任淮西伸手将手机从她的手中抽走。   沉默了好几秒,他突然开口道:“那些照片都是我偷拍你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在微博上公布你已经结婚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来骂你了。” 第23章 (大修)   “你在微博上公布你已经结婚了, 这样他们就不会来骂你了。”   放在平常,任淮西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按照夏清时的脾气, 恐怕早就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只是这一回,往常的那些话, 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任淮西当然不是傻子, 他十五岁就进了娱乐圈,对这圈中的门道要比她更加熟悉。   能够在娱乐圈里成功上位的人, 绝没有一个傻子,更何况是像任淮西这样, 一路爬到了顶级流量小生的地位。   他绝不只是有一张好脸, 也并非仅仅因为有贵人相助, 夏清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点也不傻。   所有人都知道任淮西叛逆桀骜,他呈现给公众的形象也向来如此。   可只有很少人知道, 他叛逆得极有分寸。   他就像是每个女孩在学生时代里都会遇见的那种玩世不恭的坏男孩,同老师顶嘴作对、偷偷抽烟、偶尔使坏欺负一下女孩子……坏是坏, 可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坏。   任淮西也是如此,他叛逆、玩世不恭,在颁奖礼上中途溜走、在采访时呛提问记者、放话说要不是当明星赚钱多他一早就不干了……诸如此类的种种事迹不胜枚举, 可偏偏从没有一条触犯到大众底线。   在大众对于“老干部”越来越腻味的时代,任淮西的出现,反倒是一股清流,叫人耳目一新。   更何况, 任淮西的坏,是九分坏之外还有一分好。   他会在深夜泡完吧回家的路上买下摆摊老奶奶的整车烤红薯,会在电视剧开机仪式上痛殴投资商,在被各大网络媒体和正义网友轮番痛骂整整三天之后,才有剧组的临时工上网爆料,任淮西之所以打那个投资商,其实是因为后者在剧组肆无忌惮地骚扰女演员,在其他人都视若无睹时,只有他一个人挺身而出。   这种类型的新闻——他的那些粉丝把这个称作“反差萌”——不需要太多,太多反倒容易显得刻意。   只需要寥寥几条,便可以轻易扭转大众对于任淮西的印象。   每每念及此,夏清时便不得不对任淮西的第一任经纪人梁颂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初便是她签下任淮西,也是她一手将他捧成当红小生。   也许是知道任淮西这样的个性迟早会惹事,所以梁颂早早便让他卖叛逆的人设,七分真三分假,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任淮西的人设才一直没有崩塌。   而事实证明,梁颂打造任淮西的思路其实无比正确,所以任淮西在这之后的那么多任经纪人,每个人都沿袭着这个套路。   事实上,在这个圈子里的小生当中,也许任淮西才是最最循规蹈矩的那一个。   毕竟,他出道这么些年来,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除了打狗仔这一件。   眼下,任淮西说出让她公布已婚身份这样的话来,不是因为他蠢,只是因为他想要保护她。   网上已经有热心网友开始扒过去她同任淮西一起出席各种活动时的同框照了。   有一两张照片是任淮西在看她,没有什么多余内容的眼神却被好事者解读为“深情凝视”。   当时看见这个,夏清时实在气不过,披着马甲便上去回呛——“你们不是一直都说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像个瞎子吗?现在一个眼神你们又能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来了?看来奥斯卡欠我Kenny哥一个小金人啊!”   可惜的是,夏清时这条义愤填膺的评论,很快淹没在黑粉的汪洋大海当中。   总而言之,现在在黑粉的眼中,任淮西喜欢自己的经纪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夏清时,除了被拍到那张她拉着任淮西的手安抚他的照片,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对他有异样情愫。   更何况,任淮西丢失的那部手机里,有的只是他偷拍她的照片,却没有两人的合影。   因此,一旦夏清时公布自己的已婚身份,便能立刻将这件事情撇得干干净净,然后……   只留下任淮西一个人接着被骂被攻击,被扣上“男小三”的帽子,永世不得翻身。   从来只听过经纪人帮艺人背黑锅的,艺人主动将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揽的,夏清时倒是头一回见。   她揉着太阳穴,似乎也颇为头疼。   十分难得的,她对任淮西好声好气的开了口:“Kenny,你先搞清楚,现在人家是冲着你来,而不是我。”   别看她现在被骂得厉害,可网上那些语言攻击,终归只是小打小闹,只要她不回应,很快就会平息。   但任淮西不一样。   什么圈子都是金字塔结构,娱乐圈也一样。   他站在塔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在那里,就是挡了别人的路。   不将他拉下去,下面的人就永远无法上位。   等到事情发酵到了一定程度,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意图搞臭搞倒他的人,一旦有机会踩他,势必会将他踩得永世不能翻身。   任淮西皱起眉头,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还被人黑得少了?这么多年我不也一样过来了?”   “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你以为是在黑你?那是梁颂在欲扬先抑!”夏清时十分无奈,“有些事情只要扔出证据就可以洗白,但有些事情,哪怕你解释得再清楚别人也只会认为时欲盖弥彰。”   任淮西梗直了脖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到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话:“反正我们俩什么都没有……我问心无愧!”   夏清时揉了揉眉心,不再同他说话。   她握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翻开通讯录,给黎朔打了个电话。   黎朔是影帝、国民男神、演技人品俱佳的代表人物,大众好感度非常高。   前几年他同华辰签下了经纪约,但实际上他的一应事务依旧是由他原先的私人团队来打理,他的私人团队只是挂靠在华辰名下。   因此虽然名义上是黎朔的经纪人,但其实他根本就不归夏清时管,夏清时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对于黎影帝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头传来温和的男声:“清时,你好。”   “黎老师,您好。”夏清时深吸一口气,“Kenny这边现在出现了一些小状况,形势可能不太乐观。具体情况您大概已经在网络上了解了……我们现在正在全力解决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但是如果有必要,我想请您这边帮个忙,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黎朔沉默了几秒,然后道:“当然,清时。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直说。”   夏清时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指的“帮忙”,自然是围魏救赵。   黎朔同圈内女星叶昕微交往多年,稍微和他们亲近些的身边人都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这些年来狗仔们也没能拍到他们在一起的半张照片。   至于大众,黎朔和叶昕微的大众好感度都非常高,再加上两人早年合作过的作品不少,因此两人的CP粉声势浩大,不少观众都希望他们俩能在现实中也成眷属。   不久之前黎朔找公司谈过,说是下个月就是他和叶昕微恋爱十年了,他有成家的打算,预备在下个月叶昕微的生日上向她求婚,因此提前向公司报备一下,也免得到时候舆论不好掌控。   华辰对于艺人的私生活向来干涉得不多,更别说是黎朔这个早已封神、地位稳固的影帝。   况且他和叶昕微之间的感情稳定,并无什么幺蛾子,在外界看来两人是一对金童玉女,传出去正是美谈一桩。   就在上个星期,夏清时还特地同叶昕微的经纪人Grace见过一次面,讨论了黎叶二人婚讯公布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状况和应对措施。   现在看来……她倒是很有可能要欠Grace一个大人情了。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到时候,便只能请黎朔提前公布婚讯了。   毕竟,这样一对国民度如此之高的影帝影后的恋情和婚讯同时公布,一定能将任何捕风捉影的绯闻都压下去。   她打这个电话时,任淮西全程都在旁听。   等到她挂了电话,一直闷不吭声的任淮西突然开口道:“叶昕微的那个电影,我接。”   夏清时愣了愣,然后断然拒绝道:“不行!”   他说的是叶昕微自己投资的一部爱情电影,女主正是叶昕微本人,而男主却一直待定。   那个本子夏清时看过,剧情不够好,哪怕当爆米花电影也不算合格。   黎朔的气质形象与这部电影大不相符,因此哪怕要救场也有心无力,偏偏叶昕微还想要找个当红小生来扛票房,以至于男主到现在还空缺。   她看着任淮西,无奈道:“你现在是转型期,接这部片子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那些刻薄的影评人说不定还会说你转型不成又走回老路子了,粉丝也会继续把你的银幕形象局限在偶像电影里……这绝对不行!”   任淮西不再看她,而是仰面靠在座椅上,望着天花板,低声道:“……就当是还她这个人情了。”   “不行!”夏清时依旧是断然拒绝的态度,“欠的这个人情,我有办法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   中午的时候,霍廷易过来找她吃午饭。   公司的自助餐厅人多眼杂,夏清时在附近的葡国餐厅订了座位,然后又将地址发给了霍廷易。   她到的时候,霍廷易已经在那里等她有一会儿了。   工作日的中午,餐厅里的人很少,她又选了僻静座位,因此邻桌更是空无一人。   见她过来,霍廷易起身帮她拉开座椅,“已经帮你点好了,牛排配红豆饭和肉桂松糕。”   夏清时挑眉,有意和他作对:“不想吃这个……我要吃海鲜!”   “不行。”霍先生的声音温和,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你生理期快到了,红豆和肉桂补血。”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清时才想起来,对于她的生理期,他向来记得比她还要牢。   夏清时向来体质虚寒,生理期从来都是不准的,看过西医都束手无策后,最终还是霍先生特地托人寻了开诊行医四十多年的老中医,半年中药喝下来,生理期总算是规律了下来。   不过午间餐她向来吃得不多,因此当下只是甜甜蜜蜜地瞪了霍先生一眼,然后便接受了他的决定。   可惜的是,霍先生这回没接她的眉眼官司。   等到午餐吃得七七八八,霍廷易才突然开口道:“下午Rebecca会发一则通告,你准备一下。”   夏清时怔了两秒,并未明白过来,Rebecca要发通告,和她有什么关系。   霍廷易沉默着,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又过了几秒,夏清时恍然:“……你要公布我们的关系?”   霍廷易将腿上的餐巾叠好,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对。”   “你在想什么?”她觉得他几乎不可理喻,“你是打算置任淮西于死地吗?”   “清时。”霍廷易的身体往后一靠,毫不避让地迎视着她的目光,“你知道,我绝不会容忍有男人对我的妻子窥伺觊觎,更不会容忍她在网上被人肆意谩骂攻击。”   “好好。”夏清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大脑要爆炸,“你要公布我们的关系,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打算让任淮西怎么办?还是说——”   霍廷易打断她,声音平静:“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夏清时觉得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猜测实在荒唐,“还是说——从头到尾,这个局都是你设的,目的只是为了彻底毁掉他……就因为他喜欢我?”   霍廷易直直地看着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清时。”   他的声音隐忍,算是提醒,也可以当做警告。   “对不起。”夏清时闭上眼睛,迅速道歉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令他伤心了。   怎么会是他?他不会通过让网民骂她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   知道她放弃了这种无稽的猜测,霍廷易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待在娱乐圈……可是清时,你应该记得,从前你的梦想是成为像Mike Wallace那样伟大的记者。”   他紧紧盯着她,声音低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现在游戏该结束了。”   夏清时咬着牙没有吭声,连呼吸声都在隐隐颤抖。   下一秒,她将餐巾扔在桌面,“嚯”的站起身来,“我不需要你来决定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紧接着她便推开座椅,大步向外走去。   霍廷易在一楼追上的她。   她在前面步子走得飞快,霍廷易几个大步将她追上,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按进怀里。   夏清时发了脾气。   每每对上他,她总是比平常更容易发脾气。   她在霍廷易的怀里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不放。”男人的力气远比她大,只消一只手,她便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霍廷易终于做出让步:“工作可以暂时不换,我们的关系一定要公布。”   “谁要和你公布关系?”夏清时怒声道,“我现在要和你断绝关系!你放开我!”   可从霍先生嘴里吐出来的依旧是轻轻巧巧的两个字:“不放。”   还没等到夏清时与他之间爆发出新一轮的争吵,小黛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呼天喊地——   “清时姐清时姐!我们得救了!霍从熙被狗仔拍到在医院做堕胎手术,现在热搜上全是她!你和Kenny已经从那上面下来了!” 第24章   同霍从熙有关的这一条重磅新闻, 彻底将夏清时等人从之前的尴尬境地中解救过来。   虽然同霍从熙打过的交道不算多,可到底算是承过她的恩惠, 因此在看到那条新闻后, 夏清时在松一口气之余,还是忍不住为霍从熙捏了一把汗。   按照常理, 像霍从熙这般身份地位, 去的必定是高级私立医院,想必全程都是VIP通道, 没道理会被路人“意外撞见”,更没道理会被紧急接到线报的记者拍下来。   霍从熙出道以来, 从未公开过男友, 眼下突然被曝出去医院堕胎, 再加上一直以来网上流传的她被包养的传闻……眼下霍从熙的境地,不啻于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夏清时有几分同情她。   毕竟堕胎这种事情,对女人的身心伤害极大, 更何况霍从熙今年已经三十三岁,堕胎对这个年纪的女人而言, 更是元气大伤。   这也大概证明了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如果霍从熙的孩子是容禹的,那么她的确是想要斩断这一段关系。   夏清时想起那次在澳门见面时,那位容太太似乎很害怕容禹知道她曾私下里同霍从熙见面……想必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霍从熙怀孕了。   原来容太太是害怕霍从熙同容禹旧情复燃。   而霍从熙将腹中的孩子打掉, 如果容禹不知情,那想必两人之间的关系先前便已经势同水火。   现在孩子没了,容禹与霍从熙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被斩断……容太太自然觉得霍从熙不足为惧,因此便找来记者将这件丑闻曝出, 借着这最后一件事,彻底将霍从熙搞臭。   按那位容太太的行事风格,夏清时知道,自己的这些猜测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夏清时对霍从熙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夏清时有心想要安慰安慰她,可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不得亲近,眼下这样贸然去打扰人家,恐怕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能作罢。   霍廷易对此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示,只是不置可否道:“对她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下定决心同一个不可能和自己有未来的男人断了,当然不是坏事。   可如今被爆出来这样的新闻,对于霍从熙的形象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现在无聊的网民已经纷纷开始猜测霍从熙打掉的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而大家猜测最多的,自然是汇星的老板容禹。   这个爆料,几乎是将霍从熙“被包养”的罪名给坐实了。   念及此,夏清时忍不住瞪霍廷易一眼,“真冷血。”   霍廷易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你希望我对其他女人很有人情味。”   夏清时立时又不吭声了。   霍廷易依旧维持着先前将她按在怀里的那个姿势,唯恐她再跟自己闹起来,他紧了紧手臂,再次提醒道:“刚才和你说的,你记住了。”   夏清时只觉得头大如斗,“现在记者都去采访霍从熙了,没人再关心任淮西那档子破事……你还要公布?”   比起捕风捉影的传闻,无论是娱记还是狗仔,自然都是更喜欢霍从熙这等证据确凿的丑闻。   霍廷易不给她再选择的机会,只是点点头,态度很坚定:“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行工作,就必须公布我们的关系。”   若不是在这种尴尬情况下,夏清时自然是愿意承认自己是霍太太。   女人该有的虚荣心她全部都有,有霍廷易这么一个老公,简直不要太拿得出手……只是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沉吟几秒,她和他打商量:“那让我自己来……给我一星期的时间,好吗?”   ---   回到公司,夏清时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网页输入框上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多谢各位关心,本人已婚,家庭美满婚姻幸福。请各位喷别人前先管好自己吧。”   不不不,措辞太强硬,可能会惹怒网友,再将这件事的热度翻起来。   “大家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再这样发散我先生说不定真的要误会了哦。为了家庭和谐,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啊。”   呸!这语气太狗腿,夏清时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思来想去,最终她在网上搜了两张结婚证封皮的照片,下载下来,上传微博,然后配上文字——   “谢谢各位的关心,我和我先生的感情稳定,请外界不要发散联想。”   语气不卑不亢,这也是夏清时能够做出来的最冷静的回应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按下发送按钮,没想到网页上突然弹出来另一条新闻——   “霍从熙多年地下恋情曝光?‘被包养’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热点一波接着一波,简直是猝不及防。   夏清时点开那条新闻,然后十分意外地在新闻里看见了容禹的大名。   霍从熙被拍到在医院做堕胎手术的新闻一出,自然有无数娱记都蹲守在她家外面。   偏偏就是迎着这样的长枪短炮,容禹居然在新闻曝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开车赶往霍从熙的家中,路上甚至还有一次违章——这也是记者扒出来。   视频中的容禹模样是前所未有的失态,他甚至连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无,有胆大的记者上去采访他,却被他阴着脸一把搡开。   夏清时心里清楚,这次的新闻一定同之前任淮西的那次一样,有人在背后捣鬼。   容禹在这个圈子里,不能说是一手遮天,可在圈子里混饭吃的人,多多少少总要看他的几分脸色。   往常也就是网民们揣测霍从熙被包养,但却没哪个正经媒体敢这样写,更别说是将“容禹”的大名带出来。   这回大家倒是胆子肥,连容禹的视频都放了出来……自然是背后有人撑腰。   而接下来的事情走向更是大大出乎了夏清时的预料。   容禹年轻时便长得帅,如今到了这把年纪,身上更是体现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来。   有好事者将这场故事中的三角恋三方的照片齐齐挂出来,康欣儿其貌不扬,眼角眉梢甚至还有几分刻薄气。   而霍从熙同容禹的外形倒是登对得很,两人之间的故事更是被网友们脑补出了几十万字的虐恋小说。   曝光容禹出现在霍从熙家楼下的那条微博下面,被赞得最高的一条评论是——   “我对不起党对不起组织!我的道德经不起颜值的考验,这两个人简直配一脸啊嗷嗷嗷……站了这对真人CP!这口玻璃渣我先吞为敬!”   这件事发展到这里简直是匪夷所思……夏清时无奈之余,又记起了更要紧的事情。   她同Katie商量过后,将先前那条公布自己已婚的微博发了出去。   现在大众的八卦热情全部都集中在了容禹霍从熙那一对身上,她选在这个当口公布自己的已婚身份,可以算作是以最小的代价将这件事情揭过不提。   干完之后她还要打电话去给霍先生邀功,将自己说得牺牲重大:“为了这件事我和Katie大吵了一架,最后是我据理力争情愿丢工作,她才同意让我公布已婚的。”   霍廷易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很淡的笑意,他的语气慵懒,低低地安慰她:“好,晚上回来奖励你。”   说到这茬,倒是叫夏清时想起来了:“咦?你现在应该在去大马的飞机上?”   “嗯。”他低低应一声,“大马的那个项目搁置下来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去。”   也对。夏清时想起来,大马那个项目好像也是容氏同PR集团一道推进的……容禹现在那副模样,看起来倒的确是无心工作。   ---   夏清时本以为自己同任淮西的这档子不明不白的绯闻就算是过去了,但却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婆婆打来的电话。   叶女士的语气依旧如从前一般冷淡疏离,“你晚上来我这里一趟。”   夏清时呼吸一滞。   下一秒,叶女士又补充道:“来之前,你最好先想好要怎么和我解释网上的那些事情。”   夏清时:“……”   叶女士“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霍太太捏着手机沉默三秒,然后毫不犹豫就去拨霍先生的电话。   霍廷易:“喂。”   夏清时:“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上去她那里解释一下最近网上的那些事情我估计她是要对我三堂会审了你这回一定要救我。”   她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喘。   霍廷易揉着太阳穴,又好气又好笑:“要我怎么救你?”   “你也一起来呀!”霍太太风风火火的,“但不准说是我通风报信,你就说你想他们了所以才回家看看!”   霍廷易有意逗她,便故意道:“老太太那么宠你,有她撑腰,你还怕我妈干什么?”   “这不一样!”夏清时又气又恼,“她要是知道我给她外孙戴绿帽子怎么还会宠我嘛!”   绿帽子……霍先生的语气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嗯?”   “口误!”夏清时急忙辩解,“我是说……万一她也误会呢?”   霍廷易简直是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明明已经说过了不希望她再在这一行干下去,不听就算了,还得寸进尺,现在居然还要自己去帮她开脱。   尽管底线早已被拉得一低再低,但霍先生还是严肃道:“只有这一次。”   霍太太见好就收:“那当然,才不会有下次呢!”   心里说的却是:有下次你也得继续帮我收拾烂摊子。   ---   快下班的时候,夏清时接到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某卫视台一档夫妻真人秀《貌合神离》节目组的编导,说是在网上看到她已婚,询问她是否有意向和丈夫一道参加这档节目的录制。   夏清时知道《貌合神离》这一档节目,在国内收视不错,节目已经办到了第三季,请的不全是明星,有娱乐圈相关人士,还有完全的素人。   夏清时并无要将自己的生活展览给全国观众看的欲望,想来霍廷易也不会同意,因此没多想,便礼貌地回绝了对方。   下班后她没在公司多待,直接开车去了空军大院。   这回叶女士没给她巧言令色迷惑老太太的机会,一早便端坐在了家里等她送上门来。   老太太对网上的那些事情大概是全然不知情,看见夏清时上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又很嫌弃的将女儿赶走,留她们祖孙两个单独说话。   叶女士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当下便面目扭曲的对夏清时道:“过十分钟,你到我书房来,我有话要问你。”   等她走了,老太太“哧”了一声,“她又想刁难你了,真是臭脾气!”   夏清时笑得谄媚:“外婆。”   这个女儿的性子从小到大都硬邦邦的,还死倔死倔。她从头到脚地粉碎了叶老太太想要一个乖巧可爱小棉袄的梦想,因此眼下见了夏清时,叶老太太就更格外珍惜。   叶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别怕她,她要真敢骂你,你就叫外婆,外婆给你撑腰!”   夏清时忙不迭点头:“好!”   顿了顿,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太过了,叶老太太又开始给自己的女儿找补。   “清时啊,其实我知道,她也不是讨厌你,她就是、就是……”叶老太太斟酌着语句,“抹不开这个面子,你懂吧?”   夏清时老老实实地摇头。   “是这样。”叶老太太叹一口气,“当时那个小霍和她结婚,两个人没过两年就离婚了。她呀,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捧惯了,咽不下这口气,还等着人家回过头来求她呢。结果人家小霍第二年就再婚了,可把她傻眼了。”   “她就赌那一口气,想看看小霍什么时候再离婚。结果倒好,小霍后来结了两次婚,都没到一年就离了……可把她给高兴坏了,这证明当初他们离婚压根就不是她的问题嘛。”   “谁知道呢,后来小霍和你妈结婚了。你妈倒是有本事,降得住他,两个人在一起二十年都过得好好的……所以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所以看你也就自然不顺眼了……但她也不是针对你,你知道了吧?”   听完老太太的话,夏清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叶女士,居然有点可爱。   换成是她,要是霍先生敢和哪个女人过得比和她要更滋润,那她简直是要嚎天嚎地的大发一场疯,可别提只是看不顺眼几个人这么简单。 第25章   夏清时在老太太身边磨磨蹭蹭,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这才去了叶女士的书房。   叶女士见到她时依旧是那副刻薄脸, 但夏清时现在看她却觉得她有血有肉多了, 当下笑眯眯道:“妈!”   叶女士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当下便冷哼道:“少给我来这套!”   话是这样说, 可夏清时见她紧蹙着的眉头放松, 看起来不是不高兴的。   还没等夏清时再度示好,叶女士又道:“你自己好好说说, 你和那个小明星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自己怎样我是管不着, 可你现在是廷易的太太, 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要是让我们家的亲朋好友看见了, 他们会怎么想你?会怎么想廷易?又会怎么想我们家?”   迎着叶女士的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夏清时想要同她和平共处的打算短暂持续了五分钟后便宣告破灭,现在她只恨不得痛痛快快地同叶女士撕一场。   不过还没等她反唇相讥, 霍廷易便推门进来了。   是了,她先前是想着拉霍廷易来当救兵, 所以才在他的车子开到外面时才进了婆婆的书房。   现在霍廷易来了,她反倒是不好撕了。   一见到他,叶女士便重重冷笑道:“好哇, 把他叫过来给你救场子了是不是?”   夏清时当然不会承认,她皮笑肉不笑道:“赶巧了嘛。”   儿子来了,叶女士立时便将矛头对准了他:“霍廷易,我看你真的是长本事了!和容家撕破脸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结了个婚你现在连轻重都分不清了是不是?”   和容家撕破脸……夏清时的脑子一时间有些没转过来。   霍廷易没接叶女士的话, 只是看向了她:“你先出去。”   夏清时一愣,虽然有满腔疑问,可在外人面前她惯来都给他面子,从不同他对着干,就更别说是在婆婆面前了。   这样想着,夏清时低低“嗯”了一声,又看了叶女士一眼,然后才走向书房门口。   叶女士大概是心有不甘,眼看着她要出去,嘴里还嚷着:“你还不让她听?就应该让她知道你——”   这话似乎是有意说给夏清时听的,她停住脚步,还要继续再听下去,但门却“砰”的一声合上了。   是霍廷易走过来将门阖上了。   眼下听不到,夏清时也并不急于一时。   反正回家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盘问他。   霍先生霍太太回到家里时,时间尚早,Joey一个人蹲在外面的小花园地上,正在拍着一只小皮球,很寂寞的样子。   夏清时本以为这一天下来,小家伙应当会和晏时玩到一起,却没想到结果并不如她所料。   她首当其冲的便将责任归咎到了小家伙身上:肯定是他不搭理晏时!   念及此,夏清时快步走过去,弯下腰一把捏住小家伙肉鼓鼓的脸颊,佯怒道:“好哇!原来你居然有两副脸孔!”   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萌萌哒的模样来,没想到到了晏时面前,却又换了一副嘴脸!   她手上没使力气,两根手指收拢,只觉得小家伙脸上的那坨肉还颇有弹性,意犹未尽,于是又多捏了一下。   Joey虽然小,但也知道她这会儿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将手上的小皮球往她怀里一塞,眼巴巴的望着她。   被小家伙这么一塞个小皮球,夏清时倒是有些反应过来。   她怎么还逗上他了呢?   霍廷易在旁边看着这姐弟俩,夏清时脸上发烫,总觉得和小家伙要好就是着了他的道,于是将小皮球塞还给Joey:“我才不和你玩球呢。”   说完便转身要走。   她这一转身,迎面正撞上从屋子里出来的芬姐。   她的面色尴尬,夏清时没注意,只是随口问:“晏时呢?这么早就睡了?”   芬姐很为难地开口:“他在房间里呢……太太,家里有客人。”   客人?夏清时一愣,还没等她发问,芬姐又赶紧解释道:“……他让我先别打电话给你。”   夏清时已经踏入了别墅内,一进去便看见端坐在客厅里的夏父。   显然,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他正是一副坐立难安的煎熬样。   难怪晏时不在……大概是一看见夏父,他便自动自发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短短一瞬间,夏清时心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再抬头时,她只低低叫了声“爸”。   霍廷易跟在她身后进的屋子,看见夏父,他同样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他在后面不动声色推了夏清时一把,将她按着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   大概是因为之前夏清时那番半真半假的话,令夏父难得反思了一回。   想起已经痴傻的儿子因为担心他而离家出走去找爸爸,夏父胸膛中的那一点愧疚便又再次燃起。   他看着面前的女儿,语气难得有几分讨好:“晏时他不能总待在这里……我来接他回家。”   夏清时脸上少了往日在他面前永远不落的乖巧懂事,当下只是低笑了一声,然后反问夏父:“这次是因为易霄和我的朋友结婚,沈阿姨因为这个怪罪我,迁怒到了晏时身上……下一次呢?我又会因为什么惹怒到她?她又准备再对晏时说什么?”   她也实在是不懂沈璐瑶的心思,既然不喜易霄当女婿,那么易霄向叶真真求婚,她应当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却没想到,人家不想要这个女婿,却见不得女儿少了这么个备胎,所以才拿了晏时来出气。   “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夏父颇有些讪讪的,“你还想要爸爸怎么样?”   闻言,夏清时眸光一动,但却并不说话。   放在过去,她大概会借此要求夏父将沈璐瑶母女送到夏宅外去住。   可现在不行……经历了之前那件事后,她不敢再让晏时有一点风险。   还没等夏清时想好该怎么回绝才能让夏父既觉得愧疚又不觉得被伤了面子,一边的霍廷易就已经先开口了:“爸,想让晏时在这边住一段日子,其实是我的主意。”   霍先生说起瞎话来还真是像模像样:“您刚才应该看见了Joey,之前我爸和朱阿姨出车祸的时候,他全程都在边上看着,小孩子受了刺激,一句话都不说了……还是这次晏时来家里,他才开口说了这大半年的第一句话。”   霍先生又笑:“晏时讨小孩喜欢,小家伙只和他说话。”   一提及到Joey,夏父脸上的不自在就更加明显了。   夏清时知道,他对朱嘉盈的感情不可谓不复杂。   起先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沈璐瑶,大概是愧疚;后来朱嘉盈毫不犹豫与他离婚,丢下一双儿女,又再嫁给了家世能力远在他之上的霍父,他又转而愤恨起来。   直到前些日子,听闻发妻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他大概又觉得唏嘘悔恨,不但同夏清时说过好几次从前他和朱嘉盈刚结婚时的种种事迹,甚至还想过去医院看她。   眼下霍廷易提到了Joey,夏父一时间果然没有再说话。   他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那让晏时在这里也好,也好……我以后再来接他。”   等到夏父走了,夏清时又去看晏时。   他坐在房间里,正在台灯下对着一张纸折来折去。   夏清时趴在他旁边看,疑惑道:“这折的是什么?”   晏时乐呵呵地开口:“给小皮球折的青蛙。”   夏清时更加疑惑了:“小皮球是谁?”   “小皮球……就是小皮球啊。”晏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说妈妈一直都叫他小皮球。”   夏清时想明白了,怪不得小家伙总是抱着个小皮球在那里玩,原来他还有两个名字。   这个小名她不知道,霍先生也不见得知道,小胖子就只告诉了晏时一个人,果然是有两副脸孔!   她扭过头来继续看晏时折青蛙,一边看一边夸他:“晏时好厉害呀,这么复杂,你怎么记住的?”   听她这样说,晏时赶紧又拿过了一张纸,“清清,我教你折。”   夏清时倒是很想捧一捧他的场,但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顿时就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扶着桌子站直了,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明、明天,我先去睡了。”   回到了楼上,她一手捂着肚子,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霍廷易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见她这样,立刻明白过来了,当下便大步走上前去,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别动,上床躺着去。”   夏清时疼得脸色发白,“我的药呢?”   她的生理痛很严重,尤其是在生理期前两天,不吃止痛药根本没法度过。   “我都给扔了。”听见她的声音疼得都颤抖起来,霍廷易也觉得心疼,又好声好气的哄她,“那些药你不能再吃了,上床躺着。”   夏清时只觉得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在自己腹中一下一下的搅动着,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疼……给我药。”   霍廷易没再吭声,只是帮她把外衣脱了,将她整个人都抱上床,然后裹着被子,由后面拥着她,“你忍忍……你的胃本来就不好,止痛药太伤胃,以后不能再吃了。”   她以往吃止痛药都是背着霍廷易,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用药用得这么厉害。   直到她上个月因为吃止痛药而胃出血住院,这才叫霍廷易发现了。   他将手伸入被子,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低低的哄着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和我说说话。”   “烦人!”夏清时一把拍开他的手,又气又痛。   “哎。”霍廷易的手重新贴了上来,温热的手掌依旧笼住她的小腹,“霍太太,你觉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像瘾君子,药瘾发作起来六亲不认。”   夏清时本来不预备给他好脸色,但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扑哧”一声先笑了,一边笑一边疼得直抽气,真是苦中作乐。   见她分散了些许注意力,霍廷易又拨开她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亲亲她的额角,“别把晏时送回去了,嗯?”   “我什么时候说送了?”她瞪他一眼,只是那一眼半点杀伤力也无,不如说是娇嗔,“小皮球不是和他玩得挺好?”   霍廷易疑惑道:“小皮球是谁?”   果然,连霍廷易都不知道小皮球这个小名,说不定是那个小胖子编来诓她家晏时的。   但她仍看向了霍先生,一副好笑的模样,“啧啧啧,大皮球居然问我小皮球是谁。”    第26章   大皮球愣了愣, 然后才笑起来,低声道:“他没和我说过他有这么个小名。”   其实从前霍廷易同父亲的关系就不算亲密, 成年之后就更加疏远。   两人在公司见面都要比在家见面的次数多得多。   当初霍父老来得子, 他还没什么表示,可叶女士却是闻风而动, 知道消息后, 先是责怪霍廷易居然将朱嘉盈怀孕的消息瞒着自己这么久,然后又在当晚飞去了美国, 气势汹汹的要同前夫谈判。   其实也不算是谈判,更确切地说, 是叶女士单方面逼着前夫要他对之后的继承权归属做一个表态。   但这倒没什么好表态的, 霍父素来对大儿子满意, 觉得他是接手集团的不二人选,半点也没有要让刚出生的小儿子取而代之的意思。   更何况,他已经老了, 两个儿子之间又差了二十来岁,将来他同朱嘉盈之间的这个小儿子, 唯一能够倚杖的,便是霍廷易这个大哥。   明确前夫依然会将集团的管理权交给霍廷易后,叶女士并不满足于此, 当下便要求他先将名下集团60%的股份转给霍廷易。   叶女士强势惯了,其实霍父一直都有些怵这个前妻,一来是为了将她打发走,二来是他也早有放权的打算, 因此当下二话不说,便将股份转给了霍廷易。   顾忌着叶女士的感受,当初霍廷易也没太亲近Joey,只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去看过几次。   后来再亲近起来,还是在小家伙只剩了他一个亲人后的事情。   因此他不知道Joey有这么个小名,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转瞬间大皮球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鞍前马后的当二十四孝好哥哥当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抵不上晏时和他玩一天的情分。   这边厢,夏清时也忍不住嘲笑起他来:“哼,你看看,人家连小名都不告诉你。”   这样一副看热闹的语气,立时便令霍廷易生出了要将怀里的人好好收拾一通的打算。   只是素来强悍的霍太太此刻虚弱得很,她靠在他的怀里,一张脸还是汗涔涔的,好在眉头皱得没先前那么紧了,大概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没之前那样痛了。   见她这么高兴,霍廷易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作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来:“没良心……亏我早上还在晏时面前帮他打掩护,现在我就去告诉晏时他的花被小皮球摘了。”   “你干嘛啦!”夏清时信以为真,急急地就要坐起身来。   “哎。”霍廷易手上使劲,又将她重新按下乖乖躺着。   他搂紧了夏清时,好整以暇的开口:“反正你也不喜欢小皮球,我去和晏时告他的状,你急什么?”   “我……”夏清时憋了半天,只得嘴硬道,“我是怕晏时伤心好不好?”   霍廷易没吭声,一只手还在她的小腹上覆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地帮她缓解了些许疼痛。   他知道,她不是硬心肠的人,Joey才住过来几天,她对他早已不是先前的态度了。   现在嘴上还不肯承认,大概是因为碍于面子,还在死撑。   犹豫了好几回,霍先生还是轻叹一口气,斟酌着开口:“我五岁的时候,朱阿姨就嫁给了我爸爸,所以,她从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   “她和沈璐瑶,之前就是认识的。”霍廷易从没在背后说过人,因此说起这话来,要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朱阿姨怀着你和晏时的时候,沈璐瑶总是到你们家来打麻将……她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夏清时呼吸一滞。   这些她从前从不知道,也从没有人和她提起过。   如果沈璐瑶真的是她的闺蜜……那这几乎就等于是双重背叛了。   难怪她同晏时被那个女人视作彻头彻尾的错误,是她极力想要摒弃的过去。   沉默良久,霍廷易再次斟酌着开口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朱阿姨开脱……只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当年她母亲面临的抉择,恰似天平的两端。   一端是她与晏时,另一端则是丈夫的背叛、闺蜜的插足,以及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他想告诉她,不是因为她与晏时太微不足道,也许只是因为天平另一端的东西太过沉重。   霍廷易知道自己侥幸受生活的优待,长到这样大,并未恨过谁。但他也清楚,恨人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去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只是不希望她再同上一辈之间的旧事较劲,更不希望她再同她自己较劲。   关于朱嘉盈的过去,霍廷易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半。   他知道夏清时为什么非要留在娱乐圈。   沈璐瑶在还未嫁给夏父前,是个小有名气的越剧演员。   她曾出名过一阵,与她的专业素质无关,是因为二十年前,她曾同娱乐圈内某已婚男星传过绯闻。   那段时间,正好同夏晓棠在母体中孕育的时间重叠。   夏清时所求的,不过是一段尘封的真相。   可霍廷易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以为胜券在握,可握在她手中的,恐怕从来都不是一张王牌。   她想要借此将沈璐瑶母女扫地出门,怕是要失望而归。   而若想要不失望,那么越早让她打消执念越好。   夏清时久久没有说话。   久到霍廷易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她才轻声开口:“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她对我和晏时负责任……”   只是有时候她会想,如果不想要她和晏时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那就好了。   后半句话,她未曾说出口,可霍廷易却听懂了。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胸膛中。   霍先生低头,轻吻怀中女人露出来的那一段洁白柔软的后颈,低声道:“霍太太,能遇见你,我很幸运。”   好不容易将怀里的女人哄得睡着了,霍廷易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找了个空酒瓶子,里头灌满热水,外面用毛巾包了两层,这才又上楼去。   夏清时睡得不沉,他刚走到床边,她便睁开眼睛了。   霍廷易将手中包着毛巾的酒瓶塞进被子里,压在她小腹上,“舒服点没?”   夏清时点点头,整个身子又自动自发地往他身边凑,脑袋枕在他胳膊上,哑着声音发问:“你和容家……怎么回事呀?”   之前她就打算问的,可后来忘了。   刚才半睡半醒间,她梦见他同容禹打架,更要命的是,他还落了下风,硬生生将她吓醒了。   只是霍廷易对此一无所知,他放低了身子以便能让她枕得更舒服些,“生意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   夏清时其实心里有一点猜到:“容禹和霍从熙的新闻,是你放出来的吧?”   霍廷易“嗯”了一声。   “为什么?”夏清时喃喃,“我还以为是……容禹的太太。”   “是她。”霍廷易帮她拨开脸上的乱发,“我不过是推波助澜。”   夏清时恍然:霍从熙在医院做堕胎手术的消息是康欣儿放出来的,而容禹赶往霍从熙家中的视频,却是霍廷易授意媒体发布的。   “那你和容禹的生意……就不做了?”   她难得有些不安,如果是要帮她同任淮西转移热度的话,其实单单是霍从熙的那一则新闻,就已经足够有力度,犯不着再将容禹扯进来。   霍廷易没告诉夏清时,其实连她同任淮西之间的绯闻都是汇星在背后搞出来的,当下只是道:“和这种人合作,得不偿失。”   ---   转天夏清时便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肖霄到底还是靠谱的,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她竟然也在洛杉矶适应良好,没掉链子。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同舒城导演见过一面了。   根据舒城助手Danny反馈过来的信息,目前舒城对她的形象、理解力和镜头前的表现力都挺满意,在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当中很难得。   “祖师爷赏饭吃”,这是舒城导演的原话。   这句夸奖几乎令肖霄的尾巴翘上了天,当着夏清时的面,她便抖了起来,“你们公司当初居然不收我的简历!”   夏清时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现在圈内物色新人,看演技的寥寥无几,大家更看重的还是艺人身上的商业价值,而非艺术价值。   “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大家都想捞一笔就跑,找有粉丝有流量的明星比找有演技的演员要保险得多。”   这样的风气不知是从哪里带起来的,可在这个圈子中,没人能独善其身。   肖霄盯着夏清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清时姐,你呢?你也是为了捞一笔才进娱乐圈的吗?”   夏清时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她一时间没吭声。   见她不说话,肖霄又继续道:“你和这圈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你看不起我们,你看不起这个圈子……虽然你藏得很好,但我就是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就像是……”她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形容,“就像是读书时那些成绩很好的同学,和你说话和你笑,但你知道,他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种笨人。”   肖霄望着她,“清时姐,你进这个圈子,是为了什么呢?”   想了想,她换了一种说法:“还是为了什么人?”   “你哪里笨呀?”夏清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竟然有些愉悦,“你一点也不笨。”   话毕,夏清时早已熟练无比地转移了话题,“如果真的喜欢拍戏,你当初应该去考表演学院。”   如果她是正经科班出身,那么路会比现在顺得多。   闻言,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肖霄立刻就沉默了。   夏清时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她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只是将随身的笔记本拿出来。   “我上午和Danny谈了,舒城那边同意先让你进组拍摄,但你要注意,这不代表你就是《令月》的女主角了,之后他还会不断面试其他演员……一旦有更合适的人出现,他会立即换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肖霄倒是很有自信的样子,她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的模样:“那也要他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啊。”   “很好。”夏清时对她的自信很满意,“除了这个,还有两点我要向你说明:第一,在《令月》拍摄期间,你不能接其他工作,剧组在西安全封闭拍摄,一个月可以回一次北京;第二,电影拍摄周期是一年整,但给你开出的片酬只有五十万,比一般的网络剧还要低很多。”   对于这个片酬,夏清时也很无奈。   可绝大多数艺人在面对舒城时都几乎没有议价能力,毕竟有无数女明星为了成为舒女郎,哪怕倒贴钱也是愿意的。   肖霄这么一个纯新人,能有机会成为《令月》的女主角,已经是天上砸馅饼的事了。   夏清时尽量安慰她:“当初霍从熙拍《蕉叶》的时候,一分钱没拿,你比她强多了。”   背后说人的后果就是,没过几天,夏清时刚回国,便接到了霍从熙打来的电话。   接到她的电话,夏清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心虚。   这倒不是因为她先前同肖霄说的那一番话,而是因为霍廷易。   他授意媒体发布容禹出现在霍从熙家的消息,本意不是针对霍从熙,但无可否认,霍从熙也受了波及。   确切地说,霍从熙是受到波及最大的一方。   容禹的失态不过只有那么一刻,失态过后,他依旧恢复成了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带着他的太太穿梭于各类社交场合。   只是霍从熙在电话那头依旧是那把温温柔柔的嗓音:“清时,《令月》的女主角定下了,恭喜你……不过,怎么不是真真?”   “这个……”夏清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实在是说来话长。”   先前夏清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看看她,只能装傻。   现在霍从熙打了电话来,横竖她的那些事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于是夏清时也不再避讳,“你现在在家?我来看看你吧。”   其实离她们上次见面只隔了一个月不到,但霍从熙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夏清时看得暗暗心惊,大家都说岁月对她格外优待,现在看来,这世上哪有什么优待而言。   霍从熙穿着长衣长裤,家中门窗紧闭,是一副畏寒的模样。   夏清时带了芬姐在家熬的乌鸡汤过来,“她们都说吃这个比较补……应该是的吧。”   喝了两小口鸡汤,霍从熙突然笑了,她放下勺子,轻声细语道:“其实我打那个电话,不是为了恭喜你……也没什么好恭喜的,就是想让你过来和我说说话。”   夏清时没法接话,只能沉默地看着对方。   “其实,当初我和他……也是正常谈恋爱的。”   “他们家,很讲究门第,我爸爸是个司机……容家永远都不会让我进门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亲自跑过来和我见面,说她和他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婚后也不会干涉我们。”   “我居然信了……清时,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三十岁的时候不想要家庭,不代表四十岁的时候不想要。”   “她玩累了,想要丈夫,想要一个孩子,想要她的孩子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就成多余的了。”   夏清时听得心里一阵发紧。   霍从熙仰起脸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以为我听她的话,把孩子打掉,她就会放过我。”    第27章   夏清时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在这场三角恋中, 霍从熙同容禹在前,康欣儿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是了, 霍从熙曾说过, 她大学毕业时同初恋男友厉堃分手,想必那时她便和容禹在一起了。   容禹比她大七岁, 她二十一岁, 容禹二十八岁,可不就是在他结婚前么?   圈子里的公子哥玩女明星不是稀罕事儿, 可当事双方大多头脑清楚,彼此都明白这是利益交换, 一方要的是贴心可人、带出去能长脸的床伴, 一方要的是与之对应的金钱和资源。   各取所需, 十分公平。   在这段关系开始时,霍从熙便应该明白,她是嫁不进容家的。   容家是名门望族, 在沪上绵延近百年,这些世家大族自有其生存法则, 婚姻是将各个家族利益绑定的最有效手段。   因此容家是绝不会允许接班人娶一个家世平平的女明星回家来的。   哪怕这个女明星身家清白、洁身自好,而与容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素来放浪形骸、声名狼藉。   不公平,当然不公平。   这个世界从来都阶级分明, 等级森严。   谁都无能为力。   更何况,哪怕是容禹本人,似乎都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不然,为何容禹会在经历那样失控的情绪后, 转脸便依旧同正牌太太出双入对,表演恩爱给全世界看呢?   夏清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对面的女人,最终也只能说:“孩子的事情……其实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被生下来,恐怕将来它的处境,要比今日的霍从熙更难堪上一万倍。   沉默几秒,夏清时继续道:“比起其他人,你的选择还是要多得多。”   她才三十三岁,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坦白而言,单以交易来论,霍从熙的这一单交易,怎么也不算亏本。   比起那些人老珠黄后被一脚踢开的女人们,当初容禹起码愿意花重金气来捧她,将她捧上神坛,捧到今时今日、足以载入中国影史的地位。   她至少有事业,这才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夏清时叹一口气:“你现在……还是想要息影么?”   旁边一直沉默的霍从熙突然站起身来,她径直往阳台走去,等到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盆栽。   她将那个小小的盆栽摆到夏清时面前,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能帮我照顾它一段时间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夏清时迟疑着将那个盆栽接过来,但却本能地忧心霍从熙的精神状态。   她望着霍从熙,试探着开口:“你……”   “你放心,我没有想寻死。”霍从熙了然的笑了笑,“就是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要是把它留在家里,没人浇水,等到回来,说不定就死了。”   又坐了一会儿,夏清时便起身告辞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霍从熙,总觉得她不大对劲,生怕她一时冲动,作出什么傻事来。   夏清时翻开手机通讯录,想要给霍从熙的经纪人打个电话,但转瞬便想到,霍从熙的团队都是汇星的人,眼下她和容禹闹翻,未必见得愿意同容禹手底下的人再有瓜葛。   可夏清时也想不出还能给谁打电话……她的那个初恋男友厉堃也许是个好选择,可谁知道事情过去大半个月,现在还有没有狗仔埋伏在霍从熙家附近。   若是被狗仔拍到,那就是自己给她惹麻烦了。   夏清时还在犹豫,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响,是电梯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是容禹。   夏清时后退一步,为他让开路,“容先生。”   看见夏清时,他似乎也颇感意外,但仍好风度的朝她点点头,“清时,你好。”   他的视线掠过夏清时手上的那一盆盆栽,停顿两秒,然后便继续往里走去了。   ---   下午回公司的时候,夏清时意外发现了叶真真也来了公司。   叶真真是来发喜糖的,小糖盒被打造成珍珠贝母的形状,造型精巧,一看就令人爱不释手。   公司里的小姑娘都聚了过来,围着叶真真聊天说笑,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好漂亮的盒子呀!真真,你老公对你真好,婚礼都策划得这么用心!”   “对呀!你老公人又帅,还是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又这么爱你!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有没有联系媒体?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宣传一下!”   夏清时走入会议室,原本还在嘻嘻哈哈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夏清时板起一张俏脸,冷冰冰地看着被围在正中央的叶真真。   见夏清时这幅模样,其他人都讪讪的,下一秒便都悻悻的散开了。   看见她,叶真真连忙站起身来,脸上堆叠了几分讨好的笑意:“清时姐。”   夏清时在桌边坐下,一时没有吭声。   她看出来了,叶真真这是人逢喜事,整个人由内到外的愉悦,因此再见自己时,一改先前机关枪似的咄咄逼人,变成了个温柔可人儿。   尽管先前她已经向叶真真挑明自己不会再下力气栽培她,可这一个月来,叶真真还是没有主动向老板提出换经纪人。   这会儿到了夏清时面前,她又重新低眉顺眼起来,满脸讨好的笑:“清时姐,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气,当然气。   要是不气,夏清时就放任她死活了,横竖和自己没关系。   可她知道,叶真真心肠软,没什么脑子,又太缺爱,随便来个谁稍微对她好一些,她就能对着别人掏心掏肺。   这种人,感情上最容易被男人骗。   可哪怕你情愿被男人骗,也该血厚点不是?   叶真真就该全心全意拼事业,拼到在这个圈中有了一席之地,之后再要怎么作,也不会落得太凄惨。   夏清时觉得自己大概是逃不过这操心的劳碌命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咬牙道:“他家人见过你了没?对你的态度怎么样?什么时候办婚礼?你们现在已经领证了?他有没有和你签婚前财产协议?”   听到她这连珠炮式的一系列疑问,叶真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清时姐,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啦。”   夏清时冷哼了一声。   大概是最近这段日子真的开心,叶真真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准新娘的幸福。   “清时姐,易霄对我真的很好,他的家人也对我很好……昨天他参加拍卖会,还给我拍了一条红宝石项链呢。”   说到这里,叶真真又凑近了夏清时,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我看娱乐新闻上写,那条项链要三百多万呢。”   叶真真笑得甜蜜,脸上还带一点小女人的羞涩,“他对我这么好……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   夏清时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嘴硬心软,可叶真真这么个蠢货,全公司除了她,还有谁再耐烦当她的经纪人?   罢罢罢,一旦找到接手的人,她就立刻将叶真真这个蠢货一脚踹走。   叶真真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同易霄领证了,又在公司内部传开了婚讯,那她也只能将计就计。   既然这婚要结,那夏清时势必就不能让她这场婚白结,总要变现出点什么东西来。   回家的路上,夏清时将今天的娱乐报纸都翻了一遍,好在叶真真的婚讯尚未见诸报端,她略松一口气。   不过在第二版的显眼位置,倒是叫夏清时看见了一条有趣的新闻。   新闻上写,易家二公子在昨日结束的拍卖会上,豪掷三百万元购下一条红宝石项链,传闻是送给女友,只为博佳人一笑。   紧接着,新闻上又说,不过当天出手最阔绰的买主并非易二公子,而是在场一位中年女子,她开出四千万的天价,最终将一件曾属于约瑟芬皇后的钻石项链收入囊中。   看着这条新闻,夏清时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起来。   像这种豪掷千万的低调买家也许是真爱珠宝,可给你买了条三百万的项链便叫全世界都晓得的男人是爱你么?   夏清时看来,那倒未必。   她是太了解这些豪门世家的做派了,丈夫每年拿出几百万几千万出来给妻子置装、置珠宝,当然不是因为有多爱,又或是东西多物有所值。   只是圈子里风气如此,越是舍得给女眷们花钱,便越证明这家财大气粗底气足,正是鼎盛之时。   别人家眼都不眨的砸几千万出去给女眷置装,只有你家不砸钱,难保不是资金链出现了问题,谁还敢同你做生意?   就她所知,易家最近上马的几个项目情况有些吃紧,也不知道易二公子豪掷三百万购置珠宝的这条花边新闻是否是来自父亲授意?   也不知此举能否向外界释放出良好信号,以便为家族企业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   PR集团的总部。   霍廷易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长方形珠宝盒。   珠宝盒摊开,黑色的丝绒底衬着上方晶莹的钻石项链,更显得流光溢彩,璀璨异常。   霍廷易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肯定道:“她应该会喜欢。”   坐在霍廷易对面的人,是跟在叶女士身边二十多年的贴身秘书,连霍廷易都要叫她一声江阿姨。   “江阿姨,你找个时间把清时约出来,告诉她这是我妈送给她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事千万别告诉我妈。” 第28章   回到家中, 夏清时将霍从熙的那一个小盆栽放在了卧室。   尽管如此,但Joey有时也会进二楼的卧室, 上次他往自己被子里塞的陪睡小熊就是最好的证明。   念及此, 夏清时又下了楼,在花园里找到正和晏时蹲在一起挖泥巴的小园丁。   小园丁依旧是那副打扮:一顶小号草帽和一身卡其色背带裤, 小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   此刻他正举起刚挖到的一条蚯蚓, 献宝似的举到了晏时面前,奶声奶气道:“你看!”   晏时被吓了一大跳, 下一秒便紧张兮兮的劝他:“小皮球,你不要这样捏着它, 它会痛的。”   闻言, 小皮球瞬间迟疑了起来, 但手上仍抓着那条蚯蚓不舍得放。   他将那条蚯蚓举到了自己面前,试探着又捏了两下,“小蚯蚓, 你痛不痛呀?”   小家伙瞪大了眼睛,十分紧张地等着蚯蚓的回答。   只是还没等蚯蚓开口说话, 就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捏住了小家伙的肉脖子,“我这样捏你你痛不痛呀?”   闻声, 晏时回过头去,下一秒便惊喜道:“清清!”   小皮球极力想要扭过脑袋,但却卡在了夏清时的手掌中,动弹不得。   夏清时另一只手从小家伙的肋下穿过, 一把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抱上了楼。   一路上到二楼的卧室,夏清时将小家伙往露台前面一墩,拍拍他肉鼓鼓的脸颊,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刚带回来的那盆小盆栽,“这个你不准摘,听见了没有?”   虽然这警告类似于蓝胡子的童话——越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就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可能会适得其反,但夏清时总觉得,这个小皮球,平日里总是又乖又软的样子,给他的警告,应该好使。   等到警告完毕,夏清时又一路将他拎下了楼。   晏时还乖乖地在原地等着他们俩,夏清时刚将怀里的小家伙放下了地,他便提了提裤子,迈着小短腿往晏时身边跑去。   其实这一大一小才认识了短短十几天,也从未有任何人告诉过他们其实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可两人之间的感情进展飞速,以至于霍廷易都生出了几分嫉妒来。   这会儿小皮球整个人都已经趴在了晏时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嘴巴一张一合,正在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尽管小家伙已经将音量压得很低,但夏清时的耳中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坏坏”、“欺负我”、“好怕怕”这几个关键词。   居然还学会向晏时告状了?   还没等小皮球说完,夏清时便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了小家伙的肉脖子,挑眉道:“告状也没用,他也要听我的话!”   打小报告当场被抓包,小皮球哭唧唧的哼了一声。   晏时鼓足了勇气:“清清,你不要欺负他啦……”   这两个人倒是感情好……到了这会儿,夏清时终于有些明白了霍廷易说的“感觉被排挤”是什么心情了。   夏清时这边还捏着小皮球的肉脖子,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外面站了个人,对方正在不断往里面张望。   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小皮球立刻往晏时的怀里扑过去。   夏清时往外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正是他们邻居盛先生。   盛先生是国内数家大型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大概五十来岁,但保养得宜,风度翩翩。   夏清时同他不太熟,只是点头之交,也没见过他们家的其他人,只是隐约知道他们家有四口人,除了他亡故发妻留下的独生女儿,还有第二任妻子和她带过来的一个女儿。   因为对这位盛先生的印象一贯良好,因此这会儿见他在自己家门前探头探脑,夏清时就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她笑着同对方打了招呼,然后又试探着问:“您路过?还是……找霍廷易有事?”   结果没想到她这问话一出,盛先生倒是挺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看一眼旁边的小皮球,然后又将视线收回来,“没什么,就是给孩子带了个小礼物。”   平日里,夏清时是绝不敢随便收人礼物的。   毕竟拿人手短,谁知道跟在这礼物后头的,是不是别有所求。   不过好在盛先生口中的“小礼物”只是个遥控飞机,并不贵重,夏清时犹豫两秒,不好驳对方的面子,于是便让小皮球接下了。   等到那位盛先生离开之后,夏清时又忍不住捏了一把小皮球肉鼓鼓的脸颊。   还真是看不出来,才在这儿住多久呀?他就有粉丝团了。   想了想,夏清时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又揪住了小皮球,对着他审问了起来:“你之前还有没有收过人家的礼物?”   好在路过的芬姐及时地解救了小家伙。   芬姐说:“那个盛总,最近老是来……”   夏清时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芬姐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她,给她讲起了八卦,“听说是那个盛总的女儿,带着他的外孙离家出走了,所以才……”   夏清时拧起眉头,“他们家什么时候来的外孙?”   芬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女儿十八岁生的孩子,因为怕丢人,一直偷偷养在家里。这不前段时间,小孩不见了妈妈,干嚎了三天,这才叫我们知道了。”   夏清时和芬姐对视一眼……   真是好大的一个八卦啊。   夏清时深感同情:空巢老人啊,真是寂寞如雪,啧啧啧。   ---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清时顺便将这一则八卦分享了霍廷易。   霍先生照旧是不说人是非的性子,因此掠过盛家大小姐未婚生子的部分不提,只对和小皮球有关的部分点评一二:“Joey的确很讨人喜欢。”   夏清时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道:“那个盛先生没了三岁外孙,好寂寞好可怜……要不就把小皮球送去他家吧?嗯?关爱一下空巢老人?”   早就吃好了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卡通片的小皮球此刻若有所感,扭过小脑袋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霍廷易笑一声:“好,我明天就给盛家打电话。”   其实霍太太将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拿来说事,反倒是叫霍先生放心了许多。   她愿意同Joey开玩笑,也愿意拿Joey开玩笑,这是个好兆头。   吃过了晚饭,两人各自回了楼上书房,两间书房正好在走廊两端,互不干扰。   夏清时近来清闲了几分,这主要还是要感谢她手下的几位祖宗们近来安分守己,没有捅出什么篓子,所以她才无需为突发事件加班,可以在下班后将未做完的工作带回家中来。   任淮西的新电影下个月开机,在这之前,他需要足够的休息和放松,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不能再出任何绯闻了。   因此夏清时将他远远打发去了波多黎各度假,恰巧他的下一个角色是动作片,晒黑一些有助于他摆脱小鲜肉形象。   肖霄已经进组开始培训了,尽管舒城导演还在不停地面试新演员,但肖霄自信满满,连带着夏清时也对她信心满满。   叶真真身上有一个二线时装品牌的代言到期,在她明确表示不想续约后,夏清时便将肖霄的资料发给了品牌方,现在还在等对方的答复。   叶真真的婚礼就在下周举办。   易家到底还是财大气粗,对二公子的婚礼也毫不含糊,尽管时间上仓促,但细节却不含糊——虽然和易霄大哥的婚礼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尽管沈璐瑶看不上,可易霄对于绝大多数女性来说,还是白马王子一般的存在。   他的相貌家世学历工作无一不好,几乎能符合女性对伴侣的全部幻想,因此无论是媒体还是大众,对于这一段婚姻的关注度都非常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叶真真出道以来最引人关注的一回了。   甚至有媒体拟出这样的标题——“在娱乐圈中名不见经传的她,却收获了所有当红女星都艳羡的爱情与婚姻。”   媒体们闻风而动,急不可耐地想要获取关于婚礼的一切细节。   对此夏清时早有预料,她将婚礼的全部细节都把控在自己手中,务必求得这一次婚礼能够给叶真真带来最好的宣传效果。   因为早已预料到了叶真真的婚姻之路必然不会太顺畅,因此在一开始,她便将叶真真的形象打造成为爱痴狂——和真实的她几乎没有多大出入。   她这是在煞费苦心地为叶真真留一条后路——现在的叶真真越是痴情,公众对这一桩婚姻的期待值越高,那么在将来,在这桩婚姻里犯错的人将要承受的代价也就越高。   有朝一日,若是真的被她不幸言中,易霄做了什么对不起叶真真的事情,凭借着大众对她痴情人设的好感度,她想要东山再起,起码还不会太难。   夏清时深吁一口气,揉揉眉心。   这一个个的,真是不让她省心。   她刚帮叶真真敲定了一个杂志专访,就在后天,现在正熬夜帮她写采访稿。   只是她的性格本来就同为爱痴狂这种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写得断断续续,反复推倒重来,真是异常艰难。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门口突然传来“咚咚”两下,有人在敲门。   是霍廷易。   夏清时的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忙完了?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霍先生跨步进来,将书房的门带上,又将她按回座椅,有些好笑:“什么把霍太太愁成这样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此刻究竟应该怎样塑造叶真真的形象,才能在未来,在她同易霄的婚姻出现问题时,将责任全盘推到男方身上去。   夏清时揉着太阳穴,重重地叹一口气。   “我觉得,我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初易霄同夏晓棠恋爱那么多年,夏清时自认对易霄也有一定的了解。   平心而论,易霄的确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他当初向叶真真求婚草率,可也不一定代表他会对这段婚姻草率。   毕竟,从易霄求婚到现在,快一个月的时间,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反悔。   可是他并没有。   更何况,如果要说这一段婚姻不被看好……还会有哪一段婚姻比当初她同霍廷易的这一段,更不被人看好?   毕竟,分手后两人重逢的第一面,在她提出结婚的要求后,霍廷易当时的反应是……   当场拔腿就走。 第29章   现在回想起来, 当初她同霍廷易分手,的确是闹得十分难堪。   以至于在三年后, 霍廷易甚至不愿意见她。   可他不得不见。   其时一场车祸, 霍父当场死亡,朱嘉盈重伤入院, 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   不光是霍家上下大乱, 混乱的还有整个PR集团。   哪怕霍父早前已将PR集团的大半事务都交由大儿子打理,可他的存在仍如一根定海神针般, 在的时候显示不出作用,可一旦不在, 便是人心惶惶, 异心四起。   那会儿霍父车祸的消息刚流传出去, 立刻有一家名为Predator的杠杆收购企业找上门来,一方面大量收购PR集团在二级市场上的散股,另一方面私下接触集团的多名大股东, 重金购入大量股份。   Predator在极短时间内通过各类渠道持有了PR集团135%的股份,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像一只嗜血凶悍的掠食者,虎视眈眈地想要将这个巨大的集团吞入腹中。   那时霍廷易内忧外患,不过半个月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时,Predator已经占据了集团董事会的两个席位。   接下来便是两方各显神通的时刻,霍廷易竭尽全力安抚剩余的大股东,而Predator也费尽心机想要拉拢其余股东试图董事会改选。   在叶女士的威逼下, 霍父的遗嘱一早便已经立下,哪怕他当场死亡,可他的继承权归属也是毫无疑问的。   关键之处,在于朱嘉盈。   霍父曾赠予过朱嘉盈2%的集团股份,如今这2%的股份成为了一枚重重的砝码,决定着这场较量的最终胜负。   如今朱嘉盈成了植物人,她的父母早已过世,直系亲属除了三岁的Joey外,便只剩下了同前夫所生的一对子女。   作为朱嘉盈唯一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直系亲属,夏清时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她的监护权。   夏清时见朱嘉盈的第二面,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霍廷易那位叫Sandra的美艳女助理乘着一架湾流G650来接她,从旧金山到纽约,五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落地后,她被直接带到了朱嘉盈的病床前。   那个本应是她母亲的女人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夏清时心中突然就觉得空茫茫的。   Sandra公事公办地同她汇报:“霍先生的意思是,无论是选择继续还是放弃治疗,这个决定都应该由您来做。”   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时是想亲手拔掉她的呼吸管的。   夏清时心里很清楚,绝不是因为不想要朱嘉盈再受苦,单纯只是因为她想要报复。   好在这么可怕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紧接着她问Sandra:“醒过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到5%。”   在这一刻,无端端,夏清时想起了一句话。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尽管朱嘉盈从未尽过半分母亲该尽的责任,可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来处泯灭。   “那就这样吧。”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当初朱嘉盈选择将她同晏时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然后放任自流。   那她现在就将这最后一点生恩还给她。   对于她的这个选择,Sandra颇感意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朱嘉盈女士名下持有PR集团2%的股份,是集团现在的第三大自然人股东。夏小姐,您现在是朱嘉盈女士的监护人,所以……现在您对这2%的股份拥有处置权。”   夏清时的情绪早就恢复了过来——毕竟朱嘉盈给她带来的情绪冲击可以忽略不计。   她看着面前的Sandra,视线由对方嫣红饱满的唇滑到精致秀气的锁骨,再一路滑到她高耸挺立的胸脯。   夏清时轻笑出声,语气并不友善:“你是谁?凭什么和我对话?让霍廷易来见我。”   看,哪怕霍廷易不愿意见她,可到了最后,他不还是得来吗?   她将见面地点定在了Riverpark餐厅,正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   等到约定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霍廷易才姗姗来迟。   不仅姗姗来迟,而且身边仍跟着那位叫Sandra的助理。   夏清时没看霍廷易,只是将目光投向了Sandra,她微微抬起下巴,一脸冷漠地打量着对方,然后倨傲地开口:“你可以走了。”   Sandra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谁知霍廷易叫住了她,然后又叫来侍应生加座位。   最后他才看向了夏清时,面无表情道:“Sandra是我的助理,这种场合,她有权出席。”   这种场合?   呵,这种场合……他以为是商务会晤?   夏清时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抿一小口白葡萄酒,不言不语,神色漠然。   女人之间是敌是友,通常第一眼就能分辨。   这个Sandra肤白貌美,胸大腿长腰细,十分美艳。   见到她的第一眼,夏清时就很不喜欢她。   呵……将这样一位尤物放在身边当助理,也不知道霍廷易存的是什么心思。   Sandra将厚厚的一沓合同推到夏清时面前,说:“夏小姐,关于您手上那2%的股份,这是我们拟的股份转让协议,您可以过目一下。”   夏清时看也没看,伸手将那叠合同推开,看向了霍廷易。   “要谈股份?可以,先把她给我解雇了。”   她的手指点点一旁的Sandra,语气平静,似乎刚才在说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   一旁的Sandra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几次欲言又止,胸脯剧烈地起伏,最终,她咬住了下唇,眸中含着泪光看向了一边的霍廷易。   霍廷易面无表情地开口:“夏小姐,这和我们今天要谈的事情无关。”   夏清时冷笑一声,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了:“这位Sandra小姐,今天先问我要不要拔朱嘉盈的管子,然后才告诉我朱嘉盈手上有2%的股份……我看她对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一旦她先选择了拔管子,那么朱嘉盈手中那2%的股份便会以遗产形式到Joey的名下,而霍廷易正是Joey的监护人。   这样的话,整件事情就同夏清时没有半点干系了。   但她速来了解霍廷易的性子,他找到她,就势必会告知她全部信息以便她做出抉择。   这样算计她……只能是这个Sandra自作主张。   夏清时看向Sandra,皮笑肉不笑道:“做人最忌讳的就是自作聪明了,Predator的人上周就来找过我了,你却以为我不知道这2%股份的事情。”   果然,霍廷易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Sandra,无声地询问。   Sandra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霍先生,我……”   霍廷易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挥了挥手,沉声道:“行了,你先回去。”   夏清时微笑着看着对方起身,然后离去。   “我会解雇她。”霍廷易重新将那份合同推到她面前,“现在可以谈股份的事了吗?”   “今晚不想谈。”夏清时再次将那沓纸推开。   霍廷易的脸色变了又变。   夏清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不谈合同,霍先生现在是不是连晚饭都不想陪我吃了?”   虽然是这样问,可夏清时胸有成竹,知道无论如何,这顿饭他都会陪自己吃下去的。   这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好的事情,她恰恰好地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她今晚不想谈股份的事,霍廷易便不谈,但也不同她说其他的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晚餐。   一整晚下来,两人之间从头到尾,只有轻微的刀叉碗碟碰撞声响。   夏清时握住刀叉的手指收紧又松开,等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夏清时突然道:“我想看东河的夜景,你陪着我。”   霍廷易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沉声道:“我还有事,先送你回酒店。”   “什么事?”她转头去看身侧的男人,他的相貌英俊,人从来都是绅士又周到的,但此刻,那张脸上却写满了冷漠和不耐。   夏清时在心中冷哼:难不成是要回去安抚那个Sandra?   下一秒,她脚下便是一绊,整个人都跌坐了台阶上。   霍廷易只来得及拉住她的手腕,却没能抵挡住她下落的态势。   夏清时坐在台阶上,揉了揉脚踝,疼得嘶嘶抽气,眼中带了泪光,“会不会骨折?”   “别动。”霍廷易沉声开口,下一秒便蹲下身去,要去查看她脚踝的伤势。   趁着男人蹲下来的瞬间,夏清时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霍廷易的身体一僵,伸手便要推开她。   无奈夏清时搂紧了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撒手。   她的唇瓣散发着水果甜香,这最熟悉的味道,在短短一瞬间勾起了他脑中无数个隐秘夜晚的回忆,一时间竟叫人心猿意马。   可谁知道,下一秒,她却主动松开了他。   “那个Sandra……她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做你的主?”   想起对方那傲人的34D曲线,夏清时再次气得牙痒痒:“她平时穿衣服胸也是开得这么低吗?”   “你……”她蓦地凑近他,吐气如兰,语气却是森冷无比,“你和她睡过了没?”   及至此时,霍廷易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她一把推开,眼神幽深,“夏清时,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夏清时挑挑眉,“……我要结婚。”   “你。”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  霍先生OS: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第30章   “我要结婚。”夏清时指指他, 又指指自己,“你和我。”   霍廷易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大概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过了很久, 他才哑声道:“夏小姐,我们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难道你忘记了?”   一口一个夏小姐, 听在夏清时耳中, 实在是非常的刺耳。   那个Sandra姓什么来着?凭什么他叫她就是亲亲热热的Sandra,到了她这里, 就是冷冰冰的夏小姐?   夏清时冷笑一声,“没忘啊。”   当初还是她甩的他。   她记得可清楚了呢。   霍廷易看着她, 神色一派冷漠疏离, “夏清时, 你当我是谁……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终于不再叫她夏小姐了,可这声“夏清时”,却也没让她好受到哪里去。   夏清时慢慢地低下了头, 声音很轻:“没什么,我就是发现……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有钱得多。”   再抬起头来时,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Predator的人找过我,开出了这个价钱。”   说着,她比出了一个数字。   十位数, 真是吓了她好大一跳。   霍廷易没有再说话,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   她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   当他是谁?   当他是凯子。   想要什么?   想要钱。   不止是那2%股份变现的钱,还有他的全部身家。   所以才会要求同他结婚。   霍廷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些问题,他心知肚明, 何必要问出口。   他一声不吭的站直了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夏清时被一个人留在原地,她还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   脚踝其实根本没扭,都是她装的……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疼得满脸眼泪。   夏清时将脸埋进膝盖间,声音里带了轻微的哽咽,“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他先来找自己的,他凭什么问她想要什么。   --   并不算是陈年旧事,所以此刻回想起来,仍叫夏清时恨得有几分牙痒痒。   她突然又发了脾气,肩膀一缩,避开身后正在给她舒缓肩颈的男人的触碰,“你走开!”   霍先生对此刻霍太太的心中所想自然一无所知,只觉得她好端端的,怎么又发了脾气。   他伸手将夏清时坐着的办公椅整个都转过来,又将她拽进怀里,抱着她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手掌覆上她的小腹,轻轻揉着,声音却是纳闷的很:“你那个不是都完了?怎么还……”   ……怎么还这么暴躁?   回忆起婚前自己低声下气哄他的那一幕幕,夏清时心里的确很不舒服。   可更让她不舒服的,还是那个Sandra。   尽管这个Sandra早就被如今的Rebecca取代,可一想起对方美艳的脸孔和傲人的身材,夏清时依旧是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此刻她被霍廷易按在怀里动弹不得,气愤之下,只能低下头,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冤家啊。”霍廷易夸张的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又伸过另一只手来拨她的脑袋,“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霍廷易伸出手指,勾着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又很认真的盯着她看,“最近脾气这么怪,是不是有了?”   这么喜怒无常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别动手动脚!”夏清时一把将他推开,胳膊横在两人中间,不让他亲自己,“有话要审你!”   “好。”霍廷易收紧了怀抱,手掌由她的上衣下摆探入,呼吸声越来越重,“……你审你的,我做我的。”   “我和那个Sandra……”夏清时冷哼一声,“谁的身材更好?”   Sandra、Sandra……霍廷易只觉得脑中一炸,又来了!   这个问题他回答过许多次,可惜没有一次答对。   一次,他毫不犹豫地表示当然是霍太太的身材更好。   结果霍太太立刻就炸了:“你公司里那么多Sandra,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Sandra?看来你还是对人家念念不忘啊!行!我这就把她找回来当你助理!”   下一次的时候,霍先生学聪明了一些,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立刻皱眉思索了三分钟,然后一脸迷茫的问霍太太,她口里的Sandra,到底是哪个Sandra。   当然,这只是第一关侥幸过了。   等到霍太太阴沉着一张脸提醒他,就是当初给他做助理的那个Sandra,霍先生恍然大悟的“哦”一声,然后立刻表示:“当然是你的身材好!”   谁知这回霍太太还是立刻就炸了,她当场揪着他的衣领发起了脾气:“好哇!你居然还知道她的身材好不好!你之前天天看是不是?怪不得她喜欢穿那么低胸的衣服,原来是老板喜欢看!好啊!我现在就把她请回来,让你看个够!”   霍廷易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这道送命题……又来了!   好在霍先生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当下便一脸正直道:“哪个Sandra?什么身材?我哪知道谁的身材好不好?除了你……我还看过别的女人么?”   “不知道?”夏清时冷哼一声,一把将凑过来的男人推开,“你第一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   第一次是哪次,自然是夏清时主动去找他的那一次。   那次和霍廷易在Riverpark见面,她提出要结婚、两人却不欢而散后,过了三天,霍廷易没有再来找她,也没有派人联系她,反倒是Predator的那位陆总,三催五请的打过好几次电话,想要约她再次见面。   Predator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除开给那2%的股份一倍的溢价之外,还开出了一张天文数字现金的支票,作为给她个人的感谢费。   霍廷易那边开出的条款她不知道,但仅就Predator这边的来说,条件已经足够她动心。   夏清时自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在他们双方争得最厉害的时候将那2%的股份脱手,不然过后,她恐怕一分钱也得不到。   可她还是拒绝了Predator那边的见面邀请,而是主动找到了霍廷易在长岛的那栋别墅去。   其时正值圣诞节前后,十二月份的长岛冰雪皑皑,寒风刺骨。   别墅一楼整层黑漆漆的,二楼的一间房间窗口露出昏黄的灯光,像是有人在。   可夏清时几乎摁了半小时的门铃,里面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在寒风中哆嗦着从包里掏出手机,一遍遍的拨霍廷易的电话,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夏清时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落在头上、身上的雪融化成水,将她的头发衣服浸得半湿,又重新冻结成冰。   她就那样蹲在他家门前的积雪里,一边等一边哭。   为什么会有霍廷易这么蠢的人,难不成他是真信了她和他结婚只是为了钱?   她如果真的要钱,当初就不会同他分手了。   可哭又是不敢哭的,她先前已经哭过了一回,眼泪干了之后,寒风吹过的时候,脸上便像刀割一般,刺骨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包里开始“嗡嗡”的震动起来,是手机在响。   夏清时泪眼朦胧的将手机拿出来,不出所料,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正是霍廷易的名字。   她泄愤似的将来电一把按掉,可刚按掉,她便又后悔起来。   如今她是来求和的,主动求和的人不该耍脾气,况且……谁知道如今的霍廷易,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哄着她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重新将电话拨回去,但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别墅的门传来一声轻微的想动,随即被打开,霍廷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霍廷易只穿了一身十分单薄的灰色家居服,看见蹲在门口雪地里的夏清时,他不顾脚上穿着的拖鞋,当下便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起来。   看着在寒风中被冻得唇色发白的女人,霍廷易的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你就这样在这里干等着?都不知道按门铃或者给我打个电话?”   刚发完问,他自己倒是先反应了过来:正是圣诞节,他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假,自己又一直待在楼上书房里,没有听见门铃声,手机也放在卧室里,想来她按门铃打电话通通是没有用的。   夏清时一声不吭的跟着他进了家门,却在一楼客厅遭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Sandra。   她不禁咬住了下唇。   霍廷易答应她要解雇这个Sandra,可现在她却出现在他的家中。   刚才楼上只有一间房间漏出灯光……想来也是他们共处一室。   她看向身侧的霍廷易,可后者却丝毫没有要同她解释的意思,只是拽着她的胳膊要将她往楼上带,“你现在去洗个热水澡。”   夏清时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从再次见面到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也许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三年,三年是多久呢?三年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自然会有许多女人环绕在他的周围,也许他早就开始了另一段恋情也未可知。   她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对自己故作冷漠,但却从没想过,也许他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了。   夏清时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肯动,红着眼圈一言不发。   霍廷易静了两秒,猜到她的心结所在,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一边的Sandra,“行了,你先回去。”   等到Sandra离开,他才叹口气,不情不愿的解释道:“她要走也不是立刻走,总还有工作要交接吧?”   夏清时闷不吭声的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   霍廷易拉着她往楼上走,“你先洗个热水澡,不然要重感冒……有什么等你洗完澡我们再谈。”   霍廷易将她带到自己的卧室里,又打开浴室的门,“我帮你放热水。”   夏清时任由他进去,自己站在外面,目光迅速扫过卧室里的一切。   他的卧室很简洁,黑灰的主色调,陈设很简单,除开最基本的家具,别无他物。   卧室的大床十分整洁,上面……并没有人滚过的痕迹。   她又迅速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很好,连避孕套也没有。   夏清时心里松一口气,但转瞬又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不是先前她在楼下看到亮灯的那间……看来刚才亮灯的那间应该是书房。   等到进了浴室,夏清时又将台面上的东西全都打量了一遍,甚至连底下的柜子都不放过。   很好,没有半点女人的痕迹。   夏清时将身上半湿的衣服全数脱下来,整个人慢慢浸入放满热水的浴缸,瞬间像是活了过来。   对于夏清时而言,脆弱的情绪往往只有一瞬间,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已经重新斗志昂扬起来。   这个男人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谁也抢不走!   霍廷易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于是只能拿一套自己的家居服给她穿。   夏清时将那套家居服拿起来一看,没想到霍廷易居然还贴心地帮她卷起了裤脚边。   夏清时嗤笑一声,将那条裤子扔进泡满水的浴缸里,只穿了那件堪堪遮住腿根的宽大上衣,便推门出去了。   她在书房里找到霍廷易,他正在讲电话,看见她进来,他愣了愣神,然后低下头继续讲电话:“帮我谢谢Davis……对,对,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支持我父亲,谢谢。”   夏清时的目光再次扫过书房……书桌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想来刚才这两人应该的确是在正经谈公事,而不是在上演老板与女秘书AVI。   恰在此时,霍廷易的那一通电话讲完,他皱眉看着夏清时,那两条露在外面的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实在惹人注目,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但转瞬便反应过来,又硬生生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只是沉声道:“夏清时,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她便直直地走过来,直接坐上了他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模样,像只小狐狸一般。   “我和那个Sandra,谁的身材好?” 第31章   霍廷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 沙哑着声音开口:“下去。”   夏清时咬紧了唇,先前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的确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已经伏低做小到了这个地步, 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夏清时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但转瞬便恢复如常。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冷笑道:“那你放我进来干什么?”   难不成他让她用他的浴室、留她在这里过夜, 都是因为善心大发?   霍廷易沉声道:“我猜你应该不想在Sandra面前太难堪。”   夏清时呼吸一滞, 他都知道!   是了,她同那个Sandra之间的火药味这么明显, 霍廷易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她听明白了。   霍廷易这话的意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他知道她爱面子,尤其是在有敌意的同性面前。   刚才他放她进家里来, 不过是因为Sandra在, 他顾念那一点情分, 所以没有当场让她下不来台。   现在Sandra走了,没有外人,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顾及她的脸面。   想明白过来后, 夏清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上虽一声不吭, 可胸膛却在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狠了。   今时今日,她之所以这样伏低做小, 不过是因为觉得三年前分手时对霍廷易有诸多亏欠。   她后悔与他分手,早就后悔了,从将“分手”这两个字说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   现在霍父没了,朱嘉盈成了植物人……   她以为横在他们中间那层令人难堪的阻碍消失, 所以才来找他,所以才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结婚”二字。   现在看来,的确是她自作多情。   夏清时向来是自尊的人,眼下知道了他对她半点旧情也不剩,腔子里一颗滚烫的心瞬间被浇得冰凉,她当即便一把搡在霍廷易的胸膛上,转身就走。   霍廷易皱眉看着她,按捺着没有动,可最终仍是在她即将要步出书房门口的那一刹那,蓦地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攥住夏清时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拖了回来。   “放手。”她强行将已经溢满眼眶的泪逼了回去,极力隐藏自己声音的那一点哽咽,“你干什么?!”   霍廷易强压着胸腔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几分,声音沙哑:“你来找我,除了自荐枕席,就没别的了?”   夏清时愣了愣,转瞬便反应过来。   她咬紧了牙:“那2%的股份我不会卖给别人……你可以放心了?”   那些股份本来就是朱嘉盈从霍父手里得来的,现在还给霍家,是天经地义。   霍廷易不自觉地用力咬紧了牙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然后点点头,道:“好,很好。”   夏清时鼻腔一酸,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有些狼狈地转过身。   下一秒,她的手刚碰到金属门把手,手腕却被一把攥住,随随即整个人被拉了回来。   霍廷易盯着面前的女人,胸腔中的滔滔怒火不断翻涌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当初那个说分手的人,是她。   夏清时亲口告诉他,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当初接近他,只不过是因为她想看看,朱嘉盈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会是如何反应。   而她更期待的是,如果霍父知道他们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是朱嘉盈指使了她来勾引的霍廷易,又会不会迁怒到朱嘉盈身上。   呵,想想就很精彩。   霍廷易知道,这动机荒唐滑稽,可又的确是夏清时的性子能够做出来的事。   原来这桩感情,从头到尾,其实和他这个人,没有半点干系。   霍廷易不相信,她便告诉他:“其实我的生日是在六月,根本不是九月……我一直都在骗你。”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她眉眼间依旧如同平日一般笑吟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当初两人在一起那么久,无数的情话,原来只有不喜欢这一句是真心的。   其实已经过去三年了。   平日里,霍廷易很少回忆起同她有关的种种。   今日他却不得不。   这一回,依旧是她主动来招惹自己的。   霍廷易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夏清时,你凭什么觉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下一秒,他便抬起她的脸,对着那两片嫣红饱满的唇瓣,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夏清时才发现,男女力量之间的悬殊。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和霍廷易玩过闹过,那会儿她还满以为自己手脚并用能够制住他一会儿。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先前都是他让着她玩的。   眼下霍廷易一只手便轻轻松松地攥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并毫不费力地反绑到了身后,紧接着膝盖轻轻一顶,便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书桌上。   夏清时整个人被他从后面压着,动弹不得,偏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了敏锐的预感,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我不——”   ---   ……………………………………………………   ---   泡在滚烫的热水里,夏清时舒服地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回。   男人依旧是那副冷眉冷眼的模样,她气不忿,当下便坐直身子,“哗啦啦”的拨着水,探身过去吻男人的唇。   她细细地吻着男人的唇角,想要让他的神色不这么冷,想要他笑一笑……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夏清时果断放弃,又泄愤似的啃了一口他的下巴,然后娇声娇气的开口:“我口渴了。”   霍廷易推开她,站起身来迈出浴缸,披上浴袍出了浴室。   他一走,夏清时也打开淋浴,简单的冲了一下,然后便也裹上了浴袍出去。   夏清时出去的时候,霍廷易正端了一杯水上楼来。   她本来就坐在床边擦头发,眼下见了他来,也不动,就坐在那里等着他来喂自己喝水。   霍廷易没接她的茬,将水杯递给她,然后沉声道:“你先睡,我还有点工作。”   说完便转身出了卧室。   书房里也是一片狼藉,先前桌上的文件尽数被扫到了地上,两人的衣服也都交叠着散落在一边的地毯上,那条湿淋淋的蕾丝T-back也被他扔在了那堆衣服上。   霍廷易强行压下身体深处的那一阵气血翻涌。   他没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切,只是沉默着坐进了书桌后面的转椅里。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昏了头了。   那个女人……他一早便清楚自己不能碰她。   可他还是碰了,不但碰了,还是他强迫的她。   事情陡然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她说要结婚,可他不想娶她。   霍廷易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然后伸手拿过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惊讶他这时打电话过来,“廷易,出什么事了?”   “周律师,抱歉打扰你的假期了。”霍廷易的声音很沉很稳,“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   周律师是霍父从前的私人律师,也是PR集团的法律顾问,许多事情霍廷易都要向他报备。   “你说。”   霍廷易轻轻敲着面前的桌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要结婚。”   他既是管理层,又是PR集团的最大股东,结婚这种大事,自然是要提前向董事会报备的。   “结婚?”显然,电话那头的周律师也有些惊讶,好在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周律师又问:“你的婚前财产协议弄好了没?我有一个同学,做这个倒是很擅长。”   “不用,多谢。”霍廷易淡淡回绝了对方的好意。   周律师明白过来:“你……不打算签婚前财产协议?”   霍廷易没吭声,显然是个默认的姿态。   周律师十分头疼的叹一口气,“婚前协议你肯定是要签的……不然董事会肯定不会答应。”   这向来是惯例,霍廷易手上拿着PR集团32%的股份,如果不做婚前财产公证,届时若是离了婚,平白要被分走一半股份,公司动荡……先不说他,董事会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霍廷易沉默了几秒,然后道:“你放心,这部分资产我会处理好的。”   周律师暗暗咂舌,霍廷易的这意思显而易见:那就是除了PR集团32%的股份,他名下的其他财产都不会去做公证。   念及此,他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看你这是遇到了真爱啊,什么时候办婚礼?”   霍廷易短促地笑了一声,“还没定。”   挂掉电话,他依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直到夏清时来寻他。   她并没有睡下,此刻赤着脚,身上披了一件他的衬衫,依旧是堪堪遮到腿根的长度。   衬衫领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和隐约的肩线,底下是两条莹白修长的腿,十分诱人。   “你还没有忙完?怎么还不来睡觉?”她有意撒娇,放软了声音,“我认床,要有人抱着才睡得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霍廷易走去。   只是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掉落在地毯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上面大大的几个单词吸引了她的注意。   EQUITY TRANSFER AGREEMENT(股份转让协议)   夏清时弯下腰,将那份文件捡起来。   这份协议里是一家机构持股人向霍廷易转让了PR集团5%的股份,落款日期就在昨天。   夏清时愣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既然是昨天才签的协议,那就证明,霍廷易在和Predator之间的这场股份争夺战中获胜了。   他也许是说动了先前不可能说动的股东,于是又拿到了5%的股份,如今胜局已经奠定,她手里这2%的股份,原来是可有可无。   霍廷易从她手中将那份协议抽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道:“你要结婚,可以。”   夏清时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什么?”   他盯着她看,语气缓慢,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和你结婚,但你要签婚前财产协议。”   夏清时抬头看他,一时没有吭声。   霍廷易只觉得喉头发紧,他咬紧了牙关,继续道:“结婚前,我还会向董事会预支未来二十年的薪水。”   他看着她,声音越来越紧绷:“这样的话,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如果一分钱都拿不到,那她还愿意和他结婚吗?   夏清时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霍廷易……你真是个混蛋!” 第32章 (一更)   这天晚上的这一耳光, 其实算是两人自认识以来,发生过的最激烈冲突。   哪怕是三年前分手时, 他们之间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不曾闹到过如此难堪的地步。   那一耳光其实是在霍廷易的预料当中,可等到她真的动了手, 他还是觉得愤怒无比。   “怎么?”霍廷易攥住女人的手腕, 欺身靠近她,冷声道, “说中你的心思,所以恼羞成怒了?”   他是希望她能够反驳的, 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哪怕再打他一个耳光, 也没关系。   可是她没有。   再抬起头的时候, 夏清时再次恢复成了平日里的笑吟吟的模样。   她望着霍廷易,依旧是笑,那种慵懒的、风情万种的笑。   “对呀。”她轻声开口, “打错了如意算盘,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呀?”   话毕, 她转身就走,一路回到主卧,进了浴室翻找自己先前换下来的衣物。   霍廷易一路紧跟着她, 此刻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浴室门口,哑声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你都不想和我结婚,我还待在这儿干嘛?”   说完夏清时又抬头朝他一笑:“早点回去, 好吊下一个凯子,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就那样当着他的面,将身上穿着的衬衫扣子一粒粒解开,然后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霍廷易强压下心头那股气,“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睡楼下,你不用担心。”   夏清时“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到霍廷易面前,仰着脸看他。   好像也不知羞,哪怕此刻身上只穿了件文胸,但夏清时依旧是昂首挺胸的模样。   “霍廷易,你就不觉得……”她歪着头笑了笑,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用词,“你就不觉得,你这样特别虚伪吗?”   明明两人才经历过那么一场男欢女爱,他留她,偏还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势来。   多可笑。   男人呼吸一滞,没有说话,但脸色变得很难看。   夏清时又转身走回去,弯腰捡起了落在浴室地砖上的毛衣。   霍廷易紧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用不着。”她冷声拒绝,又从地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电话叫电召车。   可惜时值圣诞节,这里又是富人云集的长岛,最快的电召车也要三小时后到。   夏清时默默挂了电话。   刚才电话里的内容霍廷易都听到了,他沉声道:“我说了,我送你回去。”   夏清时没吭声,过了好几秒,她才开口道:“借一辆车给我,我自己开回去。”   霍廷易想了半分钟,点头同意了。   夏清时知道,他向来喜欢收藏跑车,从前在Nob Hill那边的别墅车库里便停了好几辆绝版跑车,想来在这里会只多不少。   霍廷易带着她去了车库。   她素来了解他,在整整齐齐的一排车中,第一眼看见那辆白色的法拉利ENZO,她就知道,这辆必定是他的心头好。   夏清时在那辆恩佐前停下步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保险杠,然后转头去看霍廷易,“我要这辆。”   霍廷易没说什么,将钥匙递给了她。   夏清时拉开车门,一声不吭的坐进车里,然后将钥匙插入,拧动。   从刚才到现在,她虽是笑吟吟的,可心里却一直憋着一股邪火。   她面上笑得越开心、越无谓,心里的这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现在,她身下的这辆ENZO,2002年上市,全球一共只得400台,其中一台送给罗马教皇保罗二世,宣称献给上帝,余下只有399台公开发售。   ENZO在二手市场中的报价早已超过千万,是货真价实的撞一台少一台。   夏清时咬紧牙关,将火打着,然后一脚下去,死死踩住油门。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哐”,ENZO的车头狠狠地撞在了车库的墙壁上。   车头重重地凹陷下去,前面还冒着白烟。   两千万的车,有价无市,说废就废了。   陷在一堆安全气囊中的夏清时觉得,心里的那股邪火,总算是散了几分。   一旁的霍廷易自然没有料到夏清时居然会有这般举动,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骤停,第一反应便是大步奔过去,一把将驾驶座的车门拉开。   驾驶座上的女人笑靥如花,眼波盈盈,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想不花钱?”夏清时挑着眉,挑衅似的看着她,“没门!”   霍廷易的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   哪怕看到她此刻一切安好,但他仍心有余悸,当下便一把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厉声吼道:“夏清时你发什么疯?!开着车往墙上撞?你的命不要了是不是?”   夏清时抿着唇,忽地又轻笑了一声。   明明是唇角弯弯的在笑,可她的眼圈却越来越红。   是呀,她发了疯,才会这样不要自尊的来找他。   过了很久,有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她轻声开口:“霍廷易,就这样吧……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   关于Sandra的这道送命题,自己第一次是怎么答的,霍先生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   其实是他作茧自缚。   当初若不是他为了刺激霍太太,故意给出的那么一个答案,恐怕这题目根本也不会成为送命题,更不用受后来的这些磋磨。   悔之晚矣。   眼下霍廷易自然不敢辩解,也不敢指责霍太太翻旧账,只能状似无意的转移起了话题。   他将霍太太圈在怀里,目光落在了她精致秀气的锁骨上。   “你今天戴的这条项链真好看,衬你的肤色。”   被勾起了不愉快回忆的霍太太此刻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而关乎Sandra的那道送命题就更是让霍太太的怒气值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见他突然提起了项链,夏清时下意识地往脖子上一摸。   这条钻石项链还是他们去登记结婚的那天,霍廷易送给她的。   因为项链的款式简洁大方,细细的铂金链子上挂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梨形钻,样子十分好看。   女人天生就像龙一样,对亮晶晶的东西无法抵御,夏清时自然也不例外。   这项链戴在脖子上不扎眼不招摇,有人问起,她便说是锆石,如此这般,几乎算是每天都戴着。   因此听到霍先生的赞美,霍太太立刻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你今天……是第一天发现我戴这条项链?”   这走势……为什么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当然,霍先生知道,这种情况下,多犹豫一秒就是死,因此他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   话毕,他又拧着眉,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我只是觉得……今天你的发型、唇色、耳环都和这条项链特别搭。”   “是吗?“夏清时摸着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依旧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这还是你去南非出差的时候,特意给我挑的呢。”   闻言,霍先生立刻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说是从南非带回来的,那便必定不是从南非带回来的。   霍先生心里清楚得很,霍太太这是在试探自己。   因此当下他便立刻否认道:“你记错了,这不是从南非带回来的。”   果然,霍太太的脸上没有半点讶色,依旧是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噢?那是你什么时候送给我的?“   霍先生深吸一口气,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平日里他是不太爱送钻石的,一来是觉得太张扬,不如宝石矜贵内敛;二来则是,他送她的钻石项链,大多是自拍卖会上购得,这么小的一颗……   霍先生猛然回忆起来:“……我们去登记结婚那天。”   “对哦。”霍太太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笑得很甜蜜,“是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   霍先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霍太太又再次开口道:“发型和它配吗?现在这个发型留好久了,我觉得有点老气,想换个发型试试。”   对于这种题型,霍先生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当下便将眼前的霍太太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严肃道:“哪里老气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   顿了顿,为了防止遗漏采分点,霍先生又恰到好处地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想换就换,反正换什么发型都一样好看……到时我陪你去。”   霍先生正为自己的满分答案而沾沾自喜时,谁知下一秒,霍太太“嚯”的一下将他推开。   霍太太阴沉着一张脸开口:“我的头发是今天刚烫的。”   她之前一直是直发,今天陪叶真真去做造型的时候,于是顺便烫了烫发尾。   男人都是瞎子吗?这都看不出来?!   霍太太手指往门口一指,“你给我出去!” 第33章 (二更)   夏清时觉得, 自己简直就像个老妈子,操碎了一颗心。   此次媒体和网民对于叶真真和易霄婚礼的关注度是前所未有。   叶真真的父母早早便离了婚, 后来又分别成家, 一前一后移民了国外定居,叶真真从小跟着奶奶长大, 因此作为叶真真的经纪人, 夏清时几乎相当于是以她的娘家人身份操持着婚礼的一切。   无数相熟或是不相熟的记者、媒体人,纷纷直接或是托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 找到夏清时面前来,为的就是拿到叶真真婚礼的一张邀请函。   对此, 易家自然是颇有微词的。   毕竟这些所谓的豪门向来看不起娱乐圈的人, 易霄同叶真真结婚就已经令易家二老极为不满, 遑论如今满世界都知道易家娶了个戏子进门。   只是夏清时成天都板着一张晚娘脸,布置起婚礼事宜来也惯来是呼来喝去,动辄将人骂得狗血喷头, 一看就不好惹。   因此自然而然,易家人便将炮火对准了叶真真, 三不五时就要明里暗里磋磨磋磨这个新娘子。   好在还有易霄会为她撑腰。   夏清时难得觉得欣慰:易霄的人品的确不错,所以哪怕对夏晓棠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可一旦决定了要同叶真真共度一生, 却也是会将她纳入到自己的羽翼底下护着的。   只是易家人的刁难无孔不入,明面上的易霄能帮叶真真挡着,暗地里的,却只能她自己受着了。   可惜叶真真本来就是这么个软包子的性格, 现在更是有情饮水饱,受点冷脸算什么,她浑不在意。   夏清时看不过眼,觉得叶真真这样不但蠢,连带着将她的身份都做低了不少。   私底下她揪着叶真真耳提面命了一番,只希望她能对着易家人硬气上几分,但没想到人家却一脸娇羞道:“他们现在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才会用这么高的标准来要求我。”   夏清时被这么个蠢货气得半死,每天都被气得想撂挑子不干。   后来气过了头,她便也不气了。   亏她还好意思说叶真真犯贱,现在一想,每天上赶着给叶真真擦屁股的她岂不是最贱的?   不过叶真真的这一桩婚礼,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就在上周,霍从熙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这是她在堕胎事件后的首次公开亮相,媒体自然趋之若鹜。   只是面对着一干长枪短炮,霍从熙对于自己“被包养”、“破坏他人家庭”之类的传言并未解释半个字,只是当着圈内大半记者的面,宣布了一件事——   “十八岁那年,经由学校老师推荐,我接拍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戏,是腾骏导演的《锁金瓯》。从我入行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我一直尽自己最大努力诠释饰演过的每一个角色……这十五年来也承蒙各位媒体朋友和广大观众的厚爱。”   说到这里,原本坐着的霍从熙当众站起,对着摄像机、对着台下所有记者深深鞠了一个躬。   紧接着,便当着无数摄像机的面,宣布自己将永久退出娱乐圈。   圈内圈外自然是一片哗然。   霍从熙在圈中早已封神,在国际市场也有相当的影响力,是公认的华人女星代表之一。   眼下她才三十三岁,正是女演员的黄金年龄,又处在上升期,哪怕先前出了丑闻,可谁都心知肚明,她的业务水平过硬,大导都要找她合作——她不是靠粉丝吃饭的流量小花。   有了丑闻,该热闹热闹几天,过后观众便也淡忘了,对霍从熙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可没想到霍从熙居然会在这样的时机选择退出娱乐圈。   对于这个新闻,夏清时倒不是太意外。   当初同霍从熙的几次见面中,她便察觉到了对方萌生退意。   不过她倒不担心霍从熙,毕竟是能在娱乐圈混到如今地位的女人,哪怕受挫,终究还是会恢复过来,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趁着这个当口,霍从熙开始计划着肖霄在媒体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霍从熙宣布退出的当天,便有敏锐的娱记察觉到了异样:既然霍从熙宣布退出,可《令月》却还在西安紧锣密鼓地拍摄中,难道《令月》的女主一早便换了人?   虽然肖霄一早便同《令月》的剧组签了保密协议,可神通广大的娱记还是搞到了一份剧组的拍摄安排表,上面密密麻麻的“肖霄”二字,不是女主角还会是谁。   就在大众纷纷猜测这个肖霄究竟是何方神圣时,夏清时也恰当好处地向媒体透露了口风:肖霄是叶真真的同门师妹,两人私交很好,在叶真真的婚礼上会作为她的伴娘出现。   对此叶真真自然不是那么乐意。   毕竟,从她的角度看来,肖霄其实算是从她手中将《令月》女主角抢走的人。   更何况两人外形路线相似,哪怕叶真真对事业并不上心,面对这样一个虎视眈眈、时刻希望着将自己取而代之的人,心里也不会太舒服的。   夏清时劈头盖脸一顿骂便将她骂服帖了:“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当初不去试镜,现在又来叽叽歪歪什么?就算你去了,这角色也不定就落在了你头上,麻烦你脑子给我清醒点!”   歇一口气,她又继续骂:“公司里老人带新人是传统,当初你刚出道,不也是关姗天天带着你上节目刷存在感吗?”   叶真真在夏清时面前向来都是理亏的,再加上她最近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洋溢着小女人的甜蜜,因此被骂了也不顶嘴,就只是甜甜蜜蜜的笑,看得夏清时身上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夏清时心念一动,凑近叶真真,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滚过了?”   她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叶真真眼含春水、面带红晕,肯定是有情况了。   没想到叶真真赶紧摇一摇头,旋即又甜蜜的笑:“……他说要留到结婚以后的。”   夏清时满脸同情的看着面前这个蠢货。   婚后?不如去问问易霄当初和夏晓棠有没有忍到婚后。   不过好良言难劝那该死的鬼,更何况两人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于是夏清时便也忍住了不提这件事。   这天临近下班,夏清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叶女士的贴身秘书江秘书。   对方就约了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茶室见面,夏清时心里纳闷又忐忑,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找她会是为了什么事。   好在江秘书没有让她瞎猜太久,对方一见到她,便开门见山道:“清时,之前你送给廷易妈妈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所以也挑了礼物给你。”   原来是这个。   前几天霍廷易同她提过,说是叶女士的生日快到了,要她送一份礼物过去。   这自然是叫夏清时犯了愁,讨好婆婆本来就难,讨好一个富有的婆婆更多难上加难,以她的经济实力,也送不出能让叶女士看得上眼的礼物。   还好霍廷易一早便将生日礼物准备好了。   叶女士是古典音乐爱好者,最近一个月恰好有维也纳的殿堂级乐团来华演出,简直是一票难求。   叶女士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搞到了一张票,但却是在香港的那一场,这也就意味着,到时候叶女士还得奔波到香港去听这一场演出。   霍廷易搞到一张北京场的贵宾票,却没立即孝敬给亲妈,而是让霍太太代为转交。   “我记得乐团这次在中国的演出都是华辰安排负责的,到时候你把这票给她,就说是托了同事的关系。”   为了让这礼物确实像是出自她之手,霍先生的确用心良苦。   因此,这天晚上,哪怕他并没能辨别出自己烫了卷发,霍太太还是准许他从书房搬回了卧室。   当时夏清时将这礼物交给叶女士时,便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很好,现在江秘书居然上门来给她送礼物,相比乐团的演出一定十分精彩,才让叶女士如此心花怒放。   江秘书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来,推到了夏清时面前。   “廷易妈妈让我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你自己打开瞧一眼,看看喜不喜欢。”   夏清时没多想,直接便将那个锦盒打开了。   这一打开,里面的那条钻石项链猝不及防地晃瞎了她的眼。   那条钻石项链真的非常漂亮。   项链正中的那颗榄尖形主钻足足有12ct,两边十二颗梨形辅钻和十二颗圆形祖母绿宝石,将整条项链打造成棕榈叶的形状,流光溢彩,华美异常。   夏清时记起来了,这条钻石项链曾属于约瑟芬皇后,是前不久佳士得秋拍上的压轴之物。   她还记得当时的新闻,就在易家二少豪掷三百万购下那条红宝石项链的新闻中,记者也提到了,有神秘女子现身,以四千万的价格将这条钻石项链收入囊中。   现在看来,那位神秘女子,大概就是眼前的江秘书了。   此刻夏清时几乎不可置信:“这是……给我的?”   江秘书微笑着点点头。   夏清时只觉得面前这位江秘书的笑容里藏着刀,她只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了头去。   巨大的恍惚之下,夏清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回的家。   哦对了,身揣四千万的项链,江秘书当然没有让她独自回家,而是让一早便跟来的保镖开了车送她回家。   当年叶女士要求自己同霍廷易分手,便是让这位江秘书过来同她见的面。   当初的情形,同今天其实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价码从当年的五十万,变成了今日的四千万。   夏清时咬紧了牙关,心中一沉。   叶女士……这是要再一次出钱赶自己走了。   ***   时至今日,夏清时并不觉得,叶女士能够干涉自己同霍廷易的婚姻。   可话说回来,叶女士一下子送了她这条四千万的项链,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保不是她手上有了自己的把柄。   夏清时思来想去,唯一的把柄……大概也就是当年她收下的那五十万了。   她揉着太阳穴,觉得十分头疼。   若是其他事也罢,可偏偏是这个……她知道,霍廷易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当初他一心以为她要同他结婚只是为了钱,她也不曾辩解过。   如果不是有后来那件事,恐怕两人现在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霍太太心事重重地将自己锁在书房里,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那条项链缩进了墙上的保险柜里。   与此同时,霍先生也十分纳闷。   按照江秘书给他的消息,霍太太是已经收到了那条项链……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居然半点没提到,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吃完饭就躲进了楼上书房。   猜不懂,摸不透。   霍先生重重叹了口气,决定享受难得不用答题的惬意时光。   ---   第二天,夏清时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叶宅。   老太太每周二、五上午都要去爬香山,她特意挑了这个时间点,就是不想撞到其他人。   她到叶宅的时候,发现小皮球一早便被司机送了过来,此刻正同小叶子和胖虫虫一起在门口玩。   小皮球和胖虫虫之间不知道为了什么,爆发了十分严重的争吵。   两个小家伙分别攥住了一只胖企鹅玩偶的两只翅膀,谁也不撒手。   胖虫虫满脸通红,气咻咻的开口:“这是我的企鹅!它叫啾啾!它怎么会在你这里?舅你为什么要拿我的啾啾?!”   向来不说话的小皮球此刻也破天荒的开了口,他奶声奶气道:“这个是我的!它不是啾啾,晏时哥哥说它叫奔奔!”   夏清时隐约想起来,这只企鹅,似乎是隔壁的盛先生送给小皮球的。   大概是因为宝贝外孙离家出走了,空巢老人缺少温暖,于是盛先生每天都要来他们家逗小皮球,不但如此,每回都要带上一两件小玩具。   有一次她问起,盛先生便咬牙切齿道:“那个小王八蛋,真是白疼他了!他的那些东西我全都送给小皮球了!”   现在看来……难道眼前的胖虫虫就是盛先生那个离家出走的胖外孙?   夏清时晃了晃脑袋,这会儿实在是没精力去想这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当下也不管正在吵架的两个小家伙,直接进了叶宅。   叶女士就在书房里,看见她来,倒是十分意外,挑着眉看她,“你来干什么?”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决定同她开门见山。   她从手提包中拿出那个首饰盒子放在了叶女士面前,斟酌着开口:“妈,你送的这条项链,我不能收。”   “项链?”叶女士皱眉,伸手打开了那个首饰盒子。   那条流光溢彩、华美异常的钻石项链,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了叶女士面前。   叶女士倒抽了一口凉气,又看向面前这个将自己儿子霸占了的小狐狸精,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这条项链……是我送你的?”   霍先生精心制定的婆媳关系改造计划一,惨遭失败。 第34章   霍廷易赶到叶宅的时候, 小皮球和胖虫虫仍在激烈地争夺着那只胖企鹅玩偶的归属权。   小叶子在旁边探头探脑,兴致勃勃地围观着, 还时不时给她的虫虫哥哥加油助威。   胖虫虫的脑袋都气大了两圈:“啾啾是我的宝宝!我只是找妈妈的时候忘记带它了!舅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宝宝?!”   别看小皮球平时不吭声, 又是慢吞吞的小小一只,但在这种时候却是很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   他一只手攥着胖企鹅的翅膀, 另一只手还攥紧了胖企鹅的脚丫子, 咬着牙,脸颊鼓出来两坨肉, 很坚定:“这是我和晏时哥哥的奔奔!才不是你的啾啾!”   霍廷易也没搞懂这两个小家伙之间的官司,不过此刻二楼书房里有三个女人在等着他, 无异于三堂会审, 他还不想太早进入考场, 所以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在两个小家伙身边蹲下来,开始有意添乱:“虫宝,小皮球每天都抱着奔奔睡觉, 你怎么能说它是你的呢?”   有人来撑腰,小皮球连声音都大上了几度, 奶声奶气地重复着大人的话:“怎么能这样呢?”   陡然见了婷婷舅舅,胖虫虫扁了扁嘴,小手揪紧了脖子上的红绳, 旋即垂下了眼睛,又长又卷的睫毛遮住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模样很委屈:“我、我……”   建自己的虫虫哥哥受了欺负,一旁的小叶子愤怒得小脸都皱成一团, “婷婷舅舅讨厌!”   霍廷易一只手虚拢成拳头,挡住扬起来的嘴角,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但虫宝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说的话应该被相信,对不对?”   “对!”闻言,胖虫虫立刻来了精神,捏紧了肉拳头,“这就是我的啾啾!我妈妈可以证明!她总是偷偷打啾啾!”   说到这里,胖虫虫的眼睛亮了亮,他指着胖企鹅瘪下去的肚子大呼小叫道:“你看!啾啾的肚子是被我妈妈打扁的!就是被胖头鱼打扁的!”   “不要急,不要急。”霍廷易伸出手,各自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以示安抚,“要调查清楚这个事情呢,不容易。让婷婷舅舅跟你们——”   “廷易?”兰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见他在这儿当孩子王,当下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来了也不进去?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全都在楼上等你一个人呢!”   楼上那三个女人中的随便一个都能将他就地生吞活剥了……现在三个一起上,霍廷易觉得自己还真有些吃不消。   他冲着兰姐笑:“两个小家伙在这儿吵架呢,我能不管吗?您别急,等我把他们这边哄好就上去。”   兰姐一眼便看明白了霍廷易打的小算盘,当下也不拆穿他,只是转向了胖虫虫和小皮球,说:“婷婷舅舅现在有事,你们两个乖乖的,别吵了,让婷婷舅舅去做正事,好不好?”   “好!”胖虫虫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然后又看向了面前的小皮球:“那……啾啾今天就先给你玩了,明天你记得还给我哦。”   眼见虫虫哥哥这么宽宏大量,小皮球也立刻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松开了紧攥着胖企鹅脚丫子的小手,将胖企鹅往虫虫怀里一塞,奶声奶气道:“我、我也不要了!都给你!”   兰姐转头看了霍廷易一眼,又朝楼上努努嘴。   霍廷易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平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懂事?这是你们该懂事的场合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只得跟着兰姐往楼上走。   果真是三堂会审,二楼的会客室里气氛凝重,老太太、叶女士和霍太太分别占据了一角,沉默地坐着,神情肃穆。   等到他进来,首先是叶女士,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霍太太看他一眼,然后神色淡漠地移开目光。   直到老太太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啊。”   霍廷易依言,小心翼翼地坐下,余光瞥向一边的亲妈。   果然,下一秒,叶女士便冷笑着开口了:“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霍廷易:“……”   叶女士越想越气:“那张破门票也是你自己买了然后让你媳妇送给我的吧?!”   因为并没有机会串供,霍先生看了一眼霍太太,知道她已经承认了,当下也不再辩解,只好对着亲妈赔笑:“我买和她买又什么区别?不都是为了孝敬您吗?”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叶女士怒喝一声,“孝敬我?你这心意够寒碜的啊!”   霍廷易自知理亏,立刻闭嘴了。   但是显然叶女士并不打算放过他,紧接着又继续问:“你送我那张票多少钱?”   霍廷易:“……”   “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票面价四千块!四千块!”   霍廷易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你送你媳妇那条项链多少钱?你自己说!”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送命题,霍廷易一声不吭,半个字也不敢答。   但却没想到,有人替他答了。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痛心疾首道:“四千万!”   她虽然喜欢夏清时,可看这孙子这样大手笔花钱在媳妇身上,心里也很不乐意了。   况且,买了这么贵的珠宝,连个新闻都没上,真是气死她老太太了!   叶女士的脸色黑如锅底,大概是气得肝疼,当下又重复了一遍:“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味地不说话也不是办法,霍廷易斟酌了几秒,试探着开口了:“妈,你看……以清时她的工资,送四千块的门票不是正好么?要是让她也送您四千万的项链,您信那是她送的么?”   叶女士气得冷笑连连:“那你冒充我送她四千万的项链,她就敢信?四千万的项链,我留着干什么不好?干嘛要送她?”   说着,她又看向了对面的夏清时,“你敢信吗?”   霍太太立刻摇了摇头。   所以她才会吓得立刻来找婆婆。   霍廷易:“……”   好在霍太太这会儿收了老公的一份大手笔礼物,虽然雀跃不敢表现在面上,可心情依旧是抑制不住地愉悦。   她当即便摆出一派宽宏大量的姿态来,伏低做小地去哄婆婆:“妈,这个项链我压不住……您的气质才衬它,还是您留着吧。”   叶女士自然不会捡儿媳妇剩下的东西,这也正在夏清时预料当中。   她伏低做小,一退再退:“那要不……我还是把这条项链挂出去卖了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戴着也不合适……”   叶女士不说话,哼了一声。   看着女儿这么刁难孙媳妇,轮到老太太看不过眼了。   当下她便开口道:“买回来的东西再卖出去算怎么回事?这是要让外人笑话死我们家?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一条项链,买了就买了……你们俩先回家去吧!”   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皆是神情肃穆,沉默不语。   直到出了叶宅,坐进车里,憋笑几乎要憋出病来的霍太太才捶着车门哈哈大笑起来。   叶女士的表情,真的很精彩嘛!   霍廷易:“……”   霍太太的心情很好,当下就去扭头逗被放在了车后座儿童座椅里的小皮球,“你今天都没有给我摘花花。”   “不能摘花的!”小皮球立刻反驳道,“晏时哥哥说花花也会痛的,你不要这么坏!”   夏清时:“……”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晏时来了,这个小皮球大概是觉得有人撑腰了,于是一改之前萌萌哒的模样,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现在不但不给她摘花了,还敢顶嘴了。   有时候她和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了。   眼下可不就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的摘花要求后,小皮球又低头玩起了怀里的那只胖企鹅。   夏清时很生气,想要捏一把他肉鼓鼓的脸,但此刻却是鞭长莫及。   驾驶座上的霍先生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开口道:“以后也把晏时一起送过来吧。”   老太太喜欢小孩子,孩子越多越热闹,成天的要他把小皮球送过来。   小皮球一过来,晏时在家里就落了单,同之前在夏家时也差不太多。   虽然和婆婆不对付,但夏清时心里也清楚,叶家的人心肠都不坏,况且晏时同他们并无任何利益冲突,料想也不会有人欺负他,因此当下便点了点头。   没想到,霍先生的下一个话题却是转得猝不及防,“收到项链怎么不先和我说?为什么急哄哄就去找我妈了?”   这行为无论如何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霍太太认为这条四千万的项链是叶女士释放的一个信号,所以才会火急火燎的去找她。   他转头看一眼霍太太,似笑非笑地开口:“难道你和我妈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   自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夏清时当天便直接搭上了返回洛杉矶的最快一趟航班。   其时她刚大学毕业一年,费尽千辛万苦进了全美顶级的电视台,兢兢业业工作、学习。   从小到大夏清时都是最出挑的那一类女孩,身边追求的人从来都是络绎不绝。   回去之后,她以最快速度恢复过来,开始接受身边人的追求。   那时追求她的人中有一位条件很不错,是她的一位同校师兄,高她一级,ABC,父亲是电视台的大股东之一。   第三次约会,夏清时借他手机打电话,正巧收到一条信息,短短五个字“人家想你了”,后附一张网红脸的低胸嘟嘴照。   夏清时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乖,开房等我。”   她将手机攥在手里,过了十来分钟,手机低低震动一声。   依旧是先前那个号码,这回发过来了酒店名字和一串房间号。   这一段自然是告吹。   意料之外的是,她泼对方红酒的时候,餐厅里恰巧有熟人。   是先前意欲购买她手中那2%股份的那家公司,Predator的二把手,Kevin。   夏清时对他了解不多,知道他姓何,北京人,在哈佛念本科时跟随着同门师兄辍学创业,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公司便已做得风生水起,身家早已过亿,是个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   Kevin开车送她到公寓楼下,又调侃道:“其实你可以找侍应生要热水……你泼的是95年白马庄,太浪费了。”   夏清时歪着头看他,嘴角噙着微笑:“你喜欢红酒?下个月我们电视台要去波尔多采访,到时候参观酒庄,也许可以帮你带一两支好酒回来。”   那时她还不知道,霍廷易就坐在旁边那辆一片漆黑的别克车中。   直到她第二次与Kevin约会归来,回到公寓,却在家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廷易将她整个人困在墙壁与他身体中间,双手掐着她的纤腰,令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他双目通红,声音沙哑:“你和他……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婷婷:嫉妒使我丑陋,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第35章   婚礼前一天, 准新娘叶真真照旧约了夏清时去做SPA。   刚巧肖霄也从西安回来了,是剧组每月一次的假期, 她这次其实是专程回北京给叶真真当伴娘, 于是夏清时便将她一起叫上了。   不过在去之前,肖霄倒是十分谨慎地问了一句:“有人请客吗?”   夏清时翻了个白眼, “叶真真她老公买单。”   但这也不能全怪肖霄抠门, 虽然她现在成了国际大导新片的准女主角,可一无高片酬, 二无广告代言在身,进了娱乐圈之后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单单置装费便是一笔了不得的支出。   现在肖霄的荷包是只进不出, 手头简直比当初当小嫩模时还要更拮据, 因此在听到有人买单后,终于放下心来,开开心心的跟着夏清时一起去了。   叶真真和肖霄这两人之间依旧是不对付得很, 一见肖霄,叶真真就话里话外的挤兑她:“哟?大明星回北京了呀?不是在西安拍戏每天拍十几个钟头吗?”   显然叶真真的挤兑对肖霄半点影响也无, 反倒是肖霄,蔫儿坏蔫儿坏的,一开口就拿出了叶真真的七寸。   她冲着叶真真笑眯眯道:“真真姐, 今天谢谢你请我做SPA哦,听说是姐夫买单……姐夫他人真好,真的好爱你呀,好想见一见姐夫真人哦!还好明天婚礼上就能见到他了, 想想还真是好期待呢!”   自从和易霄在一起后,叶真真就对着他严防死守了起来,不只是前女友夏晓棠,连带着所有意图接近易霄的女人,她都恨不得统统乱棍打死。   这会儿小嫩模居然敢这么嚣张的挑衅她,当下便将叶真真气得变了形。   这两人一见面就互掐,场面堪比菜鸡互啄,简直烦人透顶。   夏清时昨晚被人翻着花样的折腾了大半夜,早上起来时眼下两道乌青,这会儿周身散发着低气压,面无表情地看着掐得正起劲的两人,“说,你们俩接着说。”   叶真真立刻闭嘴了。   肖霄正处在上风,不是太愿意休战,但犹豫两秒,也理智地闭上了嘴。   好在女人之间的友谊一旦建立起来,又快得像龙卷风。   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夏清时接了一通电话,讲得稍微久了点,等她到了水疗室,发现叶真真和肖霄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吐槽起了其他女明星——   “我跟你说,那个戚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我和她一起录综艺,节目组已经提前说了不能穿高跟鞋,那好嘛,大家都穿了平底鞋,结果就她一个人,那内增高起码有八公分高!你说这个人过不过分嘛?真是不要脸!”   “太过分了!”肖霄听得咂舌,当下立刻同仇敌忾道,“上次她来西安试镜时我见过她,比我还矮半个头呢!我身高168,我看她撑死了就是160!”   “啊?她这么矮呀?”叶真真摆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来,“那她的官方资料还写164?吹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不语的,好不热闹。   趴在一旁的夏清时默默扭过了脸。   她记得录综艺那件事,其实那天叶真真也穿了内增高,不过她没戚雅那么豁得出去,内增高只有四公分高。   这货技不如人,于是记恨到现在。   至于肖霄……夏清时叹了口气。 第168章 是肖霄的官方身高,但她的真实身高其实也就163而已,和戚雅也算是彼此彼此。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夏清时没理这两人,自己趴在那里闭目养神。   不知怎么的,这两人忽然将话题扯回到了她身上。   肖霄看她一眼,然后迅速转过头,埋着脑袋吃吃的笑:“清时姐……昨晚很激烈嘛!”   夏清时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肖霄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夏清时抬手就去摸自己颈侧,这才明白过来。   她今早出门前照镜子时便发现了颈侧的那枚暗红色痕迹,当时系了条丝巾挡,到了现在早忘了,不是肖霄说,她压根没想起来。   不过都是成年女性,聊这种话题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夏清时懒洋洋地趴在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那人顾忌着现在天气还热,没怎么动她的脖子。   反倒是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胸前腿间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要是叫这两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更大惊小怪?   肖霄知道夏清时已婚,比起易霄,她对夏清时的老公要更加好奇上几分,当下便追着她问东问西:“清时姐,明天婚礼姐夫来不来呀?他是干什么的呀?”   女人该有的小心眼霍太太一样不少。   对着其他女人,她向来将霍先生捂得严严实实的,当下便道:“卖药的。”   肖霄“啊”了一声,“医药代表呀?”   一旁的叶真真憋不住,将脸埋进床洞里,闷闷的笑。   夏清时不愿多聊自己的事情,因此当下便将话题转回到了肖霄身上。   “你最近两年,最好不要谈恋爱,谈恋爱也不能被拍到。还有,别被男人一哄就拍了床照,要拍也不能露脸,听明白了吧?”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过来,看向肖霄,“你以前没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吧?”   肖霄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脸瞬间羞得通红。   对于她这反应,夏清时觉得奇怪:“难道你和叶真真一样……还是virgin?”   陡然被人揭了老底,一旁的叶真真很不满:“喂!”   肖霄听得一脸莫名。   一旁的夏清时很好心给她解释virgin的意思。   结果她立刻否认道:“才不是!”   说完又转向了一边的叶真真,颇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你还挺保守的嘛。”   这倒是真的。   娱乐圈里,十八线为了博出位,什么都敢说,对着媒体大肆宣扬自己是处女的小明星不在少数,但大多转头就被媒体拍到与男人在酒店开房,还有一小部分宣称拒绝婚前性行为,可最后却奉子成婚,几乎都成了笑柄。   至于叶真真,长得漂亮,二十四五的年纪,又身处娱乐圈,到现在居然还是virgin,简直叫人不可置信。   夏清时心情挺好,于是便耐心地给肖霄科普叶真真的事迹。   她和叶真真是同一年出去的,华人留学生的圈子很小,到那边没过多久,叶真真便在圈子里出了名。   叶真真长得漂亮,追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每次和新对象约会,在第二次约会结束后,便都没有下文了。   从没有哪个男人能和她约会两次以上。   肖霄没听明白:“啊?”   夏清时忍着笑给她科普:“一般来说呢,能约会到第三次,就证明彼此都挺有好感,所以不成文的规定是,第三次约会过后,如果大家感觉不错,那接下来就可以去酒店开房了。”   叶真真这是为了易霄守身如玉呢。   --   夏清时同Kevin的第二次约会,两人相谈甚欢,结束后他送她回家,两人的感觉都很不错。   下车之前,Kevin问她:“已经定好周五飞波尔多了?”   她点点头。   Kevin又笑道:“我的长假下个月初才结束,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夏清时眨眨眼睛:“我是去工作的。”   Kevin握住她的一只手,“你们周末总要休息的,到时候我们还能去亚维农老城区逛逛。”   他这话的意思倒是很明显,将两人第三次约会的地点定在浪漫的法国南部城市,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夏清时想了想,便答应了。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霍先生就在黑暗中看着他们两人在车中说笑。   夏清时料想他当时肯定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当然,还有霍太太不知道的事情。   在她同那个师兄第二次约会结束后,霍先生原本是以为没有第三次的。   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好在那位师兄的把柄不少。   第三次约会那天晚上,刚进餐厅时,夏清时便被人猛撞一下,手机掉入进门处的水池里。   她有一个重要电话,只得借了师兄的手机来打。   与此同时,师兄同夏清时在餐厅吃饭的照片被人发到了他那十几个炮友的手机里。   当然,照片里出现的只是夏清时的背影。   果不其然,有小姑娘走肾又走心,按捺不住,便故意发来挑逗照片,又发出暧昧邀约。   这才叫夏清时看见了那张低胸嘟嘴照。   那一次霍先生尚能理智应对,冷静寻找对方的破绽。   可到了Kevin这里,他却无法冷静下来。   霍廷易和对方打过交道,知道Kevin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十分般配。   这个认识轻易地使他失去了理智。   Kevin的那通电话打进来时,他们已经进了屋子,一片漆黑中,他将怀里的女人压在了进门的鞋柜上。   电话那头的Kevin有些担心:“你到家了没?怎么不开灯?”   夏清时赶紧解释道:“我已经到——”   话音未落,她便死死压住喉间溢出的呻吟,低低闷哼了一声。 第36章   一大清早, 夏清时便追着小皮球在整个别墅里上上下下地跑了十几圈。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号的鲜红色领结,想要给小家伙戴上, 可小家伙却怎么也不肯, 见到那个领结便溜得比兔子还快。   夏清时追这个小胖子追得气喘吁吁,最后发了脾气, 将那个鲜红色领结往桌上一扔, 怒声道:“别想我带你去了!”   这个威胁倒是很奏效,小家伙立刻便乖乖地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她,“我要去看新娘子的!”   今日是叶真真婚礼, 于是她便想趁着这个机会, 将晏时拉出去透透气。   夏清时也不是没想过, 要是晏时去了闹笑话该怎么办。   可她转瞬又猛然醒悟过来:她这样,不正是嫌晏时丢脸么?   这和当初将他锁在楼上房间里的夏父又有什么区别?   晏时从夏家出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他依旧是那副害羞胆怯的模样, 平日都躲在别墅里,唯一和他有交流的也就是小皮球了。   夏清时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尽管她心知肚明, 晏时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不愿、也不允许晏时永远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   所以哪怕晏时很不愿意出门,但她仍然少见地强硬要求他:“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吃完饭我们去看新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娘子”这三个字戳到了旁边默默围观的小皮球的神经,等到夏清时一走,他便抱着晏时的大腿哼哼唧唧地耍赖,奶声奶气地重复:“新娘子!新娘子!”   于是等到晏时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 身上还多了个腿部挂件。   夏清时最近很是看不惯这两个人。   一来是因为晏时实在太宠小皮球,叫她看得很眼红,二来是因为自从抱紧了晏时的大腿后,这个小皮球已经渐渐暴露出了真面目,一日比一日嚣张,现在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当下她便借题发挥道:“你们俩这是什么样子?站没站相,给我坐下来好好吃饭!”   鉴于霍太太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最高,因此霍先生爱莫能助的看了大小舅子两眼,然后便继续事不关己的看起了报纸。   小皮球扁着小嘴从晏时哥哥身上跳下来,提了提快要掉下来的裤子,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儿童椅。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杯,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不顾嘴边还沾着一圈牛奶沫,便又趴到晏时身边,小声道:“她好凶啊。”   夏清时放下手中的刀叉,语气平静道:“……我听见了。”   小皮球也想要去看新娘子,夏清时本来是不想带他去的,因为她现在深知这只球的本性,发现他只是看起来乖,其实难管得很,若是将他带过去,到时候还要分神照顾他,实在不划算。   这会儿一旁的霍廷易倒是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昨天不是还说找不到花童吗?我看就让他去吧。”   这个倒是,婚礼前三天,原定的一个小花童因为吃坏肚子被送去住院了,他们只得重新再找,但三到五岁的小孩不好找,于是便勉强找了个八岁的大孩子。   夏清时之前倒是考虑过小皮球,但一时又想到,这只球不显山不露水,小小年纪已经身家百亿,请他做花童,出场费恐怕太高。   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皮球,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摆出了一副乖巧宝宝的模样来。   小家伙仰着一张胖脸蛋,眼巴巴地看她,看起来不知道多乖多软多萌。   霍太太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显然还在犹豫。   霍先生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到时候我来看着他。”   霍太太一愣:“……你也去?”   霍先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这场婚礼的话,易家自然会邀请霍廷易。   但对于这种邀约,霍廷易显然不是每一个都会应下。   她本以为他不会去的。   既然有霍先生在,那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舅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于是夏清时点了头,又直接将那套给之前花童的小西装拿来给小皮球换上。   直到上午九点,陪着新娘子在一众化妆师和造型师的簇拥下梳妆打扮的夏清时,接到了小黛的电话。   任淮西的新电影下周开机,于是夏清时便提前几天将他召回来了,顺道也参加一下叶真真的婚礼。   小黛在电话那头说:“Kenny大概十点落地,我现在出发去接他,应该能准时到婚宴。”   夏清时道:“好,那辛苦了。”   挂了电话,夏清时恍然大悟。   难怪醋王今天非要跟着来婚礼,原来是因为这个。   夏清时一转头,新娘同伴娘又已经掐了起来。   因为这次的造型师团队是夏清时专门从Katie那边借过来的,属于公司资源,于是也被她支使着去给肖霄搭配造型了。   先前还吐槽其他女星吐槽得不亦乐乎、情同姐妹的两人,这会儿却是大掐特掐了起来。   叶真真对着造型师暴躁道:“给她盘个头发就好了嘛,那个钻石头饰干嘛给她带啊?”   肖霄很心机地不说话,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倩影。   之前有多家珠宝品牌找上夏清时,希望能赞助叶真真婚礼上的首饰,不过易家认为这会让外人觉得他们家财力不济,根本没同意。   最后双方再三协商,才决定将新娘的头饰让给品牌商赞助。   刚才叶真真在送过来的几款头饰中选定了一款月桂叶形状的钻石皇冠,于是便将剩下的那个橄榄叶钻饰别到了肖霄的发间。   知道新娘子是担心自己的风头被抢了,于是夏清时只得走过去安抚她,“那个又不是皇冠,还是你挑剩下的才给她嘛,对不对?”   叶真真扁着嘴,气呼呼的模样,一言不发。   夏清时真是想暴揍她一顿,但考虑到今天是她的婚礼,于是又只得好声好气的哄她:“今天你是新娘子,谁能抢了你的风头?”   “再说了……”她凑近叶真真,压低了声音,“网上不都说她是你的山寨版?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果然,这番话令叶真真心情大好,当下便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夏清时松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将肖霄叫出了房间。   刚才人多眼杂,有些话她不好开口,但却是不得不说:“待会儿任淮西也会来参加婚礼,婚礼现场记者很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肖霄哼了一声,没回答。   不过肖霄最近春风得意,显然早已经不把任淮西放在眼里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也许在她发现自家爱豆性无能时,便已经脱粉了。   总而言之,肖霄现在这个状态,她很放心。   两人正说着,化完全妆换好衣服的叶真真也推门出来了。   身后两个造型师助理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婚纱的裙摆,叶真真摆了个Pose,笑靥如花:“好不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十分清纯漂亮,今天化了新娘妆,就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同为女人,连夏清时看她一时间都看得恍惚。   不等她们回答,叶真真又穿过走廊,走到尽头,然后敲了敲那扇房门。   那里住着叶真真的奶奶,从小她便同这个奶奶相依为命,长大后也一直同奶奶生活在一起。   老人家年纪大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行动不便,又长年累月的病着,行动不便,叶真真便将她接来自己身边,每个月又花大价钱请了护工来照顾。   看到这个老人家,夏清时心里倒是一窒。   是了,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可叶真真的亲生父母却是一个都不见踪影,只有这么个相依为命的奶奶。   夏清时先前还问过叶真真出席亲属的事情,结果向来好脾气的叶真真却罕见地摔了电话。   后来她私底下偷偷联系过叶真真在国外的父母,没想到两个人皆是百般推脱,一个说是工作忙走不开,另一个是忙着参加继女的开学典礼……她听得心情复杂,也终于明白,难怪当时叶真真要发脾气。   ……也难怪她那么轻易地就将所有真心都给了易霄。   叶奶奶年纪大了,人也有些糊涂,先前夏清时来的时候去和她打招呼,她还将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孙女。   今天家里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老人家便一直躲在了房间里不出来。   眼下叶真真身着白纱半跪在奶奶面前时,老人家却是难得的清醒了。   老人家咧开掉了大半牙齿的嘴,像孩子一样笑起来,她摸着孙女的手,声音含糊不清,语气却是由衷的喜悦:“阿真长大了,要出嫁了。”   叶真真含泪点点头。   夏清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将妆哭花了,于是赶紧将她整个人搀起来,然后又笑道:“新郎官马上要来接亲了,你赶紧回房间去。”   说完又转向叶奶奶,怕她听不清,还特意提高了音量:“奶奶,我们现在就出去等新郎官,他马上就来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酒店。”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说:“奶奶不去。”   夏清时愣了愣,她便又解释道:“她年纪大了,觉得出去就是给人添麻烦。”   下一秒,叶真真将手机递给她,“帮我和奶奶拍张照片,记得开美颜,我要发到微博上的。”   ***   之后便是新郎官来接亲,因为害怕吓走易霄,接亲的时候,叶真真也不准他们刁难新郎,在里面一听见他的声音,便抢着把门打开了,几乎将夏清时气得吐血。   等到了酒店,易霄似乎才发现异样,他问叶真真:“奶奶怎么没来?”   叶真真摇摇头,“婚礼上人太多,她不会来的。”   顿了顿,她又踮起脚来,搂着男人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唇角,“等回门的时候,我们好好陪陪她,她就高兴啦。”   易霄依旧是觉得不妥,他看着面前的妻子,温声道:“奶奶是长辈,没有她在不行。”   大概是猜到妻子的心结所在,顿了顿,他又安慰叶真真道:“我爸妈他们是有点……但奶奶是长辈,他们之前已经特意把主位让出来了。你别担心,有我在,没人敢怠慢奶奶。”   叶真真听得鼻子发酸,“易霄……”   易霄又抬腕看一眼手表,“四十分钟应该能来回……你先去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啊?”听到他要亲自去接,叶真真陡然又紧张了起来,她揪住易霄的衣袖,可怜巴巴道,“让别人去接就好了。”   夏清时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两人说话,没发表意见。   手包里的手机低低震动一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下一秒,她便走近易霄,道:“行,你快去接吧,再晚外面就要堵车了。”   易霄点点头,又转向旁边的堂弟易齐,“跟我出去一趟。”   易霄先走在前面,易齐正要跟上,却被夏清时叫住了,“他的手机在你这儿?给我。”   易齐知道她是叶真真的经纪人,但当下依旧是诧异:“你要他手机干嘛?”   夏清时没法跟他解释,只得重复道:“别问那么多,给我就是了。”   易齐还要再问,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给她。”   夏清时回过头去,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易霄的大哥易霦。   显然他在这个家中十分有威望,他一开口,易齐二话不说,立刻将易霄的手机递给了夏清时。   夏清时松一口气,刚想转头道谢,却没想到对方已经走远了。   刚才她是收到丽姐发来的短信,说是沈璐瑶半个小时前已经出门了。   是了,国内无数媒体几乎将夏晓棠的婚礼渲染成了梦幻婚礼,这么精彩的一天,以沈璐瑶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来掺和一脚?   果不其然,十一点的时候,在会客厅门口接待来宾的小芊给她打来电话:“清时姐,这边有一个不在邀请名单上的客人,她说她是——”   夏清时猜到后半截,替她说出来:“说她是新郎的前丈母娘?”   小芊不说话了,默认下来。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又问:“杨瑛来了没?”   “等等,我看一眼……还没呢!”   “那把她安排到杨瑛旁边的那个座位去。”   杨瑛是国内有名的制作人,叶真真和她合作过几次,于是夏清时便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也请到了婚礼现场。   杨瑛同圈内某位大牌男影星结婚多年,膝下育有一女,是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   如果夏清时记得不错的话,二十多年前,这位男影星同沈璐瑶闹绯闻时,正是杨瑛怀着他们的女儿时。   不过,夏清时不露面,新郎官和新娘子也不露面,沈璐瑶坐在会客区没一会儿,便没耐心了。   夏清时手中的那支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沈阿姨”三个字轻轻跳动着。   她不接也不挂,直到对方打来五个未接来电,才终于偃旗息鼓。   几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易霄,阿姨知道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可晓棠从前天起就不吃不喝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哭,她不让我和你说,我也不好贸然来找你。可今天已经是她第三天不吃东西了,她的身体不好,我这个当妈妈的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看在你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份上,你和阿姨去看晓棠一眼,劝劝她吃饭,行不行?”   夏清时没犹豫,将这条短信拍照保存,然后便按下了删除键。   婚礼上的事情又杂又多,她没功夫一直关心沈璐瑶的动态,过了一会儿,她又去休息室里看叶真真。   叶真真刚补完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看见夏清时,她又笑起来,脸上的表情甜蜜又满足,“清时姐,你看,我都说了,易霄他对我真的很好。”   这个小蠢货丝毫不知自己的新婚丈夫刚刚险些就要面临来自前女友的诱惑。   不过看她这样,夏清时也生不起气来,只剩满腔的怜爱。   她从包里拿来一块巧克力,递给叶真真:“待会儿要饿肚子很久,先垫垫吧。”   等夏清时再出去时,任淮西已经到了。   她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因此看着他便越发的觉得变化得大。   黑了,瘦了,不过看起来倒是比以前还是奶油小生时要精神许多。   今日到场不少记者,一见到任淮西,全都十分热情地迎上去,纷纷问他最近闭关是不是在拍新电影,又自嘲道“西米”们抱怨他们记者不给力,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他的半张私照都没拍到。   夏清时叫上肖霄,一同朝任淮西的方向走去。   先前两人在网上闹的那一段绯闻,大概可以算作是尘埃落定了。   一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圈内各式各样的大新闻层出不穷,二来则是因为夏清时在公布自己的已婚身份后,时不时便会在微博上秀秀霍先生的手指或是衣袖,又或是霍先生节日送她的鲜花和礼物。   再加上经纪团队已经开始炒任淮西和叶可瑜的CP,因此当初那桩绯闻,已经被粉丝定性为媒体断章取义、无中生有了。   媒体看见她和肖霄,愈加兴奋,于是又是一阵密集的快门按动声。   夏清时简单向媒体介绍了肖霄的身份,只说她是华辰旗下新签下的艺人,任淮西的同门师妹。   当下便有记者追着肖霄问:“肖小姐,听说您刚刚被舒城导演选中出演《令月》的女主角,请问这是真的吗?作为一个新人——”   尽管此行目的便是要将肖霄带入公众视野,但该立的牌坊还是要立。   夏清时打断记者,笑道:“抱歉各位,今天是真真的婚礼,我们都尊重一下新人,不问和婚礼无关的问题,好不好?”   记者在她这儿碰了颗软钉子,自然不爽。   可夏清时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时,只让人觉得春风拂面,面对这样一位美人儿,大家也生气不起来。   有记者要给他们三个合影,夏清时本想站到肖霄身边去,可一旁的任淮西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一把将她揽了回来。   他笑笑,“经纪人站中间。”   不想被记者们看出端倪,夏清时不能同他争执,当下只得无比自然地站在了中间,微笑合照。   拍完照,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上面显示的正是霍廷易的号码。   她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一声便立刻被接起来,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我们都在休息室,来找我。”   “你来了?”夏清时走到僻静处,“我现在忙着呢。”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然后传来男人平静的声音:“小皮球尿裤子了,我搞不定。”   “什、什么?”夏清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么大了还尿裤子,这可别是个傻子吧?   易家给重要的来宾都安排了专门的休息房间,霍廷易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夏清时查了他在的房间号,然后便一路搭电梯上去了。   按了门铃,很快便有人来开门,是霍廷易。   她听见里面传来的卡通片声音,急急忙忙就要往里走,“尿裤子了?人呢?西装只有一套,他尿湿了那还怎么——”   话音未落,她却被男人拦腰腾空抱起。   夏清时惊魂未定,吓得一下子便搂紧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男人一闪身,便将她抱进了浴室,门“哐”的一声合上。   下一秒,他便将她凌空抱起,抵在了浴室墙面上。   他在她唇上重重咬一口,似是惩罚:“以后不准和别的男人靠得那么近。”   她辩解道:“那是拍照!”   “拍照也不行!”   “小心眼!”夏清时被他气得没办法,只得恨恨道,“霸道!老古板!大男子主义!东直门醋——”   话音未落,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是奶声奶气的童音——   “哥哥,我的趣多多吃完啦!”   夏清时一愣,等反应过来,又赶紧捶着男人的肩,压低了声音,“小皮球在外面呢,你放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低低闷哼了一声。   霍廷易低笑,并不去管门外的小家伙,只是轻轻咬住她的唇,“宝贝,每次这种时候,你都特别的……敏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清时小姐姐:这么大了还尿裤子,这别是个傻子吧? 王虫胖(哇哇大哭):胖头鱼!舅妈说我是傻子! 胖头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才不是你舅妈!你可不就是个傻胖胖嘛! 第37章   一时间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夏清时脑中理智尚存,当下上身便不断往后仰, 气喘吁吁道:“喂, 他还在外面呢……”   “不管他。”霍先生言简意赅,下一秒便吻了上来。   霍先生在这里自顾自地忙碌着, 而没有了趣多多的小皮球则在外面撕心裂肺地挠着门。   无情无义霍婷婷!   郎心似铁霍婷婷!   “唔……”霍太太被霍先生吻得情动, 但此刻脑中理智尚存,她的两只手软绵绵地推在霍先生的肩膀上, 强行挣扎出一口气来,“你理理他……再不理他他要哭了。”   “哭就哭。”霍先生看起来毫不在意, 可语气却是酸溜溜的, “让他找他的晏时哥哥去。”   夏清时没料到他这样幼稚, 居然会同三岁的小皮球置气,简直不可思议。   但转瞬她便意识到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于是便悻悻的闭了嘴。   门外小皮球的哭闹声不绝于耳:“哥哥, 我的趣多多去哪里啦呜呜呜呜!”   这还是夏清时第一次听小家伙说这么长的句子。   霍廷易看出她在想什么,当下便笑起来:“你成天阴着张脸, 他怎么敢在你面前说话?”   本来夏清时听着小家伙在外面又哭又闹,还觉得这样晾着他不大好。   但听了一会儿,她才听明白, 这只心机球哪里是在哭,根本就是在干嚎假哭。   霍廷易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来走了两步,放在了洗手台上, 门外那扰人的音量瞬间下降许多。   夏清时趴在他的肩头,闷声笑。   笑完又直起身子来,双手撑在他的肩头,“不行,我待会儿还得出去帮忙。”   霍先生闷不吭声,或轻或重地啃噬着她精致秀气的锁骨。   过了好一会儿,才阴阳怪气的开口:“忙什么?忙着和那个小鲜肉拍照?”   霍先生心有不甘。   他在这里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舅子。   她倒是好,在一干记者和聚光灯面前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拍合照。   他有那么见不得人?   这事简直不能细想。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她难得温柔的哄着面前的男人,又凑近他,吻了吻他的唇角,“明明是三人合照,怎么——”   话音未落,她又轻哼了一声,尾音都飘起来,像只小猫爪子一样挠在男人的心头,痒丝丝的。   “……现在不行!”她声音发颤,按住男人不规矩的手。   不过在霍太太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哄一哄他的。   当下她便又放软了声音,贴紧了他的身体撒娇:“任淮西就是一个小毛孩,吃他的醋你不嫌跌份?像Kevin那样的才比较——”   话音未落,霍先生便强硬地挤进了她的腿间,再一看他的脸色,简直黑得如锅底一般。   **   关于Kevin的那段往事,此刻回忆起来,着实叫人十分尴尬。   那天晚上,电话那头的Kevin几乎听完了全程。   起初她的那一声闷哼来得毫无征兆,Kevin察觉到,立刻关切道:“清时,你怎么了?”   夏清时咬紧了牙,强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   见她不说话,Kevin又一连问了好几声:“清时?你在听吗?”   ……   夏清时咬紧了牙关,不敢让自己发出半点不该发出的声音:“没开灯……刚才撞到了茶几。”   Kevin一听,又立刻问道:“要不要紧?我现在上来看你。”   ……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对电话那头的男人道:“不、不用。”   下一秒,她便被男人抱进了卧室。   ……   她脸色潮红,全身无力,掌中的手机早已跌落在了床上。   Kevin还在电话那头说话,“嗡嗡”声响起,听不清楚。   霍廷易冷嗤一声,拿起跌落在一边的电话,摁下了免提键。   夏清时又羞又恼,当下便伸手去打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男人一只手便将她的双手都牢牢固定在了头顶。   ……   而Kevin还在电话那头说话:“今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我看你吃得很少,现在会不会肚子饿?”   夏清时咬紧了牙关不肯答,却没想到对方更加用力,她险险就要失声叫出来。   ……   下一秒,霍廷易拿起跌落在床边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还在不断询问的男人开口道:“我是她男人,以后不准来找她。”   说完,便干净利落地按了挂机键。   没了顾忌,夏清时当下便挣扎起来,他一时不备,居然真叫她挣脱了一只手。   她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下流!”   她的力气就那么大,一巴掌打在脸上也不痛不痒。   ……   如果他们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霍廷易是这样想的。   可在结束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放在了外面。   算了。   她不愿意的事情,他不想逼她。   这种事情……怎么都要等到她点头答应。   两人抱在一块歇了好一会儿,霍廷易察觉到怀里的女人似乎睡着,当下便吻了吻她的耳珠,“先别睡,我帮你洗个澡。”   他这一叫,倒是将怀里的女人的神智给叫了回来。   她抬手便对着他重重打了一下,两人一路从卧室打到浴室。   将她扔进浴缸时,霍廷易的脸上已经挂了一道彩——左颊被她的指甲划了一道口子,实在有些狼狈。   他知道她有气要出,索性由着她打。   等她打了十来分钟也不见停歇,他这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提高了音量吓她:“还没打够?”   夏清时抽回手,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王八蛋!不戴t!”   不知为何,这话突然叫他心情很好。   但他还是绷住了脸,冷声道:“行,下次一定戴。”   “下次?”她夸张的冷笑,“谁还和你有下次?”   霍廷易的脸色变了。   他拧着眉看她,蓦地俯身靠近,“看上那个Kevin了?”   她无可无不可的“哼”了一声。   他紧盯着她,瞳孔缩紧:“他能给你什么?”   夏清时抬眼看着他。   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的心脏却像是被人猛然攫住一般。   如果她说出那两个字,那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她,他也能给她。   下一秒,她便漫不经心地开口了:“我和你早分手了……再找个男朋友,当然是满足生理需求呀。”   说完这话,她的眼里还闪着狡黠的光。   这答案叫霍廷易气得肝疼。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不用找他,我也可以。”   ***   霍太太连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好不容易将他哄得消了点气,却没料到旧事重提,叫他想起了Kevin这档子事来。   正说着,门外突然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婷婷,你在里面吗?婷婷。”   是晏时!   看来是小皮球去搬救兵了。   夏清时狠狠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想要挣扎着从他身上下去。   可霍廷易双手撑在她身侧,她整个身体都被困在他的双臂中,半点也动弹不得。   夏清时只得放软了声音哄他:“来不及啦……”   她凑近男人,讨好地在他唇上舔了舔,然后道:“婚礼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   她有意刺激霍先生,于是用犹疑的目光将他审视了一番,“难道……你现在二十分钟就好了?”   这话绝对是对霍先生男性权威的挑战!   霍廷易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阴着一张脸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今晚有的是时间,倒是可以给不知天高地厚的霍太太看看,他到底要多久才好!   ***   整理好衣服,打开浴室的门,夏清时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晏时和小皮球。   晏时显然有些被弄糊涂了,“清清,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说完夏清时又去低头看一边的小皮球。   果然,一到她面前,小皮球又变成了一只乖巧球,既不干嚎了,也不闹着要趣多多了,一派乖巧软萌的模样。   虽然已经知道多半是霍先生是在诓自己,但霍太太仍放心不下地弯腰摸了一把小皮球的屁股。   还好是干的。   她心有余悸的舒一口气。   据霍廷易反应,从前小皮球就经常被人借去当花童,算得上经验丰富,无需培训便可上岗。   夏清时将小家伙抱起来,问她:“以前有新娘子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做的?”   小皮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开口:“……我要在前面撒花花。”   夏清时松一口气,又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皮球,“做得好!……待会儿你也像以前一样,拿着你的小花篮,在新娘子前面撒小花花,好不好?”   凶巴巴的姐姐难得这样温柔,小皮球试探着开口:“那我要趣多多……”   夏清时强忍着肉麻,亲亲他的小脑门:“好好好,都给你。”   小皮球甜甜蜜蜜地将一颗小脑袋歪在她的怀里,得寸进尺道:“要好多好多的趣多多!”   夏清时:“……”   可谁知道,真到了婚礼上,这个表面软萌实则心机的小皮球,还是出了状况。   当时新娘正在等待入场,夏清时站在会场边缘,将全场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沈璐瑶的身影。   先前知道沈璐瑶来了之后,为了防止意外,易霄的大哥易霦甚至专门调了现场的两个保镖过来,让他们看着沈璐瑶,必要时可以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当然,这样的安排并无必要。   现在看可不是么?   也许一见到杨瑛,沈璐瑶便灰溜溜的跑了。   夏清时朝着杨瑛所在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杨瑛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没有和她寒暄,神色冷淡。   看对方这样子,夏清时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是有人故意将沈璐瑶安排在她身边。   夏清时笑笑,压低了声音道:“杨姐,听说您有一个女儿,十分出息,现在在德国念医学博士。”   杨瑛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夏清时继续笑:“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您先生的广告……嗬,好风光。”   “不过嘛……杨姐,我要提醒您一句,非婚生子女可是一样有继承权的。”   到了这一会儿,杨瑛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扭头看向夏清时:“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清时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初沈璐瑶借孕逼宫,没有成功,可你居然放任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既然当初这个私生女被生了下来,总有一天,她和她妈就还是会回到你和你丈夫面前的。”   被揭开了最痛的一块伤疤,素来冷静的杨瑛终于控制不住,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音量大,已经引来四周人的注目。   可夏清时依旧是笑盈盈的,她说:“二十年前,华晋是当红小生,有名有利,抓住了他,没有几个女人舍得放手的。二十年后呢?他今年刚好五十吧?前几年开始,他能接到的角色就都是爸爸辈了,一年到头赚的钱,还不如您一部剧赚的零头。”   “二十年前,您为了保全婚姻、保全家庭,选择挽留一个不忠的男人,挽救一个破裂的家庭……那时您没得选,可现在,主动权都在您手上。”   两人的目的其实算是一致。   夏清时要将沈璐瑶搞臭,如果当初被她三过的正房太太能够出来发声,想必会事半功倍。   只是当她说完那番话后,先前还怒气汹汹的杨瑛,却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夏小姐,你今年多大?有没有到二十五岁?……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许就会明白家庭和婚姻对一个中年女人的意义了。”   夏清时不再说话。   对方若是无意,她强逼也无用。   等到沈璐瑶母女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大概就会主动来和自己合作吧。   全场的灯光渐渐暗下来,音乐在这一刻响起。   新娘子要入场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对小花童。   男孩自然就是换上了小西装的小皮球,女孩子是易家那边一个亲戚的孩子,小姑娘大概四岁,大眼睛齐刘海,比小皮球略高一些,穿着粉色的蓬蓬裙,背上还背着一对雪白的小翅膀,看起来粉嫩可爱极了。   全场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新娘子出场。   可谁知道,就在这一秒,小皮球将手上的小花篮抬起来,一把扣在了旁边小女孩的头上!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夏清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可谁知小皮球居然还不罢休,下一秒,他又伸出胳膊,咬紧了腮帮子,脸颊两侧的肉鼓起来,看起来像只愤怒的小松鼠,紧紧抓住小女孩背上的一边翅膀,用力地拽了下来!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夏清时只觉得脑袋要炸了,下一刻,她便“嚯”的起身,冲上了舞台,一把将台上的小皮球抱了下来。   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也被家人抱走了,主持人忙着插科打诨缓解气氛,在场众人很给面子的笑笑,音乐声重新响起,终于将这难堪的场面揭过去。   夏清时又惊又怒,直接将小皮球拎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她关上门,一把将他放到了地上,怒声道:“你怎么这么调皮?”   小皮球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边翅膀,此刻听见夏清时的训斥,扁着小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一言不发。   见他这样,夏清时更怒,当下便提高了音量:“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欺负别人?你妈妈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谁知这一个“妈妈”,却叫小皮球立时干嚎了起来:“我要妈妈!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你是坏巫婆!坏巫婆!”   见他这么不服管教,夏清时真的是气得狠了,当下便将他一把提溜起来,照着他的屁股便是狠狠一下。   她头一次见识到小孩子到底有多难管教,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让你不听话!以后你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她本意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下手不重,可小皮球这回却是货真价实地哭了。   他在夏清时的怀里胡乱蹬着小短腿,哭得泪水涟涟:“她就是坏人!是她先欺负晏时哥哥,还说他是傻子!我就是要帮晏时哥哥报仇!” 第38章   没想到自己居然冤枉了好人, 一时之间,夏清时颇有些讪讪的。   看着怀里刚被她狠狠打过屁股的小皮球, 她很有些心虚:“那……对不起啦, 好不好嘛?”   可惜小皮球并不接受她的道歉。   小家伙的两条小短腿在她怀里胡乱蹬着,一边蹬一边嚎天嚎地:“你走开!你是坏人!我不要你!我要晏时哥哥!”   看他这副熊样子, 夏清时又想打他了。   她艰难地忍住动手的欲望, 强压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哄他:“对不起,姐姐不该打你, 你原谅一下姐姐好不好?”   小皮球这回不干嚎了,而是含着眼泪、抿着小嘴抽抽噎噎, 白乎乎的小脸上, 鼻子眼睛红通通的, 几乎哭成了个白里透红的小受气包。   白里透红的受气包扁着嘴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没有调皮,我是乖宝宝!”   “没错没错。”夏清时赶紧接过话茬, 将小受气包抱在怀里颠啊颠的安抚着,“小皮球是乖宝宝, 乖宝宝才会保护晏时哥哥,对不对?”   小皮球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打着嗝, 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揪紧了夏清时的衣袖,抽抽搭搭的开口:“我是乖宝宝,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   这个问题简直是叫夏清时犯了难。   要说喜欢,她平时对小皮球的表现绝对支撑不起这个解释。   要说不喜欢, 她又该怎么向这么小的一个宝宝解释清楚,她对他的冷漠其实根本与他无关?   她强忍住心底的肉麻,将怀里的小皮球托起来,又对着小家伙的脑门亲了亲,声音极尽可能的温柔——   “那是因为……姐姐以前不知道小皮球是乖宝宝,现在姐姐知道了,以后一定好好喜欢小皮球,好不好?”   窝在她怀里的白白胖胖受气包小皮球哭哭啼啼地纠正她道:“不是喜欢……是要好好爱小皮球!”   夏清时:“……”   她又想要打他了。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面前的小家伙,“她怎么欺负的晏时哥哥?”   小皮球揉了揉哭得通红的眼睛,然后瓮声瓮气地开口:“她拿奶糖扔晏时哥哥,说他笨!说他是傻瓜!我看她才是最大的傻瓜!”   夏清时听着,却是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何其熟悉,小时候的她,不就无数次目睹晏时被其他小孩欺负么?   比起成人来,孩子们天真又残忍,在尚未得到教化的年纪,伤害起别人来,要赤裸直接得多。   起初晏时被人欺负了,还会跑回家里来哇哇大哭。   她看见了,很生气地就要去找欺负晏时的小孩拼命。   从小她身上便有一股狠劲儿,是那种不管不顾、亡命之徒般的狠劲儿。   哪怕是和比她高一个头的大男孩打架她也不害怕,牙齿指甲拳打脚踢全都用上,年幼的她时常将那些欺负晏时的大孩子身上打得伤痕累累。   当然,无可避免地,最后那些孩子的家长自然也会找上门来,对方通常是一边向夏父展示自家孩子身上的伤口,一边感叹夏家的女儿真是蛮横。   然后她便会得到夏父的一顿毒打。   所以到了后来,晏时便渐渐的不哭了,脸上永远都挂着那种憨憨的傻笑。   那些小孩总爱拿小石子扔他,一边扔一边哄笑:“大傻子来咯!”   可晏时再也不哭,每每遇见转身便走,实在躲不过了,就由着他们欺负一阵,回到家后也不哭也不闹,脸上依旧挂着笑。   后来夏清时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就明白了。   她的晏时哥哥哪里傻呢?   他一点都不傻,不但不傻,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夏清时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小皮球。   她捏捏怀里胖家伙像小松鼠一样鼓起来的肉乎乎的双颊,然后开口道:“下次再碰见这样的事,你不要当众打她,知道了没?”   小皮球脸上的泪珠未干,又长又卷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此刻听见夏清时的话,他疑惑地皱紧了小眉头,咬着胖短的手指,不吭声。   夏清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向一个三岁宝宝传授成人世界的黑暗法则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霍廷易。   一进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同样是:“Joey,刚才你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小姐姐?”   霍先生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绅士教育,对于欺负女孩这件事的容忍度几乎为零。   自从将小皮球接到自己身边来养后,他对小皮球的教育也是一以贯之。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能当众做出将小花篮扣在女孩头上的事情来,一时之间简直是又震惊又愤怒。   刚才他先去给小女孩和她的家人道了歉,这才过来找小家伙。   眼下他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同小皮球说话,已经用尽了他八辈子的修养。   因为先前已经被骂了一次,这会儿小皮球一言不发,耷拉着一颗脑袋坐在夏清时的怀里,正是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没等霍先生再问,霍太太已经气势汹汹的开口了:“你那是什么态度?”   霍先生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你刚才什么态度跟他说话的?”霍太太语气不善地提醒他,“他才三岁,你那么凶是想干嘛?”   与此同时,被抱着的戏精球将一颗小脑袋埋进霍太太的胸前,哭唧唧的哼了一声。   霍先生简直百口莫辩:“我……”   不过就这么短短一瞬间,霍太太却发现了霍先生的异常。   从进来起,他的动作便有些僵硬不太自然,现在一看就更明显了,他没有完全正对着霍太太,而是半侧着身子同她说话,姿势十分奇怪。   夏清时皱起眉头,抱着怀里的小皮球走近他,“你怎么了?”   随着她走近的动作,霍先生也跟着转过身子,他一只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一声,神色很不自然,“没、没什么。”   他这幅样子,夏清时自然觉得更加可疑,于是脚下动作加快,一路绕到了霍廷易正面,直到他避无可避。   等看了霍先生的正面,夏清时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上半身依旧得体绅士,可下半身……   坐在夏清时怀里的小皮球抢先惊呼了起来:“哥哥你尿裤子啦!”   ***   当初以太子爷的身份进入PR集团时,霍先生面临的第一重烦恼便是一天起码要换三套衣服。   无论是在电梯间、茶水间、会议室还是健身房,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女员工,用千奇百怪的姿势和理由,将咖啡、牛奶、红茶各种饮料往他身上泼。   偏偏霍先生从小接受绅士教育,对待女士向来温和有礼,每次被泼之后,也不见他发怒,反而会礼貌地递纸巾给女士,并询问对方有无烫伤。   那会儿他同霍太太还没分手,两人浓情蜜意的正在热恋中,这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霍太太的耳朵里。   对于这种小心机,霍太太自然是心知肚明。   好在这种雕虫小技,给霍太太提鞋都不够,因此她根本就没分神去收拾这些狂蜂浪蝶。   但伴随着霍先生每天换衣服的次数增多,以及泼他的咖啡从最简单的美式一路演变成星冰乐,霍太太终于忍不了了。   于是,在某天霍先生一连被泼了三次裤裆后,晚上两人见面,霍太太盯着他的裤裆,阴阳怪气道:“现在泼饮料已经不稀奇了嘛,也没法在霍先生这里留下深刻印象啦……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人往霍先生的裤裆上泼热水啦。”   霍先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偏偏霍太太还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要是被别人烫坏了,我可不要哦……”   于是转天,往霍先生身上泼饮料最积极的那位女职员,在第五次朝霍先生的裤裆上泼奶茶未遂后,收到了一张六位数的账单——是霍先生那套高级手工定制西服的价钱。   紧随其后,PR集团内部开始流传一则非官方通报,具体内容大意如下——   霍先生心理正常,绝非受虐狂,对着他泼水绝不会令他爱上你。   当然,也绝不能对着霍先生甩巴掌并告诉他“你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吗”。   望周知。   在那之后,霍先生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   直到刚才。   他去向那个被小皮球打哭了的小女孩家人道歉,回来的路上,却从旁边撞上来了一个手端红酒的年轻女孩。   那杯红酒一滴不漏的全部招呼在了他的裤裆,年轻女孩惊慌失措地要帮他擦,好在被他及时地躲开了。   睁着鹿大的一双眼睛从斜后方扑上来,要是相信这是意外,那霍先生就是个蠢货。   霍太太幸灾乐祸的笑:“果然,我看你就不能来女人多的地方。”   小皮球很兴奋地边跳边喊:“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哥哥羞羞脸!羞羞脸!”   霍廷易伸手捏住了他的肉脖子,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我尿裤子你就这么高兴吗?”   霍太太在一边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各大娱乐新闻的头条都变成了肖霄——   “深扒新人女星肖霄背后的金主,保守估计身家超过千亿!”   “新人肖霄能够出演《令月》,竟是因为背后的这个男人?!”   “她,是坐拥千万粉丝的顶级流量网红,如今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女演员夺走爱人!”   好了,最后一条夏清时不用点进去看,也知道又是那只叫“奶黄包”的猫在蹭热度。   不过前面的这些……看着网上广为流传的那张霍先生同肖霄两人之间疑似拥抱,实则是撞在一起的gif截图,霍太太拿出手机便打了电话给《貌合神离》的制片人。   她一字一句道:“我和我老公要上你们的节目,对,就现在!越快越好!”   她再不秀秀恩爱,恐怕这些人都不知道霍先生究竟是属于谁的了! 第39章   泼了霍先生一裤子水的人竟然是肖霄, 这实在是叫霍太太始料未及。   其实新闻还没出来时夏清时便问过霍先生,刚才婚礼上究竟是谁撞的他。   霍先生自然是回答不出的。   他对于娱乐圈几乎一无所知, 无论女明星的咖大咖小, 他一概分辨不出,更何况在场的还有易家那边的女客人, 连是不是圈中人泼的水都不知道。   但霍太太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长什么样?好看吗?是女明星?”   能进娱乐圈的女艺人, 在荧幕上未见得个个都美,可他们一旦走下了荧幕, 长相势必是能吊打路人的。   因此在现实生活中,将明星与素人分辨开来, 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此刻的霍先生也并未察觉到这是道考察角度刁钻的送命题, 当下便凭借着先前的稀薄印象回答道:“挺好看, 应该是明星。”   话一出口,霍先生便意识到自己又答错了一道送命题。   果然,霍太太冷哼了一声, 阴阳怪气的开口:“哟,你还记得挺清楚的。”   霍先生急忙补救, 下意识便答道:“她和叶真真长得有点像,我才多看了两眼。”   因为叶真真可以算是娱乐圈中的大众脸,因此这会儿霍太太还没怀疑到肖霄头上去, 只是继续揪着霍先生话里的漏洞不放:“哟,你对叶真真还挺关注的嘛。”   霍廷易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大家不都在看台上的新娘子么……”   “是吗?”霍太太此刻简直柯南附体,皮笑肉不笑道, “小皮球是花童,他拽了小姑娘的翅膀,你去找小姑娘的家人道歉,然后被泼水……这时候新娘子还没上台,你从哪里看到台上有新娘子?”   霍先生:“……”   其实叶真真是霍先生唯一能记住长相的国内娱乐圈女星,全因为霍太太时不时就在微博上转发叶真真的各类宣传照,这才叫霍先生看得眼熟。   他不说话,明显是心虚了,霍太太更加愤怒了:“说啊,怎么不说了?”   霍先生这回学乖了,知道越描越黑,于是任由霍太太如何质问,都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可谁知道,下一秒,霍太太突然发起了脾气:“我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看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很好玩是不是?”   从前霍先生以为在女人发怒生气时选择闭嘴才是最礼貌得体的应对方式,直到开始同霍太太谈恋爱……   他这才知道,光干坐着挨骂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互动,必须要有回应……这样才能让霍太太感觉到有来有往,感觉到被重视,然后才方便她继续骂他。   作为一个好男人,哄老婆真是很不容易,不但要陪吃陪喝陪睡觉,还要陪骂。   霍先生长叹一口气,然后将面前炸毛的小女人揽进怀里,“最近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说着,他又摸摸她的小腹,皱眉道;“这个月是不是该来了……怎么还没动静?该不会真是有了吧?”   ***   被夏清时打电话拎到办公室时,肖霄颇有些惴惴不安。   难道被她发现了?   可自己和那个傻乎乎的小哥哥不就聊了会儿天嘛?   她又没对小哥哥做什么,至于搞这么大阵仗来兴师问罪嘛?   就这样,一路肖霄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夏清时的办公室,一进去便看见后者正靠在办公椅上,将刚进门的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个经纪人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发怵。   肖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脑中的第一反应是:不行!她还没红呢!   不管不管!先认怂再说!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夏清时看着肖霄,冷笑一声:“知道昨天那是谁么?”   ……果然是因为这个!   知道,当然知道。   那次小哥哥走丢了,不还是她在机场捡到他的吗?   不敢在夏清时面前耍滑头,肖霄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见她点头,夏清时的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她拧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娇嫩得像花骨朵儿一般的年轻女孩,语气已经十分不悦:“知道他是谁你还敢扑上去?”   虽说霍先生招蜂引蝶是常态,但这回将自己手下的艺人也招惹上了,这实在叫霍太太有些难以接受。   她本以为肖霄并不知道霍先生是谁,哪怕知道他是谁,她也不该承认的。   眼下肖霄居然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这简直叫夏清时惊讶又愤怒!   现在女孩子脸皮都这么厚了?   迎着夏清时能杀人的目光,肖霄很心虚地低下头:“我、我就是觉得他很好玩嘛。”   第一次在饭店遇见,她便生出了疑虑。   后来再在机场遇到走失的他,肖霄便知道了,原来这个漂亮的小哥哥居然是个傻子。   可傻乎乎的小帅哥多好啊,比起那些恃靓行凶的漂亮男孩,这个小哥哥单纯不做作,简直是美男界的一股清流!   她没想到夏清时居然将这个小哥哥带到了婚宴上来,所以远远的一见到他,她便走过去逗他。   夏清时简直觉得不可置信:“好玩你就扑上去?”   她承认自己的道德水准已经够低了,但没想到肖霄的底线居然比她还低!   “别气别气。”肖霄知道她对这个哥哥爱护得很,当下便赶紧求饶认错,“我昨天搞了个大新闻,就当将功补过嘛!”   夏清时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觉出了几分不对味来。   她沉默几秒,然后不动声色问道:“什么大新闻?”   “我上头条了啊!”   这难道还不算大新闻?   肖霄激动道:“虽然是蹭那个霍先生的热度,但英雄不问出处!凭自己本事蹭来的头条!怎么就不能骄傲了!对不对!”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前段时间他被狗仔拍到有妻有子。”   “那又怎么了嘛……”肖霄颇有些不服气,“我又没当小三,就是上去泼个水而已嘛!”   说到这里,肖霄又来了劲头,“哎呀!要是他太太出来撕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夏清时语气平静地反问:“怎么个好法?”   “哎?怎么这个也要我跟你解释?”肖霄开始条条是道的给她分析,“我不就是不小心泼了个水么,其他什么都没干,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都是记者自己联想出来的!太龌龊了!”   肖霄越说越兴奋:“要是他老婆出来对付我,我正好可以卖一波惨,顺便再提高一下热度,你说是不是呀清时姐!”   夏清时:“……”   肖霄犹疑了:“清时姐?清时姐?你在听吗?”   夏清时醒过神来,当下便不动声色道:“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刚才说到哪儿了?”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   肖霄苦着脸道:“我就是和你哥哥说了几句话嘛……又没对他动手动脚干什么……”   夏清时眉头一紧:动手动脚?   她不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肖霄。   在她的目光威势下,肖霄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只得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偷偷摸了摸他的手。”   当时小哥哥满脸通红地想要挣脱,她玩心起来,于是攥他攥得更紧。   没想到他却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我好脏的,你不要碰我……”   可肖霄看到的这个小哥哥漂亮腼腆,穿着崭新笔挺的西装,身上的气味清爽干净,哪里有一处同“脏”这个字沾上边的?   虽然夏清时心里即将要炸,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肖霄。   “……”   “……”   肖霄都快哭了:“好好好,我都承认,我还和他共用了一个杯子喝水……除了这个真的没别的了!”   是她故意的。   她拿了自己喝果汁的杯子给小哥哥,结果小哥哥怎么也不肯喝、他说自己脏,不能用别人的杯子喝水。   不知为什么,肖霄就很生气。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不脏一般,当场她便抢过他面前的果汁杯,拿起来对着嘴咕咚咚的将里面的饮料尽数喝了下去。   夏清时没再理她,而是按下面前的电话,将肖霄的助理修修叫了进来,吩咐道:“今天下午你们就回西安,给我看住她了,《令月》拍完之前不准让她回北京!”   **   不过几天,《貌合神离》的制片人便打来电话,说是在节目正式开始前,要试录一小段。   这档栏目的拍摄地点就在真人秀夫妇的家中,每次录影时间为四十八小时,正好是周六周日两天,主打卖点便是参加真人秀夫妇之间的日常甜蜜点滴和隐藏在甜蜜表象下的矛盾。   夏清时那天其实是冲动之下给这个节目组打了电话,现在过了几天早已后悔。   但说过的话无法收回,好在霍先生那边却突然告诉她,他不能正常参加拍摄。   原因很简单:董事会不同意。   早先霍廷易在网络上意外走红,他的个人形象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PR集团的企业形象,于是之后他的形象管理便由集团的公关部一手负责。   现在他要上这么一档腥风血雨的真人秀节目,而集团对这档节目的剪辑又无绝对的话语权,董事会自然担心他参加这档节目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到公司形象,除非……   夏清时问电话那头的制片人:“我先生他不方便上镜……如果参加这档节目的话,我需要你们在镜头里帮他打马赛克,除此之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签保密协议,保证不能对外透露他的身份。”   制片人大概很想骂人,当下便阴阳怪气道:“夏小姐,你嫁的是哪国王子?要我说,王子王妃就该好好待在家里,还是别出来行走江湖了。”   夏清时:“那算了。”   “哎等等!”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嘉宾,他才懒得搭理这对傻X夫妇,“你先和我说,你老公是谁!”   周六这天,《貌合神离》的摄像团队在早上八点准时来到了霍家。   因为这次是试录,时间只有一个上午,就是为了看看嘉宾的镜头感和综艺效果,并且让摄像团队同嘉宾之间提前磨合。   最重要的是,编导说拍摄内容不会剪到正式节目中去,因此夏清时根本没当一回事,摄像团队到的时候,夏清时还在楼上卧室里呼呼大睡。   霍先生刚在楼上游完一个小时的泳,下来的时候找了一圈小皮球没找到,正遇见摄像团队来到家里,他这才想起这么一档子事,当下便道:“我上楼去叫她。”   摄像团队一路跟着霍先生上了楼。   他推开卧室的门,示意对方在门外稍等片刻,然后便进去了。   卧室中央的大床上,昨晚累得厉害的霍太太此刻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大床的一角还躺着一只小皮球。   小皮球身上倒是穿戴整齐,但这会儿也在床上睡得东倒西歪,霍先生猜小家伙大概是上来叫她吃饭,结果一爬上床,自己也被睡魔战胜了。   他俯身将床上的小皮球抱起来,然后又绕到大床另一边,摇了摇还在睡梦中的霍太太,压低了声音道:“摄像机来了,就在门口等着呢。”   “啊?!”睡梦中的霍太太“嚯”的一下坐起来,“哪里?哪里?”   霍先生:“……”   急匆匆洗漱完毕后,霍太太又对着镜子,十分心机地用大梳子将自己的头发蓬成了个睡不醒头,然后披着睡袍,假装成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去迎接摄像机。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霍先生:“……”   打开房门前,她停顿一下,又从霍先生怀里接过正在打着呵欠的小球胖,然后昂首挺胸的拉开门。   她对着摄像头已经十分习惯了,没有什么不适感。   她一边抱着小皮球往楼下走,一边对着录制组工作人员笑道:“抱歉,昨天忙到太晚,今天起晚了……其实平时我都起得很早的,来得及的话还会帮全家人做早饭。”   说完又一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球胖,语气慈祥:“Joey,醒醒。来,跟摄像头打个招呼。”   小皮球揉了揉眼睛,恹恹的打了个呵欠,“阿姨好。”   一路走到餐厅,夏清时将怀里的小胖球放进儿童椅里,然后对着工作人员解释道:“Joey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先生的弟弟,去年公公婆婆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就让我先生把Joey接到了身边来。”   工作人员自然很懂得接话,当下便问:“平时都是你在照顾孩子吗?可是我们都知道,你的本职工作很忙,这样会不会很辛苦?”   “养孩子这种事情,当然要亲力亲为,虽然辛苦,能够陪伴他的成长,我觉得很值得。”   夏清时在心里想,如果节目正式开拍,那她说这一段话时,节目组应该给她配上天使光环和翅膀的特效。   先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现在已经答应了要上真人秀,那不如就靠着这个机会好好改善一下形象,也省得任淮西的那些粉丝将她的每条微博都骂出十万条评论来。   要改善形象,捷径便是卖贤妻良母的人设。   当然,做经纪人的时候,夏清时从不建议明星们卖人设,大概是因为他们难以维持人设的统一性,人设一旦崩塌,很可能反噬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可夏清时觉得,大多数人卖人设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智商低,而她对自己的智商信心满满,料想卖人设不会出破绽。   反正就一季真人秀,一共拍八周,每周两天。   才十六天而已,装装贤妻良母对她来说有什么难的?   这样想着,霍太太又去看坐在自己身侧的霍先生,他刚要端起面前的牛奶,霍太太便一把按住他的手。   她柔情似水的看着他,声音温柔:“你看你,又喝冰牛奶,不是和你说了对胃不好?你等等,我给你热一下。”   说完便将他手中的牛奶杯拿走了。   霍先生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一时间疑心这又是新题型,当下便头皮发麻道:“我看不用了吧……” 第40章   霍太太向来争强好胜, 事事争先,凡事力求做到最好。   她的人生信条向来都是:拿不到第一, 那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决定了要在节目里卖贤妻良母的人设, 那么霍太太势必要以贤妻良母的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以求成为大众眼中标杆性的贤妻良母。   霍先生十分不习惯。   不过除了在面对各式各样的送命题外, 大多数时间里, 霍先生对霍太太的心思还是了如指掌。   才不适了几分钟,他便迅速明白过来了:霍太太大约是想要在镜头面前表演一番。   霍先生正犹豫着接下来是该配合霍太太的表演还是视而不见时, 一边的霍太太已经将热好的牛奶端了回来,放在他面前, 然后又转头去看一边的小胖球。   她摸摸小皮球的脑袋, 满脸慈爱道:“球宝, 你还在长身体,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原本正在打着瞌睡、一颗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小皮球, 听见这话,蓦地睁大了眼睛, 像颗小炮弹似的挺直了身体,满脸惊恐地扭头看向了对面的霍廷易。   霍先生不敢接小皮球的视线,当下便低下头去, 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早餐。   见他这样,夏清时也有点生气。   这个小皮球,平时抱着她的大腿撒娇耍赖的时候倒是很热乎,现在到了摄像头面前, 居然又摆出了这副惨兮兮的苦菜花模样?   两面三刀小皮球!   表里不一小皮球!   卖惨戏精小皮球!   好在霍太太于变脸这件事上技巧高超,不过半分钟,她又换上了春风拂面的笑容。   将刚才热好的牛奶倒进小皮球面前的牛奶盆后,他又抬头看一边的霍先生,开口道:“昨天和你商量的,给小皮球报早教班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早教班???   霍先生强行压抑着脑中的问号,没让自己表现出半分惊讶来。   思索两秒后,他当机立断地表示:“就按你说的办。”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霍太太看他一眼,语气嗔怪,“就是个甩手掌柜。”   霍先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霍太太天生戏精,无需他配合便能将天衣无缝的表演发挥下去,顿了顿,她便继续道:“那就去小松鼠国际双语早教培训学校吧,前天我和他们那里教学部三组的牛老师通过电话,觉得很不错。”   霍先生心情复杂:小松鼠国际双语早教培训学校……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小皮球“咕咚咚”将牛奶盆里的牛奶喝完,然后探起小身子,从桌上拿了两个水煮蛋。   夏清时见状,赶紧阻止他:“球宝,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一天只能吃一个鸡蛋哦。”   小皮球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像是生怕被她抢去,小家伙迅猛地将两颗鸡蛋藏到了身后,然后奶声奶气道:“我一个,晏时哥哥一个!”   说完便一骨碌跳下椅子,像只胖兔子一样溜了。   “哎?”夏清时本想叫他,但没叫住,于是便嘀咕了一声:“跑那么快干什么。”   晏时自然是不在的。   夏清时根本没打算在节目中让晏时露脸,因此当夏父打电话来想要接晏时回去住一天,父子俩也借此修复一下感情时,她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她之前的那一番话终于叫夏父良心发现,也许夏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无论如何,这回总算是夏父那边先服了软。   夏父接二连三的打电话来,想要将晏时接回家中去住,但夏清时却死也不松口,每回都是柔中带刚的将他顶了回去。   直到昨天,夏父大概也是没了办法,在这个女儿面前难得带了几分低声下气:“爸爸知道,爸爸之前关心晏时太少,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也让你对爸爸不信任了……可在爸爸心里,你和晏时才是我最亲近的人,你能不能再给爸爸一个机会?”   夏清时一时没有吭声。   电话那头夏父又道:“我把明天的工作都推了,想带着你和晏时去山上走走。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你们还小的时候,爸爸总是带着你们兄妹两个去爬香山……明天就我们三个,没有别人。”   夏清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我就不去了,你带着晏时去吧……明天中午我来接他。”   她清楚,自己内心深处仍渴求那一点来自夏父的虚无缥缈的父爱,但却已经懂得压抑隐忍。   可晏时不一样,他太自卑,总是将其他人对他的恶意归咎于自身——是他太糟糕,所以才没有人爱他。   如果能从夏父那里得到肯定和赞赏,那晏时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   蹲在小花园里挖蚯蚓的小皮球很沮丧,他哭唧唧的哼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小铲子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昨天晏时哥哥就不在家里!今天他还是不在!   一个人挖蚯蚓一点都不好玩!   “球宝。”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温温柔柔的女声。   小皮球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夏清时身上也罩了一件园丁服,身后还跟着跟拍的摄像机,她在小皮球的身边蹲下来,然后满脸慈祥道:“你在干什么呀?姐姐来陪你一起挖蚯蚓好不好?”   “为什么要挖蚯蚓?小蚯蚓不会痛的吗?!”小皮球站起来,提了提快要掉下来的裤子,皱着小眉头,中气十足道,“你好残忍呀!”   夏清时:“……”   这只戏精球应该感谢有摄像机在,不然就他这会儿该挨揍了。   ***   在两面三刀小皮球那里讨了好几次没趣,霍太太决定暂时不再去招惹他。   好在今天的拍摄内容不会放到正片里,她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调教一下这个表里不一小皮球。   这样想着,夏清时又回到了别墅里面。   节目的工作人员正借着了解情况的名义拉着霍先生问东问西。   夏清时在旁边皱眉瞧了三秒,目测出那位女编导起码有34D,当下便十分不淡定的走了过去。   女编导连珠炮似的一口气抛出了十来个问题:“……您和霍太太恋爱了几年?什么时候结婚的?是谁先求的婚?求婚地点是哪里?求婚仪式有没有精心策划过?”   霍太太挡在了霍先生的前面,笑吟吟地答:“当然是他求婚的啦,总不能让女孩子主动吧?求婚地点嘛……法国南部的一个小城市。”   盯着霍太太的后脑勺,霍先生的心情很复杂。   法国南部的小城市……这事她还敢提?   还未结婚的那一次,在自以为击退情敌Kevin后,霍廷易问她,是不是看上那个Kevin了。   夏清时不说话,却叫他的一颗心无端紧绷起来。   于是他又问她,Kevin能给她什么。   其实他了解夏清时的性格,如果没有别样的目的,那么她对感情是极为谨慎的。   在Kevin身上,她别无他求,能求的便只有那一样。   那时的他,是期望着她能够说出“婚姻”二字的。   如果她说了,那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告诉她,这个他也能给她。   可惜当时夏清时漫不经心地告诉他,她再找男朋友,不过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   这个答案叫他怒不可遏,但是想来可笑,当时的他居然告诉她,不用找Kevin,他就可以。   夏清时的反应不过是一声嗤笑,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那等我想要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又抬眼看他,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你收拾好就走吧,我要睡了。”   霍廷易没立即回纽约,而是留在了洛杉矶。   当真是他犯贱。   隔几天,他又来到她的公寓楼下,车子停在那里三个小时,一直等到晚上七点,仍没见到回来的人影。   一时间脑中闪过很多令人很不愉快的猜想,那个Kevin再次撞入霍廷易的脑海中。   他按捺不住,给她打电话。   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也很端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我有东西落在你的公寓了。”   她那边的电话背景音嘈杂吵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发问:“什么东西啊?”   霍廷易不惯于撒谎,先前的三个小时里,脑中也只构筑了这个谎言的第一句,她一问,他便没法招架了。   沉默三秒,他道:“公司文件。”   果然,电话那头的夏清时嗤笑了一声:“霍先生,你平时都这样?打个炮还要争分夺秒处理公务呀?”   霍廷易被她噎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并没有多为难他,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给公寓管理员打电话,让他放你进去。”   说完便挂了。   霍先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听出来自己说的是谎话,但仍放了他进去,这说明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抗拒自己。   进了门,霍廷易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她住的这间公寓来。   事业繁忙的单身工作女性的家,大概就是这样了。   霍先生本想打电话叫人来清洁,但一时又想到这个女人的脾气古怪得很,要是叫她知道了有外人动过她的东西,说不定又要大发脾气。   霍先生脱了外套,挽起衣袖,开始亲自帮她打扫房间。   等吸完第二遍尘,霍先生看一眼手表,九点整。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掏出手机,“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依旧十分嘈杂,夏清时惊奇道:“九点了,你的文件还没找到?”   霍先生的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被气死。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道:“没找到。你回来帮我看看,是不是你收起来了。”   “我忙着呢。”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翻白眼的模样,“找不到你就自己慢慢找,找到了就快给我滚蛋。”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霍先生忍气吞声。   他回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鼓捣里面的食材。   冰箱里的食材各式各样,霍廷易盘算了一下,觉得三菜一汤差不多。   他的厨艺其实很不错,他会做中国菜,还都是当初同她谈恋爱时磨炼出来的。   眼下久不做饭,他小试身手,发现味道还不错。   将三菜一汤端到外面的餐桌上,霍先生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   从下午四点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   霍先生再好的耐心也早就被磨光了,这会儿已经濒临爆发。   他再次给她拨电话,也再无过多的言语,只有一个阴测测的“喂”。   谁料到他这边态度一硬,夏清时的态度倒是软了下来,她声音软软的:“你还在呀?好啦,我马上就回来了。”   霍廷易的心情不觉好一些。   想了想,他开口道:“我做了夜宵,等你回来吃。”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你做了什么呀?”   听她这样说话,霍廷易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在热水里,舒服又满足。   他的声音也温柔下来:“芥兰牛肉、清炒枸杞芽、油焖虾和蛤蜊浓汤。”   “好油腻呀。”她咕哝着抱怨了一句,“明天早上想喝白粥。”   明天早上……霍廷易轻咳了一声,对她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下便强行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悦,只是简单应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啦。”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已经上车了,台里派车送我们回来。”   “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霍廷易又给楼下在等自己的司机打电话:“你先回去吧,明早再来……算了,明天也不用来。”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回家。   时间一点点逝去,到了十二点整……霍先生皱起眉头,从电视台回这里,高峰期也不过才四十分钟,眼下夜深人静,按理说不到二十分钟便该回来了。   联想到刚才夏清时诡异的态度,他心中一沉,然后又打电话给了助手,言简意赅道:“查一下她的工作安排。”   助手很快开了电脑,然后道:“……夏小姐这周有个公差,今晚十一点半飞法国。”   与此同时,夏清时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难得毫不矜持地哈哈大笑起来。   该!   求个婚都那么拐弯抹角!   她看他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   采访对象变成了霍太太,女编导自然变得兴致缺缺,例行公事般的问了她几个问题,便算作结束。   霍太太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满屋子的去找霍先生。   霍先生就在楼上,工作人员正在同他沟通下周正式开始拍摄时摄像头的安放点,夏清时跑过去听了一耳朵。   因为家里太大,自然不可能每个角落都装满摄像头,因此节目组便圈定了几块他们常活动的区域:书房、卧室和楼下餐厅。   霍先生皱了皱眉,问:“卧室也要装?”   负责人立刻解释道:“您放心,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摄像头是关闭的。”   但霍先生依然很不开心,因此,当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收拾着离开之后,回到楼上,他便将霍太太压在了卧室的大床上,热腾腾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声音沙哑:“你自己说说看,怎么办?”   霍太太眨着眼睛,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模样单纯天真极了,“什么怎么办呀?”   见她还有意装傻,霍先生当即便重重地掐了一把掌中的纤腰,然后凑近霍太太,哑着声音开口:“反正浴室、走廊,还有外面的阳台都没装摄像头……在那里也挺刺激的,是不是?” 第41章   霍太太绷不住脸, “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完自己又先懊恼起来,于是伸手捶了他一下, “流氓!”   霍先生一把攥住她的手, 一路往下带,声音低沉, 说话时气息拂在她的脸上, 痒丝丝的,“你自己想想, 是不是好几天没耍流氓了?”   “别闹,我待会儿还要去接晏时呢……”霍太太一只手横在了两人中间, 不让他靠近。   “晏时就在那儿, 跑不了……”霍先生轻轻啃了一口她的下巴, 唇又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已近呓语, “晚点儿我陪你一起去接他。”   霍太太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越来越低, 气息微弱,最后就只剩下了蚊子似的哼哼,“大白天的你就……唔!”   ***   原本说好十二点去接晏时回来的, 可被人翻来覆去花样百出地折腾着,直到下午两点,夏清时才裹着浴袍打着呵欠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霍先生这会儿倒是神清气爽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电, 正在查地图。   看见她出来,他便道:“下午可以带着小皮球和晏时一起出去转转。”   这会儿说起那个表里不一小皮球,夏清时便立刻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说球哥呀?惹不起惹不起,你自己带着他玩儿去吧。”   “什么球哥?”霍廷易觉得好笑,伸手将她拉过来,按到自己怀里坐下来,“你跟一个三岁孩子置什么气?”   夏清时很不服气:“那在摄像机前面球哥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看我吃瘪很开心是不是?”   霍廷易揉揉太阳穴,很无奈地开口:“他才三岁,哪里懂那么多?”   不过很快,嘴上说着“他哪里懂那么多”的霍先生,立刻就被打了脸。   两人一齐下了楼到小皮球的房间外,夏清时敲了敲门,声音温柔:“球宝,姐姐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房间里传来小家伙气咻咻的声音,“你走开!我要睡觉啦!”   夏清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见霍太太黑了脸,霍先生担心她待会儿真的下手打小家伙,于是轻咳一声,迅速推开了小皮球的房门。   房间里的小皮球上半身躺在床上,被子蒙住脑袋,脚上两只鞋子还没脱,看上去实在是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听见有人进来了,小皮球当下便嚎天嚎地的发起了脾气来,两条腿在空气中胡乱蹬着,“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晏时哥哥!”   霍先生刚要开口提醒小家伙,但霍太太已经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掀开了小皮球蒙头的被子。   她的声音阴测测的:“你起不起来?我数三下。”   这个熟悉的说话语气回来了,同样叫小皮球抖了三抖。   小家伙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着,发现那个扛着黑乎乎的大家伙的叔叔不见了。   小皮球浑身一个激灵。   下一秒,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拽住夏清时的衣角,仰起一张又乖又软又萌的胖脸蛋,奶声奶气地发问:“姐姐,晏时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啦。”   一旁的霍先生十分无奈地扶住了额头:……你就非要表现得这么狗腿吗?稍微有一点骨气不行吗?   不过好在小皮球对晏时哥哥的思念让霍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伸手摸摸小皮球的猪脑袋,然后柔声道:“我们这就去接晏时哥哥,好不好?”   ***   一路开车到了夏家,夏清时一个人下车进了家门,留着霍廷易和小皮球在车上等。   按理说,霍廷易作为夏家的女婿,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可眼下小皮球也在,他的存在无异于是给夏父添堵,但夏清时这会儿也没必要拿小皮球去恶心夏父,于是便将霍先生留下了照顾他。   只是等她一路进了夏家,却是不见夏父和晏时的踪影,家里空荡荡的,她喊了一声丽姐,也没人应。   夏清时心里奇怪,夏父同她说的是一大早便带晏时去爬香山,原本约好的便是她十二点来接晏时,现在都快下午三点了,这两人怎么也该回来了。   她掏出手机,正要给夏父打电话,楼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然后是夏晓棠下楼来了。   自从将晏时从接走之后,夏清时便没再回过夏家,后来这段时间里又忙着筹备叶真真的婚礼,就更是没见过夏晓棠。   眼下这一见夏晓棠,她倒是吓了一大跳。   不过短短月余不见,夏晓棠整个人却瘦得厉害,几乎要瘦脱了形,可见易霄结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   夏清时想起易霄婚礼上沈璐瑶的那一番话,看来夏晓棠这段日子过得实在难捱。   以夏晓棠的性子,绝食是不大可能,但整日以泪洗面大概是跑不了的。   夏清时难得为她叹一口气,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说得清呢?   不过好在夏晓棠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一见夏清时,她便冷嘲热讽地开口了:“你回家来干什么?满世界宣传他们俩情比金坚不够,现在还要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夏清时毫不示弱地还击:“不就是你的一个备胎结婚了嘛,至于那么要死要活?”   “备胎?”夏晓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起来,“我和他谈了八年恋爱,所有青春都给了他,你说我拿他当备胎?”   “你和他谈不谈恋爱这八年青春都得过,别说得好像你能找到比易霄更好的,要是能找到,沈璐瑶不早就把你洗干净送到人家床上去了!”   夏清时同样冷笑,“你没有把易霄当备胎,那你妈一次又一次羞辱他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和你分手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是不是直到易霄结婚前一天,你还在等着他跑回来求你原谅啊?”   夏晓棠气结,“我和他怎么相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着!可叶真真呢?我们一分手她就凑上来,她贱不贱?还要不要一点脸了?”   “你也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夏清时笑,直直地看着夏晓棠,“你以为是闹闹脾气,可易霄是真的决定和你分手了,这能怪谁呢?”   夏晓棠咬紧了牙,不再说话。   夏清时揉揉太阳穴,也没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一同夏晓棠见面就会无可避免地吵架。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是同情夏晓棠的。   她知道夏晓棠还不如她妈那样市侩精明,对易霄也算是一片真心,可有时错过便是错过了。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又问面前的夏晓棠:“晏时呢?”   夏晓棠攥紧了身上的背包带子,过了好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他和爸爸在山上受了伤,现在在医院。”   “受了伤这三个字叫夏清时吓得非同小可,路上霍先生倒是一直安慰她:“应该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擦到碰到哪里,你别吓自己。”   小皮球懵懵懂懂,只知道没有如愿见到晏时哥哥,瞬间再次化身为社会球,一路上在后座又哭又闹:“大骗子!晏时哥哥呢?!你们把我晏时哥哥藏到哪里去啦?!”   等到了医院,一路找到夏晓棠说的科室,夏清时没找着晏时,只看见了沈璐瑶的身影,当下她便冲上去,一把攥住沈璐瑶的胳膊,厉声道:“晏时呢?晏时他在哪里?”   沈璐瑶将胳膊从她手中挣开,声音冷冰冰的:“你爸爸还在这里,也受伤了,你光顾着找你哥哥,怎么问都不问他一句?”   夏清时一怔,转头看去,正对上了夏父的目光。   她这才发现夏父就在一边,胳膊上包着纱布,看上去也受了伤。   父女间对视的这一眼,双方的所有情绪都泄漏无遗。   在尚未确定晏时安危的此刻,面对着夏父,她连最基本的关心都假装不出来,连用其他情绪来掩饰她眼中的厌恶和恨意都做不到。   同样,一旁的夏父也眯起眼睛来,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儿。   如果上一次晏时走丢时,这个女儿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解释为急怒攻心之下口不择言的话,那这一次,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给这个女儿开脱了。   活到了这个年纪,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事事讨他欢心的女儿,其实是恨着他的。   看着夏父的眼神,夏清时也知道,自己是骗不过他了。   她一点也不爱这个父亲,非但不爱他,她还恨他,恐怕要比谁都恨。   她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要在他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对此夏清时心知肚明,而夏父也终于明了。   往后她再也不能在他面前将那个乖女儿的角色扮演下去了。   可是很奇怪,她在这一瞬间,居然如释重负。   夏父冷着声音开口道:“你哥哥在里面。”   夏清时没说话,也没有再在夏父面前惺惺作态去询问他的伤势,当下便转身往里走去找晏时。   晏时坐在那里,一只胳膊上打了石膏,一条腿上的裤脚卷起来,露出上面的擦伤。   夏清时吓了一大跳,赶紧问护士:“他不要紧吧?”   “大事没有。”护士开了一瓶葡萄糖递给一边的晏时,“手骨折了,回去之后多休息,别搬重物,之后定期来医院检查。”   晏时正乖乖地喝那一小瓶葡萄糖,他素来喜欢甜食,这会儿更是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清清,这个真好喝!”   见晏时没有大碍,夏清时这会儿已经放下心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嗔怪道:“好好的手怎么会骨折?你也太不小心了。”   晏时缩了缩脑袋,大概是害怕被她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拉住了我,他也受伤了!”   说着他又担心起来:“清清,我们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夏清时赶紧按住他,安抚道:“我刚才已经去看了爸爸,他没事的。”   “哦。”晏时拍拍胸脯,终于放心下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转向一旁的护士,显然有些难为情:“姐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瓶糖水呀?”   夏清时知道晏时这个习惯,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着给她,当下她便阻止道:“晏时,我不要这个。”   “啊?”晏时很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小皮球的。”   夏清时:“……”   旁边传来护士的闷笑声。   看着妹妹铁青的脸色,晏时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做错事情了,当下便赶紧补救道:“清清,你也想喝吗?那我——”   “闭嘴!”夏清时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话,“我都说了我不要!”   霍廷易停好了车子,也带着小皮球赶上来了。   一看见晏时哥哥胳膊上打着石膏,小皮球瞬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抱住晏时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胖脸蛋上泪珠滚滚,声音悲痛欲绝:“晏时哥哥,你是要死了吗?”   夏清时一巴掌拍在小皮球的猪脑袋上,怒声道:“瞎说什么!”   好在晏时没有大碍,在医院处理好伤口后便可以回家了。   霍先生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单单是从医院到楼下停车场这么短的一段距离,他的大脑就几乎要爆炸。   小皮球拽着晏时的裤脚哭哭啼啼道:“晏时哥哥,你不要死,我再也不偷你的冰淇淋吃了……”   这一大一小都爱吃甜食,晏时爱巧克力味,小皮球爱香草味。   夏清时一早就定下了规矩,每个人每天只能吃一盒冰淇淋,她每天晚上十点后都要清点冰淇淋的数量,如果发现有谁多吃,那就把属于他的口味全部扔掉,接下来一天不准再吃。   夏清时立下了规矩,便说一不二,扔过了好几次晏时的巧克力味冰淇淋。   晏时傻乎乎,也从来记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吃了,眼下他惊呆了:“怎么可以这样……”   夏清时在旁边听着,原本是希望这一大一小会掐起来,正好破坏一下他们的感情,却没想到这样晏时都不生气,当下便很愤怒。   她冷笑一声:“你不是还给他带了葡萄糖吗?都给他吃啊!快给他啊!”   晏时很愧疚:“清清,你不要生气,给你都给你……”   夏清时怒声道:“我不要!”   小皮球停住了哭泣,脸上豆大的泪珠还没干,他的小身子往上一探,拽住了晏时的衣角,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似的勾住了晏时的身子,干嚎道:“不要给她!是我的!都是我的!”   霍廷易在一旁听着,刚安抚完这个,另一个又炸起来,简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他先把一大一小舅子塞进车里,然后关上门,看向霍太太。   霍太太被他看得浑身一凛,当即辩解道:“是他们先惹我的!”   “不是和你说这个。”霍先生很无奈,“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   夏清时立时反应过来:“你是说晏时受伤?”   其实她也觉得蹊跷,但却说不上来蹊跷在哪里。   霍廷易继续道:“香山在哪儿?从香山到这儿要多久?更别提今天是周末,我们来的时候路上堵成什么样了?两个人都受了伤,为什么非要来这家医院?”   夏清时讷讷道:“他以前生病,都是在这家私立医院的。”   她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而且……医生也没给我打电话。”   夏父一直都十分信任她,她认识他的保健医生,自从她回国后,出了什么事情,夏父的保健医生都是直接联系她的。   直到上星期,夏父的保健医生还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他的血压太高,让她平时多注意他的饮食。   可今天夏父受了伤,又来了相熟的这家医院,医生居然没给她打电话,反而给沈璐瑶打了电话。   她看向面前的霍廷易,“你觉得,他是故意要带晏时来医院?”   “我不知道。”霍廷易摇摇头,同时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但没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们不能再让他接触晏时,你记住了?” 第42章   叶真真最近过得很甜蜜, 三不五时便来骚扰夏清时,一会儿约她出门嘴上说是逛商场实则是去情趣内衣店扫货, 一会儿又打电话来问她, 从前易霄和夏晓棠约会都是去哪。   夏清时近来却忙乱得很,工作上的事情, 一堆接着一堆, 家里也不得安宁,球哥暴露出本性后就越来越嚣张, 甚至隐隐有要将晏时也带坏的趋势。   再加上夏父先前带着晏时去医院的那件事一直悬而未决,她心里放不下, 总觉得像是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下一秒便会掉下来。   大多数时候她都懒得搭理这个甜蜜小人妻, 不过这会儿她正陷身茫茫车龙中,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天——   “我怎么知道人家去哪儿约会?你爱去哪儿就拉着他去哪儿呗。”   “不是,”叶真真在电话那头弱弱的辩解, “我就是想知道他这样的文化人都爱去什么地方嘛。”   夏清时不想搭理她,便转移开了话题:“上次那几套, 你老公最喜欢哪套?”   一旁驾驶座上的霍先生投过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已婚妇女之间的谈话内容百无禁忌,当下叶真真便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黑色那套, 背后系带的那款。”   说完她又好奇地问夏清时,“你呢?你们家霍先生最喜欢哪套呀?”   前几次同叶真真一起逛街时,她在那里大规模扫货,夏清时也不好在一边干看着, 于是也少不得要买下两件。   这无疑是给霍先生谋了福利,以至于先前她好几天没应叶真真的邀约时,霍先生还拐弯抹角的问起来:“我看你最近挺累,怎么不找个时间和朋友出去逛逛街?”   可见霍先生是被先前那道同叶真真有关的送命题吓得够呛,以至于到了这会儿都不敢提她的名字。   夏清时蔫儿坏,这会儿听了叶真真的问题,她看一眼霍先生,然后又收回了视线,咬着唇,压低了声音:“他呀,他最喜欢……”   电话那头的叶真真满脸兴致勃勃地贴紧了话筒。   旁边的霍先生也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她将调子拖得老长,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最后却来一句:“我才不告诉你呢!”   叶真真被她气坏了:“夏清时你真讨厌!”   夏清时哈哈大笑,缓一缓,她又正色道:“这不就是嘛,反正你现在和他这么和谐,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起这个,叶真真又颇有些发愁:“清时姐,你不知道,我现在就怕她到时候又回过头来找他……”   对于夏晓棠,夏清时自认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夏晓棠性子傲,既然现在易霄都已经同叶真真结婚了,那想必她也做不出勾引别人老公的事情。   更何况……   夏清时问叶真真:“当初求婚的时候,易霄是怎么和你说的?”   电话那头的叶真真咬紧了唇,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他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叶真真的语气突然就变得伤感起来:“……他连爱我一辈子都不说。”   而在夏清时看来,这才是易霄的可贵之处。   她放软了声音安慰叶真真:“一辈子爱一个人,这根本就承诺不了嘛!”   一旁的霍先生再次投过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紧接着,夏清时又继续道:“但一辈子对你好,这件事还是可以承诺的呀。”   霍先生将视线收了回去。   从小耳濡目染,夏清时对爱情的信任寥寥。   她曾不知从哪里听来过一套理论——据说男人对待服务生的态度,便是和你确认关系三个月后对你的态度。   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对温和有礼品格良好的男士多有偏爱。   毕竟多巴胺的有效期仅有三个月,在没有爱情蔽目后,伴侣之间相处度日,便取决于双方的道德标准了。   夏清时在电话这头笑:“你整天瞎操心的都不在点子上。你要真担心他还会被夏晓棠抢回去,那就趁着现在性生活和谐,赶紧怀上一个,到时候保证他对你死心塌地服服帖帖。”   “哎!你胡说!”叶真真有些急,“我才不是那种借子上位的人好不好!”   “你对你自己的定位有什么误解?”夏清时吐槽她,“他刚和女朋友分手就向你求婚你都能答应……现在既然已经结了婚,你不想着怎么绑牢他,反而拿起乔来,叶真真你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叶真真被她这么一通说,已然没了脾气。   好半天,她小声道:“那我要是怀上了,你少给我安排点工作啊。”   等到她终于讲完这一通电话,堵塞的车龙也有了疏通的迹象,他们的车子慢慢地起步。   霍先生打着方向盘,叹一口气,颇有些惆怅:“怎么没人想着绑牢我呢?”   霍太太坐在副驾上,听见这话,当下便“吃吃”的笑,笑完又抬头看他,“你真想要个孩子?”   难得她这样正经,霍先生倒是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伸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包在掌心重重地揉着,他坦诚道:“也没有特别想……可看着身边的朋友都有了孩子,心里会有些羡慕。”   “那再等等吧。”夏清时望向窗外,“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等到她彻底同夏家割裂,同她满是泥淖的前半生一刀两断。   她拉起霍先生的手,将他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这是霍太太少有的、在霍先生面前全然不掩饰爱意的时刻。   她想给他生个孩子。   不担心事业停滞受阻,不担心身材臃肿发福,不担心新生命来到这世上的血淋淋的过程。   只是想要一个和他共同的孩子,那个小小的孩子融合了他们两人的轮廓,有他的眉毛,她的眼睛,他的鼻梁,她的嘴巴。   “你等等我,等我准备好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   结婚前。   向来绅士有礼的霍先生阴着一张能滴出水的脸对着新助理Rebecca。   Rebecca心惊胆战,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目前还没有开通直飞波尔多的航线,去巴黎的航班也全部售罄,现在去波尔多最快的航班需要转机三次,一共耗费三十个小时。”   霍先生难得有些暴躁:“那就把公司在纽约的公务机开过来!”   Rebecca一脸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为情所困的暴躁男人:“霍先生,首先,虽然我们集团同航空管理局的关系很好,但是涉及到境外航线,至少要提前两星期提交申请;其次,私人事由是不能动用公务机的,虽然我不会向董事会报告,但董事会神通广大,您也不想到时候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做检讨吧?最后,公司的两个机长上周都请假了,您忘记了?”   霍先生闭上眼睛。   假是他批的,他当然记得。   两个机长的请假事由一模一样,都是太太生了孩子。   当时他倒是十分爽快,在额定假期之外,又给他们多批了一个月的带薪产假。   当然,霍廷易不是慈善家,多给出一个月的假不过是为了自己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套套近乎。   Rebecca提醒他:“我给您定的航班三个小时后起飞。”   霍廷易:“……”   三十个小时就三十个小时,不过就是比她晚到十几个小时而已。   只是等到了机场,情况却又起了变化。   在贵宾室等待登机的时候,霍廷易撞见了一个很碍眼的老熟人,Kevin。   从Predator意图狙击PR集团开始,他便看这个人很不顺眼。   眼下是看他极度不顺眼。   偏偏Kevin还好整以暇地同他打招呼:“霍先生。”   那天两人算是在电话中打过照面了,没想到他还……   向来教养良好、从不说人是非的霍先生此刻却后悔自己没有随身携带一台摄像机。   他应该把这个人此刻得意洋洋的形容录下来,然后再告诉夏清时: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受过情伤后的一周内如此喜气洋洋。   这个Kevin对她根本就不是真心。   面前的这个Kevin十分聒噪,他脸上挂着了然的笑:“霍先生也是飞巴黎?”   霍先生的脸色很不悦。   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巴黎,Kevin一早订好了机票,所以是直飞巴黎,然后去波尔多。   至于他……他是先去墨西哥,然后转机莫斯科,最后才到巴黎。   算了,不提也罢。   霍先生梗直了脖子,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人,看似十分云淡风轻:“去墨西哥。”   Kevin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问:“转机?”   霍先生云淡风轻的脸终于绷不住,他十分恼火地看一眼面前的Kevin。   恰在此时,登机广播响起。   “哎。”Kevin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笑容满面道,“我该登机了,不聊了不聊了,回见。”   霍廷易铁青着一张脸,注视着对方消失在登机口的背影。   不过很快,他就笑出了声。   在闷不透风的飞机上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后,DL8553的机组工作人员将飞机上的乘客全数赶了下来,因为近途飞行中很可能遭遇雷暴,短期内飞机无法起飞,于是航空公司直接取消了航班。   不多时,先前得意洋洋登上了飞机的Kevin重新回到了贵宾候机室。   霍先生这会儿看他倒是顺眼了许多,还主动打起了招呼,满脸同情道:“听说航班取消了?”   这回换成了Kevin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霍先生先前就在手机上查了航班信息,知道眼下他能搭的最早一趟航班也是四个小时后先转蒙特利尔再转首尔最后才到巴黎。   因此当下霍先生便一脸关切地看向了Kevin:“去蒙特利尔?”   Kevin满脸恼火地扭开了脸。   霍先生极力压抑住心中的喜悦,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冲着Kevin扬了扬手中的登机牌,“我该登机了,再见。”   ***   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中间转机两次,夏清时终于在法国南部当地时间七点整抵达波尔多。   她刚进入电视台,资历尚浅,自然分配不到台里的王牌政论节目,而是被分到了这种边缘节目组——吃吃喝喝逛逛买买的旅游节目。   一路到了下榻酒店安顿好,夏清时这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人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给她做了三菜一汤等她回去吃饭。   她忍住笑,拿起酒店的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谁知电话响过好几轮后也不见有人接。   “真的生气了呀?”她微微咂舌,到时候给那人带一瓶上好的赤霞珠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将他哄好。   但转瞬夏清时便反应过来了:真讨厌!凭什么要她哄他?!她的气还没消呢!   采访明天才正式开始,有同事趁着下午去附近观光,她在飞机上没睡好,打算洗个澡便舒舒服服补眠。   谁知衣服脱到一半,玄关处传来敲门声,是酒店工作人员,女声彬彬有礼:“夏小姐,抱歉打扰了。您这间房间的淋浴设备似乎出了些问题,方便我们的工作人员进来察看一下吗?”   夏清时只得回去将脱了的上衣重新套上,然后去给门外的工作人员开了门。   客房经理一见她便笑眼弯弯,“夏小姐,您好。很荣幸您能再次选择我们酒店下榻。”   夏清时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三年前她旅游到过波尔多,那时下榻的便是这家酒店。   好在如今酒店经理见她随团队前来,也很识相地不去问三年前与她同游的那人现在如何,只是微笑着同她寒暄。   一番检查过后,工作人员对着经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法语,夏清时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经理又转过头来,告诉她是酒店的淋浴设备有一些问题,十分抱歉影响到她的入住体验,然后又表示可以免费帮她升级成行政套间。   其实淋浴没什么问题,就是花洒有些歪了,行李都安置好了,夏清时是懒得换房间的。   只是酒店经理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仿佛她不换到楼上的行政套间去她就要当场切腹谢罪了,夏清时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又将行李重新收拾起来,让人搬到了楼上。   他们电视台此行前来便是要拍摄波尔多的名庄风光,除了白马庄、欧颂庄之外,这一次的拍摄重点是一家香颂酒庄。   香颂酒庄是波尔多地区历史最悠久的酒庄,但因为种种原因,名气远远不及同一地区的其他酒庄。   前些年香颂酒庄尚可勉强度日,但近几年出口环境恶化,整个酒庄经营惨淡,如今已是艰难度日。   拍摄明天正式开始,今晚香颂酒庄安排了一场晚宴,款待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法国人多浪漫,明明知道他们远道而来,可还是说明每人都能带一名异性同伴。   Kevin要来,夏清时原本打算同他一起出席。   不过降落后她便收到Kevin发来的邮件,他说因为飞机延误,没办法按时赶到。   对此夏清时倒是没什么所谓的,于是她给Kevin回邮件,安慰他没关系,只要不耽误之后亚维农的行程就行。   法国人吃饭晚,晚宴定在了晚上九点。   在美国待了五年,夏清时早已不是第一天来到繁华大都会的土妞了。她早早便学会如何在各式派对中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八点钟的时候,她画好了晚宴的全套妆面,恰在此时,酒店工作人员也将她的礼服熨烫好送过来,并提醒她酒庄的车子已经在楼下等待了。   她的身材高挑纤细,再加上从小学跳舞,肩背紧绷纤直,穿起露肩礼服来十分好看。礼服是一件深V银色流苏长裙,十分挑人,好在她之前刚将一头LOB染成酒红色,恰恰压住这件银色礼服。   她轻轻吸一口气,抚平礼服小腹处的一点轻微褶皱,又对着酒店内的全身镜转了一圈。   十分完美。   她松一口气,身体都舒展下来。   夏清时拿起梳妆台上的口红,对着镜子又补涂了一层,然后拿起旁边的金色手包,将口红塞进去,起身出门。   拉开酒店房门,眼前印入那个熟悉的身影,夏清时不由得有些惊讶。   好在她很快便收住了脸上的那一点惊,只是斜依在门边,看着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道:“好巧呀,霍先生。”   霍廷易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顿时间笼罩住她整个人。   他衣着得体,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鼠尾草气息。   夏清时知道,那是他用的剃须水的味道,这一款还是三年前她为他选的。   “不巧。”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此刻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身形之下,却无端从他的话中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我就是来找你的。”   男人的视线顺着她精致姣好的五官一路滑下去,滑到俏挺的下巴,滑到秀气的锁骨,最后滑落到她胸前裸露的大片雪肌上。   只是夏清时显然没将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他既然靠了过来,她便顺势偎进他的怀里,双手撑在他的身前,声音慵懒:“现在可不行,我有工作在身。”   男人的喉咙发紧,他的视线不自觉被她胸前那一片春光吸引。   同为男人,他自然对今晚在场其他男人脑中将要产生的龌龊想法一清二楚。   生平第一次,他说出与他所接受到的教育极不相符的话来:“你的工作……也包括穿成这样?”   “怎样?”夏清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不觉得有任何异样。   她索性退开两步,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歪着脑袋,媚眼如丝的看他,“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喉头紧得更加厉害。   下一秒,他便向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他含着那两片柔软芬芳的唇瓣大力吮吸着,口中充盈着属于一股淡淡的水果甜香。   “唔……”两个人吻得难解难分,偏偏她还伸着舌头来勾着他缠着他。   霍廷易强忍着就地将她办了的冲动,他气喘吁吁的松开怀里的女人,然后哑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夏清时一时没应,只是不紧不慢的从手包里掏出小镜子来。   先前涂好的口红自然是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她咕哝一声:“真讨厌。”   然后又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补涂口红。   等她涂好,看一眼面前的男人,又是“扑哧”一声乐出来。   她一片好心的递纸巾给他,“你要不要擦一下?”   霍廷易接过纸巾,一言不发的擦着自己唇上的红色印记。   她合起手包,也不再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霍廷易紧跟上两步:“那个Kevin今晚来不了了。”   “我知道呀。”她回过头来看他,笑吟吟的模样,“那也不是非要带你去呀,宁缺毋滥嘛。”   霍廷易铁青着一张脸被留在原地。   只是在晚宴开场时,夏清时还是在宾客席中见到了霍廷易。   这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便对着他眨眨眼,却没想到,这一眨眼,他就又移开了目光。   Durand老先生向诸位宾客介绍他:“Lawrence同我们酒庄之间的渊源不浅,三年前他就曾游览至此,今天他来,也是因为对我们酒庄感兴趣,有收购意愿。”   夏清时坐在一边,酸溜溜地想,有钱就是好。   本来进不来的私人晚宴,将钞票一亮,就有人将他奉为座上宾了。   不过,她觉得这个Durand先生也很有问题。   之前接受他们采访的时候还说自己将毕生奉献给葡萄酒酿造事业,怎么现在金主一出价,他就兴高采烈地要卖酒庄了?   更何况,这还是个认钱不认脸的主儿。   三年前她也来过,怎么这老先生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冗长复杂的一整套法国大餐吃下来,好不容易到了餐后酒时间,地点在别墅外面的院子里,长长一排餐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餐后酒。   其实夏清时根本不太能喝酒,只是这个Durand老先生,虽然对葡萄酒酿造事业没什么追求,但今晚拿出来招待他们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不多喝几杯实在可惜。   她刚喝完一杯,霍廷易就出现了。   她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真讨厌,有钱就了不起啊。”   不过说完她就想,有钱就是了不起嘛,她也好想变得和他一样有钱呀。   她这副模样其实很可爱,霍廷易看着她,耐心解释道:“Durand先生找你们电视台来做节目,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好满足了他的愿望?”   夏清时皱眉:“那就显得我们毫无用处了。”   霍廷易看着她,不由得笑起来:“如果你刚才肯带我过来,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   这一晚的月色很美。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脸庞上,让她精致漂亮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朦胧感。   霍廷易看得心中一动,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声音很轻:“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可以给她爱,可以给她婚姻,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告诉他,她为的是他这个人。   夏清时眨眨眼睛,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半个天空的星星都住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很固执地轻声道:“我向你求婚,你没有答应。”   霍廷易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很轻,但语气同样强硬:“那不算。”   他只要她说一句,她爱的是他这个人。   只要她说出这一句,剩下的九十九步可以由他狂奔着向她而去。   夏清时其实已经有了三分醉态。   她嘟囔着摇摇头,眼神已经有些糊涂,但声音依旧坚定:“我不会说的。”   她已经说过爱他了。   这样的话,一生说过一次就已经足够。   两个人都固执着站在原地,偏偏要对方先踏出那一步。   他们就这样僵持良久,直到霍廷易看着她,重新开口:“如果我先说呢?”   如果他先向她求婚,那她愿不愿意说一句爱他?   她抬起眸子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先说?”   霍廷易屏住呼吸,紧紧盯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对,我先说。”   “你先说的话……”她微微笑起来,眼睛里璀璨星光在绽放开来。   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霍廷易,你先说了,我也是不会说的!”   这个女人!   霍先生被她气得当场僵在原地。 第43章   霍廷易自然是被她气得转身就走。   只是被留在原地的女人也并不恼火, 他走了,她便一个人留在原地, 放下酒杯, 又转悠着去了放冰淇淋的展台。   霍廷易收回视线,继续同Durand老先生寒暄。   其实香颂酒庄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 唯一也是最致命的缺点不过是经营理念过时。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两人看似是寒暄, 其实句句话中都暗藏机锋,眼下到了要谈价的关头,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霍廷易自然要比Durand老先生更能沉得住气。   香颂酒庄对他而言可有可无,拿下来的话算是在这里添了一份产业, 拿不下来也没什么大所谓。   可香颂酒庄却是Durand老先生的家传产业, 他经营这个酒庄五十多年, 如今环境艰难,酒庄的运营也难以维持下去,他仅有的一双儿女早已在马赛定居, 并没有要继承酒庄的意愿。   Durand不希望香颂酒庄砸在自己手上,因此寄希望于一个靠谱的买家能将香颂酒庄继续经营下去。   其实霍廷易三年前便来过这里, 当时他也对香颂酒庄表露过兴趣,但是Durand老先生那时还不曾有脱手的意愿,因此他便作罢。   在经历过一阵难捱的沉默后, 最终还是Durand老先生率先沉不住气。   他思索良久,低低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出价倒是叫霍廷易大感意外。   他来的时候,粗略估算过香颂酒庄的年产值,再刨除开人工包装运输成本, 按照这个买价,不到五年便能回本。   看来,Durand老先生此刻急于将酒庄脱手,大概是在现金流上遇到了困难。   霍廷易自认不是慈善家,但也不愿乘人之危。   想了想,他开口道:“减价20%,我只要70%的股权,您可以保留30%。”   这个方案对于Durand老先生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   他年事已高,无力再经营酒庄,但若能够保留家族产业的一部分股份,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不比同地区的其他名庄,香颂酒庄的竞争力不强,议价能力有限,他先前甚至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议定了今晚最重要的一项内容,Durand先生十分开心,当下便邀请霍廷易去他的书房,说是自己有一瓶珍藏的赤霞珠邀请他一同品鉴。   “Lawrence,三年前你和一位美丽的女士同游至此……”   Durand老先生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显然是存了几分八卦之心的。   霍廷易抬头朝那位“美丽的女士”看去。   难怪Durand老先生认不出来,三年前她才二十岁,还是没日没夜为了GPA奋斗的年纪,那会儿她还是校报记者,每周写两篇专栏,连同他谈恋爱的时间都强挤出来的。   那时的夏清时自然也是美的,只是那会儿她还未精通打扮,远远不如今天美得这样光彩夺目。   Durand老先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她很美。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一定会追求她。”   霍廷易:“……”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古稀的情敌。   沉默两秒,他又重新将视线锁定了夏清时。   看着在她身边大献殷勤的年轻法国小伙子,霍廷易听见自己发问:“他是谁?”   Durand老先生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她叫Chantecaille,也是这次远道而来的客人。”   霍廷易揉着太阳穴,十分无奈:“您刚才问我,三年前与我同游的那位女士……”   Durand老先生陡然反应过来:Chantecaille,原来这个Chantecaille就是三年前的那个Chantecaille。   霍廷易又问了一次:“那是谁?”   Durand老先生这回终于知道了他在问谁:“我的外孙Bastien,他在巴黎念大学,来这里是过春假。”   霍廷易对她招蜂引蝶的本事简直是深恶痛绝,刚刚解决完一个Kevin,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Bastien,有完没完?!   他走近了听,这才发现小伙子的英文并不算流利,此刻正结结巴巴地往外蹦词。   而夏清时,这会儿明显是有些醉了,她一只手端着装着朗姆酒冰淇淋的小小玻璃碗,另一只手捏着一把小小的银汤匙,嘴里正叽里咕噜说着不知道哪国鸟语,一边说还一边“咯咯”笑。   一时间,霍廷易是又气又好笑。原本他还以为这两人聊得有多投缘,原来是在鸡同鸭讲。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宽大的西装外套罩在她的身上,终于将那晃了他的眼一整晚的春光遮盖住。   “抱歉。”霍廷易对着面前的Bastien开口,“我的未婚妻有些醉了,我送她回酒店休息。”   Bastien见是他,当下便蹦出来一连串流利的法文来:“我带你们去地窖,你们可以许下自己的心愿。”   霍廷易知道Bastien说的是什么。   这是香颂酒庄的一项十分浪漫的保留节目,在Durand老先生的曾祖父还在时就已经存在。   那时Durand老先生的曾祖父曾制作过一批特制软木塞,在保证葡萄酒风味不受破坏的同时,软木塞的中间又留了小部分的空间,恰好足以塞进一张纸条。   他让途经的客人在纸条上写下自己想说的话,然后将其封存进瓶塞,与佳酿一同贮存。   在之后的数年、甚至数十年中,这些葡萄酒都不会被售出,而是被贮藏在香颂酒庄的酒窖当中,一直等到当年字条的主人重新回到香颂酒庄将这瓶酒买回去。   如果当年的客人一直不曾回来,那么在这瓶酒存放满二十年时,香颂酒庄便会将其出售给陌生的客人。   对于香颂酒庄的这一传统,霍廷易自然心知肚明。三年前就是在香颂酒庄,他买下了一瓶无主认领的陈年佳酿。   将酒打开后,瓶塞里的字条是一对年过八旬的德国夫妇留下的。那张字条上写:年轻的孩子,祝你寻到所爱之人,一生幸福。   那会儿夏清时看见,觉得这兆头很好,于是也兴致勃勃地想要留字。霍廷易向来对这些不感冒,但因为她高兴,便也由着她。   她兴致勃勃地写好了字条,也不给他看,而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说是属于她的秘密。   但是回去的路上她却又缠着他问了一路,问他在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小女人,觉得好气又好笑,“哪来这样的道理,你的半个字不告诉我,现在又来问我。”   夏清时慢慢红了脸,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晶莹的脸庞上透出一点点粉,动人极了。   她飞快地小声开口:“你知道的。”   霍廷易心里“咯噔”一声,他继续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然后他听见自己问:“……成为像Mike Wallace那样伟大的记者?”   下一秒,她便挣脱开了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冷下去:“嗯。”   霍廷易紧跟着她的脚步追了上去,“你不是想知道我写了什么?”   她看也不看他,步子甩得飞快,“没兴趣。”   其实她说得不错,他是个极其无趣的人。   他什么都没写,也没有放字条,而是往瓶塞里放了一个极小的物件。   一枚钻戒。 第44章   夏清时喝得醉了, 但今天倒是罕见的没有再闹,只是很乖地靠在他的怀里, 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朝外走去。   在车上的时候, 霍廷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板起脸来训斥她:“酒量那么差还学人喝酒?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能随便在外面喝酒?”   夏清时的酒量糟糕到令人发指, 是那种吃多了酒心巧克力都能发酒疯的人。   这会儿罕见的挨了骂, 她也不辩解,而是像只鹌鹑似的, 将一颗脑袋缩在他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拨弄着他胸前的扣子。   难得见她像只小猫咪一样乖顺, 霍廷易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很快, 他便笑不出来了。   车子一路开回他们下榻的酒店, 在酒店大堂里,霍廷易远远便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Kevin。   霍廷易将夏清时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然后看着面前拖着个拉杆箱,风尘仆仆的Kevin。   他十分心机地同Kevin进行了目光的交汇, 算作是无声的交流。   这么默不作声的一眼,霍廷易已经将这算做是打招呼。   他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她醉了,不要打扰她。   正当他打算揽着怀中的女人往电梯方向去时, Kevin恰当好处地出声:“清时。”   咦?   “嗖”的一声,夏清时的脑袋从他怀里冒了出来。   霍廷易:“……”   他假装这才看见Kevin,满面春风地同对方打招呼:“到了?飞机这回没延误?”   下一秒,他又强行将夏清时的脑袋压了下去, 耐心哄道:“刚才不是说头很晕?我们先回房休息。”   Kevin满脸无辜地开口:“酒店房满了。”   “咦!”听到Kevin的话,夏清时的一颗脑袋又“嗖”的一声钻出来,“酒店给我免费升级了套房,你来我这儿住!”   活了二十多年,霍先生总算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   在机场看到Kevin后,他自然是危机感大生,当下便致电集团法国分公司的负责人,要求对方将公司本季度的团体游定在波尔多地区,并且立刻成行。   十分顺理成章的,附近酒店、尤其是这一间,全部爆满。   紧接着,他要将自己定下的两套相邻的行政套间中的一套匀出来,然后又示意酒店前台帮1533的一位夏女士免费升级房间。   霍廷易铁青着一张脸看向夏清时,咬牙切齿道:“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他帮她升级房间,不是为了方便她和另一个男人同住的!   她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是我请他来的,现在他没地方住我当然要负责任。”   “再说了。”她满脸狐疑地看向霍廷易,小声嘀咕起来,“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这的酒店从来都住不满的,怎么突然就满房了?”   霍廷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间房了。”   话毕,他又看向Kevin,意有所指道:“有人来得不凑巧,我有什么办法?”   夏清时瞪他一眼,然后又从他怀里扭出去,满脸气哼哼的模样。   她转向Kevin:“你和我住一间吧。”   Kevin欣然应允:“好。”   霍廷易黑着脸断然拒绝道:“不行!”   夏清时挑着眉看他,这会儿倒是没了半点醉酒的意思:“哪里不行?有什么不行?”   霍廷易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声开口道:“……你住的那套房间,房型不好、朝向不好、通风不好、连隔音也不好。”   他看向一边的Kevin,表情复杂内心扭曲,“你和我住一间。”   Kevin:“……”   霍廷易:“……”   两个心怀鬼胎的大男人心情复杂地对视着。   **   作为主人,霍廷易理所当然,自然应该占据卧室。   只是心怀鬼胎的霍先生以己度人,担心若是让Kevin住在外面,万一他半夜趁自己睡着时出去,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当下霍廷易当下便摆出了一副谦让的姿态来:“卧室给你住,我去外面睡。”   心怀鬼胎的Kevin立刻表示拒绝:“是你收留我,我怎么能再抢了你的床睡?”   霍廷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还是以行动说明了自己的决心。   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只枕头,一条毯子,直接去了客厅,在宽大的落地窗边躺下。   “睡在这里挺好,我想看看夜景。”   Kevin紧随其后,一脸好奇:“什么夜景?”   霍廷易强忍着满腔的怒火,望着黑不溜秋的窗外,硬生生从牙缝中憋出了两个字:“……星星。”   Kevin摆出一副惊诧状,好奇地望了望夜空,“有星星?”   霍廷易转过脸,似乎极度不愿看到他,十分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Kevin回到卧室,同样拎了一只枕头和一条毯子出来,紧挨着霍廷易躺下。   霍廷易只觉得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他“嚯”的一声坐起了身,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和你一样。”Kevin施施然躺下,“等星星。”   就在这样一个躁动不安的暮春夜晚,霍先生在十岁以后,生平第一次与同性成年男子身躯紧贴着,共度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   《貌合神离》的节目组第二次来到霍家,是在一周后。   比起前一次的毫无准备,这一次霍太太清晨五点便起了床,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又将刚在楼上游完泳的霍先生叫进卧室,指着正中央的大床,“躺上去。”   霍先生直觉不太对,难得在这事上有些迟疑:“摄制组马上就来了……这不太好吧?”   夏清时被他气得眼歪嘴斜:“让你躺你就躺嘛!”   行行行,躺就躺。   霍先生头皮发麻的躺下了。   见他乖乖躺下,霍太太又立刻飞奔下楼,将睡得鼾声四起的小球胖一把从床上抱起来,然后抄起他便奔上了楼。   将呼呼大睡的小皮球安置在床上后,霍太太又赶紧拉起一边的被子,将这一大一小的哥俩个蒙住。忙完这一切,霍太太已经是累得满身大汗。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门铃声。   是摄制组到了。   霍太太抢在芬姐去开门前飞奔下楼,“唰”的一声打开门。   编导颇有些惊讶:“清时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直都这么早起的。”霍太太满脸微笑,“他们两个还在赖床,等等,我叫他们去。”   摄像机跟着她一路往楼上走,推开卧室的门,霍太太神清气爽地开始催起床:“该起来了,快,起来吃早饭。”   霍先生揉着眼睛,十分配合地睁开了眼睛。   而睡得正香的小皮球,此刻陡然被吵醒,他气哼哼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哭唧唧地哼道:“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夏清时揉揉小皮球的猪脑袋:“球宝不是说好了今天要起来帮阮爷爷浇花吗?”   小皮球胡乱蹬着两条小胖腿:“我不要!我没有!你讨厌!我要睡觉觉呜呜呜!”   夏清时直起身子来,盯着床上的小皮球打量两秒,然后凉凉开口:“……你不是我的球宝。”   正在撒泼耍赖的小皮球顿时停住了动作,惊讶地睁开眼睛。   夏清时幽幽地叹了口气,“姐姐的球宝可乖啦,他从来不对姐姐发脾气,姐姐叫他起床他就起床,叫他吃饭他就吃饭,他还会帮阮爷爷浇小花……你这么不听话,才不是我的球宝,快把球宝还给我!”   “我是!”小皮球惊惧交加地抓住夏清时的衣角,“姐姐!我是球宝啊!”   夏清时摇了摇头,很失望的神情,“你不是。”   “我是的!”小皮球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我就是小皮球!我是最乖的球宝!”   说着小家伙便一骨碌的爬下床,“我起床啦!我这就去吃饭饭!” 第45章   大概是真的以为姐姐不相信他是真正的小皮球了, 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小皮球摇身一变, 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乖巧宝宝。   吃早饭的时候, 他这回不忙着给晏时哥哥拿鸡蛋了,而是挺着个小身子坐在自己的儿童椅上, 认认真真地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水煮蛋, 将它放到了夏清时面前的餐盘里,然后仰着一张胖脸蛋望着她。   夏清时摸摸小家伙的猪脑袋, 故意问:“这是你给姐姐吃的吗?”   小皮球赶紧“吧哒吧哒”点点头,那样子别提多乖多软多萌了。   夏清时将鸡蛋放到一边, 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然后慢条斯理道:“姐姐待会儿再吃。”   小皮球小声“啊”了一下,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眼巴巴的看着夏清时,纠结了好半天才紧张忐忑的开口:“姐姐,那、那我现在是小皮球了吗?”   “嗯……”夏清时皱眉想了想, “不知道哎,姐姐的球宝很乖的, 你好像没有他乖……姐姐还要再观察一下。”   话毕,夏清时又喃喃自语道:“要是有小坏蛋敢冒充姐姐的心肝球宝,姐姐一定要让警察叔叔把小坏蛋抓起来。”   一听这话, 小皮球都快要哭了,他扭过小身子,哭丧着脸转向一边正在往面包上涂果酱的霍廷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哥哥, 你快告诉她我就是小皮球!快告诉她我就是小皮球呀!”   “小皮球?小皮球是谁?”霍先生想起来,这个胖子可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的这个小名。   念及此,他一脸冷漠地移开了目光,“我和小皮球好像不是很熟。”   小皮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遭到全世界背叛的球胖胖突然咧开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哎哟哎哟。”没想到居然把球胖胖给玩哭了,夏清时大吃了一惊。   考虑到还有摄像机在,她不好同马赛克·霍一样作壁上观,于是只得强忍住笑喷的冲动,赶紧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凑过去观察球胖胖。   大概是预见到了自己即将要进局子的命运,社会球哭得伤心极了,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几乎闭了气,夏清时拍拍他肉嘟嘟的背,他又猛打了个嗝。   球胖胖的眼圈和鼻头哭得通红通红的,看上去实在是可怜极了,连夏清时这样的铁石心肠,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一见夏清时凑过来,他“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ball ball你啦,不要让警察叔叔来抓我!”   夏清时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道:“你要是真的球宝,为什么要怕警察叔叔呢?”   小皮球被她问住了,停住了哭嚎,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脸颊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   见他不哭了,夏清时又继续道:“姐姐的真球宝从来不哭的。”   小皮球赶紧吸吸鼻子,又伸出小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我没有哭!”   夏清时继续道:“姐姐放到他面前的东西,他也会全部吃掉。”   小家伙的眼圈通红,俨然已经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受气包。   而受气包此刻顾不上委屈,急急忙忙就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盆,将里面的牛奶“咕噜噜”一口气全部喝下去,然后又委屈巴巴的看向夏清时。   夏清时拍拍他的猪脑袋:“好像真的是姐姐的球宝哦。”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小皮球立刻将一颗猪脑袋拱进了夏清时的怀里,哭唧唧道:“我都说了我是的!”   “好了。”夏清时亲亲怀里小家伙的胖脑门,“球宝要去帮阮爷爷给小花花浇水啦,是不是?”   小皮球瓮声瓮气的“嗯”一声,然后一咕噜从她怀里跳下去,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外面的小花园。   这对戏精姐弟花在摄像机前的第一场戏总算是圆满落幕,夏清时松一口气,然后拿起了手边的娱乐杂志。   她翻开了那本杂志,然后将它半举起来,这个姿势恰好可以令摆在桌上和不远处花台上的摄像头完美地拍到杂志封面。   而杂志封面正是前不久叶真真婚礼的大幅照片。   夏清时自认是名合格的经纪人,连上这种真人秀节目都不忘帮自家艺人宣传。   当然,夏清时觉得这个镜头恐怕待会儿会被剪掉,因此决定待会儿在卧室和书房也分别贴上任淮西和肖霄叶真真的大幅海报。   不过话说回来,在卧室里贴肖霄叶真真的照片她很不乐意,而贴任淮西的海报恐怕霍先生会不乐意。   权衡再三,比起自己不乐意,霍太太决定还是让霍先生不乐意。   果然,中午的时候,工作了一上午的霍先生从书房里出来,回到卧室时,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霍太太在隔壁书房闻风而动,当即便“噌噌”的跑过来。   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得甜蜜极了:“看!惊不惊喜?!”   霍先生:“……”   尽管霍先生不配合,但霍太太还是继续发挥精湛的演技:“你上次不是说要他的签名?我这不就帮你要来了?贴这里你看怎么样?”   情敌的大幅海报就贴在床的正对面……霍先生揉了揉太阳穴,强压下怒气,语气平静道:“不是我要的。”   “啊?”不按自己的剧本走,霍太太有些意外。   “之前不是就和你说了?”霍先生面不改色道,“他是小皮球的偶像,这是帮小皮球要的。”   霍先生甩锅甩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霍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哦”了两声。   霍先生上前一步,揭下贴在墙上的海报,然后率先往外走去。   等他走了,霍太太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突然回过味来。   要死要死……连球胖胖的“偶像”是谁都不知道,她塑造的这爱球护球形象恐怕是要崩塌。   聪明反被聪明误,霍太太没想到自己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顿时忧心忡忡。   两分钟之后,卧室的门重新被推开,霍先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那个,真真的签名海报你什么时候给我?”   一瞬间,霍太太脑海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真真是谁???   霍先生提醒她:“上次她婚礼上,你说好给我的。”   霍太太陡然反应过来:叶真真!居然是叶真真!!!   好哇!他这是报复自己来了!   霍太太怒气汹汹地看向霍先生,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真真?他居然叫真真?霍太太满脸的难以置信,叫这么亲热,你是又想做送命题吗?   然而此刻的霍先生腰背挺得笔直,一身正气地迎视着她的目光。   目光瞥到一旁黑洞洞的摄像机,霍太太突然就哑了火。   她一声不吭的奔向卧室连接着的小阳台,那里没有摄像机。   霍先生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   他一进来,霍太太便冲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头,“真真?”   霍先生挨下了她这不痛不痒的一记,然后出声提醒道:“讲点道理,这回又是你先挑事……你放个男人的照片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霍太太怒目而视,“你想放你的真真是吧?”   “就不能不放?”霍先生同样觉得难以忍受,“当初我和那个Kevin睡了一晚不够,现在又要我每天看着这个任淮西的脸睡觉?!”   说到Kevin,霍太太当下就顶了回去,“我又没逼你!我说了要和他睡一间,不是你不抢着献殷勤把人家带到你房间里去了嘛?”   献殷勤……霍先生只觉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霍太太,我发现你还真是——”他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真是怎么样?”霍太太快速截断他的话头,态度蛮横,“我跟你说,你别仗着你有马赛克就故意激怒我!”   霍先生:“……”   霍太太还不忘补充上一句:“马赛克·霍?很骄傲哦!”   与此同时,在小花园里“吭哧吭哧”拔了一上午草的花农球顶着一张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胖脸蛋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墙壁上多出来的陌生男人,小皮球吓得“砰”的一声像颗小炮弹似的挺直了身子。   **   短短一个上午,霍太太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艹人设有多艰辛。   无数次她想扒下小皮球的裤子将他的屁股打开花,也无数次想要对霍先生出送命题,可碍于摄像机在一边,她只能强忍着冲动,留到以后同他们一并算账。   好想毁约撂挑子不干呀!   好在事情很快出现在了转机。   这天下午,《貌合神离》第三季栏目组,终于将参加节目的五对夫妻的先导花絮片段放出。   电视台的宣传渠道果然强大,不过是短短半分钟的花絮,里面霍太太满脸温柔的给一家子老小热牛奶的片段已经为她吸了不少粉。   虽然当初她同任淮西之间的那档子破事过去已久,可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任淮西的粉丝依旧坚持地在她的微博底下日行一骂。   霍太太通常都是选择拉黑,为了提高黑名单容量,她还专门开了年费会员,而在节目花絮播出的短短半小时后,生平第一次,她的微博底下居然出现了帮她骂回去的粉丝!   球哥老干妈:夏小姐看起来这么爱她的老公!连对她老公的弟弟都那么好!怎么可能和你们的爱豆有什么呢?!你们不要再栽赃污蔑别人了!   这简直太令人振奋!   霍太太满怀感激地点进“球哥老干妈”的主页去看,结果发现这位博主百来个关注,却只有八个粉丝……看起来的确很像她给自己注册的小号。   思来想去,霍太太点开淘宝,大手笔的给球哥老干妈买了一百块的粉丝!   经年累月的被明星粉丝们骂,霍太太原本以为自己的一颗心脏早已练得百毒不侵,但在发现了自己居然可以有粉的这个事实后,霍太太依旧是不可抑制地感动起来。   为了这些粉丝的热爱,她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贤妻良母的人设保持下去,绝对不能让粉丝们失望。   当然,除了她,马赛克·霍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大众的关注。   虽然脸部被马赛克了,可花絮片段中的霍先生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声音也十分低沉悦耳,大家纷纷表示,虽然这位霍先生看起来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但还是在可忍受范围之内的。   最惨的是小皮球。   他在花絮片段中的惊鸿一瞥,虽然出镜时间短暂,但球胖胖还是凭借着出众的外形迷倒了一群老干妈。   可惜的是,其中一位老干妈在那条微博底下大剌剌的留言道:“小皮球好可爱!比那个很红的三头身矮胖胖可爱多了嘛!”   这个留言却是捅开了马蜂窝!   那个所谓的“三头身矮胖胖”其实是微博上的一个超级小网红,坐拥百万老干妈粉,眼下小皮球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居然敢这样拉踩艳压前辈三头身矮胖胖,瞬间惹怒了三头身矮胖胖的庞大粉丝群。   紧接着,小皮球在花絮片段里的画面被制作成了各式各样的表情包,并被三头身矮胖胖的粉丝广泛使用。   无数三头身矮胖胖的老干妈跑到夏清时的微博底下开始疯狂刷图。   球胖胖惊讶地指着摄像机的那张图片被配上文字——“球哥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球胖胖撑着下巴发呆的图片被配上文字——“突然好想装逼啊。”   球胖胖半闭着眼睛打瞌睡的图片被配上文字——“不想再看见你这丑东西!” 第46章   对于自己成了表情包并且在网络上被人大肆使用这件事, 球胖胖自然是一无所知。   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貌合神离》节目组的导演私底下专程找夏清时谈了一次:“小皮球在镜头前的表现效果很好, 能不能在他房间里多加几台摄像机?”   夏清时听着对方这话, 总觉得不太对味。   ……什么叫在镜头前的表现效果很好?   “你是说……他是戏精?”   导演只是笑,不吭声, 算是无声的承认了。   其实霍廷易早在小皮球刚来到这个家时, 便在他的房间里装了个摄像头以便观察他的生长状况。   考虑到三岁的球胖胖不应该有任何隐私,夏清时没多想, 便答应了下来。   当然,此刻的她, 自然是万万想不到, 此举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貌合神离》这档节目, 每周的正式拍摄是从周六早上六点开始,到周日晚上十点结束,因此说是四十八小时的拍摄, 其实统共也就四十个小时。   等到节目组将各类器材都收拾好了离开,夏清时瘫在沙发里, 累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去找那一大一小兄弟俩去算账。   不过大概是因为害怕被她扭送进局子,球胖胖这两天都乖得很,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还巴巴儿的凑到她跟前来献殷勤,要把自己的养乐多给她喝。   想起这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戏精小胖子,夏清时便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他房间门口, 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房间里角落里亮着一只蘑菇形状的小夜灯,小皮球躺在卧室中央的小床上正酣睡。   小胖子的睡相不大好,原本应该盖在身上的小熊被子此刻被他压在屁股底下,而小胖子此刻正手脚大摊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衣下摆掀起来,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尽管房子里装了恒温系统,可小家伙这样睡觉还是要着凉的。   夏清时轻手轻脚地将他掀到肚皮上的睡衣拉下来,然后又尽可能轻的扯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   谁知被子刚盖上,尚在睡梦中的小皮球突然“嗷”了一声,然后一把抱住了夏清时的胳膊。   怕吵醒他,夏清时没敢动,任由小家伙紧紧搂住她的胳膊。   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伤心事,小家伙哭唧唧的“哼”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开口:“小皮球好乖的……”   夏清时简直是要被这个小胖子给逗笑了,明明那么不听话,还非要别人夸他乖,在梦里都还记得这件事。   她安抚似的拍拍小家伙,低声道:“对对对,我们小皮球最乖啦。”   下一秒,小皮球再次哭哭唧唧的“哼”了一声,然后奶声奶气道:“妈妈,小皮球好想你呀。”   乍然听见那两个字,夏清时的全身都无法避免地僵硬起来。   妈妈,她是他的妈妈。   也只是他的妈妈。   夏清时就那样站在原地,有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手心的触觉湿热,等夏清时醒过神来,这才发现睡梦中的小皮球已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睡梦中的小皮球大概是真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妈妈,两只胳膊搂着她的手搂得更紧了,还像只小奶狗似的拿胖脸蛋来蹭她的掌心。   他抽抽噎噎道:“妈妈,你接小皮球回家……还有哥哥姐姐,我们都回家。”   她原本是弯着腰的,现在为了配合小家伙,她俯低身子跪在床边,然后又低头亲了亲床上小家伙的胖脸蛋,柔声道:“好,回家。”   恰巧这时,刚洗完澡的霍先生从楼上下来,找她找到这里来。   看见哭唧唧的小皮球,霍先生无声地向她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夏清时无奈地耸耸肩。   小皮球哭得闭了气,于是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姐姐好凶……妈妈帮我打她的屁股。”   霍廷易:“……”   不过夏清时对此已照单全收,她摸着小皮球的猪脑袋,应声道:“好好,这就去打她……小皮球乖,睡吧睡吧。”   她一边轻拍着小家伙的身子,一边低声哄着他。   好不容易重新将他哄得睡安稳了,夏清时松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手臂从小家伙怀里抽出来。   夫妻俩一齐出了房间,霍廷易这才开口道:“上楼挑根皮带,明天收拾他。”   夏清时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刚才小皮球叫了妈妈,他大概是害怕她听见又要伤心生气,所以才故意拿话来逗她。   原本她刚才情绪就有些低落,偏偏霍先生还这样善解人意,一时间她的鼻子居然有些发酸。   “喂。”她朝他伸出胳膊,声音娇娇软软的,是有意在撒娇,“你背我上楼。”   对于霍太太的撒娇,霍先生向来十分受用,当下便二话不说,弯下腰让她上来。   夏清时趴在他的背上,两条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人脑袋贴脑袋,正是耳鬓厮磨的情形。   她哀哀开口:“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他一次。”   夏清时为人向来好强要面子,她活到这么大,与屈辱有关的经历不多,大多都同那个女人有关。   就像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在成年后曾孤身去寻母,最后得到的却是厌恶和抗拒;她也从未告诉过霍廷易,早在他将Joey带回国之前,她便见过他。   是在市区的一家商场,她偶然遇见朱嘉盈,对方却并没有看见她。   她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鬼使神差的,竟然一路跟了上去。   她们进的是一家儿童玩具店,朱嘉盈走在前面,保姆推着婴儿车跟在后面。   夏清时就站在玻璃墙外看着,看着她们穿梭在一排排货架当中。   朱嘉盈一边弯腰同婴儿车里的宝宝说话,一边将货架上的每一样玩具都拿给宝宝看。   宝宝还太小,不会说话,看见喜欢的玩具便欢快地扑腾着小手小脚,嘴里“呀呀”的兴奋叫着。   这也是夏清时第一次发现,朱嘉盈居然是这么温柔、这么耐心的一个人。   朱嘉盈毫无疑问是美的,否则也不可能在生下一对儿女后还能再嫁进霍家。哪怕已经年过四十,可她依旧十分美丽,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远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说来讽刺,她对她母亲的全部印象,都是她给别人当母亲的点滴。   那一天,夏清时站在外面看了这对母子俩很久。   宝宝最喜欢的玩具便是一只明黄色的小皮球,一直抱着啃个不停。   她看着宝宝,很温柔的笑,见他像只小奶狗似的乱啃东西,也不发脾气,只是把东西拿走,然后又很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她对小皮球真的很好很好,从前未曾付出的母爱大概全数浇灌给了小皮球,所以小皮球才会在梦里哭着喊妈妈。   夏清时想,大概在那个瞬间,她就已经原谅了朱嘉盈。   那天回去之后,她便收下了那张五十万的支票,然后又同霍廷易提了分手。   那时的她想,起先自己接近他的动机便不单纯,是以从未考虑过天长地久。   现在想来,夏清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他不起,当下便亲了亲他的耳朵,“婷婷,你怎么这么好呀?”   饶是霍先生再如何聪明,也绝料不到她居然想到了这茬上去,更不知道自己当年被甩,其实只是因为女友偶遇了一场母子情深。   “哎。”清时只觉得身下的人身体明显的僵了僵,霍先生几乎是认命的叹了口气,“又要出什么题?你说,我听着。”   **   第二日是周一,早上起来,因为两人公司离得不远,因此夏清时便搭了他的车去上班。   车上夫妻俩依旧是各干各的,霍廷易一直都保持着极大的阅读量,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要看《桥水日报》,因此身陷在车龙中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闲闲地观看着霍太太跳脚。   当然,夏清时这回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肖霄这回给她捅娄子了。   一早起来,她便接到消息,有娱记拍到了关于肖霄的“了不得的东西”,打算中午往外发。   她同有些媒体之间的关系不错,人家专程打电话来提醒她。   夏清时心里有些慌,但好在面上却没失了方寸。   她直接打电话给肖霄,不过电话是助理修修接的,她压低了声音:“清时姐,肖霄姐正拍戏呢。要我去叫她?”   “别,你让她先拍戏。”   顿一顿,她又问修修:“她最近有没有瞎闹?出去过没?都和什么人在一起?”   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修修想了半晌,然后茫然道:“没有呀,也就是有时收工了剧组会去聚餐,我基本上都跟着去过。”   夏清时想了想,没再问,便道:“等她拍完这一场,你让她给我回电话。”   只不过,还没等到肖霄回电话过来,所谓的“了不得的东西”便已经到了夏清时手中。   是偷拍的一组在饭局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肖霄坐在一个中年富商的腿上,那富商脑满肠肥、红光满面,搂着怀中的佳人好不得意。   至于肖霄,照片只拍到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没笑,但也不是发怒的样子。   夏清时一看照片便炸了。   这照片清晰无比,将她的脸拍得清清楚楚,连半分抵赖的可能都无,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   恰在此时,肖霄的电话打来,夏清时接起来,怒道:“和你签约第一天我是不是就告诉过你不准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饭局?你坐谁大腿了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肖霄道:“不关我的事,我是被人算计了。”   据肖霄所说,那天她被同组的一个女演员李媛叫出去一起吃饭,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是这种场合。   肖霄绝不是能忍的性子,若是碰上让她不爽的事情,她多半是会当场翻脸的。   不过显然此事并未令她动怒,不过是陪几个老男人吃顿饭,并不值得她生气。   她也算是在男人堆里打滚出来的,陪老男人们喝杯酒,坐个大腿,抑或是被他们摸几把,恶心是有点,可没到要翻脸的地步。   更何况,她当初之所以会来,也不过是因为李媛的那句——“带你见识见识大佬,要是能和他们打好关系,以后有的是好处。”   夏清时气得在电话这头大吼:“人家能赚那么多钱是傻子?你以为让他们亲几下摸几下就能给你开新片捧你当女主角?要真这么简单我整天还瞎忙什么?我直接替你去陪酒好不好啊?!”   先前一直未受到车厢内电话干扰的霍先生,此刻终于抬起头,看了霍太太一眼。   被他这么一看,霍太太倒是冷静下来了几分。   她咬着牙冲电话那头的肖霄道:“你先给我拍戏去……一天天的净给我搞事情,要是戏都拍不好,你等着我来扒你的皮!”   “别一个人瞎生气。”霍先生伸手帮她顺顺毛,“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有必要的话让Rebecca帮你的忙。”   是不该瞎生气,道理她都知道,可到底是脾气急,什么都忍不了。   当下她又查清楚了这个李媛所在的经纪公司,视界国际。   正是任淮西的老东家,也是……当年同沈璐瑶有瓜葛的老牌男星华晋的经纪公司。   夏清时思索两秒,然后打电话给公关部的同事,“Cecilia,之前和你说过的那条新闻,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随时可以发给媒体。”   这是圈中的手段,当自家公司的艺人出状况时,若你能手握其他艺人更加劲爆的黑料,这时便可选择曝光出来以转移视线。   不过这招太损,不是存心撕破脸,很少有人公然这样干。   只是李媛拉着肖霄去饭局这件事,明显不可能是她一人的主意。   多半是视界国际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踩一踩肖霄,以便捧李媛这个女二号。   既然对方不仁,夏清时自然也不会客气。   她手上捏着的,其实是华晋的七寸。   前几年有女人带着小姑娘找上圈内的记者,说是要爆料,爆料知名男演员华晋当初令她未婚先孕子,过后又抛弃她们母女。   女人死心塌地地爱着华晋,一直默默抚养着彼此的女儿,从未想过要来找华晋讨说法。   直到华晋被媒体曝出来和杨瑛隐婚二十年并育有一女后,女人才意识到自己被玩弄,当即便找上媒体,想要鱼死网破。   但那时华晋真的是很有办法,一来是安抚好了女人,没有让她再闹,二是打点好了所有媒体,大家竟然也卖他的面子,于是这事便也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   也是,华晋并非当年的当红小生,年纪一大,连个对家都没有,对别人也构不成威胁,别人连去深扒这档子子事的兴趣都没有。   除了夏清时。   她挖这个料,为的本来就是刺激杨瑛清醒。   本来打算的是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间放出来,现在有了肖霄这件事,反倒是歪打正着,正好叫它派上了用场。   公关部那边已经就绪,只要肖霄陪酒的照片一被曝出来,那么华晋私生女的新闻也会立时满天飞。   只是夏清时仍有些不放心。   车子一路开到她的公司楼下,临下车前,她凑上去亲亲霍廷易,然后问:“明天下午去欧洲?什么时候回来?”   “一星期。”霍廷易揽住她的腰,同样亲了亲她的唇角,“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夏清时想了想,“梵克雅宝新出的那条彩宝项链,说是全球限量三条,亚洲没有,调货也调不过来,你到了那边帮我看看。”   她惯来爱这个牌子,霍廷易是知道的,当下便应了下来:“到时候帮你去看看。”   下了车,一路步入公司大堂,夏清时吸了口气,又拿出手机来给肖霄的助理打电话:“周五,你和肖霄回北京来一趟。”   “咦?”修修很迷茫,“清时姐,你上次不是还说拍完《令月》之前不准我们回北京吗?”   “让你们回来就回来,别废话!”   当然是要肖霄这周回来。   霍太太素来小心眼,眼下既然决定要似真似假地炒肖霄同霍先生之间的绯闻,那她自然是不会允许他们俩碰面的。   更何况,霍先生必定不会同意这么荒诞的事情,因此要干这事,还是得趁他出差的时候。 第47章   给修修打完电话后,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夏清时就后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就是当个经纪人, 怎么还要把自己老公给搭进去?   思来想去,夏清时越想便越是觉得不平衡, 虽然她干这份活儿并非为了钱, 可自己的付出的确和工资不成正比啊!   肖霄自己作死,怎么还要她把老公献出来呢?   不合算!   很不合算!   不过夏清时还是决定给肖霄一个机会。   因此这天中午时, 她给Rebecca打了个电话,问她霍廷易午饭有没有安排。   Rebecca自然拎得清霍太太的分量。   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霍先生推了其他应酬, 殷勤主动地跑去找霍太太吃午饭, 少见霍太太来找他的。   因此当下她便装模作样的翻了翻霍先生的行程, 一脸淡定地将午餐会从霍廷易的行程表上划掉,然后对电话那头道:“霍先生今天中午没有安排。”   果然,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然后便传来霍太太的声音:“那你让他中午等我,我大概十二点过来。”   Rebecca连声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 夏清时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叶真真。   一见她空闲下来,叶真真立刻倾身上前,凄凄惶惶地开口道:“你说我现在心态是不是很有问题?”   夏清时打开邮箱, 一边看着今天的新邮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是有点。”   其实她压根就没听叶真真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她若是不将这个小蠢货应付好,恐怕不甘寂寞的小蠢货就要跑到外头的大开间去同整个公司的员工八卦自己的情感问题了。   叶真真眼中含着稀薄的一点泪,语气十分惆怅:“清时姐, 你说人为什么这么贪心呢?”   她喃喃自语道:“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着,只要他这个人和我在一起就好了,他心里想的是谁,我才不在乎呢。后来他真的和我在一起了,我就又想,他应该对我好一点……不用像他对夏晓棠那样,只要有一点好,让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值得的就可以。”   夏清时停住了点击鼠标的动作,注意力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的邮件上移开。   叶真真半捂着脸,长叹了口气,眼眶湿了,“他对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但我还是觉得好不开心。”   大概这世上的人都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的,一旦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便会不可抑制地想要得到更多。   叶真真当然也不例外。   她今天来找夏清时,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和易霄,又为了夏晓棠吵了一架。   起因是叶真真在易霄的电脑里看见了他从前同夏晓棠谈恋爱时的照片,于是便要求他将照片删掉。   类似的事情之前便发生过一遭:她在易霄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装有夏晓棠照片的相框,于是便要求他将照片处理掉。   上一次易霄照做了,可这一次,易霄却没有答应他。   叶真真绘声绘色地向夏清时复述易霄的原话——“上次我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照片放在家里,你看见的确会不舒服。可是这一次,照片在我的电脑里,如果不是你把它翻出来,我平时根本就想不起来。”   但叶真真却十分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平时想不起来?那就是说你偶尔想起她来了,还要对着照片缅怀一下你们的过去是不是?”   易霄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见他这样,叶真真越发火大,于是逮着他大吵了一架,昨晚两人还是分房睡的。   夏清时在一旁“噗嗤噗嗤”的直乐。   都说爱情会让人改变,可不是这样么?   从前的叶真真多胆小多羞涩,在易霄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现在居然敢同他吵架了。   一见她笑,叶真真声音里的哭腔又浮起来,她泫然欲泣道:“你也觉得我像个笑话一样是不是?”   夏清时赶紧撇清:“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叶真真捂着脸,低声抽泣了很久。   末了,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睛已经哭成了红通通的兔子眼,声音沙哑:“我就是觉得好不公平……以前她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她怎么作他都爱她、哄着她……现在到了我这里,我只是让他删前女友的照片,他连这个都不答应……”   夏清时扶着额头,理了理叶真真的话,然后发现她搞错了逻辑关系,她指出来——   “易霄又不是因为夏晓棠作才爱她的,他是因为爱她才能忍受她的作呀!”   叶真真抬起头,瞪大眼睛直直看了她两秒,然后下一秒便咧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夏清时反应过来,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叶真真犯蠢,她怎么也跟着犯蠢?   瞎说什么大实话?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顺好小蠢货的毛然后好让她回家去么?   想了想,她再次开口道:“不是,你想,他和夏晓棠谈了六年的恋爱,和你呢,才结婚一个月,结果你要他扔夏晓棠的照片他就扔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   叶真真继续捂着脸,小声地抽泣着。   夏清时强忍住一巴掌将她拍飞的冲动,继续补充道:“再说了,你不想要夏晓棠的照片在他电脑里,难道就非要开口让他删么?”   她凑近叶真真,压低了声音给她支招:“他加班的时候,你端碗汤进去,一失手泼在电脑上,照片不就都没了嘛?你端汤进去是给他补身体,他能说你什么?要是他还生气,你就在睡觉的时候换套新情趣内衣给他看,就当补偿他咯。”   夏清时看着面前的叶真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点小事还要闹到吵架,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叶真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可是——”   “可是什么?”夏清时打断她的话,“我刚才说了那么多白说了?你还不明白你现在应该去干什么?”   叶真真思索了三秒,然后得出结论:“买新内衣。”   “太聪明了!”夏清时立刻肯定道,“我已经帮你叫好车了,司机就在楼下等你,让他送你去新光天地好不好?”   叶真真抽抽搭搭道:“新光天地的导购好讨厌,我要去老佛爷。”   夏清时一阵头大,“好好好,老佛爷就老佛爷。”   好不容易将这位祖宗请出了门,夏清时终于松一口气,然后又开始看网络上的动态。   视界国际还未将肖霄坐大腿的照片发出来,不过视界国际同华辰之间结怨已久,因此夏清时知道,对方一定会将肖霄的照片发出来,就看是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霍廷易打了电话过来,因为知道她中午要过来,所以他先派了司机过来接她。   夏清时挑了他们公司旁边的一家粤菜馆,司机将她送过去的时候,霍廷易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对于她今天主动跑来找自己吃午饭,霍廷易自然是颇感意外的。   他接过她手中的包和大衣,递给一边的侍应生,然后又帮她拉开座椅,随口问道:“今天不忙?为什么特意跑过来?”   “忙呀。”她端起面前的苏打水,喝了一小口,然后朝他眨眨眼睛,“但想到就要有一周见不到你,所以还是过来和你吃顿午饭。”   霍廷易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内,不轻不重地揉着,“那你和我说,我会去找你的。”   “哎呀。”她的声音甜甜蜜蜜的,“你也要给我机会让我为你付出嘛。”   霍太太嘴甜起来的时候从来都能将人哄得晕头转向,不过霍先生早已熟知她的套路,晕头转向的同时,还保持了几分做题的警惕。   果不其然,例汤还没上来的时候,霍太太便状似无意地问道:“哎,你说肖霄这档子事,是不是很麻烦?”   如果有尾巴的话,那么此刻霍先生的尾巴一定已经警觉地竖了起来。   不过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随口接道:“是挺麻烦,他不是接班人,之前也没有管理经验,但却临时被派去分管海外投资业务,恐怕很难服众。”   夏清时:???   不等她反应,紧接着霍先生又补充道:“不过以他的家世,也是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律师的。”   夏清时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肖霄,而霍先生说的是易霄。   她原本是想看看霍先生对于那天叶真真婚礼上泼了他一裤裆水的女人到底有多深的印象,倒是没料到他居然答非所问。   当然,这个结果霍太太自然是满意的,这证明霍先生对那个泼水的肖霄,的确是半点印象也无。   有侍应生将例汤端上来,霍先生借着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霍太太的神色,发现并无异样,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还是霍先生第一次在答题时作弊,因此他并不是很熟练,反而因为废话太多露了马脚。   霍太太知道他一贯是不喜在背后说人的性子,但今天却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关于易霄的事情,反而像是在拼命在掩饰什么,实在是有些奇怪。   霍太太怀疑他是心虚,因此便直截了当地再问了他一次:“我没问你易家的事情,我是说肖霄。”   霍先生的反应极快,当下便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你叫他霄霄?”   霍太太难得语塞,呆坐在那里,哑口无言。   好半天,她才默默道:“叶真真总是这样叫他,我听多了,也叫顺口了。”   霍先生不再看她,但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不悦:“你记住,他叫易霄。”   霍太太松口气,没再提这茬。   霍先生同样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这回答送命题再次侥幸过关。   显然,此时的霍先生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机智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命运。   在确认霍先生对肖霄其人毫无印象后,霍太太大发慈悲,决定还是捞肖霄一把。   不过,将她带到北京的家中显然不太合适,况且,到时被媒体报道,若是叫叶女士看见,恐怕自己又是少不得一番训。   思来想去,夏清时觉得将肖霄带去香港的那套房子最为合适,那里几乎不住人,但却产权明晰,十分方便记者们挖掘各种内幕。   况且,北京记者哪有香港记者跑得快?   因此,在霍廷易离开北京,出发去欧洲的第二天,夏清时便给Rebecca打电话,说是自己要去香港小住几天,让她联系好那边的管家,将房子收拾出来。   得到Rebecca肯定的回答后,她又特意叮嘱Rebecca,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老板。   ***   两天后。   人流如梭的机场当中,夏清时推着自己的登机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回头一看,后头那一大一小磨磨唧唧的落在她十米以外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清时推了推那副几乎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住的黑超,怒声吼道——   “你们两个在那里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快点儿跟上!”   “哦,来了。”见妹妹发了火,晏时赶紧应一声,然后又扶住了趴在自己背上的小皮球,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等这一大一小走到自己跟前,夏清时又看向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盘在晏时背上的小皮球,怒声道:“你的腿又没断,给我下来自己走路!”   可谁知道,晏时却是很护着小皮球,不等小家伙自己开口,他倒是抢先道:“清清,你走那么快,球球跟不上的,我背着他就刚好了。”   见晏时哥哥这样有理有据,趴在他背上的球胖胖也不再伪装成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而是欢快的“呀”了一声。   夏清时:“……”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说得这么有道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夏清时瞪着面前这甜甜蜜蜜的兄弟俩,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大一小,哪里像是脑子有毛病的样子?   脑子有毛病的明明是她!   其实家里有保姆照顾着,她也不是非要将他们带在身边。   不过想到自己还从未带他们出来玩过,因此临出发前,夏清时还是决定将这一大一小哥俩个带上。   显然,不过是从家里到机场的一段路,夏清时便因为厌烦这两人甜蜜腻歪的样子而后悔先前的决定。   她想起来晏时的大飞机恐惧症,心里便暗暗地下了决定,只要晏时一抱怨说不坐大飞机,那她就立马将这一大一小打包送回家。   可惜的是,晏时对大飞机的认识仅限于外形。   没有人告诉他这就是机场时,他便不知道这就是机场,等到登机时,又因为是从廊桥上,因此知道下机时,晏时回过头,看一眼身后伫立着的大飞机,才拍着胸口,慢吞吞道:“……吓死我了。”   肖霄的飞机比他们早到两个小时,因此当他们一行人到山顶别墅时,肖霄正瘫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满脸惬意。   一见夏清时,肖霄便呻吟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期待与憧憬:“清时姐,原来当经纪人这么赚钱吗?当明星是不是赚得比你们还多?我还要工作多久才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夏清时走到肖霄身边,伸出手指朝她比出一个数字:“我的工资,只有这么多。”   顿了顿,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房子是租的,租金从你片酬里扣。”   “啊?”肖霄简直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一声?!”   夏清时冷笑:“你跑去坐老男人大腿时和我商量了吗?”   “哎呀哎呀!”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茬,肖霄立刻大为紧张,“嚯”的一声站了起来,看那架势,就差要上来捂她的嘴了。   见夏清时瞪过来,肖霄悻悻的收了手,然后又道:“不要那么大声嘛。”   夏清时回过头,这才发现晏时带着小皮球正站在她身后,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她们俩人。   趁着她回头的功夫,肖霄对着晏时小哥哥拼命摇头,又夸张的做口型——“别信她。”   夏清时没理会他们的这些把戏,只是打了个电话,将司机叫来,然后又指挥肖霄道:“待会儿让司机送你去太古广场,你在外面多逛一会儿,别戴帽子和墨镜,然后再坐车回来。”   肖霄明白过来:“引狗仔啊?”   夏清时点点头。她一贯不喜欢专程叫记者来拍,这相当于授人以柄,最好的效果自然还是引着他们主动来拍。   肖霄的目光又不住地往晏时和小皮球的方向瞥,她试探道:“小弟弟这么可爱,我带他一起去吧。”   她的话是这样说,但眼睛却是直勾勾地望着晏时。   夏清时正在拿手机回短信,听见她这话,头也不抬,只是道:“你试试。”   肖霄缩了缩脖子,悻悻的出去了。   刚下飞机,夏清时手机中的短信多到爆炸,她正一条一条的回复,手机顶端突然弹出来一条新闻——   “今日下午2时许,进场高速进京方向三元桥路段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两死三重伤,其中一名死者疑似为易盛国际总经理。”   看见“易盛国际”四个字,夏清时心头一凛。   那不就是易家的家族企业么?   易盛国际的总经理,那便是易霄的大哥,易霦。   夏清时点进那条新闻去看,发现就在两分钟前,易盛国际的官方账号已经证实了网上的这条新闻为真。   出车祸的人的确是易霄的哥哥易霦。   虽然只有过几面之缘,可夏清时对易霦的印象十分不错,起码比易霄能拎得清,的确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前不久还见过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眼下陡然没了,饶是夏清时,也不禁觉得十分唏嘘。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易霦一出事,那么易霄便成为了易家的独子。   夏晓棠或许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沈璐瑶……她绝对会重新盯上易霄。   叶真真的日子,要难过了。 第48章   麻烦一旦来了, 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易家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叶真真一个新媳妇自然也是没了主心骨, 当下便凄凄惶惶给夏清时打电话:“清时姐, 你现在在哪里呀?我想和你见一面。”   夏清时说:“我现在不在北京,没法和你见面。”   叶真真茫然的“哦”了一声。   但夏清时还是从她这句“哦”中察觉出了她的情绪。   不光是她, 连叶真真这样迟钝的性子也明白了过来——   易霄没有哪一处配不上夏晓棠, 沈璐瑶当初极力阻挠他们,不过就是因为他不是易家的继承人。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易霦同妻子结婚还不到一年,自然是没有孩子的, 眼下易霄成了易家的独子, 这偌大的家业, 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继承?   叶真真的惶惶然自然是有原因的:老公心中有个白月光,若是这白月光不吃回头草倒还好, 可若是这白月光想起要吃回头草了,那她便真的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夏清时不是不想骂叶真真的。   当初她提醒过她不要趟这一趟浑水, 可惜叶真真一头扎进了爱情里,并没有把话听进去。   叶真真将自己置于这样尴尬的境地,是错。   可犯错的不是她一个人, 没道理要她来承担全部后果。   思来想去,夏清时只得嘱咐她:“易家别的事情你用不着插手,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陪在你婆婆和大嫂身边,好好安慰她们……沈璐瑶要真是找上门来了, 你就好好招待着,听明白没?”   好不容易将叶真真这边安抚完,公司公关部那边又打了电话来,告诉她:“你手下那个肖霄,坐大腿的照片已经被发全网了,现在怎么说?”   其实如今当红的这些女明星,上网一搜,有几个没有陪富商吃饭的照片?   公众未必有那么在意这种事。   只不过那些当红女明星,大多要作品有作品,要人气有人气,要商业价值有商业价值。   而肖霄却是一无所有,夏清时不愿从此以后她的形象永久同这些负面新闻捆绑在一起,所以才对这事上了心。   她思索几秒,然后便道:“那就现在吧,把华晋私生女的新闻发给媒体。”   虽然华晋早已经过气,可是比起肖霄来,他的知名度又高得多。   更何况比起坐富商大腿,娱乐圈中公认的“好丈夫”“好爸爸”竟然有一个私生女,这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丑闻。   果然,从第一个营销号放了华晋私生女的这个料后,网络上对这一事件的关注度便异常的高,短短两个小时内便登上了实时热搜榜,将肖霄先前的那档子破事冲得无影无踪。   当天晚上,夏清时给杨瑛打了电话。   不出所料,电话是接不通的。   就像她从前刚入行的时候Katie教她的一样,旗下艺人要是捅了篓子,其他工作人员的当务之急便是将手机先关机二十四个小时。   现在的杨瑛应该也是同理。   夏清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杨瑛对华晋的这一桩私生女事件,是毫不知情的。   电话打不通,夏清时也没打算穷追猛打,她盘算了一下,知道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热度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散去,除非有像霍从熙和任淮西突然宣布要结婚这种劲爆新闻,不然这事还能继续在热搜榜上盘踞两三天。   她不着急,过了几天,等杨瑛情绪平复下来,再找她也是来得及的。   不过夏清时没料到的是,当天晚上杨瑛便给她打了电话。   她的语气很平静:“夏小姐,我想和你见一面。”   当晚夏清时便飞回了北京。   她着急,没想到杨瑛比她更着急,连第二天都等不到,两人见面的地点直接被她安排在了机场的咖啡厅里。   夏清时到的时候,杨瑛已经等在那里了,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很大的黑色墨镜,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一见夏清时,她便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了夏清时面前,语气平静:“你要的东西。”   夏清时将那个牛皮纸袋打开,里面装着一把牙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小的塑料薄膜袋子,里面装了几根头发。   她看了一眼便将牛皮纸袋收了起来,然后冲着面前的女人颔首道:“谢谢。”   杨瑛摇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   夏清时笑笑,“各取所需,两不相欠……这样最好。”   杨瑛端起面前的苏打水,喝了一口,然后道:“其实我不明白。”   那次婚礼上,夏清时找过她之后,她暗地里也打听过夏清时的家世,知道了沈璐瑶是她的后母,那夏清时的意图便昭然若揭了。   可她不明白的是——   “你怀疑她的女儿不是你父亲亲生的……那让他们两个做亲子鉴定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来找我?”   夏清时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话,她是不能在杨瑛面前说的。   早在这一次的私生女事件之前,杨瑛便知道了二十年前沈璐瑶同她丈夫之间的事情。   后来沈璐瑶生下夏晓棠,按照时间推算,几乎可以肯定夏晓棠便是华晋的女儿。   既然杨瑛不介意夏晓棠的存在,那这次的私生女事件又怎么会惹得她如此动怒呢?   夏清时知道原因,杨瑛同夏父一般,两人都是极好面子的人。   对于杨瑛而言,如果能将一段外人艳羡的婚姻关系维持下去,那么丈夫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出轨,想来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可是如今,她那段人人称羡的模范婚姻被这个私生女丑闻毫不留情地打碎,没有了光环笼罩,再要她面对着一个人到中年、容貌衰退、在事业上更是一败涂地的丈夫,看起来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   所以今天她才会将夏清时约出来,选择自己动手结束这一段婚姻。   而夏清时之所以想要验证夏晓棠同华晋之间的父女关系,为的也不过是在所有人面前狠狠打夏父一个耳光。   他同沈璐瑶在一起,哪怕最开始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两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怎么可能没一点感情?   夏清时不想给沈璐瑶半点机会,也不愿夏父对着这个枕边人动半分恻隐之心,所以选择将这种最令一个男人难堪的秘闻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哪怕夏父想要原谅沈璐瑶,恐怕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更何况,夏清时心中一直存着一个难以忽视的疑问……   也许,从一开始,夏父就知道夏晓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   这一回北京,夏清时便在这里又耽搁了两天。   等她带着夏晓棠和华晋的DNA检测样本返港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在内地做DNA检测是需要双方当事人同意的,她没有那样手眼通天的关系,也不愿将这件事情告诉霍廷易,因此最终还是决定将检测放在了香港做。   一下飞机,她便先找了一家私人鉴定中心,将两份检测样本都送了过去,这才回到了霍家的山顶豪宅。   夏清时不在的这三天,留在香港的几个人活像是没了山大王的出笼野猴,几乎要玩疯了。   她一回家,便看见客厅地上坐着四个人,围着满地的扑克牌激情四射——   “三带一飞机!”   “四个二!”   “王炸!”   只看了一眼,夏清时便觉得自己的心脏病要被这几个人气出来。   肖霄连带着她的助理修修,还有晏时三个人,每人手上都握了一把扑克牌在斗地主。   而一边的小皮球,屁也不懂,小手上却攥着一大把长纸条,在旁边兴奋地探头探脑,随时准备往输了的人脸上贴纸条。   她进了门,脸上贴满了纸条的那四个人还浑然未觉,肖霄盘着腿坐在地上,背后还靠着沙发腿,她大模大样地指挥着小皮球:“球哥球哥,快给他贴上!”   小皮球兴奋的“呀”了一声,然后又探起胖乎乎的小身子,伸出胳膊将纸条贴在了晏时的脑门上。   晏时苦恼的声音自纸条底下传来:“球球,我都看不见了。”   肖霄还在一旁建议道:“贴纸条太没意思了,我们换个玩法吧?”   不等众人回应,她又说:“我要去厨房调一杯黑暗果汁,待会儿谁输了谁就喝好不好!”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一把将脸上贴着的纸条扯下来,语气欢快道:“要加酱油!加醋!加盐!加味精!加胡——”   肖霄的话戛然而止,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夏清时,强行挤出了个笑容来:“清时姐,回来了呀?怎么不打个电话先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你是不是!”   夏清时简直是被这几个人气得七窍生烟,一个个的都什么玩意儿?!连晏时都被教得赌起博了?!   她怒声道:“全都给我回房间去!晚上吃饭再出来!”   夏清时这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暴君,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纷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了房间。   肖霄自然是待不住的,回到房间,她给夏清时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   “你骗人,这里的管家叫你太太,这房子根本就不是你租的!”   “管家说他年薪一百万!你老公不是医药代表吗?现在医药代表都这么赚钱了?我现在转行来得及吗?”   “清时姐?小清清?清清?”   夏清时根本不搭理她。   肖霄十分无聊,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下来,于是又从包里摸出来一小盒巧克力,跑到了隔壁房间去。   隔壁房间住的正是晏时小哥哥,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对着一副拼图暗暗使劲。   肖霄将门带上,走过去,又将那一小盒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别告诉清清是我给你的哦。”   见到自己喜欢吃的巧克力,晏时的眼睛都亮了。   他笑得眼睛眯起来,很快乐的样子:“我现在就吃掉,清清不会发现的。”   “别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肖霄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你吃这么多甜食,不会长蛀牙吗?”   晏时赶紧摇头:“阿姨说,好好刷牙就不会长蛀牙……我都有好好刷牙的!”   “是吗?”肖霄一脸不信的表情,“那我要检查一下。”   “哦。”晏时茫然的应了一声,然后张开了嘴巴。   肖霄还当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他的牙齿果真非常好,大概真是一丝不苟刷牙的成果。   “好啦。”她将身子收回来,离他远了点,“我不看啦,你把嘴巴闭上!”   “哦。”晏时闭上嘴巴。   肖霄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面前的这幅拼图上来,拼图才拼了一小角,她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   旁边的碎拼图大多都是黑色、深蓝色的色块,她看得头晕脑胀,“这么多,要拼到什么时候呀?”   晏时拿起了两块拼图,一边仔细地比对着,一边嘟囔道:“很快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肖霄凑近了他,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晏时的身上,她开口道:“我来帮你吧。”   一开始的确是在好好拼图的。   可没过多久,肖霄便发现身侧的晏时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身体的温度热的惊人,整个人冒着腾腾的热气。   肖霄被吓了一跳,本来以为他是生病了,刚想开口问,一抬头,却发现他满脸通红,眉头皱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她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看着面前神色痛苦的晏时,肖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极为隐秘的怜悯。   他神智上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肖霄这样想。   ……可身体却早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第49章   将DNA鉴定样本送去鉴定中心的第三天傍晚, 夏清时终于拿到了鉴定结果。   她直接将结果翻到最后一页,盯着最后那短短的一行字——   “非父排除概率达到9999%。”   意思很简单, 根据送去的DNA样本鉴定得出, 不是亲生父亲的排除概率达到9999%。   换而言之,基本上可以确认夏晓棠同华晋之间的亲子关系。   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   先前沉在她心底的那个疑虑, 不可避免地浮现上来, 一再地放大——   她很想知道,夏晓棠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这件事, 夏父究竟是不是一早便已知情。   当晚,夏清时便将这份鉴定报告的扫描件匿名群发给了圈内的数十个娱乐记者和营销号。   邮件是公开群发的, 每个收件人都能看见这封邮件被同时发给了诸多同行。   往常这些记者和营销号对这类爆料便是求之不得, 更何况如今这个匿名爆料正蹭上了如今最火事件的热度。   因为担心消息被其他人抢先发出, 因此,在夏清时将邮件发出后的十分钟内,便有一个在网络上人气不低的营销号将这个料爆了出来——   “关于最近很火的某事件, 刚才八八收到匿名爆料,发现这可能不是第一次哦。给个提示:二十多年前曾经和男主闹过绯闻的某个戏曲女演员, 当时男主已婚有女。分手没多久女方就找到下家了,听说下家还是三了闺蜜的老公来的[偷笑],现在看来, 闺蜜老公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啊[偷笑][偷笑][偷笑]”   紧接着又在这条微博下面附上了鉴定报告的最后一页。   这条微博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几乎就是点名道姓了。   果然,不过半个小时,扒皮能力强大的网友便将这条微博中提到的人物扒了个底朝天。   男主自然便是最近几天身陷舆论漩涡当中的华晋, 而女方则是曾在某知名越剧团工作过的女演员沈璐瑶,其在二十多年前一度小有名气。   夏清时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发出去时,连带着将夏父的资料一并都发了出去,这倒是给那些爆料的营销号省了不少事情。   在网友将当事女方扒出来之后,紧接着营销号便立刻又发了一条微博,没有多余内容,只有一个网址。   网址点进去,正是夏父公司的官网,上面是对董事长的介绍,还附了一张照片。   见多识广的网友自然立刻意识到,这一位大概就是先前故事中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闺蜜老公。   ***   第二天,夏清时将肖霄赶回西安,自己又带着晏时和小皮球回了北京。   在机场的时候,球胖胖抱着肖霄的腿嚎啕大哭,作出一副生死离别的形状来:“霄霄姐姐,带我一起走!”   夏清时走过去,对着他的圆脑袋狠拍了一下:“戏怎么那么多呀你?”   被拍了脑袋,球胖胖哭得越发肝肠寸断,胖脸蛋上布满了绝望无助的泪珠。   他抱紧了肖霄的大腿死也不撒手,“霄霄姐姐!救救我和晏时哥哥!”   旁边夏清时的脸“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这胖子是什么意思?   留在自己身边就是龙潭虎穴吗?   肖霄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在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当下她便一把将球胖胖抱起来,对着他肉嘟嘟的脸蛋亲了一口,然后一脸悲痛道:“姐姐也很喜欢你,可你还太小了……”   “……”球胖胖止住了哭泣,又长又黑的睫毛上还是湿漉漉的。   肖霄满脸的心痛与不舍:“等你满十八岁了再来找姐姐吧!”   说着便毅然决然地将怀里的球胖胖举起来,塞进了夏清时的怀里。   一时之间,夏清时同球胖胖四目相对。   球胖胖被她的眼神冰了冰,下一秒,他便再次“哇”的一声哭起来,两条小胖腿不停乱蹬,哭嚎着将身子转向了肖霄:“你先嫁给晏时哥哥!等我大了再娶你!”   “你还有完没完?”夏清时火大,一把将球胖胖墩在了一旁的行李箱上,“还演起连续剧了是不是?”   被她一凶,球胖胖连哭也不敢大声哭了,只是坐在那里小声哽咽着。   大概是球胖胖的戏太足,所以连向来敏锐的夏清时,也并未注意到,在球胖胖说到要肖霄嫁给晏时的时候,素来豪放的肖霄并未接话,更没有发现肖霄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不自然。   ***   在北京落地后,夏清时先让人将晏时和小皮球送回了家,然后便直接去了夏宅。   同她预想中的一样,夏家原本人就不多,这会儿更是人声冷寂,整个宅子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灰败的味道来。   一走近夏宅,夏清时便看见院子当中停了一辆小型面包车,车旁边站了几个人,正在一箱一箱的往外搬东西。   夏清时自然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夏父要将人往外赶了。   夏清时走进家门,看见夏晓棠和沈璐瑶站在客厅中央,正在激烈地争吵——   夏晓棠声音中的哽咽十分浓重:“你凭什么瞒着我这么多年?凭什么让我对着别人的爸爸叫二十多年的爸爸?凭什么撺掇我去和她争宠?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沈璐瑶的声音尖利——“我是为了谁?我难道不是为了你?没有你爸爸,你以为你能过上今天的日子?当初你亲爸不要我们母女俩,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对!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命不好!我当初要是不把你生下来,今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夏清时关上门,不轻不重的一声“砰”。   一见到她,原本正在争吵的沈璐瑶母女立刻不再说话,而是齐齐转身,满脸警惕地看向了她。   三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在原地僵持着。   还是夏晓棠最先沉不住气,她忍无可忍道:“你来干什么?来这里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   沈璐瑶出声制止女儿:“晓棠,别说了!”   夏清时脸上也并不笑,只是慢条斯理道:“你觉得自己是笑话,那我就是来看笑话的。”   夏晓棠咬紧了牙,不说话。   她本想来寻一寻夏父的踪迹,但看这样子,夏父应该是不在家里了。   夏清时不欲与她们再多待,转身便要出门,却在推开门时被夏晓棠叫住。   夏晓棠望着她,眼睛通红,声音中仍带着轻微的哽咽:“是你,对不对?”   她这问话没头没脑的,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她说的是什么。   那份DNA鉴定报告突然在网上出现,虽未点明究竟是谁的鉴定样本,可却是昭然若揭。   能够同时取到她和华晋的DNA样本的人,夏晓棠自然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夏清时。   夏清时并没有急着否认,只是定定地看着夏晓棠。   就只这一眼,什么都不用说,夏晓棠明白了,就是她做的。   与此同时,夏清时也凑近了她,用极低的、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夏晓棠,我对付你,和你没关系。”   无论是夏父还是华晋的女儿,夏晓棠都是毫无疑问的私生女,都是他人家庭遭到破坏的明证。   夏清时自然也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以道德为武器,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夏晓棠。   谁让她是小三的女儿,她用怎样的手段对付她,都不为过,不是么?   只是,夏清时不屑用这样虚伪的理由来粉饰自己的行为。   她看着夏晓棠,声音平静道:“我对付你,是因为你妨碍到了我的利益。”   我对付你,不是因为你是坏人,而是因为我是坏人。   夏晓棠咬着唇看着她,但清楚无误地,她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下一秒,她便捂着脸小声抽泣了起来。   ***   夏清时开车去夏父的公司找他。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愿再在夏父面前虚与委蛇。   可长久以来,有一个疑问压在心头,令夏清时难以忽视。   六岁那年,晏时同夏晓棠在家中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玩耍,夏晓棠一时不慎,险些要摔下树去。   晏时伸手拉了她一把,却不料被惊慌失措的她错手推下了树去。   就是这一摔,叫晏时摔到了后脑。   之后整整三天,他高烧不退,不省人事。   见到儿子这样,夏父发了狠,将夏晓棠毒打了一顿,六岁的小女孩,几乎被她打得半死。   沈璐瑶在一旁哭着为女儿求情:“哪怕她不是——”   可她的话语却在触到小小的夏清时那冰冷的目光后戛然而止。   所以哪怕是在后来,在医生确认晏时再无恢复可能后,夏父对夏晓棠又恢复了以往宠爱的态度,可夏清时在得知了沈璐瑶的那段过往后,依旧是存了一分疑心。   哪怕她不是。   这短短的五个字,叫她怀疑了二十年。   她坐电梯上到大楼的最顶层,那里是夏父的办公室。   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外人大概对身处居中的当事人知之甚少,可身边熟悉的人,自然全都知道了夏家的这件丑闻。   秘书将她拦在门口,一脸为难道:“夏总说了,谁也不见。”   夏清时笑了笑,步子不停,径直往里面走,“他要是怪你,就说是我非要进去的。”   秘书是认识夏清时的,知道她是夏总最为宝贝的女儿,眼下她都这样说了,秘书自然放行。   她推门进了夏父的办公室,看见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夜之间,老态尽显,十分憔悴。   看见她进来,夏父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夏清时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来看看您。”   夏晓棠都能猜到DNA鉴定报告是出自夏清时之手,更何况是夏父。   因此夏清时也并不打算在他面前徒劳地粉饰什么。   她没有半点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   父女俩就这样静静地对坐了许久,最终还是夏父先站起身来,从一旁的玻璃柜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过来,陪爸爸喝杯茶。”   夏清时走到一旁的茶座上坐下,默然不语。   夏父喜欢喝茶,平时对茶道研究颇多。   夏清时投其所好,从前总是四处为他搜集各色好茶。   夏父看着面前木盒中的茶叶,笑了笑:“上次爸爸生日时,你送来的君山银针,爸爸一直没舍得喝。”   袅袅的茶烟在两人之间升起,模糊了彼此的面貌。   “清时。”夏父叹一口气,“你很恨爸爸,对吧?”   夏清时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不愿同他谈论这个,只是说:“这茶,味道不太好。”   夏父愣了愣,然后道:“一直放在那里,大概是受潮了。”   夏父看着她,又笑了笑:“回想这些年,我的确是对不起你和晏时……我没当好一个父亲。”   夏清时看着夏父,嘴角有讽刺的笑容一点点堆积。   “你究竟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发现帮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所以才觉得对不起我和晏时?”   “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夏父叹一口气,“你有什么怨气,爸爸都不怪你,只是有一件事——”   顿了几秒,夏父继续说下去:“爸爸知道自己对不起晏时……我现在只想好好的补偿他,你让我把他接回家里来。”   夏清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行,他不能再回去受欺负。”   夏父立即道:“我已经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了,家里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夏清时觉得好笑极了,她看向夏父,像是从未见过这样无耻的人,“欺负晏时的人,不一直是你吗?”   晏时是他的亲儿子,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遭到百般践踏。   这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她“嚯”的一声起身,正要朝门外走去,可在一切,她的手脚却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下一秒,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跌落在沙发上,大脑很快也失去了神智。   夏清时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连串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被惊醒,从沙发上慢慢坐起身来,一瞬间只觉得背心发凉。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的响,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搓了一把脸,然后将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芬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太太,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刚才有人过来,把你哥哥带走了!”   夏清时心中悚然,她“嚯”的站起身来,“谁把晏时带走了?他现在人呢?”   “你爸爸带着好几个人过来。”芬姐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了,“你之前说过,谁要来接晏时都不让,可他们要来抢,所以我就报警了——”   听到她说报警,夏清时稍稍放下些心,但依旧心急如焚:“然后呢?”   “可是、可是——”芬姐的声音磕磕绊绊,“警察来了,你爸爸说他是你哥哥的监护人,所以就让他把你哥哥给带走了!”   夏清时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来。   哪怕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夏父究竟想对晏时做什么,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她是绝不能让晏时落在他手里的。   夏清时强自定下心神,快步走到夏父的办公桌前,一阵翻找。   她将桌面同底下六个抽屉一一翻过,一无所获。   她咬紧了下唇,突然想起夏父办公室中的保险柜,就藏在里面休息室的画框后面。   她疾步走进去,一把将画框扯掉,露出里面的保险柜。   夏清时知道保险柜的密码,按了那六个数字进去,急促尖锐的提示声响起来,提示她密码错误。   愣了三秒,她将那串数字倒过来输了一遍,“滴”的一声响起,保险箱应声弹开。   保险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薄薄的一份文件。   夏清时强行稳住不断颤抖的身体,将那份文件拿出来。   只瞧了一眼标题的几个大字,她的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尿毒症确诊报告书。   她的手指捏紧,将那薄薄的几张纸捏得发皱。   难怪、难怪……他想要晏时的肾! 第50章 (已换)   霍廷易从机场回到家中时, 发现家里只有芬姐和小皮球两个人。   一见到他,坐在院子草坪上抹眼泪的小皮球立刻哭嚎着扑上来, 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像只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哭得肝肠寸断:“哥哥, 晏时哥哥被抓走了!你快去找晏时哥哥!”   霍廷易起初还以为是这只小胖球的戏瘾又上来, 当即便哭笑不得地将脚边的小胖球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圆脑门, 声音里带了一点威胁之意:“还演是不是?不怕姐姐回来收拾你?”   小胖球的眼皮都哭肿了,简直哭成了个白里透红的受气包, 他抽抽噎噎道:“姐姐也被坏人抓走了!”   先前霍廷易没注意, 这会儿凑得近了, 他才发现小皮球的脑门上鼓起来一个大包,一看就是磕到了哪里。   霍廷易心里一沉,到了这时, 他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小皮球脑门上的那个大包,问:“球球疼不疼?”   一边说着, 他一边将小皮球抱进了屋子里。   一进门,正碰上芬姐从厨房里出来,芬姐手里拿着一个冰袋, 见到霍廷易,倒是先愣住了,“先生,你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   “提前回来了。”霍廷易沉声道, “家里出什么事了?”   芬姐抹抹眼泪,将刚才夏父带着几个人强行将晏时接走的事情说了。   晏时来这个家里的时间不长,可他那么听话,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又总是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麻烦到别人的模样。   后来芬姐又知道了,原来晏时并非打娘胎里生下来就如此,而是后来摔了一跤才变成这样。   芬姐每次想想都替他觉得难过,这么一个又乖又漂亮的大小伙子,比他的两个妹妹弟弟讨人喜欢多了,却没想到命这么苦。   虽然她不知道这回出了什么事,可直觉上已经知道了不妙。   “我本来以为,太太是因为赌气,才让我别让看好晏时别让他被他爸爸带走……可谁知道,刚才他们车子直接就开进来,拽了晏时就要走。我说他们要带走晏时,我得先给太太打个电话,可谁知道她们听也不听,还把球球给推倒了。”   当时一前一后两个男人拦住了她,又有两个男人拽住了晏时,要把他往车上拖。   晏时害怕得叫起来,小皮球见晏时哥哥受了欺负,当下便攥着肉拳头冲上去要捶那些大坏蛋,却没想到被人一推,小家伙便扑倒在了地上,脑门上也磕出了一个大包来。   先前芬姐还觉得是家里人闹别扭,想着要从旁好好劝一劝,而正是这一推,叫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可谁知道等到了警察来,夏父那方反倒是越发振振有词起来:他是晏时的父亲生父亲,更是他的监护人。   他要将儿子带走,于情于理,无可厚非。   可芬姐这会儿却止不住的心慌:“先生,他们究竟要把晏时带去哪儿呀?”   她看着那样,怎么也不像是要带晏时回家的样子。   想起那天夏父莫名其妙就将晏时带到了医院里,霍廷易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然后问:“太太呢?”   芬姐一边将冰袋往小皮球的脑门上按,一边凄凄惶惶道:“我打了她好几个电话,刚才她接了一个,听到我说晏时被带走了,就挂了电话。”   正说着,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电铃声。   霍廷易走出去一看,正看见邻居盛先生站在护栏门外,手里拿着一只黄澄澄的玩偶鸭子,笑眯眯地往里面瞧。   霍廷易心里有了主意,当下便从芬姐怀里抱起小皮球,一路往外走去,走到了盛先生跟前。   盛先生满脸慈爱地同小皮球打招呼:“球球,你看盛爷爷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东西来了?”   小皮球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嗝,然后抽抽噎噎道:“鸭子。”   霍廷易将怀里的小胖球放下地,然后对着面前的盛先生道:“我现在有件紧急事要处理,不知道方不方便把球球放在您家待一会儿?”   他现在是绝不敢单独将芬姐和小皮球两人留在家中了,生怕再遭遇一次刚才的情形,于是想着让他们先去邻居家待一会儿。   当然,在提出这个请求之前,霍廷易就料想到了,对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邻居盛先生啊,对自己那个因为不想看牙医而离家出走的胖外孙相思成疾,因此这些日子都满小区的溜达着去逗别人家的小孩。   而在所有的孩子当中,盛先生最喜欢的自然是小皮球。   先前他将自己那个胖外孙留下的满屋子玩具送了大半给小皮球,为的就是讨小皮球的欢心。   眼下霍廷易居然主动提出要将小皮球放到他家寄存,空巢老人自然是喜出望外,当即便美滋滋的抱起了小皮球往家里的方向走。   霍廷易回头看一眼芬姐,示意她赶紧跟上。   小皮球对这个盛爷爷并不陌生,眼下被他抱起来,倒是不哭不闹,只是趴在他的肩头,看着不远处的哥哥,奶声奶气的发问:“你要去哪里?”   霍廷易说:“我去接晏时。”   “真的吗?”小皮球揉了揉眼睛,哭唧唧的“哼”了一声,似乎很难过,“那你快点把晏时哥哥接回来哦,我、我想吃巧克力味冰淇淋了。”   ***   霍廷易一边开车一边给夏清时打电话。   她似乎意外于他此刻的电话,没等她发问,霍廷易便抢先解释道:“我提前回来了。”   顿一秒,他又道:“晏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夏清时在警察局。   在发现自己从夏父的秘书嘴里撬不出半点他的下落后,她不敢多耽搁,直接来到了最近的警察局。   她将那份确诊书“啪”的一声拍在警察面前,声音里带了无法掩盖的颤抖:“他想要的是我哥哥的肾!要是再不把我哥哥找到就来不及了!”   警察皱着眉看她,随后又耐心的同她解释:“在我国捐献器官是自愿行为,如果你父亲真的想要你哥哥的肾,那他也要先把你哥哥带到医院去。医院里那么多医生和护士,没有人能逼得了你哥哥。”   夏清时的眼圈红了,她哑声道:“可我哥哥的智力只有六岁小孩那么高!”   晏时就是个孩子,也许比孩子还不如。   根本不用别人逼迫,只要夏父说几句好话哄哄晏时,那他就什么都愿意了。   见她这副红着眼圈流泪的模样,也许是不忍心,警察叹口气,然后说:“这样吧,你把你父亲和你哥哥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和市里各大医院联络一下,要是有这样的病人来做换肾手术,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不行?”   闻言,夏清时赶紧将夏父同晏时的信息一一写下来,一边写,一边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掉。   她心里明明知道,这行为是徒劳的。   夏父是那样惜命的一个人,既然他能做出偷儿子的肾这种事情来,又怎么会让她抓住把柄,去公立医院做这一台手术?   想必他一早就已经将医生、设备、手术台全部安排妥当。   霍廷易赶到警局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她这般形状。   他知道,晏时是她骨肉相连的同胞哥哥,也是她的软肋。   凡是涉及到晏时,她总会轻易地失控。   霍廷易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好了,我来了。”   她抬头望他,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令她喉中的哽咽更加浓重。   霍廷易带着她出了那间办公室,两人在走廊深处站住。   近旁无人,霍廷易压低了声音:“我猜……他是想要晏时的什么东西,对么?”   他说得已经十分委婉了。   夏清时强自令自己打起精神来。   晏时还没有找到,眼下软弱是最多余的情绪。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将手上那份诊断书递给面前的霍廷易,哑声道:“他得了尿毒症,上次在医院,应该是用晏时做配型。”   闻言,霍廷易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刚才来的一路上,他就做了种种的猜测,自然也包括这一种。   他甚至还暗暗自责,不该将人心想得这样坏。   更何况对方还算是他的岳父。   一时之间,霍廷易亦是心神大乱。   但他仍伸手拍拍夏清时的背心,沉声道:“先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夏清时的双眼通红,“取一个肾需要多久?十分钟?半小时?还是一小时?”   她捂着脸抽泣起来:“晏时已经被他带走很久了……”   “不会的。”霍廷易将她按进怀里,轻声安慰着她,同时也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   “网上的爆料不受他控制,事情出了之后,他是算到你会去找他,所以才将计就计。”   嘴上安慰着她,霍廷易的逻辑也越来越清晰,“换肾不是小手术,不但会有排斥反应,可能还会有各种并发症……他那样惜命的一个人,为了活命,宁愿偷儿子的一颗肾。不把身体调养到最好的状态,他绝不会做这个手术,对么?”   夏清时哽咽道:“可要是不及时找到晏时的话,他还是很危险。”   “清时,别慌,听我说。”霍廷易按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什么把柄是你知道的?”   夏清时思索片刻,然后摇头道:“公司上的么……他疑心很重,没有让我接触过核心内容。”   不仅仅是她,确切的说,哪怕是沈璐瑶,夏父除了让她当几乎算是替罪羊预备役的法定代表人外,也没有让她接触过公司核心业务。   她回忆了片刻,然后道:“几家公司的法人都不是他……除了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他是那家公司的法人。”   “好。”霍廷易点头,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道,“现在我们没有别的把柄,那就只能用偷税漏税、虚开发票这种很多企业都会存在的行为来举报他。”   霍廷易一边说着,一边邢律师打了个电话。   邢律师所在的君达律师事务所是国内顶尖的事务所之一,君达承接了PR集团亚太区的大部分法务工作,而邢律师本人也在国内公检法领域人脉深厚。   在向邢律师确认过这个方法可行后,霍廷易便让他立刻着手去做。   挂掉电话,霍廷易看着面前的女人,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中午前,经济侦查大队就会对他进行传讯。如果公司没有不当行为的话,那边最多只能拘留他二十四个小时。”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活体摘取的肾脏,最多只能保存二十四个小时,只要他没有被放出去,晏时就暂时是安全的。”   所以,他们必须在夏父传讯被释放前将晏时找到。   夏清时长长吸了一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de   霍廷易揽住她的肩膀,揽着她往外走去。   “今晚,至少是今晚,他不会对晏时做什么。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再去想,到底该去哪里找晏时,好不好?”   夏清时靠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呜咽:“我还是很担心晏时,他的胆子小,又怕黑……他们是不是把他关起来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会不会饿,会不会冷……”   ***   与此同时,收工回到酒店房间的肖霄,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气得咬牙瞪眼。   先前在香港时,她偷偷将自己的一只旧手机给了晏时,然后又和他约定好每天都要视频。   谁知道那家伙,慢条斯理的将她的巧克力全部吃完,然后又苦着一张脸,慢吞吞道:“霄霄,我记不住的。”   肖霄没办法,于是再次将手机拿了过来,教他摆弄,又教他:“又不用你记得,到时候我打给你,你只要按这个绿色的按钮就好啦。”   想了想,她又赶紧道:“不能让清清看见!不然她会把这个和巧克力一起没收掉的!”   听到巧克力会被没收掉,晏时果然被吓得抖了抖。   上次清清就把他的巧克力味冰淇淋都扔了!   联想到这么可怕的记忆,晏时再次抖了抖,然后对着肖霄拼命点头:“我不会告诉清清的!”   “你怎么这么乖呀?”肖霄觉得他好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突然被夸了,晏时有些难为情的缩了缩脖子。   想了想,肖霄又道:“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不叫霄霄!都说了不准你再叫我霄霄的!”   说着说着,她又生起气来,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模样:“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的名字怎么写吗?”   她这一发难,叫晏时更加愁了,他哭丧着一张脸:“好难,我不会……”   肖霄很不开心,竖起眉毛来想要吓他。   可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缩着脖子扁着嘴,活像是只待宰的鹌鹑一般,又觉得他可爱极了。   她再次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算啦,原谅你啦。”   肖澐奡。   好像真的好难。   她也是到三年级的时候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想了想,她又重新快乐起来:“你叫我澐澐吧!”   晏时跟着她重复道:“云云。”   “嗯!”肖霄点点头,没指望他能记住自己的那个“澐”字。   想了想,她将他拉到落地窗旁边,指了指外面天上飘着的大片大片洁白云朵,“你看,就是那个云云。”   晏时一看就笑起来:“云云,好像棉花糖啊。”   肖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喜欢吃甜的吗?   没过几秒,肖霄又凑近了他,说:“我要再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蛀牙。”   晏时茫然了几秒,然后乖乖地张开了嘴。   “你靠近一点。”肖霄指挥着他,“再近一点,我看不清……”   晏时听话地乖乖靠近。   “好了!你可以把嘴巴闭上了!”她简单粗暴道。   晏时再次乖乖地闭上嘴巴。   下一秒,便有一双带着女性芬芳的唇覆了上来。   他的嘴唇很软,肖霄甚至尝到了一丝巧克力的甜味。   肖霄没敢亲他太久,不过是啃了两口,便松开了他。   晏时的脸胀得通红,几乎成了个大西红柿。   肖霄最近在拍古装剧,于是这会儿也学着古代的登徒子一样,笑眯眯地说轻浮话来逗他:“你都被我亲了,就不能再许给别人家啦!”   晏时的一张脸胀得通红,看样子很明显,刚才那话他是听懂了。   因此肖霄脸上的笑意更浓:“等我回了西安,你要和我视频哦。”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我九点零五分打过来,就和你讲十分钟的话,不耽误你睡觉,好不好?”   晏时红着脸点点头。   肖霄觉得他真的好乖,强忍住再亲他一口的冲动。   不过这会儿的肖霄却是半点不觉得他可爱,从九点零五分到现在,她起码给他打了十个电话,发了二十个视频邀请!结果他理都不理!   智障儿童还学会骗人了是吧?呸!   肖霄气不过,转头便将那个号码拉黑了,然后开始点开微信,打开“摇一摇”。   摇到一个拿绿毛鸭子当头像的用户,对方发过来一行字:“美女,还没睡呢?”   肖霄怒气冲冲回:“大半夜不睡觉约什么炮?不怕得艾滋啊?!”   对方立刻回过来十个傻逼。   肖霄觉得索然无味,扔下手机,躺在床上看月亮。   第二天晚上,她再次打电话过去,这回变成了关机状态。   直到这会儿,她终于有些心慌。   一时间想着不会是夏清时发现自己勾搭晏时了吧,但马上又否定,以夏清时的性格,自然是会在第一时间来兴师问罪的。   她脑中一时间冒出千奇百怪的想法,煎熬了半小时,最终还是打给夏清时,打算旁敲侧击问一问晏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51章 (已换)   打电话过去之前, 肖霄便想好了一套说辞。   她可以假装是自己的一条项链在香港时不见了,现在正好问问晏时和小皮球有没有捡到。   肖霄天生戏多, 不过就等待电话接通的这么一会儿, 已经为那条并不存在的项链编造出了一个可歌可泣的背景故事——   项链牌子是施华洛世奇的,价钱不贵, 但却是妈妈省下了半个月的生活费, 在死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样礼物。   只是……哎!怎么小清清一直不接电话?   肖霄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却没想到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手心黏腻腻的出了一层汗, 心里止不住的打鼓,可自己也说不明白, 到底为什么紧张。   肖霄的心头浮现起来一个猜测:那不成是夏清时发现自己和晏时的事情了, 所以这会儿把晏时软禁起来, 也不接自己的电话?   不不不!肖霄赶紧摇头否认,说到底,她也没对小哥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再说了, 哪怕真有什么,难道就是她一个人占了便宜么?!   这样一想, 肖霄再度心安理得下来,于是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很快就有人将电话接了起来。   是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你好。”   肖霄咽了口口水, “我找清时姐,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么?”   电话那头的男声温和有礼:“她这几天请了事假,如果是工作相关,恐怕现在不太方便。”   电话那头不是夏清时, 肖霄的胆子自然是大上了许多。   当下,她便立即道:“我找她和工作没关系!”   想了想,她又壮着胆子问:“你……你是姐夫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否认,依旧是温和有礼的语气:“对,我是清时的先生。”   肖霄问:“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晏时小哥哥呀?上次我好像把一样东西落在他那里了。”   霍廷易皱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什么时候和他见过面?”   肖霄答道:“上次在香港的时候,我的一条项链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他那里了,我想问问他。”   霍廷易又瞄了一眼桌上摊着的那本娱乐周刊,上面印着大大的标题——   “女星肖霄秘密进入H姓富豪香港山顶豪宅彻夜未出。”   霍廷易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听他在电话这头迟迟不出声,肖霄更加觉得忐忑。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带着哭腔问:“晏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打他电话他都不理我!他是不会不理我的!”   霍廷易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重重跳了跳,他眉头一挑:“电话?你打晏时的电话?”   肖霄这会儿没心情演戏,一股脑的全都给招了:“我、我把我的一支旧手机给了他,我没想干别的!就是想和他打打电话!”   一边说,肖霄一边在心里凄凄惶惶地想,她已经和华辰签过经纪协议了,现在也和《令月》剧组签约了。哪怕夏清时因为这件事情发火,应该也是封杀不了她的吧。   “谢谢你。”霍廷易长长的舒了口气,但精神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紧绷,“肖小姐,能告诉我你给晏时的那支手机的号码吗?”   ***   霍廷易根据肖霄提供的那个电话号码,通过运营商查到电话关机前最后一次向基站发送信号时的位置。   正是在城东。   好在是在市区,基站密集,信号良好,运营商那边回传过来的位置信息十分精确,将位置锁定在了一个小区内。   夏父在被警察带走时,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位置就是在附近。   基本上可以确定晏时就是被藏在了这里。   夏清时对夏父名下的各处房产都一清二楚,因此她也清楚,夏父在这里绝没有房产。   确定了这一点后,当即霍廷易又马上让助理联系了附近几个房屋中介公司,要来了最近三个月签订过租房合同的租客信息。   最终他们找到晏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   在屋子里看着晏时的,一个是夏父的司机小张,另一个则是公司的一个保安。   两人都不是亡命之徒,当初看着晏时也不过是因为夏父吩咐。   眼下看着浩浩荡荡的一批人寻过来,自然是惊诧不已。   同夏清时一起到的还有社区民警。   看到连民警都来了,这两人不想惹事,因此也没多加阻拦,直接便打开门将他们全数放了进来。   他们进去的时候,晏时在房间里睡得正香,一时间灯火通明,晏时这才被灯光照醒,揉了揉眼睛,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到此刻,夏清时的神经也依旧没有片刻的放松,她扑倒晏时的床前,胡乱在他身上摸着,声音里带了细微的哭腔:“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晏时茫然地叫了她一声:“清清……”   夏清时将他的上衣掀起来,仔仔细细地在他腰上来回摸了好几圈,在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后,夏清时终于松一口气,整个人都连带着放松了下来。   民警先前就觉得夏清时这一行人有些大惊小怪,眼下人终于找到了,民警也不由得松口气,对着夏清时道:“你看,你哥哥这不好好的么?哪有什么你说的器官买卖?”   夏清时没反驳。   当初报警的时候,她自然是把事情往最严重的情况说,这会儿见晏时平安无事,所以也乖乖听着民警教训——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割肾谣言怎么一听就信了呢?这肾又不是万能肾,割下来了匹配不上难道拿来做炒腰花啊?”   夏清时听得一阵心有余悸,她朝一旁的霍廷易使了个眼色。   霍廷易会意,立刻接话道:“我太太是有些大惊小怪,还有像她这样报案的人么?”   “有啊,太多了!”一说起这个,年轻民警开始大倒苦水,“就上周,旁边那小区有一个阿姨,怀疑自家楼上的住户杀人分尸,结果我们去看了,人家就是早上上班赶不及,晚上在家剁饺子馅儿嘛!”   夏清时听得身上一阵阵鸡皮疙瘩起来,好在霍廷易一路引着民警走出了房间。   晏时倒是没受什么薄待,两个人看着他的人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个少爷,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为了防止晏时同外界联系,将他的手机给收走了。   这会儿看夏清时来了,两人将先前没收了的手机交出来,讪讪道:“这个……都是夏总吩咐的。”   夏清时将那支手机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收进了包里,没吭声。   晏时浑然未觉,只是很乖地坐在床上,慢吞吞地开口:“球球呢?没有看见球球。”   “球球在家等你。”她摸一摸晏时的脑袋,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们现在回家去,好不好?”   说着便拿过一旁的袜子,要给他穿上。   妹妹给自己穿袜子,晏时有些难为情,小声道:“清清,我自己会穿的。”   “知道你会穿。”夏清时嘴里这样说着,但仍帮他将两只袜子都穿好,然后又给他拿外套。   **   回到家里,晏时没看见小皮球,又闹了一出。   晏时要闹起脾气来,自然不像是球胖胖那样撒泼打滚哭天喊地,而是扁着嘴站在那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清清,你不是说球球在家里等我吗?”   只是眼下小皮球正在隔壁盛家酣睡,家里哪里还有小皮球?   于是霍先生霍太太两人合力一通好哄,这才终于将晏时哄得乖乖睡下。   回到楼上卧室,霍太太的神经依旧紧绷着,“他明天上午就会放出来?”   霍廷易点头。   夏父那样谨慎的人,做生意这么多年,也就只当了这么一家小公司的法人,料想有什么不干净的勾当,也绝不会让这家公司牵扯上。   二十四小时一到,经侦大队那边必然是要放人的。   霍廷易想了想,然后道:“找不到合适的内幕,他到时候还是要来找晏时的。他是晏时的监护人,要是他找来,我们没办法不放人……我看这样,从明天起,把晏时送到外婆那里去。晏时在那里,他找不到,找到了也进不去。”   其实刚才夏清时便在想着之后怎样安置晏时的问题,她倒是也考虑过外婆那里。   可是……自己、小皮球,现在再加上一个晏时,朱嘉盈的三个孩子几乎要将那里霸占。   夏清时设身处地一想,觉得自己如果是叶女士的话,恐怕要疯要爆炸。   这样一来,她也就没好意思提,没想到现在霍先生主动提了,那她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霍太太当下便扑上去,一把抱住霍先生的胳膊,喜气洋洋道:“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好!老太太会养人!看她把你养得这么好!要是晏时过去,我就放心啦!”   从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的霍先生看着满嘴跑火车的霍太太,似笑非笑道:“老太太把我养得好?”   “好!当然好!”霍太太拼命点头,“把你养得胃口好,吃饭香,身体强壮又健康!”   这都是形容什么的……霍先生难得嫌弃的皱了皱眉。   发觉自己用错词后,霍太太也是难得的心虚,当下便扑上去亲他,希望借此蒙混过关。   谁知向来很消受这一套的霍先生,这会儿却将脸一偏,让霍太太落了个空儿。   霍先生一手松松地揽着她的腰,脸上却变了神色:“我这么好,那你呢?你都把我往哪儿推来着?”   霍太太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她带着肖霄去香港,然后被记者偷拍的事情。   见霍太太又使出惯用的伎俩来,霍先生更加生气,掐在她腰上的力道越发的大,“说话!”   霍太太再眨眨眼睛,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瞬间雾气蒸腾,她扁着嘴巴,声音委屈:“你别这么凶嘛,我害怕……”   霍先生简直是要被她给气笑了。   从前他倒也是上过这样的当。   那时两人刚认识不久,他开车将她撞倒,害得她骨折,于是隔三差五便陪她去医院复健。   后来意外得知她是朱嘉盈的女儿,又改名换姓、隐瞒一切接近自己,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那天她再找他时,在车上时他却突然发作,将她惊得眼中带泪。   其实霍先生从未告诉过霍太太,她那时的模样究竟有多楚楚动人。   及至后来,她垂着眸子,声音低低的告诉他,其实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只是想请他吃蛋糕。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柔弱温顺的年轻女孩,突然就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刚才不该用话伤她。   这一上当,可谓是霍先生此生至今为止跌过的最大一个跟头。   不久后,两人确定关系后,一次霍先生陪她在图书馆看书,她查到自己一门课程的分数,只有B 。   霍先生知道她对这门课程十分上心,花了无数精力写课程论文做课外作业,考前还熬了几个通宵,却没得到期待的成绩。   当下霍太太便趴在桌上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霍先生不确定她此刻是否需要旁人安慰,但犹豫几秒,还是将座位换到了她身边。   谁知他刚坐下,先前正耸动着肩膀抽泣的霍太太便猛然抬起头来,将脸上的眼泪一抹,然后打开电脑,面露凶光的盯着屏幕,然后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咬牙切齿发邮件给教授argue成绩。   最后教授竟然真的被她说动,重新给了她一个A 的成绩。   霍太太志得意满。   而霍先生,唯一的感想是……原来霍太太真正伤心起来,既不楚楚,也不动人。   不过这时再后悔上当已经晚了。   不久之后,又一件事。   两人早晨约好去公园晨跑,行至半途,一条没拴绳子的德国黑背自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路过。   跑在前面的霍太太尖叫一声,顺利将黑背引过来。   眼见着黑背直挺挺朝自己冲过来,霍太太“哇”的一声哭出来,下一秒便往他背上跳,整个人像条八爪鱼似的扒住了他,死也不撒手。   霍先生再次知道了,原来霍太太害怕起来,是这么个形状。   总而言之,见识过了几次霍太太真情流露,在那之后,霍先生便养成了一个怀疑一切的好习惯。   眼下霍太太眼睛里闪着泪花说自己害怕,霍先生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的。   “你怕什么了?”霍先生冷下心肠来,不去看面前楚楚可怜的女人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以后带朋友回家玩,不准通知记者偷拍。”   ***   球胖胖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他在邻居盛家住了两天,再次获赠了两大箱本属于盛先生的胖外孙的各式各样玩具。   球胖胖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早便红光满面的开着他的黄色玩具车,美滋滋的将两箱玩具拖了回来。   芬姐跟在他后面,满面愁容。   回到家里,果然一连遭到了霍廷易和夏清时两道质疑的眼神。   芬姐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该拿,家里又不是买不起,拿别人的算是怎么回事?   她颇小心的解释道:“是那个盛先生非要塞给球球的,还说什么不拿就是看不起他……”   “算了。”夏清时叹口气,反正小家伙也没主动开口要,拿了就拿了吧。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又将蹲在外面挖蚯蚓的球胖胖揪过来,教育道:“盛爷爷给你的这些玩具,本来都是另一个哥哥的,你拿了别人的玩具,你觉得这样好吗?”   “可是我和晏时哥哥都好喜欢盛爷爷送给我的企鹅奔奔。”小皮球垂下了脑袋,又长又卷的黑睫毛挡住眼睛,扁着嘴,很委屈的模样,“这些我都好喜欢的。”   夏清时摸摸小皮球的猪脑袋,“有喜欢的玩具,姐姐可以帮你买,但是不能收别人的。”   小皮球扁着嘴巴,将手里的那个黄色小鸭子放到了桌面上,扁着嘴巴,几乎要哭了:“那我要把嘎嘎还给盛爷爷吗?”   “不用了。”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乖,夏清时颇有些喜出望外,“下次不要再收就好啦。好了,你自己去玩吧。”   等到小皮球自己溜达着跑走了,夏清时又打开一边的手提电脑,刚打算浏览一下这两天网上的娱乐新闻,一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一眼,是肖霄。   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敢主动来找自己了?   夏清时将自己手机上的来电挂掉,然后拿出肖霄私底下给晏时的那支手机,给肖霄打了过去。   肖霄:“……”   夏清时:“你不是找我么?哑巴了?”   肖霄尴尬的笑两声:“清时姐早。”   夏清时看着网上的最新路透——女星肖霄今晨现身首都国际机场。   她皮笑肉不笑道:“回来了?跟剧组用的什么请假理由?”   平时那么伶俐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是木讷讷的,肖霄结巴道:“清时姐,我就是想问问……他没事儿吧?”   平心而论,这次找到晏时,夏清时的确应该感谢肖霄,多久了她给他塞的那一只手机。   可晏时在她心里,几乎已经可以算作是她的孩子一般,肖霄居然敢私底下诱拐晏时,她自然是怒不可遏。   自己千防万防,却没想到她看上了晏时!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极力令自己平静下来,“你来公司一趟。”   既然肖霄已经回了北京,那她也不急着立刻让她回去。   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才是最好。   其实夏清时这两天几乎没合过眼,可凡事一涉及到晏时,她便立刻像一只好斗的老母鸡一般,竖起鸡冠精神抖擞的准备迎战。   眼下便是如此。   她看着面前的肖霄,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要找乐子,外面有大把的男人可以供你找乐子,麻烦你以后离晏时远一些。”   在这一刻,肖霄全然没了平日里口齿伶俐的本事,只会讷讷的反驳:“我没有……我没有拿他找乐子!”   夏清时冷笑:“难不成你还是真心喜欢他?”   肖霄嚯的站起身来,“我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喜欢他?难道他就不值得别人喜欢吗?”   夏清时自然明白,对有些人来说,这一刻的喜欢是真喜欢,下一刻的厌弃也是真厌弃。   肖霄有资本,又正当大好年华,想同谁谈恋爱便同谁谈恋爱,想怎样挥霍青春便怎样挥霍。   可晏时不一样。   夏清时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声音平静:“好,既然你喜欢他,那我成全你们,你现在就和他去领结婚证。” 第52章   “好, 既然你喜欢他,那我成全你们, 你现在就和他去领结婚证。”   肖霄愣住了, 猛然抬头看向夏清时。   而这结果正如夏清时所料,她了然的看着肖霄, 觉得讽刺极了:“你只是想和他玩玩而已。”   肖霄嗫嚅着嘴唇, “我……”   对于肖霄的这些心思,她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在涉及到晏时时,这些格外令她愤怒罢了。   她看着肖霄, 继续道:“你一时觉得他好玩有趣, 难道一辈子都会觉得他好玩有趣?”   夏清时自然清楚, 肖霄是从没想过要和晏时一辈子。   哪怕是在这一刻,她最喜欢他的这一刻,她也从未想过。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 “你玩够了,甩手走开, 留他一个人,你要他怎么办?”   肖霄没有反驳,只是低下了头, 不吭声。   晏时的神智心思都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没有人教他情爱是什么滋味,那他便永远不会知道。   这样对他的确不公平,可再如何不公平, 总比先教他知晓,然后再将这一切都剥夺掉要更好。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肖霄,我给了你选择,是你自己放弃的。”   顿了几秒,她又继续道:“之前我当你脑筋不清楚,不和你计较。最好别让我再发现你接近晏时。”   此刻夏清时的语气平静,比从前任何一次大呼小叫教训着自己时的语气都要好上太多。   可肖霄还是准确无误地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之意。   她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额姿势,垂着头坐在那里,不吭声。   过几秒,夏清时将一支手机“啪”的扔在她面前,冷声道:“你的东西,收好。”   肖霄一言不发的将那支手机从桌上一把抓过来,收进口袋里,然后低着头出了夏清时的办公室。   她将手机屏幕嗯亮,然后发现那张被她拿来当做锁屏图片的自拍照已经被删掉了。   想了想,她又打开相册,发现自己先前拍的那些晏时和小皮球的照片也都全部被删掉了。   也许就是这么个契机,先前积压在肖霄心底的那些情绪通通在此刻爆发出来。   她反手便将那支手机砸在了地上,恨恨咬牙道:“不就是个傻子么!我才不稀罕呢!”   ***   傍晚下班的时候,夏清时没回家,而是去了西边的空军大院。   今天白天晏时和小皮球便被送到了那里。   到的时候,夏清时小心打量过了一番,发现叶女士果然不在。   夏清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不好了。   老太太看着孙媳妇探头探脑四处打量的模样,便在旁边宽她的心:“她晚上有事,不回家来吃饭了。”   这话夏清时自然是不信的。   老早她就知道,不管叶女士工作再忙再累,可都是要在家里陪老太太吃晚饭的。   现在叶女士不在家,摆明了是不想见到朱嘉盈生下来的这一、二、三个葫芦娃。   上次项链的事情还没解决完,自己这回又将婆婆给狠狠得罪了一顿。   夏清时的心里很慌张。   老太太看起来倒是根本不拿这个当件事儿,当下便拍了拍夏清时手背,然后道:“行了,你快去几个小鬼头喊回来吃饭吧。”   大院里的操场后面有一片空地,平时小孩子们都喜欢去那里玩。   出了小洋楼,夏清时一路找过去,果然在那片空地找到了小皮球等人。   小皮球早晨得了两大箱玩具,本来他早上想要带过来向他的小伙伴炫耀的,但却被心惊胆战的夏清时制住住了。   现在一看,同小皮球、小叶子一起玩的,果然还有上次同他争夺胖企鹅玩偶的那个胖虫虫。   三个小家伙正像条长尾巴一般躲在晏时身后,尖叫着“咯咯”笑,前面的晏时左躲右闪,拼命阻拦着对面的人。   原来是在玩老鹰抓小鸡。   充作老鹰的是个年轻女孩,老母鸡晏时自然比不过对方动作敏捷,她不过虚晃了几下,然后便将尾巴末端的小皮球一把揪走了。   小皮球含着眼泪,泫然欲泣道:“胖头鱼阿姨,你为什么要一直抓我呀?”   年轻女孩一巴掌拍上小皮球的猪脑袋,“叫小鱼姐姐!”   说完又朝着小皮球笑靥如花道:“因为wuli球宝最可爱啊!”   夏清时走过去,同那个“小鱼姐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看向自己家里一大两小三个宝贝,“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等说完,她反应过来旁边还有那个胖虫虫,当下又笑眯眯道:“虫虫要不要和我们回家吃饭呀?”   “不用啦!”胖虫虫赶紧从晏时身后跑出,抱住年轻女孩的大腿,“我要和胖头鱼回家吃饭啦!”   年轻女孩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在胖虫虫的大脑袋上,“没大没小!叫妈妈!”   对方变脸变得极快,迅猛地打完胖儿子,然后又朝着夏清时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来:“真不乖,让你看笑话了。”   夏清时一愣,原来面前这个年轻女孩便是盛老先生的女儿,胖虫虫的妈妈。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没想到就有了这么大的孩子……看来芬姐说的,盛老先生的女儿十八岁就生了个大胖儿子的事情,是真的。   不过,夏清时很快又联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先前公司想要签一些网络红人,其中便包括别名“王虫胖”的这个小网红,当时她和小孩的妈妈联系过,结果对方在电话那头义正辞严道:“我才不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不会把王虫胖卖给你们做牛做马的!”   ……原来就是这个戏精。   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夏清时心情复杂。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给转移了。   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晏时在啃完一块排骨的间隙,突然慢吞吞地开口:“小鱼姐姐长得和霄霄有点像。”   小皮球正在专心致志的啃猪蹄,其他人也不知道肖霄长什么样子。   桌上一时没人吭声,眼见晏时的话遭了冷场,身旁的霍先生正要开口解除尴尬。   霍太太察觉到,迅猛地踹了他一脚。   霍先生将未出口的那句“小鱼姐姐是谁”吞下去。   过了三秒,他又庆幸自己还好没将刚才那问话说出口。   如果他问了小鱼姐姐是谁……霍先生已经可以想象到霍太太冷着一张俏脸反问自己“怎么不问霄霄是谁?难道你和霄霄很熟?”的模样。   不过这回是霍先生失了策。   霍太太压根就没心思关心他和霄霄熟不熟。   到了这会儿,霍太太才惊觉自己的迟钝。   夏清时知道,不管对方比他大还是比他小,对着成年女孩,晏时一概是管对方叫姐姐的,只除了肖霄。   而他叫了这么久,她居然才发现。   头一次,夏清时有些后悔自己让肖霄改的这个名字。   她根本就不知道,晏时口里叫着的,到底是肖霄还是霄霄。   不过,尽管晚上吃饭那会儿,霍先生自作多情的想了一番霍太太可能会对自己出的送命题,但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霍先生却是想明白了霍太太为何踹自己那一脚。   等待红灯的间隙,他转头看向霍太太,开口道:“你找她谈了?”   霍太太撑着额头,眼神依旧停留在窗外,声音疲倦:“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哪怕晏时是这副模样,除了保护他不受伤害外,她并没有多余的权利来干涉他的人生。   可是……夏清时摇头否认自己的想法——   “晏时不见得是真喜欢她……只是她主动凑过来,晏时也没有接触过其他异性。”   不让他参与到肖霄兴之所至的一场恋爱中,原本就是在保护他不受伤害。   “清时,”霍廷易看着她,声音低沉悦耳,“如果将来我们有一个女儿,我也会担心她受欺负、受委屈、被人伤害。”   夏清时将目光由车窗外收回来。   “可我不会永远不让她去经历这些。”霍廷易看着她,“我能想到的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我们的家永远温暖、永远稳固,哪怕她在外面摔得头破血流,只要想到我们的家,她就知道,这世上永远有一处避风港在等着她。”   霍太太一时间动容。   如果有了孩子,霍先生一定是个十分开明宽容的父亲。   霍太太这样想道。   不过,霍太太很快就知道了,作为一个丈夫,霍先生实在是既不开明,也不宽容。   回到家后,夏清时照例要在睡觉前上网看一圈娱乐新闻。   只是今天她刚登陆上微博,便收到了上百条艾特。   她点开来一看,发现被艾特的都是同一条微博。   原来是一个po主发了一个九宫格,九宫格里都是小皮球和另一个小孩的对比照。   随着《貌合神离》开播前宣传片花的热度大涨,小皮球在网上的人气也高了不少,有热心粉丝帮他弄了个“小皮球Joey全球后援会”账号,现在已经有四万多粉丝了。   不过这四万粉丝,比起那个先前那个和他掐架的小网红王虫胖的百万老干妈,还是有些不够看。   而这次九宫格里面的对比照片,正是小皮球和王虫胖。   发九宫格的是个新注册的小号,但皮下显然是王虫胖的老干妈粉,因为九张对比照里,王虫胖的图片一概都是高度PS美颜磨皮照,连轮廓都快磨没了。   而小皮球的照片,则全是角度模糊的抓拍照,角度不好、光线不足,偏偏照片里的小皮球还玩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裤子就要掉下来,活像是个小叫花子。   这样一对比,王虫胖的老干妈们自然占尽了上风,纷纷在评论里叫嚣道——   “就这个颜值之前还想艳压wuli虫胖?抱走虫胖,拒绝捆绑!我们不约!不约!”   “果然路透照就是照妖镜!我还是专心回去粉王虫胖了。”   当然,小皮球的粉丝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其中异常活跃鸡血的一位老干妈便是先前夏清时帮忙买了一百块钱粉丝的那位——“球哥老干妈”。   球哥老干妈在评论里大杀四方——   “我球哥美颜盛世!不容反驳!”   “居然会有人不喜欢球哥?我看你们都是审美异常吧!”   “谁说球哥不好看的?我帮你艾特眼科啊!”   夏清时:“……”   为什么她觉得,这位球哥老干妈,像是黑装粉呢???   她突然有些心疼自己为了帮她买粉丝花的那一百块钱。   不过对于小皮球的遭遇,夏清时并不同情,反而将霍先生一同叫来了看热闹。   霍先生一看,便提出了疑问:“这照片谁给他拍的?”   霍太太一愣,她看戏看得太开心,竟没思索过这个问题。   紧接着,霍先生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今天穿的就是照片上这身?”   霍太太脑中缓缓浮现了一个可疑人选,“难道是……”   不过还没等霍太太将怀疑对象说出来,屏幕右下角又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她没防备,直接点开来了,是公关部的Cecilia发来的——   “你要的新闻,已经搞定了。”   下面还附了一条新闻链接。   霍太太猛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眼疾手快的就要去关对话框。   没想到霍先生的速度比她更快,他直接将她的手腕从鼠标上抬起来了。   霍太太强行挤出一个呵欠来,尴尬的笑,“不早了,我们去睡吧。”   其实霍先生本来就是扫了一眼,可好死不死的,他一眼便看见那条自动生成的新闻链接下面的小字——   “女星肖霄戴VCA彩宝项链亮相,据称全球限量三条,其中一条由……”   霍先生轻点鼠标,将那条新闻打开了。   先前没能显示完全的标题这会儿终于全部呈现在他眼前——   “其中一条便是由国内H姓某富豪买下。”   霍先生转头看向霍太太,面上阴晴不定的模样。   联想到昨天霍先生已经为这事警告过自己了,霍太太想也不想,当下便拖住他的手臂,情真意切地辩解道:“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霍先生强行按捺住怒火,点点头,“好,你说。”   霍太太急出了满头的汗,这该怎么解释?   昨天霍先生发了火,她自然是不敢再拿他来当幌子了。   可偏偏这条新闻,还是她几天前搞出来的。   先前霍先生在欧洲买下这条项链时,他人在法国,项链要从米兰那边的分店调过来。   因为他的行程不定,于是便直接将地址留成了北京家中的地址。   夏清时中途从香港回北京取DNA样本时便将项链一道取了过来,然后后来在机场时让肖霄戴了一小会儿。   这会儿她巴着霍先生的胳膊,眼中还含着泪可怜巴巴道:“我只让她戴了十分钟!就十分钟!”   霍先生拧着眉看她:“一分钟也不行!”   见识了前夜晏时走失时乱蓬着头发、哭的眼妆脱落、眼底下两道乌黑的霍太太,霍先生自然知道此刻含着眼泪、一派楚楚动人模样的霍太太是装出来的。   但前一种霍太太让他心疼,后一种霍太太,让他……想要蹂躏。   霍先生将霍太太整个人都压在了座椅上,强压着心头的欲念,只是阴森森的开口问她:“为什么非把我跟别人凑作堆?”   霍太太巴在他胸前,哭哭啼啼道:“因为我知道你对她没心思嘛……她都泼你一裤裆水了,你也不记得她……我上次问你肖霄,你还以为是易霄的昵称,所以我才……呜呜呜……”   霍先生揉着太阳穴,重重叹一口气。   当时他只是为了躲避她的送命题,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   不过,泪眼朦胧的霍太太感觉到不对。   听她揭露“真相”,霍先生半点惊讶都没有,反而叹了口气。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事实,立刻盯住霍先生:“上次你是装的?”   霍先生:“……”   霍太太一把推开霍先生,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注意力集中在先前的聊天界面上。   那条自动生成的新闻链接里显示的小字是“女星肖霄戴VCA彩宝项链亮相,据称全球限量三条,其中一条由……”   那个“H姓某富豪”可是要点开新闻才能看见的!   霍太太愤怒起来,当即便撕下了楚楚可怜的面具,当即便反击道:“新闻里根本没你的名字!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看来你对肖霄的印象深刻得很呐?!”   霍先生揉着太阳穴,他究竟是作了什么孽…… 第53章   这天晚上, 两人好好折腾了一番。   一来是因为霍先生之前出差了一个多星期,等到他回来, 又出了晏时的那档子事, 两人压根就没单独相处的机会,二来则是因为, 新的一个周末, 《貌合神离》节目组又要来家里拍摄了。   于是霍先生便抓住这晚的机会,好好的将霍太太给收拾了一番。   怪不得过来人说小别胜新婚, 果然半点错都没有。   明明前一刻霍太太还在气势汹汹的质问着他为什么对肖霄的名字为什么那么敏感。   下一刻霍先生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霍先生先前就憋了许久,可偏偏心里还因着她拿自己当幌子的事情生气, 少不得要端着架子。   可谁知道这会儿霍太太又给他强安上了新罪名, 看着小女人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 眸子晶亮,双颊染上一点粉色,看起来的确是活色生香、秀色可餐。   霍先生只觉得下腹一紧, 紧接着滚烫的唇便落了下去,落在怀里女人的额头、面颊、颈间, 直至一寸寸往下。   “唔……”霍太太从男人密密实实的亲吻下挣扎出一口气来,咕哝着抱怨道,“你别打岔……”   “没打岔。”霍先生托着怀里的女人, 出了书房,一路往卧室方向走去,“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在晚上家里的工人们都在副楼休息,今天家里也没了晏时同小皮球。   只余下小皮球的那只胖企鹅玩偶啾啾, 在楼下客厅里大睁着圆不隆冬的黑眼睛,听着楼上人类传来的一阵阵的奇怪动静——   女人的声音带了微急的喘息和难耐的低泣:“你出去一点……”   伴随着一记清脆响亮的“啪”声,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别乱扭!”   紧接着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等到终于云收雨歇,女人的声音里带了软绵绵的哭腔:“我都好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很含糊,像是唇齿交缠间发出来的:“小坏蛋,我还没好……”   女人的抽泣更大声了点,嗓音依旧是软绵绵的:“你怎么还没好呀……”   “不信你自己看一眼,它还这样,我怎么办?”   “……我才不要看!”   “好,不看。你摸摸它,乖,就摸一下……”   最后一次时,霍先生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火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女人雪白细薄的后背,他俯身含着女人的耳珠,粗喘着气道:“……命都差点交待在你手里,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女人?嗯?”   两人这一通瞎折腾,直折腾到天蒙蒙亮。   餍足的霍先生倒是神清气爽,五点一到便准时醒了。   今早一起来,霍先生也觉得自己昨晚失了分寸,将人折腾得太狠了些。   于是他将深陷在被子里的人刨出来,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多睡一会儿,嗯?”   睡梦中的霍太太双颊泛着红,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那我帮你把闹钟关了。”说着霍先生便拿过她放在一边的手机,将里面的闹钟都给关了,然后便出了房间。   只是,刚迈出房间,霍先生便停住了步子。   他觉得自己刚才做得不对。   思索了两秒,霍先生重新回到房间。   这回,他将自己手机的摄像头打开,对准了床上正睡得昏沉的霍太太,然后又问了一遍:“多睡一会儿,我帮你把闹钟关了?”   霍太太睡得正香,偏偏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咕咕,她不胜其扰,当下便挥挥手,然后哼哼道:“关关关!”   霍先生将这段录像存储下来,然后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心情轻松的出了房间。   ***   霍太太这一觉睡得是真酣畅淋漓,睡到了天光大亮也没起来。   最后叫醒她的,还是叶真真打来的电话。   叶真真在电话那头的暴怒声好似一个惊雷,在夏清时的耳边炸开:“易霄那个王八蛋居然让她们住我们的房子!”   对于霍太太而言,这个叫醒体验实在是不怎么妙,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道:“啊?”   叶真真依旧是怒不可遏,同以往那个娇羞的小娇妻形象大相径庭,“他居然说她们母女现在没地方可去很可怜,他要对她们负责?易霄他以为他是谁啊?前女友凭什么要他负责啊?!”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终于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夏晓棠母女被夏父赶出家门后,无处可去,于是易霄便给她们安排了住处。   说来说去,其实这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当初去做了那个亲子鉴定,又将结果在网上公布,沈璐瑶母女也不会被赶出,更不会有机会向易霄求助。   不过……夏清时只觉得太阳穴重重一跳,“她们住进你家了?”   新欢旧爱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个易霄也是个能人了。   “他敢!”叶真真的怒气更甚,“他要是敢把那个女人带回来,我打断这对狗男女的腿!”   夏清时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叶真真的这番威胁言论,而是她的态度。   她从前老是骂叶真真蠢,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现在看来,叶真真的策略很明显:结婚之前是羞答答娇滴滴的小女人,等到易霄误上了这条贼船后,便暴露出真面目,变成了凶巴巴的母老虎。   念及此,夏清时忍不住夸道:“你很深藏不露嘛。”   谁知下一秒,电话那头的叶真真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夏清时八卦兮兮的:“怎么对你?”   叶真真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哭道:“当初明明是她不要他的!他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她都当做没看见,我把他捡回来,好好的养着他,把他养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了,她又回来抢了,凭什么啊?你说这到底凭什么啊?!”   面对叶真真这番直击灵魂深处的拷问,老实说,夏清时有些答不上来。   想了半天,她只得道:“……谁让你当初选了易霄呢?你都知道他心里有白月光的。”   食得咸鱼抵得渴,这条路难走,从一开始叶真真就应该知道。   叶真真抽抽搭搭的继续哭道:“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可以和相爱的人结婚,恰好他心里也没有别的人。”   她哭得伤心:“我也想从他十八岁那年就陪在他身边,我也想好好对他,好好珍惜他。或者老天再给我一个人,让我可以全心全意重新爱上的人……可是都没有啊!”   在易霄求婚的时候,她选择接受,会得到自己爱了很多年、却意有他属的男人;她选择拒绝,也许后半生都不会再遇见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了。   人生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圆满。   夏清时被叶真真这一通长篇大论给说得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说得这么有道理……既然你都选了,那不更是要抓牢他?”   叶真真依旧是哭哭啼啼:“可我觉得好不公平。”   “就像是娱乐圈,有些人天生演技好又有观众缘,演个配角就可以大红大紫,可我呢?出道这么多年,大街上还是没几个人认识我……夏晓棠什么都不用做,他就急哄哄的上去给人家鞍前马后,我呢?我一心为他,可半点好都讨不到呜呜呜。”   夏清时扶着额头,十分无奈:“你不红这件事,难道不该怪你自己没事业心吗?”   听见这话,叶真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夏清时赶紧哄着这个脑筋不清楚的小蠢蛋:“这些话,这些眼泪,都该在易霄面前使,对不对?”   叶真真连连呜咽了几声。   好不容易将电话挂断了,夏清时叹一口气,又想起刚才叶真真的那一番话。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幸运的。   她可以和相爱的人结婚,而爱人心中也没有扰人的前女友或是虎视眈眈的青梅,唯一看不惯她的婆婆偶尔想要找她麻烦,也都被霍先生给拦回去了。   哎呀。   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的霍太太甜蜜地叹了一口气。   她掀开被子下床,捞过一边的睡袍裹上,跑出去找霍先生。   楼下霍先生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霍太太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做果蔬汁。   霍太太奇道:“都十点多了,你还没吃早饭?”   “给你做的。”霍先生停下手中的动作,“本来想待会儿去叫你起床。”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六点钟便将全部的摄像机布好了,然后几个工作人员便都回了停在外面的设备车里。   虽然霍先生不愿意看着霍太太为了在这个节目中营造人设而一大早起床扮演贤妻良母,但也不能放任她一直睡下去。   不然他们这对夫妻,一个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一个满头马赛克……这个节目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自己今天关掉了她的闹钟,霍太太竟然罕见的没发作,这令霍先生有些喜出望外。   这样看来,霍太太顾忌自己在节目里的形象,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令霍先生万万没料到的是,下一秒,霍太太便像只懒猫咪似的,整个人蹭到了他身前,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腰,脑袋很安分的贴在他的胸前。   连带着语气都是软哒哒的:“亲爱的,对不起嘛,之前肖霄那件事,是我做错了……”   霍先生身体一僵,然后连连咳嗽几声。   霍太太浑然未觉。   刚才和叶真真一通电话打下来,霍太太惊觉自己的不知好歹。   她对霍先生是全然的信任和放心,又自信于自己可以将他同肖霄完全隔离开来,所以总觉得,哪怕传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时人大多健忘,过上半个月,谁又记得这一桩?   可现在想来,霍先生对她多有纵容,她却不能仗着他的纵容挥霍无度。   夏清时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似的巴在他的身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像是只红眼睛小兔子。   她嘟囔着开口:“对不起嘛……你昨天都那样罚过人家啦,你心里不会还在生气吧?”   想了想,霍太太又将他的一只手拉过来,轻轻搭在自己的腰上,咬着唇红着脸,声音也压得低低的:“……都肿了,不信给你检查。”   霍先生将手缩回来,更加猛烈地咳嗽。   霍太太终于意识到他的异常,当即便踮脚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脸紧张:“怎么咳起来了?是不是着凉了?”   念及此,她又生气起来:“昨天都让你关了窗户再做!你就是不听!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是这种德行!”   霍先生停住咳嗽,看着她,“……今天星期六。”   霍太太还有些懵:“?”   霍先生忍无可忍,终于将怀里女人的整个身子扭过来,正对上吊在橱柜上方的一只摄像头,“你往旁边站点,小心摄像头掉下来砸到你。” 第54章     轰隆隆!   迎面对着橱柜上方那只黑洞洞的摄像头, 一时之间,霍太太只觉得五雷轰顶。   到了这会儿, 霍太太终于想起来, 今天的确是周六。   为了今天一早的拍摄,昨晚她还特意定了五个闹钟以防自己睡过去。   可今晨闹钟压根没响, 她又是被叶真真的电话给吵醒的。   等到她整个人完全醒过来, 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周六安静祥和愉悦的气氛里了……   意识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霍太太转过身, 怒目瞪向面前的霍先生,恶狠狠地磨着牙。   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霍太太凶相毕露。   霍先生被霍太太折腾得多了, 早就有了条件反射, 这会儿自我保护意识上来,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   等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做完,霍先生才发现自己有些怂。   “咳。”他颇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 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餐桌,“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小心点, 别把人家的摄像头碰倒了。”   “???”   霍太太蓦地再度睁大了眼睛。   经霍先生一提醒,她这才发现,餐桌上那个小盆栽郁郁葱葱的枝叶中可不正隐藏着一只摄像头么?!   更气人的是, 那只摄像头还会动!   这会儿它正慢悠悠的转动着脑袋,将黑洞洞的眼睛对准了她!   霍太太长长一个深呼吸,强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摄像头砸了的冲动,下一秒便冲着面前的霍先生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自己咳嗽咳得那么厉害, 还管我碰不碰摄像头?回房间休息去,我去给你煮姜茶。”   霍先生在原地愣了一秒,还没等他配合霍太太的演出,下一秒,霍太太便强行将他架上了楼,一路强硬地将他送进了房间卧床养病。   霍太太的这一番动作迅猛无匹,等到霍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霍太太塞进了被子里,而霍太太此刻正在往他脑后赛第三个枕头,满脸温柔道:“多垫几个枕头,你睡得舒服点。”   霍先生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道:“别装了,卧室里没装摄像头——”   霍太太说话的音量直线上升:“霍廷易你早上为什么关我的闹钟?!”   霍先生将剩下的半句补充完:“……门口有收音筒。”   张牙舞爪的霍太太登时偃旗息鼓了。   摄像头不进卧室这一条,还是早上时霍先生同摄制团队争取来的。   原本编导还调笑道:“霍先生,卧室里放一只摄像头是早就商量好的。您看,客厅和书房都装了摄像头,卧室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装个摄像头也没什么,是吧?”   霍先生一脸严肃道:“有。”   编导疑惑地看向了霍先生。   霍先生依旧是一脸严肃:“有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不能放摄像头。”   在场的一干工作人员被猝不及防地带上了车,纷纷一脸懵逼。   编导呵呵干笑着:“霍先生,虽然你有马赛克,但说话也不好这样无所顾忌吧……”   霍先生依旧维持着严肃的脸色,往身后一指:“多出来的那只摄像头,可以安到这间房。”   众人齐齐顺着霍先生的指向看去。   正是小皮球的房间。   作为补偿,霍先生答应摄制组在小皮球的房间里安两个摄像头,以便他们更近距离地观察小皮球的生长状况。   编导:“霍先生,你真幽默。”   那间房间里根本就没人。   霍先生信誓旦旦:“中午就把人接回来。”   霍先生言出必行,吃过早饭后便打了电话给了司机,让他中午去将小皮球给接回来。   不过眼下霍太太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此刻只要压低了音量,简直可以无所顾忌。   因此,下一秒,她便直接骑在了病弱卧床的霍先生腰上,俯身压在他身上,恶狠狠道:“谁让你关我闹钟了?霍廷易你活腻了是不是?”   好在霍先生熟知霍太太的秉性,对这一状况早有准备。   当下他便拿起手机,将清晨的那一段录像调出来,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霍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   “关关关!”   霍太太紧锁着眉头,一声不吭。   霍先生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视频倒退两秒,霍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   “关关关!”   霍太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生怕霍太太再倒打一耙,霍先生再次轻轻滑动手指,将视频倒放,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霍太太的声音——   “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   “有完没完?!”霍太太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男人手中的手机夺了过来,“你唱RAP呢?!”   霍先生耸耸肩,满脸无辜:“我只是、选择、尊重、你的、意见。”   霍太太怒火中烧,却偏偏寻不到半点他的错处,简直要气个半死。   眼见霍先生这边占了上风,却还不知满足。   下一秒,他双手握住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的腰身,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声音低哑:“不是说肿了要我检查?现在正好,给我看一眼。”   霍太太绷不住脸,一秒便破功笑了出来,在霍先生胸前狠狠捶了一记:“流氓!”   “说真的。”霍先生的手臂收紧,强行将她整个人都按到胸前来,先亲了两口,然后才道,“小皮球中午就回来了,待会儿就没法检查了。”   “谁要你检查了?!”霍太太侧头避开他的亲吻,“砰”的一声将他推回了床面,娇嗔道,“臭流氓!”   说完便从他身上爬下去,昂着头走出了房间。   看着那个扭着离去的身影,霍先生极力忽略下腹传来的燥热感,只咬着牙恨恨道:“不检查瞎蹭什么!”   ***   要说还是霍太太道行高深,哪怕先前已经在摄像机面前破了功,可霍太太仔细一思量,发觉自己当时声音很低,说的话不一定就被收音机器收进去了。   二来则是,虽然她那话说得隐晦,可连“肿了,不信你检查”这种话都说了出来,那些老司机难道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总不可能是她喉咙肿了吧?!   霍太太揣测,节目组是绝对不敢把这一段剪进正片的。   这样一想,霍太太立即释然许多,当下便又重新扮演起了贤妻良母,兴致勃勃地在厨房里煮起了姜茶来。   等到小皮球被司机接回来的时候,卧床静养了四十分钟的霍先生也因为贤惠霍太的一杯姜茶,重新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楼下。   小皮球原本在空军大院里同晏时哥哥和一干其他小朋友玩得正欢,突然被强行接回来,小家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等到进了家门,一张小嘴已经可以挂油瓶了。   霍先生心里知道,这个周末,若是不委屈小皮球,那恐怕就要委屈自己了。   两害相权,霍先生决定对小皮球那副气哼哼哭唧唧的模样视而不见。   反倒是霍太太,大概是为了统一自己的贤妻良母人设,又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演技无懈可击,当即便从小皮球的房间里抱出一堆他的玩具来,然后又走到正坐在客厅地毯上生闷气的小胖球面前,好声好气的哄着:“球宝怎么不开心啦?姐姐陪你玩玩具好不好?”   小皮球最近每天跟着胖头鱼阿姨一起玩,性子也学得很野,比之从前更加不好惹了,当下便奶声奶气地拒绝道:“我不要!”   夏清时耐着性子道:“是姐姐惹你生气的吗?没有呀!球宝不可以对姐姐乱发脾气。”   小皮球一愣,紧接着揉揉眼睛,哭唧唧道:“对不起嘛。”   夏清时摸摸他的猪脑袋,从那堆玩具里挑了一只黄色鸭子塞进小皮球的怀里。   她记得,小家伙似乎很喜欢黄色的玩意儿。   紧接着她又问:“那球宝想吃什么好吃的呢?”   小皮球咬着手指,不假思索道:“我要吃太婆家的猪耳朵!”   平心而论,霍太太今天对小皮球如此宽容,一方面是因为有摄像机在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的小皮球的确很可爱。   和昨天一身衣服松松垮垮活像个小叫花子相比,今天的小皮球打扮得精致了许多,他上身穿了件红色的圆领小毛衣,下面穿着格纹长裤和小花皮鞋,活脱脱一个时尚icon。   再加上他本人圆圆胖胖,这会儿活像是只圆不溜秋的四喜丸子,十分可爱。   想起昨天网上那条贴出了小皮球和王虫胖对比图的微博,夏清时心中突然斗志昂扬,当下便拿出手机,对着小皮球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球宝真帅。”她笑眯眯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看完又朝着面前的小皮球招招手,“我们去小花园里拍几张照片好不好?”   时尚icon在原地仰着头看了她两秒,然后一溜烟的往楼上跑了。   “还不领情……”目送着这个不知好歹的胖子离去的身影,夏清时颇有些恼火地咕哝道。   等到吃过了晚饭,两人又各自在楼下忙碌了一阵,霍太太将霍先生拉进了卧室里,想要和他一起从那几张照片里挑出一张拍得最好的来。   倒是没想到,两个人一进卧室,便看见卧室正中央大床床尾上趴着睡得正酣的小皮球。   对此两个人倒是一致习惯了。   自从暴露出真面目后,小皮球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开始酷爱在这栋房子里探险,时常趴在犄角旮旯里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看见小皮球睡在自己卧室里,两人倒也不惊讶,霍先生直接将小皮球的鞋子脱了,然后将趴着的小胖球翻了个身,让他仰面躺着。   小皮球闭着眼睛咕哝一声,不自觉地松开手里紧紧攥着的小黄鸭,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霍先生失笑,将跌落在床上的那只小黄鸭拿起来,随手放在了一边的书架上。   至于霍太太,这会儿陡然看见了小皮球,想起他的磨人之处来,又因为近旁再没有摄像头,当下便撂下了狠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过了明晚,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小王八蛋!”   霍先生:“……”   不过好在霍太太很快想起来,还有正事。   她将手机掏出来,将中午拍的小皮球的那几张照片一一点开,征求霍先生的意见:“你觉得哪张好?我觉得第二张最好,你看这张,正好是三分构图,画面很高级!”   霍先生:“……你说得有道理。”   得到霍先生的肯定,霍太太更加志得意满:“这张照片吊打那个王虫胖好嘛!等我发出去,看那个王虫胖的粉丝还有什么话好说!”   霍先生:“……你开心就好。”   “对了!”原本正兴致勃勃打算发微博的霍太太突然停住动作,她凑近霍先生,神秘兮兮的开口,“我觉得,这个叫‘球哥老干妈’的人,可能是王虫胖那边派来的卧底。”   霍先生:“???”   霍太太一本正经的给他分析:“这个球哥老干妈,说话语气很冲,动不动就拿小皮球去艳压这个艳压那个的,现在已经惹得很多家的粉丝对小皮球不满了。你说这是不是黑装粉?”   霍先生不说话,目光突然聚焦在霍太太身后。   霍太太继续有理有据的分析:“而且这个球哥老干妈,嘴上说着最爱球球、球球赛高,但她从来没帮小皮球打过一次榜,你说这合理吗?这不是一个铁粉应该有的表现!”   霍先生的脸色越发的严肃。   霍太太思来想去,做出了论断:“我觉得……我们中间,可能混进了一个叛徒!”   下一秒,霍太太便在原地急得团团转:“不行不行,这个球哥老干妈肯定是王虫胖那边派来窃取我们情报的卧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抬头看向霍先生:“我也要开个小号打入王虫胖粉丝会的内部!你说我小号叫什么好,叫——”   没等霍太太说完,霍先生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往前拽了一把。   霍太太没防备,整个身子都撞入霍先生怀里。   “哎呀。”察觉到霍先生又想干坏事了,霍太太双手撑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声音染上了几分娇羞,“球球还在这里,你先把他抱下楼去嘛……我新买了一套内衣,待会儿换给你看。”   霍先生依旧是一声不吭,一张脸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只手抬起来,越过霍太太的肩,直直地伸向了她的身后。   霍太太疑惑地顺着他的动作回过头,然后便看见霍先生从她身后的书架上拿过那只小黄鸭。   在吊顶灯光的照射下,小黄鸭黑漆漆的左眼,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光泽。   下一秒,霍太太勃然大怒:“哪个王八蛋把摄像头藏鸭子肚子里的???啊?!” 第55章   霍先生连夜带球跑了。   短短一天之内, 霍太太便经历了两次人设崩塌,且一次比一次崩塌得严重。   这事不能细想, 细想起来简直是是惨绝人寰。   若说前一次是霍太太自己马失前蹄, 那这一次,这顶大黑锅就必须由小皮球来背了。   当然, 霍先生也脱不了干系。   先前节目组在布置小皮球房间里的摄像头时, 便在房顶处布置了一个,剩下一个摄像头, 则是他们自己准备的玩偶道具。   霍廷易知道国外的电视台常用这种方法来拍小动物,譬如说要拍企鹅, 就将一个企鹅外形的摄像机混进企鹅群里, 再配以数个企鹅蛋摄像机, 为的就是捕捉到动物们最自然的一面。   没想到这样的手段也被用到了小皮球身上。   当然,霍先生自己一早便给小皮球的房间安了摄像头,也从来不认为一个三岁儿童有什么隐私需要保护, 因此对于节目组的第二个摄像头也没多在意。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先生忧心忡忡,虽然这件事情他表面上摘得清楚, 可难保霍太太不会迁怒于自己。   思来想去,霍先生还是决定连夜带球跑。   当然,对于霍先生的这一番复杂曲折的心理活动, 霍太太是全然不知情的。   在发现那只鸭子摄像头后,霍太太的第一反应便是冲下楼去,找到外面的工作人员,气得呼哧呼哧的:“抱歉, 这个节目我退出,不拍了!”   “哎?”本来窝在设备车里笑得挤作一团的工作人员听见这话后,一个个都惊讶起来。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综艺,往常也不是没见过发脾气撂挑子说不干的人,后来不还是一个个都哄了回来么?   可眼前这个夏大经纪人,看起来却像是来真的。   本来嘛,不管多大牌的艺人,在节目上发脾气都还要考虑观众的情绪,可眼前这位夏大经纪人,她也不靠观众吃饭,可不就是说不干就不干了嘛!   唯恐节目开天窗,编导连忙哄着她:“哎呀,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拍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拍得好好的?   夏清时翻了一个白眼,险险背过气去。   对!那个鸭子的确是拍得好好的!   眼前的编导目光陈恳的看着自己,可在夏清时看来,对方分明就是在强忍着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背后怎么笑她的!   霍太太也是很要面子的人,当即便又重复了一遍:“说了不拍就不拍!解约解约!”   见她似乎是要来真的,编导也沉下了脸来:“夏小姐,我们之前可是签过合约的,您单方面中止拍摄,是要付违约金的,我方也保留进一步向您追究责任的权利。”   霍太太陡然僵硬住了。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节目组制定的违约条款颇为苛刻,为的就是以防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那会儿霍太太根本不在意,挥笔就签了。   她一边签字一边还很不屑一顾,只觉得自己智商情商双高,怎么可能应付不来这短短四十八小时的拍摄?又怎么可能会怂到半途退出?   眼下……霍太太看着面前编导比出来的一个违约金数字,深吸了一口气。   这笔钱,她自己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而霍先生……虽然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霍太太很心疼。   尽管心里已经将退出拍摄的念头打消了九成,但霍太太还是对着节目组气势汹汹的撂下了话:“我、我和我先生商量一下,你、你们等着!”   眼见着自己还要继续在这个节目里丢人现眼下去,霍太太的心情就非常沉重。   ……说来说去,还是小皮球的错!   虽然《貌合神离》节目组是她招进家里来的,虽然那只鸭子是她拿给小皮球玩的,虽然趁着小皮球熟睡时开车的也是她……她不管,千错万错,都是小皮球的错!   心里这样想着,霍太太怒气汹汹地冲上了楼,打算好好收拾一番这只小皮球。   可谁知道,等她到了楼上卧室,发现那里竟然人去楼空,只留下小皮球的一只袜子孤零零的落在地毯上。   ***   连夜带球跑的霍先生将这只球送回了空军大院。   他到家的时候,才八点来钟,老太太还没睡下,一楼的灯还大亮着,里面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先前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皮球,这会儿也来了精神,挣扎着从霍廷易的怀里跳了下去,然后迈着小短腿冲进屋子里,兴高采烈道:“晏时哥哥!小叶子姐姐!”   霍廷易跟在小家伙身后一同进了屋子,却在踏入的瞬间一愣。   小叶子正站在客厅中央,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唱着《小红帽》,晏时在旁边很乖地帮她打着拍子,时不时也跟着哼上几句。   老太太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些孩子,一副尽享天伦的模样。   这自然不至于叫霍廷易惊讶,真正叫他惊讶的是,此刻叶女士也坐在客厅里,正笑眯眯地盯着晏时和小叶子瞧。   看见小皮球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叶女士的脸上也还挂着一派和蔼的笑容,正要张嘴说话,下一秒看见亲儿子进来,叶女士脸上的笑容猛地收住。   霍廷易:“……”   老太太看见小皮球来了,连忙挥着手招呼他:“球球,快来太婆这里。”   “太婆!”小皮球一头扑进老太太怀里,奶声奶气地开口,“我想吃猪耳朵了!”   叶女士站起身来,皱眉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咳嗽几声。   霍廷易会意,跟着母亲到楼上的书房。   叶女士端坐在书桌后的大班椅中,冷笑一声,气势很足:“嗬,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用在家陪你老婆啊?”   霍先生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承受着来自亲妈的怒气。   不过叶女士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一般她骂儿子的时候,儿子只要站在那里一味的挨骂就行。   倒不像霍太太,骂人的同时,还要挨骂的有所回应,好让她提起兴头来继续骂。   叶女士想想就很气:“夏清时她把我们家当什么地方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儿塞?我告诉你,我现在对她有很大的意见!你让她赶紧把她那对葫芦娃兄弟给领回去,我看见就碍眼!别逼我亲自动手赶人!”   霍廷易最是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刚才她对着葫芦娃兄弟是个什么模样他又不是没见着,因此当下便嘴上应着:“好好,今天是太晚了,明天我就把他们带走。”   叶女士哪里能不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但这会儿也懒得拆穿,只是一脸嫌弃道:“出去出去,别碍我的眼。”   临走之前,霍廷易还是有些不放心,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小皮球抱到无人的角落里,然后教他如何求生:“记得那个穿黑裙子,脸臭臭的阿姨吗?”   小皮球立刻反驳道:“她香香的!”   “好,香香的。”霍廷易亲了亲怀里的小家伙,“万一姐姐来了,你一定要跟紧在那个阿姨身边,听明白了吗?”   以霍先生对霍太太的了解,这回小皮球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不可能不计较。   而霍先生能够想到的、可以令小皮球摆脱霍太太追杀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紧跟在叶女士身边。   老太太喜欢夏清时,在老太太面前她大概还敢放肆几回,可在叶女士面前,她绝不敢耍滑头的。   等霍太太过了气头就好了。   霍先生这样想道。   只是人设崩塌这件事对霍太太的打击,比霍先生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一回到家里,瘫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霍太太便冷笑道:“你弟呢?你又把他藏你妈家去了吧?”   霍先生眉头一拧,下意识抬头,发现房间里的几个摄像头依旧摆在原处,此刻正良好运行着。   他心里一个“咯噔”。   ……看来霍太太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霍太太便冷笑着看向霍先生:“好好的你把他送走干什么?你是觉得我很凶,会吃掉他吗???”   ???   ……难道不是吗???   霍先生揉着太阳穴,昧着良心道:“你平时工作忙,周末休息两天,他在家的话你又要照顾他,我想让你好好休息。”   “我为什么要照顾他?不是有芬姐吗?”眼下霍太太已经无所畏惧,摇身一变从矜矜业业的贤妻良母变身为妖艳贱货,“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说过我只要当少奶奶就可以了!”   霍太太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我当老妈子?”   熟悉的送命题再次出现,知道自己怎么答都是错,霍先生十分警惕地闭上了嘴巴。   虽说霍太太已经放飞自我了,可到底还是因为有摄像头在,这回她没多难为霍先生,只是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便又低头去看手机了。   恰逢叶真真的电话打来,对方在电话那头哭诉:“她说她不要住他和我的房子!他就陪她去租房子!今天已经看了一天的房了!”   霍太太刻意不叫叶真真的名字,当下只是道:“她不住你还不开心?你该放鞭炮请她走啊!”   叶真真哭哭啼啼道:“可我也不想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啊!还看房!他们看完房是不是要去开房了?!”   既然人设已崩,这会儿当着摄像头霍太太也不避让,直接道:“怕他和前女友上床你就跟着一起去啊!抱着你老公秀恩爱!气死她!”   电话那头的叶真真停住了抽噎。   霍太太继续道:“还有啊,房子是你老公婚前买的……那是他的,可不是你们俩的。”   她索性将心机婊的人设贯彻到底:“趁这个机会,告诉你老公,这房子他前女友住过了,你嫌膈应,要他卖了这套房子重买一套,后面这套就是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懂吗?”   叶真真有些被吓到:“啊……”   “啊什么啊?”霍太太不耐烦道,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茶几上盆栽里的一个摄像头。   她将盆栽移过来,对着摄像头黑洞洞的眼睛一脸严肃地开口了:“电视机前的女性观众,夏老师法律小课堂开讲啦:你老公婚前买的房子加了你名字也没用,离婚的时候法院不会判给你。只有婚后房才有你的一份!听明白了吗!”   停顿三秒,夏老师又再次开口道:“留一下家庭作业,如果你老公在和你结婚前已经有了婚前房,并且没钱再买二套房,应该怎么办?”   “去夏老师最新一条微博下面留下你的答案,这期节目播出当晚夏老师抽十个正确答案送——”   夏老师话还没说完,摄像头已经自己扭动着脑袋,将黑洞洞的眼睛转开了。   大概是连远程控制摄像头的摄影师都听不下去了。   夏老师却不管不顾,强行将那只摄像头的脑袋掰回来,继续道:“——抽十个正确答案送iPhone叉!”   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听完了夏老师法律小课堂的霍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初同霍太太结婚前,周律师是怎么劝他的来着?   “Lawrence,走进婚姻是一个非常需要勇气的决定,我很开心你找到了一个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必须要提醒你。”   “你们认识不到三个月,之前也没有同居过,如果你们的婚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幸福,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不签婚前财产协议,一旦婚姻失败,你知道你会遭受多大的损失吗?”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虽然没隔多久,可霍先生也记不大清了。   不过他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同她结婚,如果最终他在这段婚姻里令她失望,令她想要离开他,那么哪怕是他的全部财产,也无法弥补他给她造成的伤害。   不过,听完刚才法律小讲堂的霍先生心生疑窦。   如果婚后房才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为什么霍太太到现在还没撺掇他买房呢?   想了想,霍先生回到书房,拿起手机,自觉主动地拨了个电话。   “Rebecca,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帮我找个合适人选,做几笔中间交易。”   “不用别人了,我看你就很合适。”   “我名下有几套不动产,打算卖给你……我知道你就买不起……”   “对,房款我来出……过户之后你再把房子卖给我。”   “我没有喝醉……你放心,我也暂时不想潜规则你……你不用知道原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挂掉电话,霍先生回过身,发现夏老师就站在门口。   夏老师斜倚着门,紧紧皱着眉头,将他上下打量一遍,“麻烦你解释一下,暂时不想……是什么意思?” 第56章 (大修)     “麻烦你解释一下, 暂时不想……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霍廷易只觉得背心有源源不断的冷汗冒出。   天地良心, 他说“暂时不想”, 并没有“以后想”的意思。   平日在工作中,霍先生说话从来都是极富艺术性的。   若是有下属提出了他认为不可行的方案, 霍先生从来不会直接拒绝, 而是以“目前环境不够成熟”之类的话来回绝。   若是有其他公司前来拜访而霍先生不愿露面时,霍先生拒绝时只会说“暂时不想见”, 而不是令秘书从此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只不过,霍先生富有艺术性的说话方式, 在此刻确实显得有些多余了。   迎着霍太太几欲杀人的目光, 霍先生轻咳一声, 试图解释:“习惯而已……”   说着,他又将原因解释一番,然后叹一口气:“说话做事, 总要留几分余地。”   霍太太紧紧盯住他。   霍先生屏息凝神,心里一时间有些慌, 也不知这道送命题自己有没有答得令霍太太满意。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霍太太一直没有吭声。   正当霍先生以为自己这一番说辞无懈可击时,霍太太却是陡然间发作起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 怒道:“好哇!你还要留余地!留什么余地!你给我说清楚!”   难不成他还打算以后去潜规则Rebecca?!   说到Rebecca,霍太太便立马联想起霍先生那个人美胸大的前助理Sandra,当下便更是怒极:“所以结婚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夏老师思维跳转得太快, 霍先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结婚???结婚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这么久的事情,他怎么会记得???   当然,心里想是一回事,这话霍先生是绝不敢说出口的。   夏老师阴沉着一张俏脸,朝着霍先生一步步走来,正是一副步步紧逼的姿态:“‘我愿意’?我看你当时应该回答‘我暂时愿意’才对!”   祖宗啊……霍先生揉着太阳穴,十分头疼:“这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夏老师气势汹汹,“你自己说的凡事要留余地!婚姻大事不是更要留点余地?!”   知道自己这道题答不上来了,霍先生沉吟两秒,然后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霍太太揽进怀里,将她困在了自己身体和书桌中间。   霍太太在他怀里小小的挣扎了一番,力气不大,可声音却是真有几分恼火:“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怀里的人虽然冷着一张俏脸,可那模样看在霍先生眼里,却是可爱得不得了。   他伸手掐了一把她的纤腰,又在她的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一下,声音低哑:“要翻天了是不是?”   说完便抬起怀里女人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起先霍太太还挣扎了一番,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嘴里含糊发出“呜呜”的响声。   可到了后来,舌尖被他含着吮着,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软哒哒的靠在他怀里喘气。   被这么亲了一顿,霍太太倒是老实了下来,不再找茬,只是气咻咻的瞪着他,声音却软化了一大半:“……你这么凶干什么嘛?”   “哪里凶?”他觉得她这个样子乖极了,又招人疼极了,活像是只小猫咪。   霍先生又低下头去,亲怀里女人发红的眼皮,但仍板着脸,“不凶一点,你就要闹翻天了。”   霍太太的眼里开始委屈巴巴的冒泪花:“嫌我闹,你的那些Rebecca、Sandra最善解人意咯,那你去——唔!”   话音未落,男人又猛地低头,以口攫住女人的唇舌,似带了怒气般,重重地碾着那两片柔软。   与刚刚的吻不同,这一次的吻来得霸道而猛烈,男人咬一口她的唇,她吃痛地张开嘴,他又趁机将舌头伸了进去,含着她的舌尖重重地搅。   不知过了多久,霍廷易终于松开她。   女人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面颊发红地靠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小声喘息着。   霍廷易伸手抚着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起来,面色不悦,声音更不悦:“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把我和别的女人放在一起说,听见了没?”   **   霍先生欣喜若狂。   事情源自于不久前一次在电梯里的经历。   那日在公司,正巧碰上他的专用电梯例行检修,因此霍先生便转而搭了员工电梯。   好在时间尚早,电梯里只得他一个人,霍先生松了口气,为自己今天这一身衣裤。   电梯上行至三楼停下,门“叮”的一声打开,首先印入霍先生眼帘的是门外两人手捧着的两杯咖啡,霍先生的神经陡然紧绷起来。   不过,在看清手持咖啡的是两名男士之后,霍先生又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对方正聊在兴头上,并没有注意他,其中一个继续道:“天天无理取闹,女人真是麻烦死了!”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天天问我她和我妈掉水里我救哪一个,我说救我妈她还跟我闹脾气……她自己当初是游泳特长生!用得着我救吗?!”   霍先生颇为同情的看着面前两位男士。   这样一想,还是霍太太比较善解人意,从不问这种无聊问题。   紧接着,一个又叹口气:“就是太惯着她们了……要我说,摁墙上强吻一顿,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另一个表示赞同,“别说,这招还真有效。逼急了就亲一通,亲完她就不记得自己刚才问什么了。“   说完,两位男士又相视一笑,“要是强吻还没用的话,摁着再——”   霍先生正听在兴头上,没料到对方突然停住了,他略微不悦地抬起头,发现站在他前面的两人也正侧过了头,诧异地看向了他。   万万没料到大boss居然现身于员工电梯当中,两人惊讶极了,惊讶过后,又结结巴巴地打招呼——“霍先生好!”   电梯门“叮”的一声响起,两人逃也似的奔出去了。   只留下霍先生一个人很郁闷。   要是强吻也没用的话,摁着再怎样???   在那一晚对着霍太太使出这一招,发现效果意外的好之后,霍先生便更想知道下文了。   可霍先生的所作所为还是引起了集团内部的议论纷纷——   “到底出什么事儿?我今天两次!两次在电梯里碰见了霍先生!”   “哎?!真人真和照片上一样帅吗?!“   “帅啊!比照片上帅多了,还是会动的!他还问我去几楼,帮我按楼层,啊啊啊啊啊太帅太绅士了好想嫁!”   “哇!那你还不抓住机会上去泼他咖啡啊!”   “少来!别害我!上次泼他咖啡被发律师函的那一个,欠的钱还没还清吧!”   “哎,不能这么说,上次那个泼他咖啡的女明星,不是就没事,还小火了一把呢!”   “你说那个肖霄啊!你看了今天早上的娱乐新闻吗?说是拍到她去民政局……估计她快要结婚了!”   “结婚?和谁结?”   “不知道哎,新闻上就写什么好事将近,男方是什么h姓富豪。”   与此同时,一早起来便看见这条新闻的霍太太暴怒着一通电话打给肖霄,咆哮如雷:“肖霄你一大早去民政局干什么?成心给我找事儿是不是?!”   “我没有。”电话那头的肖霄声音低低,全然没了平时的嚣张和雀跃。   “那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好好的你去民政局干什么?”夏清时揉着太阳穴,十分头疼,“狗仔是你自己找来的?”   肖霄只是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新人,哪怕先前靠着各种绯闻吸引了一阵大众的眼球,可有狗仔专门盯着她拍的可能性想来也是微乎其微。   电话那头的肖霄没再吭声。   为什么要去民政局?   为了那样可笑的一个理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口。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重度智力障碍是没办法结婚的。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也并没有要和这样一个人结婚的打算。   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她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恰好碰上他。   他长得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娱乐圈里多少男艺人都被他比了下去。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惹人厌,六岁的孩子,起初还叫她姐姐,红着脸的模样很可爱。   他活了二十多年,竟然还没碰过女人。   哪怕是玩玩而已,他也不算吃亏。肖霄这样想。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音。   肖霄知道,夏清时一定是觉得自己给她添麻烦了。   不但如此,她势必会认为是自己专程找了狗仔来偷拍自己。   算了。   肖霄不想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为了出名,她的确可以不择手段。   若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去民政局这事都能炒作,恐怕她当时真的会找记者来拍自己。 第57章   肖霄半点风声也没和自己透露, 就又搞出了这么个新闻来。   对于她的自作主张,夏清时自然十分恼火。   从前她对叶真真恨铁不成钢, 气她没有事业心, 太不求上进。   眼下对上肖霄这么个人物,夏清时又忍不住觉得太求上进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 这绝不是夏清时发怒的主要原因。   最让她恼火的,还是那些狗仔再次将肖霄同某H姓富豪联系在了一起。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霍太太总算是体会到了。   先前霍先生已经就这件事和她黑了一次脸,当时她也答应得好好的, 保证绝不再拿他当幌子, 没想到一个星期不到, 就又出了这档子事。   夏清时心里惴惴,实在是很担心霍先生又看见了这条新闻,进而发作。   念及此, 夏清时又掏出手机来,给Rebecca打了个电话, 问她霍廷易现在在干什么。   Rebecca丝毫不知昨夜老板和老板娘还因为自己闹了一番别扭,此刻笑眯眯地接起来夏清时的电话:“霍太太,您好!”   比起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Sandra, 在霍太太眼中,自然还是Rebecca更讨人喜欢一些。   当下,她也笑眯眯地同对方打招呼:“Rebecca,早上好!”   紧接着, 霍太太又压低了声音,问:“他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   Rebecca翻了翻手中的行程,然后道:“九点半有一个晨会,十点半和德国那边的厂商视频会议,十一点半有供应商来拜访,见面时间一般在二十分钟到半小时。按照惯例,霍先生不出席供应商的商务宴请,一般都是相关部门的副总陪同。”   霍先生的行程照旧是被安排得密不透风,夏清时知道,早晨的时候,霍先生并不阅读《桥水日报》之外的其他读物,只有在午饭时他才会花时间快速浏览一遍当天的重要资讯。   念及此,夏清时又对着Rebecca提出了要求:“中午给他的报纸,你记得把娱乐版抽掉。”   Rebecca瞬间警觉起来:这位太太又搞出什么新闻来了?   如果是别人要求,Rebecca势必不会答应下来。   毕竟霍先生才是她的老板,老板看不看娱乐版的报纸是一回事,她提不提供,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面对上霍太太,Rebecca倒是很有背锅的觉悟。   昨晚霍先生突然打电话过来要自己买下他现在住的别墅,随后又此地无银的表示他暂时不想潜规则她……难免令Rebecca觉得惶然。   好在今早上班时,霍先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这让Rebecca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很怅然。   其实……如果霍先生坚持要潜规则她的话,那她多半也是不会拒绝的。   眼下霍太太来了,虽然自问无愧于心,可Rebecca难免还是有点心虚,生怕霍太太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抗拒霍先生的潜规则,于是对着霍太太便更加殷勤,当即应允道:“霍太太,没问题!”   不就是一版报纸么?要是惹恼了这位霍太太,她随便吹一阵枕边风,就足以令自己日子难熬了。   得到她的承诺,霍太太似乎也很高兴,当即又道:“好,那我来找他吃午饭。”   想了想,又迅速补充道,“你先别告诉他。”   霍太太每次一来,在接下来的半天里,霍先生的心情指数都会直线上升,对此Rebecca自然是求之不得,今天更是如此。   因为今天的霍先生十分反常,一大清早开始,Rebecca的电话便被打爆了。   Rebecca是霍廷易的贴身助理,比起其他两位助理来,她接触老板更多,因此公司高层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会来她这里探口风。   这会儿打电话来的是人力资源部的Vivian,两人是大学同学兼现在的合租室友,因此说起话来比起旁人要更加开门见山,Vivian直接问:“霍先生今天一早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晃了快半个小时,他干什么呢?”   Rebecca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   她倒是没在电梯里遇上霍先生,但却是从各路转述中听说了,大家今天一大早到了公司后,前前后后便有十数位同事在员工电梯里碰见了霍先生。   霍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绅士,有员工认出他来,他也和颜悦色的同对方打招呼,但不知为何,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Vivian压低了声音,在电话那头道:“你说……霍先生不会是觉得我们太松散了吧?”   Rebecca浑身一僵,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PR集团的工作环境向来十分宽松,也不像其他私企,尽管规定了上下班时间,但并无打卡考勤制度,因此员工迟到早退也是常事。   先前老霍总还在时,对这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虽然工作环境宽松,但PR集团内部一直都执行着十分严格的末位淘汰制,绝没有人可以在这里长久地混日子下去。   不设打卡考勤,只不过是让员工更自由地安排工作。   而小霍总上任这么久以来,除去出公差的日子,每个工作日他都会提前半小时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中,难保他不是对大家松散的工作态度产生了意见。   Rebecca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而据传闻霍先生在电梯里从九点转悠到了九点半,可不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迟到么!   Rebecca跟在霍廷易身边这么久,虽未见过他对这件事透露出什么不满,可她也私底下也曾听公司里的老人议论过,说是这位小霍总,表面上看起来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其实为人杀伐果断,作风极其强硬。   单看他执掌大权以来,滴水不漏地收拾了多少老臣,众人便可对他的手腕窥见一二。   从前老霍总对这类事情不甚在意,可如今的小霍总,摆明了是对集团内部这股迟到早退的风气看不惯,眼下正要找人来开刀呢!   意识到了这个问题,Rebecca赶紧暗地里将总裁办的同事挨个提点了一遍,让大家最近几天皮都绷紧点,哪怕霍先生要找人开刀,这个人也不能出在总裁办里。   ***   十一点半,霍廷易同前来拜访的供应商见面。   一般到了这个点,没有特意说明,Rebecca都会帮他订一份员工餐厅的简餐。   今天霍太太会来,虽然知道两人多半会出去吃,但Rebecca还是订了两份餐。   订完餐后,Rebecca又将中午霍先生要看的报纸整理好,准备送进他的办公室。   谁知办公室的门一推开,却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头。   Rebecca定一定神,这才开口道:“霍太太。”   夏清时原本正坐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沓文件,看见Rebecca进来,她解释道:“我从停车场直接乘专用电梯上来的,没往你们那儿过。”   霍廷易的专用电梯直接通到他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需要指纹启动,平时只有霍廷易一个人搭,上次她来的时候,他将她的指纹也一道存了进去。   Rebecca将刚整理好的报纸放在了一边的报刊架上,迟疑几秒,最终还是开口道:“霍太太,其实……最近大家加班都比较辛苦,早上晚到一会儿也情有可原。”   说着又将霍廷易今天早上在电梯里转悠了一上午的事情和她说了。   夏清时听出来了,对方这是要她说情了。   这个人情她当然是愿意卖给Rebecca的,况且她也觉得根本不算什么事,当即便应道:“好啦,我帮你和他说。”   只不过,霍太太和Rebecca都没意料到的是,同供应商见过面之后,霍先生并未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去了员工餐厅。   这一次,他搭的依旧是员工电梯。   霍太太还在办公室里等着,Rebecca只得硬着头皮给他打电话:“霍先生,我帮您订了餐,已经拿回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快滚回来。   谁知向来不喜浪费的霍先生当即便道:“我今天自己出来吃。”   大概还是浪费觉得不妥,顿了两秒,霍先生又道:“你拿的那份别扔,我晚上再吃。”   挂了电话,霍先生又重新将目光聚焦于餐厅中的人群中。   他就坐在进门处不远的地方,可以将进出的人群一览无遗,但十分遗憾,霍先生依旧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念及此,霍先生再次拨通了Rebecca的电话,“帮我调一下周五的电梯监控视频,拷贝好放我桌上。”   **   Rebecca给技术部门打了个电话:“麻烦把上周五中午一点到一点半003这架电梯的监控视频调出来,老板这边急着要。”   挂掉电话,Rebecca一抬头,吓了一跳,她强笑道:“霍太太。”   夏清时刚才在办公室里等得不耐烦,于是索性出来找Rebecca说话,没想到却听见她打电话,说是霍廷易要什么监控视频。   她好奇道:“他要这个监控视频干什么?”   Rebecca也是一头雾水,但上周五正是霍廷易的专用电梯检修,那天中午,他也正是刚从外面回来,按照常理推断,大概是他在电梯里遇见了什么人,过后又想不起来了,现在要找人。   想到这里,Rebecca察觉到自己大概已经泄漏了老板的秘密,当即便紧张的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显然夏清时也察觉到异常,当即她便看向了Rebecca,沉着脸道:“待会儿视频先拿来给我看一遍。”   听说是老板急着要,监控视频马上就送了过来。   Rebecca眼睁睁的看着霍太太沉着脸拿着那张光盘进了办公室。   ***   霍太太自认第六感十分敏锐。   霍廷易他好端端的要查什么监控视频?摆明就是见到让他念念不忘的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霍太太便立刻杀意暴涨。   她将光盘塞进电脑,然后打开了里面的视频。   电梯监控画面十分清晰,电梯在一层停住,门打开,霍廷易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了进来。   电梯升到三层,进来两个男人,霍廷易依旧低着头看手机,直到电梯升到十层,那两个男人出去了,霍廷易抬起头,目视着电梯门外的方向。   两秒过后,一个女人闯进监控画面中,她小跑着进了电梯,进来的时候电梯门恰好阖上,霍廷易还伸手帮她挡了一把。   女人身材很好,前凸后翘,尤其是胸前,一片波涛汹涌,看得人想入非非。   霍廷易要找的人就是她?!   霍太太看得心中杀意升腾,她捏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重重在桌上一拍。   视频继续播放着,女人在十七层到了,她出了电梯后,再没有人上来,电梯一路升到了顶层。   好哇!   霍太太冷笑,看来霍廷易要找的就是这个女人没错!   他真是胆大包天了!   霍先生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到Rebecca正呲牙咧嘴的朝着自己使眼色,心事重重的就进办公室了。   意外看见霍太太,他的心情倒是一下子好起来,走过去俯身亲了她一口,然后笑道:“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和我一声?”   霍太太冷着一张俏脸,阴阳怪气的开口:“干嘛?是不是打扰你好事了?”   霍先生愣了愣,这是吃炸药包了?   见他装傻,霍太太更加恼火,当即便怒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36D!以前有那个Sandra给你看!现在Rebecca胸比我还小,你看不过瘾就要满公司找了是不是?!”   办公室外,正打算敲门送午餐进来的Rebecca一愣,随即愤怒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霍太太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比她小?!她哪里比她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霍先生抽空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看见上面的监控视频画面,更加疑惑。   怎么又和36D扯上了?   想了想,霍先生只得道:“Rebecca身材比你好,你这样说人家,人家听见该生气了。”   听见这话,霍太太“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好哇!你果然成天关注这些!”   她这一站,霍先生便顺势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然后抱着她在座椅上坐下来,好笑的看着她:“逗你玩的。”   男人看女人,从来都是先看胸,再看脸,最后看腿。   这是男人的本能,霍先生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区别只在于,有些人看过就看过了,有些人看过后却是往心里去了。   他搂紧怀里正生着气的女人,又亲了一口,然后问:“这视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霍太太被这么一抱一亲,怒火早已消了一大半,但仍气鼓鼓道:“你自己看!”   霍先生将视频倒放,看见视频画面中与他同乘电梯的那位女同事,顿时恍然。   他觉得好笑,但知道必须照顾怀里小女人的情绪,因此忍住想笑的欲望,而是继续一本正经地将视频往回拖,一直拖到那两位男同事出现在画面中。   霍先生点了点屏幕,道:“我是找他们。”   见霍太太一脸不信的样子,想了想,霍先生又补充道:“他们当时在聊天,提出了针对公司内部稳定的几点建议,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很好,所以想要找到他们深入谈一下。”   公司内部稳定……听起来很正经的样子。   霍太太先前还不太相信,眼下见霍先生这么有理有据的解释,便也彻底相信了。   她歪着脑袋靠在他怀里,有些心虚,便一言不发。   眼见将人哄好了,霍先生的心思倒是蠢蠢欲动起来。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低下头,唇贴到她耳边,开口便是一阵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庞边,他哑声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清楚?”   霍太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弦外之音,当即一只手便扶住了桌沿,另一只手推推他的胸膛,小声道:“……外面还有人呢。”   这会儿霍先生才顾不上那么多,他含住女人柔软的唇,含糊答一句:“外面的人不会进来。”   Rebecca既然都知道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在办公室里,那除非天塌下来,不然不可能进来打扰。   说着,霍先生又轻而易举便将怀中女人的两只手反绑在身后,再次倾身吻上去。   工位上的Rebecca先是听见里头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哐当响声,动静着实不小。   想起方才霍太太面如锅底的脸色,Rebecca心里一惊。   这两人怕不是在办公室里吵起来了?   犹豫几秒,她从工位上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几步,这回却是听见里面传来了霍太太的娇嗔声——   “你慢点……哎呀!都被你扯坏了!”   Rebecca迟疑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又听见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声音太低,她听不清内容。   不过猜也猜到了。   Rebecca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老脸,转身回到工位上。   谁知她一回到工位上,办公室的其他几个小姑娘就围上来,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霍先生今天的反常行为。   Rebecca轻咳一声,镇定下来,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道——   “Rita,霍先生在西边那家花行订了玫瑰,等那边送过来来不及,你让司机送你去取一下。”   “Anne,你去附近那家蛋糕店买一个原味千层、一个抹茶千层和一个玫瑰千层……我知道要排队三个小时,你去就是了。”   “Cyndi,你去通知各部门下周的会议安排……我知道已经发了邮件,下周的会议安排很重要,你当面去传达一下。”   ……   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打发走之后,Rebecca总算是松了口气。   霍先生直到下午三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衣冠整齐,面不改色,正是一副淡定从容、神清气爽的模样,反倒是Rebecca替他臊得慌。   霍先生一路走到她的桌前,开口道:“去买点蛋糕甜点回来,今天大家的下午茶我也请了。”   Rebecca早有准备,当即就将Anne排了三小时队买回来的蛋糕拿出来,“我刚才已经叫她们去买了。”   霍先生很赏识的看了一眼Rebecca,低头对着那三个蛋糕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将那个原味千层拿走了,“剩下两个你们分,不够就再买,都记我的账上。”   回到办公室,霍太太依旧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整个人恹恹的窝在那张大班椅里,身上披了件宽大的男式衬衫,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走过去,喂她喝了一口水,然后又问:“有蛋糕,吃不吃?”   霍太太恼火地一挥手,恰好“啪”的一声打在男人的下巴上,“你走开!真讨厌!”   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36D,可这男人,犯得着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还一边亲一边摸,非要向她证明他喜欢小的吗?!   平白被这么打了一下,霍先生倒也不恼。   毕竟霍太太的那点力气,和挠痒痒差不多。   霍先生将女人搂进怀里,又低头对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这才又哑着声音开口了:“你说我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嗯?”   霍太太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   刚才说了那么多遍,现在连外面的Rebecca都知道他最喜欢小的了!   霍廷易顺势吻了吻她的手心,然后将人抱到一边的沙发上,准备喂她吃点东西。   夏清时伸出腿,给他看被蹭得通红的膝盖和手肘,委屈巴巴道:“你就不能轻点吗?!”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白得发腻,眼下这么一大块皮肤被蹭得通红,就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握住她的手腕,低头亲了一口,然后又俯身亲了一口她的膝盖,一边帮她揉着,一边哑声道:“都怪桌子太硬。”   夏清时羞得又去捂他的嘴,“你还说!还说!”   **   吃了两片蛋糕填肚子后,霍先生继续回到办公桌前处理起了公务。   霍太太慢悠悠的晃到他身边,然后道:“听说你们下面分公司最近有个广告要拍,不如给叶真真?”   这种宣传广告和代言的性质不同,代言需要形象好、影响力大的明星,但宣传广告的要求就低多了,咖位过得去的二线明星就可以。   因此霍太太倒不觉得这算是以权谋私,对PR集团的利益也并无什么损害。   霍廷易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我明天打个电话给那边。”   顿了几秒,他又多问了一句:“易家同意让她出来工作了?”   易家的做派保守,当初婚礼上便当着一众媒体表示儿媳之后会逐渐淡出娱乐圈,强势程度可见一斑。   夏清时耸耸肩,无奈道:“她最近和易霄闹别扭闹得厉害,可能是终于明白了只有事业才靠得住吧。”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然后是Rebecca的声音:“霍先生,您现在方便吗?”   Rebecca十分懂得看眼色,若不是有急事,她绝不至于在他们夫妻独处这会儿来敲门打搅。   霍太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便进了休息室换衣服。   霍先生看着她将门关好后,这才开口道:“进来吧。”   进来的却不只是Rebecca一个人。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察。   警察跟霍廷易核对完身份后,又问:“你太太在这吗?我们去过她的公司,没找到。”   “稍等,她马上就出来。”   正说着,夏清时已经穿好衣服,推开休息室的门出来了。   看见她,警察又对着手中的照片核对了一遍,然后才开口:“夏清时对吧?你的父亲,也就是夏明泉先生今天上午向我们东城分局报案,说是你非法拘禁他的儿子夏晏时,现在需要你回局里一趟,配合我们的调查。”   夏清时面不改色:“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非法拘禁他?“   “夏明泉先生报案时说,14号那天凌晨,你强行将夏晏时从他朋友那里带走后,夏晏时就再没有了消息。他是夏晏时的监护人,有权利也有义务照顾他的生活。”   “他不在我这里啊。”夏清时摊摊手,“那天晚上把他接出来后我就让他自己回家了,夏明泉找不到人,凭什么来找我要?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非法拘禁夏晏时?”   警察一时间没吭声。   夏清时镇定下来,继续道:“夏晏时……他对谁来说都是个负担,我想都没想过要养他,又为什么要非法拘禁他?你们倒是该问问,好端端的,夏明泉怎么又关心起这个儿子的死活来了?他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第58章   霍太太心里有底, 知道此刻的晏时正在军区大院的叶家宅子里头,那里是军事管理区, 哪怕警察怀疑晏时就在那里, 可那不属于他们的辖区范围,他们也无可奈何。   底气足了, 向来精通于睁眼说瞎话的霍太太, 此刻面对着警察的盘问,更是滴水不漏。   两个警察对着她盘问了大半天, 竟是半点破绽都没寻着。   可话说回来,虽然夏父向警察报案时, 用的是非法拘禁的名义,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多半是家庭内部纠纷。   对于夏晏时此刻究竟身处何处,警察也心知肚明。   不过这既非人口拐卖也非非法拘禁,眼下推断起来, 夏晏时也并无太大可能会遭受陷阱,因此警察们不过走了个过场, 给夏清时做了份笔录便离开了。   先前这间办公司里,夫妻两人甜甜蜜蜜的气氛因为警察的到来荡然无存。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因为夏父, 因为晏时。   对于夏家的这件事,霍先生自然是全盘尊重霍太太的意见。   可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道:“要不然,还是先把晏时送出去待一段时间。”   这个建议并非不可行。   当初将晏时从夏家接出来的时候, 夏清时便将他的身份证、护照等一应物件都一并带了出来。   那时她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同晏时一起,永久地脱离夏家。   为了晏时之后的生活,除却户籍和监护人这些不可更改的因素,那时夏清时将所有应该考虑到的,全都考虑在内了。   现在霍廷易这样提议,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虽然眼下晏时被他们藏在了空军大院,处境十分安全,可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要晏时人还身处国内,那夏明泉就仍是他的监护人,若到时候晏时真叫对方找着了,他们要将人带走,那也是无可奈何。   先前霍廷易私底下动用关系查过夏明泉的病例,知道他的病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这大概也是他置父子人伦不顾,想要取晏时的肾的原因。   这种时刻,拖便成了最有效的法子。   若是能将晏时送去哪个华人罕至的欧洲小国,不用久,只要待上个一年半载便可。   晏时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   而眼下的夏明泉,他最匮乏又极度渴望拥有的,也是时间。   夏清时知道,霍廷易说得对,眼下这个提议,算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只要将晏时送去了国外,到时候夏明泉上天入地也寻不着他。   哪怕他寻着了,也半点法子都没有。   可凡事只要涉及到晏时,夏清时就总会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思索良久,最终她还是摇着头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不行,晏时他胆子小,长这么大几乎没出过远门,更别说让他一个人在国外待那么久了。”   半大孩子出外念书父母们尚且不放心,更别说晏时连半大孩子都不如。   “他一个人在外面要是怕了、想家了该怎么办?万一保姆欺负他、虐待他又怎么办?”   只有将晏时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   对于霍太太的决定,霍先生没有多加干涉,只是道:“我待会儿和兰姐说一声,让她留心照看好晏时。”   顿了顿,霍先生又道:“从明天起,你出门身边要带两个保安。”   她同晏时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妹,也是夏明泉的唯一一对子女。   先前夏明泉哄骗着晏时做了配型,他知道儿子的配型合适,眼下要是找不到儿子,难保他不会将主意打到夏清时身上来。   听见这话,夏清时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偏过脸去。   她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当中,霍廷易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了,无论是谁,摊上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好过。   哪怕她早已对夏父失望透顶,可面对着一个为了自己活命、费尽心思图谋亲身骨肉器官的父亲,没有人会不伤心。   霍廷易伸手双臂,将近旁的人儿揽进怀里。   他收紧了手臂,密密实实地拥着怀里的人,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开口时有一股热气拂在她的耳边。   “你有我。”他低声道,“这辈子你都有我。”   ***   好在霍太太的心情很快就扭转了过来。   《貌合神离》第三季节目就在这周六首播,里面一共有五对嘉宾夫妇,有演员有模特,但也并不全是明星,有像夏清时这样职业与娱乐圈相关的半素人,也有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的纯素人夫妻。   《貌合神离》的前两季的收视率和口碑都不错,因此第三季的宣传花絮一出来,就在网络上引来了不小的关注度。   更为重要的是,霍太太在那个两分钟的宣传花絮中,不过寥寥几个镜头,却已经为她吸了一波粉。   而且是一大波粉。   从前因为带了任淮西这个艺人的缘故,霍太太的微博底下一直都是任淮西粉黑的主战场。   偶尔她在休息日被霍先生拉出去爬山呼吸新鲜空气,若是不小心发了定位,那任淮西的粉丝势必会在底下批斗她——“不好好工作成天到处浪!请问制片人见了广告商谈了杂志主编约了吗?”   霍太太痛定思痛,将这个微博上的所有私人动态删除,从此之后一心只转发旗下艺人的有关信讯息。   当然,该挨的骂依然躲不过。   只要她一转发任淮西同其他男艺人的合照,便会有无数的黑黑们涌至她的微博底下声讨——   “华辰太low!合照只P自家艺人不要脸!经纪人更上不得台面!!!”   时间一长,霍太太也就习惯了,索性躺平任骂。   现在却是大不一样了,她有了自己的粉丝,粉丝们还有一个专门的昵称,叫“青团”。   如今霍太太微博底下的评论画风大多是这样的——   “给小清清疯狂打call!今天的小清清接我的电话了吗?”   “这里是清清的微博,麻烦某流量的粉黑滚回你们蒸煮的地盘,让我们安安静静地看美清的日常!”   “清时小姐姐,作为一个以前跟风黑过你的人,我表示很抱歉。看了你在《貌合神离》里的表现,我才知道你并不是大家说的那种妖艳贱货,你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又识大体,在拼事业的同时,还将全家人照顾得那么好,连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小皮球也被你照顾得那么好。我现在还在上初中,希望以后能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哦!”   这些评论叫霍太太看得胆战心惊,她颤巍巍的征求霍先生的意见:“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打打预防针?”   眼下节目组正帮着霍太太满世界卖贤妻良母的人设,霍太太也知道自己的flag已经立得飞起。   按照节目组的尿性,估计他们现在就等着节目播出一半后她人设崩塌,这样才好有话题度呢。   此时的霍太太,悔之晚矣。   当然,霍太太并不后悔自己卖贤妻良母的虚假人设。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这样做,并且这一次她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会再让摄像机拍到人设崩塌的一面。   只是木已成舟,既然人设已然崩塌,那么霍太太只能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   “人设都是他们非要给我安的,我才不认!”霍太太理直气壮地将锅甩给节目组,她现在就要让青团们见识见识她有多社会!   咦?   突然发现身边的霍先生正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机屏幕,霍太太心里忍不住一“咯噔”。   她凑到他跟前,眼巴巴的瞧着他,“你觉得……这办法不可行?”   霍先生沉思着,依旧不吭声。   “到底怎么了嘛?”霍太太一骨碌坐起来,挤到他身前去看他面前的手机屏幕,想看看他究竟在看什么。   原来是有一个她和任淮西的真人西皮粉,这会儿正在她的微博底下疯狂刷屏——“清晰夫妇真是萌得我一脸血!站定清晰夫妇一百年不动摇!跪求清晰夫妇多多发糖!”   当然,这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位真人西皮粉的头像,是一张她和任淮西的ps婚纱照。   这会儿霍先生正拿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   “这谁啊!真讨厌!”霍太太很心虚,赶紧将手机拿了回来,手指迅速地在屏幕上点几下,将那位真人西皮粉给拉黑了。   流畅地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她又抬头去看霍先生,发现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霍太太这会儿倒是很自觉:说来说去,这个节目一开始还是她非要上的,没想到关注度高了,这些人居然不爱马赛克霍先生,反而还将她同任淮西拉郎配。   她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又探起身来,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晃了晃他的脖子,撒娇道:“别生气了嘛!”   霍太太这么一亲一摇,霍先生显然很受用。   虽然霍先生仍旧板着一张脸,可先前紧绷着的唇角已经放下来了。   见他这样,霍太太知道是没事了,当即便再次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声音娇娇软软的:“不要再板着脸了嘛!”   想了想,她又拿起一边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发了一条新微博——   “先生名字里有‘易’,所以我们应该算是轻易夫妇咯?[疑问][疑问][疑问]”   霍廷易将她圈在怀里,看着她一个个的敲着字发完了这条微博,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   怀里的小女人,刚才是在哄他。   这个认知,令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正想着,霍太太又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们都没拍过婚纱照哎。”   霍廷易呼吸一滞,没有说话。   当初两人去登记结婚,也几乎是赌气般的,除却合影时,连个好脸都不曾给对方,更别说是婚纱照了。   后来两家长辈知道他们私底下去注册结婚的事情了,也曾专门坐下来商讨婚礼的事宜,可后来起了种种变故,再加上霍太太以不怎么优雅的姿态同父亲决裂了,婚礼的事情就更是搁置不提了。   虽然霍太太之前从未提过这事,霍先生也知道她未必就真的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可其他女人该有的,他也全部会给她。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都会捧到她面前来。   ***   叶家老宅,一楼厨房内。   今天下午叶女士难得有空在家,睡过午觉后起来,突然起了兴致,于是又让人准备好了材料,打算亲自动手烘焙蛋糕。   她的心情倒是不错,只是……   叶女士低头看一眼脚边,这个小东西实在有些烦人。   今天小叶子被接去外公外婆家了,隔壁家的胖虫虫似乎也不在,于是午睡起来,小皮球便开始围在叶女士的脚边打着转。   叶女士原本就对朱嘉盈生的那三个葫芦娃心存不满。   情敌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儿媳,罢,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被她吃得死死的,她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情敌的两个儿子也通通塞进了自己家里,帮情敌养儿子不说,她现在还是在帮前夫养儿子,说出去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原本叶女士还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忍着同这对葫芦娃兄弟共在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但没想到小皮球居然敢主动往她眼前凑。   起初叶女士忍着不搭理在自己脚边来回转悠的小皮球,只专心致志地对着自己面前的一堆食材。   兰姐给她打下手,估摸着蛋糕胚快烤好了,又将厨房里的一堆新鲜水果都洗净切好,装盘端了出来。   先前烤蛋糕的香味就已经叫球胖胖的口水淌了一地,这会儿见了满满当当一大盘甜丝丝的新鲜水果,球胖胖的眼睛更是发了直,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兰姐看他这样,觉得可爱极了,正打算喂他吃一颗草莓,却被叶女士的眼神制止了。   叶女士看着脚边这个仰着一张胖脸蛋、哗啦啦流着口水的小胖子,心中想的却是,朱嘉盈的儿子想吃她的蛋糕,不求一句怎么行?   她心里这样想着,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分来,依旧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继续做蛋糕。   谁知下一秒,原本还看着水果流口水的球胖胖却突然一个转身,跑走了。   叶女士抬头看了一眼小胖子离去的身影,犹豫几秒,又跟着往外走几步,这才看见小胖子“吭哧吭哧”的往门外跑,跑到了门外的小花园,然后蹲在他的葫芦娃哥哥身前,两个人脑袋凑脑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叶女士“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厨房。   新鲜烤好的蛋糕胚出炉,等到彻底凉下来,叶女士将蛋糕胚脱模,又熟练地将它切成了三层,然后在第一层上抹一遍奶油,又将方才切好的黄桃均匀地铺在了上面。   身后一阵“吧嗒吧嗒”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是刚才跑走的球胖胖去而复返。   小家伙仰着胖脸蛋抬头看她,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一朵小红花,将它高举起来。   他的胖脸蛋上还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叶女士。   虽是同父异母,可小皮球长得还是和小时候的霍廷易有九成像。   一想到童年时的儿子,叶女士的心里就无可抑制地翻涌上来一股柔软情愫。   尤其是在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后,叶女士便更加怀念小时候的乖巧儿子了。   眼下小皮球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几乎要将叶女士的一颗心都看化了。   偏偏这会儿小皮球还举着那朵小红花,奶声奶气地开口:“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叶女士赶紧弯腰将花接过来,然后又伸手从盘子里捻了一块黄桃喂他,“好不好吃?”   小皮球一口气将那块大黄桃全塞进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他扑通扑通的点着脑袋,胖脸蛋上喜气洋洋。   尽管送花已经是球哥的老招式了,可招式不在新老,管用即可。   不过就那么一朵不知从哪儿摘来的小野花,已经足够征服叶女士了。   眼下叶女士正抱着球胖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着水果,浑身上下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吃着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皮球突然奶声奶气的开口:“哥哥可以一起吃吗?”   叶女士一愣,倒是没想到小家伙这么讲义气,当下便赞赏的看了球胖胖一眼,紧接着便拍拍他的屁股,将他放下了地,“去叫你哥哥来吧。”   晏时从前受惯了冷待和白眼,比起小皮球来,他更加敏锐地感觉到了叶女士对自己的不喜,因此在叶家这么久,从来都是远远避开她的。   不过这会儿小皮球却不顾这么多,一路拽着他的葫芦娃哥哥跑到了厨房,满脸兴奋道:“哥哥!吃蛋糕!”   他们进去的这会儿,叶女士已经重新开始往蛋糕胚上抹奶油了,正抹到第二层,白腻腻的奶油上缀满了大颗的草莓,晏时“咕咚”一声吞下了大口口水。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虽然很惧怕叶女士,但不过半分钟后,晏时就和小皮球一起,在旁边快快乐乐的看着叶女士做蛋糕了。   叶女士抽空瞧了一眼旁边两人,一时间只是想,这对葫芦娃兄弟,倒是比朱嘉盈的那个女儿要讨人喜欢一点。   不一会儿,蛋糕做好。   叶女士照例是不吃的,她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新陈代谢不如年轻时,又对维持身材十分重视,做蛋糕只是乐趣,她自己是绝不沾半口的。   她让兰姐去拿了水果刀和瓷碟来,亲自切下来两角蛋糕给旁边看得眼睛发直的葫芦娃兄弟。   小皮球“嗷呜”一口就咬掉蛋糕上的一颗樱桃,眉开眼笑:“真好吃!谢谢奶奶!”   奶奶……   叶女士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虽然小皮球的辈分摆在那里,可平日里他倒的确是跟着小叶子一起喊老太太喊太婆的。   现在喊她奶奶……叶女士咬咬牙,暂且忍下。   晏时也咬了一大口手里的蛋糕,吃到了满嘴的黄桃和草莓的他一脸心满意足。   他惯来胆小,可这会儿也壮着胆子,跟在小皮球后头,鼓足了勇气对着叶女士道:“好好……谢谢奶奶!”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儿子没差几岁的傻小子,叶女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差点被气出来脑血栓,当下便将手里的水果刀“哐当”一摔,怒气冲冲地上楼去了。   晏时和小皮球不明所以,还追在她的屁股后头大呼小叫:“奶奶,你怎么不吃蛋糕……”   朱嘉盈生的这三个葫芦娃,简直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   对于晏时和小皮球险些被叶女士扫地出门这件事,霍氏夫妇竟是一无所知。   这几天家里既没有一大一小两只明晃晃的电灯泡,也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夫妻两人自然要抓紧了时间腻歪。   早上醒来的时候,霍太太卷着被子,满床的躲着晨起的男人,声音娇嗔:“不行,我要迟到了!”   霍先生长臂一伸,将霍太太整个人连带着被子一块捞过来,隔着一层被子将人抱在怀里,先是俯身慢悠悠的亲了好几口,然后才道:“一大早去哪儿?”   她惯常是早上八点半出发去公司,这会儿八点还不到。   霍太太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然后道:“叶真真今天要拍广告,我得去旁边盯着。”   说起这个,霍廷易倒是有了几分印象。   上次夏清时还专门问他要过这个广告。   “在哪儿拍?”   “什刹海。”夏清时推推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路上堵,我早点出发。”   霍廷易一路跟着她进了洗手间,她刚装了杯水,身后的男人便又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上。   “哎呀!”霍太太低低惊呼了一声,随后又对着他的肩膀轻捶了一拳,“大早上的你又发疯!”   “不是发疯。”霍先生低笑着凑近她,附在她耳边沉声道,“是发——”   没等他将后面那个字说出来,霍太太便忍无可忍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昨晚折腾到快两点才睡,现在一大早就又这样!   霍太太连忙按住了睡裙的一角,咕哝道:“你嗑药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霍太太的tun上便挨了一记。   显然,即便是绅士如霍先生,也难以容忍自己的男性尊严被如此质疑。   只是任霍太太再如何抗拒,霍先生软磨硬泡着,最后仍是成功得了手。   滚烫的热水浇在身上,眼见迟到已成定局,霍太太气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娇嗔着埋怨道:“你怎么又不用……你是不是想让我大肚子穿婚纱?”   霍先生低头亲一口怀里的小女人,然后道:“再拖下去,宝宝就要比别人晚上一年学了。”   霍太太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要是现在怀上,宝宝倒的确是出生在九月前,能赶上当年开学报名,否则就要多等一年了。   霍太太:“……”   霍先生还真是父爱如喜马拉雅山啊。   ***   因为目测起码要迟到半小时,霍太太心里发虚,因此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后,便要求霍先生陪自己一起去广告拍摄现场。   罢罢罢,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火,霍先生自然要收拾妥当。   他们到的时候,叶真真已经在车里化好妆了。   霍太太松了口气:幸好没耽误事。   在场的分公司负责人倒是惊讶于大老板居然亲自来视察了,一时间颇有些坐立难安,霍先生看他不自在,便让他先回去,并表示自己今天上午都会在这儿。   拍摄间隙,叶真真看着一旁坐着的霍廷易,酸不溜秋、阴阳怪气的对着夏清时开口了:“哟!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干嘛给我一个失婚妇女塞狗粮啊?”   夏清时一愣,然后瞬间喜上眉梢:“你终于决定和易霄离婚啦?”   只是这话显然只是叶真真说来过过嘴瘾的,夏清时一问,她又蔫了回去,偏偏还嘴硬道:“还没买婚内房呢,凭什么要我离婚?现在离婚我可分不到他半毛钱!”   夏清时嗤笑一声,“就知道你还是要回去跪舔男神。”   “他不是我的男神了。”叶真真很怅然,仿佛已经同易霄的婚姻已经维持了二十年一般,“就这么凑合和他过吧,拖死他!”   “哎?”夏清时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状态不对,“他又去找前女友了?”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发红:“你爸爸生病,你这个亲生女儿不回去看他,反倒是夏晓棠这个假女儿,都已经被他从家门赶出来了,还巴巴儿的跑去医院照顾他……你看,连我都觉得她真的好善良哦,更别说男人了。”   夏清时只觉得太阳穴跳了几跳,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夏晓棠去医院照顾夏明泉?”   “是啊。”叶真真点点头,“夏晓棠妈和你爸夫妻几十年,知道他得了病也就去看了一回,之后就再没去看过了,现在天天拿着易霄的卡买买买呢。你说夏晓棠凑什么热闹啊?”   夏清时没说话。   平心而论,她能理解夏晓棠的想法。   夏清时恨夏父,是因为夏父对她的好,远远达不到一个亲生女儿应该享有的好。   夏晓棠从前同夏父不睦,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在知道自己并非夏父的亲生女儿后,夏父对夏晓棠的好,是建立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基础上的。   这一点好,大概足以抵消夏晓棠之前所有的怨恨了。   叶真真喃喃自语道:“你看,她就知道怎么让男人心疼她。”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夏清时,眼圈红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要不你打我一顿吧……这样他是不是、就会分一点心疼给我啊?”   夏清时摸一把她的脑袋,然后又低声威胁道:“不准哭!哭了要重新补——”   正说着,夏清时却陡然停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一辆车停下,上面下来一个人,不是易霄又是谁。   夏清时赶紧推一把叶真真的脑袋:“你的机会来了!哭啊!给我哭!” 第59章 (补全)   叶真真被夏清时这么一推, 脑袋往旁边一歪,还有些懵, 张大了嘴,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她,“你干嘛推我啊?”   夏清时不吭声, 将视线投向了她的身后。   叶真真张圆了嘴, 回头往身后望去。   这一望,她的脸上立刻变了色。   叶真真五官精致, 长得漂亮,一双杏眼又大又圆, 笑起来时唇角浮起两个梨涡, 气质清新甜美, 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很少被艳压,刚出道时还打着“小霍从熙”的名号博过眼球。   刚才她将哭不哭的时候,杏眼圆睁着, 楚楚可怜里又带了几分迷糊可爱,看得连夏清时都一阵心动。   可谁知道, 扭头一见到易霄,叶真真便立刻气得嘴歪眼斜,瞬间化身为母夜叉, 颜值往下掉了三档。   知道这个小蠢货是绝不可能哭出来了,夏清时无声地叹一口气。   只是,尽管老婆对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易霄仍是好声好气的模样, 他温声道:“刘姨说你七点就出门了,今天有工作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和你说?”叶真真冷笑一声,“和你说了又怎样?和你说了你就会抛下你的晓棠来找我?”   夏清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一来是因为叶真真的牙尖嘴利,二来则是因为在她印象里,叶真真当着易霄的面永远都是一副小女人娇羞态,没想到现在居然长本事了,敢讽刺他了。   一旁的易霄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理亏,沉默几秒,然后道:“她爸爸现在这样,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光看着什么都不做……现在是她的困难时期,我只是搭把手而已,你别多想了,好不好?”   “搭把手?”叶真真被气得七窍生烟,声音蓦地提高起来,“搭把手你就要彻夜不归,搭把手你就要成天陪她待在医院里,搭把手你到时候是不是还要和她上床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叶真真几乎是将话吼出来的。   这下也再不用夏清时担心她哭不出来了,不过眨眼间,叶真真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哗啦啦的止不住。   夏清时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着:这下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恐怕下午叶真真就要上头条,成为史上最快被老公厌烦的豪门弃妇了。   反观一旁的易霄,脸都绿了。   只是易霄这个人,夏清时有几分了解,从前和夏晓棠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从未发过脾气。   这回自然也一样。   好半天,易霄才平静道:“真真,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不是那样的人……她更不是那样的人。”   夏清时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这个易霄是真蠢还是故意,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加上最后一句?   果不其然,叶真真咧大了嘴,哭得更凶了。   夏清时再看不下去,也担心接下去叶真真情绪更失控,当即便上前一步,横在了两人中间。   她推一推叶真真,“别哭了,哭得妆都花了……去车上补个妆。”   叶真真抽抽搭搭的回身往保姆车的方向走,一旁的易霄突然开口道:“真真——”   谁知他话音未落,已走出几步的叶真真“嚯”的一声回过来,表情凶狠地看着他,恶声恶气道:“闭嘴!”   显然是不曾习惯向来温柔的小娇妻这样凶相毕露的模样,被她这么一呵斥,易霄竟然就真的愣在了原地。   叶真真仍未消气,“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像只老水牛一样的走远了。   夏清时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原地就剩下了她和易霄,两人对望着,一时间有些无语。   夏清时正打算说些场面话将这尴尬的场面圆过去,没想到同样显得有些尴尬的易霄就先开了口:“虽然知道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不该管……可夏叔叔现在在医院里,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很不好,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女儿,于情于理,都应该——”   可谁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清时粗暴地打断了:“既然知道不该管,那就应该闭嘴!”   没料到她竟是这么个反应,易霄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霍太太同样愤怒地转身离开了。   这个易霄,脑子是真不太好使,叶真真就应该尽早和他离婚!   当然,到了中午的时候,易霄依旧是叶真真的法定丈夫,吃饭这事是不能耽搁的,于是两对夫妻打算暂且和平地吃一顿午饭。   什刹海附近人太多,四个人两台车,开出了四五公里,一路开到一间圈子里名气不小的私房菜馆,这才停下。   夏清时之前跟着霍廷易来过几次,知道这家私房菜馆名气很大,老板姓季,大家都喊他季师傅。   季师傅这里生意旺,一天只开两桌,若是想要一饱口福,即刻预订,要一年后才能尝鲜。   不过夏清时跟着霍廷易来的几次,都是临时起意,可最后竟也尝到了。   起初她以为是霍先生面子大,大到连京城里一间小小私房菜馆的老板都要卖他的面子,可后来又觉出不对来:   之前霍先生分明同她提过,说是霍父有一年回国,听说有一位姓季的大师傅的佛跳墙做得十分正宗,当即寻访过去,却没想到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被对方扫地出门。   那位给霍父吃了闭门羹的季师傅,分明就是眼前这位季师傅。   后来她拿这事问霍廷易,霍廷易听了,先是自己乐了一番,然后才告诉她:“季叔叔和我妈是同学……唔,他以前不是干厨师的。前些年他在一个非洲小国当大使的时候,中过流弹,回来养好伤后就退了下来。他做菜做得好,小时候我每年暑假回北京,我妈都会带我去他家吃饭,后来我妈随口一提,他就真当了回事,弄起了这个菜馆来。”   看着夏清时疑问的眼神,霍先生无奈地点点头:“是,老太太说,他上小学时就开始暗恋我妈,一直没结婚。”   眼下见了霍廷易带朋友来,季师傅显得十分开心,先是拉着他问了一番叶女士的近况,然后又将他们一行四人安排到了最里面的包厢。   想起婆婆的风流轶事,夏清时就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一旁的叶真真仍在和易霄闹脾气,易霄倒真是个十分体贴的男人,一落座,便拿出了个保温杯来,拧开盖子看了一眼,见里面还冒着热气,当即便从里面倒了一杯茶来,放在叶真真面前,好言好语道:“你这几天本来就不能受凉,刚才还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我从家里带了八宝枸杞茶来,本来刚才就想让你喝的……现在不闹脾气,先喝一口茶,行不行?”   叶真真将脸朝夏清时的方向一扭,不搭理他。   可夏清时看得分明,虽然还是个生闷气的样子,可叶真真的嘴角,分明已经翘了起来。   夏清时叹一口气,易霄多好,她一个外人看着,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可就是这样的人才最残忍。   他并不坏,正相反,他甚至还对你相当好。   这么好的一个人,自然也割舍不下他正落魄流离的前女友,眼见她受了难,他自然要无条件的去帮。   若是易霄坏一点就好了。   若是他坏一点,若是他对叶真真半点都不好,也许叶真真早就死心了。   才不过一个错神的功夫,等到夏清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叶真真已经红着脸,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喝着那杯八宝枸杞茶了。   不一会儿,霍廷易点好了菜回来,在她身边坐下,两个男人开始闲聊。   易霄大哥的去世给了易家父母很大的打击,易父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这下更是彻底病倒,于是公司的事情统统落到了易霄一个人的肩头。   从前有易霦在,易霄从小到大接受的便并非继承人的教育,眼下要处理繁重的公务,还要应付董事会那一堆虎视眈眈的老头子,易霄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眼下易家有一个大项目,是易霦还在时上马的。   现在易霦不在了,合作方对易家的信心大减,纷纷闹着要撤资。   易霄同霍廷易聊起这事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霍廷易也参一股。   到了这种时候,霍先生高超的说话技巧就体现出来了。   夏清时撑着脑袋在旁边听霍先生侃侃而谈,然而她听了足足十分钟,竟然还是没听明白霍先生到底要不要参股。   她听得头晕脑胀,又因为知道霍先生于生意上向来精明得很,从来只有别人吃他的亏,绝没有他吃别人亏这种事。   更何况他也绝不是能被人情所左右的性子,公私在他这里泾渭分明,因此夏清时也没什么担心的,又坐了一会儿,她便拉着叶真真一道去洗手间。   进了洗手间,又见四下无人,夏清时这才开口道:“易霄去医院陪夏晓棠,这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显然,刚同易霄和好了的叶真真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来,她咬着唇道:“和你说有什么用?你能帮我把他从医院绑回来?”   夏清时差点被她给气死,当即用力翻了个白眼,然后问:“所以,他在医院陪夏晓棠,难道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打算把他逼回来?”   叶真真低着头,不吭声。   夏清时无奈叹了口气,然后道:“你要他回来,那么多好理由,怎么就想不到用?”   叶真真疑惑地看向了她。   “他大哥才刚走,他爸他妈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就不比夏晓棠伤心?夏晓棠是他前女友,可另一边是他亲爹亲妈,你不想让他去陪夏晓棠,就非要直说?难道不能拉着他一起回婆家?他爸妈心疼儿子,不在儿子面前诉苦,难道你就不能说说老人家多不容易?一周拉着他回家五六次,他哪还来时间陪夏晓棠?”   叶真真羞愧地低下了头,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夏清时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坦白说,这些法子,她是不想教给叶真真的。   若是这段婚姻本身无望,她何必让叶真真白费力气?   可就是刚才的那一杯八宝枸杞茶,让夏清时觉得,一个嘴上说爱你的男人,也许都做不到这样好。   这一份婚姻,也许还是值得去争取的。   两人又在洗手间里说了一堆话,最末,被霍太太传授了大半绝学的叶真真,雄心万丈的捏紧了拳头,“看我不让那个夏晓棠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夏清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洗手间里待得够久,两人正打算出去时,狭小密闭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两声“滴滴”声,竟是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夏清时和叶真真一同将手机拿了出来,原来是两人共同在的一个群聊里有人发了一条消息。   不过扫了一眼,夏清时便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那条消息是一个论坛贴链接,点进去,帖子标题是——   “大家都来扒一扒美女经纪人夏清时的马赛克老公!”   帖子的主楼倒是很正常,就是楼主好奇《貌合神离》里的马赛克霍先生,于是特意上网发帖来问。   夏清时粗略翻了翻前面几十楼,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猜测,有猜霍先生是模特的,有猜霍先生是个不入流小演员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她没耐心再翻下来,于是直接翻到最新回帖,也不知道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过程,最新几楼画风陡然一变——   “卧槽卧槽卧槽!为什么是他!!!心痛我的男神!!!”   “啊啊啊啊我不冷静了!!!我要对夏清时粉转黑!!!”   “本来为了这个综艺还特意充了香蕉台的会员……现在宝宝的老公在里面和别的女人秀恩爱……宝宝不想看了……拜拜……”   夏清时太阳穴跳了跳,也没耐心去看这群人是怎么扒出来马赛克霍先生的身份的,当下又打开了微博。   她将微博从现在的小号“虫胖胖官方认证全球唯一老干妈”上切换到了自己实名认证的大号上,发现评论已然沦陷。   霍先生的迷妹们汹涌而至——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第60章   对于这个意外, 夏清时的第一反应是——   恐怕这又是霍廷易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不过她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被扒出来身份,今晚霍先生就要准备明天在董事会上的检讨书了, 他应该干不出来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于是夏清时又回过头去看那个扒皮贴, 看了半天才将来龙去脉看明白。   原本那个扒皮贴还在好好的八卦着马赛克先生,除了有猜他也是艺人的, 后来大家又纷纷猜测, 这位马赛克先生会不会是特工间谍之类的职业,所以才打上了马赛克, 不在节目中露脸。   这个猜测虽然荒诞,但还是得到了不少网友的认可。   毕竟《貌合神离》这个节目是香蕉台出品, 而香蕉台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电视台, 作风向来强硬, 若不是因为职业性质不能露脸,恐怕节目组根本就不会答应打马赛克。   扒到这里,网友们就不再往下扒了, 因为帖子里有人提醒了一句,说是现在国内各大论坛里都潜伏着别国网特, 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八卦之心,泄露了什么国家机密。   网友们通通都很深明大义,于是便偃旗息鼓了。   眼见这位马赛克先生没有什么别的可讨论, 下面便自然而然的歪楼了。   大家讨论了一番夏大经纪人贤妻良母人设的真实性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小皮球。   虽然小皮球只在宣传花絮中惊鸿一瞥,但仍俘获了无数老干妈的芳心。   大家将小皮球出现的几个镜头做成GIF动图,翻来覆去的舔屏。   直到有人发现不对劲——   “大家难道不觉得, 球胖胖有点眼熟吗?”   被这么一提醒,大家纷纷发觉,这个小皮球……的确是有些眼熟。   很快便有人找到了印证。   是叶真真婚礼上一位出席宾客拍下的一段手机视频。   穿着一身小西装的小花童将手里的花篮“哐当”一声扣在了旁边小女孩的脑袋上,紧接着又呲牙咧嘴、鼓起腮帮子将哇哇大哭的女孩背上的翅膀一把拽了下来。   那个鼓着双颊、气成了一只胖松鼠的小孩,不是社会我球哥又是谁?   当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叶真真的经纪人,夏清时带着老公的弟弟参加婚礼,再正常不过了。   中间甚至还有小皮球对家王虫胖的老干妈在帖子里开嘲讽——   “nili球哥好棒棒!这么小年纪就会欺负女孩子,惹不起惹不起!”   但是,很快另一段视频放了上来。   是在场的一位财经主持人拍下放在微博里的七秒钟短视频。   短视频中镜头晃晃悠悠,全程对准了当天在座的另一位客人——霍先生。   主持人配以文字——“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大佬,大家说我要不要上去要合影?[偷笑][偷笑][偷笑]”   视频中的霍先生,正一只手将球胖胖稳稳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了一杯果汁正小口小口的喂着他。   霍先生的动作姿态娴熟,看起来正是个熟练工奶爸,而非临时起意将别人家的孩子抱过来玩。   紧接着,大家又迅速扒出当初霍先生被狗仔曝光有妻有子时的视频。   虽然当时霍先生怀里的小孩脸上打了马赛克,可看着视频中的画面,可不就是一个同小皮球身量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么?!   大家再根据视频中开车的女方露出半只袖子的手,进而又扒出了夏清时曾穿着这件衣服亮相某公开场合的照片。   再加上前几天夏清时在微博里发的“轻易”二字,种种细节严丝合缝的对上……   大家毫不费力地确认了,节目里那个打着马赛克,看起来蠢透了的夏姐夫,赫然正是前段时间在网上小火了一阵的国民老公霍!廷!易!   ***   回到包厢里,对此一无所知的霍先生还在同易霄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霍太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他此刻谈话的兴致。   叶真真倒是在一旁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   夏清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消停下来。   吃过饭后,众人要离开时,季叔叫住了霍廷易,又递给了他一个纸袋,里面叠了几个正正方方的保温饭盒。   季叔温声道:“你妈不是挺喜欢吃枣泥酥和山楂锅盔吗?正好做多了,你带一点回去给她。”   站在一旁的夏清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霍廷易转头瞪她一眼,她赶紧收住声。   被她这么一笑,季叔有些难为情,挠了挠后脑勺,没吭声。   霍廷易的神色很自如的开口:“刚好,我待会儿也要回家。谢谢季叔叔。”   一直等回到车上,夏清时才再次“噗嗤”一声笑出来。   霍廷易捏了一把她的脸,语气不善:“瞎笑什么?”   说完又将刚才从季叔那里拿来的纸袋放到她怀里,然后发动车子。   夏清时将那个纸袋打开,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又笑:“还是烫的……专门做的就专门做的嘛,还说什么是做多了。”   霍廷易转头看她一眼,然后道:“知道你还笑他?”   “哎呀。”她娇嗔一声,“我这还不是看着他这样着急呀?”   可惜这事说来实在无解。   这些年来叶女士都是有男友的,但因着霍廷易的缘故,她是绝不打算再婚的,哪怕是要再婚,那对方也不能有子女。   按理说,季叔应当是个绝佳的人选。   可惜叶女士别的都好,偏偏有些封建迷信。   她生肖属蛇,季叔生肖属鼠,因此叶女士认为,两人若在一起了,那就是蛇鼠一窝,说出去难听,面子上不好看。   这个理由实在是令人无法辩驳。   当然,在夏清时看来,这说不定就是叶女士想出来的一个拙劣借口。   其实她对季叔的印象很好,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   因为那时她还在同霍廷易谈着恋爱,正值寒假,她从旧金山飞回北京,于是他也借着看叶女士的名义回来过年。   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可因着两人间那一层尴尬的关系,夏清时并不愿同他正大光明的谈恋爱叫夏父知道。   每每他来找她,她连家门也不让他进,从来都是让他将车停在离家五百米远的地方等自己的。   小年那天,她借口高中同学聚会,一大早便从家里出了门和霍廷易会和。   压着女朋友在车里亲了个够之后,霍先生提议去看电影。   其实这两人谈起恋爱来十分无趣,不外乎就是吃饭看电影压马路。   电影是一早就看腻了的,眼下天寒地冻,夏清时也不耐烦去外面挨冻。   为了哄好闷闷不乐的女朋友,霍先生便将她带到了季叔的私房菜馆里来。   那会儿临近过年,季叔的馆子早就关张歇业了,但因为是霍廷易来,季叔自然为他破例。   先是端上来了两小碗热气腾腾的扁肉燕上来给他们填肚子,然后季叔又兴致勃勃的撸起袖子亲自给他们下厨。   小小一碗扁肉燕,滋味却异常鲜美,夏清时吃得食指大动,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中途霍廷易出了包厢,他留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她便拿了他的手机出去寻他,结果意外听到他同季叔说——   “今天我来吃饭的事情,您别和我妈说啊。”   按说季叔苦恋叶女士多年不得,眼下知道了霍廷易带女友来吃饭这样的第一手消息,应当是第一时间去叶女士那里邀功的,可谁知道后来他居然真的半句话没提过,因此夏清时认定了他是个好人。   当然,过后夏清时还是借着这件事狠狠的作了一回。   她高中的时候就哄得夏父给她和晏时在二环各买了一套复式公寓,只是她从没在那儿住过。   现在她和霍廷易约会,无处可去,便将他带到了这间房子里来。   这还是霍廷易第一次到她的这间公寓里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作为一个爱女友的正常男人,霍先生的脑海中难免会冒出些不太纯洁的想法。   这些想法令霍先生英俊的脸孔微微发烫,他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正当他脑中还满是旖旎绮思时,夏清时便瞪着他,气鼓鼓的开口了:“你刚才什么意思?”   霍先生愣了愣,然后立刻此地无银的辩解道:“房间里暖气大,我脱外套只是因为热。”   什么跟什么……他好蠢呀。   夏清时扭过脸去,咬着唇无声的笑。   等笑够了,她又重新回过头来,板起一张俏脸冷冰冰的开口:“谁问你这个了?”   她咬了咬唇,然后继续道:“刚才在吃饭的地方,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霍先生怔了三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   无意间暴露自己脑中的龌龊想法,霍先生颇为尴尬的转过脸去,不吭声。   偏偏夏清时不依不挠,她忍着笑,绷着脸继续追问道:“你就那么不想你妈知道有我这个人?”   霍先生只觉得百口莫辩:“……我以为是你不想让她知道。”   天地良心……霍先生印象深刻,上次她去他的公寓,恰好被因公赴美顺路来看儿子的叶女士堵在卧室里。   当时慌不择路差点一头扎进衣柜的人是谁?   夏清时自然知道他今天那样做的原因。   要真让叶女士知道她的存在,她也是不乐意的。   “我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她气势汹汹地反问,“你是认为我觉得自己见不得人吗?”   霍先生只觉得自己的的太阳穴炸了炸,“……我不是。”   夏清时得出结论:“那就是你觉得我见不得人了。”   霍先生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   夏清时不冷不热的笑了两声,“那看来你有其他想带回家给你妈看的人。”   霍先生断然否认道:“别瞎说!”   想了想,他耐心同大发脾气的女友解释道:“今天中午原本有个饭局,我没去。要是我妈知道我不去是因为陪你,我担心她对你印象不好。”   霍先生这番话说得是真心诚意,一片真心可鉴日月。   可惜的是,霍先生长到这样大,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遇送命题。   因此这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哪怕答成满分答案也是要送命的。   果然,夏清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眉毛拧起来,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架势:“什么饭局?为什么不带我去?嫌我拿不出手是不是?”   到了这会儿,霍先生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坏蛋一早就挖好了坑在这儿等他跳进来呢。   他当即便一把将气得像只炸了毛的猫咪的女朋友搂过来,强行摁在怀里,声音里蕴了一点轻微的笑意:“你看见了?”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夏清时这会儿被他这么一强搂,反倒是觉得有些委屈,她窝在他怀里,默默道:“你手机响,我拿起来才看见信息的……我才不是故意要看。”   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看到叶女士发来的一条信息,上面写——   “亭亭还在我们家,你人去哪儿了?打算让人家姑娘等到什么时候?”   那时夏清时就酸溜溜地想,名字都重了,怎么结婚?   霍廷易全盘都向她坦白了:“我妈安排的,说是就当交个朋友,但我没去见。”   她横他一眼,“你怕你一见人家就爱上人家呀?”   这个小祖宗……霍廷易从善如流道:“行,我明天就和她约时间见面。”   “霍廷易!”她一听就急了,直接坐起身子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一阵猛摇,“你敢!”   夏清时看着瘦,可力气却是不小。   霍廷易被她摇得一阵头晕,于是将人重新摁进怀里,又亲了一顿才老实的。   他的吻技十分好,她被松开后,将脸埋在他肩头,气喘吁吁了好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还是双颊通红,眸子像含了两汪春水一般。   男人看得心中一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先前进门时的种种绮念。   谁知还没等他有所举动,下一秒,怀里的女人便按着他的肩膀坐直了身子,唇覆了上来。   和方才不一样,这个吻完全由她主导,全然由她掌握着节奏。   她攀着男人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伸着小舌去勾他的舌头,热情极了。   她十分细致的吻着他,直到这个吻结束,她舔了舔他的嘴角,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可谁知,下一秒,霍廷易猛地将身上的女人一把推开。   夏清时不由得一怔。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没什么表情,没等夏清时将他打量清楚,他便“嚯”的站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夏清时一急,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去?”   男人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声线绷得紧紧的:“……买烟。”   说完便推门出去。   防盗门“哐”的一声关上,夏清时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不是都告诉了他她最讨厌烟味么?   夏清时晃晃脑袋,决定等他过来再好好盘问一番,然后便从沙发上起身,去了厨房烧水喝。   水刚烧好,还没来得及放凉,门口便传来一阵响动声。   是霍廷易回来了。   出去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径直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吻了吻她的耳垂。   夏清时伸手将他推开了几公分距离,然后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要找出他身上的烟味,“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你猜。”   说完这两个字后,身后的男人捧住她的脸,再次深深地吻了下来。   直到被扔在了卧室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霍先生从裤兜里掏出来那盒三只装后,夏清时才恍然大悟——   什么买烟?他根本就不是去买烟的! 第61章   下午在公司的时候, 叶女士的电话便打进了夏清时的手机里。   叶女士在电话的语气还算平静,“晚上你来家里一趟, 我有话要和你说。”   夏清时当面是好好的应下了, 但挂了电话后,却是越想越忐忑。   以叶女士的耳聪目明, 恐怕她这是知道了霍先生掉马, 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夏清时几乎能想象到叶女士到时候会怎么教训自己。   身为叶家的儿媳妇,她自己抛头露面也就算了, 偏偏还带着老公一起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也就算了,要露你就好好的露, 遮遮掩掩的像是见不得人, 现在居然还被别人扒出来了, 真是丢人!   念及此,夏清时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想了想,她掏出手机, 给霍廷易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难得笑得有些狗腿:“季叔的点心你送回家了吗?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吧,顺便把点心送过去。”   霍先生的语气很自然:“我已经让司机送回家了。”   霍太太:“……”   不等她开口, 电话那头的霍先生又似笑非笑的开口了:“我妈让你晚上回去?”   哎?夏清时一愣,他都知道了?   想了想,夏清时开口道:“这件事情,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怪小皮球,你说呢?晚上去你妈家把他接回来打一顿吧?!”   霍先生思索两秒,表示赞同:“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正说着, 夏清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是公司前台,那头问她:“这边有一位姓夏的女士,说是你的妹妹,要让她进来吗?”   夏清时愣了愣,然后道:“让她来我办公室吧。”   说完,她又重新拿起手机,冲着电话那头的霍先生道:“我这边有客人,先不和你说了。”   **   夏清时倒是万万没想到,夏晓堂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公司里来。   夏晓棠来找她做什么,夏清时猜也猜到了,只是心里头并不动容,唯一的感觉,不过就是心烦。   正想着,自己办公室的门便被扣了两下,她扬声道:“进来。”   然后便看见前台小张推开门,领着夏晓棠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先前叶真真就和她说过,说是夏晓棠为了照顾夏父,连工作也不要了,在电视台那边请了长假。   当时夏清时还不大信,觉得叶真真是胡说八道。   因为夏晓棠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脑子拎不清的人,可现在看来,叶真真说的是真的。   她同夏晓棠做姐妹做了二十年,两人无时无刻不在暗暗较着劲。   她不愿被夏晓棠比下来,夏晓棠也不愿被她比下去。   可这会儿来找她的夏晓棠面容憔悴,甚至也没有上妆遮盖一下,身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看起来有些蓬头垢面的意思。   夏清时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动也不动。   夏晓棠向前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来。   她的双眼浮肿,声音沙哑:“爸爸都这样了,难道你连去医院看一眼,都不愿意么?”   夏清时懒得纠正她,其实夏明泉并非她的爸爸,当下也只是笑了一笑,然后懒洋洋的开口:“既然他都有你这个好女儿陪在病床前了,我再去不是很多余?”   夏晓棠默了默,然后低声道:“你不喜欢我叫他爸爸,我可以不叫……可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你就不能去医院看看他么?”   夏清时觉得好笑:“你又不是他的女儿,你有自己的爸爸,何必要到他跟前去当孝子?”   夏晓棠反驳道:“那个男人没养过我,也没对我妈妈负过半点责任,他根本就不算是我爸爸!”   “这样啊。”夏清时了然的点点头,“我正好和你一样。”   “你怎么……”夏晓棠呼吸一滞,“爸——夏叔叔他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该尽的责任他又有哪一点没尽到?”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终于从电脑前抬起眼来。   她看着面前的夏晓棠,无喜无怒,只是声音平静地开口道:“他哪里对不起我?这个问题,你们母女俩不是最清楚吗?”   夏晓棠的眼圈发红:“如果你恨的是我抢了你爸爸,那这件事和夏叔叔无关……他也是被蒙蔽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怪你?你还不值得我怪。”夏清时想要发笑,“夏晓棠,你是真蠢还是装蠢?你自己好好想想夏明泉是怎么对你的?难不成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   夏晓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夏清时觉得好笑极了,又荒唐极了:“你知不知道,当初他和你妈妈勾搭上的时候,你妈妈怀着你已经有五个月了!他会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些事情,还是后来霍廷易告诉她的。   他是从不说人是非的性子,更何况牵扯到了长辈的阴私,因此从前那么久,哪怕他一直知道,也从未将这些告诉过夏清时。   只是那一次,她怀疑夏晓棠的生父是华晋,千方百计想要取到华晋的DNA样本,他才将真相告诉了她。   那时朱嘉盈同霍父结婚不久,他暑假回国,一日午睡起来,却意外听见叶女士同一位女朋友在闲聊。   那位女朋友很为叶女士打抱不平:“你们家老霍,都什么眼光啊?那个女人结过婚不算,孩子都生过两个了,不知道给你们家老霍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给灌得五迷三道的。”   连年纪尚小的霍廷易都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位阿姨哪里是在打抱不平,根本就是借着自己父亲的这位新太太讽刺叶女士呢。   叶女士自然也听出来了,当下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什么叫我们家的?我和他早没关系了,你要想把他捡回家,我可没意见。”   那位女朋友讪讪的,默了默,然后又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奇异的语调开口道:“我听说啊,她老公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找了别人……你说这男人都是图什么呀,要是因为那事,可他新找的那个,也是个孕妇,当时肚子就比她小一点……听说那女的肚子里的那个,也是个有妇之夫的。   那女的就住他们家隔壁那栋别墅,别墅也是有妇之夫给她租下来的。听说那个朱嘉盈先前不知道她的底细,看她一个人大着肚子可怜,还经常请她到家里来玩,谁知道一来二去,居然和自己老公看对眼了……你说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呀?   听说她当时是月份大了,不好引产,后来孩子一生下来,她连月子都没出,就离了婚,一对双胞胎也不管,直接就出了国。”   到了那时,夏清时才发觉自己待了二十多年的这个家的龌龊可笑之处。   知道夏晓棠不是自己的侄女,所以姑妈对着夏晓棠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知道夏晓棠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当初她错手将晏时推下树后,夏明泉会那样发了狠的打她,几乎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打去了半条命。   可也仅此而已。   在确认晏时并无痊愈的希望后,夏明泉又自动自发的放弃了这个已经痴傻的儿子,重新将夏晓棠当作女儿来看待。   更确切的说,当夏明泉的女儿,其实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他对一个女儿的好,对夏晓棠来说太多,对夏清时来说,又实在太少。   显然,夏晓棠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的速度要比夏清时预计得快许多。   夏父一早便知道她的身世,却依旧将她当作女儿来看待……无疑这愈加激发了夏晓棠对夏父的忠心。   她咬牙道:“夏清时,他对我好,难道对你就不好了吗?他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连去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夏晓棠,我和你不一样。你情操高尚,别人对你有一分好,你能回报十分。我佩服你,但我做不到。”   “有一分恩,我就只能回一分恩。”   “他供我吃喝穿戴、养我长大成人,这些我都记得。如果他付不起医药费,请不起护工,尽可以向我开口,我还不至于吝啬到连这些钱都不出。”   “谁稀罕你的钱?”夏晓棠气结,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你的钱?还是你以为夏叔叔是缺你那一点钱?”   “不然呢?”夏清时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夏晓棠,“你自作主张来找我之前,为什么不先找夏明泉问一句,这一回,他是还想要晏时的肾,还是我的肾?”   夏晓棠没反应过来,只是讷讷道:“夏清时……你在说什么?”   夏清时不再接她的话茬,只是继续道:“夏明泉和你非亲非故,你要在他的病床前当孝子贤孙,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不过你也该多关心关心你妈,赖在别人家的别墅里不走就算了,刷着女儿前男友的卡到处买东西,这又算什么?”   夏晓棠嗫嚅着嘴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看见她这副模样,夏清时不禁觉得烦躁。   当下也不再说话,只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不再理会她。   夏晓棠干站在那里,大概是自知无趣,过了几分钟,她便沉默着离开了。   ***   Rebecca坐在办公桌前,视线集中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办公室里传来的动静。   兴冲冲来兴师问罪的是孙董事,他是集团元老,更是大股东,当初老霍先生还在时,他就列席董事会。   按辈分来说,霍廷易还要叫他一句孙伯伯。   Rebecca听见里面传来孙董事拍着桌子的吼声——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Rebecca认命的叹一口气。   横竖眼下无事可做,她打开word,开始提前帮老板写检讨书。   老板打马赛克上夫妻真人秀节目,结果掉马被扒的事情已经整个公司上下传遍了。   不但如此,那个《貌合神离》节目组还趁着这一波热度,放出了“蜻蜓夫妇”的独家花絮来吸引眼球。   因此,午休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讨论着网上刚出炉的三分钟花絮——   “没想到霍先生平时在公司里这么绅士,在家居然也半点家务都不做哦!”   “是呀,就让老婆忙上忙下伺候一大家子人,自己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那里,真是没想到!”   “就是!那么有钱,难道请不起保姆吗?非要老婆干家务,什么毛病啊?渣男!”   对于下属议论一无所知的霍先生此刻正在办公室,接受着来自董事会的质问。   半个小时后,孙董事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里面办公室的门再次传来一声响动,是霍先生出来了。   刚被骂了半小时,他看起来倒正常,脸上也没半点不好意思,只是走到Rebecca的办公桌前面,敲了敲她的桌面,吩咐道:“写一份检讨,明天会上用。”   Rebecca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当即便应道:“好的,下班前我发您邮箱。”   霍廷易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往里走,但没走两步,他又转身回来了,站在Rebecca的桌前,神色很不悦。   Rebecca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霍廷易的脸色不悦,声音更加不悦:“我说了是我用吗?”   Rebecca脸色胀得通红,但还是强行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被堵在办公室里骂了半个多小时,谁不知道你明天要作检讨啊?   好在霍廷易到底不是喜欢为难下属的老板,问过之后,见Rebecca涨红了脸,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便不再追究了。   想了想,他又开口问道:“大家……都怎么说的?”   这么一问,Rebecca就更加犯了愁。   在公司里,女同事们纷纷表示看不出来霍先生居然是这样的大男子主义,胆子大的就直接骂他是渣男。   这话是决计不能告诉他的。   可在网上,大家纷纷表示难怪夏清时那么伏低做小,原来是因为嫁了个这么有钱的老公。   网络上面说酸话的人不少,而Rebecca是见惯了霍先生对霍太太是怎么样的,所以也深知不能在霍先生面前搬弄这种口舌,不然恐怕会被迁怒。   因此Rebecca很谨慎地开口:“大家都祝您和霍太太百年好合。”   霍先生明显不太信:“百年好合?”   思来想去,Rebecca只得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随手点开一个群聊,然后递给面前的霍廷易,低声道:“……不信您自己看。”   霍廷易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是PR集团老板霍廷易和太太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只要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五个群,就能去官网免费领一套原价8888元的定制纪念金币。我已经试过了,听说隔壁已经有人收到货了。转发只需要十秒钟,不相信也要试试,反正没坏处。”   霍廷易:“……”   Rebecca:“……”   他将手机递回给Rebecca,“以后上班少看些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便转身走了。   Rebecca将手机放下,松了口气。   只是三秒钟后,霍廷易又转身走回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祝他们什么?”   “啊?”Rebecca愣了愣,然后赶紧重新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一字一句念道,“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霍先生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个什么纪念金币……成本价多少?”   纪念金币是霍父还在时鼓捣出来的花样,每年年末时奖励给各部门的优秀员工。   Rebecca打开电脑查了一下,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来。   只是因为材质的关系,哪怕是成本价,也是绝不低的。   Rebecca看着面前的霍先生,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会是想……   下一秒,便听见霍先生开口道:“让官博搞个活动吧,抽一百套,钱从我私人账户里出。”   顿了顿,霍先生再次强调道:“记得说清楚,不是结婚周年纪念日,是结婚八个月纪念日。” 第62章   自从霍先生的马甲被掀开后, 广大网民就开始了其乐无穷的扒皮游戏。   大家将从前夏清时陪同旗下艺人出席各个公众场合的照片扒出来,然后大家都惊恐地发现——   从前他们看到夏清时区区一个经纪人, 脖子上挂的、手上戴着的、身上穿着的那些高仿A货……现在看来, 应该全都是真的。   霍先生的迷妹们受不了这个刺激,纷纷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并表示这只是她们老公给前妻的赡养费!   当然, 在广大迷妹们大受刺激之后,又有迷妹找到了他们老公并不爱前妻的新证据!   那就是夏清时手上戴着的钻石戒指。   从前因为瞒着家里, 夏清时极少将结婚戒指戴出去。   后来家里是知道了她结婚的事情,她便也无所顾忌, 日日都将结婚戒指戴着, 因此也被媒体拍下过几张照片。   夏清时的结婚戒指足足有四克拉, 周边还镶了一圈细密的小钻衬托着,更加显得熠熠生辉。   这戒指在普通人里绝不算小,因此从前面夏清时对着别人从来都说是戒指上的钻是锆石的。   而这个在普通人里十分大的钻石, 以霍先生的身家来看,瞬间就显得十分拿不出手了。   因此霍先生的迷妹们很快又重新燃起了熊熊信心:那些女明星大婚动辄就是十几克拉的大钻戒, 没想到夏清时的戒指只有四克……   哼!老公才没有那么爱他的前妻!   对此霍太太嗤之以鼻:她们一定不知道,霍先生的求婚戒指之所以只有415克拉,那是因为自己的生日是4月15号。   不仅如此, 同结婚戒指配套的还有一条项链,项链主钻同样是一颗415克拉的梨形钻,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当然, 求婚的时候霍先生臭着一张脸,并未将这一点隐藏得很深的小浪漫言明。   而当时即将成为霍太太的夏清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二十克拉的大钻戒,当即也黑了脸。   眼下时过境迁,回忆起当初的那一点小别扭,霍太太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只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好想再作一作他呀!   不过还没等霍太太想好该用什么新方式来作霍先生,无聊的网民们又有了新发现。   霍先生之前不是还和肖霄传过绯闻么?!   虽然肖霄戴过的那条全球限量三条的VCA财宝项链大概率应该是找经纪人借的;出现在H姓富豪在香港的山顶豪宅,大概也是因为经纪人邀请……但大家仍然对夏大经纪人生出了一丝极隐秘的同情。   虽然这个女明星长得并不比正房太太美,可但凡是富豪同女明星摆在一起,总是要令人浮想联翩的。   更何况眼下这个女明星居然还是富豪太太手下的艺人……对此大家的八卦热情就更加高涨了,顺带还同情了一番富豪太太。   “嫁豪门就只是表面风光罢了,你们看夏清时的老公,连个大钻石都不肯给她买,还和她手下的艺人不清不楚,她不还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么?!”   “就是嘛,这种豪门里规矩多得很,听说有些人家里面儿媳妇找婆婆借个首饰都要登记的,啧啧啧。”   “没错,她老公也不见得有多爱她,说不定之前戴的那些首饰都是借的,戴完就要还的呢!”   霍先生看见这些的时候,霍太太刚在网上找到了一张“本宫不死尔等终究只是妃”表情图,她觉得这倒十分贴切,刚想将这张图片发出去以暴露一下自己的真实人设,旁边的霍先生突然就伸手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侧颊。   “哎呀!”霍太太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干嘛?!”   “我干嘛?”霍先生重新捏住她的脸,这回双手同时使上,手上微微使劲,将原本端着一副冷美人姿态的霍太太硬生生捏成了一朵嘟着嘴的太阳花。   她这副样子其实十分可爱滑稽,但霍先生强忍着绷住脸,故意露出凶相来,恶声恶气道:“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机智的网友们是绝想不到,干出让自己手下艺人碰瓷老公这种事情,竟是霍太太自己。   而对于自己脑袋一抽干出让肖霄碰瓷霍先生这件事情,霍太太自然是心虚的。   这件事情平息这么久后,此番又被网民挖出来重新发酵,对此霍太太就更加心虚了。   心里一虚,于是霍太太索性不再反抗,任由着霍先生将自己的脸捏成一朵嘟着嘴的太阳花。   好在这朵嘟着嘴的太阳花霍先生玩了一会儿就玩腻了,他松开手,霍太太嘟着的嘴恢复原状。   他死皮赖脸的凑上去连亲了好几口,然后道:“晚上再收拾你。”   前座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   霍先生霍太太立即齐齐扭头去看前座的司机。   司机一脸平静地透过后视镜回视他们。   霍太太轻咳一声,轻轻推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霍先生,然后坐直了身子,继续若无其事的刷着微博。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有意思的了。   自从马赛克霍先生的身份被扒了个底掉天之后,球胖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无聊网民甚至去找了PR集团大半年前发布在纽交所的公告,发现保守估计,这个Joey Fok的身家早已超过百亿。   面对这么一只富贵球,原先的老干妈们纷纷摇身一变,变身成为富贵球的女友粉——   “球胖胖,姐姐家住在仙女村666号,姐姐不谈恋爱也不结婚了,你长大之后要记得来娶姐姐哦。”   霍先生:“……”   霍太太:“……想得美!”   两人正说着,夏清时手中捏着的手机突然低低震动了起来,是一个来自国外的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婉转:“是清时吗?你好,我是霍从熙。”   夏清时恍然,立即道:“从熙你好……最近还好吗?”   之前霍从熙在公众面前宣布退出娱乐圈,那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才算是收了尾。   其实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不过几天,网民的注意力便被其他或是新鲜或是猎奇的事物所占据,若是因为先前的那一场丑闻,那霍从熙大可以等到风平浪静,大多数人都将这桩事情遗忘之后,再度出山。   只是同其他几度退出又复出大明星不同,霍从熙说话倒是十分算数,她这一退出,算是彻底销声匿迹了。   起先几个星期还有狗仔追着跟拍她的动态,但在发现当事人不回应,也不给偷拍新闻半点热度之后,狗仔们也渐感无趣,时间久了也就不把精力再耗费在她身上了。   霍从熙在电话那头说,这几个月她都在地中海度假,这里的人文风光同她自小所见迥异,她觉得十分新奇。   当地人也少有认识她的,都只将她当作一个神秘的东方女来客。   夏清时一本正经的补充道:“神秘美丽的东方女来客。”   说完这话,两人一齐在电话两头哈哈大笑。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霍从熙又开口道:“清时,我大概要订婚了。”   夏清时愣了愣,然后问:“厉堃?”   她在校园里的那个初恋,当初被记者拍到与她同进同出。   “你怎么会觉得是他?”电话那头的霍从熙十分讶异,大概是惊讶于她的猜测,“他太太马上就要生产了。”   夏清时倒是有些羞赧:“我以为……”   好在霍从熙并不计较她的失礼,当下只是继续道:“他太太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这次度假,也是我们一起。”   顿了顿,霍从熙又道:“他是美籍华裔,也来这里度假。我们出海时有人发急性病,他出来救人……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是牙医。”   看着她这样,夏清时倒是颇为感慨。   同上一次刚从医院回来时的死气沉沉不同,如今的霍从熙倒是重新恢复了以往生机勃勃的形象,整个人都充满着生机和活力。   平心而论,对于霍从熙的道德水准,夏清时并不是很敢打包票,毕竟她是在容禹结婚后还能同他保持长期关系的人。   可她欣赏霍从熙的为人处事。   对这个世界充满欲望和野心,一刻不停歇的往上攀爬,因此哪怕跌得够重、摔得够惨,依旧拥有重新站起来的资本。   这才是世界上大多数女人应当渴求的。   过后,霍太太忍不住向霍先生询问了一下容禹的近况。   不过问也白问,霍先生照例是不会说的,不过他倒也不直接拒绝,在霍太太的注视下,他实在沉默不下去后,便含糊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连霍太太前阵子都听说了,说是这对夫妇在做试管婴儿,感情倒依旧是不温不火的,霍从熙先前的那一档子事,似乎既没让他们的感情受破坏,也没让他们的感情升温。   霍先生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很不自然的转移话题:“现在去抓小皮球?”   没想到这个话题居然转移得十分成功,一听是要去抓小皮球,霍太太立刻来了劲,当即便拍着前座靠背,兴奋地催促道:“快快快,走走走,婆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不过等两人到了叶家,却是吓了一大跳。   就在一楼客厅里,叶女士坐在沙发中央,晏时站在她面前,眼前通红,扁着嘴,十分委屈的模样。   叶女士的表情严肃,声音很严厉:“你欺负了别人,不但不认错,还顶嘴是不是?!”   见晏时含着眼泪的委屈模样,霍先生头皮发紧,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去看身边的霍太太。   果然,一看晏时受了欺负,霍太太瞬间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母狮子,当下便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副要同叶女士拼命的架势:“晏时他才不会欺负人!”   霍廷易赶紧摁住她,抢先开了口:“妈,出什么事了?晏时,你先坐下。”   “坐什么坐?”叶女士怒吼道,“在我的家里,不认错就不准坐!”   霍先生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霍太太,发现她正像只老水牛似的“吭哧吭哧”喘着气,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叶女士,似乎随时都要暴起。   晏时扁着嘴,“吧嗒”一下就是一颗眼泪砸了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不乖,也没有欺负人,是他先打球球的!他还、还……”   两个人听得一头雾水,齐齐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叶女士。   叶女士冷哼一声,“别问我,问他去。”   结果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傍晚的时候葫芦娃兄弟在外面玩,结果晏时推了一个小男孩一把,把人家的脑袋磕出了个大包,刚才人家的家长都找上门来了。   在外人面前,叶女士自然是极其护短的,况且她并不相信以晏时那种性子,居然还能打人。   因此她嘴上说着是孩子玩闹不当心,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分明是,是谁推的没人看见,你家孩子摔伤了当场不说,事后来找我们家算账又是个什么意思。   等到对方家长憋着一股气走了,叶女士这才支使着兰姐将葫芦娃弟弟带出去买雪糕吃,然后将葫芦娃哥哥留下来仔细盘问。   叶女士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还真是确有其事,当下便怒不可遏。   葫芦娃哥哥虽则傻,可也是个傻大个,他成天同这些小孩子玩在一起,不动手伤人倒还好,一旦动手伤起人来,十个小皮球都不不够他一顿打的。   夏清时在旁边辩解道:“晏时他不会打人,肯定是不小心用大劲了。”   叶女士原本就看这三个葫芦娃不爽——她最近对葫芦娃兄弟倒是改观不少,可对着这个儿媳的看法却依旧如故。   因此当下她便冷笑道:“行,你的兄弟你了解,把他接回去吧,反正我这儿是管教不了他们了。”   夏清时立刻认怂,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霍廷易在一旁恰当好处地补充道:“妈,你看,清时她已经知道错了。”   叶女士势单力薄,斗不过这对齐心协力的夫妻,当场只能翻了个白眼作罢。   夏清时得寸进尺,当即便看向了晏时,哄着他道:“晏时,你是不是没有想打那个小朋友,只是不小心把他推倒了?”   其实也不算是“哄”,因此夏清时打心眼里就是这样认定的。   哪怕生气,晏时他也不是个会欺负人的性子,多半就是他力气大,不小心将人家推倒了。   谁知道出乎夏清时的意料,晏时居然依旧是那副模样,扁着嘴不吭声。   夏清时有些着急,以为他是没反应过来,当即便推了推他,“说话呀。”   谁知道晏时咧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将一只手伸出来,松开紧攥着的手心,露出一只碎成两截的小玉米玉坠子来。   晏时哭得很伤心:“我不应该推他……但是他把我的小玉米摔坏了,我真的好生气……”   起先看到那个大孩子在欺负小皮球,晏时把小皮球从他手里救下来,但就这样,他也没有发火,只是慢吞吞的叫人家以后不要欺负小皮球,因为好孩子是不会欺负人的。   只是那个大孩子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懂一点事。   他知道晏时是不正常的,他在他这里,并不算是大人,因此并没有收敛,而是依旧肆无忌惮,将晏时推了一个跟头,然后又将晏时身上的小玉米抢走了。   晏时见他将小玉米拿在手里一抛一抛,心里着急,这才将他扑倒了。   谁知道两人这么一摔,却是将他心爱的小玉米也给摔碎了。   “好了,不哭不哭。”夏清时赶紧伸手抱住他,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玉米是从哪里来的?”   晏时抽噎着:“澐澐给我的。”   夏清时并没有听出来云云是谁,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手中的这个小玉米玉质细腻,质地纯净,没有半点瑕疵,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好端端的,谁会给他这个?   只是眼下叶女士还在场,夏清时只得强行压下满腹的疑问,摸着晏时的脑袋继续发挥演技:“我知道,云云是晏时最好的朋友,她送给晏时的东西被弄坏了,晏时很难过,所以才推了别人,对不对?”   晏时垂着眼睛,扁着嘴巴点了点头。   霍先生继续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妈,你看,晏时他已经知道错了。”   生怕叶女士真的将这对葫芦娃兄弟扫地出门,夏清时拍了拍晏时的背,示意他向叶女士认错。   晏时慢吞吞挪到叶女士面前,然后瓮声瓮气的开口:“对不起。”   叶女士的脸色缓和少许,然后问:“如果是Joey惹你生气,你会推他吗?”   晏时茫然的看着叶女士。   霍先生赶紧补充道:“小皮球……如果小皮球惹你生气呢?”   晏时赶紧摇摇头,“我不会推球球的!”   叶女士继续道:“你为什么不会推他呢?”   这个问题令晏时犯了难,他嗫嚅着嘴唇,不说话。   叶女士循循善诱道:“是不是因为晏时知道,如果你推了Joey,Joey可能会受伤呢?”   晏时想了想,然后拼命点头。   “这就对了。”叶女士叹一口气,有些无奈,“Joey可能会受伤,别的小朋友也会受伤……你的力气比别的小朋友大那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们受伤,是不是?”   晏时很羞愧地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叶女士大概是深谙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道理,见晏时听懂了,又伸手帮他擦擦眼泪,然后拉着他往楼上走,“不就是一个小玉米么?怎么就稀罕成那样了?太婆那里有好多好东西呢,我们上去挑几样好不好?”   晏时向来很好哄,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重新破涕为笑,嘴甜道:“谢谢奶奶!”   !!!   一旁的霍先生霍太太心脏几乎骤停!   说时迟那时快,霍先生一把将晏时拽了回来,而霍太太动作迅猛地捂住了晏时的嘴,然后“啪”的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瞎喊什么!”   好在叶女士已经听这个称呼已经听得差不多习惯了,她努力让自己想开,能给前夫和情敌当妈,倒也是喜事一桩。   因此当下她便轻飘飘的将这件事揭过去了,只是转向一旁的蠢货儿子,冷哼道:“霍廷易,你什么时候让我当真奶奶啊?”   ***   晚上回到家里,霍先生满肚子的盘算,想要尽一尽孝道,让叶女士早日升级为奶奶,无奈霍太太却是十分不配合。   霍太太正在审问小皮球。   先前在叶家的时候,霍太太连哄带骗,强行将小皮球给掳回家了,刚一回到家便将球胖胖堵在小黑屋里,审问着他关于“云云”的细节。   小皮球“扑通扑通”的摇着脑袋,“没有云云!”   夏清时怀疑是这对葫芦娃兄弟串通好了来蒙自己,但想想又否认了。   他们俩没这么高的智商。   想了想,她又问:“那小玉米是谁给晏时哥哥的呢?”   小皮球继续心无旁骛的摇着脑袋,奶声奶气道:“不知道!”   想了想,夏清时换了个问法:“云云好坏,只给晏时小玉米,不给球球小玉米,是不是?”   闻言小皮球赶紧点头,大概是很赞同她的观点:“霄霄姐姐好坏!”   夏清时:“……”   干!   这个肖霄,还真是阴魂不散!   埋伏在门口半天的霍先生听到她终于将小皮球审出来了,终于松一口气,直接进去将人拖出来,拖到了门口然后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走上二楼。   夏清时不敢大声闹,唯恐惹得丽姐出来,当下只是捶了他的肩头一把,然后压低声音:“你干嘛啦!”   他一路将她抱上楼,进了卧室,然后将她扔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随即整个人覆上去,压住她连亲了好几口,然后哑着嗓子问:“今天我妈说的时候你不是也在?什么时候让她当奶奶啊?”   听见这个问题夏清时就头皮发麻,她搂住霍先生脖子,可怜巴巴的开口:“我好怕痛的……”   果然,此言一出,霍先生立刻迟疑起来,他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肚子,然后叹口气,道:“是会很痛。”   霍太太略略松一口气。   谁知道紧接着霍先生又道:“要不……找个代孕吧?”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事的接受度倒是挺高,更何况代孕在加州本来就是合法的。   “别别别!”霍太太吓得赶紧坐直了身子,她小心翼翼的安抚着他,“我我我、我还是想自己体验一下!”   霍先生微微拧着眉头,又伸手轻轻地摩挲一下她的肚子,然后道:“真的要抓紧了。”   霍太太:“……”   霍先生继续道:“你想过没有,以后小皮球的负担会很重。”   霍太太:“???”   所谓长兄如父,父爱如喜马拉雅山的霍先生语气沉重地缓缓开口道:“如果没有孩子,以后小皮球就要养我、你,还有晏时三个人。如果我们有老来子,那小皮球还要拉扯一个小的……你不觉得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吗?” 第63章 (补全)   霍太太是万万没想到, 为了生个孩子,霍先生居然能想出这样狗屁倒灶的理由来。   不不不, 以霍太太对霍先生的了解, 更确切的说,小皮球沉重的养老负担, 其实根本就只是他今晚为了干坏事而扯出来的借口。   以前他倒都会好好做措施的, 只是近来,大概真的是因为想要孩子了, 之前几次都缠着她,拿安全期当借口不做措施。   霍太太意乱情迷的时候, 又被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哄着, 自然十分容易就被他得了逞。   事后想起来她又觉得后怕, 先前已经炸毛了几次,都被霍先生哄过去了。可昨晚霍先生再犯,于是霍太太炸了毛, 严词警告他别想再碰自己一根手指头。   霍先生却是觉得太太的这一通脾气发得实在莫名,当下便十分无辜的辩解道:“刚才我问你, 你自己说‘好’的。”   说话时霍先生又强行将霍太太搂进怀里,嘴唇凑到她耳边,说话时一阵阵热气拂动着她耳边的发丝, 拂得她浑身痒丝丝的。   只是霍太太这回神思清明,并不中他的美男计,蹬了他一脚便起身下床了。   霍先生原本以为霍太太是说说而已,可方才刚到家时他邀请霍太太一道洗澡, 结果不但被拒绝,而且霍太太还亲自收拾出他的换洗睡衣,放到了楼下的浴室,并表示那里才是他和它们该待的地方。   眼下为了重回卧室,霍先生连三十年后小皮球的生活负担都搬了出来,没想到霍太太还是不为所动。   知道霍太太最在意的是什么,因此想了想,霍先生又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那小皮球就只需要给晏时一个人养老。”   霍太太抬眼看他。   迎着霍太太的注视,霍先生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这样一来,晏时的老年生活质量一定会大大提高。”   霍太太忍着没笑,而是绷住脸,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踹了一脚,“霍廷易,你真的烦死了!今晚你一个人睡!”   还好在霍先生看来,霍太太的力气比一只猫是大不了多少,只要他不动弹她便无可奈何。   因此当下霍先生又按着怀里挣扎扭动着的小女人,俯下身子,慢悠悠的亲了两口,然后才道:“我是认真的。”   霍太太闭着眼睛,装死不吭声。   霍先生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妈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除了工作,她其余的重心和注意力就都放在我身上了。”   霍太太轻哼了一声。   霍先生轻咳一声,然后继续道:“老人家没有别的愿望,就是希望早点当奶奶,这不算多过分的愿望,又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怎么能不尽尽孝道?”   霍太太觉得霍先生最近说话的艺术高超了不少,不但回回都能躲过她的送命题,现在都能给她挖坑了。   静默几秒,原本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姿态的霍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   孩子生不生另议,反正这事儿由她说了算。   不过她倒是可以借着孩子这件事,让婆婆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地位。   这样想着,霍太太便开口了:“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把你妈扯出来?今天晚上的时候她是怎么训我的?”   霍先生只觉得太阳穴一紧,自己挖坑自己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霍太太得了理,自然是愈发的不饶人,只是她并没有露出凶相,而是含着眼泪,楚楚可怜道:“今晚婆婆骂我骂得那么厉害……她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觉得她肯定从心里就没有把我看作是她的儿媳妇!”   今晚叶女士将儿媳妇叫到家里去,原本就是为了《貌合神离》那件事,虽然中间有葫芦娃兄弟的一段小插曲,却也依旧没有耽误叶女士教训儿媳妇。   至于夏清时,先前看叶女士教训了一通晏时,虽然惹得晏时大哭了一场,但她也是分得清好歹,知道叶女士那是为了晏时好。   后来又看到叶女士帮晏时补他的小玉米吊坠,还送他小礼物,夏清时心里对叶女士就更加感激了,因此后来叶女士骂她的时候,她全程都紧闭着嘴巴,愣是半句话都没有顶回去。   可现在回过味来,夏清时又忍不住觉得十分不爽。   一码归一码,晏时的事放一边不谈,好端端的凭什么她就要受叶女士的气?   更重要的是,夏清时深信,在每一场婆媳较量中,她都不能轻易让步,否则很容易会让叶女士产生一种她是自己的主宰的错觉。   因此当下她便抓住了机会:对着霍先生道:“关于孩子的事情,不是我不考虑,可是如果没有奶奶的承认,我怎么能放心把孩子生下来?”   饶是霍先生再迟钝,这会儿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霍太太是想要叶女士主动向她示好。   作为一个既掌控不了老妈也掌控不了老婆的男人,霍先生这会儿却是信心满满,当下便道:“瞎操心什么?你放心,我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霍太太狐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霍先生重新压住了身下的人,对着那粉嫩的唇瓣亲了一口,唇齿相交间溢出含糊的一句,“不信……明天等着看。”   霍太太被他吻得浑身发痒,当下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满床的躲着他,“霍廷易!不行!你现在不准碰我,等——”   到了这个关头,霍先生哪里还由得她,当下便再次俯身吻了下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两人正陷在床上的枕被间闹得不可开交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童音:“哥哥!”   床上正亲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周身皆是一震,然后两人迅速分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霍太太理了理衣服的下摆,然后朝门口看去。   站在那里眼巴巴的往房间里瞧的,不是富贵逼人的球胖胖又是谁?   因为往常这个点小皮球早就该睡了,而家里的工人晚上都在副楼里,照顾小皮球的芬姐也根本不会往楼上来,因此两人向来都有些肆无忌惮,压根不记得锁门这事,没想到今天却是让小皮球闯上来了。   尽管刚才目睹了一场大人打架,但因为打架的人里面并没有他的晏时哥哥,因此小皮球并不是太在意谁胜谁负,也不是很在意有没有人受伤。   见大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小皮球咧了咧嘴,又黑又圆的大眼睛里就已经含了一包泪,他泫然欲泣道:“我的奔奔不见了!”   原来是先前隔壁邻居盛老先生将自己那个离家出走的胖外孙的玩具几乎都送给了小皮球,本来都是些小孩玩意儿,并不算值钱,因此夏清时也并没有当回事。   只是后来等夏清时知道了盛老先生的胖外孙便是在空军大院里整日同小皮球一起玩耍的胖虫虫后,她便忍不住有些愧疚,于是便趁着小皮球不在家时,从他那一大堆玩具里挑出了一小部分,重新送回给了胖虫虫。   她本以为球胖胖并不会注意到这么几样玩具,却没想到这个小胖子鬼精鬼精的,刚回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夏清时现在状态倒还好,身上的衣服都还完整地穿着。   反观霍廷易,刚才他兽性大发了一场,眼下的模样实在不太适合见人尤其是见小孩子。   因此当下夏清时便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了他身上,然后下床朝小皮球走去,说着话想要将他引下楼去:“是吗?那球宝跟着姐姐下楼,我们一起下去找一找,好不好?”   谁知道富贵逼人球这会儿倒是突然变得有情有义起来。   他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去看躺在床上的哥哥,忧心忡忡道:“哥哥,你要死了吗?”   这大概已经成为了球胖胖的开场白,因此这会儿夏清时也懒得打他,当下只想尽快将他抱下楼去。   可谁知道球胖胖的走位极其风骚,夏清时抓了他一把,竟然没抓到,反而是他身子一晃,直接朝躺在床上的霍先生蹦了过去。   实非得已,此刻裸着不该裸部位的霍先生只得一派虚弱的躺在床上,等待着球胖胖的慰问。   球胖胖手脚并用,十分灵活的爬上了床,然后盯着床上的哥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奶声奶气的发问:“哥哥,你生病了吗?”   霍先生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球胖胖突然就悲从中来,他伸手一把搂住霍廷易的脖子,哽咽道:“……你不要死。”   虽然此情此景实在是十分尴尬,可孩子的真情流露最能打动人,听到小皮球这样关心自己,霍先生的心底十分感动。   他伸手拍拍小皮球肉嘟嘟的背,刚要开口安慰他,紧接着小皮球又带着哭腔重复道:“你先不要死……等帮我找到了奔奔再死好不好?”   霍先生:“……”   好想把这个胖子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啊。   最后还是霍太太走上前来,一把将富贵逼人球胖胖从他身上薅了下去,然后又拎着他出了房间。   不过一会儿,霍太太又重新一个人回到卧室,然后“砰”的一身关上门。   霍先生咬牙切齿道:“给他买十个企鹅……明天就把他送回去!”   没想到霍太太却时断然拒绝道:“不行!”   虽然现在不想生孩子,可二人世界霍太太还是很乐意过的。   她也不想将小皮球接回来,可眼下的状况,却是不接不行了。   因为自从上一次网上有人发了球胖胖的大量黑照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自那以后,每天晚上九点整,那个微博小号都会发出大量小皮球的糊黑照和王虫胖的高清磨皮美图作对比。   这么几天下来,小皮球老干妈这边的士气大受打击,每天都有一小波老干妈在脱粉。   夏清时知道,发小皮球糊黑照的那个小号,一定是同住在空军大院里的邻居,不然对方不可能每天更新小皮球的大量黑照。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夏清时便决定要让小皮球立即脱离那个环境以免被人拍到更多黑照,否则长此以往,他的粉丝们恐怕是要全部脱光。   当然,除了这些,这些天夏清时也没闲着。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让球胖胖的人气全面碾压网红王虫胖,夏清时还特意申请了一个小号“虫胖胖官方认证全球唯一老干妈”,为的就是打入王虫胖粉丝的内部。   好在她对娱乐圈的种种操作手法要比这些业余老干妈熟悉百倍,因此她刚加入王虫胖的粉丝群不久,便凭借着出众的管理才能,当上了两个千人企鹅群的群主和贴吧的小吧主成绩斐然。   直到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拿着手机在微博上帮着王虫胖刷着话题量,然后将自己的战果炫耀给一旁的霍先生看:“你看!童星势力榜,我来之前王虫胖才第十名,现在才过去多久啊,他就已经前三了!”   霍先生疑惑道:“这不是秦司令家的虫虫吗?”   “对啊!”霍太太同他解释着两只胖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一锤定音道——   “娱乐圈里没有亲兄弟,现在他们两个外形相似、定位重复,粉丝受众之间存在着很大重叠……这个市场很小的,只容得下一个人。他们之间,一旦一个人上位,另一个人就会被踩在脚下,所以,这一场仗,小皮球绝对不能输!”   霍先生沉默了两秒,然后发问:“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哦哦!”霍太太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的关掉微博,“职业病犯了!”   重新打开微博,看着王虫胖各方位全面碾压球胖胖的数据人气指标,夏清时气得暗暗咬牙——   做经纪人这一行实在是容易精神出问题,看她现在,好好的卧底当成了亲妈粉!   干!   ***   第二天傍晚,下班时候霍先生亲自到华辰来接霍太太回家吃饭。   往常霍太太是连车都不让他开进写字楼下面的停车场的,现在两人关系暴露,虽然《貌合神离》里面的马赛克依旧坚挺的打着,但已经聊胜于无,于是霍太太便准许他让司机将车开到写字楼门口来等她。   等到上了车,霍先生却是给了霍太太一个不小的惊吓:“今晚回大院里吃饭,我妈亲自下厨,做的全是你喜欢吃的。”   霍太太:“???”   已经搞定了叶女士的霍先生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揽着怀里的太太,一派闲适的开口道:“你不是总觉得她不喜欢你?现在她要亲自证明她有多喜欢你了。”   夏清时发誓,她昨天那么一提,只是想让叶女士以后对自己的态度好一点软和一点。   可她完全没有要叶女士为自己亲自下厨的意思啊!   以霍太太对叶女士的了解,等她生完孩子之后,叶女士必定是要将这些讨回来的!   就这样一路战战兢兢的回到了叶家老宅子里,一进大门,两人果然就瞧见一楼里十分热闹,小皮球和小叶子正在客厅的空地里围着打转转。   晏时鼓着腮帮子,像只大松鼠似的端着一个骨瓷小碟子站在一边,盘子里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已经被他吃去了一大半。   陡然间见她进来了,晏时慌慌张张就要将手里的小碟子往身后藏,只是眼下夏清时全副心思都挂在了叶女士身上,也没心思追究晏时偷吃甜点这件事情了。   等到两人走进厨房一看,发现竟然真的是叶女士在做菜,而非家里的大师傅代劳。   虽然知道叶女士嘴上说是亲自下厨,但大概率还是其他人将食材洗净切好,她只需要翻动几下锅铲子,但夏清时还是被婆婆愿意为自己忍受油烟摧残的精神感动坏了。   她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叶女士就先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然后道:“清时来了呀,你看看,我今天做的这些菜,你满意不满意?”   夏清时赶紧点头:“满意!”   叶女士脸上依旧是亲亲热热的笑着,但这会儿却转向了霍廷易。   她看着儿子,语气嗔怪道:“从前是不是你在我们中间瞎传话,所以才让清时以为我不喜欢她的?”   霍先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十分谨慎地没有接话。   紧接着叶女士又继续道:“你自己说说看,我怎么会不喜欢清时呢?虽然她当初接近你时不安好心,又编造了自己的身份来骗你,虽然她当初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喜欢你,虽然当初我给了她五十万她就和你分手了……”   叶女士笑得十分慈祥,俨然是一副圣光普照人间的模样,“……可是她现在都改了呀!”   霍先生转头看向霍太太,眉头缓缓皱起来,“……五十万?”   霍太太心虚地扭过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看儿子这副模样,叶女士很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廷易,你干什么?别吓坏了她!”   紧接着,她又转向了夏清时,微笑着柔声道:“清时,你知道,我们家是最开明的家庭了,虽然你做过这么多错事,可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女孩呀,对不对?”   霍太太时常蛮不讲理,在霍先生面前,就变成了无时无刻都在蛮不讲理。   五十万怎么了?她就拿了五十万!怎样怎样怎样?!   短暂的心虚过后,恼羞成怒的霍太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倒是想向叶女士摇白旗,让两人短暂地停战以改善婆媳关系,可没想到叶女士根本就不领情!   好哇!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酝酿两秒,霍太太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她一把回握住了叶女士的手,然后含着泪望向她,婆媳两人硬生生摆出了一副执手相看泪眼的姿势来。   霍太太柔柔弱弱的开口:“妈,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开心。”   顿了顿,霍太太又道:“廷易之前和我说您想抱孙子,我昨晚考虑了很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您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走在外面,看着和您差不多大的阿姨大妈们,她们的孙子孙女都上小学了,我和廷易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太不孝了!”   叶女士的脸色铁青。   霍太太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的继续道:“您放心,我和廷易一定会努力,争取明年就能多一个宝宝,让它和晏时小皮球一起叫您奶奶!”   叶女士的脸色由铁青转为锅底黑,她“啪”的一声甩开夏清时的手,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出厨房,往楼上走去。   霍太太心里得意,但并不表现出来,当下就拽住了一旁霍先生的衣袖,委屈极了:“霍廷易,你看!我就说了婆婆不喜欢我!” 第64章   此刻霍先生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先前叶女士口中的那一个“五十万”所牵扯着。   再看向面前拖着他手臂耍赖的霍太太时, 没来由的,霍先生脑海中就冒出了四个字——   装疯卖傻。   他轻咳一声, 然后将拽着他胳膊发火的霍太太扯开, 声音听起来很严肃:“我妈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给了你那五十万?”   霍太太心里十分心虚,只是她半点没表露出来, 反而恶人先告状, 对着霍先生恶声恶气道:“霍廷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都说了你妈讨厌我, 你现在不要给我扯别的!”   霍先生对霍太太的本性实在太过熟悉,一见她这副模样, 便知道她这会儿必定是极其心虚, 所以才会用这样无理取闹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样一想, 霍先生便十分难得的在霍太太面前展示了一回自己作为一个丈夫的威严。   他伸手推开霍太太,语气严厉:“你给我闭嘴!”   其实刚才叶女士短短一句话,已经将那五十万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清楚了, 霍先生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但还是需要证实一下。   只是他这一声吼, 倒叫霍太太愣住了。   霍太太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既不楚楚可怜, 也不恶声恶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霍先生,平静发问:“霍廷易你刚才让我干什么?”   被霍太太这么一看,霍先生刚冒出来的那几分丈夫的威严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在往常, 他大概早就认怂了。   只是眼下有这么个五十万在他心口梗着,而刚才在客厅里玩的小叶子小皮球还有晏时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跑过来围观。   当着旁边一大两小三颗脑袋,他也不是很便于认怂。   霍先生伸手握成拳,捂住嘴轻轻咳嗽一声,鼓起勇气再次重复道:“……我让你闭嘴!”   霍太太这回不说话了,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神很危险。   “看什么看?!”霍先生侧头避开一旁霍太太炯炯的目光,音量陡然提高,“我让你闭嘴……是、是让你别和我妈一般见识,我帮你收拾她去!”   说完便绕开霍太太,气势汹汹的上楼去了。   盯着霍先生慷慨激昂的背影,霍太太看着看着,最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这一笑出来声,旁边的一大两小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她,三颗脑袋一齐滴溜溜的转向了她。   “看什么看?!”霍太太立即变脸,凶神恶煞的开口,然后又瞪向了晏时,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他的怀里那一碟马卡龙夺了过来,“躲起来吃就算了,还敢跑到我面前来吃?!”   ***   一上二楼,霍先生先前的那股气势立刻减了一半,等进了叶女士的书房,他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连质问都小心翼翼的——   “妈,之前不是都说好了?清时她怕你,你就表现得喜欢她一点——”   叶女士愤怒地打断儿子的话:“她怕我?是我怕她才对!”   听了这话,霍先生又想了想,觉得叶女士说得的确有些道理,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而叶女士因为这事,憋了天大的一股气,此刻是不吐不快——   “霍廷易,你可真行,为了哄你媳妇,要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伏低做小!我是你亲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   叶女士将自己说得像个孤寡老人一般可怜,可她的亲生儿子听着,表面上不为所动,心里更是不以为然。   虽然已经到了被叫奶奶的年纪,可其实叶女士保养得宜,身材匀称,走在外面别人看她,少说也认为她是比真实年龄要小上十来岁的。   如今的叶女士身后都跟着一大票追求者,更别说年轻时了。   那会儿她长得漂亮,又是叶家的小女儿,是空军大院里名副其实的公主。   后来她千挑万选的同霍父结了婚,但依旧是作天作地的性子。   没过两年,霍父自知伺候不了,便很痛快地认了怂,忍痛拿自己的一半财产换自由。   霍廷易自小眼观目睹,自然清楚叶女士是何等脾性。   可他只是肉体凡胎,媳妇和亲妈夹击之下难得两全,也就只能哄好一方。   叶女士身后还有一堆观音兵可供她作天作地,而霍太太要作也就只能对着自己作。   两相权衡之下,霍先生自然还是决定先紧着自己媳妇儿。   念及此,霍廷易便义正辞严的开口了:“妈,您讲点道理行不行?我昨天和您说这事的时候,您自己答应了,临到头反悔这算什么?”   “我怎么反悔了?”叶女士毫不退让,“你让我哄哄她,我难道没说原谅她当初收我那五十万的事情么?!”   霍廷易揉着太阳穴,十分无奈:“妈,您拿这五十万说事有意思吗?她早就跟我坦白了!”   叶女士一脸不信的神情:“坦白?她会主动跟你坦白?”   “五十万算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坦白的?”霍廷易很冷静的反问道,“我和她结婚前就把一切都摊开来谈过了。”   先前霍廷易上来,的确是想问问叶女士有关那五十万的事情,可不过两分钟,他倒是冷静了下来。   叶女士对夏清时的印象原本就不好,提这五十万的事情估计也是憋着坏,霍廷易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在亲妈面前护着媳妇儿,要知道那五十万的事情,还是等着回家后对着媳妇儿严加盘问。   叶女士依旧不是很相信的模样,斜睨着将面前的儿子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冷哼道:“那你上来找我干什么呀?”   霍先生扯起瞎话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不就是您挤兑她这件事么?”   他叹一口气,语气极为无奈:“妈,您到底还想不想当奶奶了?”   “霍廷易,你这个人啊……”叶女士拿手点了点面前的儿子,冷笑着开口了,“你这个人就是太狭隘!你自己想要生孩子,就当全世界都和你一样?我随口说一句,你真以为我把你这事儿放心上呢?”   说到后面,叶女士越说越痛快:“我告诉你啊,你爱生不生,和我没关系!要我求你媳妇儿生孩子?凭什么啊!我要是想玩小孩,我玩小皮球不行吗?!”   自从儿子结婚之后,叶女士瞧儿媳不顺眼,连带着瞧这个蠢儿子也不顺眼。   这会儿她狗血淋头的将儿子骂了一顿,可算是一吐心中的愤懑。   只是,正值她喘着气的功夫,门口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是一只小皮球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书房里的母子俩一齐转过头去,发现穿着一身红毛衣,裹得像只四喜团子的小皮球正目瞪口呆的站在书房门口,而他钟爱的那只黄色小皮球也被他失手摔下,弹落在他脚边。   那小皮球还挺有弹性,“啪啪啪”的弹了四五下才消停。   叶女士轻咳一声,试图开口解释:“球球,你听奶——”   小皮球连连退后几步,然后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叶女士紧随着他的脚步:“球球!”   “妈。”身后的霍廷易幽幽的叫住了她。   坦白说,此刻霍先生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他自然希望叶女士能友善对待小皮球,但却并不希望这一切是建立在他自己被忽视的基础上。   于是霍先生阴阳怪气的开口:“妈,小皮球和您什么关系?我的孩子和您什么关系?”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情愿玩小皮球也不玩他的宝贝女儿?   叶女士皱着眉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儿子,“霍廷易,我刚才怎么说你的来着?”   霍廷易:“……”   “狭隘!”叶女士重重冷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太狭隘!”   ***   回家的车上,气氛十分凝重。   霍先生一言不发的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霍太太带着小皮球坐在车后座,一大一小已经被睡魔战胜,正睡得东倒西歪。   霍先生很生气。   为了帮霍太太撑腰,霍先生在亲妈那里挨了一顿数落不说,没想到回来也没有落到半点好,他不过就是黑了黑脸,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也不哄他,直接就抱起长势喜人的富贵球往外面走。   惯的她!   霍先生决定,她要是不来哄他,那他是绝不会主动同她说话的!   今晚正好是《貌合神离》的第一期节目开播,Rebecca做事情很聪明,老板自掏腰包让她在网上抽一百套纪念金币,没有言明何时开奖,她便在节目开播时发了抽奖微博,微博里写明开奖时间是节目最后一期首播当晚,保证节目播出期间能为节目吸引关注度。   当然,尽管目前霍先生的身份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可表面功夫却不能不做,因此PR集团的官博依旧装死,而节目里的马赛克也依旧坚挺的打着。   霍太太是在浴缸里泡澡时看到那条纪念结婚八个月的微博的,当即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抽奖微博是Rebecca用小号发的,但夏清时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还挺有心的。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去哄哄生闷气的霍先生也没关系。   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夏清时裹了浴袍出去,发现房间里没人,想来霍廷易还在楼下小皮球的房间里。   霍太太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然后躺上床。   想了想,她将睡袍领子扯得更开了些,然后又将睡袍的下摆撩开,露出两条晶莹修长的腿来。   对于这么个美人醉卧的姿势,霍太太自觉十分满意。   霍太太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完了杂志上一个十八线明星的专访,外面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刚才腿曲得久了,有些酸胀,霍太太已经将腿放了下来,这会儿听见声音,霍太太又赶紧重新将腿曲起,露出曼妙的曲线来。   不一会儿霍先生便进了房间来,可惜他对床上曼妙的霍太太似乎没有半点兴趣,看也不看,一进房间便径直去了浴室。   霍太太挺生气,因为他竟对自己的曼妙躯体视而不见。   不过霍太太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说好要去哄哄他的嘛。   于是霍太太放下杂志起身,刚想去问问他要不要帮忙擦背,浴室里的水声便停了。   霍先生只淋了个浴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只腰上围了条浴巾,小腹上的水渍未干,伴随着他的步伐,好几滴水珠顺着腹肌的纹理一路滚落,最后隐没在男人腰间围着的浴巾里。   霍太太的脸颊渐渐发烫,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身边的床微微凹陷下去,是霍先生躺了上来。   躺下来他也不同她说话,也随手拿了本书看起来。   霍太太的目光从手中的杂志上移开,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男人岿然不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书页上,过了五秒,他稳稳翻过一页。   这对夫妻,这会儿表面上和平友好,相敬如冰,并没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但其实暗地里各自心怀鬼胎。   两人心中都梗着那五十万的事情,霍先生忍住了不提,等着她来坦白一切顺便主动认错。   而霍太太也并不主动提,只等着他一提,她便可以顺势撒泼耍赖。   可惜相较而言,霍先生远比霍太太要沉得住气。   最后还是夏清时憋不住了,她转头看一眼身边看书看得正投入的男人,“你头发还没干呢。”   原本她是想说他头发湿着要把枕头都弄湿了,可想想又觉得到底是自己理亏,于是转换了强硬立场,语气缓下来,只是说:“头发湿着要着凉的……我帮你吹头发?”   霍先生的视线依旧集中在面前的书页上,听见这话,也没抬头,只是不喜不怒的“嗯”了一声。   夏清时气得牙痒痒,但到底还是忍住了,下床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出来。   吹风机“嗡嗡”的运作着,霍先生的脑袋被“嗡嗡”声笼罩着,居然还在心无旁骛地看着书。   霍太太心里闷气,恨不得拿着吹风机砸下去将他的脑袋开个瓢儿。   好在霍太太看得开,很快就将心态调整过来。   她抽空将男人手里的书一把夺过来,扔在了一边,然后又将他的脑袋摆向了自己的方向,声音娇嗔:“你头转过来一点嘛,那边头发还是湿的,吹不到。”   说这话时,她的身体有意无意的往前蹭着。   霍太太身上的睡袍轻薄,领口又开得极低,影影绰绰的,曼妙极了。   她站着,霍先生坐着,她的两只手又笼着他的脑袋正在吹风,这个姿势……刚好令他正对着她的身体。   这会儿她有意无意的往霍先生身上蹭着,就是想看看她都这样了,他还能不能继续坐怀不乱下去。   谁知道霍先生果真十分沉得住气,面对着小娇妻的百般撩拨,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稳如泰山的坐着。   男人的头发短,又无发型可言,吹了两分钟便吹得半干。   没等霍太太先停手,霍先生便先将头微微一偏,声音平静道:“好了。”   霍太太气哼哼的将吹风机关了,又瞪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顺势往后一靠,拿起刚才被她扔到一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霍太太被冷落了一整个晚上,这会儿终于沉不住气了。   智取不成,她便强攻。   当即她便直接跨坐在了霍廷易身上,满脸哀怨的瞪着他。   霍先生依旧十分淡定,一只手依旧拿着书,另一只手趁势捉住她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滑的柔软小手。   “太太,请自重。”   霍先生的声音闲适,可这会儿听在霍太太耳中,总觉得他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得意。   不太自重的霍太太怒气汹汹道:“你刚才看到的地方是五十八页!你现在都翻到哪儿去了?!”   霍先生还是从容淡定,听了霍太太的话,便从善如流的将书重新翻到五十八页,重新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霍太太气得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夺走,音量提得更高:“我骗你的!谁知道你看到第几页啊?!”   从刚才在叶家到现在,他对着她摆出这张臭脸已经有三个小时零七分了!   霍太太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你这是冷暴力!冷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种!”   这话严重了。   听见这话,霍先生终于将注意力从手中的书上转移到了面前秀色可餐、娇艳欲滴的小娇妻身上来。   霍先生虚心好问:“我怎么冷暴力你了?”   “你、你——”霍太太先前明明积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先生坐直了身子,终于抬手将怀里的女人搂住,将她搂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廓边,说话时的热气拂在她的耳中,拂得她心猿意马。   霍先生将霍太太先前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就因为我不和你……嗯?”   他的语气正经,可霍太太还是从其间听出了一股戏谑的意味。   霍太太也是要面子的,当即便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闭嘴!”   霍先生侧了侧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今天很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霍太太看他连那个心都没有!   她穿着这么薄的睡衣,刚才帮他吹风的时候,身体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可他居然半点回应都没有,手里的书比她这个人要好看多了!   霍太太突然就悲从中来。   知道她收了那五十万的事情,想必霍先生不会再爱她肤浅的灵魂了!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霍先生现在连她美好的肉体都不爱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霍太太自知自己的肉体也不算是有多美好。   就连那个Sandra的胸都比她大。   不但大,而且非常挺,说不定是人造的!   霍太太的心态有些崩溃,她当即便一把推开霍先生揽在她腰上的手,怒声道:“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霍太太的心思其实十分敏感细腻,但因为平时有霍先生哄着,她很难有这样自怜自哀的机会。   可现在霍先生不哄她了,不但不哄她,还对着她黑脸……霍太太心里难受的很。   霍先生叹口气:“离婚要被网友说成豪门弃妇了。”   霍太太愣了愣,然后大怒道:“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   见她这样,霍先生伸手便去拿床头的电话,“那我打电话给节目组,让他们明天不用来家里了。”   霍太太闻言,再次大怒道:“好哇!霍廷易,你果然早就想和我离婚!”   到了这会儿霍太太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要真是论起气人来,霍先生是一等一的高手。   从前都是他让着她!   霍先生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开口:“我比较尊重太太的意愿。”   霍太太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三秒,然后连连点头道:“好啊!离!必须离!明天就去民政局!”   “等等。”霍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房子还没过户完,过几天再离。”   霍太太心态已然崩溃,当即便在他胸前重重捶了一拳,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谁稀罕你的房子!我才不要!”   霍先生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缓缓地揉着。   他低头,寻到她的唇,亲一口,带了些许咸涩的味道。   是她哭了。   他又亲了她一口,然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的呼吸滚烫,声音低沉:“既然房子都不要,那当初为什么要问我妈要五十万?”   “我就是拿了,怎样怎样怎样?!”霍太太声音中的哭腔越来越明显。   她是真的难过,反正他现在已经因为这件事对她有意见了。   不但有意见了,还有心无力了,她还解释什么?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离婚!”霍太太重重地重复道,“你去问小皮球,我们离了婚他跟谁!”   虽然小皮球肯定是不会跟她的,可她这边还有晏时,两厢一比较,富贵逼人的球胖胖是跟定她了。   “这婚一离,我的损失是不是太惨重了?”霍先生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又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带走了我的小皮球,还要把我的小糖豆也一起带走是不是?”   夏清时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这会儿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霍廷易又轻轻啄一口她的唇,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先前他一直忍着,固执地要她来哄他,要她亲口向自己解释清楚那五十万的缘由。   这会儿看她哭了,却是不忍心了。   其实他都明白。   都说能哭着将饭吃完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   那他的太太就比他们还要更厉害,她可以一边为失恋难过,一边敲诈前任他妈。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霍先生看着怀里的人,无声地叹一口气,“反正都分了手,不拿白不拿,是不是?”   霍太太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可这话经由霍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她却是不好意思点头了。   她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不说话。   霍先生又叹一口气,“说怪你了么?哭什么?”   顿了三秒,他又开口和她打着商量:“下次别把我卖的这么便宜,行么?”   自己出过这么多送命题,霍太太自认很了解命题人的思路和题目里的重重机关陷阱。   这会儿听见霍先生这样问,她当然不会满口答应,而是在他怀里拼命摇着头,“才不会有下一次!”   出的送命题落空,霍先生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失望。   霍太太抬起头来,盯着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亲一口她的唇,然后问:“那……不离婚了?”   霍先生觉得好笑:“一直在说离婚不是你么?”   霍太太抽噎道:“那……小糖豆是谁啊?”   霍廷易俯身,含住她的唇,含糊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只是还没等霍太太想明白小糖豆到底是谁,身下便被传来一股异样的触感。   “……你干什么?!”她呼吸不稳,身体随着他的节奏一起一伏地摆动着。   明明刚刚还说有心无力的! 第65章   事发前一个月, 霍先生瞒着霍太太,上网查询了各类学科的大量资料, 秘密会见了无数声名在外的老中医, 以及……大量神棍。   而作为唯一一个比霍太太更熟悉霍先生动向的人,在某天上班时, Rebecca被单独叫进了霍先生的办公室。   平日里她进老板办公室, 出于避嫌的考虑,从来不关门, 一直都是将门虚掩上的,老板对此也从未表示过什么, 显然是十分赞同她的做法。   只是今天, 她捧着笔记本刚迈进办公室, 霍先生便一脸严肃的开口了:“把门关上。”   Rebecca以为待会儿的谈话事关公司机密,于是忙不迭的走回去将门关上了,关门前她还看了一眼, 确认门外没有站人。   只是等她在老板的对面坐下之后,老板又不说话了。   老板也不看她, 只是紧锁着眉头,一声不吭,很严肃的模样。   一见他这样, Rebecca立刻明白过来:肯定又是董事会那群老头给他气受了。   事实上,作为这样一个大型跨国集团的管理者,Rebecca清楚,霍先生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自由。   尽管他的能力出众, 坐上这个位置也是名正言顺,可集团内部的各股势力盘根错节,背后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他时时处处都要受到他人的掣肘。   想了想,Rebecca安慰他:“霍先生,虽然新药研发计划被董事会否了,但是RHB已经开始投产,最快明年一月就能上市!”   谁知道她这么一说,老板依旧是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沉默得令Rebecca惴惴不安,十分忐忑。   正当Rebecca苦思冥想到底该如何替老板分忧时,老板却突然开口了:“Rebecca”   Rebecca赶紧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霍先生似乎是在斟酌着,极其缓慢地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古代的时候,有一种寺庙……”   听到这里,Rebecca还是没能明白霍先生想要说什么。   犹豫停顿了两三秒,霍先生又继续道:“有些人会去那种庙里求神拜佛,祈祷……祈祷自己能……能生个儿子。”   一听这个Rebecca立即就笑出了声:“您是说求子庙呀?”   她知道霍廷易是个香蕉人,虽然中文说的溜,但是对传统文化却了解得很少。想了想,她赶紧同他解释道:“这个都是封建迷信,以前的人愚昧才会相信这个的,现在连我爷爷奶奶都不信这个呢!”   这话说完之后,Rebecca发现老板的脸色似乎有些怪。   当人助理当久了,Rebecca于察言观色这一事上,有了不小的进宜。   她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妥,除非……   下一秒,霍廷易便开口道:“这种是专门求儿子的?”   不然呢?   Rebecca觉得这问题实在好笑,从前的人重男轻女,都说是求子庙了,那当然是求儿子的。   只是刚才生出了那个猜测之后,Rebecca不敢再嘲笑这种行为,当下只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不敢再做多余的判断。   真是没想到啊,这个霍先生虽然不是如公司其他同事所说的大男子主义,可也差不多了。   生儿子生儿子,你家难道有个皇位要继承么?!   在心里默默吐槽完之后,Rebecca猛然发现,虽然霍先生家里并无皇位可供他那个臆想中的儿子来继承,不过也差不离了。   这样一想,Rebecca也就十分没有原则的在心里原谅了他这种重男轻女的行为。   还没等Rebecca想清楚这一桩,紧锁着眉头的霍先生又开口了:“那……你有没有见过……求女儿的?”   Rebecca只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霍先生对于Rebecca的一惊一乍十分不满:“啊什么啊?我说求女儿!”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助理,面对这种奇葩的要求,Rebecca虽然震惊,但还是很快便恢复过来,当即便十分专业的表示:“求女庙……这个我不太清楚。您放心,我这就去联络打听,下班前给您回复。”   霍先生敲了敲桌子,显然有些急切:“中午吃饭前给我答复。”   Rebecca处变不惊,当下便应道:“没问题。”   只是,就等她收拾好了东西要步出办公室之际,身后又传来霍先生平静的声音:“注意保密。”   一出办公室,Rebecca并没有急着去找所谓的求女庙,而是上内网搜索了一番霍先生的简历。   看完之后她果然目瞪口呆:就老板这样……原来当初还是生物系的?居然还是First Class Honour毕业的?   Rebecca只觉得匪夷所思。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助理,Rebecca自然是将老板的需求放在了第一位。   在实地考察了红螺寺、娘娘庙、云居寺等求子圣地之后,Rebecca又主动搜集了各类资料给老板,比如说要酸性体质容易生女孩等等。   谁知霍先生看了一眼,便很嫌弃的将那一沓资料扔在一边:“这种伪科学,以后不要让我看见。”   Rebecca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生平第一次,她很想捶爆老板的狗头,去庙里拜佛求女的人哪有资格说别人伪科学?   当然,尽管Rebecca将北京周边几十座求子庙的信息都整理出来了,然后又一家一家的联系过去,确认对方那里是否有求女的附加业务。   但也许是察觉到这种行为的不着调,霍先生去过一次红螺寺之后,也没再去list里剩下的几十家。   **   《貌合神离》第三季的第一期顺利播出,因为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掉马甲事件,因此在节目中的五对夫妻里,霍先生霍太太夫妻俩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最受瞩目的一对夫妻。   只是世事难料,贤妻良母霍太太并没能引起观众们的注意。   谁都没想到,引爆观众热议的,居然小皮球全身上下的行头。   虽然富贵逼人,但从前朱嘉盈还在时,给小皮球置办的都是平价亲民的童装和玩具。   后来霍廷易将小皮球接到了身边来,牌子还是按着原来的买,只不过是一改朱嘉盈从前精心挑选的方式,而是将各个品牌下面每一季出的新款全数买下,然后由着小皮球每天轮番换。   刚知道这件事时,霍太太觉得这实在是有些浪费,因此虽然霍先生给自己弟弟花钱她管不着,但她还是多嘴了一句:“小孩身体长得快,一下子买这么多衣服……太浪费了吧?”   当时霍先生正在吃早餐,听到霍太太的发问,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反问霍太太一句,她每一季买的那些保质期只有十二个月的唇彩、腮红、眼影们,难道就不浪费吗?   当然,考虑到家庭的和谐,霍先生换了一种十分巧妙的方式将自己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你就这么小的一张巴掌脸,那些化妆品要用到哪年哪月?”   猝不及防地听到“巴掌脸”这三个字,每季all所有新出彩妆的霍太太心花怒放,完全不计较霍先生说她胡买化妆品了,当下小女人情态足足的:“好啦,那人家以后不乱买了嘛!”   当然,霍先生刚才说那么一番话,并非是因为他嫌弃太太乱花钱,而致死因为不喜欢太太浓妆艳抹,他觉得她不化妆就已经非常美。   所以,紧接着,他又轻描淡写道:“只养你一个,我还是养得起的。”   他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正蹲在外面小花园里拔草的球胖胖,然后淡定道:“反正他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听到这个回答,霍太太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同情看了一眼外面一无所知的富贵球胖胖。   而这一次球胖胖抢镜,则是凭借着他在节目中出现时的几身亮眼look,当晚他的同款红毛衣、背带裤和棕色小皮鞋就在网上卖断货了。   连他在家里蹬的那辆小蜜蜂三轮车都卖断货了。   小皮球的老干妈们迅速给时尚icon小皮球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带货小王子”。   夏清时一早起来,下了楼便发现带货王子球胖胖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前面,面前摆着一个白瓷餐盘,里面装了一些怪味花生豆,球胖胖正一颗一颗的很认真吃着。   夏清时想起昨晚的事情,后来经过一个晚上的磋磨,她总算是想明白了小糖豆到底是谁。   当时她便趴在他的胸膛上,气喘吁吁地问他:“那要是生个男孩怎么办?”   霍廷易愣了愣,显然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等细想了一会儿,他便一脸嫌弃的皱起眉头。   霍太太也十分不满。   一来她对霍先生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必定生女儿的心态很不理解,二来又不满霍先生擅作主张给女儿起了个小糖豆的小名。   不过霍先生倒是振振有词:“这名字是晏时和小皮球起的,他们都想要侄女!”   霍太太已经看透了霍先生这种将旁人扯出来当大旗的行为,当下便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想要?”   “想。”霍先生哄起人来,简直可以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当下他便捉住霍太太的手腕,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才道,“生个女儿,像你一样。”   他轻易便能够想象到,他和她的女儿,粉粉嫩嫩的一团,身上奶香四溢,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再大一点,还会叫他“爸爸”。   这样的一个小人儿,霍先生简直能宠到天上去。   当然,霍先生也不是不爱儿子,只是他心疼太太,知道女人生产时要受多少的苦,当初他同她提代孕这事时是真心实意。   他见不得她受苦。   孩子是两人之间的纽带,在她身体里孕育的小人儿,有他的轮廓,她的眉眼,是他们血脉相连的证据。   生当然还是要生的,只是霍先生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就这么一胎,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这种痛苦,若不是无法避免,一次他也不想让她遭受。   而正是因为只有这么一胎,所以霍先生才格外紧张。   他这辈子的女儿梦,究竟能不能圆,就看这一次了!   可惜霍先生很体谅霍太太,霍太太却半点不体谅霍先生。   当即她便走到正在吃花生豆的小皮球面前,摸了一把他的猪脑袋,然后问:“球球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也不管她嘴里辈分乱喊,当即霍先生便轻咳一声,提醒道:“Joey是不是喜欢小糖豆?”   球胖胖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吃了一颗花生豆,然后兴致勃勃的重复道:“小糖豆!”   霍先生指着小皮球,看向霍太太,“你看。”   霍太太才不理他,当即便将球胖胖的猪脑袋扭过来,满脸慈祥的问他:“球球想不想要弟弟呀?”   其实她倒也未见得多想要儿子,只是见霍先生这样丧心病狂的想要女儿,她单纯就是想和他唱反调而已。   霍太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霍先生气得跳脚,然后又去顺毛撸他。   球胖胖再次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未见面的侄子起了新名字:“我要小皮蛋!”   辈分都乱了套了……一旁的霍先生忍无可忍的开口道:“叫什么小皮蛋?我看叫小毛豆就行了!”   霍太太也忍无可忍:小皮蛋和小毛豆这两个名字之间,难不成还能比一比烂?   霍先生依旧很执着:“女儿好,女儿贴心,女儿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   霍太太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生个女儿担惊受怕,才不要,我要儿子。”   霍先生很无奈:“生儿子就安全了吗?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和小糖豆的。”   霍太太纠正道:“小毛豆!”   夫妻俩一本正经地争论着,似乎全都没有发现,这件事的决定权既不在霍先生,也不在霍太太。   当然,作为一个新时代好老公,最终还是霍先生率先服了软。   他十分宽容的表示:“好,小毛豆就小毛豆,都听你的。”   霍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哼”了一声,然后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只是,机智的霍太太很快便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前一天晚上两人讨论的不还是到底生不生孩子么?   怎么今天的争论就变成了到底是生男还是生女?   而且自己居然还美滋滋的答应了要生一只小毛豆?!   霍太太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不过很快,夏清时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引爆整个娱乐圈的大事件吸引了。   一大清早,便有娱乐记者爆料,西三环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一辆小轿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事发时小轿车上共有两男一女三名乘客,其中一位孕妇当场死亡,两名男子重伤,被送入医院抢救。   而这条新闻之所以同娱乐沾边,是因为重伤入院的两名男子中,其中一位正是圈内演员厉堃。   他的名气不大,观众和记者认识他,也不过是因为“霍从熙初恋男友”这个身份。   据知情人士透露,车上的那个孕妇应该是厉堃的妻子,至于另一位男士的身份,则无人知晓。   厉堃虽然不算是多么火的演员,但好歹是圈内的老前辈,在圈内合作过的演员不少,人缘也相当不错,此番出事,不少大牌演员都发了为他祈福的微博。   此事如果只到这里,也就罢了,网友们哀叹一声,几天后便会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但转折在于,娱记们在医院门口拍到了霍从熙的照片。   她不施粉黛,面容浮肿,一看便是哭了许久。   娱记们再往下一深扒,才发现原来车上的另一位重伤男性,正是霍从熙的未婚夫。   看到这些新闻,连夏清时都忍不住为霍从熙觉得难过。   这样一个大美人,却没想到如此命途多舛,从前被耽误辜负的青春年岁不提,如今下定决心开始新生活,却又遭遇这样的重大变故。   她还在为霍从熙的境况忧心时,却没想到,霍从熙的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清时,有一件事,我只能拜托你帮我查了……车祸那天,我们本来是想去塘沽出海的,路上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是容禹打来的……他坚持有事情要立即和我谈,所以我就下车接了电话……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夏清时只觉得不可置信,她听见自己问:“所以,你怀疑……车祸和容禹有关?”   电话那头的霍从熙惨然一笑,“还记得我要你帮我保管的那个盆栽么?清时,你一定要帮我看住它。”    第66章 (已补全)   挂掉同霍从熙的电话之后, 夏清时颇有些坐立难安。   她自知同霍从熙的交情未见得有多深厚,而霍从熙将那样大胆的猜测告诉她, 当然不是想看中她“能力强”能查出真相, 而是想要借助她背后的霍廷易来查清事实。   夏清时自然不愿意将霍先生也一同扯进来。   这件事情,她尚未深入, 不过是远远看着, 便知道底下是一滩烂泥。   霍从熙要她帮忙,她会尽自己的全部能力, 但凡是能帮的地方,她绝不会吝惜半分力气, 可要将霍廷易也拉进来, 她却是办不到。   只是这些话她却不好在电话里对霍从熙说, 想了想,她便道:“你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们见面谈吧。”   “他的家人来了。”电话那头的霍从熙短促的笑了一声,“我现在不在医院里……清时, 我过来找你吧。”   夏清时听出她话中深藏的委屈。   是了,哪怕她那未婚夫的家人并不知道这桩车祸是因她而起, 可不久前在她身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包养堕胎丑闻,就已经足够令男方家人对她不满了。   念及此,夏清时对她的同情更多一分, 当下便同意了她见面的要求。   只是眼下霍从熙处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公司人多眼杂,在外面肯定是不行的。   可若是将她请回家见面,大概又要叫霍廷易知道了, 这也是不合适的。   思来想去,最后夏清时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自己在婚前买下的、临近公司的那套小公寓里。   下午下班前,霍廷易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晚上订好了餐厅,他一会儿让司机过来接她。   餐厅是相熟的一家意大利餐厅,上个月出了新菜式,她一直说想要去尝尝,霍先生于吃上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只是两人晚上的时间难凑在一块儿,因此一直拖到今天才实现。   想了想,夏清时倒也没直接拒绝,只是道:“我在外面见一个导演,不用你来接了,待会儿我自己过去。”   霍先生对今日震动娱乐圈的这桩八卦大概是一无所知的,更不会联想到霍从熙那里去,因此只是让她路上注意安全,便再没说其他的了。   下班之后,夏清时便直奔那套小公寓。   夏清时在电梯入口附近的停车位找到了霍从熙的那辆白色宝马,她绕到驾驶座的那一侧,敲敲窗玻璃,里面没动静。   她从挡风玻璃那里看见里面的人已经睡着,巴掌大的一张脸大半都埋在围巾里,眼睛阖着,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十分疲倦的模样。   夏清时从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拨霍从熙的电话。   这回睡着的人很快被惊醒,霍从熙手忙脚乱的按下车窗玻璃,后头露出她一张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来。   素来温柔从容的那个霍从熙不见了,此刻的她就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   夏清时并不介怀,当下只是安抚她道:“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见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脸色苍白,嘴唇更是半点血色都无,夏清时心里也挺难受,张口便道:“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话一说完,夏清时才想起来,霍从熙一早就同汇星解除了经纪合约,身边哪里还有嘘寒问暖的助理?   不过霍从熙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笑了笑,然后道:“刚出道的时候,哪有什么助理?连去片场都是挤地铁。”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同夏清时肩并肩,两人一齐走向电梯。   两人到了楼上公寓,夏清时发现冰箱里连矿泉水都没有,于是又忙着进厨房烧热水。   她朝着霍从熙道:“平时不大在这边住,半点人气儿都没有。”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公司里人多眼杂,所以约你在这里……你别多想。”   霍从熙是人精,从知道夏清时将自己约在这里时,便知道了对方是不肯在这件事上动用夫家的关系。   只是两人交情本来就泛泛,对方不愿,她也没有强逼的道理。   见霍从熙这样,夏清时也知道,对方是聪明人,必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其实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她同霍从熙之间的交情是交情,可她自己帮便罢了,绝没有再将自己老公拉进这摊浑水里来的道理。   但看霍从熙沉默着的模样,夏清时忍不住就自觉理亏,于是想要找找话题来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   她想问一问医院里现在状况如何,只是没等到她开口,霍从熙便先滔滔不绝了,话里话外却半点没提医院的事情,她只是道——   “小时候我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工作又忙,家里的家务,扫地、做饭、洗衣服,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在电影学院读到大三的时候,我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换器官要很大一笔钱……他们怕我担心,所以就一直瞒着没有告诉我。”   “十几年前的三十万,是很值钱……但不是拿不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有同学开始拍戏了,一部戏下来,怎么也有十几二十玩……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女儿其实可以很轻松的挣到三十万的。”   “后来还是一个堂姐告诉我我妈生病的事情,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你知道,虽然娱乐圈来钱快,可总还是要时间的。”   “那会儿我和厉堃还在谈恋爱,学校外面有个制片人在追我,是北方人,个子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人很和气,爱和我们开玩笑。那会儿其他小姑娘都叫他老金。”   “老金离了婚,和前妻有个八岁的孩子,比我大十五岁……他的确是在追我,可谁都知道,如果我和他好了,这能算是谈恋爱么?”   “但那个时候我很需要钱,我没有钱,厉堃也没钱……他家虽然是中产,可那年头的三十万也是要卖房子才能筹到的。我妈的病,怎么等得及他回家说服他父母把房子卖掉呢?”   “我考虑了几天,就和他分手,接受了老金的追求……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去的是金宝街,回来的时候,在车里我和他接吻,回到宿舍我刷了半个小时的牙,刷完牙后连牙刷带杯子一起扔了。”   “不过我妈没让我太为难,我和老金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她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三天里医院下了十几封病危通知书,跟雪片儿似的……我不用为难自己和老金在一起了。”   “我妈被推进太平间的那天,我没敢去看,就待在她之前住过的病房……我不敢进去,就蹲在走廊里哭,那天我第一次碰见容禹,他妈妈阑尾手术开刀,就在隔壁病房。”   “那次我告诉你,我和他一开始也是正常谈恋爱的……其实是我骗你的。那会儿他二十来岁,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条件,勾勾手指头便会有一大堆女人扑上去,我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他什么都没承诺过我,成年男女,什么都不用说,两个人之间谁强谁弱,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见分晓。说起来你一定不相信,其实没有谁主动提起过‘包养’这件事,但我们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或者说是龌龊的共识……我知道我只是他的情人。”   “可是经过老金后,我怕了,我不想再落到那种人手里,也不想每一次他碰我的时候都要强忍着恶心,不想每一次接吻后都要刷半个小时的牙。”   说这些的时候,霍从熙一直都十分平静,只是在第二次提到老金的时候,她平静的脸孔有一丝崩溃。   她捂住脸,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间倾泻而出。   “其实老金对我真的很好,追我的时候每次见面都要给我送花,每次的花都是他亲手搭配的,他给花起名字叫‘普希金’、‘茨威格’、‘卡夫卡’……后来第一次约会,他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他想亲我但是不敢,最后还是我主动亲的他,他的嘴里还有一股火腿的味道。”   “我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我是怎么会觉得他恶心的呢?恶心的人明明不是他的。”   夏清时一直静静听着,没吭声。   她虽然不算太了解霍从熙,可也能猜到她这一番话的用意。   像她这样一个能在十五年时间里爬到国内演艺圈金字塔尖的女人,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平日里她对所有人友善温柔、对后辈关爱提携、从不与人交恶,也许是因为她善良。   可更重要的是,这样做能达到她的目的。   此刻的霍从熙更是如此。   霍从熙讲自己母亲重病去世,讲自己年少时识人不清为容禹所负,讲自己辗转流离于一个个男人之间,当然不是有感而发、自艾自怜,而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夏清时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来,并不表态,只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霍从熙便继续道——   “容禹他的占有欲很强……他不止有我一个女人,但却连吻戏都不准我拍。几年前有一次我和他赌气,也不完全算是赌气,那时我的代表作不多,有一个文艺片导演要拍一部年代戏,我看了剧本很喜欢,只是里面有几场激情戏,我瞒着他接了下来……后来他看到样片,于是就把各个语种各个地区的发行权都买了下来,这部片子从来没有公映过,外界传言是上级部门封杀,其实不是,都是他做的。”   “是我单方面分的手,他没有同意过……只是那次之后,我本来以为我和他已经两清了,没想到的是,他根本不打算放过我。”   “是我把小舒从车里拖出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刚死的时候身体还是热的、软绵绵的,连血都还是热的。”   夏清时不忍心再听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你说车祸是他动的手脚,可你有什么证据呢?”   霍从熙笑了笑,“不用证据,我知道,他做事就是这样的风格。”   夏清时移开了目光,声音也愈发的低沉:“难道你见到警察也要这样说么?”   “警察?”霍从熙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我根本没想过要找警察。”   这回夏清时彻底不说话了。   霍从熙当了容禹这么多年的情人,如果从一开始,她连警察都没有想过要找的,那说明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那她就更不能让霍廷易蹚进这一摊浑水里来了。   正当夏清时还在思索应该如何婉言拒绝霍从熙的要求时,霍从熙就已经先开口说话了——   “清时,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你帮我照顾好那一盆花吧。”   “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我有拷贝……我不想鱼死网破,可必要的时候,也许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把那些东西公之于众。”   夏清时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霍从熙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现在我家外面一定已经挤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   这不算是多么过分的要求,夏清时立即便答应下来。   只是她不放心霍从熙的状态,想了想,她出声问对方:“我把阿薇姐叫过来陪你?”   阿薇姐是霍从熙的经纪人,也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从霍从熙刚签入汇星旗下就开始带她。   夏清时想的是,哪怕现在霍从熙现在同汇星之间水火不容,可经纪人对着艺人,尤其是带了这么多年的艺人,大概总像是对待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艺术品一般呵护备至,夏清时猜她们之间算是有情分的。   果然,她这样提议,霍从熙并未反对,而是默认的姿态。   于是夏清时便走到阳台上去给阿薇姐打了个电话,又等到对方开车赶到,她将钥匙交给对方这才离开。   等她赶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快八点了。   只是到了餐厅,却不见霍廷易的人影。   餐厅经理说霍先生在这里等到七点来钟,接到一个电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夏清时这才想起来看手机。   手机先前被她调成了静音,这会儿一看,上面十几个霍廷易打来的未接来电,还有他发来的短信,上面说是叶家老宅里又闹开了,他得赶过去灭火。   看见这条短信,夏清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同霍从熙在一起待了那么久,呼吸间都是沉重的味道,这会儿瞧见霍先生发来的这条短信,再联想起叶老太太和叶女士,总算是让她找回了几丝烟火气。   夏清时索性在餐厅里打包了一大堆吃食打算带回去,中间等待的间隙又见缝插针的打电话给霍先生,问他战况如何,要不要自己过来。   电话那头的霍先生斟酌了好几秒,然后十分谨慎的回答:“两小时内应该结束不了。”   霍太太当机立断的表示:“那我就不过来了,我在家里等你。”   一听太太这样说,霍先生立即改口道:“刚才出现了重大转折,我看半小时内就可以结束。”   霍太太回他道:“呸!”   霍先生来了劲,也不知道还在电话里他怎么就能那么死皮赖脸:“我说真的,不结束我也要回家了,再接再厉造小糖豆。”   霍太太当下便啐了他一口:“没有小糖豆!”   虽然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但霍先生还是退而求其次:“小毛豆……也勉强吧。”   先前上够了当,见识多了霍先生的套路,这会儿已经不会傻到被他绕进小糖豆还是小毛豆的二选一问题当中,当下只是凶巴巴道:“你再给我绕我不来了啊!”   霍先生立刻怂得闭嘴:“行,我不说了,你赶紧来。”   ***   夏清时到叶家老宅的时候,正赶上叶女士每月一次同老太太大战三百回合。   这对母女俩脾气都犟,两人是天生的冤家,磨合了大半辈子也没能磨合得母女情深,住在一起后更是每周一小吵,每月一大吵。   今天这冤家母女俩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吵了起来,原本两人已经进入休息阶段,可谁知道,夏清时一到,却是点燃了马蜂窝。   叶女士一见她,便指着她朝老太太道:“我见天儿在这儿您不满意,行!您最喜欢最可心的孙媳妇儿来了,就她吧,她来服侍您吃喝拉撒。我滚,我滚去逍遥自在去。正好!霍廷易,我住你家去,你那别墅当初花多少钱装修的?你亲妈我享受过没?”   霍先生:“???”   霍太太:“???”   见这对小夫妻齐齐的不说话了,叶女士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亲妈不疼,亲儿子不爱,当下便大为光火:“不愿意让我去是不是?”   “不是,妈你听我说……”霍先生从震惊当中缓慢恢复过来,“去年我给您在东边买的那套别墅您也不稀罕住啊?那会儿您说什么来着?就喜欢住大院里的老房子,外面那些地方哪儿比得上空军大院……您是这样说的么?”   没等叶女士教训儿子,叶老太太就先拍板了:“行了!廷廷你把你妈接回家去住,让你媳妇儿跟着我老太太住,我要再和你妈住,她非把我太太气短命了!”   霍太太仍是一脸懵逼中。   霍先生却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老太太,不是这么个道理。我马上就三十了,现在还没个孩子……您确定您还要把我的媳妇儿抢走?”   老太太立即反应过来孙子的言下之意,当下便眼冒精光,一拍大腿,“对对,看我老糊涂了!你快带着你媳妇儿回家去!”   说完了又瞪向女儿:“你少去他们家捣乱!”   话虽如此,可叶女士下定了决心要干的事情,没什么能够阻挡。   大概是今晚被亲妈磋磨了一通,现在叶女士决定拿出婆婆的派头,好好磋磨一番儿媳。   回家的路上,霍先生坐在驾驶座上开车,霍太太苦大仇深的坐在副驾上。   而叶女士则抱着一无所知、长势喜人的富贵球胖胖端坐在后座上。   虽然先前亲耳听到了奶奶要玩小皮球,但在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球胖胖发现奶奶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实质性举动,于是便又重新同奶奶亲近了起来。   眼下球胖胖亲热的抱着叶女士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开口:“今天晚上奶奶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叶女士捏了捏他肉鼓鼓的胖脸颊,然后问道:“球球想和奶奶一起睡吗?”   前座的两人都竖起耳朵来等待着小皮球的回答。   谁知下一秒小皮球便摇头晃脑的回答了:“不要!”   想了想,小皮球居然还不怕死的补充道:“你也不要住晏时哥哥的房间……等他回来他还要住的!”   前座的夫妻俩察觉到后方的叶女士正处在暴怒的边缘,霍先生更是眼疾手快的将中控锁按下了,生怕叶女士一气之下便将球胖胖扔出窗外。   好在沉默凝重的气氛只维持了几秒,下一刻,叶女士便微笑着开口道:“霍廷易,我要住你的房间。”   叶女士还没到他们家,就已经开始贯彻一个恶婆婆应当有的所作所为。   霍太太愁眉不展。   霍先生也很忧虑。   当然,他忧虑的点在于,万一叶女士作得狠了,霍太太一怒之下,不肯和他生小糖豆,那事情就严重了。   因此一回到家里,他便将霍太太拉到楼上的书房里,先是观察她的态度:“那……咱们的房间,就让我妈先住了?”   霍太太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做决定了么?还和我商量什么商量?”   霍先生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我妈还没消气回空军大院之前,我们先去外面避一避?”   可惜霍太太是个十分有主场意识的女主人,一听这个提议,立刻不干了:“为什么要我出去避一避?我才不要出去!”   言下之意显然是要和婆婆在这栋房子里决一死战了。   在这件事上,霍先生显然错误估计了霍太太的反应,因此当下他便讪讪道:“是,你说得对,节目组明天还要来拍摄,怎么脱得开身?”   节目组!   《貌合神离》!   闻言霍太太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她崩塌的贤妻良母人设,说不定有救了!!!   这样一想开,霍太太便美滋滋的去主卧收拾房间了。   收拾房间的时候,她无可避免的看到了摆在主卧露台上的那一个盆栽。   当初将这一个盆栽带回来的时候,那会儿小皮球还会为了讨好她到处摘花,为了不让这个盆栽遭他的毒手,那会儿夏清时就将盆栽放在了卧室里。   现在看来,没想到是歪打正着。   若是当初将这盆栽也交给园丁阮师傅打扰,恐怕盆栽里的东西早就被发现了。   这会儿霍先生正在楼下哄婆婆,芬姐去衣帽间里找新的床单被套,眼见主卧里四下无人,夏清时伸手在盆栽的土里戳了戳,果然戳到一个小物件,外面是一层塑料纸包着,东西不大,应该是U盘之类的存储硬件。   夏清时没将东西扒开来看,只是不动声色的将盆栽的土重新细细盖好,然后抱着这个盆栽去了楼下的客房里。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故意往叶女士面前晃了一圈,叶女士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在等着她这个儿媳妇上前去尽孝。   只是霍太太的花花肠子多,现在摄像机又不在,她才不涎着脸去讨好叶女士呢。   霍太太这会儿有意激怒叶女士,等她对自己的怒气大了,明天一早摄像机来了,而自己又经过一个晚上的养精蓄锐,调整好了心态,等到时候在摄像机面前一定可以好好的跪舔婆婆。   到时候全国观众都看到她有多贤惠,在恶婆婆压迫下的她又有多柔弱,那岂不是美滋滋?   这样一想,霍太太便十分大方的将主卧让了出来。   不过叶女士不是不了解这个儿媳妇的秉性,见她这样爽快的将卧室让了出来,叶女士十分怀疑,只觉得她背后还留了什么后招,当下便十分谨慎的将小皮球一道掳上了楼,“今晚你陪奶奶一起睡。”   及至上了楼,要进房间之前,叶女士又率先将小皮球放进了房间,“你先进去。”   霍太太转头看身边的霍先生,心情复杂道:“你就是这样长大的么?”   霍先生:“……”   一番折腾下来,小夫妻两人从楼上的主卧搬到了楼下的客房来,再躺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霍太太洗漱好了刚躺回床上,等了一晚上的男人便迫不及待的关了顶灯,热腾腾的结实身体扑过来,“老婆!”   霍太太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走开!少跟我起腻!”   霍先生颇有些委屈,而他委屈的时候,像极了一条可怜的大狗,“老婆……”   霍太太不为所动。   如果有尾巴,那此刻霍先生的尾巴一定已经摇了起来:“糖豆妈妈……”   霍太太绷住脸没让自己笑出来,声音仍是硬邦邦的:“你走开!”   又这样跟她腻味了一会儿,霍先生原本的兴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不过原本他的兴致也不是太高,这间房里的这张床大舅子曾经睡过,楼上是呼呼大睡的小舅子和心怀鬼胎的亲妈,泰迪也没这么发情的。   他摸了摸霍太太的小腹,颇有些意兴阑珊:“我都这么卖力了,怎么还没点动静呢?”   说着,他想起过几天便是霍太太的生理期,当下便有些紧张:“……你有感觉了没?”   黑暗中霍太太一把拍开他的大手,然后朝他抛了一个白眼:“没感觉!”   霍先生再次来了劲,黑暗中他将霍太太抱到自己身上,然后低笑着出声:“……来做点有感觉的事情?”   “别瞎动!”霍太太抬手便在他的肩头捶了一把,“再动我喊你妈了啊!”   闻言霍先生立刻萎了,底下也再次偃旗息鼓,只是将霍太太抱在怀里,闷闷道:“你说不动就不动。”   见他乖乖的,霍太太又乐起来。   她窝在他怀里,湿哒哒的亲一口他的脸颊,然后乐不可支道:“都这么卖力了……说不定是你不行!”   听着霍太太这样幸灾乐祸的语气,霍先生气得干瞪眼。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男性权威被这样质疑!   霍太太半点不懂得见好就收,笑话完他,又假装好心的建议:“要不然趁着明天周末,我陪你去医院查查?”   霍先生:“!!!”   ……真是好想揍她。   不过光是想想他就不舍得。   他微微直起身子来,然后捧起霍太太的脸,对着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不舍得揍,那就只能狠狠亲她了。   霍太太被吻得气喘吁吁,最后瘫软在霍先生的怀里。   她搂着他的脖子,软哒哒的开口:“你——”   她这边才刚蹦出了一个字,外面突然传来叶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霍廷易!你给我上来一下!”   霍太太彻底崩溃:“你妈还有完没完?!”   夫妻俩还在床上,哪有婆婆这种时候把儿子叫走的?   叶女士想干什么?!不想让人有性生活了?!   霍太太大为光火。   不过到头来受夹板气的只有霍先生,他这头急着哄霍太太:“我妈她肯定是有东西找不到了,我上去一会儿就下来。”   哄完太太,又对着楼上大声应道:“妈你别喊了,我这就上来!”   **   平日里家中只有夫妻两人时倒不觉得,这会儿叶女士入驻,夏清时开始怀念先前夫妻独处的时光了。   现在这样,虽说像偷情似的别有一番滋味,可这也要有情可偷呀!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等着老公回来暖床的霍太太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刷微博。   不上微博不知道,一上微博她倒是吓了一跳。   原来今晚是《貌合神离》第二期播的日子,节目里放的依旧是他们第一次录的四十八小时的内容。   夏清时知道没那么快播到自己人设崩塌那里,可谁知道,无良节目组担心《貌合神离》第二期收视率下降,结果竟然在第二期末尾放了彩蛋。   彩蛋里那个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着要开小号打入王虫胖粉丝会内部的女人,可不就是她么?!   一时之间,霍太太只觉得全身冷汗涔涔。   大号微博底下的评论她已经不敢点开来看,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被王虫胖的老干妈和她的黑子们占领。   她心惊胆战的切换到自己的小号“虫胖胖官方认证全球唯一老干妈”上,发现自己加入的那几个王虫胖粉丝会经历了大震荡,现在几个粉丝高层都在连夜开会,商量应该如何将混入粉丝群里的奸细揪出来。   夏清时的信箱里收到了无数私信,全是自己在打入王虫胖粉丝会时结交的同好们发来的,大家一致认可她的能力,纷纷要求她来主持公道,揪出粉丝会里的奸细!   ***   原本和老婆腻歪着的霍先生被叶女士叫上了楼,他正是气不顺的时候,一上去就看见穿着背心短裤的球胖胖手里拿着个可爱多舔得正欢,于是抬脚便轻轻踹了一脚他肉嘟嘟的屁股,“这么晚还吃,给我睡觉去。”   叶女士一脸严肃的将霍先生叫进了洗手间,举着手里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   霍先生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一盒两只装的验孕棒,不过……   盒子里只剩下了一只。    第67章   望着叶女士手上的那个东西, 霍廷易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半分钟。   看见儿子这副蠢样子,叶女士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便重复了一遍:“问你话呢!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才被亲哥踹了一脚屁股的球胖胖记吃不记打, 这会儿又一边舔着可爱多一边蹦跶着跑过来,踮着脚, 胖嘟嘟的身子一探一探的, 口里奶声奶气道:“球球要玩!”   霍先生眼尖的发现这个小胖子又拆了一支新的可爱多吃,当下便觉得太阳穴紧了紧。   楼上冰箱里的那些可爱多都是霍太太自留的, 要是等她发现自己的可爱多被别人动了,恐怕又要不得了。   只是还没等霍先生出手, 叶女士便先一巴掌拍在了小皮球的猪脑袋上:“一边儿去!”   小皮球嚎了一声, 然后便“嗷”的一下跑走了。   目睹小皮球挨了一下打, 霍先生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叶女士看着儿子,声音难得也有些紧张:“你和你媳妇儿……怎么回事?还真要生啊?”   在这之前,叶女士是压根不信夏清时愿意这么早就生孩子的。   别说夏清时了, 就是她自己年轻的时候,若不是意外怀孕, 也不至于在二十来岁的年纪上将霍廷易生了下来。   可眼前的验孕棒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若是没有怀孕可能,谁没事拆个验孕棒玩?   虽然嘴上说得不屑一顾, 可一想到自己真要当奶奶,叶女士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想了想,她看向面前的蠢货儿子,开口问:“你们商量好了要孩子?还是……你自己做的手脚?”   霍先生向来尊重女性, 尤其是自己的太太。   尽管父爱如山,尽管梦里都是宝贝女儿小糖豆,可霍先生心里清楚,怀孕这事不但对女性的身体消耗极大,连精神带事业都要受到极大的影响,没有霍太太亲自点头,他是绝不会私下里做手脚令她怀孕的。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全都是霍太太本人点了头,他才不做措施的!   尽管这话他并不敢当着霍太太的面提。   当然,这种夫妻间的隐私,在亲妈面前提起似乎也不大合适。   霍先生轻咳一声,“妈。”   见他这样,叶女士有几分反应过来,当即便嗔怪的看他一眼,“所以你现在连你媳妇儿怀没怀上都不知道!”   霍先生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当即便有些恼羞成怒:“妈!”   顿几秒,他又问:“这东西您在哪儿翻出来的?”   叶女士一言不发的指了指洗手台下的橱柜。   霍廷易的视线随之转向了那里。   橱柜里放着的都是囤的洗漱用品,平时也不常打开。   原来是叶女士刚才要帮小皮球洗澡,但楼上的浴室里没有儿童浴液,她又懒得下楼拿,想要翻翻柜子看里面有没有小皮球用的浴液,却没想到有个大惊喜。   霍先生想起来,上周末霍太太在浴室里泡澡的时候浴液用完了,当时还叫他帮忙拿了一瓶新的。   当时橱柜里并没有验孕棒,看来她是这周才用的。   紧接着霍先生又联想起今晚霍太太死活不让他碰,还嘲笑他该不会是有问题……   霍先生的一颗心突然猛地一跳,难道她真的是已经有了?   可要是有了,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难道是怕他逼她将小糖豆生下来?   不!他绝不是这样的人!霍先生皱眉思索道。   等等、等等……生是肯定要生下来的,说什么都要生下来!   正当霍先生还在苦苦思索着太太为什么要将怀孕的事情瞒着自己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蹦进来的球胖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姐姐的可爱多吃完了,这会儿脱了个精光,脚底板带风的奔进了浴室。   球胖胖的嘴边还残留着巧克力,这会儿扑通一声跳进放满热水的浴缸,胖滚滚的脸蛋上喜气洋洋,整个人美滋滋的:“游泳泳!”   叶女士的全服心思立刻都被小胖子吸引了过去,“来了来了,洗澡澡。”   球胖胖“哗啦啦”的拍了两下水面,水花溅起来,溅得他同奶奶两个人的头发都湿透了。   霍廷易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看着,眼睛一刻不敢放松。   他打算一旦叶女士将小皮球的脑袋摁进水里,他便立即去将他捞出来。   可谁知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叶女士此番居然没发火,而是满脸慈祥的看着浴缸里的球胖胖,“球球这么坏,要打屁股。”   “打屁股!”小皮球兴高采烈地重复道,“我要大香蕉!”   “好好,大香蕉。”叶女士安抚着他,说完又转头瞥一眼身后的蠢儿子,“你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帮他去拿大香蕉啊!”   这祖孙俩口中的大香蕉,乃是一个香蕉形状的黄色游泳圈,小皮球近来的新宠,每天洗澡时都要戴在腰上。   说来心酸,虽然球胖胖表面光鲜、富贵逼人,但其实玩具大多是捡别人玩剩下的,包括这只大香蕉泳圈,也是原来盛老先生的胖外孙留在家里的玩具。   等霍先生帮忙拿完大香蕉回到楼下的卧室时,霍太太刚将自己微博大号的头像换成了一张上书“拒绝网络暴力”六个大字的白底图。   听见他进来,霍太太放下手机就对着他吹胡子瞪眼了:“这么晚她叫你干什么呀?还上去了这么久。”   霍先生面不改色的往球胖胖身上泼脏水:“小皮球尿床了。”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霍太太幸灾乐祸的“啊”了一声。   光是想象叶女士的窘态,就令她乐不可支。   在知道自家太太可能怀孕后,这会儿霍先生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可爱,等多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可爱中透露出一股傻气来。   这会儿见她笑了,一时间霍先生的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孕妇嘛,可不就是该多笑笑。   他抬手便捏了一把霍太太柔嫩的脸颊,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看把你乐的。”   “哎!”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可霍太太还是很有原则的,当下便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洗手了吗就摸我的脸!球哥的尿干了吗?!”   霍先生没想到这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先生将灯关了,他抱着她躺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霍太太枕着他的手臂睡下来,这会儿见他不再对自己动手动脚,放下心来。   只是马上霍太太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人家球胖胖根本就不尿床,上次尿床也是霍廷易往人家身上栽赃的。   更重要的是……   刚才这人还动手动脚缠着自己求欢,怎么现在上一趟楼就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了?   叶女士跟他说了什么?   夏清时觉得事有蹊跷。   想了想,她试探着开口:“……睡了?”   霍廷易只以为她是累了,当下便立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着她:“乖,睡吧。”   夏清时心里“咯噔”一声。   这下事情严重大发了。   他们夫妻之间有隔膜了,霍先生现在都不想和她过性生活了呜呜呜!   肯定是叶女士刚才说了她的坏话!   一时之间,霍太太的脑海中掠过许多不太好的联想和猜测。   难道……叶女士这次来这儿不是一时兴起要破坏她的婚姻,而是一早就有备而来?   霍太太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叶女士手里究竟还掌握着自己的哪些把柄。   此刻这对夫妻表面上相拥而眠十分亲密,实际上心里各怀鬼胎。   霍先生极力压抑住自己砰砰的心跳,脑中思绪已经从“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怀孕”想到了“除了暴力、恐吓、威胁这些手段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觊觎小糖豆的那些臭小子赶走”。   而躺在霍先生怀里、表面上岁月静好、实则内心惊涛骇浪的两副脸孔霍太太此刻正在将自己认识霍先生以来做过的亏心事全数盘点了一遍。   一路细想下来,霍太太越想越心虚,越想越理亏,到最后只觉得心惊胆战。   她两只手抬起来,悄悄地抱住了霍廷易的胳膊。   正想到“到底应该如何平衡亲妈、老婆和心肝宝贝女儿三者之间的关系”这个终极命题时,霍先生察觉到怀里人的一阵动静,发现她还没睡着。   他紧了紧怀抱,沉声问怀里的人:“还没睡着?”   霍太太试探着问道:“我……最近是不是胖啦?身材是不是没以前好了?”   霍先生顺势便在霍太太的腰身摸了一把,触手依旧是瘦得硌手的骨头架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儿他也觉得她的腰身比从前要丰满了一些。   “唔……”此刻的霍先生十分为难。   他知道这又是道送命题,并且他还知道满分回答应该怎样答……可他却是打心眼里觉得她还是要胖些比较好。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想在小糖豆面前撒谎。   见霍先生不回答,非但不回答,在她腰上来回着摸还没有半点应该有的反应,霍太太简直想要哭了。   她知道这大概是激素的作用,处在这个时期的女人大多喜怒无常、患得患失。   可是没有办法,她就是控制不住。   犹豫了三秒,霍太太便抱着霍先生的胳膊,痛哭流涕着全招了——   “我都坦白!当初求婚前是我故意让你想起那个瓶塞的!其实当初那个瓶塞早就不见了,是我又做了一个新的……但是我保证纸条上的字和最开始是一模一样的!” 第68章   对于瓶塞里的那张纸条, 霍先生自然印象深刻。   那时两人分手三年后再见,霍太太凭借着手里的那些股份要挟霍先生要结婚。   而霍先生, 明明很吃她这一套, 可面上依旧是不近人情的模样。   霍太太心软嘴却硬,三年前是她甩的他, 所以三年后她怎么也不愿承认, 如今的她再度回头,是余情未了。   她嘴上说着如今想要结婚, 只是为了他的钱。   霍先生明知她不是,却仍固执地要求她将爱意亲口说出来。   无论是从前谈恋爱时还是结婚后, 霍廷易对她都百依百顺、十分包容。   可在这样的表象之下, 其实霍廷易是个十分讲究原则的人。   为了追回她, 他千里迢迢一路从洛杉矶追到波尔多,却在这件事上固执地不肯让步半分。   他要她亲口将那三个字说出。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却没有谁肯先低头。   直到电视台在波尔多的拍摄任务结束, 而他收购香颂酒庄的事宜也在顺利推进。   离开前一晚,霍廷易同Kevin一起喝酒。   男人之间的友谊建立起来十分容易, 自那天晚上一起睡在落地窗前看星星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Kevin的确喜欢夏清时,但也没那么喜欢。   起码就不如霍廷易那么喜欢。   连Kevin也有几分摸透夏清时的性子:“她在你面前, 也会‘伪装’么?”   说起她来,Kevin忍不住扬起嘴角:“其实她本来的个性就很讨人喜欢,可她偏要将自己活在那些条条框框里。”   霍廷易听了,心里有几分得意。   看来Kevin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她。   他不清楚她的来处、不了解她的过往, 所以他不能理解她。   可霍廷易却是理解得很。   没有人喜欢伪装。   谁不愿意永远当一个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只是她生在那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伪装并非她不知满足想要获取更多关注和宠爱的工具。   伪装只是她生存的手段。   其实她同晏时是一模一样的性格。   晏时自卑,有人不喜欢他,对他充满恶意,他以为这全是他的错。   而夏清时,她伪装成一个与自己个性迥异的人,也是以为自己原本的性格不讨人喜欢。   在发现这一点后,两人在一起时,霍廷易便比从前更加宠着她、纵着她。   只因为每每想起那个伪装自己、曲意逢迎的小女孩,他便觉得十分的心疼。   他只是想要她知道,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总是值得人来爱的。   Kevin听他说完之后,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咸不淡道:“她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她原本的样子。”   Kevin同他讲了自己的初恋故事。   那时他还在国内上高中,高中时喜欢上邻家的妹妹,也是他的同学。   “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比清时还要漂亮,所以——”   霍先生打断他:“不可能。”   Kevin僵了两秒,然后道:“别打岔……所以你能想象有多少人跟她献殷勤。”   霍廷易看着面前这个献殷勤的一员,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悦,没有再开口。   “其实我也喜欢她。”说起遥远的往事,Kevin看起来倒像是有几分伤心,“只是我那个时候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想追她,又担心万一被拒绝,面子上过不去。”   “有一次我开玩笑问她,不如做我女朋友。她听见了很生气,告诉我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后来我才想明白,其实她是生气我那样玩笑的态度。”   “再往后我就断了这个心思,一直到高中毕业,她送给我全套的当代摇滚……我很喜欢的杂志,每一期出来第一时间都会买,只是太粗心,中间很多期杂志看完就找不到了。”   “高中三年,一共三十六期杂志,把杂志给我的时候,她说我欠她三十六支雪糕。那会儿哈根达斯刚出了冰淇淋火锅,所以我就带她去吃了。”   那会儿正值八月,已是这个漫长暑假的尾巴,他即将出国念书,她也被家人送去英国念书。   他很感谢她帮自己收齐每一期的杂志,小姑娘听了他这话,却定定地看住他,问:“真的吗?”   他当然点头,为了令她信服,他还说:“以前专门做过一期枪花的专题,后来那期杂志被我弄丢了,想再看也没机会,现在好了!”   小姑娘的眼睛突然就亮起来:“你说的是前年圣诞节那期特刊!”   Kevin没想到她居然对这些了如指掌,一时之间微微惊讶。   小姑娘重新开心起来,她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声音也是又娇又软:“那你回去一定要记得看呀。”   Kevin笑着点点头。   他最终自然是没有看的。   人的本性大概如此,东西一旦丢了便变得矜贵起来,原本不甚深刻的记忆瞬间也变得美好起来。   等到真正寻回来了,才会发现其实没那么渴望。   霍廷易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也不是太明白Kevin讲这个无聊的故事给自己听是什么意思。   见他一脸冷淡神情,Kevin苦笑着补充道:“其实我最后还是看了的。”   Kevin的父母早已定居国外,家中的几个长辈相继亡故,国内保持着联系的亲人也越来越少……因此他去年夏天抽空回国一趟,将家的那套老房子挂牌出售。   整理东西的时候他自然发现了从前小姑娘送他的那一摞杂志,他想起她口中的“圣诞节特刊”,一时兴致起来,便就地坐下,将那一期杂志翻了出来。   隔了十年的光景,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期圣诞节特刊里,压根就没有他心心念念的枪花专题。   有的只是小姑娘夹在里面的一封情书。   “然后呢?”一改先前兴致缺缺的模样,霍廷易坐直了身子,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Kevin愣了愣,“什么然后?”   霍廷易盯着她:“你没去找她?”   “哎。”Kevin显然十分不满,“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在短短几秒内,摇身一变,几乎成为了一个哲学家:“有些女人三分喜欢说成十分爱,有些女人,十分的爱也藏得严严实实。”   只可惜这番话说出来,却像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霍廷易沉默良久,一开口却是:“原来……她一开始说没有男朋友,是骗你的?”   此言一出,Kevin简直要被这位祖宗气乐了。   您才想明白讷?   两个男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Kevin端着酒杯,默默地注视着霍廷易。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想了想,霍廷易开口道:“所以……比起清时,你还是更喜欢你的初恋吧。”   Kevin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不跟你抢。”   霍廷易放下心来,紧接着又开始操心起对方的终身幸福来:“她回国了?还是定居在英国?现在交通这么便利,跨国恋也不是不可以。”   Kevin揉揉太阳穴,深深的吸一口气:“她已经出柜了,我和她现在没可能!”   这个后续来得实在有些意外,霍廷易颇为同情的看一眼Kevin,“……是因为你?”   Kevin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对牛弹琴是什么体验,当下便忍无可忍的溜了,只留下一头牛在那里喝酒。   而毫无知觉听完了一场专门弹给自己听的琴的霍先生,在接下来的一杯酒时间里,还在纠结着Kevin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难保这不是他为了麻痹自己、降低自己警惕而编出来的鬼话。   霍先生这样想道。   一直等回到酒店,他路过夏清时住的那间套房,站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五星酒店的房间隔音太好,隐隐约约的,他只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咚咚哐哐”声,大概是她又在里面放音乐。   他回到自己的那间套房,进了卧室,发现Kevin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睡觉时为了防止某些人半夜私会,霍廷易照旧是窝在了客厅当厅长。   睡到半夜,霍先生突然福至心灵,“嚯”的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这世上的恋爱故事大抵都是相似的,霍先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同她之间,不也是有过这么一段?   当即霍先生便爬起来,出了房间去敲隔壁的房门。   夏清时打着呵欠裹着睡袍从里面出来,懒洋洋的睨他一眼:“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了?”   霍廷易深吸一口气:“三年前,我们第一次来香颂酒庄的时候,你往瓶塞里放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夏清时冷淡的看着他,“大半夜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这个?”   霍廷易不吭声。   她看着他,语气比眼神更加冷:“你以为我写的是什么?”   他依旧不吭声。   她的音量提高:“我能写什么?!”   霍廷易明白过来,一时间既是觉得失落,又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自作多情。   他没再看她,只是低低应一声:“……我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   如今旧事重提,再想起当日光景,霍先生只觉得不可思议。   黑暗中的霍先生“嚯”的一把推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霍太太,很震惊:“所以……那个故事是Kevin编来骗我的?”   霍太太这会儿是真心悔过,当下便一股脑儿的全都认了,她抽抽搭搭道:“……是我编的。”   沉默半晌,霍先生才讷讷道:“有这本事,你当什么经纪人……怎么不当导演去?”   霍太太哭哭啼啼道:“你生我的气了!”   霍先生沉沉的“嗯”一声。   这难道还不该生气?   霍太太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流年不利。   先是自己精心打造的贤妻良母人设在全国人民面前狠狠崩塌,紧接着又是在家里被叶女士扒皮现了原形。   现在她言辞恳切的同霍先生低头认错,没想到他居然一言不发,显而易见是在生她的气。   念及此,霍太太瞬间由先前的低声抽泣变为了哇哇大哭:“好哇!你真的生我的气了!”   霍先生及时地捂住霍太太的嘴,“嘘,别哭!”   万一被叶女士听见,以为他们俩在吵架,那就糟了。   霍先生原本还想再保持黑脸状态久一些,说不定还能引得自家太太继续不打自招,自己也好套出她的更多秘密。   只是眼下见霍太太哭得这么真情实感的伤心,他却是有些不忍心了。   想了想,他低头亲了亲哭得红肿的眼皮,吻到咸涩的泪水。   霍先生叹口气,好声好气的哄着:“谁说我生气了?”   霍太太哭得抽抽搭搭的:“你气我骗你,气我是个谎话精。”   “不是,才不是。”霍先生又低头亲了她一口,“我们清时才不是谎话精。”   “就是!”她固执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他了解她性格里的缺陷,也愿意包容她的缺陷,“怪的是你身边的那些成年人,是他们让小时候的你觉得这样做才是对的……但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这样我就已经很喜欢了。”   霍太太哭得伤心,不说话。   见她有所好转,霍先生又亲了她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祖宗啊,你是我的祖宗,我生你的什么气?”   被他这么一哄,霍太太立刻破涕为笑,当场便笑出了个鼻涕泡来。   这会儿当着他的面丢脸她倒也毫不介怀,偏偏还觉得“祖宗”这两个字不够可爱,一本正经的纠正他:“是小祖宗!”   霍先生再次叹一口气。   刚才短短的半分钟里,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他有好几位朋友,年轻时是货真价实的花花公子,流连花丛、夜夜新郎,可等有了女儿之后,无一不表示从前的自己就是王八蛋。   对此霍先生也深有体会。   虽则他并非夜夜新郎的花花公子,但他认为,如今他对待太太,应该以小糖豆的标准来。   霍太太编鬼话来欺骗他的行为固然可恶,可霍先生仔细想了想,如果是小糖豆这样做呢?   如果有一个王八蛋,偷走了他家小糖豆的心,不主动向他家小糖豆求婚,最后还要他家小糖豆主动说“我爱你”……   想到这里,霍先生顿时就觉得怒不可遏。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霍太太被哄得展颜,安静了三秒,然后又开始作妖——   “床好硬,硌得我浑身不舒服。”   霍先生很善意的提醒她:“这床和楼上卧室的床是同款。”   这间房原本是客房,后来晏时搬进来住了,按照霍太太的性子,她是半点也不愿委屈了晏时,因此第二天便将房间里所有的陈设都由里到外换了一遍。   现在她自然不是嫌床硬,而是对叶女士有意见!   叶女士鸠占鹊巢就算了,居然还要在背后告她的黑状?!   又安静了三秒,霍太太再次幽幽道:“房间小,两个人住太憋屈。”   这回霍先生没反驳,只是低低的“唔”了一声。   一家三口挤在这么一间小房间里,的确是有些委屈他的小糖豆了……   想了想,霍先生又将怀里的霍太太搂紧了点,然后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亲昵道:“要不我们还是搬出去住吧?”   夏清时气得拧他的腰,“霍廷易!你怎么这么怂?!”   霍先生倒是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是我妈,我可惹不起她。”   一听这话,夏清时立刻冷哼了一声:“她是你妈,那我呢?你就惹得起我是吧?”   送命题又来了,霍先生叹一口气。   真是甜蜜的负担。   他握住霍太太的一只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怎么敢惹你……你不是我的小祖宗么?”   小祖宗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一秒便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简直是蛮不讲理:“今晚我要这样睡!”   第二日一早起来,小祖宗神清气爽。   可怜的是霍先生,眼眶下面两个乌黑的眼圈。   他昨晚睡得很糟糕,帐篷支了倒,倒了支,简直是惨无人道。   《貌合神离》节目组也照旧上门来做第三次的拍摄。   原本霍太太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觉得婆婆来了,自己恰好能在镜头面前展示一下无辜和楚楚可怜,这样才好重新将自己贤妻良母的人设立起来。   可是昨晚经霍先生那么一哄,霍太太突然又觉得,人设这种东西,她半点都不care!   网友的喜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她就是要做自己!,气死霍先生的那群老婆粉!   而《貌合神离》这个节目组,十分鸡贼。   在过去的两季中,在节目的收视和讨论热度逐渐上来后,节目组会在每一期节目录制完成后,对上一期的网友问题进行精选,最后汇聚成若干条,由嘉宾本人念出来。   而今天一大早,编导便给霍太太来了个猝不及防。   霍太太才刚睡醒,这会儿睡眼惺忪的瞪着面前的一把纸条,机械的念出来上面的字:“霍太太,霍先生和你结婚,是、不、是、因、为、你、的、活、儿、特、别、好?”   面对这种充满恶意的问题,霍太太当即便爆发出了比这更巨大的恶意。   她陡然精神起来,睁大了眼睛看向镜头,然后一字一句的回道:“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提问网友的活儿再好,也当不了霍太太。”   编导和摄像师在一边瑟瑟发抖。   ——“霍太太,你觉得你和霍先生的婚姻能持续多久?能撑到这季《貌合神离》拍完么?”   ——“能不能撑到拍完我不清楚,但我想应该会比这位提问网友的寿命长啦。”   ——“霍太太,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假扮成王虫胖的粉丝混进他的粉丝团当奸细,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可耻吗?”   ——“不觉得,我这都是为了小皮球。”   ——“霍太太,我敬你是条汉子,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混进王虫胖粉丝会的小号ID,我要去关注你。”   ——“小号ID是’翻滚的虫宝咕噜噜‘,随便骂,不用嘴下留情。”   就这么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霍太太觉得这个环节真是索然无味。   不就是比谁豁得出去么?   料想电视机前的观众看个几条就会觉得没意思了。   果然,趁着她刚回答完一个问题的间隙,编导赶紧指挥着摄像大哥将机器关了,然后又将她手上的纸条全部拿回去,干笑道:“录完了,录完了,我们不录了。”   霍太太这边厢还沉浸在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舒爽感中,芬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小声的“bucibuci”着。   霍太太注意到她,当即便道:“摄像头关了,你过来吧。”   “哦哦。”闻言芬姐赶紧小跑着过来了,低声道,“家里有客人来了。”   夏清时很纳闷:“谁呀?”   她没请人到家里来,霍廷易要请朋友回来也是会提前同她打招呼的。   等她走到客厅处,这才看清楚来人。   是夏晓棠。   一看见是她夏清时便猛然转身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芬姐,麻烦你以后看清楚是什么人再放进来,送客!”   夏晓棠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夏清时,难道现在连和你说句话,都这么费劲么?”   夏清时依旧一刻不停的往里走:“送客!”   “夏清时!”夏晓棠大声喊她,“是爸爸刚立的遗嘱,你不想看一看么?”   遗嘱……这两个字叫夏清时的脚步顿住。   见她有所反应,夏晓棠更加一刻不停的补充道:“你如果执意不停,那我只能把这件事通过媒体转告你了。”   两人这边还在僵持间,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球胖胖这会儿正欢快的从楼梯上奔下来,胖家伙早起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小奶音十分欢快:“姐姐!”   夏清时看见,赶紧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慢点跑,小心摔着。”   她的话音刚落,球胖胖的两条小短腿便在最后两级楼梯上绊倒,整个小身子一个踉跄,正正好给不远处的夏晓棠拜了个早年。   夏清时大步走过去要将他扶起来,没想到夏晓棠抢先一步,将他扶了起来。   小皮球在外人面前还是个乖巧软萌的模样,当下便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夏清时看看夏晓棠,再看看小皮球,最后转向了芬姐,道:“先把她带到晏时的房间去。”   撂下这句话,她转头又去找节目组,和那边打着商量,要求节目改天再录。   编导自然是不愿意的,协调统筹一次录制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只是这边夏清时坚持,私底下又给足了补偿费,编导这才不情不愿的带着节目组人员都离开了。   现在不过早上八点,霍先生还在三楼泳池游泳,叶女士也在楼上没起来,在晏时的房间同夏晓棠见面,是个好地点。   她一进去,夏晓棠便从包里拿出来一纸协议,轻声道:“上周医院一连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单……昨天他把律师叫了过来,这是他当着律师的面公证过的的遗嘱。”   夏清时并没有伸手接,只是神色漠然的看着那一沓厚厚的遗嘱。   见她不接,僵持了几秒,夏晓棠便将手收了回去。   “你不想看,那我就说给你听。”夏晓棠的手指轻轻揉着纸的边缘,“他的所有财产,除了家里现在住的那一套别墅留给我,其他的,全部都给你和晏时。”   这是夏清时曾经百般算计为晏时图谋的东西,可到了这一刻,她听见夏晓棠这样说,并不觉得如何兴奋,只是觉得很可笑。   “用这些买晏时的一个肾?抱歉,买不到。”   “夏清时,你怎么——”夏晓棠大概是被她气到,“你为什么永远都要用这么大的恶意来揣度别人?”   “不然呢?”夏清时觉得好笑,“难道要我自己骗自己,夏明泉其实根本不想要晏时的肾,他把全部财产留给我们,只是因为爱我们兄妹俩吗?”   “难道你觉得他不爱你们吗?”夏晓棠说得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是不是他有一点不好,所以他对你的好就全部被你抹杀掉了?”   夏清时冷笑:“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不如你捐肾给他吧。”   夏晓棠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如果可以,我的确愿意把我的肾给他的。”   这一场会面在,自然是不欢而散。   夏晓棠临走前,夏清时无喜也无怒,只是漠然道:“他的遗产,我不稀罕。但既然他留了,我会帮晏时收下的。”   夏晓棠没有理会她,头也不回的加紧步子走出了霍家别墅的门口。   在那一刻,夏清时的脑中有一个极细微的念头一闪而过,快到她根本抓不住。   直到傍晚时分,路过小花园看见叶女士陪着小皮球蹲在那里挖蚯蚓时,夏清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飞快跑进晏时的卧室,看见窗台上还摆着那盆她之前从卧室里带下来的盆栽。   她伸出手,拨开盆里的泥土,却发现原本应该藏在盆里的东西,如今不翼而飞!   是夏晓棠偷的……她帮容禹偷的!   可是,夏清时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搭上的?   容禹又是怎么知道霍从熙的这个东西在她这里的?    第69章   在知道霍从熙给自己的那个盆栽底下原来还藏了东西后, 昨晚夏清时背着所有人将里面的东西打开过一次。   埋在泥土里的是用透明防水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块存储介质。   黑色的小小一块,夏清时将它连接上电脑, 里面除了一个文档, 再无他物。   她将那个文档打开,里面有一串简单的数字:050928   除了这串像是密码的简单数字外, 里面也再无其他内容。   当时夏清时苦思冥想了许久, 仍没想出半点头绪来。   夏清时甚至动了要去找霍从熙问个清楚的心思,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忍住了。   霍从熙同容禹两人之间, 恐怕早就是一摊烂账。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桩疑似人为的车祸,里头的水便更深更浑, 任是谁牵扯进去, 恐怕也要惹得一身腥。   她同情霍从熙, 愿意施以援手。   可那也仅限于在她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要拉上旁人,是绝不可能的。   因此只要霍从熙不主动揭晓谜底, 她也不会主动发问。   将这个东西看完之后,夏清时发现自己对它依旧是无处可放, 因此便重新将它藏进了盆栽里。   只是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东西居然被夏晓棠偷了去。   夏清时绞尽脑汁的搜索着脑海中同夏晓棠有关的一切记忆,并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足以证明她同容禹之间有任何交情。   夏家的条件固然不错, 可若是要同容家这样的世家望族比起来,夏家不过算是暴发户。   既然并无通过家世高攀的可能,而夏晓棠也并非娱乐圈中人,那么除了利益交换, 夏清时实在是想不出第二种能将容禹和夏晓棠联系在一起的方法。   虽然在看过之后,她已经将那个文档删除了,但眼下存储硬件已经落到了容禹手中,夏清时知道的,对方一定想尽办法将删除的文件恢复过来。   虽非技术人员,可夏清时心中却也清楚,只要不是物理损坏,删除的文件绝大多数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恢复回来。   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到自己家中偷了东西后又扬长而去,这对于夏清时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可这事又涉及到霍从熙对自己的嘱托,因此哪怕是极不情愿,夏清时还是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霍从熙。   她躲进书房,拨了个电话给霍从熙,没想到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却是对方已关机。   夏清时心下惴惴,她想到近日发生在霍从熙身上的种种,又联想起昨日见面时霍从熙的精神状态,心中隐约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她强自镇定下来,转而又去拨霍从熙的经纪人阿薇姐的电话。   这回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阿薇姐略显疲惫的声音:“喂。”   夏清时的心口还提着一口气:“霍从熙呢?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然后道:“容先生把从熙接走了。”   夏清时觉得讽刺极了,一时之间也顾忌不得对面的人其实算是她前辈的前辈,当下便冷笑道:“我请你来陪她,是以为你们俩合作这么多年,你对她会有最起码的怜惜……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在你的老板跟前邀功献殷勤的!”   只是阿薇姐到底是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见识过大风大浪,自然不把夏清时的发难放在眼里。   等夏清时说完,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夏小姐,你既然知道我和从熙合作多年,那就更应该知道,我对她的了解,是你比不了的。从熙她被我们这些人宠坏了,过段时间就要闹闹小孩子脾气。容先生将她哄好了,自然就要把她带回去。”   顿了顿,对方又道:“昨天你没有叫其他人,只叫了我过来,这说明你是信任我的。”   夏清时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信任阿薇姐的自然不是她,而是霍从熙。   正是昨天霍从熙默认了让她将对方叫过来,夏清时才会将她交给阿薇姐。   罢了,这一摊子烂事她不想再管,本来也不该由她管。   霍从熙手里捏着容禹的把柄,而像容禹这样的人,大概又特别惜命,料想他绝不敢做出伤害霍从熙的事情来。   这样的人,是最害怕“玉石俱焚”四个字的。   放下电话,夏清时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再一看时间,原来已经九点多了,她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刚才霍先生倒是过来敲了好几次门叫她去吃早餐,她正忙着,便将他轰走了。   等到了楼下,夏清时发现就他一个人,而叶女士与小皮球已经不见了影踪。   “回空军大院去了。”霍廷易简单解释道,“老太太高血压,我妈走开一晚就放心不下。”   不过叶女士这回回空军大院,倒是没带上小皮球。   小皮球吃过早饭在小花园里玩的时候,被外面路过的一条大金毛吸引,不由自主就要跟着别人回家去。   金毛的主人自然也是附近住的邻居,是位年过五旬的孀居阔太太,对方常常送些自己烘焙的糕点来,夏清时和对方挺熟悉。   阔太太一见到富贵球这样的中老年妇女杀手,当下便热情邀请他同自己回家去玩。   霍先生看球胖胖这么喜欢小动物,又是去相熟的领居家,当下也没多犹豫,便同意让他去玩了。   夏清时吃着早餐,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霍先生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底。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什么都不缺的人,霍太太每每最头疼的便是应该为他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以讨他的欢心。   霍太太知道,他要讨她的欢心倒是十分简单。   珠宝首饰,越好越贵越稀有,便越足以证明诚意——在绝对的财富面前,再没有哪一种心意能超过。   只是她却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去对付霍先生。   男人当然也有花大钱的地方,霍先生喜欢收集车和表,可能入他法眼的,霍太太自然承担不起。   砸他的钱给他买乐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偷懒。   更何况,当初在长岛的那一夜,她赌气将霍先生那辆全球限量四百台的法拉利ENZO撞到墙上后,霍先生便严禁她再靠近自己的那些收藏车半步。   从前谈恋爱时也是这样,每每逢上要给霍先生送礼物,霍太太便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幸运的是,今年的礼物,霍太太已经有了着落。   虽然霍太太也不确定最后礼物拆开,里面到底是不是霍先生想要的。   但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正想着,霍太太握在手心的牛奶杯突然被抽走。   她愣了愣,这才发现对面原本一直在看报纸的霍先生已经站起身来,拿过她手中的牛奶杯,语气里带了轻微的不悦——   “想什么?牛奶都冷了……我帮你去倒热的。”   哎呀,对对对,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喝凉的。   霍太太心安理得的看着霍先生为自己忙前忙后。   将《貌合神离》节目组赶跑了,霍太太难得享受了一个极其惬意的周末。   中间她也试图拨过霍从熙的电话,第三次的时候拨通了,是霍从熙本人接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清时,你好。”   夏清时想起中午时看见媒体跟进的新闻——那起特大车祸中被送入医院抢救的两个男人虽然重伤,但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   这场车祸对他们将来的生活影响几何尚不清楚,但好歹是将命保住了。   这总算是个令人欣慰的好消息,只是到了这会儿,再联想起那个当场死亡、一尸两命的孕妇,夏清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陌生人,她想起这件事便觉得一阵齿冷,却没料到霍从熙这个亲历死亡现场的人此刻却如此冷静。   冷静得让人害怕。   夏清时觉得她不对劲,可也仅仅是直觉而已。   其实她半点都不了解霍从熙。   她干巴巴道:“就是之前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有点担心。”   “我没事的。”电话那头的霍从熙笑笑,“你别为我担心。”   夏清时问:“你现在说话方便么?”   霍从熙那边顿了几秒,然后道:“你说吧。”   夏清时将盆栽的事情同她说了。   听见这个,霍从熙也没太大反应,只是问她:“那串数字你还记得么?”   夏清时“嗯”一声。   霍从熙不再同她谈论这个话题,只是笑了笑,然后道:“你手下的那个小朋友,看起来很能折腾呀。”   夏清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指的是肖霄。   在外界所有注意力都给了同霍从熙有关的这场车祸时,肖霄凭借着自己极为突出的作妖本事,占据了很小的一块版面。   她原本该在西安拍《令月》,剧组每个月只放两三天的假。   也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她依旧千里迢迢飞回了北京,不过这回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记者在机场蹲影帝黎朔和影后叶昕微夫妇时,意外拍到她同一个年轻男子亲密挽手出入机场。   因为没戴墨镜口罩,所以她这样的小咖也被一眼认出。   年轻男子是京城某出名富二代,交往过不少圈内女星,因此这个新闻也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网民们对于这些小明星花样博出位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当下便有人怀疑是肖霄故意曝光恋情。   还有黑子在网上骂她心机婊,墨镜口罩都不戴,可不就是怕人认不出来么?   不过以夏清时对这些黑子们的了解,若是肖霄戴了墨镜口罩,恐怕黑子又要说她自以为是,根本没人认得她,有什么好遮的?   不过总而言之,夏清时没怎么管肖霄这档子事,只是嘱咐了公关部的同事,让他们帮着把一把网上舆论的风向,别太出格就行。   当初一时脑抽签下肖霄这个艺人,夏清时虽然不至于说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也几乎算得上是心如死灰。   如今她对肖霄也就三个要求——   一、不准吸毒;   二、不准拍艳照;   三、不准再来招惹晏时。   除此之外,夏清时也真的是别无所求了。   到晚饭的时候,见小皮球还赖在别人家没回来,夏清时觉得这个小胖子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穿上了外套去接他回家。   阔太太给她开了门,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小朋友和狗狗玩得开心,刚才睡着了。”   夏清时跟着进了人家家的起居室,一看果然,这会儿的小皮球已经被睡魔战胜,正趴在别人家的长毛地毯上,搂着别人家的大狗狗,“呼哧呼哧”的睡得正香。   夏清时看见那条大狗,下意识便往旁边避了避。   阔太太看见,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家的金毛,倒也不生气,只是弯下腰来轻轻摇了摇小皮球,笑道:“球球,你妈妈来接你了。”   夏清时在旁边听着,也懒得去纠正。   “妈妈……”小皮球嘟囔着坐起来,揉着眼睛喃喃自语,“妈妈!”   小家伙睁开眼睛看见是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夏清时说:“我们回家吃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吃完饭可以吃一盒巧克力冰淇淋。”   闻言,小皮球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他兴冲冲地一跃而起,奶声奶气道:“回家!”   和主人家道过再见后,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皮球蹦蹦跳跳在前面走,走出了一段路后,他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朝她伸出了手。   是想要牵牵。   夏清时往旁边躲了躲,没碰他,“你自己走。”   顿了一秒,她怕小家伙伤心,又补充道:“你刚才摸了狗狗,姐姐现在不和你牵手。等回家洗完澡,姐姐亲亲你,好不好?”   别人家的狗,看上去洗得挺干净,可是天知道有没有弓形虫。   她半点也不想冒这个险。   小皮球愣了愣,然后动作迅猛的像只胖兔子般溜了,一边溜一边喊:“……不要和你亲亲!”   夏清时:“……”   不过现在的霍太太内心柔软,母性大发,虽然可能是激素的原因,但她这会儿看所有的人类幼崽,都觉得柔软可爱,并不舍得对他们发脾气。   一回到家她便让芬姐帮小皮球洗了个澡。   等富贵球胖胖洗过澡之后,霍太太总算是敢摸摸他了。   她拿了一条大浴巾,裹住光溜溜的富贵球胖胖,一边帮他擦身上的水珠一边说:“以后不能随便去别人家里,知道吗?”   她回忆起自己童年时经历的安全教育——   “如果有人要你跟着他走,不管你认不认识,都不能跟,知道吗?”   球胖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看他这样子,霍太太就知道他是没有听懂,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有我、哥哥、奶奶和太婆的话你可以听,如果有别人要带你走,你不能跟他去,知道吗?认识的人也不行。”   球胖胖尚未牢固的三观在短暂人生中遭遇了第一次严重考验——   “晏时哥哥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霍太太想也不想的肯定道,“你们俩都不能随便跟着人走,知道吗?你还要帮我看住他。”   一听她这话,球胖胖立刻兴奋地举报道:“有一个糖糖姐姐来找晏时哥哥!她要晏时哥哥去找她!”   “什么糖——”夏清时下意识反问道,但话还没说完,便意识到:   夏晓棠!   她整个身子一激灵,顿时提高了音量:“是你今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姐姐吗?”   “她什么时候来找晏时哥哥的?她要晏时哥哥去哪里找她?什么时候去找她?”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夏晓棠同容禹之间的利益交换,原来就是这个。   晏时被她放在了空军大院,夏晓棠接触不到他,所以她以帮容禹偷U盘为条件,换来容禹帮她进出空军大院,然后又用花言巧语骗晏时出去!    第70章     小皮球歪着一颗小脑袋, 奶声奶气的开口道:“昨天我们和胖头鱼阿姨一起在操场玩的时候,有糖糖来找晏时哥哥!”   小家伙紧锁着眉头, 正是一副很认真回忆的模样:“糖糖说她也是晏时哥哥的妹妹!”   说到这里, 球胖胖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夏清时,然后嘟囔道:“他还有别的妹妹!”   语气似乎是在为夏清时抱不平。   只是此刻夏清时无暇再顾及这么多了, 她紧盯着小皮球追问道:“然后呢?”   刚才得知夏晓棠曾秘密接触过晏时的消息后, 她当即便心慌意乱的往叶家老宅那边打了电话。   电话里头一问,结果晏时果然不在家里。   只是平时晏时总会跟着小叶子王虫胖他们一起在外面玩, 这会儿正值饭点,放在平日里也就快回来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会儿晏时到底是还在大院里头, 还是已经独自出去了。   听夏清时这边说得着急, 兰姐也是吓了一大跳,当即便允诺立刻出去找晏时。   叶女士是第二个听说的。   以她的性子,自然早就夏清时的家庭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夏父病重的事情, 叶女士心里清楚得很,但却一直忍着没有插手, 只是作壁上观,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儿媳妇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若是连是非分明的事情,她都处理不来的话, 那叶女士便是彻底对她灰了心。   不过好在夏清时并未令她失望。   夏父使出了百般手段,甚至许诺要给出自己的所有家产,可夏清时还是没有把那个毫无用处的傻哥哥给推出去。   这事儿令叶女士对夏清时挺满意。   她自己是个称职的母亲,事事都要为儿子谋划打算好,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经过同晏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孩子也挺喜欢,因此也更加看不上夏父的行径。   生父重病需要换肾,儿子的肾脏又恰好匹配上了,按照人之常情,自然大多都是愿意换的。   可夏父大概是心里清楚,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对他们兄妹俩亏欠良多,因此连这一茬都不敢提,便直接使了手段,仗着晏时什么都不懂,想要瞒天过海。   叶女士知道这件事时,自然也是出离愤怒。   父子人伦,这件事情若是好商好量,未必没有转机,夏父过去再如何亏欠他们兄妹俩,可临到这个节骨眼上,毕竟是一条人命,过去的谁对谁错都应当先放下不提。   可谁知道夏父竟然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于情于理,他都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一个父亲了。   这会儿听兰姐将夏清时的话一转述,当即便打了电话给门口的岗哨,问那边有没有看见一个二十四五岁,个子高高、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出大院。   晏时是生脸,几乎没有进出过空军大院,门口的岗哨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正常,因此,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他。   电话那头回忆了三秒,然后道:“他是下午三点左右出去的。”   一听这话,叶女士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   这会儿已经六点多了,夏家那边的人若是要接晏时,恐怕早将他给接走了。   ***   夏清时往叶家打电话时,房间外面的霍先生听见她正带着哭腔打电话,当即便推开房门问她怎么了。   霍太太三言两语将事情同他说了,夫妻俩当机立断,当场便拎着还光溜溜裹在浴巾里的小皮球出门上了车。   车上的暖气打得很足,只是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内裤,小皮球还是有些害羞。   他裹紧了身上的海豚浴巾,然后继续奶声奶气道:“糖糖说她的爸爸很难受,快要死了,要晏时哥哥救她的爸爸!”   夏清时心里一沉,没料到夏晓棠居然会这样做。   是了,她千防万防,防的是旁人强行将晏时带走。   可她忘了,晏时生性善良,如果夏晓棠将实情告诉晏时,让他知道只要他捐出来一个肾,便可以拯救濒临死亡边缘的父亲,那么晏时无论如何都会同意的。   更何况晏时他根本就不知道捐肾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一定会答应的。   夏清时这样想着,周身手脚冰凉,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拖入沉重的深渊。   霍廷易在驾驶座上开着车,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自家太太的脸色,刚想要开口安慰,没想到一旁的小皮球突然从藏身的大浴巾里钻出来。   小家伙抱住霍太太的一只手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小奶音又乖又软又萌:“晏时哥哥不乖,你不要生他的气了……等他回来,我帮你打他!”   夏清时原本便鼻酸难耐,这会儿听见小家伙的话,是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眶当中滚落下来。   ***   从夏清时那里拿到那个U盘后,夏晓棠便一直焦灼不安的等待着消息。   她将手心的那个小小黑色U盘攥得牢牢的,也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掌心渗满了细密的汗珠,连带着背心都是冒着湿气的。   其实夏晓棠也不确定夏晏时到底会不会出来,可是昨天见面时,所有能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尽了。   如果他不来的话,她也没有半点方法。   昨天夏晓棠便告诉他:“爸爸现在很难受,他生病了……他肚子里的肾坏掉了,如果医生不帮他把新的肾装上,他很快就会死的。”   虽然晏时是傻,是不懂事,可父子亲情经年累月的消耗着,他对着这个从不同自己说话,从不对自己微笑的父亲,那点孺慕之情早已消耗殆尽。   每每面对夏父时,他所有的情绪便都只化为了一个字:怕。   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便是那一处,夏父带他去爬香山,那一日的天气非常好,秋高气爽,气候宜人。   那天夏父对他的态度十分之好,又是帮他擦汗,又是给他买雪糕吃。   别人待他善意的时候,晏时便没先前那样小心翼翼的压抑自己了。   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高兴下来便容易忘形,当下便一路走,一路捡着地上好看的红叶,整个人喜滋滋的:“这个给清清!这个给球球!这个给小叶子!……这个给婷婷!”   最后在捡要送给婷婷的那一片红叶时,他的身子被背后传来的一股力道狠狠一撞,整个人险险就要摔到台阶下面去,还好是爸爸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爸爸因为他而受了伤,一时之间,晏时简直是又害怕又愧疚,当场便哭了出来。   谁知道爸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和蔼的安慰他:“晏时,不哭。你受伤了,爸爸带你去医院。”   这大概算是晏时能够回忆得起来的、为数不多感受到父爱的时刻。   也许正是因为少,所以这短暂的片刻也格外值得铭记。   因此,在听到夏晓棠的那一番话后,晏时惊讶极了,害怕极了,同时也伤心极了,他带着哭腔道:“棠棠,我不要爸爸死,你让医生救救爸爸!”   看着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大男孩,夏晓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晏时,只有你能救爸爸。”   “晏时,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有你们俩的肾型能匹配上……”夏晓棠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移开了目光,垂着头,低声道,“晏时,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两个肾。我们正常人只要有一个肾就可以活得很好……多出来的这一个肾,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可以救那些我们爱的人一命的。”   夏晓棠说的前半句话,晏时听不懂。   后半句话,晏时却是模模糊糊的听懂了。   他向来是大方的人,既然他有两颗肾,那么当然可以给爸爸一颗。   事实上,只要可以让爸爸活下来,哪怕要他将两个肾都给爸爸,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想了想,夏晓棠又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清清,可以吗?”   这话却是叫晏时一瞬间愣住了。   经过夏清时多年的熏陶教导,晏时早已经养成了所有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清清的习惯。   就像那一次,澐澐把她的小玉米吊坠送给她,还要他保守住这个秘密,可是上次清清问起来时,他犹豫了一秒,还是告诉了清清,吊坠就是澐澐送给他的。   看出来晏时的迟疑,想了想,夏晓棠解释道:“如果把肾给爸爸的话,你是要开刀的。”   说着,夏晓棠便伸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医生会在这里开一刀,不过一点儿都不痛,你不要害怕……清清她知道你会害怕,所以不想让你开刀。”   听到要开刀,晏时瞬间便迟疑了起来。   要在肚子上划一刀么?   晏时想起自己在厨房里见过丽姐在煮鸭子,鸭子的身体白白的,脖子被拉得老长老长的,肚子从中间剖开,里面的内脏都被掏去,空荡荡的样子。   他的肚子被剖开,会是什么样呢?也像是鸭子那样么?   晏时想象不出来,他开口将自己的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可他的问句却是叫夏晓棠在温暖和煦的午后阳光下打了个寒颤。   这话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时之间,夏晓棠只觉得周身阴森森的。   若不是夏晏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几乎要以为这话是夏清时说来讽刺她的了。   就在这么一瞬间,夏晓棠想要走,想要落荒而逃。   一路走来,她并没有受太大的阻力,却在这一刻想要放弃这个即将成功的计划。   夏晓棠慌张开口道:“不、不是,晏时,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你都忘了吧,你就当……”   她说不下去,就在这时,夏晏时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怕痛的。”   仿佛也是为了让他自己确认一般,夏晏时说着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我不怕痛的!我也不会告诉清清的!”   夏晓棠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她这样做或许太自私,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夏晏时他还这么年轻、这么健康,哪怕只剩下了一个肾,可有夏清时和霍家在,他的下半辈子依旧可以安稳度过。   可夏叔叔却不同,他活到这个年纪,重病之下又妻离子散,如今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无异于是等死。   夏叔叔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养育了二十多年,如今的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他等死?   **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容禹的司机终于将人送到了夏晓棠住的酒店。   容禹并没有露面,他的司机检查完夏晓棠拿出来的那个U盘后,便让司机将人从楼下车里带了上来。   晏时还一心想着要去医院看爸爸,他很担心爸爸的病情:“爸爸怎么样了?快点把我的肾给他,这样他就能好起来了。”   想了想,他又看向夏晓棠,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棠棠……能不能快一点送我回家。如果找不到我,清清会害怕的……”   ***   同肖霄一起在机场被拍到的凌宽,是京城圈中有名的富二代,又因为交往过好几任名气不大不小的女明星,因此连带着在网络上,凌宽都有了不小的名气。   凌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当年都是住市委大院的干部,到了父母这一辈,凌父名下的能源生意做得非常大,凌母早年是派驻在外的外交官,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一年在非洲一个小国,因为当地的叛乱而意外身亡。   从小没了母亲,凌父对这个独生儿子异常宽容,纵着他养成了乖张娇纵的性子。   后来又因为凌家的老一辈渐渐都退了下来,因此凌宽行事便更加嚣张没了顾忌,一时之间在整个北京城里,也算是位风头无俩的人物。   肖霄同凌宽第一次见面,是在《令月》副导演组织的一场饭局中。   舒城导演自然是不会参加这种饭局,他的地位和影响力在整个华语影坛都是无人可比,是国内唯一一位可以担得上“蜚声国际”这四个字的导演。   大多数场合他都无需亲自出面应酬,但副导演为了拉投资,为了有钱做特效,为了能提升服化道整体质感,少不了要到处应酬拉筹资。   凌宽便是《令月》这部电影的投资商之一。   当然,凌家是做能源生意的,投资电影的钱对凌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那天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大驾光临来了西安,当晚副导演便带了几位女演员一道赴了这场饭局。   肖霄听闻这人的种种事迹由来已久,也不知是怎么,每每听到或见到“凌宽”这两个字,她的脑海中便会在第一时间浮现起那一次去香港时所见的山顶豪宅。   有钱真好。   肖霄这样想道。   因此,在饭局散去后,她一早便在地下停车场里找到了属于凌宽的那辆明黄色兰博基尼。   肖霄靠在兰博基尼的车身上,只觉得自己等得两腿发软。   她漫不经心的想,难道有人比她捷足先登,这会儿两人已经去开房了,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来?   很快,事实印证了肖霄的猜想是正确的。   不多时,凌宽同剧组的另一位女演员一道下来,两人同时看见依靠在车身上的肖霄,女演员顿时间投过来仇视的目光。   肖霄不以为意,抬眼去看面前的凌宽。   她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沐浴液的香气,刚才吃饭时还没有的。   她猜得果然不错,他是在上面打了一炮,然后才下来的。   凌宽扯了扯嘴角,看一眼面前的肖霄,然后哂笑道:“前赴后继啊。”   肖霄依旧是笑吟吟的,不吭声。   同组女演员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她面上也保持着微笑,身子贴紧了身边男人的手臂,娇滴滴的开口道:“宽少,别理她,我们走啦。”   凌宽不言不语的上了车,同组女演员瞬间十分得意,将肖霄往旁边一挤,然后也一同上了副驾。   肖霄绕到驾驶座那一边,将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一双眸子笑盈盈的,“凌先生,我叫肖霄,以后多找我拍戏呀。”   凌宽没有伸手接那张名片,只是扫了她一眼。   但不知他目光扫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就顿住了。   肖霄没有回避,任由他盯着自己看。   又过了好几秒,凌宽收回视线,转向身边的女伴,语气淡淡:“下车。”   同组女演员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你说什么?”   凌宽不再理她,只是朝窗外站着的肖霄扬了扬下巴,道:“你上车。”   过了一会儿,肖霄便知道了,刚才凌宽看的是她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西安虽是古都,可面积比不上北京大,夜晚也不及北京繁华。   肖霄原本还在好奇着他要带自己去那里,可等到对方开车带着她在街头一路接一路的绕着圈子时,肖霄便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   临近十一点钟的时候,凌宽将车停在了一个路口,隔着马路,遥遥对着一条巷子。   凌宽将车子熄了火,胳膊肘懒洋洋的搭在方向盘上,拿出烟来,抽出一根点着含住。   又过了没几分钟,巷子口里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来,是个年轻女孩。   女孩的五官很美,不施粉黛就已经十分美丽。   她那一头长发被规矩整齐地绑在了脑后,身上穿着素净,手里拿了一个饭盒,从巷子口走向了不远处街角的一个馄饨摊。   装好了馄饨,她又立在黑夜中等了一会儿,然后等来了一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似乎是刚下夜班,这两人看着像是母女,一边说着话又一边挽着手往巷子里走进去了。   肖霄嘴上并不吭声,只是静静坐在副驾驶座上等待着凌宽的发落。   一时间她在心里想,她是因为泪痣,那刚才同组那个女演员呢?   噢,对了,是梨涡。   她同那个年轻女孩一样,说起话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浮起来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好看。   肖霄知道,这段经历太过离奇,说出去给旁人听,旁人必定是不相信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确是因为陪着这位太子爷在深夜街头的车里坐了三四个小时,然后便莫名其妙的赢得了太子爷的青眼。   还有一件事情,肖霄知道,说出来大概也是没有人相信的。   她和凌宽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   这会儿回了久违的北京,肖霄没有回公司给她安排的那间宿舍里,而私会同凌宽一道住在了酒店的套房里头。   凌宽这人喜欢热闹,但凡是有空闲,必定是要呼朋唤友,通宵达旦的玩乐。   至于肖霄,反正她并没有要和他长久的意思,心里更知道并无和他长久的可能,因此也并不避讳,凌宽喜欢热闹她便哄着他开心,群发短信给自己当模特时的那群小姐妹,让他们一道来玩。   只是等任淮西出现在了酒店的套房门口时,肖霄却是有些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肖霄几乎要被气得跳脚:“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任淮西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机,神色淡淡:“你发短信让我来的。”   肖霄反应过来,自己多半是群发的时候不小心选中了他的名字,当即便咆哮道:“我写的‘姐妹们’,你是姐还是妹啊?”   任淮西终于不耐烦了,他伸手想要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肖霄:“我就想喝点酒,让我醉一醉,这都不行吗?”   当然不行!   “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肖霄不想被殃及池鱼,“要是被夏清时知道我把你带来这里,她肯定要扒掉我的一层皮!”   任淮西难得的服了软:“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不行!”肖霄斩钉截铁道,只是话说到一半,又猛然反应过来。   她坏笑着看向任淮西:“难不成是因为人家在上夫妻真人秀上秀恩爱,你实在扛不住刺激了?”   任淮西阴着一张脸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他这幅样子,肖霄倒也不生气,只是将手朝电梯的方向一指,好声好气的哄着:“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我叫司机送你。”   “你怎么这么小气?”任淮西这会儿一副今天铁了心一定要在这里喝酒的架势,引得肖霄十分无奈。   两人还在这里扯着皮,身后的房门突然开了。里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然后是凌宽走出来。   看见这两人在这儿拉拉扯扯的,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道:“里面热闹,站在外面干什么?”   说完便越过他们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   肖霄知道他是名为下去买烟,实则是下楼去透气,因此当下便跟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凌宽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过他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在电梯里,他看了一眼肖霄,然后问:“知道相书上怎么说你这种面相么?”   肖霄愣了愣,然后便听见他道:“孤星入命。”   肖霄听着这句话,只觉得耳熟。   孤星入命,一生流水,半世飘蓬。   这样想着,肖霄突然乐了起来。   夏清时曾经说过她这种脸,是娱乐圈里的大众脸。   她同霍从熙和叶真真两个人都长得像,网友也说她们三个人是撞了脸。   那会儿她刚走入大众视线,她眼角的那一颗泪痣其实十分有味道,那会儿就有网友扒出了霍从熙在电影学院念书时的旧照,那照片上的女孩,眼尾赫然也是一颗泪痣。   不过据说霍从熙是将那颗泪痣点掉了,所以在她后来的那些高清照片里,很少有人知道她曾经长过一颗泪痣。   肖霄就这样想着,一时间又觉得这命理之说实在是有些胡说八道。   孤星入命,一生流水,半世飘蓬。   因为这世上大半女人的命运都是如此。   她还在想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响了,她随着凌宽一道步出电梯。   酒店的大堂里,硕大的液晶显示屏内正在滚动播报着刚才最近的爆炸性新闻。   “突发事件,两小时前霍某(女,33岁,演员)于东城区某处高档公寓坠亡,身体表面无明显伤痕,初步判定为自杀。同时警方在事发公寓内发现一具身中数刀的怀孕女尸(康某,女,43岁,香港籍),现警方已将涉案人员容某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第71章   短短一个小时里, 医院那边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   是夏父打来的。   如今夏父的病已经恶化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   若是叫旁人来看,恐怕会觉得胆战心惊, 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一个人, 身体状况却在不到半年内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   夏晓棠看着心疼,可也无可奈何。   她不是没有劝过他的, 也不是没有别人得这个病的, 哪怕不做肾移植,寻常人坚持治疗, 也有个四五年好活,可夏父自己是忧思太过, 这才导致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灰败了下去。   这会儿夏父连番的电话轰炸, 意思再明显不过。   夏晓棠深吸一口气, 再次将那个电话接起来:“爸爸……”   面对这个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她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他。   更何况他现在是这样的境地,夏晓棠便没在他面前改口。   电话那头的夏父自然还是要求她立即将晏时送过去动手术。   夏晓棠颇为无奈:“这种手术也不是说做就做的, 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等养几天再说不行么?”   也许是因为病魔的折磨, 夏父的脾气变得比从前要更加暴躁易怒,当下他便在电话那头发起了火:“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那些从死人身上拿肾的,难道也都一个个等到养好了身体吗?!”   这话却是叫夏晓棠猛地一怔。   她又想起晏时先前同她说过的话了:鸭子的身体被拔光了毛, 身体雪白,脖子被拉得老长老长,肚子从中间剖开长长一道口子,里面的内脏都被掏去, 空空荡荡。   夏晓棠突然就觉得齿冷。   就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夏父陌生极了。   从前夏父忽视晏时、冷落晏时的时候,夏晓棠的心里是幸灾乐祸的——那时她还以为她是夏父的亲生女儿。   可现在,夏晓棠却只想要问一问夏父,是不是晏时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然为什么他在说起这个愿意为他捐肾的弱智儿子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半点怜悯和耐心?   只是所有的这些话,夏晓棠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哪怕是你准备好了,他也没有准备好……这不是献血,这是捐肾,是从他身上活生生拿走一个器官。”   夏晓棠知道夏父在担心什么。   他担心夏清时将晏时找到,担心他的肾脏没有着落。   其实像晏时这样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在国内原本就是不被允许捐献器官的——若说最保险的方法,原本就是将捐献双方都送去国外做这一场换肾手术。   可夏父如今十分谨慎,只怕这样要暴露行踪,更怕夜长梦多,所以便冒险选择了一家外资私立医院,打算在这里做换肾手术。   夏晓棠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她打了个电话给沈璐瑶,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背景音乐声,对方大概是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其实沈璐瑶现在同夏父也没有离婚,两人只是分居而已。   先前她们母女俩猝然间被赶出家门,没有地方可去,她只能求助易霄。   住了一星期后夏晓棠便找到房子,东三环的一个一居室——饶是一居室,可对现在的她来说也绝不便宜。   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让母亲住卧室,自己睡客厅。   只是沈璐瑶嫌弃租的房子环境差,依旧还是住在易霄的豪华公寓里不肯搬。   夏晓棠劝不动母亲,毫无办法,等到知道她还拿着易霄的卡挥霍时,就更是再没了任何想法。   母女俩之间闹了好几场冷战,眼下对沈璐瑶,夏晓棠的语气是斟酌了又斟酌的:“妈,你……能不能去医院陪陪夏叔叔?”   意料之中的,沈璐瑶冷笑一声:“陪他?他当初怎么把我们母女俩赶出来的,你现在忘记了?”   夏晓棠轻微的倒抽一口气:“是你先……他才——”   她止住这个话题,不再说下去。   沈璐瑶冷笑:“你既然知道他不是你爸爸,就更没必要上赶着去当孝女了。”   夏晓棠叹口气,不再同她争辩,只是转而道:“他马上要动手术了,现在一个人在医院里待着,难免会胡思乱想,你去陪陪他,就这几天,好不好?“   谁知这话却是引起了沈璐瑶十二万分的警惕,她反问道:“手术?他要动什么手术?”   夏晓棠不吭声。   沈璐瑶狐疑道:“他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夏晓棠依旧不语。   沈璐瑶了然,她冷哼一声:“是他那个傻儿子的肾?他那个妹妹怎么会同意?”   夏晓棠不说话,算作是默认。   “我和你说——”沈璐瑶起了个话头,可说到一半却是止住了。   顿了好几秒,沈璐瑶才继续道:“行,我去一趟,他在哪个医院?”   ***   在这天晚一些的时候,霍廷易接到了来自前任岳母的电话。   沈璐瑶在电话那头“呵呵”笑着:“我猜你们现在肯定因为在找夏晏时急得团团转吧。”   霍廷易心头一震,可表面仍然八风不动,不动声色道:“是在找他。”   沈璐瑶又笑了笑:“你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处境吧?”   霍廷易依旧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沈璐瑶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给我两千万,立刻打到我的账上,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霍廷易没吭声。   电话那头的人这才有些着急,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你这么有钱,你老婆的哥哥还不值两千万?”   霍廷易当然不是不急,但这是谈判的技巧,对方越是以为他着急,他便不能如了对方的意,表现出半分急迫来。   果然,对方自己先着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霍廷易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只是一时找不到,等等看,说不定他过段时间就自己回家了,这笔钱没必要花。”   “过段时间?”电话那头的人,“过段时间他的肾早就被割完了,他能等你过段时间?”   终于引导着对方说出他想要的内容,霍廷易略略松一口气。   他关停录音键,对着电话那头道:“你要两千万,我给你四千万,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很简单的事。”   虽然他不能保证夏清时知道他做的这些后是什么反应,可为了永除后患,只剩下这唯一的手段了。   第72章   挂了电话回到房间, 霍先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霍太太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当然,从晏时走丢到现在, 霍太太的全副心思都在找他, 自然没空关注其他。   唯一分走过她注意力的事情,就只有霍从熙从高楼坠亡这一件事。   霍从熙在用刀刺死康欣儿后, 给夏清时发过一条短信——倒也没说什么别的, 霍从熙只是告诉夏清时,她突然就很想念过世已久的母亲。   当然, 那时夏清时忙着寻找晏时的下落,并没有看见这条短信。   等到夏清时看见这条短信, 已经是被警察请去协助调查的时候了——她是霍从熙生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   先是震惊, 但夏清时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对于这起案情, 她并不知晓任何内情,但她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警察,包括霍从熙怀疑先前的那场车祸是容禹一手主导, 包括霍从熙留下的那一串数字。   当然,尽管这些线索于案情的帮助并不大, 但警方的调查结果还是很快便出来了。   这是一起没有太多悬念的案件。   根据事发公寓内的监控视频,当天下午六点,容禹的太太康欣儿来到霍从熙所在的公寓内, 两个小时后,容禹赶到事发地点。   在容禹进入公寓五分钟后,霍从熙从十七层高的卧室窗台上坠落,现场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目前已经被警方判定为自杀。   至于康欣儿……警方通报中提到,她的死亡时间被法医初步判定为进入公寓后的十分钟内。   换而言之就是,在康欣儿一进入公寓后,霍从熙便捅了她数刀直至她身亡。   而在接下来的近两个小时时间内,霍从熙就在这间公寓里,和这具尸体共处一室。   直到容禹出现,她当着他的面从十七层楼上一跃而下。   当然,容禹很快就改口供了。   警察在案发现场发现他时,他整个人一直保持着跪在窗台前的姿势,整个人似乎受了极大的冲击,口中一直在不停喃喃自语。   而那时,就在这间卧室里,他怀孕两个月的妻子,身中数刀倒在一旁的沙发上,他却连半分关注都吝啬给予。   那时他对着警察喃喃自语的是:“我没有拉住她……”   只是才不过几个小时后,在同他的私人律师见面后,容禹迅速改了口供。   据他声称,他当时在客厅里打电话,是在听见巨大的动静后才进的卧室。   当然,容禹的否认十分好理解:毕竟之前的两个小时里霍从熙一直好好的,却在他进入公寓后的短时间内便跳了楼。   事发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前一刻霍从熙才刚刚杀了他怀孕的妻子,论起作案动机来,容禹不是没有。   更何况男女之间力气相差悬殊,对于容禹而言,要将霍从熙扔下楼而不留下半点挣扎打斗痕迹,不算什么难事。   为了彻底摆脱谋杀嫌疑,“他根本没有进卧室”自然是比“他没有拉住她”对他更有利的证词。   当然,容禹并没有撒谎。   霍从熙坠楼之前,他的确打过一个时长半分钟的电话。   有了通话记录的印证,他的证词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   只是,容禹没有料到的是,因为牵扯到经济犯罪,从三个月前开始,经侦大队便对他的私人电话进行了录音。   在进入霍从熙的公寓目睹怀孕妻子惨死后,容禹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给他的助手,让他过来清理现场。   不管从前他对霍从熙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在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保住她的。   当然,警方的办案细节自然不会公布到网上,因此,公众对于霍从熙是否自杀,大都秉持着怀疑态度。   大家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在这起三角恋中,怀着孕的正室来到小三的住处,也许是会想要宣告主权,也许是想要警告小三,更可能是借着孕妇的身份来对前不久刚流产的小三耀武扬威。   只是不管动机如何,最终死的人是正室。   先前霍从熙被曝出被容禹包养后,她的公众形象便一落千丈。   等到后来她沉寂下去后,大众对她的恶言才有所平息。   现在这桩恶性杀人案一出,网上关于案情的流言四起,可几乎一边倒的,所有人都在骂霍从熙死有余辜。   这样一个周旋在数个男人中间的女人,浸淫在名利场十数年,所有的光鲜都系在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身上,所有的意气风发背后,都是另一个女人十余年的忍气吞声。   初恋和未婚夫重伤,初恋的妻子一尸两命,只有她安然无恙。   毫发未损的她却因为这场唯独避过了她一人的灾祸而重新赢得男人的眷顾怜悯,怀孕的正房寻上门来,却为她所杀。   没有人会同情这种女人。   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诛心之论,夏清时也并没有太大反应。   霍从熙大概是不在意这些的,夏清时这样想道,若是在意,那么从一开始,她便有太多的话可以辩解。   其实夏清时隐约能够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刺死康欣儿后,给她发短信前,霍从熙曾经给自己的律师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那便是霍从熙要求将自己名下全部财产都赠给小舒的父母。   小舒,便是厉堃那个在车祸中死去的妻子。   夏清时知道,康欣儿和那场车祸必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也许车祸背后的主导正是她,也许是她害死一个孕妇,一尸两命,她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在霍从熙面前耀武扬威。   但她却没料到,这个在她面前一贯弱势被动的女人,却有杀人的勇气。   夏清时与霍从熙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厚。   两人交集不算多,可霍从熙这样的结局就已经足够叫她神伤……这是夏清时长到这样大,第一次目睹身边人的死亡。   念及此,她便愈发的担心起了晏时来。   她根本就不敢想象,晏时被夏晓棠带去了哪里,如今的他又是怎样一番处境。   就连球胖胖也在家里闹翻了天。   他是知道晏时哥哥自己走了的,起初他以为晏时哥哥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第一天没看到晏时哥哥,球胖胖美滋滋的将属于晏时哥哥的那份巧克力冰淇淋偷偷吃了,吃过之后抹一把嘴巴,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觉得很满足。   等到第二天还不见晏时哥哥,球胖胖便开始慌了。   他哭得泪珠滚滚的去找夏清时,说是晏时哥哥肯定是在外面迷路了,要她去把他找回来。   夏清时听见,当下便抱着小皮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皮球不明所以,但在她的感染下,同样“哇”的一声,极富感情的一起哭了出来。   看着抱头痛哭的这姐弟俩,霍先生实在是没了办法。   想着自家太太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小糖豆,哭成这样实在是叫他的心揪得难受……   到底还是叶女士坚定,一巴掌拍断了蠢儿子想要坦白的念头,低声喝道:“让她急!现在越急到时候就演得越逼真!这你都不懂?!”   霍先生实在是不大忍心,他试图同亲妈打商量:“我看让小皮球一个人急就挺逼真的……”   叶女士再次一巴掌拍过来:“你给我闭嘴!”   当然,比他们更等不及的,是夏父。   晏时失踪的第三天,沈璐瑶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晏时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哪怕有监护人同意,器官捐献手术也是不能做的。   这台手术,没有公立医院敢做,但只要给足钱,还是有胆大的私立医院敢冒着这个风险将手术接下来。   霍先生依旧是不急着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太太的。   两人这几天来几乎将全市大半的私立医院都走了一遍,到了这天早上的时候,霍先生提前算好了时间,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是有人看见夏晓棠进出过这家医院,怀疑夏父就住在这家医院里头,将霍太太带到了医院来。   当然,此刻的夏晓棠还并未来到医院。   她同晏时一道待在酒店房间里说着话。   这么几天的时间下来,比起最初的疯狂,夏晓棠冷静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是错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骗自己,夏晏时不过是个傻子,他的健康完好,难道就真的比夏父的命还重要么?   都说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可这怎么可能?   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他生来就是不完整的人,如果能够让更有意义的生命延续下去,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   可夏晓棠很快便想起来了,他并非生来就是这样的。   确切的说,是她害了他。   其实在最开始,她对他是心怀愧疚的。   在小学三年级以前,如果有谁家的孩子敢欺负晏时,那时的夏晓棠也是会为了他和别人打架的。   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后来她对他,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可能是那一次吧……”夏晓棠垂下了眼睛,声音变得很低,“你在家外面被别的小孩欺负,我本来是想要保护你的,可我一冲上去,他们就叫我……”   她的声音愈发的低,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杂种。”   小孩子骂起人来,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是夏清时。   是夏清时叫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母亲是小三,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她带来的这个女儿,也并非什么好东西。   “我又难过,又生气。”夏晓棠的眼眶微微湿润。   她和晏时在一起时,那些小孩便会大声嘲笑着他们两个是傻子哥哥和傻子妹妹。   年幼的她觉得愤怒又羞耻,转瞬间又想起来,自己蒙受的这些羞耻中,一部分是拜他所赐,另一部分则是拜他的亲生妹妹。   因此当下她便捡一块石子,狠狠地砸在了挡在她身前、独自面对那群不怀好意的小孩的晏时背后,她极力忍住声音里的哭腔,只是大声道:“大傻子!我才不是你妹妹!”   她那样急不可耐的加入到欺负他的一派当中去,为的就是撇清和他的干系。   一个人改变,只需要很小的一件事。   夏晓棠亦是如此。   再往后,她从夏清时那里受的所有气,也从没能够从夏清时身上讨回来。   经年累月,那些气便全被她撒在了晏时身上。   夏晓棠看着面前的这个大男孩,双眼泛红,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晏时……你能原谅我吗?”   晏时低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抠着衣袖上的纽扣。   夏晓棠明白过来了。   哪怕像是晏时这样心智未开的大孩子,也是不肯原谅她从前的所作所为的。   就像晏时对如今的夏父一样。   夏父生命垂危,他愿意救他。   可这仅仅是因为晏时善良,而不是因为他还爱这个父亲。   夏晓棠深吸一口气,“晏时,对不起……”   晏时依旧温顺的垂着眼睛,不说话。   外间突然传来门铃声,夏晓棠的身体一震。   是夏父的人来接晏时去医院了!   就在这一刻,夏晓棠猛然意识到自己过去几天所作所为的可笑之处。   她“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按住晏时的肩膀,大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捐肾到底是什么?”   晏时茫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你和我说过的。”   “不是……”夏晓棠摇头,“我是骗你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夏晓棠突然激动起来,冲着他大声吼道:“人身上除了阑尾,没有什么其他地方是多余的!你把你的第二颗肾给了别人,以后你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还有谁会给你一颗肾吗?”   “你问我肚子被剖开是什么感觉?我告诉你,就是和你见到的鸭子一样,他们把你的肾拿走了,你原本长肾的地方就空荡荡的……一旦做完了手术,只要拿到了你的那颗肾,就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了。你会被扔在手术台上,除了医生,不会再有人多看你一眼!你的爸爸他也不会!”   晏时害怕的看着面前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的夏晓棠。   外间的门铃声突然急了起来,然后是一阵急得像雨点似的敲门声。   紧随其后的,是房门被刷开的“滴”的一声。   是了。   夏晓棠想起来了,他们也是有房卡的。   来人是跟在夏明泉身边多年的张助理,更是他的心腹。   他看着夏晓棠,还是用从前的称呼:“二小姐,都到这一步了,别再给夏先生多添事端了。”   说着,他便示意身后的保镖将夏晓棠控制住,然后就要带晏时走。   夏晓棠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拼命的挣扎着。   看着面前的这个大傻子,她生气极了,含泪吼道:“你跑啊!你快跑啊!”   晏时自然是没有跑的。   他走到夏晓棠面前,然后问:“棠棠,你说我可以救爸爸的命,这也是你骗我的吗?”   夏晓棠不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去。   晏时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重复了一遍先前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我不怕疼的。”   ***   和凌宽一道从房间里出来,下到酒店大堂里时,肖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见到那个大傻子。   大傻子没瞧见她,只是跟在一个中年男人后头,声音颇有些可怜巴巴的:“张叔叔,我好渴啊。”   那个被他叫作“张叔叔”的人倒是十分温和,好声好气的哄着他:“晏时乖,我们待会儿就要动手术了,医生说了不能喝水的,你忍一忍,好不好?”   肖霄一听,立刻起了满肚子的疑问。   手术?他要动什么手术?   那一行人已经往外走去,她脚下加快几步,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上,身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冷哼声。   是凌宽。   他斜睨着肖霄,似笑非笑的模样:“你把我当死的了?”   肖霄反应过来,凌宽是没瞧出晏时的不对劲来,大概只以为她是瞧见了好看的男孩子,一时失态。   肖霄突然就泄了气。   是了,大傻子动手术,关她什么事?不还有他那个妹妹操心么?!   没准只是去割包皮呢。   对,割包皮而已。肖霄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肖霄心中突然又涌上来一股狠劲儿。   当初她怎么以为的来着?   她以为夏清时那副态度,是因为觉得晏大傻子配不上她,所以才早早的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以免大傻子受伤。   现在肖霄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在夏清时眼里,哪有什么她哥哥配不上的人?   夏清时分明是觉得她配不上她哥哥!   念及此,肖霄便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冷笑道,一个大傻子,谁爱当宝谁就拿去当宝,她没这福气!更犯不上为了这个大傻子得罪金主!   当然,此刻的肖霄在心里放话放得响亮,可不过三分钟后,跟着凌宽进了餐厅的她,便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凌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意图,当下便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忍着。”   “喂……”肖霄弱弱的试图反抗,“我真的急……”   他扬了扬下巴,“坐下。”   肖霄都要哭了:“那是我的一个朋友……”   凌宽冷笑一声:“行,你今天要敢从这儿走出去,我保证,未来十年内,你的名字不会再在国内的演艺圈里出现一次。”   肖霄不吭声了,乖乖在他面前坐下。   她知道,凌宽并不喜欢她,此举也绝不是因为吃醋。   他不过就是喜欢这种发号施令的感觉,喜欢别人战战兢兢、不敢违背他的模样罢了。   侍应生很快过来,十分礼貌地问两位客人需要什么早餐。   凌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刚要说话,谁知刚才一直低眉顺眼的肖霄,突然“嚯”的一声站起来,一把夺过侍应生手中的玻璃水壶,然后将里面的柠檬水“哗啦啦”尽数倒在了对面的男人头上。   她叉腰站着,小太妹的气质重新显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我X你个大XX,你XX真以为自己有多XX能耐是吧?老娘不XX你赚这XX的XX钱了!我滚你XX的!”   话说完,她反手一甩,玻璃水壶“啪”的一下应声而裂,气势十足。   泼完金主,将金主买给自己的铂金包扔在地上,狠命踩了两脚后,肖霄将它捡起来,一把扣在了还在惊愕中的男人脑袋上,附送了最后一句“我X你X的”之后,飞奔出了餐厅。   不过短短五分钟,刚才还在她眼前的大傻子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肖霄哆嗦着摸出手机,给夏清时打电话,声音里还带着新鲜的哭腔:“他他他、他怎么了呀?要动什么手术啊他?”   满头抓瞎的夏清时接到她的电话,同样哭了出来:“你你你、你在哪里见到晏时了?别哭了给我说话!”   一个小时后,做完全套术前准备,换好了手术服、躺上手术台正准备接受麻醉的晏时刚闭上眼睛,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纷乱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见流着眼泪朝他扑过来的清清,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戴着大壳帽的叔叔。   为首的一个大壳帽叔叔声音威严的开口:“现在我们怀疑在场所有人都涉嫌一起人体器官犯罪案件,麻烦所有人现在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手术台封存当作现场证物。” 第73章   坦白说, 晏时有点儿怕那些大壳帽叔叔。   这样想着,他便不自觉的往妹妹的怀里凑了凑。   眼下见他整个人都完好无损, 夏清时惊魂未定, 一时是自责懊恼,一时又庆幸还好自己赶在了手术之前找到他。   方才肖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她的心跳几乎都要骤停, 尤其是在肖霄复述了张助理的话后——他们马上就要骗晏时动手术了!   旁边的霍廷易倒是好声好气的安慰她,说是那边既然要动手术, 那必定是要来医院的,他们守在医院门口便不会有事。   夏清时那会儿急怒攻心, 当下便对着他狠狠捶了一拳, 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万一不是这间医院怎么办?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是你的哥哥, 你当然说得轻松!”   霍先生强忍着心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搂住哭得梨花带雨的霍太太,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对对, 是我的错……我让人再去找其他医院,我们先在这儿守着, 行不行?”   短暂地露出强硬姿态后,霍太太又重新惶惶然起来,她将整张脸都埋进霍先生的怀里,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要是晏时出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这话实在是非同小可,瞬间便将霍先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自家太太哭得肝肠寸断,他哪里还舍得再将她诓下去,当下便要全数坦白, 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叶女士仿佛是在这对夫妻身上安了摄像头,在这紧要时刻显出神通来:“霍廷易,人找到了没?”   霍廷易轻咳一声:“妈……”   “别说废话!”叶女士的声音简短有力,“现在赶紧把人找到,不然丢个肾不说,还要缺胳膊少腿。”   车厢里十分安静,电话那头叶女士的声音听在夏清时耳中也是清晰可闻。   被这么以恐吓,夏清时当下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便耸动着肩膀,哭得更剧烈了。   紧要关头被亲妈这么一提醒,霍先生清醒过来,当下便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好在不到一个小时,先前预订好的电话便打了进来,Rebecca在电话那头,装出来一副又是焦急又是欣喜的模样:“霍先生!您太太的双胞胎哥哥有消息了!”   霍先生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蠢货。   有谁着急的时候是这样说话的?   好在大喜过望的霍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当下便将他耳边的手机一把夺了过去,声音因为激动喜悦而微微的发着颤:“晏时找到了?他在哪里?!”   等到终于确认晏时安然无恙,夏清时自然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想起还有正事,虽然极不情愿,但夏清时还是将晏时的脸抬了起来,正冲着身后的一个警察,开口道:“这是我哥哥,他——”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无论怎样做心理建设,她还是没办法当着晏时的面,告诉旁人他是个傻子。   晏时抬头看看面前的妹妹,又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大壳帽叔叔,想了想,他怯怯的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晏时,河清海晏的晏……”   警察来之前便清楚晏时的情况——若不是他智力有问题,这会儿这趟出警也根本没必要。   现在见他这么乖,是小孩式的那种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眯眯的夸着晏时:“名字真好听!”   晏时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原来这个大壳帽叔叔,只是看起来有点凶。   先前出警前,警察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干警察这一行,接触的大多是社会阴暗面,坏人见得多了。   父母得了重病,想要子女捐献器官,这事情并不罕见,可警察却是少有见到以这种方式的。   眼下乍然一见,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好在警察见多识广,也没太将惊讶表现出来,便将隔壁房间里准备手术的夏父以及医院的负责人、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一并都带回警局调查了。   说是案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可霍廷易心里清楚,这回他特意拖到这个点才将警察带来,为的就是人赃并获。   眼下人证物证俱全,无论是夏父,还是收钱办事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晏时也要跟着一起回警局做笔录,只是眼下场面一团糟,夏清时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的衣服,当下便懊恼得红了眼圈:“都怪我,怎么没想到要给你带一身衣服?”   霍先生没料到如今霍太太的性子居然喜怒无常到了这个地步,这种事情居然能叫她难过,当下便赶紧揽住了她,温言道:“不哭不哭,我去车上给他拿毯子。”   裹着毯子虽然滑稽,但也比穿着这两片布拼成的手术服走出去强,因此当下夏清时便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只是一耽搁就出变故,就在兄妹俩等着毯子的功夫,肖霄赶到了医院。   刚才两人在电话两端执手相看泪眼,这会儿夏清时却翻脸不认人,只觉得肖霄的鼻子比狗还灵,居然这就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里,当演员真是浪费了。   看见肖霄,晏时倒是很惊喜的样子:“澐澐!”   知道他并非是来这里割包皮,而是差点被人割了腰子后,肖霄心里起了好几阵惊涛骇浪。   不过好在现在惊涛骇浪已经平息,肖霄面上还是很平静的。   她刚想回应他的招呼,可余光瞥到旁边沉着一张脸的夏清时,便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看到澐澐,晏时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她送给自己的那个小玉米吊坠,当下便眼神躲闪,心虚极了:“我把小玉米……”   原本看见夏清时,肖霄心里很怵,神经紧绷着很严肃。   可这会儿她多看了晏时两眼,又是满心的欢喜,嘴角的笑怎么也忍不住。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往上翘的嘴角,只是问:“小玉米怎么啦?”   夏清时以己度人,猜测自己此刻若是发难,肖霄大概率是要在晏时面前装柔弱的,因此也并不愿意露出“恶婆婆”的姿态来给对方发挥演技。   她看着肖霄,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好巧啊,来医院检查身体?你男朋友呢?”   肖霄头一次后悔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来。   她有些紧张的扭头去看晏时,没想到他正仰着干净好看的脸孔,眼巴巴的瞧着她,可眼睛里却没有她以为的情绪。   肖霄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她这样想道。   自己居然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生得好看,从小到大都不是乖乖女的款。   以前的那些年里,从不得不在男人堆里打转,到后来的在各色男人中间混得如鱼得水,她在男人那里,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   唯独他,唯独这一个傻子,他对她也许喜欢,但没有男女之爱。   对啊。肖霄突然想起来,他只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怎么会知道情爱为何物呢?   肖霄明了,夏清时自然也注意到了晏时的眼神。   她最了解自家哥哥,这会儿一细想,便明白了过来,晏时大概也就只拿肖霄当玩伴来看待,说不定在他心里还没小皮球重要。   等等!夏清时晃了晃脑袋,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说法有误,肖霄当然没有小皮球重要,这连假设都不需要!   她心里一喜,神经也没那么紧绷了,甚至还忙里偷闲,冲着晏时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不准抠脚!”   成天跟着小皮球一起玩,没学到什么好的,就知道学他抠脚丫子!   “哦。“晏时扁了扁嘴,很委屈的将手收了回来。   肖霄那边正在黯然神伤,颇有些后悔自己上次在香港时没直接将这个大傻子给办了。   要是一早就把他给睡了,那自己现在在他心里的地位,肯定能上升到和小皮球一个量级吧?   肖霄惆怅的想道。   而一旁的夏清时,自然是绝没有想到肖霄心中居然揣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这会儿她就如同一个强势的婆婆一般,发现宝贝儿子并没有被狐狸精所勾引,心里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打完晏时,她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拍得有点重,于是又摸摸他的脑袋,柔情似水的开口:“回家给你做菠萝咕咾肉吃好不好?”   夏清时自然是不爱吃这甜腻腻的东西的,不过这道菜晏时爱吃——不但他爱吃,连夏父也爱吃。   那会儿她在外面念书,菜是会做的,可也仅限于填饱肚子,味觉上的享受几近于无。   但唯有这一道菠萝咕咾肉,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厨艺。   每次她回国,必定要在家里做上这么一道菜,嘴上说是孝敬夏父,其实是做给晏时吃的。   晏时一直很馋这道菜,但因为夏清时坚持表示任何事一旦做得多了就不值钱了,因此平日里并不显露身手,一年到头来也做不了几次。   这会儿一听有咕咾肉可以吃,晏时当即兴奋地拉住了一旁肖霄的手,十分热情道:“澐澐,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夏清时赶紧制止道:“人家很忙——”   还没等夏清时说完,肖霄便立即打断她道:“我一点也不忙!”   说完又转向晏时,可怜巴巴道:“我现在正好饿了……”   之前没睡就算了……从现在这一刻起,要抓住机会!   ***   回去的一路上,霍太太和肖霄都在不显山不露水的争夺着晏时的控制权。   肖霄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对着晏时开始下直钩:“我家楼下有好多小猫咪,我每次一回去,它们都会围到我脚边。”   说着,她翻开自己的包,拿出里面的几根玉米肠来给晏时看:“你看,每次我都拿这个喂它们。”   夏清时在旁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以至于她自己因为缺氧而有点犯晕。   肖霄这种人要是会去喂流浪猫,她夏清时三个字倒过来写!   可晏时还是轻而易举的上当。   听到“好多小猫咪”五个字,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眼睛里闪烁着憧憬,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真的有好多好多好多小猫咪吗?”   尽管他擅自加上了两个“好多”,但肖霄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嗯!”   “呵!”旁边的夏清时冷笑一声。   这种鬼话,只有傻子才会信!   肖霄那边更进一步,绘声绘色的同晏时描述:“小猫的皮很软,摸起来肉乎乎毛茸茸的,特别特别舒服!”   晏时屏息凝神的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眼中浮现出向往的神色。   这条傻鱼居然咬了自己的直钩,肖霄惊喜之下,又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连只猫都没有!我过几天要去买猫咪,你要不要陪我去挑?”   想到自己就是澐澐口中那种连只猫都没有的人,晏时很羞愧的低下了头。   夏清时在旁边被气得差点吐血,她是绝不可能允许家里有人养宠物的,所以虽然知道晏时和小皮球喜欢猫狗,但却一直十分坚决的没有松过口。   这会儿肖霄倒是好,居然拿猫来引诱晏时!   她当即便转过头,怒声道:“不许养猫!”   晏时抬头看她,茫然的张了张嘴,很委屈的模样。   一旁的肖霄赶紧安慰他:“没关系,不养猫就不养猫啦,你可以来我家看猫!”   居然还在晏时面前充好人?!   夏清时再次打断她,怒声道:“看也不行!”   她这样蛮横不讲理,连向来是个软包子脾气的晏时都不乐意了。   他很不欣赏的看着夏清时,慢吞吞的开口道:“清清,你不讲道理。”   夏清时“呼哧呼哧”的吸了一大口气!   她总算是能明白叶女士的心情了!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哥哥,现在就要被一个狐狸精给撬走了!   你说气不气?你说气不气!   难怪叶女士每次见到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夏清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假模假样的微笑来,然后温柔开口:“我们自己家就有,为什么要去看别人家的猫?”   晏时“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我们家的猫在哪里?!”   夏清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口:“等我们中午吃完饭,下午就带你去买,好不好?”   他就要有自己的猫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晏时简直不敢相信!   他瞬间将一旁的澐澐抛到了脑后,只兴高采烈的回应道:“好!”   与此同时,一旁正在开车的霍先生急急出声:“不行!”   一时之间,车厢里其他三个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他。   霍太太面色不善,阴测测的开口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霍先生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正在搜寻着最合适的理由,“我……我怕猫!”   现在的霍太太,是决计不能养宠物了。   虽说家养宠物只要做好清洁工作,一般是不会有弓形虫的,可霍先生也绝不能拿他的小糖豆来冒险。   一想到小糖豆,霍先生的心中便充溢着深沉柔软的父爱。   就在昨天晚上,他在霍太太的书房里,截获了一封来自小糖豆的信——大概还是晏时出事前,她给他预备好的生日礼物。   粉红色的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稚气可爱——   “亲爱的爸爸,我是你的小小祖宗,小糖豆。   虽然我不知道小小祖宗是什么意思,但妈妈说,因为她是你的小祖宗,所以我就只能当你的小小祖宗了。   妈妈说,今天是你的二十七岁生日——按照lian和guo对中年的定义,你mai入中年人的行列已经有两个年头了。   妈妈还说,你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光xian亮丽,其实连个小mian ao都没有,真的是很可怜。”   霍太太精心准备的、此生只有一次的贵重礼物,在尚未送出之前,就已经被收礼人看了个底朝天。   这事简直不能细想,细想便是惨绝人寰。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安慰着想,霍先生也绝不能透露自己已经看过小糖豆的手稿,更不能透露自己已经知道她有了小糖豆的事实。   只是情急之下,他编出了这么个狗屁倒灶的理由,立刻便叫霍太太起了疑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车里的三个人中,依旧只有晏时傻乎乎的相信了。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霍廷易,然后开口道:“小猫都很乖,它不会咬你的。婷婷,你不要怕。”   正说着,晏时的肚子突然发出两下响亮的“咕咕”声。   他瞬间就红了脸,羞窘道:“是……肚子它自己叫的。”   夏清时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夏父为了做手术,必定是不准他吃饭喝水的。   刚才在警局录笔录时,晏时倒是喝了一大缸水——那会儿她还以为他只是紧张,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饿得渴得。   念及此,她立刻让霍廷易就近找了一家广式茶楼停了车,打算让晏时先填填肚子。   进了茶楼,点好了餐,霍廷易带着晏时去上厕所了,座位上只余下夏清时和肖霄两人。   夏清时现在看肖霄,多了几分婆婆看儿媳的审视和打量,因此也越发的看她不顺眼。   谁知肖霄一开口,却是出其不意:“清时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夏清时仔细思考了一下这话,觉得不完全对。   不过肖霄说得也不错,她的过往经历太乱太复杂,在她看来,的确是配不起晏时的。   肖霄垂下了眼睫,是少有的楚楚可怜模样:“我爸爸很早就死了,我妈一个女人带着我生活很不容易……其实那个男人对我做的那些事,她全都一清二楚,可她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不想再用那个男人的钱,不想再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高中没毕业的时候,就辍学来了北京。”   肖霄努力回忆着上星期刚看过的那本三流言情小说里女主角的台词:“清时姐,我不像你,我没有读过很多书。可我也知道那句话……”   “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钱也是好的……在遇到他之前,我以为我只想要钱,不想要爱。”   夏清时没吭声,依旧无动于衷的低头玩着手机。   虽然她摆出了这么一副模样,可肖霄知道,刚才的话,她肯定听到了。   话的效果如何,还要拭目以待。   肖霄不急于在这一刻验收成果,当下只是悄悄起身,离开了座位出去透气。   到了大堂,她却看见晏时站在大堂正中央那个巨大的鱼缸面前,隔着玻璃眼巴巴的望着里面游弋摆动着的鱼。   霍廷易在几步远的地方讲着电话,倒也没放松警惕,一刻不错神的往晏时的方向盯着。   肖霄走过去,和他一起趴在玻璃上看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   “你最喜欢哪一条?”她问。   晏时毫不犹豫地指向浴缸里最大的那一条胖头鱼,“这条。”   “为什么?”   也不是最好看的嘛……肖霄本以为他会喜欢那条孔雀蓝颜色的小鱼。   晏时笑眯眯的:“这条胖头鱼给小猫吃,小猫一定能吃得很饱!”   “……”肖霄十分无语。   不就是有了只猫,需不需要这么嘚瑟?   电光石火之间,肖霄突然瞥见大堂角落那里,有一个黑洞洞的镜头闪过。   她虽然当正经的艺人不久,可对于这些套路已经是十分熟悉,当下便知道是有人偷拍。   骨子里到底还是那么个不管不顾的性格,当下她便举起手,对着狗仔所在的方向竖起一个中指。   下一秒,她又伸手拽了一把身侧的晏时。   晏时被她拉得身子一歪,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一双柔软芬芳的唇吻了上来。 第74章   当然, “女星肖霄与不知名小鲜肉公开场合接吻”这条消息刚被狗仔曝出来,还没来得及让夏清时看见, 她便被另一条消息给炸傻了。   新闻标题起得十分耸动——   “史上最快梦断豪门女星?叶真真搬出爱巢疑似夫妻分居。”   内容没有标题这么耸动, 所谓的“证据”是狗仔偷拍到的一张叶真真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旧居楼下的照片。   虽然只有个侧影,但夏清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就是叶真真。   只是霍从熙香消玉殒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 整个社交网络的热点都仍集中在与霍从熙有关的这一桩三角情杀案中,对叶真真的新闻关注寥寥。   大众对于霍从熙的舆论反转, 是在警方将她死前侥幸逃过的那场车祸的内情公布出来后。   因为夏清时告诉警察霍从熙生前的猜测,再结合康欣儿的死亡, 很快警察便顺藤摸瓜的发现前不久那场特大车祸的肇事司机, 同康欣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的细节公布之后, 舆论风向在一夜之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那时霍从熙早已同容禹断了联系,有了新的男友,可康欣儿还是不肯放过她, 所以策划了那一起车祸,最后弄得一死两伤。   在杀人害命面前, 霍从熙从前当小三的黑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孕妇惨死在自己面前,未婚夫和初恋也因为这起车祸重伤, 再加上对方主动来挑衅,难怪霍从熙会在冲动之下杀人。   当然,夏清时并不认为霍从熙是冲动杀人。   现在她回忆起来当初同霍从熙见面的种种细节,终于察觉到, 她是预谋好的。   只不过她先前以为策划车祸的是容禹,后来大概时意外得知真凶是康欣儿,所以才有后面的种种。   只是,无论如今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再如何转,霍从熙都不会知道了。   网络上的热点来得快,去得也快。   用不了几天,网民们关注的热点便会转移到其他流量明星的恋情、绯闻和新作品上去,大家渐渐将霍从熙遗忘——也许会在每年她的祭日将她想起,为她点上一盏蜡烛。   时间再久一些,便会有“老人”新学会上网的孩子们科普当年这一出震惊全国的情杀案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夏清时想,自己天生薄情,大概很快也会将霍从熙忘掉的。   ***   因为叶真真的婚变传闻并没有闹到很大,因此一大早上,夏清时去任淮西的剧组探完班,临到中午,这才给叶真真拨了个电话过去:“你和易霄又怎么了?搞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一声?!”   电话那头的叶真真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疲倦,声音沙哑道:“奶奶生病了,我搬回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这样一说,夏清时倒是吓了一大跳。   她想起在叶真真出嫁当日,那个独自躲在房间里、不愿在大喜日子给小辈添麻烦的老人,当下心里也是一紧,连忙开口问道:“奶奶怎么了?要不要紧?”   叶真真的语气很平静:“上周叫了一次120,是脑溢血,还好保姆发现的及时……昨天是我从医院里拿换洗衣服回来,这才被记者拍到了。”   原本夏清时打电话来,是想要好好教训叶真真一番的,这会儿一听缘由,她又为自己先前的不分青红皂白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想了想,她问道:“奶奶在哪家医院?我过来看看吧。”   “不用,今天下午就要出院了,你跑来跑去的太麻烦。”   夏清时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忙转到更好的医院,可话刚说完就想起来,叶真真父亲从前还在国内时便是心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在国内医学界的人脉深厚。   后来这些年,哪怕已经出国定居,但想必国内的关系应该还没断,这会儿叶奶奶生病了,想来也是轮不上她帮忙的。   不过夏清时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病房里老人家躺在床上,但看样子神智还是清醒的,状况也还不错。   “怎么就出院?不多观察一段时间?”   叶真真在旁边默默地削苹果,“她不喜欢住医院,医生也说要静养,病房条件不好,所以还是把她接回家照顾比较方便。”   夏清时和老人家打过招呼后,便将叶真真拽到了病房外面。   “易霄怎么不在?他人呢?他人去哪儿了?”   虽然易霄几次三番同前女友纠缠不清,可他到底不是一无是处的,不然怎么能引得叶真真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仅就夏清时几次所见,易霄对叶真真的奶奶十分尊重,就像婚礼那次,也是易霄坚持将老人家接来婚礼现场的。   现在老人家生了这样大的病,易霄却不见了人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叶真真眼睛底下两个乌黑的大黑眼圈,形容憔悴,和前几天找不到晏时的霍太太几乎有得一拼。   听见夏清时劈头盖脸的这一番质问,叶真真别过脸去,低声道:“你别问了,这事我没告诉他。”   夏清时叹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和他吵架了?那小报上也不算乱写,是不是?”   叶真真没再吭声。   其实先前看见小报上的新闻,夏清时脑海中便冒出了最合理的猜测。   先前警察在医院中当场抓住了想要移植器官的夏父和一众医护,虽然夏晓棠并不在场,可晏时是她骗出来的,这事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不算主犯也算是半个从犯。   夏清时也不知道如今案子到了什么进度,可按照易霄以往的所作所为,前女友有难,他必定是会伸出援手的。   那会儿她便猜测叶真真搬回自己从前的住处是因为这个,现在看来,其实也差不离。   虽然占了这么个经纪人的身份,可夏清时也知道,插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多半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还是叶真真这种耳根子软的人。   可正因为叶真真是这么个耳根子软、没有半点心机和谋算,在爱情路上跌得头破血流的姑娘,所以夏清时才更觉得要多提点她一二。   她和肖霄真是半点不同。   如果她能有肖霄十分之一本事,夏清时早就不担心她了。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就分开吧。”思前想后许久,夏清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指望叶真真有本事在受情伤之余还给自己捞好处了。   “如果离婚是易霄提的,不给赡养费的话,别搭理他。如果离婚是你提的……”   叶真真这样爱易霄,从年少懵懂的年纪开始爱,一直到现在,爱了这么多年。如果是她主动提出分开,那想必是已经伤透了心。   “那就什么都别说,赶紧走……千万不能让他看见你狼狈的样子。”   叶真真有些愣住,她抬头看向夏清时,讷讷道:“清时姐……”   夏清时叹一口气:“下个月,你所有的经纪事务就都移交给Katie了,她脾气比我还差,以后你小心点,别想起一出是一出,她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小心她冷藏你。”   叶真真的眼圈一点点发红,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声音有些发颤:“连你也不要我了……”   夏清时看着面前这个小蠢货,十分无奈的开口:“叶真真,你觉得,连我都不要的艺人,能入得了Katie的法眼?”   叶真真这回不说话了,只是眼圈依旧红通通的,连带着鼻尖也红通通的,看上去越发像是一只小动物了。   夏清时无奈的叹口气,“我已经向老板交了辞职报告,现在在进行工作交接,年前应该就能交接完成。”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语气突然就执拗起来:“谁让你走的?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也不干了!”   “好啊。”她这话照旧是半点也威胁不到夏清时的,“不工作,那你就安心当你的豪门弃妇吧。”   话毕,看着叶真真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忍不住叹口气,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陡然叫叶真真的眼睛亮起来,她惊喜道:“真的?”   还没等夏清时回答,她又抢先大惊小怪起来:“哎呀!不是说这个三个月前都不能说给外人听的么?!”   夏清时颇为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小蠢货,“所以你觉得,我说给你听,是意味着什么?”   叶真真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吐了吐舌头,一脸十分抱歉的模样:“那、那我假装没听到好了。”   夏清时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小蠢货不太灵光的脑袋,无奈道:“以后少听你身边那群乱七八糟的朋友忽悠,不准投钱进什么内部项目。要是没和易霄离婚,就让他帮你把关;要是和他离婚了,那你的钱就只准拿来投资两样东西:一线的房子和股指,其他一律不准碰,记清楚了没?”   ***   夏清时在医院待了一会儿,正好帮叶真真收拾东西,好接老人家出院回家。   叶真真在奶奶身上还是十分舍得花钱的,护工就请了四个,听说等回到家里,还有专门的营养师。   三点左右的时候,霍廷易的电话打了进来,在电话那头问她什么时候能好,他已经在医院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夏清时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可面上半点不露,只是冷着声音反问:“我让你等得不耐烦了?”   “当然不是。”电话那头的霍先生立即否认,“我的意思是,你再不出来,保温杯里的汤就要凉了。”   霍太太一时没绷住,在电话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想了想,她便道:“你上来找我吧。”   说完便将病房号报给了他。   只是没想到的是,随霍先生一道来的,不但有保温杯,还富贵逼人球胖胖。   如今天气冷了,球胖胖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但穿了两条秋裤,脑袋上还戴了一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虎头帽,看上去的确是个喜气洋洋的小活宝。   老人家看见小孩子大多是很开心的,叶奶奶也不例外。   难得的是小皮球也不害怕眼前这个陌生老奶奶,老人家摸他的猪脑袋时他也没躲,等摸完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奶油饼干来,举到老人家面前,奶声奶气道:“太婆,给你吃!”   叶真真原本看得红了眼眶,这会儿也弯下腰来都逗球胖胖:“太婆没牙,吃不动,怎么办?”   这一问可叫球胖胖犯了难,他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然后一脸心痛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他心爱的奶糖来,“那……这个给你!”   话刚说完,小家伙赶紧将举着饼干的手藏回兜里,“这个、这个你就不要吃了!”   见他这副小气兮兮的模样,一屋子的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叶真真又忍不住开始发愁。   果然,五秒钟后,躺在床上的叶奶奶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老生常谈:“真真,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一个重孙呀?”   叶真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奶奶,您天天说这些,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等回到车上,霍太太思前想后,然后征求霍先生的意见:“要不……你给易霄打个电话?”   男人的残忍大概就在这里,他若爱你,无需你吩咐,一切事情他都帮你收拾得妥帖得当,哪怕身陷囹圄,他也要想方设捞你出来。   可若是不爱你,恐怕要狗仔提醒才能知道你打包好了行李离家出走。   霍先生:“……”   见他像只闷葫芦似的,霍太太又动了气,“你说话呀!”   霍先生是难得对别人关系发表意见的,可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道:“我看真真,不像是有什么隐疾的样子。”   霍先生这话说得不算隐晦,背后的意思呼之欲出。   连他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了:叶真真大好一姑娘,何必在垃圾堆里捡老公?   霍太太翻了个白眼:“人家奶奶都想抱重孙,你瞎操心什么?”   霍先生难得反驳了霍太太:“如果一对男女连相爱都做不到,就不应该孕育后代。”   自从知道自己真的有了小糖豆之后,父爱如喜马拉雅山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霍先生。   如今霍先生看所有的人类幼仔,尤其是雌性幼仔,都自带柔光、充满怜爱,前段时间他听总裁办的员工议论起一个同事刚出生的女儿得了脑膜炎,当即便以个人名义出了全部医疗费,紧接着又连夜开会商讨,最后决定给整个集团上所有孩子在十岁以下的员工购买育儿保险。   当然,对于霍先生深沉的父爱,霍太太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这会儿听霍先生这样说,她只觉得他真是个太美好的人。   叶奶奶活了一辈子,未必看不出易霄对待自己的孙女并非全心全意。   可人活一世,并非时时刻刻都被真爱裹挟着前行,更重要的还有责任。   有些男人,他爱你时尚未不足以令他善待你,而有些男人,单单只是对你的一点责任,也足够他这一世将你照顾妥帖。   不过这会儿霍太太一点也不想讲这些说出来扫兴。   她的霍先生是个多好的人呀,他忠于家庭、忠于婚姻,他甚至还相信爱情。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探起身子,“啵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这一下亲得太响亮,霍太太自己先笑出了声来。   自家太太难得这样主动,霍先生并不满足于这样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当下他便伸出一只手探到后座,将球胖胖的猪脑袋扭了过去,然后探过身子,将霍太太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身体和座椅中间。   球胖胖极力想要扭过脸来,可脑袋卡在霍先生宽大的手掌中间动弹不得,小胖子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哥哥你干什么呜呜呜……”   唇齿交缠间,霍太太咕哝一声:“他好吵……”   霍先生深以为然,在一个吻结束的间隙低声评价道:“像小火车。”   无良夫妻俩相视一笑,完全不顾后面被控着脑袋、一叠声“呜呜呜”的小火车。   ***   回空军大院的路上,霍太太闹着说是将小皮球送回家后,便要夫妻两人一起去外面吃饭。   霍先生挺无奈:“今晚是我妈亲自下厨……”   霍太太狐疑地挑了挑眉头,佯装疑惑道:“好好的,她下什么厨?”   霍先生平静地看着霍太太,一时间心里只是想,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见霍先生不说话了,霍太太也罕见的不再闹了,只是咕哝道:“她做的菜又不好吃,好好的下什么厨?”   直到车子开到了叶家老宅外面,霍太太才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看着自家太太做作浮夸的表演,霍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配合她的表演。   他挑挑眉:“忘记了?”   “谁让你不提醒我?”霍太太倒是十分理直气壮似,“前段时间那么多事情,我忘记了也很正常嘛!”   “这都能忘?”霍先生很不客气的抬手捏了捏霍太太的脸颊,“你统共就一个老公,一年就过这么一个生日,就这一个日子你都能忘?”   “谁说就这一个日子?”霍太太立刻坐直了身子,气势也一下子上来了,“第一次确定关系、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睡觉、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分手、第二次确定关系、和好后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睡觉……”   霍先生听着霍太太口中蹦出来的那一个个词,顿时觉得情况急转直下。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霍太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登记纪念日、结婚纪念日,霍廷易,所有的这些纪念日,你全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霍先生:“???”   霍太太气得简直要哇哇大哭:“这么多日子,你一个都记不得!我现在只是因为太累所以不小心忘了你的生日,你居然还要来质问我!”   霍先生:“???”   许久不做送命题,他都快忘记自家太太无理搅三分的本事了。   只是太太生气了,霍先生自然是要好好哄上一番的。   当即他便将发脾气的霍太太搂进怀里,好声好气的哄道:“好了,不气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霍太太气鼓鼓的看着他:“哪里不对?”   霍先生沉思三秒,然后严肃道:“都怪我,我要是晚几天再从我妈肚子里出来,多几天,太太说不定就想起来我生日了,对不对?”   霍太太被他哄得绷不住脸,当即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她又懊恼,冲着他的肩头捶了一下,“霍廷易,你真讨厌。”   只是,等到晚上两人回到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擦着头发的霍先生突然福至心灵:霍太太根本也不记得那些纪念日!   这样想着,霍先生当即便扑向了躺在床上翻杂志的太太。   他将人压在身下,恶声恶气地质问道:“第一次确定关系是哪天?”   霍太太一时语塞:“……”   “第一次接吻?”   “……”   “第一次睡觉?”   “……”   霍先生抬手便在身下的人tun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小坏蛋,还学会诓我了?”   “才没有……”霍太太没出息的讨饶,声音娇娇软软的,听得霍先生十分受用,“人家早就给你准备好礼物了。”   说着,她便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信封,粉蓝色的信封上还粘着一颗桃红色的爱心,看上去十分可爱。   霍先生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粉蓝色的信纸——   “亲爱的爸爸,我是你的小毛豆——”   霍先生:???   小毛豆???   他的小糖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球胖胖:不要笑。 “呜呜呜呜呜。” 球胖胖:说了不要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球胖胖:如果你们是我,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第75章   在霍先生人生的前三十年里, 最灰暗无助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在霍太太的书房里看见的那封小糖豆的信!   只是霍太太对此毫不知情, 看见霍先生这样的反应, 只以为他是高兴傻了,当下便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 忍着笑问他:“你怎么了?”   “我……”霍先生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没怎么。”   到了这会儿,霍太太总算是察觉到身边这男人的不对劲了。   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对这个生日礼物不满意?   惯的他无法无天!   当下霍太太便冷笑一声, 将那个粉蓝色的信封一把从他手里抽走,怒声道:“不喜欢就别留着了!”   “凭什么?”霍先生立刻从低迷情绪中反应过来, 当下便要伸手将小毛豆的信抢回来, “这不是给我的礼物么?!”   他想要去拿, 没料到霍太太躲闪得十分灵活,双手在身后连连变换,连信封的影子都没让他碰到。   情急之下, 霍先生一把将面前的霍太太扑倒在了床上。   经过了这一番贴身搏斗,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只是霍太太怒气不减,异常的理直气壮:“你不是给我甩脸子么?不喜欢的话就别要了!”   霍先生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回答霍太太的送命题, 他搂着霍太太躺倒在床上,小心留意着没压到她的肚子。   见他这样,霍太太也不好再闹他了,当下便将那个粉蓝色信封赛回到他的手里, 然后亲亲他的唇角,娇声娇气道:“你不喜欢小毛豆么?还是你自己起的名字。”   其实霍太太觉得小皮蛋这个小名更可爱一些,可这样一来倒显得像是和小皮球是一辈了。   为了照顾霍先生的感受,她都没用这个小名。   到了这会儿,霍先生终于忍不住道:“我看过小糖豆写给我的信了……”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也不外乎如此吧。霍先生这样想道。   霍太太当场大脑当机了半分钟,然后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的男人,“你都知道了?”   霍先生满脸的生无可恋:“早就知道了。”   !!!   霍太太极力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开口道:“什么时候?”   霍先生停顿两秒,简洁明了道:“你不让我睡的那天。”   这个人!   霍太太当即便冲着他的肩重重捶了一拳:“你说什么?宝宝听着呢!”   当然,对此,霍先生是完全不在乎了。   若说自家太太肚子里的是小糖豆,那他自然要注意影响。   可现在是小毛豆……小毛豆凭什么???   让男孩子早点见识真实世界,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霍先生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霍太太又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当下她便再次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颇有些无奈的开口了:“小毛豆和小糖豆的信都是我写的,有什么区别呀?”   对于霍先生来说,两者当然不一样。   他凭借着回忆,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小糖豆信里的话:“小糖豆说,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连件小棉袄都没有……”   霍太太纠正他:“我说的。”   “你说的。”霍先生盯紧了霍太太,语气很认真,“现在我就是那个、连件小棉袄都没有的人。”   霍太太被他这番话惹得心里不住地发笑,但面上还是紧绷着,十分遗憾的开口了:“我本来也以为是小糖豆的……可医生都说了是男孩子嘛。”   再次听到这个令人心碎的事实,霍先生捏紧了霍太太的手腕,声音发涩:“医生……真这么说的?”   霍太太睁着一双水光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他,语气陈恳:“嗯。”   霍先生捏着霍太太手腕的手指松开,整个人“砰”的一声,重重仰面倒在大床上。   在这之前,霍先生曾兴致勃勃的期待这个夜晚期待了很久。   他最想做的事情如今自然是不能够做了,不过还是有其他值得做的事情。   比如,如今他终于被告知了小糖豆的存在,那么想来也是可以正大光明的问一句霍太太小糖豆多大了,这样也好让他知道,小糖豆的孕育地到底是哪里。   可能是在浴室,可能是在阳台,也可能是在书房。   只是如今对象换成了小毛豆,霍先生突然发现自己半点也不想知道小毛豆的孕育地。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关心,不在乎,爱怎样怎样。   看他这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原本觉得好笑的霍太太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她侧卧着半坐起身,撑着脑袋瞧他,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就这么喜欢小糖豆?”   尽管霍先生现在还沉浸在失去小糖豆的悲痛当中,可多年来养成的求生本能还使然,霍先生还是在一瞬间警觉起来。   他察觉到霍太太的语气不对,当即便一把搂住她,几乎是倒背如流般:“我喜欢小糖豆,是因为她是你和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是其他女人生的,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对于自己这个回答,霍先生自信满满。   先前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因为他对小糖豆的如山父爱而叫自家太太感觉到了被冷落,那就不大美妙了。   为此他特地私底下找过Rebecca,同为女性,Rebecca基于同类的心理,给出了以上的答案。   霍先生当场便将这个答案熟记下来,此番他对答如流,自觉没有任何破绽,心里正得意,没想到怀里的霍太太突然冷哼了一声。   霍太太打量着他,满脸狐疑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我!谁教我?”霍先生仿似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因为心虚,所以反应格外的大,“我心里怎么想,当然就怎么说!”   霍太太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   霍先生满脸的信誓旦旦:“真的!”   霍太太沉默了下去。   见她沉默,霍先生的气势反而升了上来,当下便佯怒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霍太太依旧沉默着。   见她哑巴了,霍先生知道她是自知理亏,心里忍不住得意,一遍又“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假装愤怒伤心。   “所以……”霍太太慢吞吞的开口了,“你刚刚说的,‘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也是你心里想的?”   她盯着他,“霍廷易,你还想和哪个女人生孩子?”   ???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霍先生只觉得百口莫辩:“我……”   霍太太重重冷笑:“敢说不敢认?”   霍先生:“你……”   就这样,在二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霍先生不仅痛失他的小糖豆,还睡了一整晚的书房。   第二日叶女士八卦兮兮的打电话过来询问儿子昨晚的状况。   这母子两人自从知道夏清时可能怀孕后,私底下偷偷合计了很久,猜测她迟迟不将这事告诉家里人,兴许为的就是想在霍廷易生日这天说出来。   叶女士猜测得半点不差,只是电话那头的儿子一副蔫了吧唧、了无生趣的模样。   她觉得奇怪,于是便开口询问,等问清了原委后,当下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霍廷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她怀孕才几天?哪个医生看得出男女啊?!”   霍廷易弱弱的为自家太太辩解道:“妈,说不定她看的是中医……”   他从小长在国外,对中医知之甚少,可先前霍太太的痛经便是喝了几个月的中药治好的,因此在霍先生眼里,中医是有几分类似玄学的存在。   这会儿被叶女士一说,虽然是下意识为自家太太辩解,可霍先生的心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等到了中午,司机将晏时和小皮球从空军大院接了回来,眼看着霍太太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霍先生赶紧趁着她进厨房喝水的功夫,将人给堵住了。   他人高马大、手长脚长的,胳膊一伸便将霍太太困在了料理台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干什么?”霍太太没好气的瞧他一眼,“一边儿去。”   外面晏时和球胖胖玩得正欢,球胖胖整个人已经爬到了晏时的头上去,晏时怕摔着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因此霍先生并不担心自己这会儿的行径被人撞见,当下便搂着霍太太强行亲了好几口,然后才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被亲得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小女人——   “小毛豆是你诓我的吧?”   霍太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嗯”了一声。   对此霍太太理直气壮:“昨天我特意去蛋糕房给你定做的榴莲蛋糕,你只吃了一口!”   想到这个霍太太的眼泪就要掉下来,昨晚她和叶女士都给寿星公准备了生日蛋糕,只不过一个是芒果口味,一个是榴莲口味。   当时见了叶女士亲手做的那个芒果蛋糕,霍太太就在心里冷笑。   叶女士枉为人母二十多年,居然不知道自家儿子最喜欢的水果是榴莲!   只是等到吃蛋糕的时候,夏清时才傻了眼。   晏时和球胖胖两个甜食爱好者自不必提,有了光明正大吃蛋糕的机会,当下便左手一块芒果蛋糕、右手一块榴莲蛋糕吃得不亦乐乎。   而向来最爱吃榴莲的霍先生,除了吃下她喂的第一口,到后面居然碰也没碰一下她的榴莲蛋糕!   不吃榴莲蛋糕也就算了,偏偏他还吃下了整整两块芒果蛋糕!   实在是太过分了!   霍先生好声好气的哄着面前这个如今情绪更容易激动的小女人:“那个是我妈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   一听他这样说,霍太太就更是红了眼眶,“我特意去定制的,难道就不是心意吗?我都没用他们店里的榴莲!榴莲是我特意让人从马来西亚空运过来的!”   霍先生欲言又止:“其实……”   只要想一想昨天叶女士看自己的那种得意的获胜眼神,霍太太的眼泪就要再次掉下来。   不过她到底也是清楚自己理亏,再如何说,她从蛋糕房里买的蛋糕总归是没法同人家亲手做的相比较。   想到这里,霍太太便将脸埋在了霍先生的胸口,哽咽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手笨不会做蛋糕,我以后会学的……可你也不该这样区别对待,芒果蛋糕你吃了两块,榴莲的你至少也要吃两块!对不对?!”   听到这话,霍先生默默将到口的、自己其实根本不喜欢吃榴莲的话强行咽下,拍着怀里太太的背,好声好气的哄着:“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   霍太太的脑袋依旧埋在他的胸前,抽抽嗒嗒道:“我生了气,所以才把小糖豆换成了小毛豆。”   事已至此,霍先生自然不可能再借此发脾气,当下也只能继续哄着自家太太:“不气了不气了,这事全都怪我。”   霍太太半点不客气,哽咽着表示赞同道:“都怪你!”   当然,这次事件,霍先生总结下来,还是喜大于悲的。   拥有一件小棉袄的可能重新浮现,短暂的愤怒过后,霍先生的心情指数简直要冲到天上去。   而霍先生一路走高的心情指数,在两个月后,随着霍太太的产检结果出,更是冲到了顶点。   从医院回来后,兴致勃勃的霍先生将正在睡午觉的球胖胖从床上被子里扒拉出来,长兄如父父爱如山道:“教你一道数学题。”   虽然还没开始上学,但球胖胖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了学渣的潜质,当下便鬼哭狼嚎起来:“我不要!哥哥你好讨厌啊!”   被当面嫌弃,霍先生的自尊心作祟,当下便松开了球胖胖,转而去找晏时。   晏时倒是依旧是十分好说话,并且因为如今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猫,因此看待世界的目光要比从前更加充满爱意,当下便乖乖点头:“好。”   受了冷落的球胖胖见他们这里热闹,这会儿又自动自发的挤过来。   霍先生喝一口水,极力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等到清清肚子里的宝宝出生,有妹妹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旁不甘寂寞的球胖胖立刻奶声奶气的抢答道:“一半!”   “不对。”霍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对?   晏时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试探着给出了一个答案:“没可能?”   球胖胖一边爬到晏时的头上,一边兴高采烈的重复道:“没可能!”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险些把霍先生给气死。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不再搭理这讨人厌的一大一小葫芦娃俩兄弟,气冲冲的起身上楼。   霍先生打开书房的门,在书桌前坐下。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霍先生的肩膀突然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是乐的。   刚才去医院产检,医生听出了两个胎心。   两个胎心,这就说明……霍太太怀的是双胞胎!   霍先生的数学非常好,短短一秒时间内便心算出来,他拥有小糖豆的概率是四分之三!   两个宝宝都是臭小子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的概率,四舍五入之后,几近于无!   两个宝宝都是女孩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二十五……换而言之,他极其、十分、非常有可能拥有两个小糖豆!   一想到这个可能,霍先生的心脏就止不住的怦怦跳!   父爱如喜马拉雅山的霍先生当即便着手开始给小糖豆二号起小名。   夏清时上楼来叫他吃饭,没想到一进门便看见他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字典埋头研究,当下她便忍不住道:“等生出来再起名字不是一样?”   怎么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   霍先生神情严肃:“到那时就来不及了,我不希望小糖豆她们姐妹俩输在起跑线上。”   有了霍先生的示范,如今霍太太算是见识过了花样百出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当下她便泼冷水道:“小毛豆、小皮蛋,我看这两个名字就够用了。”   霍先生“啪”的一声合上字典,生平第一次有勇气对着霍太太怒目而视。   叶女士说得果然没错,这一二三个葫芦娃,简直是讨厌极了! 第76章   很多年后, 回忆起霍太太生产的这一天,霍先生仍心有余悸。   作为一个二十四孝模范老公, 霍太太生产的时候, 霍先生自然是坚持要进产房的。   至于霍太太,原本她如同任何一个女人一般, 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本能的发憷。   可某个大男人一刻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着好害怕, 霍太太终于忍无可忍——   “生孩子的是我!霍廷易你害怕什么?!”   霍先生却是真的害怕,“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走一趟鬼门关, 就生这两个,以后再也不生了!”   霍太太心情挺复杂:“……你懂得还挺多。”   对于霍先生的这一番话, 要说不感动, 那绝对是假话。   可是……   整整九个月!   这个大男人就一刻不停地在自己耳边念叨着, 霍太太实在是忍不下去,并且迫切地希望能够尽早卸货。   肚子里揣了两个大元宝,捱了整整九个月后, 这会儿终于能进产房了,霍太太的心情可想而知。   偏偏有人不识趣, 眼巴巴的要陪着她一起进产房,美其名曰爱的鼓励。   霍太太强忍着阵痛和满身的鸡皮疙瘩,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咆哮道——   “霍廷易你会接生吗?不会就给我滚出去!”   看着自家太太脸色苍白, 霍先生心疼极了,当下便握紧了她的手,十分谦虚道:“不能算精通,略知一二。”   最后还是叶女士进来将自己这个蠢儿子给拉了出去。   女人生产时姿态大多是优雅不到哪里去的, 叶女士推己及人,觉得夏清时大概是不愿意让自己的蠢儿子看见她的丑模样,所以才那样抗拒陪产这件事。   说实话,其实在夏清时刚查出怀上了双胞胎的时候,叶女士是十分开心的,并且爱屋及乌地也对这个儿媳妇有了几分改观。   可谁知道夏清时得寸进尺,眼见着叶女士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居然好几次当众或是私底下里,话里话外逼着叶女士承认她的基因比较好一些。   此举自然是令叶女士怒不可遏:承认她的基因好,那岂不就是变相承认朱嘉盈的基因好?   于是稍有缓和的婆媳关系,再度重重跌回冰点。   这会儿叶女士见自己向来稳重的蠢儿子坐立不安,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子一般,心里很是不满,当即便不咸不淡的开口了:“不就是生个孩子?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霍先生立刻拧起眉头,很不赞同的看向亲妈。   对于蠢儿子的凝视,叶女士并不害怕。   非但不怕,她还想再开口教训他几句,只是还没开口,一边的晏时也转过头来,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连带着趴在他头上的小皮球,同样很不赞同的看着她。   “……”叶女士悻悻的闭了嘴。   好在霍太太的生产过程并不艰难,这大概还得益于她在孕期也不忘健身的好习惯。   在霍先生在产房外坐立难安了两个小时后,他听见了自产房里传来的第一声婴儿啼哭。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一个融合他和她共同血脉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眉眼间是父母的痕迹。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奶香的小东西,会一点点长大,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对于初为人父的霍先生来说,这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旁边的晏时突然惊呼起来:“婷婷,你哭啦!”   霍先生原本无知无觉,被他这么一喊,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当下便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小皮球此刻正骑在晏时的脖子上,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一声婴儿啼哭。   这一下哭声叫球胖胖大为紧张,当下他便紧紧的攥住了晏时脑袋上的头发。   晏时被他揪得呲牙咧嘴,“球球,好痛呀。”   球胖胖松开胖爪子,转而搂住了晏时的脖子,奶声奶气道:“我要小糖豆!”   在先前的霍太太怀胎的十月里,霍先生便同小皮球讲清楚了利害关系。   如果家里的新成员是妹妹,那小皮球房间里那一堆来自盛老先生的胖外孙的玩具自然是安然无恙。   可如果家里的新成员是弟弟,那小皮球少不得要将他的玩具拿出来一道分享。   孰好孰坏,对于三岁的小皮球来说,一目了然。   不过到了这会儿,最关心有几颗小糖豆的霍先生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   只有一声哭,那想必剩下一个还在肚子里,可产房里面前却没了动静,也不见有半个医生护士出来。   脐带缠绕、羊水栓塞、子痫前症、胎位不正……短短的几秒钟内,霍先生几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危急情况都想了个遍。   短短的五分钟,此刻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直到产房里传来第二声清亮有力的婴儿啼哭,霍先生才重重地舒一口气,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意料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   又过了一会儿,有护士过来拉开产房的大门,还没等人家说话,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霍先生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问:“我太太怎么样了?现在能进去吗?”   话刚说完,大概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问话有些多余,因此一闪身便进了产房。   产床上的霍太太嘴唇苍白,一张脸更是白得像纸一般,此刻正微微阖着眼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湿透,是个精疲力尽的模样。   霍先生大步走到产床前,握住她的双手。   “哎。”她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又露出一个笑容。   霍先生看得心都揪起来,当下便道:“你别说话,保存体力。”   两个护士一前一后将霍太太刚卸下来的“货”抱出产房给外面的人瞧,叶女士将大呼小叫着要进来看清清的晏时和小胖球都拽走了,留给他们夫妻二人世界。   霍先生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去看自己的两颗小糖豆,只是围着自家太太嘘寒问暖:“累不累?你先睡一觉……等等,我找护士要一支葡萄糖!”   霍太太没回答,只是用力的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温柔的看着他笑。   被她这么一看,霍先生的一颗心也柔软了下来,当下便俯身,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   霍太太低低开口道:“怎么不去看看宝宝?”   到了这会儿,霍先生总算是想起了自己那还未见过面的宝宝。   他私心里自然是希望能有两件小棉袄的,不过他还是往保守了问:“是……一男一女?”   霍太太朝他眨眨眼睛,然后温柔道:“一个是男孩……”   听到这里,霍先生难免有几分失望。   不过他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龙凤胎他也可以接受,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   当下他便重新握紧了霍太太的手,勉强笑道:“儿女双——”   没等他将剩下那个“全”字说出口,紧接着霍太太便补充道:“还有一个也是男孩。”   ???   !!!   许多年后,当霍先生向萌萌哒小女儿回忆起自己的这段黑暗回忆时,只剩下深沉的感慨:“你妈妈,当代鲁迅。”   只是当时的霍先生并没有这么淡定。   在经历过迎接两个新生命到来的巨大喜悦后,霍先生又重新悲伤起来。   小皮蛋和小毛豆自然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两个柔软粉嫩的婴儿,在褪去初生的那一层皱巴巴的皮后,像只两只胖汤圆,可爱极了。   可每当夜深人静,霍先生在婴儿房里看着一模一样的两只胖汤圆时,便无可抑制地开始想象,如果他有小糖豆,一定比他们俩更可爱。   当然,霍先生的反应并不是最激烈的。   球胖胖在知道自己有了两个侄子之后,当场就在医院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晏时好不容易将他哄好,等回到家里,看到自己那一屋子的新鲜玩具,球胖胖再次悲从中来,哭了一整个晚上。   不过好在经过几天的观察后,球胖胖发觉自己的两个新侄子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玩不了自己的那些玩具,这才稍稍有所安慰。   因为是顺产,夏清时恢复得倒是很快,第三天一早便出院回家了。   等她一回到家,各路人马开始纷至沓来。   霍家的、叶家的那些亲戚们自不必提,肖霄和叶真真也来看她。   两人正巧撞上一起,又是硝烟弥漫。   肖霄那部拍了大半年的《令月》如今已经完成后期制作,不出两个月就要在国内上映,如今正是紧锣密鼓的宣传期。   作为新一代舒女郎,公众对于肖霄都十分看好,再加上《令月》一看便是冲奖之作,因此一早便有媒体断言,若是肖霄能够凭借《令月》拿下几个有分量的大奖,那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一举上位,彻底堵死圈中同类型女星的路。   这话是实实在在的戳了叶真真的肺管子。   先前她倒还可以拿爱情来当做安慰,可如今她正在同易霄闹离婚,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自己不但眼看着就要成为二婚,连当初的《令月》也拱手让给别人,如今想来,叶真真不是不悔恨的。   夏清时从前总说要她吃吃苦头就长记性了,可如今眼见着叶真真真的吃了苦头,长了记性,她又有些不忍心。   原本她以为叶真真和易霄的婚姻能够持续得再长久一些,只是没想到半年前叶真真奶奶的去世,成了两人紧张关系的导火索。   那会儿夏清时还在孕吐,大半夜接到叶真真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哭得伤心,却什么话也不说。   她吓得赶紧便给易霄打了电话,没想到易霄那边也在找她。   等好不容易将叶真真找到,却是在医院里。   奶奶去世了,而在她临终时,守在她病床前的,也就只有叶真真了。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又也许是在之前无数次本该他出现、可他却因为前女友而缺席的时刻,叶真真终于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叶真真终于不得不灰心承认,女人大概会因为感动而产生爱。   可男人,这世上的男人都是爱恨分明的,他不爱你,哪怕因为感动和你在一起,可依旧是不爱你。   只是易霄并不愿意离婚。   叶真真是公众人物,对方不愿协议离婚,她总不好到法院去起诉,于是两人的婚姻关系还勉强维持着,不过却是早已经分居了。   如今叶真真开始一心奋斗事业,因此同肖霄之间成了竞争关系,再加上两人容貌气质相似,更有一丝你死我活的意味在了。   两人一见面就如同菜鸡互啄,肖霄最近春风得意,因此这回抢先戳叶真真的肺管子:“真真姐,听说前几天你又被拍到和人一起吃饭了?你的婚什么时候离呀?再不离的话,万一被人误会婚内出轨可怎么办呀?”   叶真真被气了个半死,当下也不甘示弱的回击道:“你还是要和媒体处理好关系哦,不然你每回在微博上一表白小哥哥,网上就要把你坐富商大腿的新闻拿出来炒一遍,我都怀疑是不是你自己花钱找人炒冷饭的?”   叶真真说的,是上次肖霄被狗仔拍到同晏时在一起,那会儿肖霄没和公司没和团队商量,自己就大大方方的上微博认了——   “照片里的人的确是我,小哥哥也是我喜欢的小哥哥。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喜欢我呢[委屈],大家要是在路上遇到他,记得让他考虑也喜欢一下我哦!”   肖霄的这一番表白,在女明星里自然是从没有过的。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挖出照片里这位小哥哥的更多信息,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位小哥哥每天都窝在家里陪一只胖球球在家里的花园挖蚯蚓,怎么可能有半点料让他们挖到?   不过从那以后,肖霄就时不时的在微博上分享一些关于小哥哥的事情。   晏时把自己的巧克力冰淇淋分给她吃。   “小哥哥今天请我吃巧克力冰淇淋啦,据说这是他第一次请女孩子吃这个哦。”   晏时请她一起来挖蚯蚓。   “今天去小哥哥的家里,陪他一起打理花园啦。”   晏时给她画了一幅火柴人的画,脸是绿的,头发是黄的。   “小哥哥今天画画,我给他当模特啦!ps不要想歪,不是泰坦尼克号的那种哦[坏笑]”   搞得夏清时每次看肖霄的微博,都要脑补出一部三级片来。   这会儿女士在房间里讨论得热烈,霍先生自然是默默地去了婴儿房。   话说起来,为了迎接小皮蛋和小毛豆的诞生,他也按照公司惯例,休了三个月的产假,如今每天在家当全职奶爸,同两只胖汤圆培养感情。   喂奶的间隙,小皮球蹦跶着跑进来,霍廷易当下便将他叫过来,说:“球球,哥哥给你表演一下花式喂奶,看好了啊。”   霍先生喂奶的次数多了,自以为于这件事上十分熟练,当下便一手抱着小皮蛋,一手将那个奶瓶耍杂技般的翻着花样转来转去,谁知一着不慎,险些将奶嘴戳进了小皮蛋的鼻孔,惹得怀里的这只胖汤圆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霍先生赶紧放下奶瓶,摇晃安抚着怀里的胖儿子,谁知这边刚安抚下来,一旁婴儿床里的小毛豆,也因为受哥哥的哭声所感染,也一起哇哇大哭了起来。   嘹亮的哭声在婴儿房里此起彼伏,霍先生的内心是崩溃的。   “嘘!嘘!”按下葫芦浮起瓢,霍先生在两只胖汤圆之间忙得团团转,“别哭,再哭妈妈要打我了!”   霍先生赶紧将小皮蛋放回婴儿床里,然后道:“球球,你哄哄弟弟们。”   天真单纯的小皮球当下便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跑到两张婴儿床中间,卖力地晃啊晃的。   霍先生推门出去,走廊上正好撞见霍太太带着两位女伴过来,显然她也听见了刚才的哭声,当下便皱着眉头问:“宝宝怎么哭了?”   霍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往小皮球身上推锅:“小皮球刚才把他们逗哭了……我已经骂过他了,你别再说他了。”   等到霍太太同两位女伴进了婴儿房看宝宝,霍先生这才快步朝书房走去,打开电脑,调出婴儿房的监控视频,十分熟练地将刚才那几分钟的视频删掉,剪进去了一段之前的视频内容填上,然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77章   两只胖汤圆满月的时候, 霍太太将一家四口的“合照”发到了微博上。   当然,说是合照, 其实出镜的不过是她同霍先生的手及小皮蛋小毛豆的两对小脚丫。   网友们纷纷都十分好奇的在她的微博底下问宝宝们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并且热烈要求高颜值夫妇宝宝的正面照。   看到大家全都这么好奇的样子,霍太太心里得意极了, “让他们猜去, 才不告诉他们!”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实际却是当初在《貌合神离》上崩了人设的霍太太, 如今对网友们是避之不及。   自从她放话说要乔装打扮混入王虫胖的粉丝群之后,她便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王虫胖老干妈们最大的对家。   王虫胖的老干妈粉丝团内部震荡之后又经过了一轮大换血, 最终夏清时那个精分账号“虫胖胖官方认证全球唯一老干妈”居然一路被推举到副会长的位置。   副会长的位置,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也就仅次于身为粉丝会会长的王虫胖亲妈。   当间谍当到了二把手,这是霍太太万万没有料到的。   那会儿她刚怀孕, 心理压力虽然不大,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的, 因此没过多久,便借着怀孕的由头辞去了副会长的职务。   可谁知道因为当初她为王虫胖粉丝会做出的贡献太过突出 ,粉丝会的姐妹们对她异常亲热, 在她怀孕期间时不时就来对着她嘘寒问暖。   前段时间网上闹出了几起孕妇大出血的大新闻,结果粉丝会的小姐妹们纷纷都十分担心她,让她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好几个热心肠的小姐妹问她是哪里人, 表示她生孩子的时候一定去给她撑场子。   夏清时自然是被吓得不轻,可惊吓的同时,她也深为感动。   从前她对网络上的这种交情很是不以为然,觉得都只不过是泡沫塑料花,可现在经过同王虫胖的这些老干妈们一相处,这才发觉,在网线的那一端,全是一个个鲜活生动的小可爱。   等到两只胖汤圆顺利生下来,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在王虫胖的粉丝会里报了平安。   欣喜之下……她还顺便将两只胖汤圆的正面照分享给了大家。   这个粉丝会原本就是因为王虫胖才聚集到了一起,眼下这些老干妈们看见了新的可爱团子,一下还是两只,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一时之间自然是极为吹捧,就连王虫胖的亲妈都很大气的表示两只胖汤圆几乎要和她家王虫胖小时候一样可爱了。   盛情实在难却。   就这样,连着整整一个月,夏清时每天都在王虫胖的粉丝会里持续更新着两只胖汤圆的高清正面照,让无数王虫胖的老干妈们观察到了两只汤圆的生长情况。   事到如今,再说后悔早已经来不及。   霍太太只能将自己选择的路一步步走下去。   对此霍先生也颇有微词。   虽然没有小糖豆,可霍先生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从绝望中走了出来。   毕竟他也不舍得再让自家太太承受一次生育之苦了,今生小糖豆已然成了奢望,那他自然要早日想通,而且越快越好。   如今霍先生将原本留给小糖豆的爱全数浇灌在了两只胖汤圆的身上。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等到小糖豆生下来,他是要让小糖豆当PR集团的全球代言人,还要将小糖豆的脸印在集团的各类产品的包装上,让全世界看看他的女儿到底有多可爱。   如今没了小糖豆,让全世界看倒是没了必要,但霍先生还是在考虑要不要将小皮蛋小毛豆的照片印上公司的纸杯和纸巾盒上。   霍太太被霍先生深沉如马里亚纳海沟的父爱吓了好大的一跳,当下便劝说他道:“印在纸杯和纸巾盒上,用完就丢,你想看到你儿子的脸出现在垃圾堆里吗?”   思索了一整晚后,霍先生不得不表示,当妈的永远比当爹的考虑事情要周到,然后很快便做出了新决定——   将两只胖汤圆的照片印上公司的台历本和陶瓷水杯。   “这样你们就不会被乱丢了。”   看着婴儿床里一无所知正在吃脚丫的胖儿子,霍先生满怀爱意的开口道。   救、救命啊……   霍太太万万没想到,两个儿子也能让这个人变成晒娃狂魔。   为了拯救两只胖汤圆,更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人设崩得更加彻底,霍太太只得向霍先生坦白了自己在王虫胖粉丝会所做的一切,并表示如果他敢将儿子的照片公开,那她就要离婚。   这个威胁倒是很有效,霍先生立刻消停了,但还是免不了抱怨几句。   不过霍太太决定了的事情,是轻易不会动摇的。   如今王虫胖粉丝群的小姐妹们都对着两只胖汤圆都是一边倒的赞美,可要是自己奸细的身份被曝光呢?   霍太太简直不敢想象。   毕竟高颜值的球胖胖之前在《貌合神离》里只是出现了短暂几分钟片段,最后都被王虫胖的老干妈们翻着花样找出了各种角度的黑照来。   当然,霍太太如今骑虎难下,王虫胖粉丝会那边的照片还是例行要发,每天都要发,断一天都不行。   有一次她假装没有看见群里小姐妹的呼唤,硬着头皮没有发两只胖汤圆的照片,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忧心忡忡道——   “副会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平时明明很活跃的,结果前天开始就没在群里说过话了,有小姐妹能联系上她么?好担心她呀,现在产后抑郁症这么普遍,她不会想不开吧?要不要报网警?”   万般无奈,夏清时只得在群里冒了泡,表示自己这几天带孩子太累了,没精力上网。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没错没错,宝妈真的炒鸡辛苦,副会长你要保重好身体哦!”   “麻麻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让小汤圆长高高长壮壮嘛!”   “对!汤圆妈快发一张照片!我们帮你鉴定小汤圆有没有长高高长壮壮!”   这群骗子!   夏清时反应过来,她们根本就不是在关心她!她们只是想从她这里空手套照片!   ***   有了两只胖汤圆,如今叶女士对夏清时看着倒是顺眼了不少。   胖汤圆满月这天,叶女士就将自己压箱底的一对玉镯子给了夏清时,不过她到底还是嘴硬,没说是给夏清时的,只是说:“以后两个孩子有了媳妇,你帮我交给他们媳妇,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   夏清时一听就笑了出来,“万一他们多生几个,镯子就不够分啦!”   一听她这话,叶女士立刻大为光火,当即便要求她将镯子还回来。   只是到了霍太太手里的东西,怎么能想要她还回来?   她过完了嘴瘾,当即便表示自己说错话了,然后笑吟吟道:“妈,您这儿压箱底的好东西这么多,怎么会不够分?您看我真是替您瞎操心。”   叶女士听出来她这是在变着法子骗自己的好东西呢,当即便十分谨慎的不吭声,然后默默在心里将对儿媳的评价重新调回负级。   挤兑完了婆婆,夏清时心情大好的去隔壁房间看两只胖汤圆。   因为今天是胖汤圆满月的日子,所以夫妻俩第一次将他们带来了空军大院。   今天的叶家老宅异常热闹,来的人不止是叶家这边的亲戚,连带着霍家那边的许多亲戚都从国外回来了。   这会儿两只胖汤圆像是一对展览品一样,被摆在大床上迎接着众人欣赏的目光。   夏清时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楼梯上传来小叶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胖头鱼阿姨,虫虫哥哥,我带你们看我的小弟弟,他们好小好小的,你们不要吓到他们哦。”   霍太太愣了半秒钟,然后便立即反应过来,楼下的来人正是王虫胖和他的亲妈胖头鱼,那个天天和她在网上聊天吹牛的王虫胖粉丝会会长!   下一秒,她便“哐”的一声打开门,冲进了两只胖汤圆所在的房间。   霍先生正在向客人们介绍着这俩兄弟之间的区别:“小皮蛋不爱吭声,不哭也不闹。小毛豆就老是哭,还黏人。”   话音未落,他怀里不哭也不闹的小皮蛋就很不给面子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霍先生手忙脚乱慌了神,一旁的小皮球十分不给面子的指出:“哥哥,你把蛋蛋拿反了!”   原来是霍先生说得入神,一时不留神将小皮蛋的脑袋朝下了,小家伙难受得哇哇哭起来。   霍先生反应过来,赶紧将胖汤圆扶正,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着:“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顿了顿,霍先生又颇有些尴尬的继续道:“其实我都是看脑袋来分辨的。你们看,小毛豆有点秃……”   小皮蛋的头发多,头小一些。   弟弟小毛豆的脑袋大,头发少,看起来像是个年幼的秃子,几乎要让人以为霍太太生到他的时候没墨了。   霍太太进去的时候,正听见霍先生的这番说辞。   不过此刻她也无暇顾及霍先生为什么要形容自己的儿子秃,当下便一把攥住了霍先生的胳膊,低声道:“要给他们喂奶了,你把客人们都请出去。”   霍先生没听出来这话的重点在后半句话,只以为自家太太是给自己解围来了,当下便立刻给自己找补道:“对,小皮蛋刚才哭是因为饿了。”   又因为霍太太并非母乳喂养,因此一说完霍先生便立刻要楼下冲奶粉。   霍太太被这个蠢货气了个半死,当下便低吼出声:“我要喂奶!你让人都出去!”   结果她这么一吼,房间里的客人全都听见了,倒是不需要霍先生再去赶人了。   等到房间里的客人都出去了,霍先生关上门,问或太太:“怎么了?”   霍太太将王虫胖亲妈堵在门口的事情同他说了:“要是给她看见,她肯定就认出来了。”   霍先生却不大赞同她的想法,世界上的婴儿们长得都大同小异,尽管他的一对胖汤圆尤其可爱,可外人乍然一见,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说到最后,霍先生下了结论:“你不要太高估别人的智商。”   话虽是这样说,可霍太太却不敢轻易冒险。   先前她在王虫胖的粉丝会里,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她开嘴炮将国内几乎所有的小童星都损了一遍,其中不少是圈中艺人的孩子。   就连球胖胖也成为了她的投名状,她评价小皮球的穿着——“国内三十八线县城名媛天降狗屎运嫁给圣弗朗西斯科N婚土豪后极力将五十岁老来子伪装成蓝血贵族却失败的穿衣典范”。   当然,其实她对球胖胖并无意见,对公公这个圣弗朗西斯科N婚土豪也无意见,不过就是想要讽刺讽刺朱嘉莹罢了。   只是如今这些言论要是被挖出来了,恐怕她不会好过。   听到这些话,唯一会觉得开心的人,大概就是叶女士了吧。   霍太太生无可恋的这样想道。   霍太太这边还在苦苦思索着应该如何避免掉马甲,外面的小皮球和王虫胖已经吵起架来。   小皮球很得意:“我的弟弟会吃脚!”   王虫胖自然是不服气的:“我的妹妹小咕也会吃脚!”   小皮球颇不以为然:“小咕才不会吃脚,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王虫胖的一张胖脸蛋胀得通红,他揪着大脑袋上的短发茬,在原地转着圈,气呼呼道,“小咕就是会吃脚!”   小皮球有理有据的进行了反问:“小咕还在你妈妈肚子里,你怎么知道她会吃脚?”   王虫胖争辩不过,开始打滚耍赖:“我就是知道小咕会吃脚!”   两个小家伙争得面红耳赤,一旁肚子鼓起来的王虫胖亲妈却是没了兴致再听下去,当下她便转向了一旁兴致勃勃观战的小叶子,笑眯眯道:“小叶子,可不可以带阿姨去看一下宝宝呀?”   小叶子兴高采烈的应道:“好!”   王虫胖的亲妈胖头鱼自然是心怀鬼胎。   因为在她看来,整个空军大院里,颜值能够同她和王虫胖亲爸一决高下的,也就只剩下霍氏夫妇了。   眼下霍氏夫妇有了宝宝,她自然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小宝宝长什么样,以确定自家王虫胖的颜值有没有被比下去。   几个小孩对她的小心思自然是一概不知,当下小皮球便应和道:“虫虫哥哥,你快来!我给你看弟弟是怎么吃脚的!”   说完便揪住了一边晏时的衣角,蹦起来,奶声奶气道:“哥哥快开门!”   晏时对球胖胖向来是宠得很,这会儿一听他这么说,晏时便立刻将门推开一条缝,发现房间里面清清和婷婷正在说话,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此当下便将门推开了。   门陡然被打开,夏清时紧张极了,就要挥手将他们全赶出去,心怀鬼胎的胖头鱼已经笑眯眯的走进来了。   在她看来,霍氏夫妇生下的这对双胞胎儿子,自然是极其难看的,不然不可能这样藏着掖着。   况且刚才在楼梯口时,她已经听到了先前见过双胞胎的客人评价——   “小的那个是有点秃。”   眼下霍氏夫妇的种种行径,在胖头鱼眼里,不过是想要维持面子的强撑,徒劳且可笑。   不过胖头鱼十分有心机,当下也并不说破,只是一进门来就笑眯眯的望向床上的两只婴儿。   “漂亮宝宝,姐姐来看你们了!”   霍太太急得脑门冒汗,当即便狠狠推了一把身侧的霍先生。   霍先生干巴巴开口:“长得难看,别看了,不然吓到你。”   谁知道胖头鱼不以为然,坚持要见见丑家伙的真面目,当下便笑呵呵道:“你们夫妻长得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难看?”   事已至此,看来今天不看是不行的了。   好在霍先生急中生智,当即便随手抱起来一个儿子,“长得都一样,你看一个就行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抱起来的是有点秃的小毛豆。   霍先生深吸一口气,然后两根手指按在小毛豆的脑门上,轻轻往上一扯,将他好端端的眉毛扯成了一对吊梢眉。   霍太太会过意来,也上前一步,捏住小毛豆的下巴,轻轻往下一拉。   这样一拉一扯,小毛豆的瓜子脸无端端就变成了一张马脸。   秃秃的马脸配上一对吊梢眉,以及要哭不哭的表情,憋得通红的脸蛋……胖头鱼看了一眼便没再忍心看下去。   想了想,她违心的表示:“长得……还蛮对称的嘛。”   丑,真丑。   这要是她生的,非当场扔了不可。   见到霍氏夫妇的双胞胎儿子丑成这样,胖头鱼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确认除了小皮球,自家儿子的颜值在空军大院里几乎无人可以撼动,当下便放心的走了。   霍先生和霍太太齐齐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怀里头发稀少的马脸儿子,心里都有些抱歉。   ***   晚上回到家里,盯着被整整齐齐摆在卧室大床上的两只胖汤圆,霍太太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目光来回在小皮蛋和小毛豆之间扫来扫去,简直像是在玩找茬一般,试图找出两只胖汤圆之间的不同来。   霍先生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巴巴儿的凑到自家太太身边,亲了她一口,然后也臭不要脸的挤在她身边,一同盯着床上那只颜色略浅的胖汤圆,可惜的是,眼巴巴的瞅了半天,他也没瞅出什么花样来。   谁知下一秒,霍太太突然就对着他发作了,恶声恶气道:“都怪你!”   霍先生:“???”   霍太太作起妖来时也是十分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小毛豆都成高低眉了!都怪你!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这样的大黑锅霍先生自然是不会背的,当即他便皱眉反驳道:“哪有?你别瞎说。”   “还说没有!”霍太太生了气,当场便下床去书房翻出了一把尺子来,对着小毛豆两边的眉毛一量,然后将霍先生叫过来看,“你自己看我有没有冤枉你!”   胖汤圆脸上的眉毛淡得几近于无,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到底哪里是高低眉。   霍先生觉得自己简直是动辄得咎,当下便一把夺过霍太太手中的尺子扔到一边,然后翻身压住她,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佯装凶恶道:“三天两头找我的茬,我看再不收拾你你就要翻天了。”   霍太太装起可怜来,向来也是很有一手。   这会儿眼见霍先生凶恶起来了,她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花,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哇,现在我生完孩子了,你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是不是?”   这话还要从她怀孕时的《貌合神离》开始。   那会儿霍太太的人设全面崩塌,大家陡然间发现掩盖在霍太太岁月静好外表下的,竟然是一颗妖艳贱货的心和作精的魂,于是大家一下子都炸了。   先前她靠卖贤妻良母人设吸来的那些粉一夜之间全都脱光,不但脱光而且回踩,场面异常惨烈。   当然也有被放飞自我的霍太太所吸引到的粉丝,可惜的是这些粉丝的黏性不强,对她的态度大多只是欣赏而已,战斗力远远不及那些鸡血黑。   就这样,霍太太在网上被黑得十分惨。   甚至还有一众所谓的她的小学、中学、大学同学跑出来在网上匿名爆料,说是她从前念书时为人便婊里婊气,脚踩N条船玩弄备胎的真心等等。   对于这些言论霍太太自然是愤怒的。   为人婊里婊气她好歹就捏着鼻子认了,可脚踩N条船玩弄真心算是怎么回事?   她愤愤不平的朝霍先生抱怨道:“当初连你我都懒得玩弄,我犯得着去玩那些男同学么?!”   霍先生:“……”   在撩汉这件事上,这世上总有人是无师自通的。   霍太太认为,自己就属于这一类,无需积累经验和勤加练习,天赋使然。   想想她亲妈朱嘉盈,尽管被瞎眼前夫背叛,可后来顶着个二婚身份,不还是嫁了圣弗朗西斯科N婚土豪么?   要不是因为那么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朱嘉盈可就是笑到最后的赢家了。   当然,围观群众自然不信霍先生对她死心塌地。   毕竟,作精被踹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剧情。   只是《貌合神离》里霍太太的送命题出了一道又一道,每一次马赛克下的霍先生都处在战战兢兢答题的状态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踹掉作精的意思。   大家左等右等,似乎怎么都等不到霍先生要踹作精的剧情,于是索性开始帮着霍先生答送命题了。   看节目的大多都是女性观众,因此在大家的火眼金睛之下,甚至发现了许多霍太太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隐藏考点。   于是大家纷纷去PR集团官博底下留言——   “霍先生,你老婆在目前播出的十期节目里一共换过三十五套衣服、六串项链、九对耳环、十三个手镯,发型一共有三种,我都整理成图片了,点我头像进我微博看。”   “霍先生,今天距离你和你太太的结婚纪念日还有57天,距离交往纪念日还有39天,距离初吻纪念日还有173天。为了保命,请你牢牢记住这些日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大家赞我上去让霍先生看到。(对不起上面的那些数字都是我瞎编的)”   “霍先生,下次霍太太再问你任何有关Sandra的问题,请你——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时间久了,霍先生耙耳朵的形象深入人心,直到在《貌合神离》这个节目要收尾时,就在录制最后一期节目的当口,霍太太没忍住在节目上吐了。   女性观众们个个火眼金睛,一看霍太太这样,立刻就知道了,她这绝对是孕吐。   因此困扰着广大观众们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原来是因为已经有了老霍家的后,所以霍先生才这样纵容作精。   由于霍太太作得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因此大家一直都在暗搓搓的期待着,看霍先生会不会在孩子生下来后一脚将作精踹掉的。   如今显而易见的,霍太太拿这话来激他,于是霍先生又不得不软和下态度来哄她:“难道没孩子的时候我就不拿你当回事么?”   霍太太窝在他怀里默默抹眼泪:“那你还为了那个Sandra凶我。”   霍先生自以为答案满分:“Sandra是谁?”   霍太太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那你就是承认凶过我咯?!”   霍先生:“???”   霍太太当即又将气出在了面前两只胖汤圆身上,她怒气汹汹道:“你看你这两个儿子,长得这么像你,真讨厌!”   “哪里像我了?”霍先生圈住发脾气的霍太太,在她后颈上亲亲吻了吻,“也有像你的地方。”   他一路往下吻去,霍太太凶是凶不起来了,只是断断续续的开口问:“哪儿像我?”   霍先生专心致志,不再吭声。   宝宝的皮肤又滑又腻,自然是随了她的。 第78章 (结局)   等到两只胖汤圆三个月大的时候, 叶女士终于松了口,同意晏时将他的猫抱回家养。   先前夏清时还怀着孕的时候, 家里自然是不能养猫, 所以霍廷易帮晏时从动物救助站认领回这只叫“奶黄包”的网红猫咪之后,还是暂时将奶黄包放在了救助站养着。   晏时也很乖很听话, 知道清清不能碰到猫毛, 所以每次去动物救助站看完奶黄包后,他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洗澡。   如今夏清时成功卸货, 两只胖汤圆也长势喜人,饶是叶女士这样龟毛磨叽的人, 也再没有理由阻挠晏时同他的奶黄包团圆。   接奶黄包回家这天, 晏时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如同过年一般, 叶女士看他这样,忍不住说他一句:“没出息。”   话虽这样说,可叶女士看着他时, 眼睛里却是带着笑的。   话说回来,现在晏时在叶女士那里, 要比球胖胖还更得宠。   归根结底,这全因为叶女士的小心眼。   夏清时怀着孕的时候,霍廷易便将这葫芦娃两兄弟送去了叶家老宅, 为的就是让自家太太少操点心。   结果相处时间一长,叶女士便发现这葫芦娃两兄弟动不动就要叫妈妈,球胖胖叫得多一些,晏时叫得少一点, 可总归都是要喊的。   叶女士气不过,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帮情敌养两个儿子,简直是十分憋屈。   可将葫芦娃两兄弟打包送回去大约是不可能了,于是她便搞来一张朱嘉盈的照片拿给他们俩认。   小皮球一看就蹦起来抓住照片,大眼睛里包着两团泪,“妈妈!”   多看了两眼,小皮球嘴巴一扁,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妈妈,球球好想你呀。”   叶女士见状,当下赶紧去哄胖家伙,用了半个水果什锦蛋糕才将他哄好。   可叶女士哄球胖胖,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并不表示她对球胖胖的这种行为赞同。   自己对这个小胖子这么好,可小胖子还是对他的亲妈念念不忘,尽管这是人之常情,可叶女士心里还是十分不得劲。   好在晏时对朱嘉盈一无所知,叶女士给他看照片时,他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并无太多反应。   因此叶女士知道了,“妈妈”不过是他心里的一个符号,并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于是叶女士三不五时的便开始敲打晏时:“蛋糕是谁给你吃的?”   晏时吃得腮帮子鼓鼓:“奶奶!”   “昨天是谁陪你出去玩的?”   “奶奶!”   “你妈妈有没有给过你蛋糕吃?”   晏时很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妈妈陪你出去玩过吗?”   “……”   “我和你妈妈,谁对你好?”   晏时含着眼泪看向她,没有说话。   叶女士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叶女士开始关心起了晏时的终身大事。   得知有人喜欢晏时,这人居然还是个小明星,叶女士简直是大吃了一惊。   她当下便开始急不可耐的催促夏清时:“赶紧把人叫来家里,让我见一见。”   夏清时很无奈:“妈,您别乱点鸳鸯谱,行么?”   被儿媳顶撞这么一通,叶女士心里很不愉快。   只是自从生下了两个胖汤圆,夏清时在家里的地位陡然提高了一大截。   为了能够时时亲近两个胖孙子,就连叶女士也不得不仰她鼻息。   因此当下叶女士没再说什么,只是背地里又支使上了儿子,让他改天将肖霄请到家里来。   只是霍先生胆小人怂,生怕过后霍太太又要因为这件事情同他闹,于是转头便将这回事透露给了霍太太。   霍太太一通电话打到老东家那里去问了肖霄最近的行程安排,这才知道肖霄最近的行程早已经被安排满了。   前段时间《令月》在国内上映,一时间好评如潮,而肖霄作为此片的大女主,自然也是一夜之间为大众所熟知,在之后内地的各大颁奖典礼上更是拿奖拿到手软。   而最近《令月》正在北美首映,剧组的一干主创连带着舒导都在四处站台宣传,肖霄自然也在。   以肖霄的性子,夏清时料想她必定不会因为叶女士这一通不着四六的邀约而赶回国内。   因此,等真在叶家看见了肖霄的时候,夏清时吓了一大跳,当下便大惊失色道:“……你怀孕了???”   若不是想要找晏时负责,肖霄怎么至于急匆匆赶回来见家长?   这是夏清时此刻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   肖霄在叶女士面前装成了一只乖巧的鹌鹑,因此这会儿听见夏清时的问话,也并不回答,只是楚楚可怜、委屈巴巴的看向叶女士。   叶女士当即皱起眉头看向儿媳,“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我在这儿招待客人,你回你房间去!”   夏清时简直被气了个半死,她站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又扭头看一眼旁边的男主角,发现男主角这会儿正陪着小皮球坐在地毯上堆积木。   看男主角实在不像是有过性生活的样子,夏清时勉强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霍廷易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自己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也随着他一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叶女士态度和蔼,仿佛真是在帮晏时相看女朋友一般,拉着肖霄的手问东问西。   只是每多问一句,叶女士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等到肖霄离开后,叶女士将这夫妻两人叫进自己的书房,沉吟道:“那个女孩子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   霍先生霍太太一时间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吭声。   叶女士便继续道——   “外貌嘛,两人还是挺登对的。”   “家境呢,女孩的家庭背景不好,扣一分;学历,连高中都没念完,扣两分;至于工作,在娱乐圈那么个大染缸,成天抛头露面任人评议的,扣五分。”   原本一直揪着一颗心的夏清时,这会儿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本来她还以为叶女士不管不顾的就要将肖霄同晏时凑作一对,现在看来,叶女士还是很明事理的嘛。   就当霍太太用充满着爱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家婆婆时,叶女士再次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至于晏时呢,家境,唔……你们的那一对父母,有还不如没有强,扣五分;学历方面,只上过幼儿园,小学都没毕业,扣十分;工作……他有什么工作?勉强算他个育儿师吧,就不扣分了。”   “这样一算,还是咱们晏时占了便宜呢。”   霍太太一脸震惊的转头看向霍先生,口型分明是——“你妈在搞什么鬼?”   都问到自己头上了,原本一直想要装隐身的霍先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妈,这个不能这么算。”   听他这么说,叶女士沉思三秒,然后道:“你说得对,是不能这样算……晏时有重大缺陷,再扣二十分。”   霍太太:“???”   见她这么一副说不明白的样子,叶女士也懒得再装傻了,当下就将利害关系同她说明:“现在人家姑娘想要和晏时好,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还挑三拣四什么?人家能看上晏时,是晏时的运气,你是不是非要给你哥配个公主啊?”   “不是……”夏清时只觉得这事儿简直说不明白,“晏时又不是非要结婚,万一她居心不良呢?那不是把晏时往火坑里推?”   “成家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是火坑呢?”叶女士十分不赞同的蹙起眉,慢条斯理的开口,“况且,你要是担心她图谋晏时的财产,那要防她的手段可就太多了。”   “……”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霍太太脑海中都盘旋着叶女士“那要防她的手段可就太多了”这句话。   她觉得叶女士是在意有所指。   而越是往下深想,霍太太也就越觉得自己的才想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因此,等霍先生一从婴儿房里回到卧室,她便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了床上,然后整个人骑在了他的身上。   霍先生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乱,只是低声笑道:“要是你昨晚有这么热情就好了。”   “不准说话。”霍太太威胁道,“我问你再说。”   霍先生从善如流道:“好。”   想了想,霍太太开口道:“你妈本来打算拿什么手段来防我?”   霍先生:“……”   “说话呀!”   “她没想防你。”   “少蒙我!”   “……”   “你快说!”   “……”   沉默良久,霍先生还是乖乖道:“签婚前协议,生了孩子再给钱。”   原本是霍太太自己要问的,可等问到了,不开心的也是她。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问道:“那钱是按胎数算的还是按个数算的?”   顿了顿,她又轻声嘟囔道:“……要是按胎数算的,我就亏大了。”   霍先生很敏锐的发现了霍太太话中的陷阱,当下立刻表示道:“我怎么会知道?她起了个头我就没让她再说下去了!”   本以为这番回答很好地划清了自己和亲妈之间的界限,没想到霍太太还是开心不起来。   一不开心,她又开始抹着眼泪数落起他来——   “你的两个儿子,臭德行跟你一模一样!”   “???”   “小皮蛋天天尿床,遗传你!”   “小毛豆秃顶没头发,遗传你!”   “他们两个脑袋形状跟卤蛋一样!真难看!都是遗传你!”   “???”   只是最终霍先生也只能叹口气,将流眼泪的霍太太揽进怀里,对所有的指责照单全收:“好好,都怪我,全是我不好……最近情绪起伏怎么这么大?不会是产后抑郁了吧?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   原本心情郁郁的霍太太,听见他这话,重新破涕为笑起来。   她照着他的肩膀推了一把,“我不是!我没有!”   见她重新开心起来,霍先生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亲亲她的眼睛,叹口气,然后道:“我妈她一开始是对你有些偏见,可现在她不是已经把你当家人了么?”   霍太太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见她这副耍小脾气的模样,霍先生只觉得可爱得不得了,当下又亲了她一口,“把一个人从不喜欢你,变成喜欢你,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么?”   这话说得挺漂亮,霍太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居然很有道理。   见自家太太总算是消停下来了,霍先生暗暗松一口气。   只是,安静了没几分钟,霍太太又趴在他的胸膛上发起了问:“当初我和你结婚,你为什么不签婚前协议?”   “哎?”霍先生皱眉思索了三秒,然后道,“一时冲动,忘了。”   “你好讨厌呀!”霍太太气急,冲着他胸前便是重重一拳,声音里难得带了点哭腔,听上去居然有些可爱,“我问你正经的!”   霍先生叹一口气,“我为什么要签婚前协议?”   霍太太吸了吸鼻子:“你自己说的……”   时隔这么久,她居然还能将他当时说的话原样复述,一个字不差——   “我可以和你结婚,但你要签婚前财产协议。”   “结婚前,我还会向董事会预支未来二十年的薪水。”   一听这话,霍先生就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隔了这么久,霍太太居然还将这点事记得清清楚楚,恐怕是还在记仇。   果然,他还在想着,那边霍太太就已经阴阳怪气的开口了:“好了,我现在给你们老霍家留了后,是不是该奖励我海景别墅什么的啊?”   霍先生叹口气,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我的哪一样东西不是你的?”   “你就是嘴上说的好听!”霍太太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其实根本不把我当回事!”   “哎。”霍先生将她更紧的圈在怀里,又忍着笑学她生起气来呲牙咧嘴的模样,“你看你,生起气来就是这样,不好看,我们不生气了。”   他这么一说,霍太太原本天大的怒火这会儿也消了,她没绷住脸,“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笑完自己又觉得懊恼,反手又是一拳“咚”的一下砸在他的胸前。   “霍廷易,你怎么这么讨厌呀!”   “是是是,我最讨厌。”霍先生毫不避讳的承认了,“两个儿子这么讨厌,都是随我。”   “哎呀!”闻言霍太太又“啪嗒”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不准说我儿子讨厌!”   ***   嫌弃归嫌弃,小皮蛋和小毛豆一天天长大起来,也是一天比一天要更加粉嫩可爱。   与此同时,经过长达三个月时间的冷处理,霍太太终于渐渐从王虫胖粉丝会脱离出来,不用每日汇报两只胖汤圆的生长情况。   更加可喜的是两只胖汤圆的长相日新月异,等到他们半岁大的时候,霍先生终于得偿所愿,将两只胖汤圆的半岁照印在了公司的台历和茶杯上。   晒娃狂魔人人都见过,可像霍先生这样丧心病狂的却是世间少有。   周围的人都想要劝一劝他,可每每话到了嘴边,迎着一个年长老父亲的殷切的目光,众人又皆是不知如何开口。   就这样,整个集团上上下下全都活在了被双胞胎所支配的恐惧当中。   好在这一批办公用品要发下去的前一天,智勇双全的Rebecca想出了一计。   这一天,霍先生照例在下午三点半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霍先生充分利用了公司给新生儿父母提供的为期一年、每天两小时的哺乳假。   照惯例,下班前他会交代Rebecca明天的重要事项,只是等他走出办公室,发现总裁办里几个小姑娘们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聊得热闹。   人群中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呼——   “真的呀?!”   “天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怨什么仇!拿了钱还要撕票啊?!”   “撕票”两个字落入耳中,霍先生的心口没来由的抽了两下。   十分难得的,他首次介入年轻女孩们的谈话,“聊什么呢?”   Rebecca赶紧指着电脑上的新闻网页给他看,解释道:“是个关于富豪绑票案的全球盘点,您看,这个印尼首富,总是带着儿子上电视,结果六岁的孩子被绑匪认出来,然后就被绑架了……”   霍先生随口应了声,当时没多想,随即便交代Rebecca明天的工作。   只是等到了楼下,坐进车里,霍先生才回味起Rebecca刚才的那句话。   不……不!他绝不能让外人认出他的皮蛋毛豆!   念及此,霍先生立刻给Rebecca拨了电话过去:“那些台历、茶杯……全部销毁!”   电话那头的Rebecca暗暗松了一口气,刚要答应下来,没想到电话那头又突然道:“别销毁!”   顿了三秒,然后电话那头的人道:“一共有多少?都运我家去。”   将这一桩事料理完毕,心有余悸的霍先生想了想,又迅速拨出了一通电话:“喂?我这边需要二十个保镖……不是临时,是长期……最好是退伍军人,报酬随便开……对,最后面试我要亲自把关。”   ***   出国前,叶真真最后一次来看夏清时。   一个月前,易霄终于同意离婚,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将两人的共同财产大半都分给了叶真真。   当事双方都将消息捂得严实,因此媒体现在还没接到两人离婚的线报。   只是近一年来叶真真淡出娱乐圈,在大众印象中,叶真真是个不重名利,对娱乐圈浮华云淡风轻的小仙女人设。   此刻,云淡风轻的小仙女正在夏清时面前咬牙切齿——   “凭什么?!肖霄她当初是蹭我的热度才有点名气的,现在那些人什么意思咯?她稍微红一点,唯一一间带厕所的化妆间就给她用?让我和一群十八线挤一间?有没有搞错?!”   这件事情叶真真已经念叨了整整一个月。   而据夏清时看来,这大概就是叶真真退出娱乐圈的内幕——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什么破娱乐圈!我才不稀罕混了!便宜这群洗脚婢了!”   当然,叶真真这番话,听在夏清时耳里,自然知道她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肖霄现在岂止是“稍微红一点”,简直是要红透半边天。   在斩获无数个最佳新人奖和一个极具分量的最佳女主角奖项后,一夜之间,肖霄成为了整个内地娱乐圈的宠儿。   得奖那天晚上,大概是庆功宴喝多了,肖霄发酒疯打电话给夏清时,说是要和她的晏时小哥哥讲话。   夏清时自然是不准,肖霄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当下便放狠话道:“妈个鸡!我才不稀罕你哥呢!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全家都瞎了!你全家都特么瞎了!”   当然,隔天肖霄又怂了吧唧的跑过来道歉,灰溜溜的模样,“人家喝醉了嘛,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夏清时要笑不笑的样子,“酒后吐真言。”   两人正说着,晏时从屋子里跑出来,脖子上还扛着一个球胖胖,看见肖霄,他惊喜道:“澐澐,你是来看奶黄包的嘛?”   肖霄立刻从善如流的点头,“对啊对啊!”   夏清时也懒得再管,回房间里继续同叶真真讲话。   叶奶奶去世后,叶真真在国内的最后一点牵挂也没了,之后又在父亲的帮助下,申请了国外的硕士。   当然,此举在经纪公司为她发的通稿里,被称作“洗尽铅华、潜心深造”。   思来想去,夏清时还是将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易霄来找过我,你知道么?”   听到这个名字,叶真真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自然,“关我什么事?”   夏清时眨眨眼睛,“他和我讲了一个故事。”   叶真真扭过头去。   叶真真之所以爱上易霄,大概就是因为中学时那一次,她被老师罚站到教室外面,而那个善良的男孩子因为怕她难堪,所以将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藏起来,谎称自己也没做作业,就这样陪她罚站了整整一个上午。   那次易霄苦笑着对夏清时道:“真真一直以为,我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可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是不是?”   易霄是喜欢过叶真真的。   男孩陪着喜欢的女孩一起受罚,这样才顺理成章。   只是没等到他将这喜欢说出口,他便意外听见了叶真真和好友间的对话——   “你要是能搞定咱们班的易霄,我请你吃一年的早餐!”   “你说的啊,不准耍赖!”   所以后来,不管叶真真对他多执着的追求,他都视而不见。   再后来,就有了夏晓棠。   如今往事被提起,知晓了当年不曾知晓的真相,叶真真倒也没有太大反应。   她笑了笑,“哦。”   这事实来得太迟,连“真相”都不算是,只能换来一句“原来如此”。   ***   夏清时送叶真真去机场,到了这会儿,叶真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皮蛋毛豆周岁的时候,我还是要回来的!”   夏清时不住地点头,“快进去吧你。”   临进闸口前,叶真真还是忍不住扭头道:“我和你打赌,小毛豆抓周一定抓梳子!”   提起这事夏清时就心烦:“他个秃子抓什么梳子?!你快进去吧!”   正说着,夏清时余光瞥见一个人,愣住了。   是Rebecca。   霍廷易是上星期去北美出差的,这次公差一共半个月,Rebecca自然也是随了他一起去的。   可现在Rebecca人出现在首都机场,这意味着什么?   背后的答案昭然若揭,夏清时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   她急忙转身,害怕自己当场就要掉下眼泪来。   叶真真奇怪:“你怎么了?”   夏清时还是要面子,在叶真真面前也要面子,当下便死鸭子嘴硬道:“我、我怕皮蛋毛豆饿了,我回去看看他们。”   回到家里,霍太太从不可置信到狂怒,从“我要杀了那个狐狸精”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先阉男的”,最后冷静下来,心想说不定是误会呢。   她连连深呼吸好几口,然后打电话给霍先生。   那边不知在干什么,电话先是被按掉,过了五分钟,电话拨了回来。   霍先生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霍太太笑得温柔:“毛豆今天会叫爸爸了。”   “真的?”男人的声音尾调上扬,那一点喜悦压不住。   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中间停顿片刻,霍太太假装才想起来似的,随口道:“我让你帮我买的那个指间戒你买了没?”   “当然,昨晚就买好了。”   霍太太挺满意,顿了顿,又说:“ 你记得我手指尺寸么?Rebecca的手指尺寸和我一样,你让她帮我试试。”   霍先生从善如流道:“好,我这就叫她过来试。”   挂了电话,霍太太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婴儿房看两只胖汤圆。   看到光秃秃的地中海小毛豆时,霍太太突然就被悲伤压垮,“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等小毛豆长大了,发现再有钱也治不了地中海,他会不会很绝望?   霍太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想。   只是霍太太毕竟是霍太太。   她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首先她找民航公司的朋友查了航班记录,才知道霍廷易根本不是去北美,这个王八蛋去的是法国!   冷静了半个小时,霍太太便订了最快一班飞往巴黎的航班,还捎带上了两只胖汤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霍太太时而充满愤怒咬牙切齿,时而顾影自怜暗自垂泪。   地中海小毛豆被妈妈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反倒是小皮蛋,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沉稳,没有被情绪化的弟弟影响。   霍太太亲亲小皮蛋,“蛋蛋这么乖,像妈妈。”   紧接着,又不情不愿的亲亲小毛豆,“和你那个王八蛋爹一样!”   下了飞机,一出机场,霍太太直奔霍先生下榻的酒店——这家是PR集团的协议酒店,他在这家酒店有长包房,十有八九就住在这儿了!   她料想得果然半点不错,霍廷易就住在这里!   看到她们母子三人出现在房门口时,霍先生的表情先是惊喜,瞬间又化为了紧张——   “你一个人带着他们俩出来的?坐飞机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太莽撞了你!”   当场霍太太的眼里便涌出了眼泪,“霍廷易,你是怕我坏你好事吧!”   说着她便将两只胖汤圆往他怀里一塞,然后推开男人,大步跨进了房门。   浴室、卧室、衣柜里、窗帘下……霍太太几乎将整个套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那只狐狸精!   她怒气汹汹的转向霍先生,恶声恶气道:“你把狐狸精藏哪儿了?!”   “这都什么……”霍先生只觉得百口莫辩,“什么狐狸精?”   男人就在自己眼前,他是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   霍太太突然就装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她捂住眼睛,尖叫道:“霍廷易!”   霍先生赶紧将两只胖汤圆放到一边,将自家太太揽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背。   “别气,别气,我就在这儿,要打我就打我,别气坏了自己,好不好?”   霍太太依旧是止不住的流着眼泪,又低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霍廷易!”   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我在,我就在这儿。”   她整颗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胸前,声音哽咽道:“告诉我,你没有。”   霍先生亲了亲她的发顶,然后叹口气,终于将一五一十都说给她听——   “马上是结婚纪念日,你忘了?”   “香颂酒庄,你还记得吗?Durand先生去年过世了,他的侄子把酒庄剩余的股份也卖给我了……我想把这里翻新一下,等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再带你过来。”   霍太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还没干。   她仰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住他,声音沙哑:“真的吗?”   “真的。”他低头亲她一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夫妻俩正说着话,被放在一边的地中海小毛豆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霍先生的奶爸本能发作,当下便将小儿子一把抱起来,下意识地掀开襁褓,“是不是尿床了?”   “别——”霍太太出声想要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   看着小毛豆襁褓里裹着的几张纸,霍先生愣住了。   他拿起来一看,白底黑字,“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实在很刺眼。   霍太太再次哭起来,“我以为你有别人了……”   她将小皮蛋的襁褓打开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还有这个。”   原本她想的是,要是霍先生没有出轨,那她就给他看这个。   粉红色信封,封口处粘着一枚小小的钻戒。   霍先生的目光定在那个粉红色的信封上,一时之间竟然不能言语。   “……小糖豆?”   霍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年抱仨,霍廷易你王八蛋!”   ***   二零一五年春天要结束的时候,电视台在波尔多的行程结束,夏清时随着摄制团队回到巴黎,隔日就要返回洛杉矶。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Kevin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醒他:“你们三年前来过这里,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她在瓶塞里留的话是什么?”   霍廷易如梦初醒。   可惜三年前记录的档案早已丢失,连酒庄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当初的信物如今在哪一瓶佳酿里。   他要求将三年前封装入瓶的葡萄酒全部开封。   整整两千八百六十瓶,他坐在满地的红酒瓶塞中间,终于找到属于她的那一枚。   不是他以为的“成为像Mike Wallace一样伟大的记者”。   是“霍廷易,我爱你”。   恰逢此时,巴黎传来暴恐消息,生平第一次,他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开车去巴黎。   半途上却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你去找我都不先打我电话?我没有去巴黎!你快回来!”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霍廷易,你快回来!”   他当即又调转车头向波尔多的方向,打道回府。   凌晨三点三十分,他终于回到香颂酒庄,隔得远远的,便看见立在路中央的窈窕人影。   他推门下车,大步跨到她的面前。   夏清时红着眼圈,将那个同样是从瓶塞里找回的小小钻戒举起在两人中间。   她仰着脸看他,声音哽咽:“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篇文的感情不同寻常,都说最难取悦的是自己,磨了这么久,反复修改,终于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局,也算是圆满了吧。 故事里的他们生活还在继续,小毛豆的地中海有没有治好,易霄有没有追回真真,给晏时养老的到底是肖霄还是球胖胖……给一个一锤定音的结局似乎不太合适,还是多留一些想象的空间给大家吧。 感谢陪伴我到这里的你们,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下篇文《苇间风》再见。 本书由 安琪GN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