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大人好高冷》 作者:伶七 文案:   被男神撩是一种什么体验?都说相亲奇葩多,可她相亲偏偏遇到个完美男神,开口就让她做陆太太。   明明是个清冷禁欲的外科教授,却撩得她面红耳赤,淡定撒下一波又一波狗粮,她让他低调,他却说,“宠自己老婆,哪里不对吗?”   与他羁绊越深,越发现他背景神秘身份莫测,刚起了畏惧之心,他却在她耳边说,“我的确非良善,却值得你爱。”   旁人都以为她配不上他,他却淡定自若,一个眼风刮过去,“是我配不上我老婆。” 第1章 那梁小姐愿意做陆太太吗?   你知道吗   在我的认知里   能被称作幸运的事并不多   比方说遇见你   *   92℃咖啡厅   长发女人已经在偏东角的桌子前坐下,不断的用汤匙搅动杯里的咖啡,听着白瓷相撞的声音,偶有深呼吐气的动作,像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不时的抬头看向落地窗和正门口,寻找着某人。   看着看着,视线忽然为一人所逗留。   要怎么形容他呢?   惊为天人的容颜,暖黄的灯线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辉,白衬衫熨烫妥帖,袖口的曜石纽扣不时闪熠着光,身形颀长靠着洗手间的墙,一手滑入裤袋,一手拿着手机,偶尔薄唇微张不晓得在说什么,大抵是与人通着电话。   几分钟后,他挂掉电话,旁若无人的坐到女人对面,翻动着桌上的魅丽杂志。   原来这就是她的相亲对象,梁笙想。   半小时前她接到闺蜜的电话,揽下了这个替人相亲的烂摊子,据说对方是个帅哥,她就是抱着即便不成功舔一下人家的颜也无可厚非。   毕竟帅哥嘛,哪个人不爱?   又过了几分钟,女人见男人一直没有动静,索性先打破这份沉寂。   她站起来向对面的人伸出了手,而后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你好,我叫梁笙。”   男人也在此刻抬眸,毫无预警的撞进她的瞳眸深处,看的她心尖一抖。   他就一直这样盯着她,直到快把她看的发毛时,才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她近乎僵硬的柔荑,不紧不慢的吐出四个字,“鄙人陆淮。”   那嗓音如同大提琴上的音阶,低沉喑哑,一节一节的落入她的耳蜗。   “你好,陆先生。”梁笙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贴到另一只手掌,以缓被他握过的如贴着暖炉般的炙热感。   陆淮想起她的名字,淳淳嗓音呼之欲出,“翠裙红烛坐调笙,一曲娇歌万种情,可是梁小姐名字中笙字的由来?”   女人对上他晕染笑意的眼神,强压心头的跳动,素手绞缠衣袂,佯装镇定的开口,“是。”   回想刚才男人念出曾棨的诗词,如温柔的清风浮掠她的心房顿时叫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淮浅呷一口侍应生才端上来的咖啡,单刀直入的问,“不知梁小姐对我的第一印象如何?”   梁笙盯着他那只握着杯子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很好。”   “那是否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女人用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偷瞄了他一眼,如实回答,“符合。”   像这样一个相貌出众举止谈吐都优雅的绅士,只怕没有一个人会说不吧。   男人的眸子蕴起一阵深意,朝后靠去,望着她恬静的小脸长腿交叠,语出惊人,“那梁小姐愿意做陆太太吗?”   梁笙感觉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轰然炸开,耳畔只剩下嗡嗡的回鸣声,脑回路也开始倒转起来。   陆、陆太太。   第一次见面就要结婚?   还是嫁给一个毫无了解的陌生人?   *   女人分不清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才刚认识就论及婚嫁,实在叫她有些反感。   尤其是她捕捉到他眼底很快隐去的轻佻笑意。   “我需要一个太太,而你要找一个心仪的人,目的相同,何不凑合?”   梁笙微鼓腮帮,凝神思考。   瞧他的模样,十有八九是认真的,毕竟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本狂妄。   可不管怎么说她已经25岁了,再过不久就要挤进大龄剩女的行列了,婚姻于她来说不是儿戏,若此时答应了他的请求,万一几年以后他要跟自己离婚,到那时谁还会要自己?   思虑之后,女人一脸正色的看着他,“陆先生,以你的条件,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简直轻而易举,也不是非我不可,不是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相亲呢?”   “我想找一个不喜欢我的女人帮我应付家族里的联姻,这个理由够吗?”   梁笙轻嗤,满眼兴味,“陆先生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男人挑眉,照着自己的思路如实回答,“你要是喜欢我,刚才我提出让你当陆太太的请求,你就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女人被呛了一声,旋即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又重新开口,一脸正色,“给我一个陆先生非我不可的理由。”   陆淮低唔,菲薄的唇上扬45°角,“没有理由。”   “如果我一定要陆先生说一个呢?”   梁笙盯了他一会儿,大概是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想着找措辞离开,对面的男子已经不疾不徐的出声了,“必须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瞧你顺眼,适合居家。”   女人倏地严肃起来,“陆先生,在说这话之前,你了解过我的家庭状况吗?”   意料之中,陆淮很坦然的摇了摇头。   果然,梁笙苦涩一笑,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抱歉,我想我并不能胜任陆太太一职,实话跟你说吧,我父母五年前就离婚了,我与弟弟是跟着母亲生活的,虽然是个月工资小七千的部门经理,可我却一分存款都没有,因为我母亲在半年前被查出有严重的肾衰竭,这几个月都是靠血液透析在苦苦支撑着,而我弟弟正在念高中,每年食宿费不下两万,我还有数不清的债务要还,现在,陆先生还想娶我吗?”   男人默默听她说着,眉目平静,毫无起伏。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见他不言,女人以为他反悔了,并未多想什么,毕竟抛开别的不说,谁也不想娶一个赔钱货当老婆。   两方再次陷入最开始互不相识的安静中。   不多会儿,耳畔才缓缓灌入他带有磁性的声音,“没关系,我养得起。”   梁笙一怔,满目错愕。   “我是一名外科教授,不赌博不吸毒,平时抽烟但瘾不重,你若不喜我可以戒掉,如果你还是怀疑我要你当陆太太的目的,大概就是因为你很合适吧,梁小姐先别忙着拒绝,这个世道变化无常,可能,你一辈子都不会同意,也可能,你明天就会同意了呢?”   女人实在弄不明白陆淮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果她还是那个人前风光的梁家大小姐还有利可图,可是明明她现在穷困潦倒,要什么没有什么,他图什么? 第2章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被人打的蠢货   出了咖啡馆,梁笙下意识的去看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如果不是手里还捏着男人给的名片,她几乎就要认为,刚才的那场邂逅是梦魇,耳根还有些烧热,陆淮说的那些话旋绕在她脑中,久久挥散不去。   ——如果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短期内我不会考虑别人。   陆淮。   女人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回想他那清隽的面容,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她苦涩一笑,是该庆幸刚才没有脑袋一热答应了他,不然她的出现,将是他人生中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收好名片,她坐上了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在空位上落了座。   窗外浮光掠影,梁笙闭目养神,也罢,随他而去吧,兴许再过段时日他就不记得她了。   *   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停在了市人民医院的门口,女人下了车,身轻如燕的钻入医院往来人群的人流之中,搭乘电梯去了13F。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来,她连脚都没迈出去,母亲的管床护士就匆匆朝她奔来,“梁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呀,刚才有两个自称是你母亲家属的人进了病房,我瞅着她们来者不善,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梁笙拿出手机一看,通知栏的确有五通未接来电,因为想着给相亲对象留个好点的印象,她特别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想到反而误了大事。   她来不及多想,小跑着去往病房,借着小窗看清楚里面的人时,顿时沉了脸色。   管床护士口中两个来者不善的人,正是她爸爸梁邵成如今的继室刘玫与其女梁景玉。   刘玫正火大,听见身后的重响回头一看,嗤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阿笙啊,这么火急火燎的跑进病房,是怕我吃了你的母亲吗?”   女人从容不迫的走进病房,第一眼就朝病床上的赵淑仪望去,发现她脸色苍白,心头像是被人揪紧的样子,怒不可遏的发声,“你们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   梁景玉坐在沙发上抠着指甲,听到她的质问也抬起头,讥诮一笑,“梁笙,你有没有点教养?”   梁笙像是听见了莫大的笑话,讽刺道,“教养?你也配跟我提教养二字?我没有教养难道你们有?你们家的教养就是如何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抢夺别人的丈夫?”   女人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自是受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数落,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她最恨的梁笙,这口气叫她怎么隐忍的下。   梁景玉上前欲甩梁笙一巴掌,可惜二人个头有差,后者又踩着恨天高,想要阻止这场发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梁笙眸底一凉,直勾勾的撞入女人乌乌的瞳仁,看的她两腿发软,莫名一虚。   “梁景玉,你该改一改你的脾气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将来要打的人可是不少啊,”说罢,她用力摔去女人的手腕,逼得她踉跄两步,自己则走到病床前,忧心忡忡的握住母亲的手,“妈,你有没有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赵淑仪摇头,勉力笑笑并拍了拍她的手背,“妈没事,你别担心。”   梁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刘玫刻薄的开口,“既然没事就赶紧出院,从查出你的病到现在砸了十几万也没见好,你当梁家是开银行的,这钱你想取就取,想花就花?”   *   “有本事你给我再说一遍!”女人目眦欲裂,若不是母亲抓着她的手,她怕真的要上去跟那两个杂碎扭打到一起。   刘玫母女俩被她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等退到安全地带时,梁景玉又恢复了先前嚣张跋扈的态度,阴阳怪气的说,“怎么?难道我妈说错了?你们母子三人已经被梁家扫地出门了,我爸根本没理由再继续为你妈垫付医药费。”   梁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忍住心头节节冒高的火气,勾唇一笑,“是,你说的都没错,但我觉得你这些话应该要跟梁邵成去说,这钱是他每月定期打的,也不是我们死乞白赖要的,让我想想,你们莫不是因为这事遭到他的反对,心中有怨,所以跑来医院冲我妈撒气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被戳中心思的刘玫阖着眼皮,心虚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听不懂是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女人拐回到赵淑仪身边,细心的替她掖着被角,清冷的声音在这偌大的病房里回荡,“我还是那句话,这钱是梁邵成主动打的,你们要是心有不满就去找他,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把歪心思动到我妈的头上,别说在医院里,不论在哪里,我见你们一次就打你们一次,正好我这拳头也好久没松动了,你们要是想尝尝,尽管来。”   刘玫是知道梁笙有这个本事且说一不二,偏偏缺根筋的女儿梁景玉轻嗤道,“说大话我也会,只是你真的敢动手打我吗?”   她话音骤落,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紧接着就听女人啊的一声,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对她动手的梁笙。   女人煞有其事的吹了吹手心的灰尘,讥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被人打的蠢货。”   吃了如此大的一个哑巴亏,梁景玉自然是不肯放过梁笙的,她翻身起来作势要与后者扭打,却被她的话吓退了胆,“如果你不想出了这个病房再去15层拍个X光片的话,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把你的腿打断从此叫你只能坐轮椅,那可就不好了。”   刘玫气的胸口起伏,指着女人的手有几不可见的颤抖,“梁笙,你不过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可横的,你就不怕把我们景玉打伤你要进局子?”   梁笙不屑一顾,“你信不信,就算我真的把梁景玉打伤,梁邵成也会保我出来,劝你们母女息事宁人的,这就是亲生女儿与继女的不同之处。”   “你——”刘玫无言以对,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似乎觉得也有点道理在其中,唇枪舌战了那么久,半点好处都没讨到不说,要是真的惹来梁邵成这把火烧到自己和女儿的身上,那可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   这样想着,她拉过女儿的手,骂骂咧咧的出了病房。 第3章 可人家看不上你女儿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陆淮刚准备推门下车,就看见刘玫母女俩面如土色的从里面走出来,像只斗败的公鸡。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靠着椅背,看着两人上了一辆宝马车疾驰离去,然后才不疾不徐的掏出裤袋里的烟,抽出,点燃。   没多会儿,白色朦胧的烟雾环绕整个车厢,他的脸也在其间若隐若现。   看着他轻轻吹走缭绕在指尖的雾气,似想到什么的样子,蓦地扯唇一笑,眸底漂浮着阴晴不定的意味,叫人捉摸不透。   *   走了两个害虫,病房里清静不少。   梁笙搬来小椅子在赵淑仪的床边坐下,从果篮里拿出一颗皇冠梨小心翼翼的削着皮,房中静悄悄的,母女二人对刚才发生的事都只字不提。   半晌,母亲才扯开话题,笑着问,“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就来医院了?”   “初娴给我打电话叫我替她去相亲,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她的性格。”   “初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野了,跟你一样的年纪,人家的孩子都会帮妈买酱油了,就你俩还不自知,你何姨常跟我抱怨说等到她的女儿嫁人生子,只怕她要等的头发都白了。”   女人嗔了一声,“妈,说初娴呢怎么又把我捎带上了?再说我觉得事情也没我何姨说的那么严重,主要是我那个发小啊放养惯了,从小搁男孩子里扎堆,虽然长着一张女人脸却有颗汉子的心,她还是没遇见爱情,等哪天她遇上了,估计得哭着喊着求我何姨让她结婚呢。”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哭着喊着求我让你结婚啊?”赵淑仪掩嘴轻笑。   梁笙小脸一臊,讷的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娇娇的唤了一声妈。   “好了,妈不逗你了,你刚才不是说替初娴相亲去了吗?那相亲对象怎么样?对他有没有感觉?人长的如何?干什么的?你要喜欢的话,我完了问问初娴去要那人的联系方式,这好不容易看对眼一个,可不敢放过啊!”   话音才落,女人搁置在病床旁置物柜上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她瞄了眼来电显示,柳眉上挑,“瞧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梁笙接起电话,这喂字还没出声,那头何初娴便风风火火的甩给她一连串的问题,“阿笙阿笙,你有没有去见今天那个相亲对象啊?咋样咋样?人长的帅不帅?我妈说对方是书香世家,脾气还挺好的,说我要是嫁过去准不会吃亏啥啥的,可我压根连他的人都没见着。”   书香世家?   陆淮不是外科教授吗?   难不成他父母都是教师?   “相亲对象是不错,不过你突然打电话来,应该不只是说这些吧?”   那头女人干笑两声,“嘿嘿,咱俩不愧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我妈那人你是知道的,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我搪塞她说那人不是我的菜,她骂了我两句也就没下文了。”   梁笙与何初娴寒暄两句便挂了电话,赵淑仪见状拉过女儿的手,“那么快挂电话干什么?你怎么不问初娴要今天那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啊?”   女人把削好的梨递给母亲,又扯出一张纸巾擦手,状似深闺怨妇道,“妈你就别多想了,今天那相亲对象是挺好的,可人家看不上你女儿。”   其实她这么说也是怕赵淑仪再喋喋不休的追问下去,母亲要是知道是自己拒绝了人家,那是铁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果然,中年妇女见女儿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也不由的心疼起来,“看不上我女儿那是他眼瞎,人长的好看又怎样?能当饭吃能当觉睡吗?像这样的人,你要是真的嫁过去妈还不放心呢,妈这病时日无多了,万一你以后受了公婆的气,连哭都找不到人。”   梁笙蹙了蹙眉,埋怨道,“妈你说什么呢?什么时日无多了?我不许你这样说,我说过,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你现在只需要安心静养,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担心了。”   “其实我觉得刘玫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每天躺在这里吃药,花钱,可这病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要不我们……”   还没等话说完,女人便急的跳了脚,“我跟你讲,你别想着出院,医生没有批准,我是绝不会同意你出院的,手术的事我会想办法,妈我拜托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梁家我们回不去了,爸爸我们也没有了,要是连你也不在了,我和小毅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你别担心,我才25,正值年轻奋斗的时候,吃点苦算不了什么的。”   赵淑仪无声的掉着眼泪,哽咽的说,“要是当初,我没有跟梁邵成争夺你们俩的抚养权,现在你们也不用跟我过这样的苦日子。”   没有争夺他们俩的抚养权吗?   不,就算这样,她跟梁毅也不会继续在那里呆下去,梁邵成出轨刘玫在先,又放纵梁景玉堂而皇之的住进梁家,对他们奚落讽刺,那样肮脏的地方就是求着她,她也不会去住的!   更何况,她本身也不是个可以随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   时隔三天,梁笙再见到陆淮是在一家饭店门口。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因为饭店是新开的没多久,所以出租车司机七拐八拐的走了很多弯路,才找到的这里。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饭店门前的Led灯还在忽明忽灭,而陆淮背靠着台阶旁的柱子上,双手滑入裤袋,做凝神思考状。   夜色中,他的身体覆着一团晦暗,跟咖啡店里温润清隽的他判若两人。   而就是这种阴郁,莫名带给她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看着他动作娴熟的点烟抽烟,暗夜里那一抹猩红尤为扎眼,飘渺的烟雾弥漫在他的指尖,把他英俊的脸庞映照的隐约朦胧。   女人有些惴惴不安,在这样的地方碰上,不打招呼显得自己太没礼貌,可打招呼好像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才不会叫她觉得尴尬。   男人似有所察觉,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原地怔愣的梁笙,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然后掐灭指间的烟,朝着她疾步而去。   “怎么在这?”他风轻云淡的问。   就好像刚才那个被黑暗团覆的人不是他一样。   女人对他多变的情绪有些咂舌,之前的小小窘迫也被他的话吹的消失不见。   “我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陆淮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气氛僵了一多分钟,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洪亮的男高音,“陆淮,你在跟谁说话呢?”   尾音骤落,说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看到梁笙时,男子黑亮的瞳仁倏地放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的天呐,我没有看错吧,你竟然……在跟一个女人聊天。” 第4章 我想我已经找到她了   梁笙额头冒过几条黑线,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男的跟女的聊天,这很奇怪?   陆淮眉梢一挑,没有回答。   倒是说话的男人很是自来熟的指了指身旁的人,对女人道,“你看没看见他头上写的,女人勿近这四个字?不过说真的,他回国以后,你还是头一个我看见他跟着聊天的女人。”   梁笙:“……”   男人没介意她的无语,只是狭促一笑,用胳膊肘戳了戳陆淮,“怎么?不准备介绍介绍?”   “盛子煜,我朋友。”   指到梁笙的时候,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握拳到嘴边轻轻一咳,像是掩藏自己的某种情绪,“这是梁笙,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女人松了口气,胸腔里紧张跳动的心终于安放下来,刚差点以为他要说“这位是陆太太”了。   “你好,盛先生。”   “你好,梁小姐。”   两个互相打过招呼,盛子煜带着一抹兴味流转在两人之间,陆淮的性格他是了解的,才见过一次面就能友好的聊起来,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梁笙,滑如凝脂的肌肤,清秀干净的眉眼,虽没有乍一看的惊艳,但却给人一种入眼十分舒服的感觉。   *   这盛子煜不愧跟陆淮是一伙的,看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总要把人盯得后背发毛才开口说话。   女人正尴尬时,口袋里手机嗡嗡作响,她看也没看来电者直接接起了电话,耳朵猝不及防的灌入闺蜜雷吼般的声音,“梁笙——”   “你她丫的就是三步一拜五步一叩的也该过来了吧?!”   女人汗颜,这还没开免提呢,何初娴都快把她耳朵吼聋了,这要开了免提,说是十里八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不为过吧?   她指了指手机,眼神示意陆淮,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转过身,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到门口了,马上进去,先不说了。”   掐断电话,男人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你先进去吧,别叫你朋友等的着急了。”   梁笙毫无意识的点头,“喔,好。”   “拜拜~”盛子煜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冲她挥了挥手,那模样……   简直跟个白痴无二。   女人古怪的扫了眼他,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匆忙丢下一句“再见”跑了进去。   待梁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男子才慢慢收回视线,坏笑着睨了身旁抽烟的男人,“怎么?不打算解释什么?”   陆淮轻飘飘的吐了口烟圈,漫不经心的开嗓,“解释什么?”   “喂,咱俩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盛子煜嗤了声,薄唇上扬帅气的弧度,“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一想到女人下车看到他那一脸警惕的样子,心头兀的一慌,猛地吸了口烟,那辣辣的味道涌到喉咙,呛的他眼底积起一层水雾,掩去了他身上那股晦暗的神色。   须臾,陆淮紧抿的薄唇才微微张开,喑哑的声线在这黑夜里越发的充斥着磁性,“子煜,我想我已经找到她了。”   *   女人进到包间时,服务员正好上到最后一盘菜,她拍了拍靠门的何初娴的肩,在她身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所谓同学聚会,不过是学生时代几个玩的比较好的人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这包间里一共只有六个位置,除了她跟何初娴,还有关系算不错的三位同学。   梁笙拆开封碗的塑膜,就见闺蜜斜眼瞅她,“哎我记得你的时间观念不是挺强的吗?上班上学可从来不迟到,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女人眸光微闪,含糊道,“唔,路上碰见个老熟人,打了声招呼顺便聊了会天,再说这包间里不还一人没来呢吗?”   何初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空着的椅子,脸色发白,在座三人亦是如此。   只是梁笙顾着用湿巾擦碗,并未注意到她的微小表情,最后还是班长靳明爽朗一笑,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同她打着招呼,“阿笙,从毕业到现在,除了你跟初娴,好像其他人都有挺多年没见了吧?”   “是啊,你还记不记得你组建的班级Q群?那里面冷冷清清的,多少天没一个人说话,可能大家都忙吧,哎我记得你前不久好像在群里发了888的大红包,说是庆祝你升上集团总监的位置,还是排名全国前500强的大企业,你混的可以啊!初娴跟我抱怨说她抢的最少,我还笑说我来迟了,一毛钱都没抢到。”   靳明羞涩一笑,“我可比不上你,你现在是嘉彰广告设计公司的部门经理吧?怎么样,有没有望升更高的迁?”   “升再高的迁又有什么用?嘉彰在G城有名,在全国也就尔尔,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女人开了个头,何初娴借势就坡下驴,“靳明,你那红包我才抢了82,还是所有人里手气最小的,你要不给我私发一个,安慰下我那受伤的心?”   男子瞅了她一眼,低低笑道,“行,我给你私发一个。”   梁笙见状就知道靳明又准备戏耍何初娴了,果然,后者拆开微信红包脸色大变,两巴掌盖在他的后脑勺,“八毛,我叫你给八毛!”   女人笑的快岔气,眸光一瞥门口,白色身影进入视线,她的脸色也跟着陡然一变。   *   这是梁笙与秦世升分手两年后,第一次在G城碰面。   包间里因为多了他,气氛由轻快转为压抑,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两人的事。   何初娴在看见男人后,又是一巴掌盖在靳明的后脑勺,“你不是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渣男不会来的吗?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后者也是做一脸懵逼的模样,“我不知道他会来啊,我昨天还听朋友说他在佛罗伦萨,按道理是赶不回来的。”   “滚!”女人气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再一瞥身旁的梁笙只是平静的喝着茶,连看都没看那厮一眼,好像两个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第5章 没意义了   尴尬持续了几秒,另一名男生主动拉开椅子让秦世升坐下,开了句玩笑,“大家还记得吗?以前咱们学校里风云人物秦世升,现在可是誉兴房地产在美国加州分公司的执行总裁。”   “我之前还看见他上了电视,世升,你这混的可以啊,改明我们都要敬称你一声秦总了。”   男人微微一笑,“都是一个学校的,叫秦总不是膈应我呢吗?”   气氛很快活散开来,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只有梁笙由始至终都在闷头吃饭,偶尔接何初娴一两句话,然后继续夹菜来吃。   整一个过程,一直有一股炙热的视线徘徊着,她努力装作无视,奈何吃的太急,胃里开始难受起来,女人凑过闺蜜的耳朵招呼一声便匆忙离开,去往洗手间的方向。   何初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的背影,又想到这些年发生的事,心里又心疼又气愤。   夜里的空气很新鲜,可能是周围植被比较多的缘故。   沁凉的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脸上,燥热的感觉终于有所缓解,就这样持续了一多分钟,梁笙关掉水龙头,对着镜子看里面狼狈的自己。   眼睛通红,被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的贴着脸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她轻叹一声,抽出纸巾随意擦了擦然后出了洗手间。   走廊上,心里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女人故意往侧边走,眼底扬着厌恶之色。   秦世升并没有忽略她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没想到两年过去,她还是对这件事那么耿耿于怀。   许是被她的嫌恶刺激到了,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抵至墙边,眼看着吻要覆下,梁笙抬腿踹上他的膝盖,男人吃痛敛眉,放轻了扳着她肩膀的力道。   女人用力推拒,被他温温的薄唇擦过脸颊。   梁笙气郁,抬起手狠狠的甩给他一耳光。   过道很静,那声音回荡在两人耳侧,经久不散。   这巴掌打的她手心发烫,但女人始终紧锁眉心,不曾松动半分。   耳光是男人的意料之中,不过他并未因她动手打自己而觉得恼恨,反倒是长吁一口气,看着她的脸,轻轻浅浅的问,“消气了吗?”   “没有。”   “那你再打。”说着,秦世升举起她的手作势往脸上扇去。   梁笙挣扎着把手抽回,眉目寡淡,“没意义了。”   女人的冷漠叫一向自信的男人方寸大乱,想到她可能不会再爱自己,秦世升慌张无措的拉过她的手,低声下气的哀求着,“阿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两年前,她在酒店房间,亲眼看着他与继妹痴缠在一起,而后他给出的解释是,他跟梁景玉都被人设计了。   她心怀怨恨上前掴了女人两巴掌,他不关心难过的自己反而去护着别人。   后来他们大吵一架,他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让各自都冷静冷静吧。   她心死,不哭不闹,平静而决绝的离开。   分开后的一个月,秦世升主动来找她解释酒店的事,但所有的言语下来,梁笙没有听出半分是他检讨自己不对的地方。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虚伪又恶心的一个人?   一想到他还抓着自己的手,女人就忍不住作呕,欲伸手拂落腕上的桎梏,但男人并不想错过这个与她重归于好的机会,一时没注意太过用力攥的梁笙吃痛皱眉。   “你放手!”女人的疾言厉色并没有叫他退缩,用力挣扎也没能脱开这层束缚,他越抓越紧,女人那娇嫩的肌肤衍起细细碎碎的红痕。   “阿笙,你可以不可以听我解释完再抗拒我的碰触?”   “秦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有什么是需要跟我解释的吗?”梁笙冷着一张脸,被秦世升这样缠着简直叫她暴走,她多想自己长有六只手,一只打他一巴掌。   僵持不下间,走廊快到拐角的地方传来一声异响,女人下意识的望去,发现陆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背靠着墙壁,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是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一声,应该是打开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男人的视线这个时候也被转移,他敛起眉正要骂这人怎如此不识趣儿,梁笙趁着这个空档,挣脱他的手,跑到陆淮跟前。   好巧不巧,她被男子吐出来的烟雾呛得小脸通红而后猛咳两声,女人瞪了眼他,陆淮则摊摊手做一脸无辜状。   男人看了眼右边步步紧逼的秦世升,薄唇扬起携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是遇到麻烦了吗?”   梁笙没有回答,但她略微惊恐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需要帮忙吗?”陆淮的语气很淡,仿佛她一个摇头,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去一样。   “怎么帮?”   女人的问属于一种变相的允诺,她知道秦世升是那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摆脱他的纠缠。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陆淮不紧不慢的捻灭烟丢进了垃圾桶,随后侧头,喑哑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只简单的说了三个字,“唐突了。”   梁笙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便勾起她的下巴,准确无误的贴上她两瓣柔软的唇。   他身上的烟草味和薄荷味窜入她的鼻腔,女人蓦地睁大双眸,紧紧盯着放大在瞳孔里的那张惊为天人的颜,脑子里像是有颗定时炸弹炸开了一样。   两个人的亲密像是在秦世升的眼里扎了根针,他顿住脚下的步子,惊愕的看着眼前一幕。   他并不认识与梁笙接吻的男人,但是想来女人没有推开他就代表着二人关系匪浅,男子强压着要冲上去打人的怒火,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冲上去把人打了,那就真的挽不回她了。   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只是因为角度取得很好,所以在第三者的眼里,他们就像是一对爱的难舍难分的无间恋人。   陆淮很快松开了她,见梁笙还睁着一双星眸发怔,不由的浅笑出声,他伸手拢去她被水打湿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脸,眉目淡然的说,“走,我送你回家。” 第6章 我叫秦世升,是她的前男友   车子驶在公路上飘忽不定,等女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饭店,并且身处男人的车里,还是在副驾驶的位置。   但她对前面发生的一切,好像丧失记忆一般,完全记不得了。   远方高架上闪过一道白光,陆淮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眼梁笙,眉间一蹙,“安全带。”   “啊?喔。”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蜗盘旋,女人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心头狂跳,突然觉得大脑回路已经倒转的跟不上他的步调。   见梁笙还呆讷着,陆淮无奈扶额,只得倾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   男人熟悉的气味再次把她裹缠的密不透风,女人收紧呼吸,盯着他刚硬的脸部线条,再回想刚才的那个吻,登时耳根一烧,胸腔里的心脏似要跳出来的样子。   对比她怀揣小鹿般的忐忑,陆淮倒显得平静许多,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事而受到什么影响。   也对,左右来说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有见过加害者在杀完人的那一瞬间愧疚难当吗?   可能在他心里,刚才那一吻不过是为了帮她赶跑秦世升而做的不得已的举动罢了。   梁笙刚准备推开他,却发现他已经起身,连安全带都帮她系好了。   男人抽回去的手停在半空微微一滞,只消几秒,他又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搭回在了方向盘,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家。”   察觉出他的音色与刚才有所不同,女人耷着脑袋,几不可闻的报出一串住址,“市政居民楼。”   陆淮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开着车。   口袋里手机铃声的响起,在低气压沉重的车厢里,稍微让人觉得好受了一点,她扫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字眼,贴到耳侧接听,“喂?”   “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别告诉我你掉坑里了。”   梁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身子紧挨着车门,压低声音道,“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打车回来了,忘记跟你说了,抱歉。”   何初娴一听她说不舒服,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忧心忡忡,“哪里不舒服啊?要紧吗?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吧。”   靳明大概也在女人身旁,听到她的话,也发出了关切的口吻。   梁笙心头涌进一股热流,人生在世,有两三个交心的朋友已是毫无遗憾了,“我已经在车上快到家了,你帮我跟靳明讲,回头我请他吃饭。”   “好好好,那你多注意休息啊,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我陪你去医院。”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车里又是一片沉寂。   女人借着头顶的灯打量陆淮,由于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梁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满脑子都在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冲淡今晚发生的一切。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市政居民楼下。   女人解开安全带,很诚恳跟他说了句,“今天的事,谢谢你。”   虽然这种方式很难被人接受,但不管怎么说,是他帮着赶走了秦世升,如果她因此而怨怼人家,那就是她的不懂事了。   男人沉默几秒,文不对题的答了句,“考虑考虑。”   梁笙错愕的盯着他,秀眉勾起,“考虑……什么?”   “那天在咖啡馆的提议。”   她怔忡,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舔了舔干涩的唇,“陆先生,其实以你的条件,那些好姑娘一抓一大把不是吗?你完全可以从这里面挑一个你认为合适的人选,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我呢?论相貌品性,我不过尔尔。”   陆淮靠着座背,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时用火机一角敲到方向盘发出一点动静,默了数秒后淡淡的说,“我不否认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对我没感情而且最合适,我要找的,是懂事乖顺可以帮我持家以及应付家里人硬塞给我的相亲对象,为限两年,两年后你嫁我娶互不干扰,这期间只要你不出—轨,一切我都依你,包括你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以及你弟弟的吃穿用度。”   听完男人的话,梁笙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位陆先生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陆太太,而是一个可以陪他演戏的女人。   果然,像陆淮这种人,所作所为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女人停顿了一下,平静的阐述,“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陆先生,这一次我恐怕还要再拒绝你了,不好意思。”   *   夜色凉淡如水,男人靠着车门,抬头望去,只看见五楼亮着一盏灯,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十一点了。   忆起女人温软的唇瓣,他喉间一涩,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燃,莫名的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零碎记忆——   大雨滂沱的夜晚,废弃的旧工厂,从门下缝隙流淌一路的血迹以及女孩青涩,担忧的眉眼。   那时的他,也不过才十四岁。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急刹。   他从回忆里转醒,不紧不慢的吐出一个烟圈,半眯眸望着那辆黑色越野车。   秦世升面色铁青的从车上下来,冷着脸走到陆淮面前,垂在两侧的手被攥的密不透风,还能很明显的看到他因为用力而导致青筋凸起的手背。   静谧的夜里,他的呼吸尤为沉重,“你跟阿笙什么关系?”   面对男人毫不客气的质问,陆淮无所用心的弹掉烟灰,“你认为的关系。”   “男朋友?”   他弯了弯唇,否认,“不是。”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秦世升松了口气,从头到脚把男人打量了一遍,不可置否,这个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来讲,都能用无与伦比来概括。   不过想到他刚才亲吻梁笙的那一幕,前者不由的蹙紧眉头,“那也就是阿笙的追求者咯。”   追求者?好像也可以这么称呼吧?   陆淮晕着晦暗的眸色笑道,“你若喜欢,这么认为也无妨。”   男人委实清高的态度的叫秦世升不爽,但为了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他还是忍了下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或许阿笙没有跟你提过,我叫秦世升,是她的前男友,不知先生大名?” 第7章 像是老婆对老公的……   黑金镶边的硬卡名片上处处彰显着贵气,陆淮缓缓吐了口烟,等秦世升嘴角的笑快僵硬的时候,他才顺手接过,并附上一句,“鄙人姓陆,单名一个淮字。”   说罢,他又扫了眼名片上的字,嘴角勾着嘲弄的笑,“秦总这生意,倒是越做越大。”   男人刚想回答,却意外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夸便夸,何必要用倒这个字眼?   “你想表达什么?”他眉尖漾起一抹轻蹙,神色严肃。   “在我说出我想表达的意思之前,我能不能先问秦先生一个问题?”他没有过分的热络,但是嘴角讥讽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秦世升怔忡片刻,后反应过来忙说,“陆先生请讲,秦某若是知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在一段感情里,男方出—轨了女友妹妹,该如何评定此人?”   男人僵硬的扯唇,“还需要评定吗?像这种道德败坏的……”   说着说着,他似意识到什么的样子,目露凶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没意思,只是想听秦世升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罢了。   陆淮摆弄着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尤为清脆。   “既然秦总也知道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感情上不干不净,又凭什么靠吻过别人的嘴去吻以前的爱人?秦总难道不嫌脏吗?”   男人后知后觉,明白了他话中含沙射影的意思,想来,刚才与阿笙在走廊纠缠的那一幕,都被这人尽收了眼底。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淮迈前一步,与他比肩而立,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森森的说,“我想说的是,既然抛弃了她还敢奢求她再爱你,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如遭大辱,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伸出拳头就要打他,只是还没挨到人家,就被后者张开的掌心稳稳接住。   紧接着,就是手骨咯吱被松动的声音。   他掐灭另一只手拿着的香烟,反手给了秦世升一拳,抬脚踹上他的膝盖,只见他扑通,单膝跪在男子跟前,而后捂住被打的脸,凶神恶煞的瞪着被黑暗团覆的陆淮。   后者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随手将他给的名片一丢,再次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薄唇也在吐烟的过程中一张一歙,“名片我就不需要了,我一个外科教授,有房有车,就算真的要买房,也绝不会把生意推给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陆淮,你不要欺人太甚!”   男子笑吟吟的回望,好言相劝道,“噢对了,我还想再叨扰秦先生一句,前男友并不是什么光荣的称号,还望你不要随便拿出来说的好,我不想我喜欢的人因为这个而受到影响。”   他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并未跟盛子煜打招呼,随身带的东西也只有烟跟打火机,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只怕那边要炸锅了。   上车前,陆淮特别看了眼五楼亮灯的人家,刚好撞见一抹还来不及躲藏的影子。   他弧唇,驾车离开。   窗帘后面,是梁笙如铃般不绝于耳的笑声。   想到刚才男人被狼狈打倒的一幕,她是真的忍不住抚掌叫好。   并不是她有多么恨他,而是不曾想秦世升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与自己分开。   其实在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开了这段感情,到底他还是不够爱她,不然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恨梁景玉入骨的心思?   天下少有不偷腥的猫,只是偏偏,他踩中了她的底线。   她到现在都还很清楚的记得,她打完梁景玉后,他心疼的将女人护在身后,大声责备她,“阿笙,景玉也是无辜的。”   嗯,她是无辜的,那自己呢?   自己就活该被最爱的人背叛吗?   那天她走后,坐在一棵无人的树下不知道看着什么,她没哭,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当时的她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既然你已经把我归于坏人的一类,那我就不介意再坏一点。   不过还别说,陆教授今天的举动是彻底颠覆了在她心里温文尔雅的印象,梁笙是真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如此蛮暴的一面。   *   翌日清早,女人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接着一阵的铃声扰的坐起。   她摸出手机,半眯着眸扫了眼屏幕,惺忪的来了句,“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早上的惊人美梦也不怕遭雷劈。”   “遭你大爷的雷劈,”何初娴顶回一句,又继续说,“最新消息,秦世升昨晚被人揍了,那脸肿的跟往嘴里塞了一头猪似的,不过好在他连夜飞了美国,据说是那边的BBS和网站被黑客攻击了,连专业电脑维修人员都没办法,你说他是不是点背啊?”   “点背不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想睡觉,再见。”话音刚落她掐断电话倒头睡去,留闺蜜在电话那头对着灭掉的屏幕是一顿痛骂。   在床上窝了四十分钟,梁笙起来洗漱,在刷牙的时候想到何初娴电话里说的那些,莫名的笑出声来,昨晚的事她也算半个知情人,只是一拳加一脚,至于被她夸张成那样吗?   除非,那人在离开前又被谁揍了。   从赵淑仪被查出有严重的肾衰竭以后,她这个部门经理天天往外跑,上司祝辰彦没说什么,但她知道,摄影棚里的那些模特对她的意见是非常之大。   刚走到公司门口,身后车轮与公路摩擦的声响吓了神游天外的女人一跳。   她回头一看,骚包红的奔驰Suv停在路边,梁笙瞪了眼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暗暗腹诽。   “喂,你对待老板的态度就这样?”祝辰彦摘去遮挡半边脸的黑超,打扮的再时髦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流里流气的味道。   女人斜他一眼,进入公司的自动旋转门,男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锁上车门快步追上她的速度,嬉笑道,“嘉彰人称高冷女神的梁笙,你该不是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吧?再说我陈述的也是事实啊,你对我的态度的确不是下属对上司该有的,像是……”   “像是什么?”   祝辰彦痞痞一笑,“像是老婆对老公的……嗷!”   梁笙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肘,送给男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祝辰彦一只脚进到电梯里,身体挡住了要闭上的门,本就人满为患的电梯,硬是叫身后那帮人给他腾了个位置出来。   怎么说这也是在公司,哪个小职员不想攀老板的高枝?所以在男人整个身体都进来电梯时,整齐划一外加谄媚的声音在女人耳后响起,“老板早上好。”   祝辰彦没有做出回应,掸了掸身上的灰屑往梁笙身旁一站,还故意扬起傲娇的下巴哼了一声。   女人无力扶额,好意提醒着,“祝大老板,你脑子里的坑是不是还没修复完?那边有高层专用电梯你为什么不搭乘?”   “体察民情不行啊?”   梁笙翻了翻白眼,“……”   电梯里静默片刻,男人嚅动着唇,欲言又止,反复了几遍终是忍不住出口问,“梁笙,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你为什么总无视我的存在?” 第8章 您母亲的下场也将是您的   “有吗?”女人故作惊讶,最后耸耸肩,如实回答,“大概是身上的男神光环太逼人了,亮瞎了我的眼,所以我为了保护我的眼睛,只能无视你了。”   祝辰彦:“……这么蹩脚的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   没等梁笙回嘴,他死盯着后者,又继续说,“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拐弯抹角的骂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藐视上司。”   女人懒得搭理他,整个电梯里就听见祝辰彦一个人噼噼啪个没完没了,忍无可忍之下,她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清晰,“有些聒噪,我帮你把苍蝇打死了,不用感谢我,请叫我红领巾。”   男人无语凝噎,本身也没打算跟她说谢谢。   后来有经过的员工发现,那天从二十层电梯里出来的人,都是颤着肩膀努力憋笑。   梁笙瞄了眼身边还在闹脾气的人,抿着唇无声笑笑。   她只不过是想叫他消停片刻的,不过这个玩笑似乎开的有些大,为了不让她受到后续的暴击伤害,她还是决定跑为上策。   祝辰彦似乎对她的举动有所察觉,在她准备下电梯时,先行挡住了出口,慵懒的环胸交臂,“下个月我要去国外谈一笔买卖,你做我的助理。”   “为什么?”女人诧异的瞪眼,光她知道的他身边的助理加秘书大大小小的就有三四个,怎么突然指定要她去了?   莫非……是想伺机报复?   男人见她上下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胡乱猜忌了,遂低喝道,“像你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怎么配我伸魔爪?”   说罢,还凉凉的瞟了眼她的胸。   梁笙忍着想要抠下他眼珠的手,朝他甜美笑着,“我说什么了?”   很明显,她在讽刺他想、歪、了!   女人见好就收,拨开他的身体,飞也似的进了办公室。   愉悦的心情因为中午的一条短信顿时烟消云散,当她看完内容的时候,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   ——梁小姐,经我们检查,血液透析已无力再支撑您母亲的病,所以院方建议,尽快进行肾移植手术,拖得越久,情况越不乐观。   冰冷的办公室,墙上的壁钟滴答滴答,医生凝重的话语成为割断她最后一根神经的利刃,明明外面是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可她却觉得整个人像置身冰窖那般的寒冷。   过了好半晌,她慢慢找到自己的声音,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异常平静的说,“我来吧,之前做血液配型的时候,我是符合的。”   “您的配型的确是符合的,但是……”医生推了推鼻梁骨的金丝眼镜,语重心长的劝,“不瞒您说,您的体质较弱,再加上为了工作又长途奔波,不按时休息,一旦您捐出一个肾,另一个肾要是出现问题的话,您母亲的下场也将是您的。”   “你是说,肾移植?”   “是。”   梁笙深锁眉头,眼下她是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她不能为了救母亲再添负担,所以这个肾,她没办法捐,可梁毅的配型又不符,出于迫切的心情,她拔高了音调,“难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目前医院里并没有适配您母亲的肾源,我们可以再联系周边医院询问一下,一旦有合适的配型,我会通知您的。”   “就我母亲这个状况,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我在短信里也跟您说了,肾移植的手术不容拖,拖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那你坦白告诉我,手术费包括后续琐碎的治疗加起来,一共需要多少钱?”   “初步预估,六十万左右。”   默了几秒,女人深吸一口气,暗暗做下一个决定,“好,我知道了,如果我母亲问起她的病情,我希望你尽量拣好的说,我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寝食难安。”   “这个我知道的。”   *   出了医院,梁笙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垂下斑驳的光线,即使被这片温暖所包裹,她的人看上去,还是毫无生气。   六十万,这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她要去哪里才能凑到?   当年赵淑仪跟梁邵成离婚,为了争夺她和小毅的抚养权选择了净身出户,而她参加工作的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也全都贡献给了母亲做血液透析,那人每个月往卡里打的钱也都花的七七八八,再说小毅明年就要考大学了,食宿学费……   女人快被这些问题压的透不过气,以前母亲身体还好的时候,她一个月七千块的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人,还留余,所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钱而发愁。   大概这就是人们挂在嘴边的,世事无常吧。   一下午,她几乎翻烂了通讯录也没找到能够借她那么多钱的人,她又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男人跟她说的那些话——   为限两年,两年后你嫁我娶互不干扰,这期间只要你不出—轨,一切我都依你,包括你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以及你弟弟的吃穿用度。   梁笙暗暗想着,从包里拿出陆淮给的那张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可还没等对方接听,她便迅速掐断了电话。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一开口就是借钱,还连着被她拒绝了好几次,换成是自己,都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脾气吧?   女人不知道,在她坐的斜后方,有一辆黑色宾利,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车里人的眼睛。   盛子煜盯着她,又侧首扫了眼驾驶位上的男子,眉梢轻挑,“她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你不过去安慰一下吗?”   “多事。”从唇缝溢出两个字,如墨的黑瞳浅浅掠过那抹娇瘦的身影,神色寡淡疏离。   男人见状,狭促一笑,“好歹也是个美女,也不用这样吧?”   陆淮凉凉的斜了他一眼,“要不你下去?”   盛子煜抖擞的摇了两下头,“不不不,我就是再好色,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男子没有回应,隐去眼底晦暗的神色,一踩油门驶上公路。   人只有在尝过束手无策才会看清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残酷,有时候一味逞强,只会被现实告知自己输的有多么狼狈。   盛子煜一直认为梁笙于陆淮来说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顿了一会,他又像是记起什么的样子,懒懒的发声,“付敏慧就这两天回国。”   果然,此话一出,陆淮的眉尖漾起一抹轻蹙。 第9章 你早就该跟她断了   下了班,女人直奔银行ATM机,把所有银行卡都塞进去查了一遍余额,最后的结果是——   竟然连两千都不到。   梁笙脸色苍白,突然意识到一点,以往按时出现在卡里的五万块钱,到现在也没有音信,再联想到之前刘玫母女来医院大闹,一种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   忖了忖,她走到角落,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那头是一个沧桑老成的声音,“阿笙,是你吗?”   听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女人鼻尖一酸,保持平稳的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而后单刀直入进到主题,“为什么钱还没有到账?”   那头先是沉默,几秒以后才说,“我可能……不会再给你们打钱了。”   他的话叫梁笙的世界轰然坍塌,黑褐色的瞳仁也倏地放大,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瞬间崩溃。   良久,女人才慢慢缓过神,不顾过往的路人投射来的异样眼神,声泪俱下,“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当初我们说好,你给我妈打的这些救命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现在你说不打钱就不打钱了,你让我妈怎么办?你让我跟小毅怎么办?”   梁笙近乎咆哮的声音没有断过,这还是生育她二十五年来,梁邵成第一次看见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犹记得当初刘玫母女俩进门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震怒过。   男人心头一软,但在亲情和家族利益的抉择里,他抛弃了前者,于是狠着心咬牙,“阿笙,你不要怨我,爸爸这么做也是被逼得,刘玫说我如果再给你们打钱,她就跟我离婚带着景玉改嫁,你知道梁家现在还离不开他们刘家的融资,我……”   “为了钱,你选择妥协是吗?”   女人看着脚下,滴落的眼泪晕成一个个圆。   她闭着眼笑了笑,被咬的发白的唇还在颤抖,“明明我跟小毅才是你的亲生儿女,可你却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去偏向别人的孩子,梁邵成,你是不是要看到我们走投无路才可心安?”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个时候,他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而梁邵成的不否认,恰恰成为了梁笙问题的回答。   她知道父母的感情已经破裂,但她从没想过,她的爸爸有一天会为了两个跟梁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而置他们于死地。   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本来以为这些年所受的伤害面临的风雨早就叫她练成铜墙铁壁无坚不摧了,可到最后,她还是败在了最不可能的亲情上面。   须臾,梁邵成的话才渐渐把她拉回了现实,“我听刘玫说了,肾衰竭这种病是很难治好的,就算治好了,也不见得能跟正常人一样,你就不要耗费时间和金钱了,听我的话,跟着小毅回到梁家,我会让你们衣食不愁的过完下半生……”   “不了,”梁笙毫不客气的打断,讽刺出声,“既然你不守约定在先,那就别怪我不孝在后,从现在开始,我跟梁毅与你梁邵成,再无瓜葛,哪怕我们死在街边,也不会求你来帮我们收尸的,梁先生,请好自为之。”   *   梁家。   宽敞静谧的书房里,男子站在实木桌前,手执毛笔正练习着书法,练字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一想到电话里梁笙说的那些话,下笔的力道逐渐加重,墨汁染上洁白的宣纸,海纳百川的“纳”字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拧紧眉心甩掉毛笔,墨汁在地板上溅开了花,正巧被端着冰糖雪梨汁的刘玫撞个正着。   她上扬的红唇弧了个讥诮的度,款款把东西放下,下一瞬就被梁邵成一掌打翻。   小块的雪梨和汤汁混到地上的墨汁,瓷碗也被摔成好几瓣,女人怨毒的瞪着他,“大白天的抽什么风?要疯去精神病院。”   “阿笙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你满意了吗?”男人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畏惧刘玫撤走对梁氏的融资,他又怎么会妥协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这个贱—女人,都是她!   “你早就该跟她断了,她跟赵淑仪走的时候,可曾念过你一分?”   “就算她没念过我,她骨子里流的还是我梁家的血,她还是我梁邵成的女儿,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个家,她迟早要回来的。”   刘玫愣了几秒,细细琢磨完他的话后,平静的脸上裂痕四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跟那个女人离婚了还妄想着梁笙会回到这里来?她是你的孩子我的景玉难道不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景玉不是你的亲骨肉所以不打算划分财产给她?梁邵成你别忘了,梁氏现在还靠我娘家的融资撑着,如果不想让梁家垮台,你最好顺着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邵成揉了揉快胀开的太阳穴,压着要爆出来的怒气说,“阿笙跟景玉,她们不一样。”   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不是,这样明显的弦外音女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愤愤的咬牙,眼里迸射毒辣的冷刀,“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说你会把景玉当亲生女儿般看待,现在呢?只怕你早把那些誓言都抛到脑后去了吧?梁邵成我警告你,只要梁家有我跟景玉在的一天,我就绝不容许梁笙跟梁毅踏进这里一步!逼急了我,就叫他们死无……”   话还没说完,刘玫的右脸猝不及防的挨上一巴掌,书房里回荡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时钟秒针走过滴滴答答的声音。   男人攥紧拳头,眸光阴厉,“如果你敢背着我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就别怪我不念夫妻情义把你和景玉赶出梁家!”   女人捂着脸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火辣辣的痛感成为她妒怒上升的引子,片刻,她就像发了疯似得冲上去拍打梁邵成,“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两个跟梁家毫无瓜葛的人打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啃了吗?”   男人勃然大怒,不计轻重的把她搡到一旁,往日里温和的脸也变得狰狞可怖,他回到桌前,把上面的东西悉数扫到地上,不绝于耳的咣当声夹杂着他的吼,“滚!”   咆哮声还盘旋在空气里,刘玫嫁到梁家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梁景玉倚靠在墙上正大光明的听着书房内的动静,散漫的抠弄着大红色的指甲,耳畔还回响着梁邵成说的那些话——   “就算她没念过我,她骨子里流的还是我梁家的血,她还是我梁邵成的女儿,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个家,她迟早要回来的。”   “阿笙跟景玉,她们不一样。”   “如果你敢背着我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就别怪我不念夫妻情义把你和景玉赶出梁家!”   ……   女人低低一笑,眼里闪过妒恨的光。   既然选择了跟赵淑仪走,那就别妄想再回到这里来了。 第10章 本来我就生无可恋了   从银行回来,梁笙去了医院,两人还同往昔那样闲话家常,仿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从医院回来,她无力的摊在床上,大脑反反复复的就只剩一个字:   钱!   就在疲累的快要睡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看也没看直接捞起来接听,电话那头何初娴虚弱到奄奄一息的声音吓得她立马跳起来,“阿笙,我就快死了……”   女人本来想问仔细的,可通话突然被切断,再打过去的时候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未在服务区。   依照闺蜜的脾气,梁笙本来认为她可能在戏耍自己,但一回想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女人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穿上鞋拿起包匆匆出了门。   何初娴住的是带电梯的小单元楼,但经常会出现故障,而她又住八楼,所以吭哧吭哧从一楼跑上八楼的结果就是累的哭爹喊娘。   除此之外,她偶尔还会没脑子的把钥匙丢在家里,每次都要梁笙来救场,后来次数多了,她干脆新配了一把闺蜜家的钥匙当备份,以用不时之需。   女人到何初娴家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她掏出钥匙打开,而后走进空荡荡的客厅。   “初娴?初娴?”梁笙叫了几遍都没有回应,倒是听见卧室那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冲进卧室,看见大敞着门的洗手间,走进去一瞧,瞬间瞳眸紧缩,花容失色,“初娴——”   女人惊慌失措的站在何初娴身边,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后者一脸痛苦的盯着她,嘴角嘲弄,“妈的,早上出门把洗脸水往排水口一倒,心想着晚上就干了,没想到滑我这么一跤。”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梁笙掐紧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身体的轻颤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害怕的心理。   “头疼,腿疼,屁股也疼,浑身都他妈疼……”何初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眼角嫌弃的眼神显现,“姐姐,你能别露出那种要为我披麻戴孝服丧的表情吗?我只是疼的快死了,又不是真死,我看你那表情都能把我吓死。”   “你先坚持着,我去帮你打120,”此刻女人的心里满是紧张,慌不择路的找自己的手机,生怕晚个几秒闺蜜就会出什么意外似的。   拨完急救电话,她弯腰拾起刚才找手机的时候从包里掉出来的名片,暗暗村了几秒,照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接起,彼端浅浅的呼吸卷入梁笙的耳蜗,她莫名的一阵紧张,连说话都磕磕绊绊,“我……我是梁笙。”   “我知道,”陆淮搁下医书,只身走到窗边俯瞰下面的万家灯火,漠然出声,“请问梁小姐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朋友不小心在浴室滑倒了,她现在躺在地上不能动,我……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吗?”女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阐述的更流利一点,但出口的话还是糅杂了她心慌的情绪。   细腻如尘的男子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顿了顿,而后轻言安慰,“你先别急,稳住自己的情绪,你越慌就越容易办砸事情,120打了吗?”   “打了。”   “那你朋友现在是什么感觉?”   “头疼,腿疼,屁股也疼,浑身都……疼。”深思度量之后,她还是把他妈两个字咽了回去,毕竟相交甚浅,谁知道人家喜不喜欢这两个字?   陆淮了解了何初娴的问题以后,有意无意的帮梁笙分散她的恐惧,“你那位朋友的意识,是否还清晰?”   女人走到闺蜜跟前,伸出五个指头问,“这是几?”   “你神经啊,我只是摔到了身体,还不至于把自己摔成脑残。”   梁笙瞪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极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意识清晰,嗯……我朋友就是这样,出口成脏,你别介意。”   “不会,人之本性。”   男人没有察觉到,他嘴角上扬的浅浅笑意。   他把施救的方法告诉了女人,很快,后者便找到一些上学时遗留下来的旧书旧报纸,卷成粗粗的筒状,分别枕在了何初娴的脖子,背,腰等地方,以此来固定她的脊椎。   梁笙握着闺蜜的手,耳旁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掉,听着陆淮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感。   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把何初娴抬上担架,她连着跟男人说了好几声谢谢才把电话挂掉,上了去医院随行的车。   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虫鸣蛙叫。   陆淮负手站立的姿势持续了数个小时,浓黑的深眸里暗意尽显。   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何初娴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初救工作做的好,所以避免了后续的意外发生,只是脊椎还有轻微的损伤,在医院里休养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梁笙在医院里陪了她一晚,耳边她的絮叨声不断,却是半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你不是经常说店里太忙没时间休息吗?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小憩了。”   闺蜜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嚎道,“这病房里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要是真在这里住上半个月,估计出院以后你得带我去精神科看看了。”   说到这里,梁笙环顾了病房一圈,发现这是个双人病房,隔帘后面还有张空的床位。   女人暗暗思考,“要不这样吧,我把何姨叫来照顾你,有个伴你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你可别,千万别,”一听梁笙要把亲娘找来,何初娴瞪俩眼珠子,手脚并用的抗拒,“我妈那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她要知道我住院了,非得拿鞋拔子抽我不可,本来我就生无可恋了,你总不至于叫我万劫不复吧?”   女人莞尔一笑,“那就等我哪天下班早了,给你带两本小说来解解闷。”   “好,我要那种肉多的。”   梁笙凉凉斜了她一眼,“正经点行吗?”   何初娴嬉笑,“还装正经,再装下去都要进入老处—女的行列了。”   女人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倾身过去,替她把被子掖好。   许是靠近的原因,闺蜜看清了她的脸,随后关切一说,“阿笙,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看起来好差的样子。”   “嗯,最近是作息不太规律。”梁笙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又重新坐到椅子上。   “那你今天就别上班了,跟你们老板请个假,回去休息,把精神头养足了再说,你看看你,憔悴的都像个四十岁的大妈了。”何初娴催促道,一想到她身体不适还硬撑着在医院里陪了她一个晚上,心尖便开始疼起来。   女人也是觉得自己应该要请个假好好休息了,现在家里全靠她撑着,小毅还在上学,她要是倒下了,经济来源也就断了,那这个家就真的雪上加霜了。 第11章 你们继续,继续……   出了医院,梁笙没有耽搁,给人事部打了电话请了两天病假。   然后去药店买了盒感冒药还有矿泉水,坐在店门前的长椅上,就着水把药吃了。   忆起昨天经历的浑噩,她到现在都没能缓冲过来。   跟梁邵成断绝了关系,就等于她拔了绝处逢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仅仅靠她每个月的工资,根本没办法承担赵淑仪高额的透析治疗费用,更何况,还有六十万的手术费等着她去凑。   想着想着,女人深吐一口气,又往嘴里灌了几口水。   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她扫了眼屏幕,被争先恐后钻进她喉咙里的水呛得脸色通红。   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   陆淮。   梁笙稳住自己的情绪,拍了拍胸口,扭紧瓶盖把手机捞过来接起,“你好。”   慵懒的声音自那头响起,有种刚睡醒的朦胧感,“你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女人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得到他的问话有些受宠若惊,“嗯,好多了。”   “那就好。”   “在忙吗?”梁笙随口扯了个话题。   “没有。”   女人舔了舔唇,一脸诚恳,“陆教授,昨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教我,我朋友的情况可能会比现在还要严重,等哪天你有空了,我一定要当面感谢……”   “那过来吧。”男人截断了她的话。   “啊?”   “你不是说要感谢我的吗?”   梁笙一怔,从包包夹层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略略迟疑。   现在过去的话,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会吓到他的吧?   不行,她是去对人家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情,又不是扮鬼吓人的。   “这样吧,我明天……”   “明天我要飞国外参加一场关于医术的研讨会,”陆淮放下手里转动的笔,抬眸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六点半下班,你来医院找我,请我吃顿晚饭就行。”   女人汗涔,请问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到底是她欠了人情,请人吃饭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梁笙忖了忖后答应下来,“好,那你喜欢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日料或者其他的……”   “都可以,我不挑食。”   *   一连几个小时,心外包修复手术总算是告一段落。   患者被护士推回了病房,男人从手术室里出来,目光落向窗外的余晖。   身后五六个医生也都一脸惫色的跟出来,同站在门口的陆淮打招呼,“陆教授,辛苦了。”   男人摘下口罩,丰神俊逸的容颜叫人惊艳,眉目却寡寡的说,“大家都辛苦了,去吃饭吧。”   为首的麻醉师叫祁媚,前不久刚到医院就职,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她主动上前与陆淮搭话,并揣着满腹的殷切希望看着他,“陆教授,赏脸一起去吃个晚饭吧。”   其余几个医生实在是佩服女人的勇气,都屏息等待男人的回答,果然,后者很委婉的拒绝了她的提议,“不了,你们去吃吧,我还有事。”   祁媚不死心,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拉走了,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陆淮的身影?   有人好意劝道,“祁医师,别白费那个力气了,陆教授那可是外科里出了名的软硬不吃铁石心肠,以前一个长得不赖的女护士整整倒追了人家两年还不是什么结果都没有?甚至我还听见别人说,说陆教授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女人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办不到的事,只有不努力的人。   哪怕陆淮是个硬骨头,她也要一点一点的啃食干净。   *   男人回到办公室,发现本来紧关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狭开一条小缝,黑眸半眯。   他伸手把门推开,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杂志的女人听到动静立马扭头看过去,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妩媚动人的眼大放异彩。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付敏慧起身奔着陆淮过去,恬静的小脸画着精致的妆容,如瀑长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亮红色的一字雪纺衫搭着白色包臀裙,把她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性感妖娆。   “什么时候回国的?”男人看着走到跟前的女人,凉薄的眸子平淡如水。   “昨天。”   许是不满他这般冷漠的态度,付敏慧嘟囔着,“怎么说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给我甩这样的脸色?”   “我一直都是这幅表情。”陆淮绕过她,走到办公桌后边,拉开抽屉,取出放在里面的车钥匙和手机,平静的瞥了她一眼。   “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行不行?”她真的好久没看见他了,心里想的打紧,所以这刚一见面,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跟他黏在一起。   “不行,我给子煜打电话,让他来陪你。”男人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女人顿下脚步,嘴角笑意倏地一僵,眼底的那抹诧异稍纵即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陆淮第一次拒绝她,以往不论她缠着跟着还是要做什么事,他都不发表任何意见,总是无声的纵容她。   可是今天,他却……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你有女朋友了?”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落地窗前拨通了盛子煜的电话,寥寥数语后便挂断了。   付敏慧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默认了,收敛起笑意,沉着脸环抱双臂站在他身后。   陆淮真的有女朋友了吗?为什么她在美国的这几年,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呢?   等了几分钟,男人似有些着急的样子,睨着还在闹脾气的女人,吩咐道,“你在这里等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付敏慧瞧着他真有把自己丢在这里的打算,心头一紧,慌不择路的跑过去,从后揽住他的腰,可怜巴巴地说,“我才刚回来你就把我丢在这里,你信不信我跟叔叔阿姨告状?”   陆淮看着覆在腰上的手,眉心高高一皱,正要拿开,就见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进来。   一颗小脑袋进入他的视线,女人本来是想看办公室里的人在不在,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在纠缠的两个人,乌乌的黑仁瞬间睁的又圆又大。   她愕然的对上男人深如寒潭的眸,一个激灵,尴尬的扯唇笑笑,“你们继续,继续……”   梁笙把门带上,拍了拍胸口落荒而逃。 第12章 我看你挺忙的   女人快速跑出医院,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走两步,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扼住,她心底一咯噔,条件反射的回头,不偏不倚地撞进陆淮黝黑的深眸。   “你怎么……”梁笙诧异的看着还在微喘的他,大概是跑的有些急的缘故。   男人放开她的手,眉间一蹙,“既然是来找我的,又为什么要跑?”   女人迟疑的拉了长音,“嗯……我看你挺忙的,所以想着在外面等你比较好。”   她阖着眼,有些心虚。   这事情怎么颠倒了?明明他做了坏事,她不安个什么劲?   “忙?”陆淮意味不明的狭促一笑,“你见我在忙些什么?”   梁笙无语凝噎,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想到她刚才在他办公室里看到的女人,瞬间面容一肃,“你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来相亲?那不是欺骗别人的感情吗?”   男子低低一笑,笑声如鼓槌敲击在大鼓上的音调一般不绝于耳,“谁说她是我女朋友的?”   “不是女朋友干嘛搂搂抱抱?”   陆淮挑眉,静而含笑不语。   梁笙反应过来后懊恼于心,她只是单纯的问一问,没别的意思,只是这脱口而出的话一股没来由的酸味是怎么回事?   气氛有些微妙,女人避闪他的视线,益笑的发干,“……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比起平日里看见她成熟的样子,男人更喜欢她此刻略略窘迫的微小表情,深邃的眸子掠起浅淡的笑意而后正色,“没搂搂抱抱,只是我被非礼了。”   哎?被非礼?   解释完毕,陆淮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淡然开腔,“走吧,去吃饭。”   梁笙又是一愣,“就……这样去吃饭?”   他他他难道不用回去跟那个姑娘解释一下吗?   就这样走了,把她晾在办公室里是不是不大好?   男人给了她一个深意的眼神,“你的意思是你饭前还有什么爱好?”   “呃,我……”   “陆淮哥哥——”   清脆温软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女人看见从办公室里追出来的某人如宣示主权般挽住陆淮的胳膊,容貌娇俏,笑魇如花。   梁笙挑眉,出于习惯,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付敏慧,不可置否,她的确长得很好看,眉眼鼻唇都透着一股浓厚的东方女性美。   明明是如此出色的一大美人,为何那谁要说是自己被非礼了,而不是占她便宜了?   付敏慧也看了眼女人,大眼从上到下把她扫了个遍,普普通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莫非她就是陆淮的女朋友?   心里虽气,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娇憨可爱,纯真无邪的样子拉着男人,撒娇,“陆淮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陆淮哥哥……   梁笙一阵恶寒,不由得退避三舍,抵抗肉麻情话带来的暴击伤害。   还记得以前秦世升说这些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扫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到男人沉下去的脸色,女人暗自觉得好笑,难不成他也跟自己一样,听不得这么发嗲的声音,才会露出这般嫌弃的表情?   陆淮凉凉的扫了付敏慧一眼,弧长的薄唇抿起意指他的不悦。   后者对上他淡薄的眸子,心头兀的一跳,两人多年的情谊自是知道他不喜欢被别人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一例外。   女人咬唇,悻悻的把手收回。   梁笙看着付敏慧这幅凄楚可怜的模样,轻轻的咳嗽一声打破这份尴尬,“既然你有事,那要不我改天再请你吃?”   说完,男人斜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休想!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付敏慧眉心紧蹙,想到陆淮刚才甩开她就是为了追这个女人,跳跃着怒火的眼神恨不能在梁笙脸上烧出个窟窿。   后者表示很无辜,她只是来请人吃饭的,怎么还不知不觉的惹上一个大麻烦呢?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梁笙走到一旁掏出来看,说是看手机其实是为了避付敏慧的眼神,被她那嫉恨的眼神盯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女人的嫉妒心啊,向来是最可怕的杀人利器。   没多久,一辆宝蓝色的慕尚停在医院门口,盛子煜从车上下来,大老远就看见站在一起的三个人,蓦然一怔而后挑起玩味的笑。   这才多久没见,两个人就好上了?   陆淮没再理会付敏慧,而是催促着还在看手机的女人,“走吧。”   后者恍若未闻,盯着梁景玉发来的简讯出神,大意为她想约见她一面,时间就定在明天。   男人路过她身侧,眸子似不经意的扫过手机屏幕,平静的重复了一遍,“走吧。”   两个人已经走远,女人才慢慢缓过来,收拢五指,瞅了眼身边的人。   “她是谁?”   盛子煜耸了耸肩头,表示自己也是不知情者之一。   付盛陆三家是世交,三人一起长大他是知晓付敏慧的性格,也知道她从小就爱追着陆淮跑,只是目前还没搞明白那人对梁笙的感情,所以他可不敢贸贸然的就告诉她,某人的身份。   想到男人对梁笙说话时的温柔声线,女人烦躁的拨了拨头发,“你不是跟他的关系最好嘛?你怎么会不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盛子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们的关系很好吗?我没这么觉得,你有见过我们同睡一张床,共享一个女人吗?”   *   因为陆淮说既然这顿饭是梁笙请的,所以不论是地点还是吃什么都由她全权决定,自己则当个甩手掌柜,无事了了。   女人翻阅手机上的地图app,找到一家新开的烤肉料理店。   不仅是因为它新开,想要过来尝个味道,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离男人上班的地方近,万一医院有个什么要紧的事叫他回去主持,也不会出现赶不及一说。   毕竟那可是救死扶伤的地方。   进门时,门口一位娇小可爱的服务员走过来,甜腻腻的喊了声“欢迎光临”,自此之后,她的目光就停留在梁笙身后,坚定如磐石一般无所转移。   女人见服务员犯了花痴,闷笑两声,自己则找位子落了座。   一路走到靠窗的位置,空气里夹杂着烤肉的香气,耳边不时传来油跟肉滋啦滋啦还有酒杯互碰而发出的叮当声响。   男人跟着梁笙,看她白皙的脖颈,不断甩起的马尾,步履轻快的样子,唇瓣衍着浅浅的笑意。 第13章 说了是你请,我不发表意见   落座后,服务员殷勤的递上餐牌,依旧是那副甜腻腻的嗓音,“先生,需要我为你介绍本餐厅今天的特色招牌菜吗?”   被无视的女人没表现多介意的样子,而是兀自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嘬着,时不时的挑眉盯着对面的男子。   借着大厅反光的镜面石壁,她看见卡台的两个收银员也在望这边看,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想来,她们也成陆淮的小迷妹了。   看着男子,梁笙脑里忽的冒出一个成语——   招蜂引蝶。   陆淮礼貌的接过餐牌并没有着急去翻,而是扫了眼女人恰好捕捉到她眼底的兴味,他扬唇,无声的把东西推到她面前,温和的笑了,“说了是你请,我不发表意见。”   梁笙握杯子的手一顿,也着实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来这么一套,于是淡定翻开餐牌,头也不抬的问,“你想吃烤猪肉还是烤牛肉?”   “依你。”   服务员遭到无视,倏地一僵,而后微微侧身打量正在点菜的女人,眼神有些微妙。   “想喝蔬菜汤还是咖啡饮料?”   男人喝了口水,瞄了她一眼,“依你。”   梁笙忍不住抬头,望向面容清隽的陆淮,“陆先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你确定都依我?”   男人盯着她,眸子里毫无敷衍,“嗯,依你。”   柔和的灯光下,陆淮的眸子甚是黑亮,好像藏蕴着一片浩瀚的星河引人入胜,女人愣了半晌,移开目光,似抱怨的嗔了一句,“没主见。”   男人笑,“依你。”   *   饱食餍足,陆淮绅士的送梁笙回家。   路上,女人抵不住困意席卷,加上吃饭的时候又喝了瓶啤酒,昏沉沉的睡过去。   车子到达市政居民楼的时候,已是九点多,夜幕笼罩,繁星点点。   男人打开车内灯,转头看向副驾驶,许是橘灯暖暖的原因,让躺在那上面的女人安静恬睡的小脸都生出几分乖巧来。   他静静的看了半晌,才解开安全带,凑近了她桃花般点染缕缕熏醉的脸颊。   她睡得很沉,陆淮不太忍心叫醒,可放纵她这样睡下去的后果,是感冒。   男人拍了拍她的小脸,梁笙未动,他又拍了几下,女人咂巴咂巴嘴,把脸转向靠窗那边。   看着她的睡颜,陆淮觉得煞是好笑,手心的温度还没完全消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男人扳过梁笙的脸,大掌抵上她的额头,滚烫的热感源源不断的传出,陆淮平静的眉目布上悉率裂痕,就连举止都存着叫人意外的急切。   *   难得一夜无梦,女人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从窗帘缝隙透过的几丝光线,梁笙如往常那样,抱着柔软的枕头,闭着眼去摸搁在床头柜的手机。   左摸右摸,别说手机,就是床头柜都没摸到。   女人皱着眉,慢慢把眼睛狭出一条小缝,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双色衣柜。   双色衣柜?她家似乎没有这种东西。   梁笙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此刻朦胧不清的脑海里像闪电影般闪过一些清晰的画面,昨天下午她请陆淮吃晚饭,后面还喝了点小酒,至于聊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接着他提出要送自己回家……   须臾,女人再次睁开眼睛,不过这一次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把左脸埋在枕头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落地窗和深色窗帘,窗外偶有鸟群飞过,不远处还有不知是谁家饲养的鹅在水塘里扑腾戏水,那风景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这里……好像不是她的家。   意识到这一点,梁笙蹭的从床上坐起,不管头发糟乱与否,先去检查自己的衣服,确定完好无损的时候,又扫了眼周遭陌生的环境。   简洁大气的装修陈设,黑白灰三色融合的家具,洁白无暇的墙壁,一看就知道这家主人清冷寡傲的个性,非富即贵。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谁能来告诉她,这是谁的家?   陆淮?   女人脑中冷不丁的冒出这个名字,人如同受惊的小鹿,慌张的跳下床,想也没想就套上搁在床边的男式棉拖,然后四处寻找照片之类的东西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可惜转了一圈,她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在冰箱的右上角发现了贴着的便利贴,上面仅有清秀的两行字:   厨房里的砂锅里有海鲜粥,喝完隔半小时吃药,然后上班。   钥匙在餐桌上,出去记得锁门。   那便利贴上虽然没有落款署名,但梁笙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陆淮的家了。   不过是睡一觉,怎么就睡到他家来了?   男人的公寓比她想的要大得多,两层独栋,出了卧室便是楼梯,楼下还有几间客房。   女人趿拉着棉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人偏爱三色,家里上下包括角落都是一样的格调,连找个红色的东西都不容易。   梁笙打开其中一间客房的门,发现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有些郁闷,饶是自己喝的烂醉如泥,陆淮也不该把她放到主卧,这随便一个客房她也不嫌弃啊。   女人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就得签到打卡了,她奔厨房热了一下粥,本来没什么胃口却连着吃了两大碗海鲜粥。   刷完碗,又吃过药,梁笙这才出门上班。   把门锁好以后,她掀起地毯准备把钥匙放在那下面,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妥,索性决定等哪天有空的时候去趟医院当面给他。   *   进到公司出了电梯,女人走到影棚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三五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两个还是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应巧和郁茗。   梁笙迅速反应过来,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把她们一一拉开,女人一心护着应巧,头发被人猛地一扯连吭都没吭一声。   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祝总来了!”   男人抵达影棚的时候,刚好看见梁笙被人用力一推,没站稳脚跟直接撞上了跟前的柔光箱。   他沉着脸走过去把女人扶起,看见她额头上被划出的伤口后,转头对那些还在厮打的女人吼,“要是不想干了统统给我滚蛋!” 第14章 徐小姐这自来熟真叫我反感   怒而咆哮的声音还在空气里盘旋,原本吵嚷的影棚瞬间鸦雀无声。   应巧跟郁茗回头,看见祝辰彦怀里的梁笙时,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问她,“你额头碰上没有?有没有事啊?”   女人轻轻推开男人,靠着她们的搀扶站起来,“没事,就蹭破了一点皮。”   祝辰彦一个劲的盯着梁笙,想到她刚才推开他的举动,心头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他一扫在场的人,压着蓄势礴发的怒火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骤落,一位身穿皆是上上品的女人跳出来恶人先告状,指着应巧和郁茗,楚楚可怜的哭诉,“辰彦,是她们两个合伙欺负我在先,所以我才……”   “才动手打人的是吗?”男人气魄逼人,毫不客气的接下她的话。   那女人没有回答,紧接着又是几个跟她一伙的小嫩模也旋即跳出来帮她指控,“是的祝总,我们也是看到了应巧跟郁茗欺负徐清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找她们理论,没想到她们竟然先动起手来,我们为了自卫才会让事情演变成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放你妈的狗屁!”郁茗瞪着那些个墙头草,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手撕那些杂碎,不过被女人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别冲动,”梁笙把目光移向徐清,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劝,“你要是真的上去把人打了,纵使你没过错也成了有错的一方。”   说完,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女人,面若桃花身材高挑,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大概就是前阵子被狗仔拍到与祝辰彦频繁出入酒店而上热搜的十八线小明星。   “应巧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男人微蹙着眉,没理会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嫩模。   “祝总,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我跟郁茗过来拿昨天拍好的照片备份,刚巧这位徐小姐也在,她仗着是您的新欢对我们出言不逊,甚至还恶语中伤,我们俩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出手教训她们的。”女人很平静的阐述。   “你胡说八道!”徐清一脸紧张的看着祝辰彦,可后者却是一脸的冷静,这叫她心里惴惴不安,说实话,他会不会站在自己这里她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男人薄唇一抿,蓦地走到一个嚷声最大的小嫩模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既然你说是她们欺负了徐清,那你告诉我,你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那小嫩模被他这阴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哪里还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也没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祝辰彦蔑然一笑,随手招来自己的助理,“去给我查一查,人事部的择人标准是什么?他们当我嘉彰是收容所吗?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徐清走上前,一脸的心虚,“辰彦……”   “徐小姐,当初嘉彰同意跟你合作完全是看在徐老的面子上,你利用我炒作想要捧红自己无可厚非,因为这是每个模特都为之奋进的梦想,我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你去了,可是你把我苦心经营的公司搞的是一塌糊涂乌烟瘴气的这就叫我很不开心了,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这打狗都要看主人更何况你我非亲非故,谈何而来的新欢旧爱?”   周遭的争议声不断,谁也没想到男人会狠到毫不顾忌的揭穿女人炒作的事情。   后者瞬间红了眼眶,委屈的抓着他的衣角,“辰彦……”   祝辰彦一脸嫌恶的甩开她,“徐小姐这自来熟真叫我反感,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热络到可以称谓彼此的名字,所以请还是唤我祝总得体一点。”   女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   事后,嘉彰终止了跟徐清的合作,人事部也把那些靠后门走关系进来的小嫩模打发干净。   茶水间里,郁茗端着咖啡感概,“祝总早上护短的模样真真帅惨,尤其是那句徐小姐这自来熟真叫我反感,简直就是帅爆了好吗?我决定了,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供奉的新男神了!”   应巧靠着墙,凉凉的斜了她一眼,“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骂祝总是瞎子,这事是真的吧?”   郁茗撇撇嘴,“我那时候玩微博还以为祝总真的跟徐清在一起了,这不是气不过才说的吗?”   梁笙小口嘬着茶水,对两个人的笑言是忍俊不禁,这祝辰彦平时为人处事是有些傲娇,但在处理公司事务上是半点马虎都没有的,对外她不清楚,对内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领导。   三人闲聊的时候,门外冷不防的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梁笙。”   郁茗看清那人的脸后,低了低头,“祝总。”   应巧也跟着附上。   “嗯,”祝辰彦微微颌首,随后目光偏离两人,对女人招手,“你跟我出来一下。”   走廊上,男人提着一个塑料袋,不管梁笙是否接受,硬是往人家怀里塞,别扭的咳了一声,“把你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女人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发现全是一些擦伤用到的药物,她有些无奈的笑笑,“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你买这些东西就是糟蹋钱。”   “你这属于工伤,我得负责。”   “用不着你负责,赔点钱给我就好了。”说罢,梁笙在他面前摊开了手。   祝辰彦一愣,拍掉她的手怒道,“你这女人能不能不这么现实,天天钱钱钱的挂在嘴边,你难道不知道谈钱伤感情吗?俗不俗?”   女人一脸无辜,“是,你清高,你不俗,我跟你没有感情,也就没什么好伤的了。”   “你……”男人气闷,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压下想要拍死她的冲动,忸怩开腔,“我跟那个徐清……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梁笙看着他黑亮的眸子,忽的一顿。   须臾,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凯蒂猫装饰物的OK绷在他面前晃了晃,似笑非笑,“就算你跟她有什么我也不会觉得稀奇,毕竟我一向不了解你的独特口味。” 第15章 你这些年,还不是输的一败涂地?   祝辰彦笑,眼眶中打转着如狐狸般狡黠的眸子,“你当然理解不了我想跟你发生点什么的心态。”   女人耳根一烧,正措辞想着要怎么反驳的时候,就见男子不怀好意的一步步朝她逼近,两只手撑在墙上,把她圈在了自己窄小的包围里。   梁笙肩头一耸,缩着身子从他腋下过去,咕哝了一句而后落荒而逃。   祝辰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   *   女人在往回走的路上,小助理迎面朝她奔过来,“梁笙姐,刚才有个自称是你妹妹的人进了你的办公室,我怎么都拦不住她。”   话音骤落,梁笙脸色一暗。   快步走回办公室把门推开,就看见一个红裙丽影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上,恣意的翻看她桌上的文件,俨然一副主家的样子。   女人握紧柔荑,冷声开口,“谁让你上来的?给我滚出去!”   梁景玉也不恼,只是说话的语气里带有丝丝威胁的意图,“我只要二十分钟,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在这里闹到你同意跟我谈为止。”   咖啡厅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墙壁上暖黄的光线将这里营造出一股温馨的氛围。   靠窗的角落,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一个眉目清秀亭亭玉立。   一个搔首弄姿浓妆艳抹。   梁景玉放下手里的咖啡,单刀直入的进到主题,“世昇回来的那晚,是不是去找你了?”   尾音才落,梁笙扯唇笑,“所以,你就是为了这点破事才来找我的?”   “我在问你话,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女人拉长了音调,像是猫捉老鼠般戏耍着她,“是又怎样?”   虽然梁景玉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果决的回答还是叫她恼怒不已,“梁笙你到底要不要脸?你都和他分开那么久了,为什么还缠着他不放?”   附近有人闻声围观,梁笙怒极反笑,“那你当初抢我男朋友的时候有想过要脸二字吗?我这么做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说完,女人脸色蓦地一变。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把世昇从我身边抢回去,借此报复我是吗?”   “报复?嘁……”梁笙嗤笑,“是你让我看清了秦世昇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报复你?”   “你……”   女人把双手摆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睨着她因为愤恨而狰狞可怖的脸孔,“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一件事,你妈抢走了我爸,而你又占了我男朋友,这两个都曾经是我最珍视的人,你们母女是专挑我身边的人下手,还是天生就自带这种抢别人男人的功能?”   这话的弦外之音纵是傻子也听得出来,果然,梁景玉被她气的胸口不断起伏。   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只能怪你和你妈没用,连男人的一颗心都守不住。”   “呵……”梁笙笑了笑,眸子里像覆了一层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所以,你是在为你和你妈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是吗?”   女人嘲讽一笑,“对啊,就算我再怎么卑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始终处于赢的那一方,而你这些年,还不是输的一败涂地?”   梁景玉嚣张跋扈的声音并没有激怒梁笙,反而像是让她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就因为你这自我良好的感觉,所以秦世昇到现在都没有看上你。”   女人因为这话脸上的血色尽褪,后者却没有丝毫的在意,反而勾了勾唇继续往下说,“读书的时候他没有看上你,你一夜之间变成了千金小姐他也没有看上你,所以你就满肚子坏水想到要跟他上床,以为你们上了床他就会看上你了对不对?”   “可是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得到他的心吗?如果有,那他一下飞机来看的人,应该就不是我了吧?”梁笙的话如锋利的刀子,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往梁景玉的伤口上刺了一刀。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包,面色惨白,森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人。   “如果你今天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讲这些无聊的事,抱歉,我没你说的那么闲,我还有工作。”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   一直沉默着的梁景玉,在梁笙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梁笙,你不是为了你妈的病束手无策吗?”   女人顿住脚步,眸若冰霜。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跪下来求我,你妈的医药费,我出。”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战火硝烟的味道。   梁笙默了几秒,突然倒退几步,笔直的站在梁景玉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外面都在说现在的梁家小姐出手多么豪迈,为人多么仗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梁景玉最是看不惯梁笙一副为钱穷困潦倒,却还要强装硬骨头不肯低头服软的模样。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怒形于色,冷笑着,“你有时间讽刺我不如想想怎么求我才能把我哄得高兴,兴许我一开心,你母亲的医药费就不用愁了。”   女人微微扬唇,一脸不屑,“那我就在这里谢谢梁小姐的好意了,不过这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母亲要是知道这医药费的得处,只怕会不药而亡。”   “你……”梁景玉刚要破口大骂,就被一段悠扬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抱歉。”女人无辜的耸了耸肩,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眼神微闪。   而正是这种异样的小动作让梁景玉以为这通电话是秦世昇打来的,她快步上前堵住梁笙要离开的过道,胸口的火苗越烧越旺,一双妩媚的眼睛森森的盯着她。   女人知道自己走不了,在铃声响过第三遍后,不得已当着梁景玉的面接了起来。   “药吃过了吗?”男人直接了当进入主题。   听着他自然的语气,梁笙耳根一烧,含糊的应了一声。   “在外面?”   “嗯。”   “跟朋友一起?”   女人一愣,诧道,“你莫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什么人吧?要不然怎会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第16章 不放心你,所以提早完成了任务   对方轻笑一声,“你转头看看窗外就了然。”   话落,梁笙握着手机,依言看向窗外,不知为何,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熙攘,可她却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停着的那辆黑色宾利。   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车里的人正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反应过来,她错愕的问,“你昨天好像有说你今天要去参加一场关于医术的研讨会吧?”   “不放心你,所以提早完成了任务。”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的嗓音里夹带着一股低低的魅惑之意,好像在对她循循善诱,“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呃……好。”梁笙微微一顿,挂了电话这才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脸恣意,“怎么?以为是秦世昇打来的?”   梁景玉此刻已经确定下来这通电话不是来自秦世昇,要不然以女人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对他好言相向,想到这里,她紧蹙的柳叶眉松了松,不忘嘲讽一声,“拒绝了我的钱,你该不是另辟他径了吧?梁笙,要是爸爸知道他曾经骄傲的女儿去卖,该有多么痛心?”   “随你怎么想,开心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又记起了什么,再次退回来,附着梁景玉的耳朵警告,“我母亲那边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你们母女能有今天的地位只不过是我不屑于争,哪天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梁笙那阴阴凉凉的声音还残留在耳畔,梁景玉紧紧的收拢五指变成拳头,娇丽可人的脸庞因为愤怒和嫉恨而变得扭曲,丑陋不堪。   贱人,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绝对不会!   *   过了马路,梁笙轻车熟路的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灵活的犹如一尾游鱼。   陆淮见她这副模样,刚想开口,无意间瞥见她额头上的伤口。   男人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迷茫的问了一句,“什么?”   陆淮突然伸出温热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伤口,轻柔的触感令梁笙身体一震。   她微微侧脸,脸颊发烫,“那个啊……是早上不小心磕到的。”   男人没有多问,收回了手,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烧都退了吧?”   “退了。”女人迟疑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那个粥,是你自己煮的,还是买的?”   “煮的,”他从喉咙口发出两个浅浅的音节,黑亮的眸子却是一个劲的盯着她,“很好吃?”   梁笙被噎了一下,正常情况下煮东西给别人吃,一般人不是都会问“好吃吗”,可是他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罢了,怎么把一个问句堂而皇之的说成陈述句,还不自羞呢?   “有吗?”她疑惑的眨着眼睛,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   陆淮见她明知故问,也不揭穿,菲薄的唇随之轻轻扬起。   突然,前方一道骤亮的白光一闪而过,女人没有注意,而男人却是有所察觉,眯眸扫过去,刚好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急急忙忙收起手机的一幕。   他勾起讽刺的弧度,又很快抿平,视若无睹。   一旁,梁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懊恼,“刚才跟人出来,忘记拿包了,那里面还有你家的钥匙,你等着,我现在就上去拿下来给你。”   “不急,”陆淮拉着她,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的,那把就先给你。”   哎?给她?   可是他们认识似乎还不到一个月吧?   女人狐疑的瞅着他,调侃着说,“你就不怕我进屋行窃?”   闻言,男人狭促一笑,“嗯,我家最值钱的都在这里了,其他的你随便窃。”   最值钱的都在这里了?   梁笙看看陆淮,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要脸。”   后者被她瞪的轻笑出声,放在暗抽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宽大的屏幕上跃动着“付敏慧”三个字。   这一看就是个女人打来的电话。   梁笙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人,却是蓦地撞进他幽深如潭的黑眸之中,心头突兀一跳。   她慌慌张张的别过脸,咳了一声,“我先上班去了,钥匙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你。”   下了车,甩上车门,女人又猫着腰对车内的人道,“昨晚谢谢你收留我。”   陆淮微微一笑,“不客气。”   男人的笑容差点晃瞎她的眼,梁笙没多做停留,直奔嘉彰。   车内,手机已经是第五遍震动起来,陆淮目送女人顺利的过了马路,这才不急不缓的接起。   还没出声,付敏慧就在那头贴心的问,“陆淮哥哥你在忙吗?我有打扰到你吗?”   “有事?”他淡然问。   女人是自知他性子冷淡,也早已习惯了他这般疏离的调调,所以没有多在意,依旧甜甜的说,“陆叔叔让我打电话,说你今晚要是不忙的话,就回老宅吃饭。”   “我知道了。”   *   傍晚七点,夜色笼罩了天幕,陆家老宅。   各式各样的菜色刚上桌,陆淮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母亲杨雯和付敏慧挨着坐在客厅沙发里一起聊天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后者立刻把头抬起来,眼前一亮,“陆淮哥哥!”   管家王姨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陆淮后脸上堆满了笑,“少爷回来的正好,要准备开饭了。”   男人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杨雯的跟前,弯腰问她,“妈,最近这腰可还会疼?”   杨雯虽然久经沧桑,被岁月洗礼的面容也有了细微的皱纹,但整个人却是神采奕奕。   她哼了一声,故作娇气道,“几个礼拜见不着人,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是你妈了!”   陆淮哑然失笑,“您不是知道我最近忙着手术跟研讨会这两件事吗?”   付敏慧适时的插一句嘴进来,“是啊,陆淮哥哥平日里那么忙,阿姨你就别责怪他了。”   杨雯无奈的叹息,“我这不是怕你身体吃不消吗?成天只知道工作工作,一年到头我就没见你有过休息的时间,儿子啊,有些病你若不好医就不要逞强,妈真的怕你劳累了身体。”   “医者仁心,但凡病患有求生的欲望,我就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将他治好,妈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先去吃饭吧。”陆淮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浪费唇舌,便一笔带过了。   女人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是个工作狂,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第17章 休想再用这种借口来搪塞你老子   陆淮到二楼书房问候陆子木,两父子寒暄了几句就一起下楼来吃饭。   饭桌上,父亲突然不着调的问了一句,“上次安排你跟老郭家的女儿见面,你对人家的印象怎么样,有没有互留联系方式什么的?”   付敏慧夹菜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男人夹了一筷菜放嘴里细嚼慢咽,不疾不徐的说着,“知书达理,符合大户人家当儿媳的标准,至于联系方式嘛,没有。”   杨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对面的人。   许是接收到母亲不悦的眼神,陆淮夹了片苦瓜到她的碗里,“妈,印象好,不代表有感觉,来,吃片苦瓜,清毒降火利尿。”   陆子木听完,脸色一沉,马上就不高兴了,“感觉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看你跟那老郭家的女儿就挺好的,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很般配。”   杨雯也在一旁随声附和,“是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马上就要奔三的男人了,身边还没个女孩子照顾,传出去像话吗?”   “放心,儿子过阵子就给你们拐个儿媳妇回来。”   陆淮的一番话让桌上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付敏慧,那本来红润光泽的小脸如同刷了一层白漆一样,煞白的毫无血色。   杨雯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旋即惊喜道,“儿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男人喝了口汤,并没有反驳。   可是以多年被蒙骗的经验来看,陆子木却不是特别相信自己儿子的话。   他冷哼一声,将信将疑道,“休想再用这种借口来搪塞你老子,我告诉你,这次要是没把人给我领回来,你就乖乖听我安排,跟老郭家的闺女交往看看,明白没有?”   陆淮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您二老就等着喝儿媳妇敬的茶吧。”   听说儿子有了喜欢的人,陆家二老吃饭的时候都是哼着调的。   唯独付敏慧一人,她偶尔掺在杨雯中间聊两句,整个过程都是在强颜欢笑。   她盯着对面让她魂牵梦绕了数年的男人,膝盖上的五指紧紧的攥着,心口就像被人掏空了。   *   饭后,陆家二老吃饱喝足出外散步消食。   而陆淮则一直呆在书房里工作,付敏慧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后,她才谨慎的推门而入,在门边探出个小脑袋俏皮的问,“陆淮哥哥,你在忙吗?”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没有从电脑上移开过半点。   女人自觉无趣,径直走到陆淮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的一本书籍翻看了两页,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陆淮哥哥,刚才在饭桌上的那些话,是你用来哄叔叔阿姨的吧?”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陆淮头也没抬,反问一句。   付敏慧唇角一扯,故作轻松的说,“当然啊,这些年你的身边又没有出现过什么女孩,哪里会有喜欢的人啊。”   况且她认识陆淮十余年,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所以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男人喜欢的是何种类型的姑娘。   陆淮缓缓抬头,用一双深沉的眸子凝着她,淡凉的回答,“敏慧,你并不了解我。”   女人如遭雷劈怔愣片刻,她倏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前者,“陆淮哥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男人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太久,于是下了道逐客令,“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   “是不是上次在医院门口的那个女人?”付敏慧紧紧的咬着下唇,面色惨白如纸。   “我说,很晚了,早点回去。”陆淮冷冽的眸子扫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这个眼神了,可付敏慧还是忍不住身体一哆嗦,这其实才是真正的他,表面看上去温润如玉,其实内心比谁都要冷酷无情。   如果,不是她母亲跟杨雯是好姐妹,如果不是她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只怕这个男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她吧。   女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可是又怕继续久留会招来陆淮的厌恶,所以还是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夺门而出。   自始自终,男人的眉目没有过一丝的起伏。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工作,眸子忽闪,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画面——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人迹罕至的老街里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一个穿着附近学校校服的女孩子拍了拍他的背,待他打伞转头的时候,这姑娘盯着他却是连半句话都说的吞吞吐吐。   她说,“你……你好,你的……你的……”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钱包,拿走之后道了声谢,转身的一刹那似乎才听到她说钱包二字,不过他没有注意听她后面的那些话。   那个年代最是流行有些痞里痞气的警匪影剧,他才刚走没两步,就被一道女声截断。   “帅哥,慢走啊,有空再来玩~”   陆淮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回头望去恰好看到了便利店门口的女孩年轻轻的冲他吹了声口哨,女流氓的样子却是与她身上的校服不搭。   也许是没料到他会回头穿过风雨与她四目相对,女孩白净的脸上写了受惊二字,但还是佯装镇定的与他对视。   那是十七岁的梁笙,涉世未深,活泼开朗,只是她并不知道,在那之前,他找了她很久。   *   之后的一个礼拜,女人都在另一座城市出公差,关于赵淑仪那边的情况只能用视讯来了解了。   听母亲说,梁毅已经考完试了,现在每天都会到医院里陪她。   偶尔跟这个弟弟视个频聊个天,梁笙还会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念叨他两句,姐弟俩相互逗趣,然后又继续忙于工作。   日子过的充实而又忙碌,风平浪静。   直到回G城的前一天,梁笙接到了梁毅的电话,他在那头心急如焚带着绝望腔音告诉她,医院给赵淑仪下了病危通知书。   挂了电话,梁笙宛如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木讷的瘫坐在了地上。   她无心工作,丢下会议以及一干人众连夜赶回了G城,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赵淑仪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病房里,母亲沉沉的睡着,身上多处夹满了仪器。   而梁毅则是憔悴的趴在床沿打瞌睡,头发乱蓬蓬的,眼睑下方一片乌青,衣服各处也都是褶皱,平日里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此刻居然邋遢成这副模样,梁笙一想到昨晚他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大的恐惧,心脏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   她悄悄把门关上,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但心情却是比以往每一次来都要来的沉重的多。   医生看到她,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反而是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   *   傍晚七点,陆淮从手术室里出来,屈指勾下两侧耳挂,回到办公室脱下工作服,抽屉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直接划过了接听键。   电话通了,却没有声音。   男人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那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这才慢慢的开口,“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的呼吸声?”   半晌,女人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沙哑,“陆教授,是我。”   “我知道,”陆淮略微一顿,“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没适应A城那边的气候,有点小感冒。”   男人蹙眉,彼时,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他将手机拉离耳边,薄凉的说了一声,“进。”   门外得到应许,祁媚拿着一叠报告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桌子后边正在接电话的男人,他面容清俊,五官深邃,漆黑的眸子如窗外的夜色般摄人心魂。   虽然在工作上已经接触过几次了,可每次看到他,女人还是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   她将手里的报告放到陆淮的桌子上,透亮的眼睛直盯着他,“陆教授,这些报告都是需要您签字的,麻烦您这边过目以后,签完字交还给我。”   “你在忙吗?那我等一下再给你打过来吧。”女人听见祁媚的声音,迟疑的问。   “不用,你继续说,”陆淮握着手机,腾出一只手拿过一旁的签字笔,一如他这人一样淡凉的开口,“找我有事?”   静默片刻,女人声音才徐徐传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跟你借六十万。”   陆淮签名的动作一顿,微微挑眉,“我记得,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六十万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你凭什么笃定我会借给你这么多钱?”   “如果,我成了陆太太,你会借给我吗?” 第18章 你去求那个老混蛋了?   Array 第19章 一直以来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她到底还是没有去见秦世昇。   女人下了班先去医院看何初娴,后者跟赵淑仪没有在一家医院,但是隔得也不甚远。   在路边水果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刚进门就看到何初娴已经拆了脖子上的石膏,正大大咧咧的摊在床上看电视,见到她过来瞬间两眼放光,“噢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梁笙笑了笑,走过去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完后才发现这个病房里除了何初娴,还有另一道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她愣了一下,抬眸朝对面看去,这才注意到前几天还空着的床位已经住进来一位新的患者。   是个大男孩,年纪跟梁毅差不多,左右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长得高大帅气,就是目光太肆无忌惮,跟祝辰彦是有的一拼。   梁笙看了他打了石膏的右腿,又看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她竟然想不厚道的大笑。   何初娴也注意到了女人的目光,撇了个斜眼过去,正好对上大男孩的目光,两人对视几秒,后者脸颊飘来一抹诡异的红,他沉默的将隔帘拉起来,阻挡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啧……”闺蜜无趣的收回视线,又恰好对上了梁笙耐人寻味的视线,遂顿了顿,扭捏道,“干什么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女人瞟了她一眼,撅起嘴努了努下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伤害祖国的花朵了?”   语毕,何初娴拍案而起,一脸正色道,“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梁笙甩了个眼神过去,一副“你少装,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的样子淡淡的看着她。   女人抽了抽嘴角,躺回了枕头上,无奈的摊手,“好吧,我承认,我只是不小心把他看光了而已。”   梁笙诧异的瞪大双眼,还没说话,对面的隔帘就被人倏地一下给拉开了,男孩涨着一张红脸瞪着何初娴,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   没想到时隔不久再见到秦世昇,他竟然如此的狼狈。   昏黄的路灯下,他静静的倚靠在黑色别克的车身上,头发有些凌乱,青灰色的胡茬隐约可见,身上还穿着带褶皱的浅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得到个结果才肯罢休,以前是,现在也是。   梁笙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她才从医院回来,浑身乏的很,真的没有力气再跟他耗了。   可男人还是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还顺势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肩。   片刻,他身上的气息将女人密不透风的包裹着,熟悉的温度和气味,都令梁笙身体一颤,然后下意识的剧烈挣扎,“松开!”   秦世昇并没有因此而放开她,反倒是更加用力的抱紧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他贪婪的汲取女人身上清淡的沐浴露香,闷声道,“阿笙,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听着他的话,梁笙干脆放弃了挣扎,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阐述自己的意愿,“秦世昇,我们已经结束了,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男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失控的咆哮着,“不,那只是我一时冲动,我后悔了,因为当时太气……”   “太气?”女人笑笑,“太气谁?太气我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秦世昇受伤的眼神,梁笙又是一阵轻笑,“你后悔了,你既然后悔为什么当年没有挽留我?你既然后悔为什么梁景玉说你们正在交往的时候你没有否认?你既然后悔为什么要在我最最落魄最最需要   你的时候,选择了出国?秦世昇,一直以来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来质问我?”   “我……”男人一时语塞,他无措的看着她,“阿笙,你要相信,我真的是被设计的。”   “不管是不是,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女人用力挣脱他的禁锢,退后一步,云淡风轻的说,“秦世昇,如今的你,于我而言,只是一个过客。”   她的话如同一盆彻骨的冷水浇在他的身上,冻的他麻木的没了知觉。   以前有人说过,梁笙是个性子凉薄的人,不管对方曾经与她的关系多么亲密,一旦遭受背叛,她就会果断的抽离自己的感情,不留余地。   梁邵成这样,他也是这样。   事到如今,秦世昇都无法相信,他们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除非她心里已经住下了别的男人,思及此,他温和的目光添了几抹凶狠,直勾勾的盯着她,“你会对我那么残忍,是不是因为那个姓陆的男人?”   陆淮?   梁笙略微一顿,没出声,也没否认。   看着她的态度,秦世昇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愤怒的抓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我不信,你是不是为了气我,才找他陪你一起演这出戏的?”   以前的他是天之骄子,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落魄至此。   女人越发觉得眼前的男子太过陌生,仔细一想,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梁笙抿紧红唇,“是真的,因为我爱他。”   秦世昇如遭雷劈,先是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以后抓着她肩膀的手愈加用力,“阿笙,你听我说,你不能爱他,他绝非善类,你爱上他你会受伤的。”   女人正欲为陆淮反驳,一道清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截断了她的话。   “我非良善,却值得她爱。”   陆淮的出现,仿佛让周遭的空气凝结了一般。   秦世昇看见来人是他,一张脸几乎黑成了碳的颜色。   而梁笙看着那个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的男人,大脑瞬间司机数秒。   容不得她思考,陆淮已经走到她跟前,一个用力,把她从秦世昇的手中拉到自己怀里。  背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男人身上那清冽好闻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女人身体一僵,满脑子都在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多久了?她和秦世昇的对话他又听见了多少? 第20章 你都睡了我的床,我总要讨回来的   陆淮一只手搭在梁笙肩头,冲秦世昇微微一笑,“至于我为什么值得她爱,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绝不会负她。”   因为我绝不会负她。   女人一怔,抬头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目,想到他会这么说也只是在演戏,差一点就相信了。  秦世昇握紧拳头,撞上男人狂妄不羁的眸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愤怒压下,出声冷笑,“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我记得那个晚上,你站在同样的位置告诉我,你们之间   没有关系!”   “没错,可是现在有了,”话落,男人垂眼扫过怀里的梁笙,薄唇撩起诱人的笑意,“我们要结婚了,而且我想秦先生如果没有失忆的话,应该没忘记贱内刚才说的那句……她爱我吧?”   听他说完,秦世昇忍不住要吐血三升,纵横商界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不过忆起陆淮那句“我们要结婚了”,他不由的心里一慌,“阿笙,你真的……真的要跟他结婚吗?”   女人没有回答,偏偏当事人还跳出来一脸真诚的提醒他,“已经很晚了,秦先生还是早点回去吧,太晚开车容易出事故。”   秦世昇没有说话,梁笙倒先条件反射的问了句,“那你呢?”   陆淮眉心微抖,凉凉的斜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的回答,“你都睡了我的床,我总要讨回来的。”   嗯,你都睡了我的床,我总要讨回来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   女人不记得后面秦世昇说了什么,只见他离开的时候,俊脸沉得快能滴出墨来。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再看一旁抽着烟的“元凶”,梁笙忍不住问了句,“你真打算今晚住我家吗?”   男人侧首,半眯着眸子,慢慢把烟雾吐到她的面前,“你这是不欢迎的意思吗?”   女人被呛了一下,再次撞进他如寒潭般的瞳,心头兀的一跳,“不是不欢迎,只是觉得……嗯,有些唐突。”   可不唐突吗?女朋友不算女朋友,未婚妻也是假的,两个人认识都不到一个月,就发展到上门睡觉的关系,这……   陆淮笑了笑,兴味的盯着她略略窘迫的脸,“你刚才不是还说爱我吗?”   听着男人隐带笑意的声音,梁笙气愤的瞪了他一眼,“我那是为了赶走秦世昇不得已才撒的谎。”   为了赶走秦世昇不得已才撒的谎……   陆淮抖了抖夹在指间的烟,没打算再戏弄她,“不早了,上去休息吧,晚安好梦。”   女人看他清寡的眉眼,已是习惯了他的喜怒不形于色,而男人也深深的凝着她,瞳孔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笙被他盯得有些局促,落了句“晚安”便匆忙跑上了楼。   *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女人一边等待头发自然风干,一边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鲜奶,刚喝两口,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往阳台走去。   果然,他还在楼下。   陆淮静静地倚靠着车门,指尖还缭绕弥白的烟雾,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根烟了。   梁笙在楼上注视这一幕,暗暗腹诽一句,“烟瘾还不是一般的重。”   她举着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不知隔了多久,男人摁灭烟,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却突然抬头直直的撞进她的眼睛深处。   他的瞳像是积攒了终年不散的大雾,四目相对时,女人倏的一怔。   此情此景,仿似相识。   *   赵淑仪手术那天,梁笙跟公司请了一天假。   祝辰彦听闻她要请假,以为她生病了,打电话来跟个老妈子一样问长问短。   女人坐在住院部外的长椅上,听着电话里男人的絮叨,呼了一口气,按住隐隐跳动的太阳穴,还是很有素养的没有打断他“过分的热情”。   须臾,一道略略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笙?”   梁笙微微一顿,抬眸循着声源望去,发现叫她的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着清新粉连衣裙的女人。   这好像跟医院门口那姑娘,是同一人吧?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祝辰彦在电话里咕叨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喂”了两声成功把女人的思绪拉回。   后者扫了眼付敏慧,然后对电话说,“我这里还有点事,先挂了。”   “喂,你敢挂……”他话还没说完,梁笙便利索的掐断电话。   女人走过去,蹙起好看的柳叶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某人起身笑笑,“这位小姐,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只见过一面,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吗?”   “那你跟陆淮哥哥是什么关系?”  其实她早就调查过梁笙的背景,不过是被梁家扫地出门不再风光的梁家大小姐,跟陆家门不当户不对,和陆淮的交集也不深,所以一定不会是他要“娶”的人,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跟陆淮,应   该也不是一盆清水那么简单。   女人盯着付敏慧俏丽的脸庞,神色波澜不惊,“想来你应该调查过我,我跟陆先生的关系,你与他这般亲近,会不知道?”  “还真是伶牙俐齿,”后者满不在乎的往后撩着自己的长发,笑的美艳动人,“不管你跟陆淮哥哥是什么关系,我好言劝你一句,千万别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论长相论背景亦或者工作学历,你们都不是   一个阶层的。”   “我知道。”  就是知道他们之间的悬殊太大,所以她总是找各种理由避开或者是拒绝他,可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意,如果不是医生给赵淑仪下了病危通知书,如果不是她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陆淮这步险棋她是   万万不会走的。   *   15F,骨科。   付敏慧走到护士站同人询问了一下才知道盛子煜住的病房。   进门后看见陆淮也在,眼里不由的大放异彩。   男人躺在病床上,脑袋和手臂以及小腿都缠上了绷带,活脱脱一半身木乃伊,看到女人后旋即油腔滑调,“哟,什么风把付大小姐也吹来了,这叫我的病痛生生好了一半。”  付敏慧斜了他一眼,“开个车都能出车祸,我看你是嫌命太长想叫老天给你减几年寿了。” 第21章 你是不是调查过她?   “怎么会呢?老子连婆娘都没讨到,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就你那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哪家的姑娘愿意受你迫害?”   女人走到陆淮身边,忍不住斗嘴打趣他。   闻言,盛子煜艰难的坐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下,“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想受我迫害的姑娘多了去,都能从中国排到美国的厕所了。”   这时,一直无话的男人忽然冷不丁的接了句,“听说前段时间你惹了杨家二小姐。”   “哎呦喂,你可别跟我提她,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就感觉病入膏肓快不久于人世了。”某人无力抚额,就好像杨家二小姐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付敏慧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杨家二小姐?”   男人苦不堪言的回答,“老子把杨司令的女儿当成陪酒女给潜了。”   名声远扬的杨家几代都是军人出身,杨司令更是G城家喻户晓妇孺心中的英雄人物。   坊间有传,杨司令好字成双,儿名杨自珩,是一名少尉,女名不详,从小被家人当手心宝护着,至今还没有哪个人见过她的模样。   就是这样被保护周全的女孩子,居然能被盛子煜撞上,堪比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这样砸在他的头上,也不知是好是赖。   女人倒是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杨司令的女儿?”   盛子煜哀怨的叹了口气,“那是她喝醉以后自己爆出来的,我一听她是杨司令的女儿,吓得没当场尿了裤子。”   “你就那么怕杨司令?”  “也不能说怕,就是小时候体弱多病,我爸把我丢去杨司令的特训营里待了三四个月,回来以后我就跟个废柴一样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忆起那段根本不是人过的凄苦日子,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   悸。”   男人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视线落在陆淮的脸上。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也跟我一起去了吧?你对那杨家兄妹还有啥印象没?”   后者专注的看着报纸,头也没抬的回了句,“没有。”   盛子煜一愣,旋即不客气的开始调侃起他,“也是,你能记得就怪了,毕竟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一幅目中无人的性子,旁人早习惯了,敏慧你说是吧?”   谈及这个话题,付敏慧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没错。”   想她这么漂亮,从小到大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在陆淮的面前,她永远只有倒贴的份。   认识十多年了,迄今为止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上心过,真要说有的话,比较特别的大概就只有那位叫梁笙的了。   说到这,女人又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子,“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梁小姐了。”   旁边人没反应,一副远离世俗的清寡模样,反倒是盛子煜兴致勃勃的问,“梁笙?她来医院干什么?看病抓药?还是说……跟你们一样来看我的?”   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他不怀好意的看了眼陆淮。   付敏慧见后者无动于衷,也开始意兴阑珊,“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上来的时候撞见她,跟她打了声招呼而已。”   “你似乎只跟她见过一面,你们很熟?”看报的男子冷不防的冒了一句。   许是他的声线太过阴凉,女人身体一颤,错愕的看着他,然后摇头。   陆淮放下报纸,听不出声音里的喜怒,“你是不是调查过她?”   付敏慧对上他充满危险的眸,怔了怔,随后佯装镇定,“我只是好奇她的身份这有错吗?难不成我一个付家大小姐连调查别人的资格都没了吗?”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僵了两个度,盛子煜见状,连忙跳出来打着哈哈,“你们是来看我的,怎么注意力全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敏慧,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既然已经调查过了,那就不要再做出让我反感的事情来。”男人淡定起身,瞥了眼脸色逐渐转白的女人,从容不迫的往门口走。   付敏慧反应过来,仓皇的冲他背影大吼,“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我也都调查过,可是那个时候你却没有警告我,梁笙她到底是谁?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良久,陆淮喑哑的嗓音才在病房里荡起,“她们不一样。”   *   男人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女人和盛子煜两人面面相觑。   后者瞅了眼沙发上三魂不着七魄的付敏慧,咳了一声安慰道,“你跟他认识也不老少年了,你知道他这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结婚?”男人怔了怔,蓦地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一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你说陆淮要结婚了?这是真的吗?”   *   五个小时后,肾移植手术顺利结束。   病房里,梁毅守在床前,因为麻药的时效还没过,所以赵淑仪还没醒来。   梁笙到主治医生办公室里询问了一些关于术后应该要主意的事项,等她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倚靠在病房门外等着她的男人。   他一身雪白的医生服,双手揣在口袋里半垂着脑袋,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侧脸的线条比平时看上去要柔和不少。   手术结束了,承诺也该兑现了。   她缓步走到他跟前,耷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轻轻呢了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淮抬眸,目光游走在女人略略憔悴的脸庞,一点也不含糊的解释,“子煜车祸住院,看完他顺道下来看看你。”   语毕,她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付敏慧也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严重吗?”梁笙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还死不了,”男人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眼角微抬意指病房,“你母亲怎么样了?”   “麻药还没过,人也还没醒来。”女人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怎么说他也是赵淑仪的救命恩人。   “不了,下次还有机会。”陆淮薄唇微扬,瞳仁如曜石般夺目。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梁笙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每次看到他笑,她就容易慌了阵脚。 第22章 但愿是我想多了   短暂的沉默以后,女人内心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明天去领证吗?”   男人微微一顿,打量她无辜的瞳,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不急,明天周日,民政局不开门,等星期一吧。”   她就是随口问一句,有表现的很急切吗?   梁笙囧了囧,白皙的脸上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倒是陆淮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女人一愣,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当已婚妇女吗?   “我说我还没准备好你信吗?”   “信,”男人突然把手伸出来,替她顺了顺有些毛躁的头发,缓慢的开口,“因为我也没有。”   梁笙眉心一跳,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炸开一样,瞬间心跳失衡。   “你们在干什么?”   梁毅手里拿着水壶,本想出来打些热水,谁曾想一出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暧昧的景象。   女人反应过来,赶忙避开了陆淮的碰触,尴尬的把头发捋到耳后,与弟弟解释,“这位就是陆教授,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借钱给我的朋友。”  闻言,梁毅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人,忽然走了两步,二话不说的将水壶揣进梁笙的怀里,握着陆淮的手,感激涕零的说,“陆大哥,谢谢你慷慨解囊救了我们一家,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梁毅的恩人,   只要你一句话,无论是刀山还是油锅,我都会去闯一闯的。”   女人嘴角一抽。   对于梁笙的惊愕,男人倒是面不改色的接受了这一切,他很体恤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只要好好学习别在让你姐姐为你妈担心的同时还要捎带上你,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就这么简单?”梁毅狐疑,看过那么多的武侠剧,里面似乎都不是这样演的,果然,电视剧跟现实走向还是有所偏差的。   陆淮莞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这么简单。”   “好吧。”   女人在一旁看着少年略略失落的脸,不禁哑然失笑。   这孩子从小就不怎么亲近陌生人,跟男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热情,想来是挺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她悄悄的把目光移向陆淮,端详他温和的脸,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所察觉,她冷冽的眼神在一点点的被软化。   *   相对于赵淑仪的劫后重生,这边梁家可是闹翻了天。   给秦世昇打了二十多通电话始终没人接,梁景玉气的把手机摔的四分五裂。   她烦躁的抓着头发,想到这几日男人对她避如蛇蝎的态度,又想到梁笙给她的下马威,整个人已经处在了即将爆发的边缘了。   “啊——”女人尖声叫道,像发了疯似的把桌上的书,水果统统扫到了地上。   刘玫听闻动静赶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狼藉,瞪大眼睛诧异,“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梁景玉没有理会她,而是抱着脑袋慢慢蹲到地上,呜呜哭咽起来。   当年她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女人赶出梁家,又把秦世昇从她身边抢走,这胜利的滋味她还没尝够,为什么,为什么又让她体会这样大的落差?   她虽然不是梁家的亲生女儿,但也绝不能让梁笙再踏进梁家摧毁她一手建立的幸福。   “景玉,你怎么了?”刘玫花容失色的扶起女儿,看着她惨白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   “妈,世昇他回国了。”   女人一愣,随后蹙眉,“世昇?他回国不是好事吗?可你怎么……”   梁景玉哭着打断她的话,“可是他这次回来是来找梁笙那贱人复合的。”   “你说什么?”刘玫脑中嗡嗡作响,最后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他们不是早就断了联系吗?”  “可是世昇还爱着她,妈,如果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其实是我们一手策划,你说他会不会跟梁笙和好?还有爸,爸要是知道那些往事唔……”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刘玫就紧紧的捂上她的嘴,还下意识的看   了眼门口。   后者瞪了她一眼,轻轻把门踹上,然后才松手开骂,“你想死是不是?说那么大声是怕整个梁家的人都不知道我们做的那些好事吗?”   梁景玉已经乱了方寸,经她这么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坐在沙发上堪堪冷静下来。   “对不起妈,我……我一遇到世昇的事就无法自控。”   “这些天你先在家里待着冷静一下,别再出去给我惹祸了。”   “我知道了。”   女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以她这样的脾气,怕遇上梁笙在被她一刺激,说不定会口不择言的把当年那些事情悉数抖搂出来。   到那时,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刘玫走到门口,忽然忆起什么,转身问,“你不是去调查那男人去了吗?有没有什么结果?那男人什么背景?跟梁笙什么关系?”   这些天她一直在烦秦世昇的事,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耽误了。   “我查过了,车的主人是一名外科教授,名叫陆淮,跟梁笙的交涉并不深,按理说是不会平白无故借给她那么多钱给赵淑仪治病的。”   “那他的身家背景呢?有没有查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说到这里,梁景玉又高皱着眉头,“身家背景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样,不论怎么查都毫无头绪,像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一样。”   “毫无头绪?”刘玫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那么神秘,该不是在背着我们做什么吧?”   想着想着,她冷不防的又冒了一句,“陆淮……A城商业巨头陆氏集团,而他也刚好姓陆,你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女人闻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这几天派不同的人跟踪过他,发现他的生活习惯就是上班,下班,回家,如果他真的跟陆氏集团有什么关系的话,不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父母亲友,再说他姓陆   ,中国有那么多姓陆的,可能是巧合也说不定。”   刘玫敛去眸子里的锋芒,淡淡的嗯了一声,“但愿是我想多了。”   *  赵淑仪术后的第二天,病房里迎来一位让母子三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的人。 第23章 你当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梁邵成把带来的果篮摆在桌上,然后走近床边去看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五年前两人离婚后,这中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原本保养极好的皮肤也变得枯黄松弛,哪还有半点容光焕发的模样?   到底还是有着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男人微微叹息,然后从裤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到她眼前。   赵淑仪看了眼支票上的数额,被子下面的手死死的掐着大腿,面色难看,声音里泛着难以压抑的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五百万够你安享晚年了,”梁邵成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今天过来,就是跟你商量着要把小毅带回梁家的事。”   知道男人此番前来的目的,女人变了脸色,伸出手把支票狠狠的撕成几片甩在他的脸上,恨得咬牙切齿,“你休想把我儿子从我身边带走!”   梁邵成扫了眼飘在地上的支票碎片,疾言厉色,“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他们了,你这样做只会拖累他们!”   “是你说的只要我净身出户孩子就归我的,现在反悔了想要回去,你简直痴心妄想!”   “可是当初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还差点闹到媒体那边险些让我无地自容,我又怎么会一气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男人冷着脸,气急败坏的解释。   闻声,赵淑仪冷笑出声,“我逼你?如果你没有做贼心虚,会害怕我把事情闹大吗?一个为了家族荣誉可以随时把孩子牺牲掉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争孩子?”  当年的事情梁邵成自知理亏,没再与她争辩,而是回归正题,“阿笙我可以放任不管,但我就只有小毅这么一个儿子,以后梁家的公司只能由他来继承,我已经放他在你身边待了五年,也是时候让他回   来学着帮我打理公司了!”   “你做梦!”女人原本苍白的脸因为用力变得更加煞白,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她怎么可能会让梁毅回到梁家?   以刘玫的性格,若是知道他以后会继承梁家的公司,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呢!   好言相劝不听,男人也没再跟她客客气气的说话,“赵淑仪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斗你最终的下场一定是血本无归,到时候别说五百万,就是一个子我都不会给你!”   “你来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梁邵成的怒火还未消,转身便看见梁毅提着饭盒,满身戾气的仇视着他。   其实这些年他都有派人去调查过儿子在学校里的情况,只是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说话,还是五年来的头一遭。   “小毅。”   晚一步上来的梁笙见弟弟杵在门口,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背,“站在这里干什么?”   语毕,她下意识的往病房里看去,嘴角边那浅薄的笑颜倏地僵住。   曾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如今要陷入针锋相对的局面,想想都觉得讽刺。   女人走到男人跟前,目光触及到地上的支票碎片,平静的脸上扯出一丝丝裂痕。   她低低的笑着,“梁先生今日是为了何事而来?”   冰冷的语气里毫无感情的存在,硬生生把两人的父女关系拉至陌生人的阶次。   梁邵成敛了敛眉,本以为梁笙之前说的不过是气话,过段时间就好了,可如今听来却不是这样,看来她是真的狠下心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了。   在男人沉默的片刻,女人毫不客气的颁下逐客令,“我妈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请无关人员迅速离开。”   “我今天来是带走小毅的。”他的目光越过梁笙,直直的看向后面的少年。   女人眉心一跳,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赵淑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当两个孩子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急火攻心,抄起身旁的枕头砸向他,撕心裂肺的大吼,“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昨天才做完手术,她这样大幅度的扯动自然是碰着了伤口,女人倒抽气的声音惊到了一双儿女,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   见此景,梁毅和梁笙连忙跑过去把母亲摁住,防止她再次拉扯到伤口。   少年见赵淑仪痛苦的表情,也狠着眸子阴阴的瞪着梁邵成,大喝,“你给我出去!”   后者不为所动,而是平静的阐述,“小毅,你姓梁,是我梁邵成的儿子,你迟早都是要回到梁家认祖归宗的,乖,听我的,别任性了。”   “任性?我还有任性的资格吗?当初是你叫我滚,好,我滚了,现在你又叫我回来,你当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当初会那么做都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梁毅冷笑,步步逼问,“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让你到了要抛家弃子的地步?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   尾音骤落,病房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梁邵成捏紧拳头,猩红着双目,恼恨的怒骂,“畜生,谁教你这么跟你爸说话的?”   赵淑仪和梁笙看着微微侧脸的少年,脑袋瞬间懵了几秒。  可当事人却是一脸的平静,无所谓的用舌头舔了舔嘴角,一股浅浅的腥味在舌尖晕开,他眺着眼前眉目铁青的男人,肆无忌惮的笑了,“爸?不好意思,我爸在很多年就已经死了,你于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你会打我也是因为我戳中了事实的真相让你恼羞成怒,当年你就是怕自己出轨刘玫的事情影响到梁家的声誉,才会诬陷我妈在外偷人,争夺儿女抚养权的时候你也是怕事情闹大传出去对你不好,所   以用净身出户来威胁我妈……”   “你给我住嘴!”梁邵成打断他的话,作势想再往梁毅脸上甩一巴掌。  女人眼疾手快的把少年推开,毫不畏惧的看着男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梁先生是非得让我请保安拖着你离开吗?” 第24章 老子这辈子就只说过你一个人   “好,好,好,我梁邵成生得一双好儿女啊!”后者怒极反笑,饱经沧桑的眼里流露出阴狠之色,“你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是吧?那我就要看看,等你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怎么跟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的!   ”   说罢,他怒摔门而去。   病房里陷入安静,梁笙才刚刚放松下来,没过两分钟,门又被人从外面拧开。   祝辰彦好不容易找到病房,捧着鲜花果篮满面春风的打开房门,顿时感觉三道锋利的眼神齐刷刷的朝他射过来。   男人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化,“……这,这什么情况?”   *   走廊上,祝辰彦双手环抱靠在墙上,玩世不恭,女人狐疑的盯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理直气壮的解释,“员工家属病了,身为老板的我应该过来探望的。”   梁笙挑眉,“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好管闲事这毛病?”   “你三天两头的请假,我怕你耽误工作,所以特别来巡视一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间医院的?”   “别问了,我是不会出卖应巧的。”祝辰彦挥了挥手,很是义气的回答。   女人汗颜,她还真是挺担忧她这位老板的智商,不过她有些好奇,就这样的人是怎么带领嘉彰的员工在广告界独占鳌头的?   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梁笙有些憔悴的脸,这才多久没见,她就变得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认识那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狼狈。   祝辰彦抿唇,看了她半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往后一推,超级嫌弃的扯唇,“丑死了!”   丑死了。   女人蓦地捏紧拳头,男人还没注意到这样的微小端倪,依然噼里啪啦的说,“这样,为了防止你这番丑态回公司祸害其他员工,我就准你几天假,等你整理好以后再回来上班。”   说完,祝辰彦对上梁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背脊一僵,“干……干嘛?要出去打一架吗?”   “可以吗?”女人越前一步,眨了眨眼,真诚的凝视着他。   梁笙的眸子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男人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很是别扭的嘟囔着,“还是算了吧,你打不过我的,我怕你等一下会啊——”   与叫声一同响起的是“咚”的倒地声,女人抓过他的胳膊,背部一弯,直接给人高马大的祝辰彦来了个过肩摔。   被摔倒的那一刻,男人还没有缓冲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背部和手脚的酸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躺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梁笙。   她居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放倒了?   他好歹比她多出一个头啊!   “你……”祝辰彦痛的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仰面朝天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你是不是想把我摔死好继承我的王者农药?”   女人一愣,不屑的开口,“嘁,青铜段位的小渣渣。”   闻言,男人使出吃奶的劲去反驳,“屁,怎么说我也白银了好吗?”   梁笙蹲下身,一脸无辜,“好几个月才搞到的白银,游戏跟你一样,菜的要死。”   祝辰彦:“……”   男人看着她那张毫无诚意的小脸,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女人笑够了,把他扶起来,还不忘提醒一句,“祝总,以后可别再说女人丑了,小心挨揍。”   祝辰彦捂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腰,含恨瞪了眼她,“老子这辈子就只说过你一个人,还差点把命给赔上了,在你这里,哪有半分女孩子的矜持噢?”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梁笙唇角笑意更甚,扶着他刚站稳,一转身就看见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的男人。   他左手提着补品,右手揣在裤袋里,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他们。   女人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陆淮。   褪去了庄重严肃的白大褂,白T恤搭配天蓝色修身裤,干净又清爽,倒别有几分味道。   可能是穿着暖色的格调,掩去了他本身清冷的气息,所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舒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形容的就是这一类吧?   梁笙挑眉,她还是很难得迷上一个男人的美色。   祝辰彦注意到女人的异样,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电光火石间,刚好捕捉到男人将隐不隐的笑意,他微微皱眉,只觉眼前这人很眼熟,可又想不起他是谁。   许是感受到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陆淮也慢慢把视线调转到他的方向,一时间四目相对,瞳仁深处的暗潮在恣意涌动。   祝辰彦泰然自若的移开目光,旋即斜了眼梁笙,故意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什么?瞧你一脸傻愣的样子,快走!”   肩上兀的一沉,女人晃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对面的男子。   可是后者的脸色过于平静,如潭的眸又黑又亮,看的她心里直发虚。   梁笙想推开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的男人,无奈他重的跟千斤的石头一样,她就是使劲去推都没能把他推开半分,最后不得已才低叱一声,“起来!”   祝辰彦盯了她半晌,随后嗤的一笑,“怎么?这你男朋友啊?”   “不是。”   “那你怕什么?”听到女人否决的回答,男人的瞳仁微微发亮。   怕?   梁笙蹙眉,沉声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祝辰彦顿了顿,又扭头看向对面那位不动声色的男人,以他多年闯荡社会,识人辨人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人,绝非善类。   只是不晓得这死女人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的?   想着想着,腰间倏地一疼,他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瞪大双眼看着刚才扭了他一下的梁笙。   “还不起来?”女人刚准备加大手里的力度,这厮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小羊羔,飞快的弹开。   他揉了揉被掐过的地方,跟个常年得不到丈夫滋养的深闺怨妇似的吐出三个字,“没良心。”   梁笙脑门一热,攥紧拳头就要胖揍他一顿,有了前车之鉴,祝辰彦立马逃离这个危险之地,走之前还不忘叮咛一句,“给你放几天假,记得消了你那两只熊猫眼再回公司。”  男人经过陆淮身边的时候,侧首略了眼他,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 第25章 丑女婿总是要见丈母娘的   经祝辰彦这么一闹,女人“近乎残暴”的本性悉数暴露在男人眼底。   她尴尬的冲他笑了笑,心里暗忖,也不知道刚才收拾那人的时候陆淮看见了没有,如果看见了,又看见了多少?   须臾,男人信步走到梁笙面前,见她面露窘色,故意调笑,“大早上的,梁小姐还真叫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如此之狠。”   女人眉心一跳,扯开话题,“陆教授今天休班吗?”   “嗯,”陆淮笑笑,提了提手上的补品,与上次的原因无二,“我过来看了下子煜,下楼的时候顺道过来看看你母亲。”   “噢,好,”梁笙愣了一下,然后领着他往赵淑仪的病房走,途中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怎么今天想到来看我妈?”   男人抿唇微笑,“丑女婿总是要见丈母娘的,就当今天是个预习好了。”   女人耳根一烧,暗自懊恼,多什么不好偏偏要多那个嘴,陆教授难道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轰炸伊拉克的原子弹吗?   两人一路无言。   走到病房门口,梁笙把手落到门把上,陆淮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以后也会对我那样吗?”   女人一头雾水,“什,什么?”   男人忖了忖,最后用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语概括,“嗯……家暴。”   家暴……   梁笙庆幸自己在见惯风雨的这些年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才不至于在此刻会被吓软了腿。   陆先生会这样说,是因为她刚才给祝辰彦来了个过肩摔让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吗?   女人吞了吞口水,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不会。”   末了又补上一句,“今天这个纯粹是个意外,平时的我没有这样的。”   男人盯着她微恙的双眸和真挚恳诚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墨色的瞳孔逐渐深了起来,没再取笑她,“进去吧。”   梁笙顿时松了口气。   推开门,里边梁毅正闭着眼小憩,听见门把响动的声音立马把眼罩拿下,看见女人身后的陆淮时,登时眼前一亮,“陆大哥你来啦?”   梁笙眉尖微扬,才认识多久,这个臭小子就一口一个陆大哥叫的如此亲切。   她无奈的摇头,接过男人手里的补品,然后去拿一次性杯子给他接水。   陆淮走至床沿,与赵淑仪打了声招呼,“阿姨你好,我叫陆淮,是阿笙的朋友。”   阿笙……   女人倒水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后者亲切的应了一声,因为鲜少有看见自家女儿带异性朋友过来拜访,所以不由得多看两眼。   少年在一旁凑着热闹,“妈,陆大哥可是这间医院里赫赫有名的外科教授噢!”   教授?   赵淑仪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男人,年轻轻的就爬上教授这样的高位,要么在医院里有后台,要么就是手段不简单。   梁笙走过来把水递给陆淮,然后拉了两把椅子招呼他落座以后,也挨着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拿起苹果慢条斯理的削着皮,“妈,陆教授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借钱给我的朋友。”   中年妇女一顿,诧异之色尽显,“原来是他啊。”   男人喝了口水,含笑不语。   “陆教授,真是太感谢你的倾囊相助了。”   “阿姨无需跟我客气,”陆淮和善一笑,然后侧眸扫了眼身边的人,“我跟阿笙是朋友,您不必与我太生分,可以叫我陆淮,或者小淮。”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女人握刀的手忍不住颤了颤,半秒后又恢复了正常。   赵淑仪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高兴的回答,“好好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淮了。”   梁毅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拆出眼罩里的冰袋,贴在脸上随口一问,“刚才那只二货不是也跟着出去了吗?为什么你们没一起回来?”   二货……   指的是祝辰彦吗?   他要是知道小毅这样称呼他的话,应该会炸毛吧?   梁笙咳嗽一声,继续埋头削苹果,“他跟我说公司还有些事等着他去处理就先回去了。”   这时,病床上的人也跟着来一句,“那小伙子人挺不错的,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那最好不过了。”   病房里忽然钻进一股诡异的沉默。   少年好似没看见女人有些僵硬的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补了一句,“妈,你该不是想把老姐介绍给那只二货吧?”   梁笙在心里咒骂了好几遍自己的蠢弟弟,然后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想看看他什么反应,没想到正好撞上他有些耐人寻味的眼神。   赵淑仪把这两人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意味不明的笑了,“我瞅着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阿笙中意不,她都二十五了,等年一过就是剩女了。”   削断果皮,女人细致的把苹果切成小块摆到盘里递给母亲,“妈,人祝总是我上司,我怎么可能喜欢我的老板呢?”   “上司怎么了?他跟别的上司可不一样,最起码我是没看见哪家公司的老板,员工家属病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过来探望。”   梁笙抿唇一笑,其实她真的很想告诉赵淑仪,祝辰彦私底下是怎么“虐待”她的。   刚想结束这个话题,梁毅又没来由的扯出一句,“可是我觉得陆大哥比那只二货更合适老姐,老姐你怎么看?”   少年的无忌童言让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女人瞪了他一眼,却是心虚的不知要怎么解释,最后还是陆淮淡淡一笑,以一句“你的脸怎么那么肿”成功转椅了话题。   “这个啊?被人揍了呗,”梁毅哼哼唧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耳光,还不知道会不会留印子,要是留了老子以后可怎么找女朋友娶媳妇儿啊!”   “小毅!”中年妇女呵斥了一句,而后略带歉意的看着男人,“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被我宠惯坏了,讲话没分寸,还希望你别太介意。”  “无妨,”陆淮大度的笑了笑,仔细端详过少年脸上的巴掌印,低低沉吟,“下手还挺重,估计要个四五天或者一个礼拜才能完全好。” 第26章 我想看你会不会来   闻言,梁毅大声哭嚎,“那我这些天岂不是都没办法出去见人了?”   梁笙似想到什么的样子,冷不防的来了句,“其实你要出去见人很简单,就是过程比较艰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   “什么什么?”   女人憋着快要溢出来的笑,轻描淡写的说着,“找个人用一样的力道把你另一边脸也打对称。”   少年:“……”   男人明眸含笑瞧着身边的人,实在是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恶趣味”的一面。   到底她还藏着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梁毅生无可恋的看着梁笙,板起脸来一本正经,“梁小姐,我想采访你一个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我跟你真的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吗?”   如果是的话,身为姐姐的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的?   女人努了努嘴,做略略思考的样子,“emmm,既然被你发现那我也就不隐瞒了,你的确不是妈妈的孩子,因为你是她买手机充话费送的哈哈哈哈哈。”   *   陆淮并没有在病房里待太久,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以后继续浅聊两句就准备告辞离开。   梁笙赶忙起身去送他,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男人的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   “有个很讨厌的人要回来了。”陆淮耸耸肩,毫不避讳的把事情告诉给她。   女人愣了一下,平时觉得他说话措辞都挺有分寸的,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再看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她忽的笑了出来,“谁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陆淮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她的原因,是不想她终日都活在惶恐之中。   以后?是指她嫁到陆家以后吗?   “你进去吧,迟了的话我怕阿姨会觉得是我把你拐跑了。”男人的声音拽回了她的思绪,虽然是个玩笑话,但梁笙却没有半点想笑的意思,她望了他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走了几步,陆淮喑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后天早上十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女人脚下一顿,回头问他,“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   她的背后是一片温暖的阳光,而男人就站在光晕下方,太阳透过两旁大树穿过叶子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辉撇落在他身上。   过往的路人行色匆匆,梁笙紧紧盯着他亮如星辰的眸,心头蓦地一跳,感觉有千百只小鹿在乱撞着,默了几秒她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想看你会不会来。”   *   待人都走了,一直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梁景玉和刘玫才慢慢走出来。   “你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两个人的关系!”后者蹙眉,只恨自己当时与他们的距离太远,没听清那两个人的对话。   女人却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上次偷拍人家车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没想到这个叫陆淮的男人,长相竟是如此的惊艳。   哪怕是隔了那么远,都叫人无法忽略他身上那清冷矜贵的气质。   再想到她查出来有关于那人的身家背景,梁景玉瞬间暗了眸子,这个人……真的只是一名外科教授那么简单吗?   *   人头攒动的机场。   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在四五名黑衣保镖的保护下从里面走出来,他神色肃穆,一双锐利的鹰眸不断注视周遭可能发生的异动。   早就等候在机场外面的陆淮看到他以后,不紧不慢的摁灭烟头,朝里面走去。   “二叔。”   陆襄衡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上车后,中年男人才慢慢展开话题,声音温沉而厚重,还带着漫不经心的试探,“听你父亲说,你打算结婚了。”   男人亲自驾车,听见他的问话也没表示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一笑,“用我妈的话说,都快奔三的人了,身边还没有个女孩子照顾,传出去不像话。”   “原来是真的。”陆襄衡稳如泰山的坐着,瞳仁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你爸也没跟我提过。”   “爸妈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们在一起比较匆忙,过两天我就准备带她回老宅见见长辈们。”   “也是该见一见了,我挺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有手段,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中年男人意味不明的打趣他。   陆淮莞尔一笑,并未接话。   紧接着,陆襄衡又随口一问,“医院最近忙吗?”   “一切如旧,哪有什么忙与不忙之说。”   “那你有想过回陆氏帮你爸吗?”   话落,男人抬眸,透过后视镜对上后座上人的眼,笑笑,“二叔应该知道,我对从商不感兴趣,否则当初陆氏副总的位置,可就是我的了。”   “说的没错,当初你爸有心把陆氏副总的位置让给你,可你从医的决心倒是让我大吃一惊,我本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所改观。”   陆淮依旧是笑,漫不着调的回答,“如果真的会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坐着这外科教授的位置,二叔你说呢?”   “也是,”中年男人毫不吝啬的夸赞,“不然以你的头脑和能力,想让陆氏再上一个台阶,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叔太抬举我了。”   “应该说是你太谦虚了才对,我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陆襄衡盯着男人的后脑,眼瞳逐渐变得深沉可怕,像是燃烧熊熊之火的地狱边界。   *   时隔几年再次回来陆家老宅,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古旧式宅楼,不由得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爸妈念旧,老宅里的东西哪怕被磨损的不成样子了都舍不得丢,一直保留到现在。”陆淮站在他身后,淡声回答。   陆襄衡自然也是听出前者话里有话,微敛起眸子,边走边说,“有时候太过念旧也未必是件好事,木头腐了小心会招来蛇虫鼠蚁。”   男子站在原地,看着某人悠悠荡荡走进去的背影,眸底一片寒凉。   他掏出手机,给盛子煜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后者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幽幽传出,“哟,稀客哎,陆大少怎么有空想起给我打电话的?有什么事来医院找我,见面说也是一样的。” 第27章 你只是碰见了一个不够爱你的人   陆淮没跟他浪费口水,直奔主题,“帮我查查陆襄衡这几年在美国都干了些什么。”   “谁?陆襄衡?”盛子煜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要要查他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回来了。”   盛子煜怔了怔,一脸错愕,“你说谁回来了?陆襄衡回国了?”   “嗯。”   “他该不是还没放弃吧?”那头盛子煜痛心疾首的说,“五年前输的一败涂地,现在突然回国,难不成是想重走自己的老路?”   陆淮微微拧眉,陷入沉思。   陆襄衡,陆氏副总。   五年前突然宣布出国静养身体,五年后毫无预警的低调回国。   他到底想干什么?   *   祝家。   祝辰彦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书房落地窗前,兀自深思。   他此刻的模样与平日里跟梁笙小打小闹的放肆大相径庭。   就在半小时前,他托助理却调查陆淮的背景,得到了回复。   如果他真是一般的普通人自己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巧就巧在除了性别,年龄,住址以及职业等无关紧要的信息,其他的一概不详。   别说有关他家里人的,就是他就读过的学校,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想到白天与他对视的场面,以及梁笙口中的“救命恩人”,半晌,他弧起好看的唇,轻轻淡淡的笑了,“这游戏,还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传出玻璃被打碎的巨大声响,紧接着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女声窜入众人耳蜗,惊得门外鸟雀四散,都快掀了整个房子。   又喝酒了。   祝辰彦深吸一口气,愤怒的冲下楼梯。   灯火通明的大厅,两个佣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祝习玥四仰八叉的睡倒在沙发里,两颊醺醉,双眼迷蒙,红唇娇艳,要不是女人有的特征她都有,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个男人了。   待祝辰彦面色难看的走到她跟前,猛不防的听她爆了句粗口,“该死的杨言珩!”  “你又去找他了?”祝辰彦硬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毫无怜香惜玉可言,直接把祝习玥从沙发里扯起来,大喝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人家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总是倒贴上去,你还   要不要你那张脸了!”   祝习玥氤氲着水眸,咯咯笑了两声,然后摸了摸祝辰彦的脑袋,“这不是我那混蛋弟弟吗?”   祝辰彦白了她一眼,干脆把她松开,吩咐一边的佣人,“去煮碗醒酒汤喂给她喝。”   “是,少爷。”两个佣人相继退下。   祝辰彦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那个“没出息”的姐姐,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拿出手机给杨言珩拨去了电话。   彩铃响了三声被接通,后者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有事?”   听听,多无辜的语气啊!   祝辰彦气的倒抽一口气,怒骂一声,“杨言珩老子警告你,以后最好离我姐远一点!”   电话里的人顿了顿,然后很肯定的陈述,“她又喝酒了吧?”   “这些都跟你无关,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去招惹她,别他妈打个巴掌又送颗甜枣的,当逗你们家狗玩呢?”   “到底是谁缠着谁,你不比我清楚吗?”   祝辰彦被他这么一呛,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从现在开始我会管住她,绝对不会让她有再去找你的机会,老子还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   “随便你。”   “你……”   “嘟嘟嘟……”   电话被掐断,祝辰彦气的差点要把手机给丢出去,转身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祝习玥,险些被吓得三魂不着七魄。   “喂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他说了什么?”   祝辰彦盯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眼,挑眉冷笑,“他会说什么你不知道?”   “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他为什么那么待见我?”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他那样的榆木疙瘩呢?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一抓一大把,你为什么就揪着他不放呢?你不是不够好,你只是碰见了一个不够爱你的人。”  祝辰彦恨铁不成钢的对着祝习玥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训,本来应该是当姐姐的教训弟弟,现在却完全反过来,成了弟弟谴责起姐姐来,后知后觉的祝习玥意识到这一点,一个反手扣到他后脑勺上,瞪着   他,“你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你懂个屁!”   “我……”被戳到痛脚的祝辰彦,气焰也弱了下来。   “你没喜欢过别人,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更不会懂我此刻的痛苦。”祝习玥淡淡的丢下这句话,跌跌撞撞的爬上楼。   直到房门被她造出“砰”的一声巨响时,祝辰彦才慢慢缓过神来,小声嘟哝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   星期一。   暖煦的阳光穿透云层折射到屋顶,平时设定的闹钟还没醒,梁笙便早早爬起来洗漱。   从浴室出来,她别扭的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   白皙的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乌乌的瞳仁明媚动人,简约的白T恤搭不规则的印花半身裙,脚上配了一双带有内增的镂空小白鞋,黑发披散两肩,处处透着股文艺小年轻的范儿。   与平时成熟干练的她简直大相径庭。   好像从学校出来以后,她就没再这样打扮过了,不知道陆淮看见了会不会误会什么。   梁笙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微微叹息,在心里抚慰,自己会那么做都是不想给那谁丢脸。   换好衣服,因为怕路上堵车,所以她提前半小时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下。   行驶到中途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没有标注,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您好,请问哪位?”   没有意料之中的招呼声,反倒是对方单刀直入的询问她的名字,“请问你是梁笙吗?”   “是的,我是梁笙。”  “麻烦你现在来一趟人民医院急诊部,你的朋友出了车祸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暂时无法联系到他的家属,所以只能打电话给你了。” 第28章 他是你男朋友吧?   梁笙眉心一跳,有些诧异,“我的朋友?”   座机那头吵吵嚷嚷,像是有很多人在的样子,而与她通着电话的人也带了一丝不耐的语气,“麻烦你尽快过来一下,患者要动手术需要亲属签字。”   “等……”梁笙刚准备问患者名字的时候,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梁笙一头雾水的看着屏幕黑掉的手机,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好歹人命关天,看了看时间最后还是让司机掉头开往了人民医院。   *   急诊部人满为患,要说一人挨着前一人的脚尖都不过分。   梁笙一路摸寻才找到那个给她打电话的护士。   交代清楚以后,女护士领着她往里面走,一直走到最后面的床位时,才倏地把隔帘拉开。   躺在床上的男人脸上有好几处淤青,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平日不沾一点灰尘的衬衫此刻也是血迹斑斑。   梁笙看清昏迷不醒的人的脸之后,瞬间脑袋一嗡,震惊写满了整张脸。   秦世昇!   怎么会是他?   “他是你男朋友吧?”护士在一旁问。   梁笙摇头否认,缓过神后才侧头问那名女护士,“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位先生被送过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阿笙,他手机通讯录里也只有两个名字,我们给他母亲打电话,发现那个号码已经停机,会给你打电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女护士看了眼床上的人,继续耐心解释,“患者受伤不轻,可能要做开颅手术,因为没有家属签字医院不敢擅自做主,所以……”   “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他家属的。”   梁笙按着发胀的眉心,扫了眼床上躺着的男人,抿了抿唇走到窗边掏出手机。   她没有秦世昇母亲的电话,所以只能让梁景玉来解决这件事了。   *   没多久,从门外冲进来两个女人。   一个是梁景玉,另一个就是秦世昇的母亲,李菲。   她们火急火燎的赶到这里,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李菲,眼泪溃不成军的在脸上流淌着,“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医生刚帮男人检查完身体,在一旁冷静的吩咐护士,“脑子里有淤血,为避免压迫到各方神经需立刻进行开颅手术,家属签字以后马上把病人送到手术室。”   李菲一听要做手术,瞬间慌得六神无主,扯住医生的袖子,颤颤巍巍的问,“会不会有危险?”   后者已然见怪不怪,淡腔发声,“任何手术都是具有一定风险的,饶是我这个从医几十年的老人都不敢信誓旦旦的跟家属保证我一定会救活这个病患。”   闻言,李菲呜咽,掩面痛哭,“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梁景玉苍白着脸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这么久没见,一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五指狠狠的嵌进掌心,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角落的梁笙,似意识到什么,面色倏地一沉,猛地冲毫无防备的梁笙扑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梁笙此刻正在发简讯给陆淮,消息还没发出,便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   她才刚站稳脚步,就听见梁景玉扯着嗓子在整个病房区里呐喊,“梁笙我警告过你离世昇远一点,你是不是非得把他害死你才甘心?”   声音落下,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观众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李菲也注意到了梁笙,一眼认出她就是当年跟自家儿子交往的那个小女友,顿时有些纳闷,这两人不是两年多前就已经分手了吗?  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梁笙微蹙着眉,又忆起那天在病房里梁邵成打梁毅的那一巴掌,随后平静的把目光转向梁景玉愤恨的脸上,她上弧着唇,在后者挑衅的目光下,眯了眯眸,上前重重的还给她   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令周遭看热闹的人发出阵阵倒抽气的声音,就连李菲也被梁笙回击的那巴掌给震住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后者并非是一个狠戾果断的女人。   梁景玉懵了懵,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血液悉数往头顶冲,她森森的瞪着梁笙,心有不甘,扬手又想甩上去一巴掌。  只是这一次梁笙很轻易的捉住她的手,盯着梁景玉美艳的面庞,攫着她手的力道分外加重,一字一句的铿锵提醒,“梁小姐不是自诩自己很有教养的吗?难道你父母没有教过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   人的习惯很不讨喜吗?”   “他跟你在一起,受了伤难道不应该怪你吗?”梁景玉毫无根据的反驳。  “呵,”梁笙轻嗤,用力甩开她的手,步步紧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在一起了?梁小姐,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他在医院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我干嘛找你过来?这人呢,犯迷糊是一回事,犯蠢又是   另一回事,你还是不要把二者混为一谈的好,懂吗?”   “你……”人群中传来几声哄笑,梁景玉恼羞成怒的咬牙攥拳。   “谁是秦世昇的家属?过来签下字。”   李菲答应一声,连忙赶了过去。   梁笙看了眼时间,彼时与陆淮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钟头,她的心不由的开始浮躁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等等,话还没讲清楚……”梁景玉转身,下意识的就要把她拽住,可惜没拉到衣角却扯住了她的头发,只闻梁笙惊呼一声,头皮发疼,连连后退,身体一个重心不稳,歪倒在地上。   膝盖磕地的时候,梁笙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梁景玉错愕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用力,围观的人都在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她尴尬的收回手拨了拨头发,也没心思继续再问下去,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医院。   *   另一边,陆淮安静的坐在车里,点燃了第四根烟。   烟雾再狭小的空间里四处蔓延,他浅浅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再一次扫过空无一人的民政局。  与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 第29章 我就是一辈子单着都跟你没关系   陆淮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顺遂的眸子里几乎看不见浮动。   又过了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却不是梁笙的。   “喂,妈。”   陆淮还没缓下这口气,那头杨雯急促的呼吸和慌乱的声音叫他心底一沉,“儿子,你爷爷突发脑溢血中风了,你快过来看看!”   一个没注意,一长截灰白色的烟雾突然掉过擦过他手臂,灼热的痛感让陆淮指尖一颤,“妈你先别急,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你爸准备上飞机了,你也赶紧过来。”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陆淮将未抽完的半根烟捻灭,又一次看向空荡荡的民政局。   眸子暗下,最后驱车离开。   *   梁笙拖着一瘸一拐的残腿从医院出来直接到马路边上拦车,奈何现在正值太阳大晒,不少出租车都已载了人,就连公交车又赶上司机吃午饭,等了好一阵才等来一辆车。   赶到民政局的时候,刚好十二点整。   虽然在来的时候就有预感陆淮不会等她太久,但在门口真的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时,心里还是忍不住衍生出小小的失落感来。   梁笙随意找了处阴凉地方歇脚,膝盖上的淤青有些扎眼,她想打电话给陆淮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可打了好几次都提示对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为什么关机?是生气了,还是在忙?   她忖了忖,还是给他发送了一条简讯,简单讲讲自己迟到的原因。   收起手机,梁笙摸了摸自己有些微肿的脸颊,请假出来肯定不能回公司,待在家里又无聊,还不能去医院,万一被赵淑仪和梁毅看见她这副样子,又得问长问短。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找何初娴。   梁笙站起身,并未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角落里闪过一道白光,而后那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弧起唇角,噙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   推开病房门,梁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看见的这一幕竟会如此的辣眼睛。   大男孩被表情猥琐的何初娴半压在病床上,何初娴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脸色一变,白皙的脸就像熟透的虾子一般红。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货肯定是平时不纯洁的东西看多了,学以致用说了一些污俗不堪的话来刺激人家纯情少男的耳朵。   思及此,梁笙淡定的掏出手机贴到耳边,“喂,警察叔叔吗?我要举报这里有个BT在调戏未成年,摧残祖国的下一任栋梁。”   听见梁笙的声音,何初娴立马跳起来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平日里跟城墙一样厚的脸居然飘过一抹诡异且可疑的红晕。   梁笙唏嘘一声,“不愧是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身的女人啊,住个院都能来场艳遇。”   何初娴努了努嘴,朝梁笙投射一个鄙夷的目光,扭捏着抱怨道,“你要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都快把我吓出心脏病了。”   “要跟你讲我过来了还怎么逮你的罪证?”梁笙斜她一眼,又瞟了眼床上还红着脸的少年。   大男孩被她这么一瞧,脸又红了几分,他哼唧唧的瞪了眼“罪魁祸首”,手忙脚乱的拉过被子盖着全身,把头蒙了一阵后又突然起来拉上隔帘。   何初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而梁笙则无声笑笑,好奇的把目光投到男孩床头的信息栏上。   景帆,二十岁,原来不是未成年啊……   她好笑的收回视线,却听何初娴惊讶了一声,“你的脸怎么肿起来了?”   梁笙低头,想不到用头发做掩护也还是能被她那双犀利的眸子看穿。   梁笙没打算隐瞒,就把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以后,何初娴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一巴掌拍到刚拆下石膏的腿上,顿时疼的她龇牙咧嘴,还不忘咒骂一句,“梁景玉这个贱人,等我下次见到她一定替你好好出口恶气。”   “你可悠着点,这好不容易伤快好了要出院了,要再进医院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何初娴讪讪一笑,握着梁笙的手,一副老妈子的架势提醒她,“其实吧我早就看出秦世昇对你余情未了了,阿笙啊,你可千万不能再被他蒙骗了,知道吗?”   “你放心吧,我对他早就没感情了。”   “那我就放心了,”何初娴一脸欣慰,末了还愤愤的补上一句,“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以后我的男人要也这样,我一定得阉了他!”   话音刚落,隔壁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两人面面相觑,梁笙拉开隔帘,发现少年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因为摔到了pi-gu,俊脸跟纸一样皱成一团。   何初娴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景帆你瞧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又没说要阉了你,至于吗?”   梁笙也被逗得忍俊不禁。   少年捂着pi-gu,阴沉的睨了眼笑的没心没肺的何初娴,“像你这种每天晚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要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何初娴那是最经不起刺激的,听到景帆这么说立刻回嘴反击,“我就是一辈子单着都跟你没关系,只要你别喜欢上我就行了。”   “啧——”就冲何初娴这话,饶是从小到大素养极好的少年都没能忍住不爆粗口,“我会喜欢你?你別不是得了妄想症了吧?”   *   书房。   深色窗帘紧紧拉着,室内光线昏暗,一旁的赵秘书根本看不清陆襄衡脸上的表情。   他从袋子里抽出一沓照片放到桌子上推到男人跟前,“陆副总,这些都是私家侦探传过来的,说是有关于陆少爷的。”   陆襄衡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些照片都是找角度偷拍的,而且拍摄的还是同一个女人。   皮肤白皙,眸子黑亮,五官只能称得上清秀,与绝色还搭不上边,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女人,成了陆淮的结婚对象。  陆襄衡轻轻敲打着桌子的边缘,思忖片刻,随后吩咐,“去查这个女人的身家背景,以及她接触较多的人,事无巨细,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第30章 可是我听说陆少爷是学医的   “好的,”赵秘书应下,走之前还有些彷徨的样子,“副总,有一点我还是不大明白,您为什么要叫我盯着陆少爷而不是陆总?”   “听过一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吗?陆淮那小子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陆襄衡黝黑的眸子闪动着诡谲的光芒,一抹阴狠稍纵即逝。   当年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掉进陷阱里的人不论是陆子木还是陆淮,他都要一并铲除。   能有这样的心机和城府的人不简单,现在看起来后者似乎更甚之。   不管怎么说,对那人有所防备总归是能减少点杀伤力的,不是有句话叫做,看起来越是无害的人,才越危险吗?   赵秘书一脸讶异,“可是我听说陆少爷是学医的,对公司的业务不感兴趣而且一窍不通,又怎么会……”  陆襄衡冷笑一声,“哼,陆子木那个老狐狸统共就只有陆淮这么一个儿子,陆氏家大业大,他是决计不会传给我这个外人的,而且也不可能让它毁在自己手里,明面上他是让自己儿子去学医,其实不过   是在掩耳盗铃罢了,背后在谋划些什么大概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了。”   “那您的意思是公司以后会……”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   *   美国华盛顿医学中心。   陆淮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陆傅政刚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没多久。   病房里只有他跟杨雯两个人。   陆淮轻轻关上门,径直走到母亲身边小声询问,“爷爷怎么样了?”   女人看见他,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但面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医生说是血压过高引起的脑溢血中风,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肢体瘫痪。”   陆淮自己就是外科教授,自然是清楚脑溢血是种什么样的概念。   只有血压高到一定程度,血管才会承受不住压力破裂造成脑溢血,陆傅政常年定居美国,身子骨硬朗甚至比一般同龄人看起来还要神采奕奕,好端端的是绝无可能中风,除非……   除非是受了某种刺激。   想到这,他抿起薄唇,眸色渐深。   陆子木办好入院手续回到病房看见陆淮,把他叫到外边走廊,一脸凝重,“别墅的佣人说,你爷爷在中风之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才会让他突然变得情绪化。”   “有查到是谁打来的吗?”   “没有,这个号码是今天刚入网的一张未经实名登记的卡。”   “二叔才刚回来爷爷就中风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陆淮嗤的冷笑,幽暗如寒潭的眸子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凛光。   陆子木眉心微蹙,冷若冰霜,“这件事我会找人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陆襄衡在背后作祟,那么绝不能再像五年前那样姑息他了!”   *   陆淮在病房里呆了个把小时,烟瘾犯了,走出门外到吸烟区靠墙抽烟。   外面阳光明媚,天空如水洗过的蓝布一样唯美,他一边点烟一边考虑陆傅政的事,附近人来人往,不少美国女子都折服于他出众的外表之下,而当事人却无所察觉。   抽到一半,陆淮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开了机。   屏幕刚亮就有不少短信和电话提醒,一路滑下来,梁笙的未接电话共有五通,他顿了一下,点开她发过来的简讯。   寥寥几行字,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一直到烟灰燃尽,才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   与美国风和日丽的早晨形成鲜明的对比,G城此刻被一片夜幕笼罩。   梁笙刚洗完澡,正拿起吹风机准备吹干湿发,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瞄了一眼,趴到床上顺手把东西捞了过来。   陆教授三个字映入眼帘,梁笙微微一愕,忙不迭的滑动接听键贴到耳边。   那头还没出声,她便急急的说了句,“对不起。”   话说完以后,是一阵被放大的沉默。   陆淮靠着椅背,双腿优雅而随意的交叠着,他半眯着眸,懒懒的看着远处在草坪上玩耍不时发出清脆笑声的孩童。   半晌,他又推翻先前想好的措辞,浅浅说,“我在美国。”   梁笙以为他那么久都没开口说话是在气自己没有去赴约,本来已经做好了要挨骂的准备却意外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美国,他说他在美国。   梁笙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那你今天有去民政局吗?”   梁笙的声音里夹杂着期待,陆淮垂眸,纤长的睫毛隐去他眼底的复杂情绪,想了想,最后回答,“没有,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因为我也没守约。”   原来他并没有去……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他来说,其实也没她想的那么重要?   梁笙无意识的抿唇,愧疚了一天,最后得知自己没有让他苦等,本来应该值得高兴的,可这莫名的失落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知道自己失落是因为他没有守约,还是她于他本身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晃神的片刻,陆淮喑哑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带着不经意的试探,“那你最后有回去找我吗?”   当然有啊!   只是这几个字她没说出口。   “没有,我看迟了那么长时间,想着你应该不会等在那里的,所以就没有去,抱歉……”   她的话刚停下来,陆淮那醇如美酒般撩人的声音慢慢撞进他的耳蜗,“阿笙,永远不要用你那毫无根据的臆想来揣测我。”   闻言,梁笙胸腔一震,而后又听见他说,“你要试着去了解我,这是你未来作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哪怕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默了几秒,梁笙舔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要跟你结婚,就一定会做好一个为人妻的本分。”   听着她信誓旦旦的话语,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的陆淮终于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很期待。”   期待?期待什么?   期待她成为陆太太的那天吗?   梁笙耳根一烧,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对了,你去美国做什么?”   “爷爷因为脑溢血中风了。”  “脑溢血中风?”梁笙感觉心头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难以呼吸,“那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第31章 想不到打个电话都能遇邂逅一场   陆淮轻笑出声,“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自来熟。”   自来熟?   梁笙忆起刚才情急之下叫的那声爷爷,又想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双颊一赧,不由的嗔着,“快说啊,他老人家现在什么情况?”   陆淮面色一凝,“不太好。”   梁笙蹙眉,轻声安慰,“别担心,爷爷他吉人自有天相的,相信……”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传出十分性感的女声,“你好,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陆淮循着声音望去,站在面前的是两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且火辣勾人的美妞。   他略略颌首,“嗯。”   其中一个外国妞很是兴奋的看着他,“我很喜欢你们中国的服装,艺术文化和民族小吃,请问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陆淮将电话拉离耳际几公分,用一口标准且流利的英语回答,“抱歉,我正在与我的妻子通电话,我不想她不开心。”   另一边,梁笙红着脸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两个外国人听说男人已是有家室的人,均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与尴尬。   “你长得很帅,当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谢谢,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我的妻子,叫她好好珍惜我的。”   搭讪失败,两个女人说了句再见便悻悻离开。   陆淮把手机贴回耳侧,一脸淡然,“继续说下去。”   梁笙是真的佩服男人一本正经在那里胡诌的本事,不由自主的调笑,“想不到打个电话都能遇邂逅一场,陆教授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桃花是一朵接着一朵的开。”   “你要是不喜欢,来一朵我掐一朵,来两朵我砍一双。”   梁笙现在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和谁开玩笑都不要和陆教授开,因为他说的下一句会分分钟把你雷得外焦里嫩还是嘎嘣脆的那种。   她轻咳了一声,“emm,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爷爷什么时候醒过来。”   “那我等你回来……”梁笙细细琢磨了这句话,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又重新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等你回来再领证。”   “好,”陆淮低低一笑,难得温润,“早点睡。”   “晚安。”   “晚安。”   *   一夜无梦,梁笙大早上爬起,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踏上去公司的征程。   应巧和郁茗看见她,二话不说把她拉到茶水间询问赵淑仪的身体状况。   知道手术成功没什么大碍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几天没来公司,早上工作的时候,梁笙发现广告模特里多了一张新面孔,之所以一眼就会注意到她,也是因为她长的实在太清纯了。   要怎么形容呢?   出淤泥而不染,就像是刚从学校那个牢笼里解脱出来的自由飞翔的鸟。   大概是个男人见了,都会觉得眼前一亮。   程雨,这是她的名字。   听郁茗说程雨是祝辰彦亲自领来公司的,两个人偶尔还会一起下班,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她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但梁笙是真的没有闲心陪她一起八卦,积压了几天的工作都让她够呛,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   一整天都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却在公司门口撞见了出差刚回来的某人。   应巧说他昨天去日本了,中午梁笙还庆幸终于不用面对他了,没想到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祝辰彦眼尖,发现了准备绕道走的梁笙,旋即走过去伸手拦住她,淡然挑眉,“这才多久没见,就忘记上司长什么样了?”   瞧他这来势汹汹的阵仗,估计是不在自己这里讨到什么甜头是不罢休了。   梁笙皮笑肉不笑的谄媚,“怎么会呢祝总,多日不见,身体可好?”   男人凉凉的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托你的福,腰间盘突出都被你给治好了。”   “那么客气干什么?”梁笙知道他记仇,也不好继续跟他抬杠。   祝辰彦瞪着她,切入主题,“我不是让你休息几天再过来上班的吗?”   梁笙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妈那边有我弟照看着,不需要我守了。”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工作那么积极?”   “我工作一直都很积极,是你自己没留意好吧?”   与梁笙斗斗嘴,祝辰彦觉得自己压了一天的疲劳瞬间消散,他弯了弯唇,“你的意思是在怪我没有对你认真负责?”   梁笙突然发现,祝辰彦笑起来的时候,两侧酒窝甚是明显,加上他本身就长的帅气的缘故,这一笑简直跟勾引人犯罪没什么区别。   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还得去趟医院呢。”   梁笙刚迈出步子,就被男人及时拉住,“等等,我送你过去。”   “不……”   “辰彦哥哥。”   甜美如蜜糖的腔音从身后传来,梁笙回头望去,就看见程雨亭亭玉立的站在两人身后。   她一身素色碎花连衣裙,头发软软的披在肩头,没有华丽的打扮,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来,整个人就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梁笙朝程雨在的方向努了努嘴,“既然你这么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给我站住,敢走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祝辰彦没好气的叫住她,然后转身对程雨说,“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能送你回家了,你可以打电话让你家司机来接你。”   后者略略诧异的扫了眼梁笙,旋即浅浅一笑,善解人意的说,“好,那我走了。”   *   车子经过拐角的时候,梁笙看到了站在路边等车的程雨,祝辰彦也应该注意到了,只是他并没有表现的有多在意的样子,而是目不斜视的继续开着车。   梁笙白了眼祝辰彦,然后回头去看那抹瘦小的身影,刚好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这边,脸上漾起的,不知是怎么一股复杂的情绪。   被抛弃了啊,当然伤心。   扳正身体,梁笙摇头咂舌,“居然舍得让你自己的女人独自离去,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禽兽不如呢,还是心如磐石啊。”  “你骂谁呢?”祝辰彦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解释,“什么自己不自己的女人,我跟程雨那是因为她爸与我爸私交甚好,我会送她回去也纯粹是因为我们两家住的近顺路而已,说起来,我跟她并没有很熟。” 第32章 大概只对你一人比较特别   “干我屁事?”梁笙掏出手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表情,让祝辰彦曲解了她的意思,而后瞬间笑的跟个傻子一样,“你是不是看我跟别的女人好了,所以吃醋了?”   “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梁毅拎着饭盒回到病房,看见与赵淑仪聊的正欢的祝辰彦,顿了顿脚下的步子,随后冲他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之所以会对他有意见,一半是因为他对家姐“心怀不轨”,一般则是因为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祝辰彦接收到少年的白眼,有些莫名其妙的凑到梁笙跟前,“你特别你弟弟也特别,这跟人打招呼的方式都不一样哈。”   梁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大概只对你一人比较特别。”   祝辰彦:“……”   赵淑仪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亲昵的小动作,对这个“准女婿”的印象是越来越好,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   如果要在陆淮和祝辰彦两个人做出选择的话,她更偏向于后者。   倒不是说前者不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所以才更需要谨慎。   毕竟择女婿不同买白菜,不好还可以丢,对女人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不希望女儿遇人不淑,重走自己的老路。   有时候,一个男人太过隐忍,也未必是件好事。   梁毅把饭盒放到桌上,眼睛凉凉的扫过祝辰彦,“你怎么又来了?”   话音才落,赵淑仪不悦的数落起儿子,“小毅,你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祝辰彦努了努嘴,哼唧两声,“我来慰问员工家属有什么不妥的吗?”   “慰问员工家属是没错,但就怕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祝辰彦气的脸红脖子粗,要不是忌讳赵淑仪还在这里,他一定要过去把梁毅那臭小子抓过来狠狠的胖揍一顿。   这姐弟俩不愧是姐弟俩,气人的本事都如出一辙,他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什么吗?   梁笙看见祝辰彦一脸吃瘪又没办法发泄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不已。   *   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小时,祝辰彦借口自己还有事先离开。   梁笙把他送出去以后,回到住院部的时候发现盛子煜在跟一个女孩子聊天。   因为角度的关系,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看这架势这俩人应该是在吵架。   本来梁笙是不打算停留的,但就是转身的一刹那,她看见那姑娘甩了盛子煜一巴掌,还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因为后者腿上有伤,所以拄着拐杖。   显然他也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重心不稳,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梁笙舔了舔唇,想到那pi-gu高空坠到地上的感觉,啧,她看着都感觉疼。  不过那姑娘走前,梁笙是看清了她的模样,如萝莉般青春阳光,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却因为男人而写满了愤怒,因为隔得距离太远,听不清这两个人到底在吵什么,犹记得洋娃娃女孩离开前,眼眶中   蓄满了眼泪,看的人那叫一个心疼。   她走过去的时候,盛子煜刚好爆了句粗口,“Shit!”   “需要帮忙吗?”梁笙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男人看见她,有一秒的错愕,但又很快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嗨,梁小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聊天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梁笙把盛子煜扶到一旁长椅上坐下,然后帮他捡起拐杖,回过头看见后者一脸憋屈的模样,想到刚才祝辰彦离开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一时没忍住   破功笑了出来。   盛子煜听见笑声,愣愣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梁笙没有回答,而是找了个空位坐下,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刚才那位,是盛先生的女朋友吗?长的很漂亮啊。”   女朋友这三个字就像是根毒刺深深的扎进盛子煜的肉里,他身体一抖,惊悚的看着梁笙,“她要是我女朋友,我就从医院顶楼跳下去死给你看。”   梁笙摸了摸鼻子,又扫过他打着石膏的腿,眼底滚过一抹暧昧不明的笑。   盛子煜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灰尘,“对了,我听敏慧说你要跟阿淮结婚了。”   “敏慧?”   “就是付敏慧啊,那天她来我病房说在楼下碰见你,还跟你打了招呼的那位美人,你不会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   原来她就是付敏慧。   “现在知道了,”梁笙忆起那日在医院她对自己趾高气扬的态度,歪头问,“你们三个的关系,特别好吗?”   “父母认识,我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盛子煜三言两语带过,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挑眉,“别打岔,你跟阿淮要结婚的事,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   华盛顿医学中心,重症监护室。   陆淮把刚才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咖啡打开放在桌上,取出搁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与盛子煜来了场视讯通话。  屏幕的画质很清晰,后者一眼就看见男子眼睑下方若隐若现的乌青,大概是没休息好的原因,也是,陆襄衡这么大个危险回国了,这边陆傅政又突发脑溢血中风,事情都堆到了一起,他就是想好好休   息也有心无力。   “陆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淮闭眸,两指合并捏着眉心不断揉动,缓和这股酸胀的感觉,“到现在还没醒来的迹象,情况看起来不太乐观。”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脑溢血了呢?”   “暂时还不清楚病发之前爷爷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上次让你查的,陆襄衡这五年来在美国都干了些什么,有眉目了吗?”   “没有,他这五年来每天的作息时间都很规律,早睡早起,不是去医院做复健就是吃喝拉撒睡,并没有找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就好像是真的在养病一样。”   “没有接触过任何可疑的人吗?”   “没有,”盛子煜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这五年来,他跟一个人的往来比较密切,而且见了还不止一次面。”  “谁?”陆淮眯眸,眼底寒光乍现。 第33章 你们当初不是很相爱的吗?   “付叔叔。”   “付鹏程?”陆淮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   倒是盛子煜有些坐不住了,“在业界,他跟陆襄衡的关系不和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不睦又怎么会频频见面呢?”   付鹏程是付敏慧的亲生父亲,付家与陆家的关系虽好,但也是公对公,私对私,绝无越界。   思及此,他有些诧异的问,“该不是当年那件事,付叔叔也有参与的份吧?”   “要是真有,那便是我低估了他。”想到父亲与富朋友几十年的交情,陆淮菲薄的唇朝上掀起一抹嘲弄,这凉薄的社会,既猜不透也看不清的,就是人心。   “我会找人帮你盯着他们的,”盛子煜说完开始言归正传,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我今天在医院撞见梁笙了。”   陆淮懒懒的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她说,你们要结婚了。”   盛子煜紧紧的盯着某人的面部表情,包括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不肯放过。   “嗯,”陆淮淡淡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挑起嘴角迷人的弧度,“你可以准备红包了,太少我会嫌弃的。”   “我去,你来真的啊?你们才认识多久?”听到他主动承认,盛子煜瞬间不淡定了。   在他的印象里,陆淮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稳重老成的样子,不论摆在面前的危险有多大,他始终面不改色。   “你们之间有感情可言吗?”   “没有感情也是可以后来培养的。”   “所以你们打算跟紧潮流玩闪婚?陆淮,结婚可是人生的大事啊,你这么草率阿姨知道吗?”   草率吗?   好像不,从这个女人印刻在他脑海的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做好这个决定了。   陆淮想到梁笙那恬静的脸庞,微微一笑,“子煜,我已经草率很久了。”   盛子煜愣住了,他是鲜少看见陆淮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说明他对这件事是认真的。   虽然不是特别赞同,但怎么说两个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咂舌一声没再过多反对,而是调侃着,“是是是,从你遇上那谁开始,你就一直游走在草率的边际。”   真是,还没结婚就开始虐狗了。   *   梁笙接到了李菲的电话,这还是她跟秦世昇分手以后,两个人的第一次会面。   其实最开始她是不愿意去的,因为既然决定断了以前的关系,那就要断个干净、彻底,可是想到以前李菲对她也是不错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约见的地点,是上次跟梁景玉见面的那家咖啡厅。   梁笙捏着汤匙,慢慢搅动杯子里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思绪飘远。   对面,李菲也端起咖啡小啜一口,然后仔细打量起她来。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曾经明媚活泼的少女如今变成了精明干练的白领,早已不见昔日的影子。   她还是比较开明的,对于儿子的感情她从不横加干涉,更不会去反对。   最开始秦世昇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表示全力支持,只是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分手了。   而更令她不解的是,儿子在分手后没多久竟然跟梁景玉在一起了。   李菲对于梁家发生的变故是清楚的,在知道后者与梁笙间复杂的关系后,她对刘玫母女那仅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其实事后她也有问过儿子两个人分手的原因,但他都是绝口不提,如果不是在医院里碰见梁笙,她根本不会想到要约她见面。   想到这,李菲出声打破了沉默,“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之前在医院事出紧急,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也没能好好看看你……”   “我过的挺好的。”   “那你母亲的病……”   “前阵子刚手术完,医生要求静养,看术后的恢复。”梁笙对答如流。   “如此便好,对了,世昇也醒过来了,现在医院里躺着。”   “嗯,”梁笙垂眸,有关于秦世昇的事情,她实在不想跟着多掺和,所以态度略显冷淡。   可是李菲此番前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搞清楚两个人为什么分手,自然也在一个劲的套她的话,“对了,世昇回国后,有跟你见过面吗?”   梁笙搅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默了几秒后如实回答,“见过。”   果然,答案不出她所料。   因为想到昨天儿子醒来的第一句喊得那句“阿笙”以及梁景玉难看的脸色,就大概可以猜出,当年这两个人分手,其间一定夹着什么误会。   李菲忽然握住对面人的柔荑,眉目严肃,“阿笙,你告诉阿姨,当年你为什么会跟世昇分手?”   她会这么问,就说明秦世昇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李菲。   他也觉得难以启齿吗?   梁笙微微抿唇,不动声色的抽离自己的手,寡淡的开腔,“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   既然他都没有把原因告诉自己的母亲,那她就更不能说了。   李菲皱眉,“不合适?你们当初不是很相爱的吗?怎么可能不合适?”   相爱吗?  梁笙低低一笑,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李阿姨,你也是过来人,自然是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一道菜吃久了会腻,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也会淡,不合适的人相处久了也是会两看   生厌的。”   听到她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再想想自己的儿子为爱成了那般模样,李菲不由的心生怄火,“世昇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如果他真的那么爱我,又怎么舍得放弃我?”   李菲一讷,半天没缓过神来。  “我跟秦世昇三年前就已经说清楚了,从此他过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所以也请您以后不要再为了他的事情来找我了,另外,我就要结婚了,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因为这个而不高兴,希望您   能理解。”   说罢,梁笙拿起放在身后的包,转身离开。   李菲没有拦着她,只是在她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平静的说了一句,“你跟你那父亲一样,都是薄情寡义之人,我们世昇会看上你,算他瞎了眼!”  梁笙蓦地一顿,似恍若未闻,大步迈开。 第34章 人已经被拘留了   出了咖啡厅,女人走过马路去对面拦车。   现在是休息时间,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医院陪陪赵淑仪。   才抵达站牌的位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梁笙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翻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后迅速滑下接听键,看着远处被艳阳笼罩的植被,轻声唤,“陆教授。”   陆淮刚洗漱完,正准备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听见她这样生疏的称呼,微微挑眉,“结婚以后你也打算一直这样称呼我吗?”   “啊?”女人懵了一下,几秒之后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有些懊恼的回答,“对不起,我会尽快让自己习惯的。”   丢掉毛巾,男人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喝了几口,性感的喉结也随之滚动两下,随后低垂脑袋,眸子清韵,嗓音低沉而溢着磁性,“阿笙,永远不要对我感到抱歉。”   最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还没扫清障碍就把你拉进我浑浊的世界。   只是因为,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蓝色巴士从眼前缓缓驶过,最终停在了距离她六七米的位置。   周围等车的人一拥而上,一个没留意,梁笙也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一边追车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我这里太吵,轰轰轰的……”   刺耳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窜入她的耳蜗,女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那辆极速朝她开过来的车越逼越近,瞳孔猛地一缩。   尖锐的摩擦声响于耳畔,尔后是纷乱嘈杂的人声从电话里扑涌而来。   “阿笙?”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声,只有错乱的脚步和路过人的尖叫声,陆淮似预感到什么的样子,下颚绷紧,寒潭般深邃的眸子迸射出森冷的凉意。   没过多久,盛子煜的电话打了进来。   男人站在窗边,握着手机的手尤为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异常明显。   *   痛。   浑身都痛,好像没有一个部位是好的。   梁笙被痛醒的时候,窗外已是夜幕一片,万籁俱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在赵淑仪那边天天能闻得见,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仅仅是动了下身体,就痛的整张脸皱起。   病房门被人打开,女人抬眸望去,梁毅从外面走进来。   刚从赵淑仪那边过来,本来凝重的脸在看到醒过来的梁笙后,顿时眉梢一喜。   他快速扑到床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姐,你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去叫医生过来?”   “没事,就是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女人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庆幸自己没有伤的多重,但是一想到早上摩托车撞过来情景,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少年把她的手拉住,愤愤不平的说,“姐,你放心,警察说已经逮住那个酒驾逃逸的混蛋了,人已经被拘留了,连摩托车都给扣下了。”   “酒驾?”梁笙苍白的脸上浮起丝丝惊讶,是她记错了吗?她明明看见那人凶狠如刀的眼神,就像是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怎么会是酒驾呢?   不过这件事她现在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才刚醒过来,还没有从早上的事里缓冲过来,这个时候跟警察说,只怕他们会认为是自己的脑子还有些混沌。   就那个人的眼神来看,绝不是酒驾那么简单,要么是与自己有过节的人,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来报复她的,不过好在她很清楚的记得,撞她的人鼻心处有颗很大的黑痣。   “对了,我没跟老妈说你受伤的事,只说你去外地出差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可以啊,这次变聪明了,”女人微微扯出一抹笑,要是让赵淑仪知道自己受伤住院的事,只怕又该焦心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   “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梁毅尾巴一翘,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   梁笙失笑,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干涩,努了努下巴,“我想喝水。”   “遵命!”少年忙不迭起来,一边倒水一边拉开抽屉,把里面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陆大哥说等你醒来以后给他回个电话。”   陆淮?   女人这才记起自己被撞之前是在跟他通电话,所以他是在……担心她吗?   接过手机,梁笙对上梁毅那贱的一逼的笑容,“老姐,你跟陆大哥……”   女人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一口一个陆大哥,祝辰彦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一口一个祝大哥的叫?你是对人家有什么偏见吗?”   一听到祝辰彦这三个字,少年立马换了副表情,横眉冷对,“谁让他长的那么像我讨厌的那几门科老师的结合体?每次一看见他,就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在学校里那些难熬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梁笙憋着笑,如果让某人听见梁毅嫌弃他的原因,只怕会吐血三升吧?   把少年打发出去,女人打开手机,找到男人的号码拨了过去,没想到,铃声只是短促的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还没整理好措辞的梁笙一时间不知道打过去应该跟他说什么。   电话里,两个人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在彼此交缠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形成这种倾听对方呼吸的习惯。   女人咬着没有血色的唇,正酝酿着要怎么跟他解释,突然听他温柔的来了一句,“疼吗?”   没有客气的问候,没有繁琐的修辞,就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差点让梁笙眼泪决堤。   这么多年,在别人眼里成熟懂事已经成了一种自然,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像这样用哄小孩的缱绻语气跟她说话了。   而更令她感到难过的是,她现在正对一个认识还不足一个月,甚至连身家背景都不清楚的男人卸下防备之心,慢慢产生依赖。   她紧紧握着手机,唇瓣抑制不住的发抖。  本来想骄傲的说句“不疼”,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忽然变成了,“疼。” 第35章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梁笙   疼……   陆淮微微一怔,挪开搁在膝盖上的电脑,走到落地窗前,墨色的瞳仁如覆上一片浓雾,经久不散,晦暗不明。   半晌,他开了句玩笑,“那怎么办?要不我飞过去给你呼呼?”   女人老脸一红,连忙拒绝,“别别别,我那是开玩笑的。”   还呼呼,真的把她当行动不能自理的想小孩子了?   男人笑,愉悦悠扬的笑声连绵不断的从嗓子里溢出,“我明天回去。”   梁笙下意识的问,“爷爷的情况有所好转了?”   “没有。”   女人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好像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你别急,我相信爷爷会好的。”   “嗯,”陆淮停顿了一下,调侃,“阿笙,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安慰很敷衍?”   梁笙无语凝噎,妈的让那些感动都统统见鬼去吧,亏她刚才还差点哭出来!   男人没打算再逗她,只是说了句,“好好休息,明天见。”   女人应了,但没急着挂电话。   “还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梁笙舔了舔唇,斟酌几秒,还是把纠结在心头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我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你图的吗?”   陆淮挑眉,“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女人苦着一张脸,“因为我还是没弄明白,你坚持让我当陆太太的原因。”   沉默几秒,男人才慢慢回答,“图你算吗?”   “嘟嘟嘟……”   某人已经恼羞成怒的挂断了电话。   陆淮笑笑,走回沙发,将笔记本电脑搁回膝盖上,刚好弹出来一段盛子煜发来的视频。   那是一顿闭路监控。   他渐渐隐去带有笑意的眉目,面无表情的看完整段视频,在看到梁笙被撞倒在地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呼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   窗明几净的VIP病房里此刻正发出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响,不绝于耳。   秦世昇冷眼睨着床尾咬牙切齿的女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骂也骂了,东西也摔了,如果闹够了就请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梁景玉深吸一口气,紧紧凝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冷笑,“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梁笙,只怕你会跪在床上求人家呆久一点吧?可惜啊,人家不领情,你都住院那么久了,她连看都   没来看你一眼。”   “你给我闭嘴!”秦世昇大喝。   “难道我说错了吗?”女人失控的咆哮,“她都已经不爱你了,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梁景玉的话就像是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男人这些天一直积压在胸腔里的怒火。   他宛如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把牙齿咬“咯吱咯吱”响,眼底迸射着危险而又凶狠的目光,歇斯底里的吼,“你给我滚出去!”   对上秦世昇的视线,女人身体一震,感觉空气里还残存着他愤怒的声音。   梁景玉倏地一笑,假装镇定,“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她不爱你了对不对?”   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可是女人偏偏不怕死的继续刺激他,目的就是想让他彻底从梦里清醒过来,“梁笙的身边已经有别的男人作陪了,我劝你早点迷途知返,不要深陷其中的好。”   语毕,秦世昇怒极反笑,“只要他们两个一天没有结婚,我就一天不会放弃!”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梁景玉面色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呵,我还从来没发现秦总原来这么痴情,”女人幽幽一笑,漫不经心的抠弄着指甲,朱唇轻启,“我想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赵淑仪手术的六十万,就是那个男人掏的。”   闻言,男人的眉头高高皱起。   面对他的反应,梁景玉很是满意,继续意兴阑珊的说着,“你说那个男人救了赵淑仪,梁笙会不会以身相许?我想……大概会吧。”   *   因为陆淮的一句“图你算吗”,害的女人一夜未眠。   第二天梁毅看到她那明显的两只熊猫眼,贱兮兮的取笑,“你该不是跟陆大哥通宵聊了一整晚吧?不过还别说,我真的挺看好你们俩的。”   梁笙耳根一烧,瞪了他一眼,“正经点,医生有没有跟你讲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少年耸了耸肩,“再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那妈那边呢?”   “恢复的很好,指标也都正常,不出意外的话,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   “太好了!”辛苦熬了那么久,女人终于觉得自己能够松一口气了。   梁毅坐在床沿上,老成的感慨道,“谁说我们没有梁邵成就活不下去的?面对这么多困难我们还不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   “是是是,”梁笙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毫不吝啬的夸赞,“你最厉害了,每天都要来回跑好几趟,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少年立马不厚道的递上他的小爪子,“不辛苦不辛苦,给点小报酬就好啦。”   女人白了他一眼笑骂着,“去,夸一下还蹬鼻子上脸了。”   “哟,笑的这么开心啊?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嘛!”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让房中两个人嘴角的笑意蓦地一僵。   梁笙抬眼望去,看见站在门口的梁景玉,她双手环抱倚在门边,似笑非笑。   相对于女人的平静,梁毅看到后者的那一瞬,心头的火苗节节冒高,从床上跳下来暴喝一声,“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梁景玉一脸无辜,“我来看望一下自己的姐姐也不成吗?”   姐姐俩字像根毒针扎在梁笙的血管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女人说完,意有所指的扫了眼这屋里的唯一一个男性。   少年自是不会同意她的要求,怎么说姐姐还躺在病床上没有恢复力气,万一梁景玉要欺负她的话,梁笙是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这样想着,他准备上前赶她离开。   后者见状低叱一声,“小毅,你先出去等着。”  梁毅诧异回头,想也没想直接回绝,“我不,姐,你不能相信她,这女人诡计多端,谁知道她今天过来安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第36章 看来你真的恨我入骨   “乖,你先出去等着,有情况的话我会叫你。”女人坚持,眼带不悦。   “可是……”少年捏紧拳头,不甘的瞪了眼梁景玉,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你要是敢伤害我姐,就是坐牢我也会弄死你的!”   梁毅饱含警告的眼神在她看来毫无威胁,她眯眸浅浅笑着,只当是屁话一句,随风而逝。   少年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梁景玉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走到梁笙床边,优雅落座。   后者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难道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吗?你又不是什么名门勋贵,想查你还不简单?”   “看来梁小姐一直都这么无聊。”   女人好似没听见她的讽刺一样,扯唇一笑,不经意的说,“陆淮是你什么人?”   话落,梁笙浑身一震,脸色变得甚是难看,“你调查过他?”   “哟,你该不是心虚了吧?”梁景玉睁大眼睛诧异开口,“梁笙,千万别告诉我,你真的为了钱把自己给卖了,啊哈哈哈哈哈……”  到底还是见惯了风雨养成自己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女人想要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她还偏偏要逆着来,动怒的前一秒她压制了心口的怒火,“你有时间在这里挖苦我,倒不如早点回去照顾秦世昇,让   我猜猜……你会来这里撒泼,该不是不招他的待见,被赶出来了吧?”   她的一句话,将梁景玉辛苦堆砌好的伪装全部瓦解。   女人没有再趾高气扬,反倒是横眉怵目,咬牙切齿,“梁笙,你可千万别落得什么把柄在我手里,小心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笙敛住笑意,一字一句警告,“那你也最好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否则我会让整个G城都没你和梁景玉和你妈刘玫的栖身之所。”   “哈哈哈哈哈,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确定玩的过我?大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的好,小心吹的牛皮满天飞。”   她说这话时眼神过分嚣张,女人突然忆起什么,脸色大变,“原来是你!”   “你有证据吗?”梁景玉嗤的一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听好了,给我离秦世昇远一点,否则下一次就不是摩托车那么简单了。”   “看来你真的恨我入骨。”梁笙扯唇。   “你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保重好身体,我还没玩够呢。”女人顿了顿,微微笑。   说罢,她转身离开病房。   拧开门把的时候,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那双幽墨的深眸,看的她心头一跳。   梁笙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穿着简约的白衫黑裤,棱角分明,五官线条流畅,眉眼清冷如斯,只是多日不见,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倦怠,不知为何,心尖有些抽疼。   梁景玉看见陆淮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而后者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尔后恍若未见的走进了病房。   女人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男人的背影。   梁毅紧随其后,瞥见梁景玉还愣在原地,皱眉呵斥,“还不快滚?”   收回视线,女人咕哝一声,没多做停留。   陆淮走到床边,驾轻就熟的检查了一下梁笙的伤势,好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摇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男人扬眉,“怎么?不想见到我?”   少年听到这话,嘿了声打趣,“我姐怎么会不想见你,你瞧瞧她眼睛下面那俩明显的乌青,就是想你的最好证据。”   梁笙小脸一臊,抽出垫在身下的枕头砸了过去,“信不信我起来打得你出不了这个门?”   “陆大哥救我!”梁毅抱住枕头,嗷嗷大叫。   见他们打闹,陆淮的眉眼染上几许笑意,见女人羞了脸,还特别上去瞅了瞅她的两个黑眼圈,故意问,“真的是因为太想我了?”   梁笙脑子一热,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这是我天生就Get的技能!”   “哈哈哈哈哈,”少年躺在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捧腹大笑,“老姐,你实在是太搞笑了。”   男人笑,食指微曲,轻轻刮了刮女人眼睑下方,憋着笑说,“这以后要是遗传给了孩子,他们得多恨你啊?”   温热的触感,宠溺的笑容。   梁笙身子一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   等她反应过来时,梁毅已不知所踪,而陆淮嘴角的笑还没放下,就那样默默的凝视着她。   女人舔唇,低低喃着,“我怎么感觉,今天的你有些怪怪的。”   男人笑而不语,但仔细一瞧,会很容易发现他的眸子比刚才暗了几许。   “病房里太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还没等她是否同意,陆淮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梁笙惊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属于某人的独特气味密不透风的将她围裹,女人老脸一红,小声提醒,“我可以走的。”   陆淮淡淡的瞥了眼她的玉足,莹白的脚面和脚踝部分尽是淤青以及结痂的痕迹,而这……仅仅是没掩盖住的一小部分。   他垂眸,“轮椅和抱你,选一个。”   “轮椅,”梁笙怕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选轮椅。”   男人凉凉的斜了她一眼,薄唇微张,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很好。”   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啊!   *   梁景玉从医院出来,从袖口掉出一个大概只有中指长短的录音笔。   他按了一下开关,里面的声音骤然响起,是刚才在病房里她跟梁笙的对话内容,一字不差。   本来是想着录下,梁笙与陆准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好让秦世昇听了死心,可是那个死女人偏偏不着她的道!   比她预想的要谨慎的多。   梁景玉冷笑一声,将录音笔丢进包里,掏出手机给一串未标注姓名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处理干净,别让人抓着把柄。   *   陆淮推着梁笙到住院部外的一块空地上晒太阳。  此刻的天空碧蓝一片,像初生婴儿般干净,暖阳穿透白云直射在脸上,仿佛整个人置身在母亲的怀抱里求宠撒娇。 第37章 可是我真的不了解他   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女人展颜一笑,感觉这些天堆积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   她侧首抬眸,静静的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光线通过他的发丝折射银色光晕,使其五官在天空下看起来更加柔和。   陆淮似有所察觉,垂眸看着她,正好对上某人还来不及缩回去的目光。   四目相对,好像周围的一切喧嚣都被划出圈外,几秒之后,梁笙淡定的移开视线,与其平静的表面截然不同,胸腔里的心狂跳不止。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那一声“陆教授”的响起。   女人回头,身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等她跑近了,梁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嗯……又是一朵大桃花。   她收回视线,乖乖的看着前方美丽的风景,借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祁媚跑到男人跟前,脸上扬着不可抑制的狂喜,“陆教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淮收回遗落在女人脸上的目光,言简意赅的回答,“刚才。”   “才下飞机怎么不好好休息呢?是医院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   “嗯,确实有重要的事。”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夹着清风撞进梁笙的耳蜗,后者身体一抖,置若罔闻。   祁媚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淮,这才注意到他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紧接着就看见他身后那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眼神登时警惕起来,“这位是……”   梁笙这会儿是再也没办法继续装空气了,她冲女人大方一笑,眉眼弯弯,“你好,我是梁笙,是陆教授的朋友。”   祁媚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教授的异性朋友。   虽然觉得稀奇,但还是没表露出来,而是自来熟的拉起女人的手,“梁笙姐,我叫祁媚,是陆教授的嗯……同事。”   本来她想说朋友的,但是转念一想,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只能算的上是同事。   梁笙话少,倒是祁媚十分热络的东聊一句西侃一语的,除了刚开始意思一下她为什么会住院,后面的对话里,十有八九都离不开陆教授这仨字。   打个比方——   “梁笙姐,陆教授私下里也跟工作时一样冷,不苟言笑不善言辞吗?”   “差不多吧。”   “梁笙姐,你跟陆教授是怎么认识的呀?”   “经人介绍。”   “梁笙姐,你跟陆教授认识多久了?你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吗?”   “不太清楚。”   “梁笙姐……”   祁媚还在耳旁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女人已经朝五步开外正在抽烟的男人发去求救讯号,可是后者恍若未觉,还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她。   梁笙:“……”   “梁笙姐,你说如果我主动追求陆教授的话,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切入正题了,女人终于能够松口气,不紧不慢的回答,“我不是陆淮,这种事我觉得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祁媚一愣,觉得梁笙是在敷衍自己,心里一气,“你跟陆教授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会不了解?”   女人盯着眼前男人挺拔的背影,沉默几秒,轻轻的开口,“可是我真的不了解他。”   从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从未真正的深入了解过他,就是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娶她,真的只是因为顺眼吗?   祁媚咬了咬唇,委屈的惹人爱怜,她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因为喜欢陆教授才不肯告诉她这些的。   正要开口,陆淮已经捻灭手里的烟,原路返回。   她只得把要出口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男人看了眼还死赖着不走的祁媚,淡淡的问了句,“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饶是后者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匆匆告别,她带着一脸的失落,进了办公区。   梁笙在心里默默的心疼了祁媚几秒,旋即抬头看向陆淮,“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男人背光而站,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的瞧着她,一动不动。   直到被他盯得发毛,她才忍不住问,“怎么了?”   “去领证吧。”   “现在?”   “嗯,现在。”   *   民政局门口。   女人趴在车窗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从里面走出来,满脸堆着幸福笑容的情侣们,顿了几秒,她侧过头问驾驶座上的陆淮,“你后悔了吗?”   男人解开安全带,又倾身过去帮她解安全带,退回来的时候敲了敲她的额头,“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是。”   他看着她,墨色的眸子又黑又亮,“趁现在还没领证,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做陆太太吗?”   梁笙舔了舔唇,没有犹豫太久,有些别扭的回答,“我愿意。”   说完这三个字以后,她顿时老脸一红,暗自腹诽,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他们之间的婚姻不是一场交易吗?怎么搞的好像跟求婚现场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   听到她的回答,陆淮微微一笑,眉梢的温柔越来越明显,撩人的嗓音低沉无比,“很好,现在我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女人微愣,男人已经开门下车,并且绕过车身到副驾驶座里将她抱了出来。   下了车,梁笙立马抓紧车门,脸上红云遍布,“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抱着走来走去的,让别人看了得多丢份啊!   男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并没有横加为难她,而是动作轻缓的将她放了下来。   他知道她脸皮薄,所以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抱着她进去,只是听梁毅说她膝盖上有伤,不宜多动,因为怕她下车会磕到,所以才抱她下来的。   可是看到她误会之后那窘迫的表情,陆淮唇瓣忽然荡起一抹弧度,故意开着玩笑,“不抱也行,那我扶着你走。”   女人看到他延伸过来的手臂,咬咬牙,把心一横,直接用双手圈着慢慢走,走到前面的时候,她还报复性的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全往他身上靠。  男人自然是知道她的恶趣味,但也只是笑了笑,由她而去。 第38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今天结婚的情侣并不多,等了大概十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轮到了他们。   女人一直挽着男人的手臂,连去拍照的时候也不肯放过。  本来情侣之间亲昵相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就是因为陆淮过于出众的相貌以及身材,所以盯着他们看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那些办证的女工作人员,透出的目光由好奇到探究再到艳羡,如油彩画   一样,十分精彩。   走完二十分钟的流程,两本滚烫的红本本便交到了两人手里。   梁笙捧着结婚证,看着上面两人相依相偎的彩照,心底杂陈五味。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已婚少妇。   工作人员见女人还傻愣着,不禁笑吟吟的夸道,“姑娘,你老公可真帅。”   梁笙条件反射的回应,“谢谢。”   “你们交往多久了?”这个问题她是在问女人,但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男人。   “我们没有交往。”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那你们这是闪婚?”   梁笙想了想,点头,“算是。”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呢?我在这边工作见过不少闪婚然后离婚的,而且闪婚的话对彼此双方都没有了解,婚后会产生一些分歧,哪怕不离婚,分居的概率……”后边工作人员没再继续说下去,而女   人不用听也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结婚的时候说离婚,还真是有些煞风景。   陆淮收起两本结婚证,然后扶着梁笙起来,“走吧,我们回医院。”   女人噢了一声,反正都结婚了,夫妻之名也落实了,再矫情就没意思了,索性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   才刚走没几步,男人突然转头冲那工作人员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跟我太太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成为那概率中的一部分,所以……后会无期。”   等人走的没影儿了,后者才慢慢反应过来。   *   第二天,医院来查完房没多久,就有护士来通知她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后者前脚刚离开,她的新婚丈夫就登堂入室。   梁笙看着从门口悠悠荡荡走进来的男人,眉梢轻挑,“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陆淮无害一笑,“婚假。”   女人:“……”   办理完出院手续,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男人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路上,她开始跟陆淮商量起同居的事,“emm,我想过几天再搬去你的公寓,行吗?”   男人正专心致志的开车,听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口气,不由的笑了,“为什么?”   梁笙有些谄媚的跟他解释,“你想啊,我就这样贸然搬去你那边,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家人都找不到我要怎么办?我想着过一两天,把这件事通知到位以后再搬过去。”   “依你。”   女人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亏她还纠结了一个晚上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敢情她都是在瞎操心?   陆淮转动方向盘,浅浅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婚后你跟我在一起只要不出轨,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反对。”   “所以说,这是结婚福利?”   “你这么理解的话,也行。”   “我喜欢这福利!”梁笙坦诚眯眼一笑,刚说完,男人放在暗箱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循声望去,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大字——盛子煜。   陆淮也扫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目不斜视的开车。   女人见此一幕,以为他是因为开车而不方便接电话,犹豫了一下,擅作主张的帮他划过接听键,然后贴到他耳边。   梁笙柔软的指腹擦过耳畔,男人微微一怔,侧眸瞥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听见盛子煜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徐徐传出,“查到幕后主使了。”   女人一直盯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也不知道后者跟他说了什么,她就看见陆淮的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挂了电话,梁笙把手机归于原位,没有好奇多问什么。   一路无言,车子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女人拿过后座的袋子弯腰下车,男人摇下车窗嘱咐,“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记得跟人事部再请一天假。”   “好。”   梁笙唇瓣上扬,想不到陆教授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   等陆淮的车子开出去有点距离的时候,女人才慢慢吞吞的转身进去。   正专注翻找包里钥匙的时候,背后冷不防的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一个晚上没回来,你们已经住到一起去了吗?”   梁笙手一抖,错愕的回头,就看见秦世昇从阴影里走出来,满目猩红。   女人平静的脸庞裂痕骤起,她紧紧的捏着钥匙,一脸防备的盯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暴躁的咆哮着,“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   “是又怎么样……”话还没说完,秦世昇突然扑过来,掐着她的脖子,动作太快,女人眼底惊恐万状,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男人喘着粗气,恨不得将一口白牙咬得稀碎,“六十万,只是六十万你就把自己卖了,梁笙,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借钱,别说六十万,就是六百万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为什么   !”   呼吸被阻断,梁笙痛苦的伸腿踢蹬,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她甚至有种预感,如果他再用点力,一定会活生生的将她掐死。   不,不可以,她还不能死!   母亲需要她,梁毅需要她,还有陆淮……   陆淮。   秦世昇在看到女人眼角泛起的水雾时,手上的力道倏地一松。   就在此刻,梁笙找准时机猛地推开他,劫后余生,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面通红,泪流不止。  男人怔了怔,待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他是无心要伤害她的,只是一时间被愤怒被嫉妒冲昏了头。 第39章 就凭我是嘉彰未来的老板娘   他看着女人蜷缩的身影,心头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的划开几道,疼的难以呼吸。   “阿笙……”   “滚!”梁笙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但还是成功的止住他走过来的脚步。   秦世昇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最后转身下楼离开。   与此同时,对面楼道闪过一束白光。   *   那天之后,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虽然那件事让女人至今心有余悸,但也没跟任何人提过。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家休息了两天,她便马不停蹄的回公司上班了。   应巧一见到她,立马追问,“你这两天请假去哪里了?”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怎么了?”梁笙含含糊糊的回答,并不想提起自己被撞住院的事,怕她们知道会担心。   “祝总前天出差的时候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女人挑眉,有些诧异,但同时脑子也在飞快运转,突然记起祝辰彦会找自己的理由,拍了拍额头,“我想起来了,他之前有说让我跟他一起去出差的。”   “你可以的,你很强势,连祝总的鸽子你都敢放,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混了。”应巧一脸同情的看着她,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那他出差回来了吗?”   “没有,最快也要明天吧,我劝你还是早些打电话过去解释一下原因。”   梁笙抚额,想着要去面对祝辰彦,她两侧的太阳穴就忍不住胀痛。   *   茶水间。  憋了两天终于等到女人电话的某人彻底暴走,电话才刚被接通,祝辰彦就开始大声数落,“梁笙你翅膀硬了会飞了是吗?要不要我送你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啊?跟我玩失踪不说还敢放我鸽子,而且竟然   让我等了两天你才回我电话,你能耐了哈!”   分贝之高,梁笙把电话拉离耳侧两公分,静静的等他发泄完。   不过他说的回他电话这四个字叫她很奇怪啊,那天醒来的时候她好像并没有看见男人的未接电话,难道是被梁毅给删除了吗?   女人揉了揉鼻梁,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受伤住院,忘记跟人事部请假了。”   受伤住院就像是一针镇定剂,祝辰彦听到以后立马安静下来,低着嗓音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受伤住院呢?”   梁笙学着陆淮一本正经的胡诌,“嗯……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被自行车撞到了。”   “自行车?”男人一愣,本来熄灭的差不多的怒火又像是添了两把柴一样蹭蹭蹭的往上冒,他卯足了劲把话从牙缝里往外挤,“你逗我呢?被自行车撞到受伤住院,梁笙你大概是纸糊的吧?那么脆弱?”   女人笑,“的确是在逗你,不过受伤住院是真的,所以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对不起。”   态度还算诚恳,祝辰彦感觉堆积在心里的乌云是慢慢消散了,他闷闷的补了一句,“就对不起仨字就想把我打发了吗?”   “那你还想怎样?”   “请我吃饭!”男人在电话那头如母猪般哼哼两声,“等我回去了你要请我吃饭,补偿我的精神损失,我要吃鲍鱼燕窝,海参鱼翅,一顿好几千的那种。”   梁笙几乎能预见自己荷包瘪下去的模样了。   她咬牙,“好,我答应你。”   祝辰彦心满意足的掐断电话,女人对着已经灭掉的屏幕破骂了一句,“吃不死你!”   收起手机,梁笙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准备出去。   谁知道刚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程雨,女人被吓了一跳,手稍微抖了两下,咖啡也洒出来几滴。   后者甜甜一笑,“你是在跟辰彦哥哥打电话吗?”   梁笙不可置否。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女人身上服装以及脸上精致的妆容,应该是刚从摄影棚那边过来的。   程雨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靠在墙上用略略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你跟辰彦哥哥的感情可真好。”   梁笙抿唇笑,转身就要走,迈步前还抛了一句,“那是你没见过他对我发脾气的样子。”   “这么说来,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女人笑了笑,一脸天真无邪的盯着她,“对了,辰彦哥哥应该没有跟你讲,我们两家要联姻的事吧?”   某人挑眉,瞬间明白了程雨过来的意思,她眉尖上挑,淡淡的说,“我跟祝总的感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他没理由必须要告诉我这些事。”   本来想着自己已经足够退让了,可后者依然穷追不舍,“那这样的话,能请你离开嘉彰吗?”   那这样的话,能请你离开嘉彰吗?   梁笙止住,没有回头,只是轻笑出声,“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请我离开嘉彰?”  程雨绕到她面前,干净澄澈的眸子沁出丝丝冷意,“就凭我是嘉彰未来的老板娘,老实跟你说吧,我其实挺讨厌你的,所以你是绝对不能在嘉彰久待的,与其到时候被人赶出去丢你的脸,不如现在就请   辞离开。”  “程小姐可能搞错了,我的老板是祝辰彦,每个月给我发钱的人也是他,就算要被辞退也轮不到你开这个口,我一没领你工资二没做错什么事,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让我走就让我走?”女人步步逼近,   冷声质问。   程雨被退到墙角,清纯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唱戏一般。   她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梁笙扬眉,慢条斯理的继续说,“程小姐,你年纪小我不与你计较,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仗着自己跟祝总关系好就恃宠而骄,徐清你应该知道吧?她就是嚣张跋扈才被祝辰彦赶出嘉彰的,如果   你不想重走她的老路,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定,现在就开始树敌,日后若是栽了跟头,除了嘲笑你什么也得不到。”   女人开始仇视她,眼眶泛红,“你就这么肯定辰彦哥哥不会开除你吗?”  “没错,”后者莞尔一笑,“因为我认识的祝辰彦,一直把恩怨是非分的很清楚,另外,我还想再说一句,你讨厌我没关系,反正我天生就不是为了取悦你而活。” 第40章 难不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徐清   出了茶水间没多久,郁茗跑来办公室八卦,“阿笙,你跟程雨怎么一回事?”   女人趴在电脑前工作,连头都没抬一个,“什么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现在整个摄影棚的人都说你在欺负程雨。”   “喔,证据呢?他们有证据吗?”   “你前脚刚从茶水间出来,后脚程雨就红着眼出来了,这么明显要什么证据?”   “噢呵呵,”梁笙笑笑,随口一说,“那他们大概都信了吧?”   “肯定得信啊,程雨平时不喜争抢,人又极好相处,而你呢?独来独往又严厉,你觉得他们会往哪边倒戈?”   “那你呢?你也相信是我欺负了程雨吗?”女人抬头问她。   “我怎么可能相信?来这里那么久了,我从来没见你主动招惹过别人,就像上次那个徐清,你也没说什么吧?是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就是想要往你身上泼脏水。”   “嘴长在他们身上,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可以了,不过程雨如果再这样下去,难不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徐清。”梁笙弧唇,冷笑一声。   从她的最后一句话里,郁茗大概明白了什么,不过看前者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为其担忧,“要不你还是出去解释一下吧,我看他们一个两个都在往你身上贴恶毒的标签。”   “没事,人多的地方嘴就杂,习惯就好。”女人笑笑,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   *   七点的时候,何初娴打来电话邀请女人一同吃晚餐,说是要提前庆祝明天出院。   梁笙想,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去去也无妨。   当她走进包厢看见景帆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这两个人不是八字不合见面就掐的吗?闺蜜怎么还把他带过来了?   后者看见女人略略疑惑的眼神,立马解释,“不是我请他来的,是他自己厚着脸皮来蹭饭的。”   少年斜了她一眼,“把我看光了连顿饭都舍不得请,你说你抠搜成这个样子哪个男人敢娶你?小心别成了大龄剩女噢!”   “滚滚滚,别成天扯着这个话题不放,你跟我那是半斤八两,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梁笙憋着笑,选了一个离两人较远的位置,想着万一这两个人互掐起来,她也不跟着遭殃。  不过她才坐下,何初娴便凑了过来,一脸的猥琐,“阿笙,我妈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背景不错的男人,听说他朋友圈帅哥成群,想要什么类型的都有,要不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对   象,也省得我赵姨成天催你结婚。”   女人一个劲的在那里怂恿梁笙跟她一起去,看她那热情的模样,她都不忍心打断了。   只是……   “我结婚了。”   何初娴愣了愣,“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女人深呼一口气,抓着她的肩膀,“初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已经结婚了,就在前两天。”   包厢内突然死寂一片,时间像是夭折在空气里,只听见何初娴愈来愈沉重的呼吸。   “初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梁笙以为她生气了,正要解释的时候,女人突然在她面前跳了起来,然后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吼了句,“干得漂亮!”   景帆抽了抽嘴角。   “你不怪我吗?”   “当然怪啊,”何初娴坐下来,故意板着一张脸,“我可是你的闺蜜兼死党兼好基友啊,你结婚那么大的事情过了两天才告诉我,你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少年喝了口水,在听见好基友仨字的时候,被水狠狠的呛了一下。   女人一脸无辜,“那你要我怎么办?”   闺蜜别扭的哼唧着,“把你家那位叫出来,趁我住院半个月时间居然拐走我的女人,我倒是要看看何方神圣能让你春心这般萌动。”   闻言,景帆侧首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着,“敢情你好的是这口。”   在何初娴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招数下,梁笙终于败下阵,不得不给陆淮飙去了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电话通了。   女人看着对面不怀好意的闺蜜,嘴角一抖,轻声问,“你在忙吗?”   男人略略疲惫的声音让她心口一揪,“刚结束一场手术,准备下班了。”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担心我?”陆淮淡淡的笑了,“我已经习惯了,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梁笙舔了舔唇,犹豫了一下,“我朋友想要见见你,当然,如果你累的话……”   “在哪里?”   “城东新开的一家饭店,你到那里就能看见了。”   “给我二十分钟。”   女人提醒他,“那你慢些开车。”   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下,半晌才低低的说,“好。”   挂了电话,梁笙见何初娴起身,默不作声的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又嚎了一嗓子,“服务员我的狗粮呢?为什么还不上桌?”   梁笙:“……”   景帆:“……”   *   二十分钟后,陆淮准时抵达。   他进门以后先跟何初娴还有景帆打了招呼,彼此相互介绍一下,然后拉开梁笙身旁的椅子坐下,笑面徐徐。   后两个人打从男人进来的那刻就一直盯着他。   容貌清隽,眸深似海,气质矜贵,身形颀长,举止谈吐优雅,简直是能想到的褒义词恨不得全用在他的身上。   何初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噢天啦噜,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帅哥。”   正垂涎陆淮美色时,耳畔突兀响起景帆的声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要不要我找服务员拿个盘子帮你接住?”   女人立马回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很自然的咳了一声,“那个,妹夫啊,虽然你长的很帅,但是我跟你讲,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对我家阿笙不好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嗯了一声,然后纠正她话中的语病,“现在应该是我家的。”   话落,梁笙耳根一烧,置于桌下的手突然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他不要演的太过。  陆淮唇角微扬,猛不防的握紧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第41章 你是乌龟转世的吧?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的何初娴默默的看了眼身边正聚精会神啃着鸡腿的少年,忍不住咂舌,“啧啧啧,这同样是男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景帆:“……”   饭局结束,陆淮先送何初娴跟景帆回了医院,然后又送梁笙回家。   路上,女人盯着他略带惫色的神态,有些愧疚,“其实你今晚可以不用来的。”   男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并没有太在意反而一脸云淡风轻,“他们对你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够不来?”   我怎么能够不来?   不知道是窗外的夜色太美还是车内气氛太安静,陆淮的声音竟一下子撞进她的心扉深处,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就认为他们是夫妻,是那种鹣鲽情深,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见梁笙陷入沉默,男人余光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女人摇头自嘲,“大概是刚才在饭桌上喝了一点酒,出现了一点幻觉。”   “幻觉?”陆淮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似乎是对其中的解释格外感兴趣。   “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   “不笑话。”   梁笙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车窗外浮光掠影的一幕幕,良久才轻飘飘的传声进入他的耳蜗,“我总觉得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男人的脸上是一片异常的平静,他低笑一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你对我太好了,”女人的眸子有些灰暗,慢慢阖上双眼,像是在喃喃自语的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了……”   或许是一个人再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漂浮太久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块浮木想要稳定下来,所以才会产生了依赖感。   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丝毫未察觉陆淮眼底的暗潮汹涌。   *   翌日一早,梁笙几乎是被聒噪的门铃声给吵醒的。   阳光透过洁白的云朵照射在床上,室内温和,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数不清门铃是第几遍响起,她悠悠转醒,深锁眉头。   快速翻身起床,女人顶着蓬蓬乱的脑袋去开门。   门刚被打开,一道黑色人影便冲了过来把她推倒在地,梁笙毫无防备的坐在地上,愣了几秒后才慢慢站起来,怒瞪着来找茬的人,“大清早的你他妈发什么疯?”   梁景玉整张脸都扭曲了,她锐声质问,“你到底跟世昇说了什么?为什么他那天看完你回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前两天在楼下的画面又回归到女人的脑海中,她身体猛地一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你知不知道那天他回来以后日日迷醉酒吧,昨天晚上还喝到胃出血现在还在医院里进行抢救?梁笙我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你的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以前是现在是   ,将来也不会改变,这些年你活的那么狼狈为什么没想过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啊!”   梁景玉愤怒的咆哮,身体剧烈的颤抖,双眼已然被仇恨吞噬,看着她只有一望无际的恨。   怨毒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梁笙的脸色变得灰白一片。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这个继妹竟然恨她到了这样一个程度。   为什么?   除了秦世昇她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了。   女人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抑制住怒气,她森寒的盯着梁笙冷笑,“看样子摩托车并没有带给你什么教训,你总要尝下别的苦头才会认服。”   闻言,后者眸子倏地一沉。   *   早上梁景玉离开之前留下的话叫梁笙一整天都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心里很是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照片处理好了没有?马上要轮播广告了!”   不悦的女腔音将她拉回现实,女人晃过神,对过来拿底片的人说了声抱歉,又迅速打开photoshop开始进行人物提亮磨皮。   后者经过两声身边的时候看见她还有二十多张底片没有弄好,故意大声抱怨了一句,“因为你一个人要浪费我们大家多少时间?”   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梁笙没有在意,倒是一直跟着她的小助理跑来为她愤愤不平,“有什么可拽的?不就是仗着跟程雨关系好吗?”   “没关系,刚才确实是我分心了。”   “梁笙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小助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没事。”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起身去了茶水间。   *   临近中午,公司大多数人都去了食堂吃饭。   郁茗来找女人的时候,她还伏在办公桌前工作,“阿笙,要不你先去吃饭吧,回来再忙。”   梁笙抬眸,看了眼时间,“我等下有事,你们先去吃吧。”   “那好吧,你记得要填饱肚子,可别又忘了吃饭。”郁茗千叮咛万嘱咐,在得到女人的保证以后,才放心的离开。   前者刚走,祝辰彦的短信后脚就跟来了。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迅速将收尾工作做完,才起身下楼。   从电梯里出来走了两步,梁笙大老远的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和昨天挑衅的某人。   她停顿一下,尔后平静的朝他们走去。   祝辰彦等的有些不耐烦,拿出手机准备再催一催,没想到电话刚拨过去转身就看到了女人。   掐断电话,他没好气的瞪了眼后者,“你是乌龟转世的吧?走的那么慢!”   梁笙一脸无辜,“有本事你给电梯装个火箭筒试试?那样的话我大步一迈就到你跟前了。”   男人啧了一声,满心嫌弃,“自己腿短还不承认,干我电梯什么事?”   女人:“……”   一直被无视的程雨脸色有些僵硬,她缓了缓,才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你们这是要去吃饭吗?我也还没吃,可以带我一起吗?”   “不可以。”   梁笙还没发言,倒是祝辰彦先开口拒绝了她的请求。   女人的脸色白了白。   男人很敷衍的同她解释,“今天不是我请客。”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借梁笙的口来婉拒她。  程雨侧身看向女人,盈盈动人的双眼哪里还有昨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一点可怜与期盼。 第42章 你的意思是人为?   梁笙是真心佩服她的演技,只是懒得拆穿她而已,最后耸了耸肩头,“我怎样都行。”   这话把祝辰彦气的不轻,“你……”   闻言,程雨扬着兴奋的小脸,“那我就当你同意咯。”   *   因为多了一个人,饭桌上,男人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   而女人只当没有看见他那幽怨的眼神,默默低头吃着东西。   程雨坐在祝辰彦身边,见他没怎么吃,顿时意兴阑珊,“辰彦哥哥,我帮你剥虾壳吧。”   男人面无表情的说,“不要,我不吃虾。”   “那螃蟹呢?这里我之前跟朋友来过,味道还是可以的。”   “我不喜欢吃海鲜,你自己吃吧。”   祝辰彦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程雨顿时觉得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她尴尬的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委屈兮兮的。   梁笙看在眼里,竟对她产生了一丝丝同情。   半小时后,吃饱喝足,女人去前台买单,被服务员告知他们那桌已经有人支付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梁笙收起钱包,刚说了句“谢谢”,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梁毅打来的。   女人滑过接听键,边走边问,“小毅,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陌生且迟疑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家属吗?”   梁笙微微一怔,“我是他姐姐,请问你是……”   “我是人民医院的救护人员,你弟弟现在失血过多,我们正赶往医院……”   失血过多……   除了这一句,后面那人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大脑当机,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升腾着一阵刺骨的寒意。   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来了句关心的问话,“小姐,你没事吧?”   女人呆呆的看了那人一眼,摇头,“没,没事。”   说罢,她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的一般走出饭店,祝辰彦见她脸色惨白,蹙眉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梁笙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送我去医院,送我去医院。”   “怎么了?是阿姨出了什么事吗?”   “梁毅,是梁毅,你快送我去医院。”她的唇一直在颤抖,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是倾泻而出的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男人一怔,反手将她牵住,快步走向停车的位置。   程雨看到两人回来时牢牢牵在一起的手,嘴角笑容瞬间僵硬,那温柔贤良的模样是再也装不下去了,脸色蓦然一沉,“辰彦哥哥,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祝辰彦已经把梁笙塞进车里,转身对女人说,“你自己打车回去。”   后者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男人已经坐进驾驶位,旋即车子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   人民医院。   几辆救护车停在门口,一个又一个浑身是血不断发着呜咽声的伤者被抬下来,因为就在刚才,城东发生一起大巴车与大货车相撞的意外事故,车上的二十多位乘客,均有伤在身。   急诊部已是人满为患,护士们乱成了一锅粥,前台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却迟迟没人接听。   此刻,走廊上发出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淮被一群医生簇拥着赶到纤长。   他看着混乱的场面以及痛苦呻吟的伤者,白色口罩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很快,医生们四分五散,各司其职。   男人走到一个没人看护的患者床前检查他的生命体征与受伤程度。   过了一会,有个刚来实习的小护士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陆教授,二床的少年出现心脏骤停的现象,现已被送往手术室了。”   闻言,他快步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当看清手术台上的人时,身躯猛地一怔。   各种仪器插在梁毅身上,传导出来的心电图呈一条直线,他立马双手交叠,按压在后者胸前,有节奏的做着心肺复苏的动作。   “他也是这次事故的伤者?”   “不是,这少年是后面送来的,听说是倒在巷子里奄奄一息,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的时候,手上全是血,大概他的后脑上也有创伤。”   约莫十多分钟,梁毅的心电图终于有了一小段的波折,陆淮伸手一摸,触碰到脑后的伤口时,眉目陡然一沉,疾如风的披上手术服,当机立断的吩咐下去,“马上进行手术!”   *   梁笙赶到医院的时候,梁毅还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   当她看到里边的护士跑出来拿了几包血袋进去以后,女人脚下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祝辰彦及时将她扶住,语气也有些凝重,“你振作点,梁毅那小子平时横得很,不会出事的。”   梁笙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一连几个小时,她都坐在长椅上像块不会动的木头。   过了不知多久,手术室外的那盏红灯终于灭了,紧跟着出来几个穿手术服的医生,男人陪女人上前,一眼就认出为首的主刀医师便是陆淮。   梁笙无力顾及这些,她站在后者跟前,气若游丝的开口问,“小毅怎么样了?”   男人盯着她煞白的脸色,微一抿唇,“不太乐观。”   不太乐观。   这四个字就像是携有几公斤火药的炸弹,轰的一下在她脑里炸开。   女人连说话都带着颤音,“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陆淮凝声,“暂时还不确定。”   还不确定……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一定会醒?   梁笙面如死灰,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   男人拧眉,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他的后脑受到多次重创,看伤势,应该是被铁棍等之类的钝器所伤。   铁棍等之类的钝器……   几乎是一瞬,女人瞪大双眼震惊,“你的意思是人为?”   祝辰彦也是一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谁这么歹毒?”   陆淮的眸子晦暗不明,只见他薄唇轻启,“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杀人未遂了。”   语毕,梁笙蓦地一惊,手心沁着汗液,身旁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这该死的混蛋,等着,我现在就去报警。”  祝辰彦走后,安静的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43章 我爱了他整整七年   女人身心俱疲,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我想去看看小毅。”   重症监护室。   室内光线明亮,洁白的病床周围放着几台仪器,床上,少年安详的闭着眼,额头裹缠着纱布,戴着氧气罩的脸上有多处搏斗后留下的淤青,甚至手臂上还有数不清的刀伤。   难以想象前两天还兴高采烈的人现在会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   梁笙捂着嘴,泪流频频,连劝说自己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陆淮站在一旁,听着她努力压下来的抽泣声,瞳仁忽暗忽明,无声的将她揽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女人下意识的依靠,她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脸埋在他的胸膛,泪水不一会便湿了他的衣襟。   梁笙的身体靠在他怀里不停的颤抖,男人的唇抿成一条线,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般,耐心又温柔。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陆淮的祁媚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整个人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真的无法相信,一向沉闷寡言的陆教授居然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天知道她是有多羡慕和嫉妒这个女人,可现在人命关天,她得留存一丝理智,于是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尴尬的开口,“那个……陆教授……”   梁笙听见声音,恍若大梦初醒,擦干眼泪从男人怀里退出,嗫嚅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陆淮嗯了一声,叮咛,“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男人的声音清亮且柔和,祁媚又是一怔。   只有女人听出来,别乱跑这仨字里,他特地加重了几分语气。   原来他已经猜出她要做什么了。   梁笙抿唇,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祁媚还没缓过神来,陆淮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走吧。”   前者一愣,赶紧跟上,末了还回头看了那女人的背影一眼,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   祝辰彦跑了趟警察局又匆匆回来医院,可是到病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梁笙。   他本来以为她可能是去了哪里一阵就回来,但一连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都不见人影,慢慢的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淮下了手术台回到病房的时候,男人正拿着手机一脸凝重的站在窗前,电话里头那机械的女声不断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放下手机,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后者又深又沉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片滔天骇浪。   *   梁家。   偌大的客厅,红裙及踝的女人慵懒的靠在窗边,波浪的大卷发披散肩头尽显妩媚之色,她手里攥着手机,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她红唇微挑,一抹极浅的冷笑呈现在唇畔。   挂断电话前,她还补了一句,“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记着,拿了钱以后永远不要在G城出现,否则后果自负。”   收起手机,她盯着窗外。   夜色浓郁如墨,天空被一团团乌云覆盖,刺骨的寒风将院外的植被吹的东倒西歪,大雨滂沱,似乎还有加剧之势。   “什么钱?”   背后突兀响起的声音明显让梁景玉肩膀一缩,刘玫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女儿,后者佯装镇定,转身抱怨,“哎哟妈,你怎么跟猫似的走路都没声音的?”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瞧着她心虚的眼神,女人知道她肯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刘玫蹙眉,拐着弯的提醒她,“你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谈合作,这笔生意可是关系到梁家以后能不能在商界立足,关键时刻你可别给他捅出什么篓子来。”   梁景玉不耐烦的嗯了声,“知道了知道了,能捅出什么篓子。”   刘玫说完就要走了,走前又像是记起什么的样子,多嘴问了句,“对了,世昇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女人的眸子暗了暗,“我也不清楚,他不愿意见我。”   刘玫叹道,“其实以你的条件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个人呢?”   语毕,梁景玉的情绪有波动的迹象,“妈,我不甘心,我爱了他整整七年,就这么放弃我怎么甘心?梁笙都可以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行?”   “你们……”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的天空倏地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轰隆声大作,豆大的雨水极速跌落在地上,像瓢泼一样,伴着几声闷雷,不一会儿,狂风骤雨以惊人之势席卷整个城市。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刘玫嘀咕了一声。   “我先回房了。”梁景玉说着,转身往楼梯的方向上去。   走了几步,门铃突然响起。   女人脚步一顿,有些狐疑的开腔,“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客厅里的刘玫亦是不解。   佣人去开了门,随后就听见她惊呼一声,“大小姐。”   梁景玉脸色一变,在这个家,能被那些下作人心甘情愿称之为大小姐的人,除了梁笙还有谁?   她怎么回来了?   她难道不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身之地了吗?   刘玫听着也觉得很讽刺,上前对着那佣人的脸便是狠狠一巴掌,“哪个大小姐?现在梁家就只有一个小姐,怎么说了那么多遍还是记不住?需要我领你去医院瞧瞧脑科吗?”   佣人赶忙捂着脸道歉,“对不起夫人,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去下去,瞅见你我就心烦。”   刘玫烦躁的甩了甩手,转身看向门口,还未出声质问,就被眼前一景吓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女人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浑身上下被雨淋湿,整个人就像是一具丢了魂的躯壳,要不是还扎着头发,她还真以为见着鬼了。   梁景玉走过来看着这一幕,眼底山谷里一抹讶异的神色,旋即皱眉,“你来做什么?”   女人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嘶哑的声音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让人毛骨悚然,“梁毅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未等梁景玉开口,刘玫先不悦的挥了挥手,“什么梁毅,大晚上的站人家门口你想吓死谁?趁我没让人赶你之前快点给我滚!” 第44章 我梁笙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们   梁笙站着没动,嘴里还是那句话,“梁毅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闻言,女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梁笙上前一步,喃喃的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   刘玫皱眉,正想破口大骂,余光一瞥她手里拿的东西,顿时花容失色,拉着梁景玉步步后退,“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不要乱来啊!”   后者看到女人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也吓得脸色一白,“你他妈的大晚上抽什么风?”   梁笙似没听到她们的惊叫声,又踏前一步,“他才十七岁,他才十七岁啊,你怎么下得去那个手?你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女人握着刀柄步步逼近,梁景玉看的心惊肉跳,尖声吼着,“我说了不是我,你别梁毅出了什么事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梁笙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就在两个人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轻飘飘的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是梁毅出了意外?”   梁景玉呼吸陡然一沉,对上女人阴郁的眸子,瞳孔骤缩,顿时面如死灰。   见状,刘玫换了副嘴脸,好言相劝,“阿笙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三下。”   梁笙眉目冷静的可怕,她直直的盯着女人,“医生说大概是用铁棍之类的钝器敲了梁毅后脑三下,几乎每一下都可以致命。”   闻言,后者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把她看着,显然也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听到“几乎每一下都可以致命”这几个字,刘玫也是浑身一震,一脸的愕然,压根就没想到这次事态会演变的如此严重。   想了想,她慢慢走向梁笙,小心翼翼的劝,“阿笙啊,你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梁毅受伤是景玉唆使别人干的,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说不定是误会一场呢?”   “误会?”女人嗤了一声,“早上她才警告过我,下午小毅就出事了,你认为这是巧合?”   刘玫扫了眼自家女儿,“也可能是你们的对话被某个有心人听了去故意这样做的也说不定,总之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谈什么?”梁笙眉目凛然,猝然举起水果刀,“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人是梁毅,是我的弟弟,跟你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们当然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锐利的刀尖对准她,刘玫吓得疾步后退,一个不小心,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妈!”   梁景玉刚扶起刘玫,眼底流淌着恨意,怒气冲冲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女人笑了笑,可惜那笑意不达眼底,说出口的话也是冰冷无情,“很简单,一报还一报,梁毅是怎么受伤的,那我就替他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这是要让她死在这里的意思!   梁景玉心里一咯噔,感觉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死的,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神胡乱的往两边瞟,“你别过来,如果你敢伤了我,我一定叫你坐牢。”   “坐牢?”   梁笙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一暗,在女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大步上前抓着她的衣领,刀尖瞬间抵在她颈项大动脉的位置,旋即吓得她魂都没了七分。   “不要,阿笙你别冲动啊!”刘玫大叫一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记得团团转,眼泪不住的哗哗往外流,像极了一个担心女儿会被人伤害的慈母。   梁景玉这样作恶多端的人都这样,可她的弟弟,呵……   暴雨还在下,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死一样的沉寂。  梁笙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人,声音飘忽不定,很轻很轻,像是盘旋在九天外的鬼魅缭绕在厅中两个人的耳旁,挥之不去,“要不是还有牵挂,别说坐牢,就是拉着你去死拿你当垫背我眼睛都不会眨一   下。”   梁景玉颤了颤,脸色白的如同刷了一层厚重的墙漆。   她知道,这个女人的确有胆子这么做。   站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刘玫满目惊惶,她哆嗦的哭叫着,“你放了景玉,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钱给你,梁家给你,只要你放了我的女儿,我会给梁毅请最好的医生……”  梁笙恍若未闻,静静的看着女人,“梁家成了你的,我爸成了你的,就连秦世昇也成了你的,我的家庭被你们母女搞的乌烟瘴气的我从没想过要报复你们,可是我这辈子对我最重要的也就几个人为什么   你们就是不肯放过?为什么你们每天费尽心机的想要伤害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放我们一条生路?你告诉我,我梁笙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们,要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身边的人?”   手上的力道加重,锋利的刀尖在梁景玉白皙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   伤处一痛,女人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又是恨又是惶恐的瞪着梁笙。   恍惚间,后者好像看到了无助的梁毅。   巷子里,他一个人要遭受一群人的围攻,想要反抗却只能被他们一棍接一棍的棒打。   她似乎还能看见他满身是血,孤零零倒在地上的场景。   “住手!”   彼时,一道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她便听见刘玫哭叫一声,“邵成,快救救景玉。”  风尘仆仆的梁邵成踏着泥泞和雨水赶回来,他瞪了眼女人,随后走到梁笙面前,语气尽可能的放低平缓,“阿笙,小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景玉做的,我一定亲手将她送进牢房,决不   姑息!”   信誓旦旦的保证,让梁景玉的心骤然下沉。   梁笙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利落的吐出几个字,“你没这个资格!”   没资格,是指没资格替梁毅讨这个公道吗?  梁邵成表情一僵,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好,我没资格,但是阿笙,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你也要为你母亲和小毅考虑一下,今天你真的把景玉伤了,人证物证俱在,牢你是坐定了,那他们怎么办?小毅如果醒了见不到你怎么办?” 第45章 你现在是我陆家的人   男人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着女人的心窝。   见她有了一丝丝的动容,梁邵成继续循循善诱,“你先把刀放下,我会替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小毅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梁笙冷漠的看了眼惊吓过度的梁景玉,耳畔又响起陆淮在离开病房前对他的叮嘱,旋即抿唇。   良久,五指一松,刀也瞬间落下。   咣当一声,劫后余生,梁景玉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几乎是同一时刻,刘玫大步上前,使出浑身气数给了女人一巴掌。   猝不及防,梁笙一个不稳倒退两步,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梁邵成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挨了打,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他心里不好受,可目前局势复杂,他也不好说什么。   “你这个疯子,赶紧给我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真是晦气!”   刘玫骂骂咧咧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安抚还在担惊受怕的女儿。   男人走到女人跟前,一脸惫色的开口,“阿笙,你先回去,我还是那句话,小毅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等有了眉目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你且放宽心。”   原来到现在他还都不愿相信伤害梁毅的人是梁景玉。   也是,他一向最注重梁家在外的声誉,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了,只怕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可惜了,她偏偏不想顺他的意,她还想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好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女人抬眸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瞳孔中似有流星陨落的痕迹。   她默不作声的走向门口,背影决绝。   出了大门,身后才传来那些模糊的声音……   “阿笙,现在还下着大雨,我让佣人给你带把伞。”   “带什么伞,这种人就是淋死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给我适可而止!”   “她差点害死我的女儿,你叫我怎么适可而止?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要告她,告的让她把牢底坐穿。”   *   外面还在下着暴雨,树枝摇曳,冷风像是找不到母亲的怀抱呜呜啼哭的小孩,又像是痕冽的刀子,刮得她脸一阵阵的疼。   雨水打在脸上,恍惚了视线,从头到脚,她都有种止不住的寒意。   从始至终,女人的眉目没有一丝起伏与波澜,整个人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步步走出梁家院门。   直到,她看见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宾利。   直到,她看见那个熟悉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梁笙慢慢停下脚步,微仰着脸,任由雨水恣意的打在脸上,目光穿过风雨,像是被定格一般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只要有他在,她不安漂泊的心就像是找到了归处。   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好像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像个迷路的孩子孤单彷徨。   陆淮笔直的站在车门前,手里的那把黑色雨伞迟迟没有打开。   隔着十步之遥,他静静的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他的眉目,他的下巴,一滴滴的落下。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过了一会儿,男人打开伞,紧抿薄唇,稳如泰山的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在他迈出了第一步,女人忽然觉得眼窝一酸。   他很快在她面前站定,眸子最先落在她有些肿的右脸,手微微一动,将伞倾过她的头顶,便是雨水打落在他肩头,也是浑然不觉。   梁笙不愿意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仓皇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沾了点晶莹的雨水,半晌,才听见她从嗓子里赶出几个字符,“对不起,没听你的话,乱跑出来。”   头顶上方一片安静,没有声音。   隔了七八秒,那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然后顺势将她的脸抬起来,逼得女人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陆淮将她散在脸两旁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温柔的顺理在耳后,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右脸。   良久,男人喑哑淡薄的声音随着哗哗而下的雨声撞进她的耳蜗。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梁笙,你要惜命。   他还说,你已经嫁人了,懂吗?   他又说,你现在是我陆家的人,死不死不由他们说了算。  梁笙胸腔一震,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陆淮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半开玩笑道,“你看,我才不在这么一阵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传出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下次长点记性,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   就变本加厉的还回去,一切善后我来处理。”   女人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倏地往下砸。   “哭什么?还委屈了?”男人无奈的语气里夹了一丝宠溺,他耐心的帮她擦掉泪水,然后奖赏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外面风大,跟我回家。”   语毕,陆淮伸手去牵她,却被她避开了。   男子微一挑眉,还没说话,梁笙便扑进他的怀里,一个措手不及,叫他手里的伞都落了地。   陆淮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怀里的女人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咽,就好像是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一样。   男人的眼眸一暗。   他慢慢张开双手捂着她的耳朵,如深渊的黑瞳笔直的落在梁笙身后的那栋房子,薄唇擦过她的发丝,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说,“别怕,伤害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我身边,你只需要开心就好。   坏人,我来当。   *   女人是被雷声吵醒的。   她怔怔的望着天花板,记忆停止在她昏厥在陆淮怀里的那一秒,右脸凉丝丝的,鼻尖还萦绕着淡淡香气,应该是擦了药膏的缘故。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坐起来。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室内昏暗寂静,不过借着门缝外透进来的光线,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男人的主卧。   床头的闹钟显示此刻才刚过了凌晨三点。  她摸了摸干涩到发痒的喉咙,想要下床找点水源解解渴。 第46章 我不介意两个人一起睡   可是刚一掀开被子,看到身上的灰色家居服时,整个人石化当场。   这这这……这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可是看尺码,似乎还挺大,难不成是陆淮的衣服?   大脑瞬间当机几十秒,梁笙很快平静下来。   说不定这不是那谁给她换的呢,这间公寓那么大,总会请人打扫什么或者有个阿姨佣人看家等等,可能是他请她们帮忙换的。   她这样默默的安慰自己,然后翻身下床。   床边放着一双崭新的女士棉拖,她趿拉上,发现刚好合脚。   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种东西,是陆淮专门帮她买的吗?   梁笙没有多想,怕自作多情。   拧开卧室门把,楼下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保留一盏微亮的灯。   楼梯在走廊尽头,她扶着墙壁一路走过去,看到还亮着灯的书房,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   这么晚了他还在工作吗?   好奇心的驱使让女人慢慢走向书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的手才刚落在门把上,就听见里面传出陆淮的声音,“把消息放出去,然后将之前收集到的证据全部匿名送到警局。”   证据?什么证据?   梁笙猛地意识到什么,房间被人从里面突然拉开,她下意识的缩回手,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眼前高大英伟的男子。   陆淮漫不经心的倚靠在门边,如墨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她,“嗯,就这样说,先挂了。”   掐断电话,她双手环抱,勾了勾唇,“醒了?”   “嗯,被渴醒了。”女人有些局促的发声。   男人忍俊不禁,拍了拍她消肿不少的右脸,走在前面,“跟我下去,我煮了姜汤在楼下保温,喝一点能驱驱寒。”   梁笙扫了眼他置于自己脸上的手,暗暗腹诽,感觉面前这人似乎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女人忽然觉得耳根一烧,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下楼的时候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家有请佣人吗?我好像两次来都没看见过。”   走在前头的某人头也没回,淡淡的陈述,“我不喜欢陌生人在我家晃来晃去。”   梁笙:“……”   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衣服,真的是他亲手换上去的。   “那你有看见我衣服里面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陆淮平静的问。   “呃……一只录音笔。”   那里面,记录了梁景玉的罪证,还有,关于梁邵成的一些秘密。   前面的男人突然回头,女人一顿,立马站定,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陆淮淡淡的把话题岔开,“去餐厅等着,我去给你盛碗姜汤来。”   梁笙蹙眉,“那只……”   “什么都不要想,喝完姜汤就去睡觉。”   男人的态度很冷硬,也就是说,他一定听过录音笔里面的内容。   女人深吸一口气,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他的,只能暂时性的放下这个问题。   “小毅他……”   “别担心,我已经请了看护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如果醒来了,那边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那……醒来的几率有多高?”   梁笙说话的时候带着颤音,陆淮紧抿薄唇成一条直线,坚定的吐出五个字,“他会醒来的。”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魔力令女人心头一颤,眸子上氤氲了几分水汽,蓦地扯开唇角,很真诚的说,“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在我遭遇风雨的时候,及时出现。   “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梁笙笑容一僵,突然有种想要收回刚才那句话的冲动。   男人坐在她对面,单手撑着脑袋,借着柔和的光晕,静静的打量着她。   最后只说两个字,“瘦了。”   女人刚把碗放下,就撞上他直勾勾的眼神,想着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而后者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窘迫一样,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   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梁笙蹙眉,伸手摸了摸脸,刚好捕捉到陆淮唇角勾起的一幕,不由得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旋即起身,“那个,谢谢你的姜汤,我先上去休息了,晚安。”   男人看着女人气冲冲上楼的背影,隐隐上弧薄唇,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他叫住了正在走楼梯的梁笙,轻叹了一声,“陆太太,你要跟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女人顿住,心兀头地一跳。   冲动,是指她要跟梁景玉同归于尽的事吗?   不,她还没有那么傻,她只是想听那人亲口承认,是她雇凶把梁毅打成重伤的。   女人抓着扶柄的手紧了紧,没有回头,轻缓而平静的发声,“这次是意外,下次不会了。”   其实事后她也反思过了,这次的举动实在是太幼稚太不理性了,但是想想,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大概也无法冷静下来了吧?   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她,在那一刻也是理智无存,才会用那样的手段逼梁景玉承认。   听到她的保证,陆淮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乖,去睡觉吧。”   梁笙嗯了一声,走到主卧门口,突然忆起这是别人的房间,脸颊即刻浮起一抹尴尬的红晕,转身看向楼下的人,“你睡哪里?”   闻言,男人微微一笑,“别担心,虽然家里没请佣人,但空房还是有的。”   “不然……我不介意两个人一起睡。”   听出他是有意在调笑自己,女人恼羞成怒,也没跟他客气,留了个背影,大大咧咧的进了主卧然后甩手把门反锁。   楼下,陆淮听见落锁的声音,低低的闷笑了两声。   *   翌日清早,天刚亮出鱼肚白,梁笙就已经洗漱完毕。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去阳台,然后走到床头柜捞起手机坐在椅子上,按下开机键。   关机了一夜,刚开机手机就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抽不止。   很多的未接电话跟短信疯狂涌进,数了一下,单是祝辰彦的就有不下二十通,而最后一通的来电时间居然是在凌晨五点。   正诧异的时候,何初娴的电话适时响起。   滑动,接听。  手机还没贴到耳边,女人那痛心疾首且分贝又高的声音传了出来,“梁笙你混蛋,梁毅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47章 相信他会很喜欢的   梁笙被吼得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初娴静了一下,一脸狐疑,“你该不是还没看到新闻吧?”   新闻?   女人一头雾水,没来得及多问,又听电话那头的人轻飘飘的说,“梁家出事了,我一猜就猜到是因为梁毅的关系。”   梁笙蓦地一怔,似乎是想到什么的样子,起身就往楼下跑。   客厅里,陆淮站在沙发前,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宽大的液晶电视正播放早间的头条新闻。   女人气喘吁吁的站在楼梯口,目光越过男人,落在屏幕上。  里面的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蜗,“昨夜凌晨,警方受到多封匿名信件及证物,经证实,梁氏千金梁景玉涉嫌谋杀未遂,罪名已经坐实且被拘留,另外梁氏集团老总梁邵成也被举报偷税漏税   ,由相关部门带走调查审讯,一夜之间,梁家遭遇多次重创,许多合伙人纷纷撤资,梁氏可能濒临破产危机……”   还没看完,电视就被关掉了。   陆淮把遥控器丢到沙发上,转身看到站在后面的梁笙,没有半分意外,眉目甚是平静的阐述,“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煮早餐。”   女人静静的望着他,突然想到昨晚上在书房门口听到他跟电话里的人的对话,好一会儿,才木讷的点了点头,“好。”   “坐一下,很快就好了。”他说着,走进厨房。   梁笙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她还没行动,怎么会……   吃过早饭,在去医院的路上,女人接到了刘玫的电话。   后者怀疑是她报的案,在电话里用了很多恶毒的字眼和难听的话来咒骂她,还扬言着她不让自己好过,自己也绝不会放过她诸如此类的句子。   挂了电话,梁笙沉默了好久。   陆淮在开车,也注意到她的异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   车子停在了医院大门口。   女人下车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眼男人,四目相视无言,最后只用一个淡淡的笑一笔带过所有她想说的话。   病房外,祝辰彦正打电话跟秘书说推迟今天的所有行程,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消失了一个晚上不见踪影的女人。   愣了几秒,他迅速朝她奔过去。   几乎是刚站稳就开骂,“你这个死女人有没有一点良心?玩什么不好你偏要玩失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梁笙看见他眼睑下方的乌青,微微一顿,“你在医院守了一整晚?”   男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不然呢?”   想起这两天祝辰彦帮她的种种,女人不由的心生感动,声音也没了往日里的那种冷漠,而是很诚恳的说了句,“祝总,谢谢你。”   大概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男人整个人僵了一下,半晌才忸怩的说,“你,你给我好好说话,突然这么温柔,我渗得慌。”   梁笙笑笑,绕过他往病房走去。   祝辰彦跟在身后,锲而不舍的追问,“你昨晚上到底去哪里了?”   他问了好几遍,话都像是石子沉了大海,连个回答的声音都没有。   拉开病房门,放眼望去,床上的少年依旧保持昨天的样子,没有醒来的迹象。   女人迟迟不敢踏进去,心脏一抽一抽的,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疼痛,深入骨髓。   男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隐隐颤抖的身躯,犹豫几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鼓励她一样。   进去的时候,梁笙步子放轻,好像很怕吵醒正在熟睡中的人。   她绕过床头,小心翼翼的握住少年扎满针管的手。   一遍又一遍的低喃自语,“小毅,姐姐来看你了。”   “你知道吗?那个卖肉的老板又坑了我的钱,可是我没敢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要是告诉你了,你肯定要跳起来去找他算账的。”   “还有妈,你说她要是太久见不到你,问起我的话,我要怎么说呢?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啊对了,我跟你讲一个坏消息,你啊,一定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丑,头发剃光了,鼻青脸肿的,手上还全是疤,就你这个样子,以后别想泡妞了。”   “你活该,我都不知道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跟人打架的时候别耍帅,打不过就跑,你说你平时在学校里不是常拿跑步冠军的吗?怎么这一次让人打成这样了?告诉姐,疼吗?”   说到后面,女人泣如雨下,已经哽咽的说不上话了。   祝辰彦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眸子有些氤氲,心口有股说不上来的闷,快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悄悄的退出去,关上房门,独自守在外面。   *   办公室里,盛子煜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面前正在抽烟的男人,有些好奇的发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收购。”   “你脑子被坑了吧,收购一个空壳,浪费钱又浪费精力。”   陆淮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令他的脸庞变得朦胧不清,“留给小舅子当出院礼物,相信他会很喜欢的。”   某人:“……”   在反应过来男人口中的“小舅子”指为何人的时候,他捂着心口,面色痛苦。   妈的,又猝不及防的吃了一把狗粮。   他几乎是揣摩不透陆淮的想法,紧拧眉心问,“你陆大少爷想要打压一个小小的梁氏简直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何苦要绕这么一大圈,又是查人偷税漏税,又是要求警方介入。”   男人捻灭烟,眸子半眯,如虎豹般危险,“做的太明显,容易给她招来横祸。”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至于“横祸”他更是明白,盛子煜挑眉,嘴角笑容忽隐忽现,“我还在想这一阵子怎么风平浪静的,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陆淮嗤的一声轻笑,“之前输的一败涂地,这次心思再不缜密一点,怎么对得起他这五年来的忍气吞声呢?”  男子玩世不恭的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说你爷爷到底怎么想的,养头白眼狼在身边,还不是亲生的。” 第48章 阿笙现在,已经是我陆淮的合法妻子了   “我也挺想知道,他老人家心里真正的想法。”   “嗯,你说他可没可能是你爷爷年轻时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呢?”   男人斜了他一眼,“五年前不是已经做过DNA了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脑科再检查一下?”   “也是噢,”顿了两秒,盛子煜才反应过来,一脸的愕然,“你刚才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   “有意见?”某人凉凉的睨了他一眼。   男子嘴角抽了抽,“没,你开心就好。”   *   梁笙一直呆在病房里陪着梁毅。   祝辰彦跟两位民警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其中一位民警走至她前面,态度诚恳,“你好梁小姐,我们是城东派出所的民警,关于你弟弟遇袭受伤一事,还请你配合我去趟警局录一下口供。”   女人一顿,点头,“好的。”   男人适时拉住她,“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医院里帮我照看小毅,我很快就回来。”   毕竟那个帮凶还没找到,还会不会有意外,暂且不得而知。   万一他趁自己走了以后,再潜入病房袭击梁毅呢?   祝辰彦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跟过去。   出走廊的时候,梁笙与迎面走来的陆淮打了个照面,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外国医生,然后停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淡淡的看向她身后的两个男人,独自朝她走过来。   走到她面前,陆淮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人去警局,怕吗?”   他的语气好似在问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女人被逗得破涕为笑,“我要说怕,难不成你还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男人看着她的笑颜,答,“乐意之至。”   梁笙无奈,“陆先生,我今年二十有五,再过几年可就奔三了,怎么到你这里,我就跟个三岁孩子一样?”   “然后?”   “你要是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被别人听见了,可是会取笑我的。”   闻言,陆淮扫过女人身后,两位民警很默契的转移开了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我宠自己的太太,还得在意别人的眼光?”   梁笙:“……”   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就扯到上面来了呢?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一下就去派出所接你回来。”   女人怕麻烦到他,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   陆淮很不喜欢她对自己这疏离客气的态度,凉薄的打断她,“听话,陆太太。”   “陆太太”这仨字在梁笙的心里泛起巨大的浪花,她望着他不容质疑的眼神,习惯性的舔了舔唇,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   重症监护室。   女人刚离开没多久,男人便带着那几个外国医生进来了。   祝辰彦环抱双臂,静静的靠在墙上看着他们围在梁毅的床边给他做着检查,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嘴里的专业医学术语。   检查和讨论大概持续了三十分钟才结束。   送走几个特地从国外飞过来的医生,陆淮又折返少年的病房。   见到他回来,男人并没有感到多意外,“陆先生对梁小姐弟弟的关心,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要不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我差点都以为你是梁毅的亲哥了。”   陆淮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跟祝总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祝辰彦啧了一声,不想继续再跟他打太极,干脆挑明了说,“能冒昧的问一句,陆先生跟A市商业巨头陆氏集团老总陆子木是什么关系吗?”   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男人不疾不徐的回答,“祝总聪慧过人,想必不用我说,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结果吧?”   “果然是你!”某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胸口怒气弥漫,“什么救命恩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出现在她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陆淮玩味的咀嚼着这几个字,莞尔一笑,“难道我在祝总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心怀不轨,卑鄙龌龊到可以利用一个女人来完成大业的人?”  祝辰彦冷笑,话里讥讽的味道满满,“陆先生何必谦虚呢?虽说知道你名字见过你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可谈及心狠手辣,没人比得上你,连自己的手足亲人都可以赶尽杀绝,利用一个女人来完成大业也   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恼怒,陆淮慢不着调的笑了,“所以,你说了那么多,是想警告我什么?”   “离她远点!”男人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都带着十足的狠意。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中都升腾着一股压抑的感觉。   片刻,他才漫不经心的回答,“绝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祝辰彦的眼底染起几分薄怒,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时隐时现,赫然可怖。   陆淮看着他的眼睛,薄唇轻动,“祝总有所不知,阿笙现在,已经是我陆淮的合法妻子了。”   “合法妻子”四个字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轰的一声在他脑中炸开。   祝辰彦蓦地一怔,脸色灰白,不可置信的将他看着,停了好久,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颤抖的吐出两个字,“撒谎。”   正要开口,一束白光从陆淮眼前闪过,他眯起危险的眸子,越过男人,停在对面的窗户上,恰好捕捉到一抹躲闪的黑色影子。   收回视线,他面不改色的回答,“以祝总的能力,想要调查一人是否已婚应该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吧?如若不信,大可去查。”   几秒之后,祝辰彦才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   “抱歉祝总,我还有事,恕不奉陪,”陆淮笑得风度翩翩,转身离开得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回头好心提醒道,“祝总,医院臭老鼠多,你可得小心点。”   男人走了,祝辰彦才发泄般的狠狠砸一拳在墙上,咒骂,“什么臭老鼠,我看你才是臭……”   等等,医院哪里来的臭老鼠?   *   出了医院,陆淮接到了盛子煜的电话。  后者在电话里得意洋洋的说,“我查到了一个绝对劲爆的消息,陆襄衡在付氏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继付鹏程之后的第二顺位大股东。” 第49章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男人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别管他们,先帮我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保护梁毅,轮番监视,决不允许他出一点岔子。”   盛子煜讶然,“梁毅?帮凶不是已经跑路了吗?怎么还有人想要害他?”   坐上车,陆淮扯过安全带,平静的阐述,“我想梁毅,应该是见过凶手的真面目。”   男人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凶手还不止一个?”  “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陆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见过那人的真面目,所以他极怕梁毅醒来会指证他,正想着法子如何把一个活人变成死人,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你觉得以梁景   玉那种猪脑子,像是会策划这整一件事的人吗?”   “可是她也是参与其中的人,等一下……”盛子煜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反被人利用了?”   陆淮面色清浅,不语。   还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男人挑眉,笑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陆淮,只要是潜在的隐患,他必会将它们连根拔起,绝不给一丝生根发芽的机会。   “梁毅的事情交给我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几个身手了得的人守着他。”   男人欲要挂断电话,盛子煜又突然将他叫住,故弄玄虚的开腔,“对了,你猜猜梁景玉这边,是谁出资给请的律师?”   *   录完口供,梁笙在警局门口撞见许久未见的秦世昇。   他一身正装,除了略微苍白的脸,依旧是英俊如斯,仪表堂堂。   女人脚下一滞,紧抿红唇,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男人停在她眼前,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从那次意外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没想到短短几日的时间,她竟变得如此憔悴不堪。   一抹心疼稍纵即逝,还未出声,倒是面前的女人先讥诮的开了口,不过声音却是暗含讽刺,“听说梁景玉这次的辩护律师,是你帮忙请的?”   虽说是疑问句,可她的语气里却透着百分百的肯定。   秦世昇也没跟她拐弯抹角,“阿笙,景玉她虽然脾气差偶尔还会刁蛮任性,可杀人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绝对?”梁笙笑了笑,“你倒还是挺了解她的嘛。”   “我知道这次小毅受伤带给你很大的打击,可是那些证据我都看过,虽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景玉,但你不觉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太过顺利了吗?很明显是有人要针对她,想让她背锅。”   女人微微一顿,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她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可是,你不能否认的是,她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不是吗?”   秦世昇顿时垭口无言。   她说的没错,虽然可以证实梁景玉不是这整件事情的主谋,但却无法洗清她参与在内的嫌疑。   梁笙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嘴角嘲讽愈加明显。   她水眸渐冷,“秦世昇,小毅是我的底线,不管你找谁或者找任何证据来帮梁景玉开脱,和解的事情我是坚决不会让的,她的牢,这一次是坐定了!”   女人的眉目带着一股狠戾,秦世昇忍不住皱眉,“阿笙,你以前不是这样赶尽杀绝的人。”   “以前?”梁笙扯唇,目光也停落在男人身后的那辆黑色宾利上,漫不经心的笑了,“以前是我太年轻,不懂事,不过这次的事,也算是让我迷途知返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想秦先生应该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吧,有人教过我做人不能太良善,他说这个世上忘恩负义的人比知恩图报的人要多得多,一次两次你纵容她,是在默许她继续给你   带来伤害,所以对待这种只会变本加厉的人,只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听了她的话,秦世昇感到浑身一僵。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变得十分陌生,陌生的都让他快要记不起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你非要把事情弄的那么复杂呢?你也知道伤害小毅的凶手另有其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揪着景玉一个,不能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我也想给她机会,但是她能把小毅平安无事的还给我吗?”梁笙说完,不急不缓的走到他身边,虚无缥缈的说,“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先教会我不仁的,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我的错?”   话落,一向能言善辩的秦世昇也顿时语塞,他其实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想与她针锋相对,可事出有因,既然决定要帮梁景玉,就绝对不会叫她败诉。   他怕,他如今费了那么多心思,到最后等待他的却是功亏一篑。   而且他……   女人收回视线,懒得再继续跟他废话,直接走下台阶,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等……”   秦世昇刚想叫她,可转身就看到那辆眼熟的宾利,脸色瞬间一沉,英俊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   *   钻进车里,梁笙闻见一股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烟味。   她有些不适的拧眉,摇下车窗的时候,身旁的男人看着她笑,“不喜欢我抽烟?”   “还好,”女人与他平视,半开玩笑道,“不过你能不抽那更好。”   虽然她不排斥陆淮抽烟,但也不代表她喜欢。   男人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破天荒的应了一声,“好,我尽量。”   这句话引来梁笙意外的一眼,她可是记得他烟瘾很重的,哪里像他相亲的时候说的,会抽烟但瘾不重?   回医院的时候,陆淮没怎么说话,但是女人忍不住问,“你就不好奇他们都问了我什么吗?”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男人很配合的问了句,“他们都问了你什么?”   梁笙黑线,这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女人撇了撇嘴,“也没问什么,就是一些琐碎的问题。”   陆淮挑眉,“你确定?他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这段时间你要多留意附近的可疑人物好好保护自己跟小毅吗?”  这都能猜到,他是不是忒神了一点? 第50章 你还打算包庇伤害梁毅的人吗?   梁笙狐疑的盯着他,“你该不是在警局里安插了什么眼线吧?”   闻言,男人斜了她一眼,“帮凶还没抓到,这种事情有点小脑的人都能猜到。”   嗯,有点拽。   嗯?他什么意思?有点小脑的人?   是指她没有小脑咯?   而且看他也没有平日里的那股温和,这个男人,是不是能切换两种不同的性格?   俗称……人格分裂?   许是女人的目光太过“热情”,陆淮无法忽视,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怎么了?”   梁笙舔了舔唇,有些迟疑的回答,“你知道凶手另有其人这事吗?”   男人扫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这大概算是,变相的承认吧。   女人微微拧眉,内心的某些猜疑在一点点的被证实。   果然,陆淮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他什么都知道,而且看事物也是看的比谁都透。   有些时候,她都开始怀疑,他的身份真的只是一名外科教授那么简单吗?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有什么话是想对我说的。”   梁笙目光一怔,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有隐瞒我什么事吗?”   “有。”   他这样老实的回答,倒让女人有些不好意思问了,“……比方说?”   陆淮想了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我错认成是你的相亲对象。”   那一刻如遭雷劈,梁笙瞬间瞪大了眸子,一脸错愕,“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男人很淡定的看着她,“如果我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你相信吗?”   “不信。”   怪不得何初娴给她打电话说,何姨给介绍的那个对象是书香世家,她还纳闷,既然是书香世家那职业应该是教师啊,何故出来一个外科教授?   不过现在不是她说这些的时候,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我先前那个相亲对象呢?”   “不知道。”   女人半信半疑,“真不知道?”   陆淮瞅了她一眼,音色里听不出喜怒,“陆太太,你确定要在你先生面前一直提别的男人?”   “……”梁笙被噎了一下,竟是对不上后话。   某人解开安全带,一脸正色,“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住不安全,刚好明天我调休,我去帮你搬东西,我们提前同居。”   同居……   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很正当的理由,但是,女人蹙眉,“可是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接近我的目的了,怎么办?”   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停止过怀疑。  陆先生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凑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拉的很近,他鼻尖有意无意的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在狭隘的车厢里交缠,属于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乙醇的气息密   不透风的将她包裹,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暧昧。   梁笙胸腔里的心脏咚咚直跳,白皙的脸渐渐转红,正要把他推开,却听到陆淮低低的笑了声,“陆太太,你的忘性很大。”   女人动作倏地一僵。   她又说,“我为什么会接近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过了吗?”   第一次见面……   梁笙的记忆像是潮水褪去,慢慢的倒回两个人见面的那一天。   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他曾说的那八个字:瞧你顺眼,适合居家。   她抬眸对上男人含笑的眼,娇嗔的瞪着他,有些怀疑他是想借此机会调戏自己一把。   偏偏某个人畜无害的人还一脸无辜的问,“陆太太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   她是不敢再问太多,就怕他见招拆招,举一反三。   *   城东派出所,接见室。   秦世昇靠着椅背,面无表情的看着被狱警押送出来的女人。   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华丽的衣饰,没有昂贵的包包,现在的她容颜憔悴,披头散发,往日的风光与嚣张早已当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的罪状。   梁景玉出来时看到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希望之光,可很快消失不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呢?   等到她坐下来,秦世昇才慢慢拿起放在面前的电话,看到玻璃窗后面傻坐的女人,微微蹙眉,指了指听筒,示意她拿起。   反应过来后,女人忙不迭的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久违的男声响起时,她忍不住委屈的瘪了嘴,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往下砸。   男人抿起薄唇,声线冷硬,“景玉,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我,这样你才有机会出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世昇,你要相信我,不是,不是我……”梁景玉声泪俱下,拼命的摇头否认,声音哽咽的叫人心颤。   “可是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你,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你供出伤害梁毅的主谋,第二就是,你代替那个人去坐牢,故意伤害罪要在里面待多久,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   故意伤害罪……   梁景玉想起这些天住着的那暗无天日的牢房,待了几个小时都差点让人崩溃,若是要她在里面待十年,二十年,甚至无期……   脑子里涌过一阵阵晕眩,她的身体泛起了寒意,根本不敢再往下深想。   她看着面前模样清隽的男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只一个劲的在那里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探视时间就快结束,而她还只字不提主谋的事。   秦世昇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事实真相?你还打算包庇伤害梁毅的人吗?”   “世昇,你是真的想把我从这里救出去,还是……”女人怔怔的看着他,“还是你想在我这里知道真凶,好去梁笙那里邀功?”   男人面色一僵,沉默了几秒才冷静的说,“不论我最开始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我已经答应刘阿姨,会最大限度的保你出来,决不食言。”   心脏,像是被人在用力的撕扯。  梁景玉咬着不断发白的唇,泪如雨下,她一边压着哭声,一边又忍不住的淌眼泪。 第51章 你爱上他会遍体鳞伤的   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爱她,可是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她陷入困境,他救她也只是为了向他心爱的女人弥补当初与自己错上一张床的愧疚。   想象这些年她死皮赖脸跟着他的画面,一股悲凉悄悄在心底蔓延,一圈又一圈,不止不休。   梁景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的说,“你回去吧。”   秦世昇愣了一下,眉头皱的更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话刚说完,女人便挂断了电话,站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的同他对视,一直到她比狱警带了回去,他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变过。   他在想,想这个世界上,能让梁景玉宁愿坐牢都不愿出卖的人,还有谁。   她想包庇的,到底是谁?   *   陆淮把梁笙送回医院后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挂断电话以后匆匆离开了。   女人本来打算先去内科看看赵淑仪,但是中途却接到了祝辰彦的电话。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梁毅病房时,看到站在床边哭泣的母亲,大脑瞬间空白,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无法挪动。   她本来想着多瞒一阵,等到赵淑仪的身体好些了再告诉她,可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男人看到她,寒着脸走到她面前,“梁毅的事情阿姨已经知道了,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祝辰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梁笙不放心的看了眼母亲,然后也莫名其妙的跟了出去。   刚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猛地抓着肩膀按在墙上,若不是他控制着力道,她应该是脑袋先撞上墙,而后眼冒金星。   祝辰彦感觉胸腔有股怒火在不停的翻腾,他极力压下,深吸气沉声问,“你跟陆淮结婚了?”   听完,梁笙的眼睛里赫然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听到她亲口承认,男人呼吸一窒,旋即跟头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愤怒,“梁笙你他妈什么眼光?找谁结婚不好偏要找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祝辰彦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女人懵了懵,然后云里雾里的问,“你跟陆教授认识?”   “不要告诉我,你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就嫁给了他!”   天知道男人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不去掐死她,这个世界上除了祝习玥大概就只剩下梁笙这个死女人能够让他分分钟方寸大乱,怒发冲冠了。   女人不明白祝辰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微一蹙眉,平淡的叙述,“他是谁我并不在意。”   她跟陆淮之间的婚姻本就交易一场,接下来的两年里,她只是配合他演戏,两年后,分道扬镳,彼此互不相干。   至于他是谁,梁笙承认自己有好奇过,但就这段日子的相处来说,她渐渐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日后就越难脱身。   可是她的话却让男人曲解了意思,以为她跟自己那不成器的姐姐一样,爱到已经不在乎对上是谁,哪怕是片炼狱火海也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在脑海里四处泛滥,那些明明已经模糊不堪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一幕又一幕,奋力吞噬这他的心脏,   不多会儿,他的眼底覆上一片浓郁的黑暗。   祝辰彦紧紧捏着梁笙的肩膀,目光如语气一样森冷凝重。   他说,“梁笙,别怪我提醒你,这个世界上你最不该爱的人就是陆淮,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鬼,你爱上他会遍体鳞伤的,这辈子你都别指望他会爱上一个人。”   女人在看到他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恨意时,整个人倏地一僵。   “你……”   “愿不愿意相信是你的事,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说完,男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背影有些萧瑟落寞。   这还是梁笙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他,她倚在墙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想着刚才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魔笛一般,撞进她的心扉。   他说陆淮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鬼。   他还说陆淮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   印象里,这男人虽然性格寡淡,沉默少言,但待人都是彬彬有礼,对她更是相敬如宾,各种贴心,努力在尽到一个好丈夫的职责。   祝辰彦对他,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   回到病房,赵淑仪的情绪稳定不少。   她看见女人回来,也没有责怪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梁毅受伤的事。  两个人围在少年床沿静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母亲淡淡的发声,“早上我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就有种预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对……下如此重的手,你说我上辈子到底造   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梁笙听着,眼窝有些酸疼,小声安慰着她,“妈,医生说了只要小毅醒过来就没事了,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他可是每天都盼着您出院能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呢。”   赵淑仪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   “你说小毅平日里也不怎么跟人结仇,怎么……”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只能转为叹息。   女人面色凝重。   很明显这次的事对方是冲着梁毅的命而来,而且还是跟梁景玉认识,到底是谁,想要弟弟的命,甚至还不惜牺牲她的?   这样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梁笙正失神,赵淑仪突然问了一句,“对了,小毅的手术费和住院费你是从哪里借的?”   女人刚反应过来,有几秒的慌张,“啊……这个,就,就是找陆教授借的啊。”   又是他。   梁笙看着母亲的表情愈来愈严肃,“阿笙,你跟妈说,你和陆淮是不是在交往?”   “没有。”   “你少骗我了,如果你们不是在交往,他跟你又不是很熟,怎么可能会借那么多钱给你?”  “妈……”女人舔了舔唇,把心一横决定道出事情真相,“我没有跟他交往,我们结婚了。” 第52章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再拐第二个回来了   耳蜗一鸣,赵淑仪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梁笙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妈,我跟陆淮,我们结婚了。”   意料之中,母亲瞬间变了脸色,几乎被她的先斩后奏气的不轻,“你这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家长呢?你……等等,你该不是为了医药费才……”   “不是不是不是。”  女人打断了她的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诌,“妈,我跟他在一起就跟那些普通夫妻一样,纯粹是因为彼此相爱,哪里存在什么利益啊交易啊,所以您也别老胡思乱想,当心血压升高,这好不容易肾   移植的事告一段落了,您总不想因为高血压再一次住进医院吧?”   “可是你们才认识多久!”   “妈,话不能这么说,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我呢,对陆教授就是这样的感觉,对,就是一见钟情。”   “还一见钟情,女孩子家家的一点都不知道羞的。”赵淑仪没好气的数落她一顿,   梁笙无辜的笑了一下,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的确有日益增厚的迹象,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的没学到,坏的倒是被带上一大堆。   赵淑仪缓了缓,然后正色道,“那人家的父母知道了吗?”   “应该……知道了吧。”女人回答的很是心虚,毕竟这事她是真的不清楚,因为陆淮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他家里的人。   “什么叫做应该?婚姻可不是儿戏,你得把眼睛擦亮了,别日后跟我一样,遇人不淑。”   “妈,陆教授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你这孩子,这才结婚多久,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我护短嘛。”   *   傍晚,杨雯从美国打来电话的时候,陆淮刚从盛子煜那边回来公寓,眉心隐藏疲惫。   他还站在玄关处换鞋,就听见母亲在那头说,“儿子,你爷爷醒过来了。”   只是他从声音里没有听出一丝的高兴,男人察觉到这细微的一点后敛起眉头,“怎么了?”   杨雯犹豫了一阵,声色凝重的解释,“医生说你爷爷的大脑语言中枢受到了损伤,目前暂时还无法说话,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也不太确定。”   陆淮是医生,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症状。   男人抿起薄唇,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捏了捏眉,“那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醒来以后就一直沉默,你爸问他关于中风的原因他也是只字不提,饭也没吃多少。”   “不着急,慢慢来。”陆淮靠着沙发,淡淡的问,“那医生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跟你爸不放心他继续待在美国,想着这两天就把他接回老宅找几个专业的医护人员照看。”   “也好,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们。”   “好的儿子,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啊,别老是工作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你要是把身体整垮了还怎么给我拐儿媳妇回来?我可是等着抱孙子呢。”   男人笑,“放心,我已经把人给你们拐回来了。”   杨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就是你跟我和你爸提到过的那位吗?”   “嗯,等你们回来就带她回老宅,顺便见见爷爷。”   “那姑娘是不是长的很漂亮?居然能把我宝贝儿子迷得晕头转向。”   陆淮看着对面空空的沙发,想到那晚梁笙乖巧的坐着喝姜汤的一幕,唇瓣不自觉的上扬,“漂亮与否暂不能说,但是可讨喜了。”   *   因为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患者家属留宿照顾,所以女人一直在医院呆到晚上九点才回来。   疲倦了一天,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就倒在了软软的大床上休息。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这几天的惊心动魄,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就在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听见熟悉又敏感的铃声,梁笙一下子睁开双眼,瞬间清醒过来。   她捞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抱膝坐在床头的位置。   电话通了,男人听见对方有些浓重的鼻音,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笑问,“睡着了?”   “还没。”   “爷爷醒了。”   女人一愣,“真的吗?”   梁笙的声音里糅杂着难以抑制的喜悦,陆淮看着不远处川流不息的马路和灯火通明的夜市,明净的玻璃窗上映衬出他此刻的缱绻的眉目,还有嘴角轻扬的弧度。   “真的,过几天他们就要回来了,我带你去见见。”   见家长……   女人有些纠结,原因还跟以前那个一样——怕穿帮。   她踌躇片刻,好奇的问了句,“你爸妈凶不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先探好口风才不会输的很惨。   男人微微一顿,唇瓣的笑意渐深,故意逗她,“凶,对我可凶了。”   话落,梁笙的眉皱的更深了,“那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毕竟能培养出陆淮这样优秀的男人,他的父母也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别怕,他们只凶我,不凶你。”   “为什么?”女人诧异。   “他们成天叨叨着叫我拐个儿媳妇回来,我这好不容易骗到一个,要是被他们凶跑了,谁赔一个给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再拐第二个回来了。”   梁笙小脸一臊,听出来他是故意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嗔怒,“街上美女那么多,以你的条件随便抓一个都没有人会拒绝你,还怕找不到媳妇吗?”   “嗯,听着是挺不错的,”陆淮故作沉思,然后微微一笑,“可是我只要你。”   “……”女人身体一抖,被肉麻的情话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用足尖勾起被子盖在身上,全身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闷闷的转移话题,“我妈已经知道我们结婚的事情了。”   男人微微挑眉,又听见某人漫不经心的说,“可是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太高兴。 第53章 你可能是有些曲解我的意思了   陆淮淡淡的咀嚼这四个字,嗯,意料之中。   梁笙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连忙说,“不过我机灵啊,让我妈接受了这个事实。”   男人捕捉到一个词,兴味渐浓,“怎么机灵了?”   呃……这人的关注点怎么跟别人都不一样的?   女人微窘,含糊的解释,“就是我骗她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什么的,到时候我妈问起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一见钟情。   陆淮的眸子好似被薄雾笼罩,深不见底。   他浅浅笑着,“这样说的话不就成了我占你便宜了吗?怎么好意思?”   你什么时候没占我便宜了?   其实梁笙很想还这句话回去,但是一想到说完之后可能会被某人“瞬秒”的后果,她还是决定不铤而走险了。   女人干干的笑着,随口一说,“不用客气,偶尔占点便宜能促进夫妻间的和谐,你要是觉得愧疚,以后让我占回来就是了。”   说完,电话陷入了沉寂。   梁笙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嘴角还没完全咧开,笑容慢慢的,一点点的僵住。   此刻,陆淮若有所思的声音幽幽响起,“原来是这样。”   女人:“……”   梁笙抽了抽嘴角,“陆先生,你可能是有些曲解我的意思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女人:“……”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梁笙仰面朝天,心里喟叹一声。   “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去帮你搬行李。”   女人把脸埋进枕头里,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男人能想象出某人此刻略略懊恼的小表情,不知为何,玻璃窗上倒映的人,笑意越来越深。   似乎最近这段日子,他的笑比过去的二十余年的笑,还要多。   他低低浅语,“陆太太,晚安。”   梁笙把电话拉离耳边,很轻的呢喃了一声,“晚安,陆先生。”   电话被挂断,陆淮站在落地窗前屹立不动,他俯瞰下面五光十色的夜景,如一片轻柔的羽毛掠过心头,温温的,痒痒的。   *   与宁静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另一边,DJ舞曲震耳欲聋的酒吧里,祝辰彦喝的烂醉如泥。   祝习玥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他已经醉倒在吧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周围有几个俏女郎在揩油,个个身材火辣,浓妆艳抹。   看到这一幕,女人诧异的扬起嘴角,着死小子天天教训她喝酒对身子不好,结果自己却喝成了这个样子,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正想着,她默不作声的走过去,等走进了才听清他断断续续的唱着,“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祝习玥嘴角一抽,已然是见怪不怪。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拍了拍男人的脸,欲要叫醒他。   身旁一个紧身红裙的女人看到她这样,纤细的眉毛一弯,抓着她的手腕,疾言厉色,“你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女人斜了她一眼,用力甩掉她的手,占着一米七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的意思是老娘收拾自己的亲弟弟还得陪你们在这里排队?”   听到她这么说,红裙女人瞳孔微缩,拉着几个姐妹悻悻离开。   祝习玥啧了一声,转身看了眼还趴在那里唱歌的人,抿唇,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扣在了他后脑勺上。   “嘶,疼……”祝辰彦一个机灵,猛地抬起脑袋嘟囔了一句,又打了个嗝。   女人无语凝噎,眼瞅着她又要倒下去了,干脆直接把他拽起来,“臭小子,你给我起来!”   男人眯开眼睛一条缝,看清眼前的人后,又开始傻笑起来,“老姐,你来了……来,我们干一杯,你不是也喜欢喝酒吗?来,陪我喝一杯!”   “喝喝喝,喝鸡毛,快起来,跟我回家!”   “……不要用我的爱来伤害我,你知道我是多脆弱,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惩罚我……”   “没做错没做错,谁要惩罚你,你快闭嘴吧!”   祝习玥吃力的扶起他,拨开人群,摇摇晃晃的走向门口。   彼时,刚跟朋友聚完会从二楼下来的杨自珩,在看到门口那熟悉的身影时,冷静的眉微微一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身边的人打完招呼,他先行离开。   酒吧外面,女人把烂醉如泥的祝辰彦丢进车里,转身就看见了信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他眉目冷峻,身上着熨烫妥贴,看不见一丝褶皱的黑色衬衫与商务西裤,每走一步,能很清楚的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神秘肃杀的气息。   换做是以前,她一定二话不说就扑上去了。   可是现如今……   祝习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刚系好安全带,侧首看见那个男人还没走,她微微抿唇,摇下车窗,在他毫无表情的注视下,突然伸出手给他比了个中指。   杨自珩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女人挑衅的扫了他一眼,尔后没多做停留,开着她那辆拉风的玛莎拉蒂离开了。   而男人还站在原地,目光深沉的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车影。   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一声杨少尉,杨自珩才收回视线,朝着反方向离开。   *   翌日清早,八点刚过没几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   梁笙起早收拾行李,愣了一下,匆匆放下衣服跑去开门。   门外,陆淮提着早餐,穿着简洁舒适的便装,容貌清隽,眉目沉稳,与身后破旧的楼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侧开身子让他进来,“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男人进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早点收拾完,早点去医院见丈母娘。”   陆淮的声音很是平稳,与女人有所不同,后者在听到“丈母娘”三个字的时候一个趔趄,有些惊惶,“你要去见我妈?”   男人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丈母娘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梁笙靠在墙上,暗自腹诽,这人是怎么把丈母娘仨字叫的那么顺溜的?  陆淮走到客厅,把早餐放到餐桌上,外面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在桌子的一脚和某人的背上,他就像是沐浴在这片阳光里,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迷人的优雅。 第54章 你也是有福的人   梁笙静静的望着他。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论到哪里都那么容易吸引别人的驻足和目光。   陆淮不紧不慢的把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来,抬眸看向还站在玄关处发呆的女人,眉眼温润,“过来,先把早饭吃了。”   反应过来,梁笙噢了一声,乖乖的走过去坐好。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发一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女人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然后瞄了眼对面慢条斯理吃着的男人,又默默低头继续吃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祝辰彦的话。   魔鬼这个词,跟眼前温雅清隽的某人,完全搭不上边。   可是那谁也不像是个会无中生有的人。   陆淮突然放下手里的调羹,平静的看了眼对面不断在偷瞄他的梁笙,“阿笙,我是有多秀色可餐,让你看一遍还不够?”   “咳咳——”   女人被呛了一下,差点喷出刚才吃进嘴里的粥。   明明他的头一直低着,怎么会知晓她在看他的?   男人似乎洞悉她在想什么,随手递过去一杯白水在她面前,无害一笑,“你的眼神实在太过含情脉脉,令我无法忽视。”   梁笙耳根一烧,自动屏蔽他的话,端起水默默的喝着。   吃过早餐两个人开始整理行李。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住,所以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没一会儿就差不多弄完了。   陆淮率先帮她把箱子提到了楼下,女人跟在他身后提着两个袋子,下楼的时候碰见外出买菜回来的罗大婶,她瞅这阵仗有些诧异的问,“阿笙,你这是要搬走了吗?”   “是啊。”   “你不是在这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搬走了呢?”   梁笙正暗暗思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又折回来帮她提走手里的两个袋子,自然而不做作,在看向罗大婶的时候,又很有礼貌的冲她颌了颌首。   后者看见陆淮时瞬间眼前一亮,“阿笙,这你男朋友吗?”   某人沉默的斜了眼女人,那眼神凉凉的,逼得梁笙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我先生。”   罗大婶瞪大眼睛,嘴张的如塞了个鸡蛋般惊讶,“你,你结婚了?”   “是的。”  “我之前见你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的,还以为你单身呢,想着把老家的一亲戚介绍给你,没成想你已经结婚了。”罗大婶的语气里带一丝惋惜,临了还不忘夸奖男人一句,“你先生长得可真帅气,你也是   有福的人,可得好好珍惜啊。”   “谢谢。”这俩字是陆淮应的,梁笙一哽,不动声色的扫他一眼。   罗大婶一愣,笑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你先生还真是有趣。”   “是啊……”梁笙笑的发干,不止有趣,还自恋呢。   *   两个人都没有太着急回公寓,男人在路上买了点水果和营养补品,然后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医院,至于行李那些,就都存在他车的后备箱里等着女人晚上去安顿。   下车后,陆淮接过梁笙手里的东西,抬眸发现她的发边粘了一片树叶,就顺手帮她拿了去。   女人看见他手里捏着的叶子,又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的龙眼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为什么不砸几颗龙眼下来?”   男人眉心一抖,戏谑道,“要吃回去买几斤给你,别想不开。”   谁想不开?   梁笙娇嗔了一声,后者无辜一笑。   两个人谁也没有发觉,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轿车里,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盯了很久。   付鹏程收回犀利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膝盖,半晌,才转过视线看向坐在副驾驶上脸色难看的付敏慧问,“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想起刚才陆淮对梁笙眉目温和的一面,嫉妒的火快要将自己烧的体无完肤,她冷笑一声,随后给出了答案,“不过是一只被父亲扫地出门的可怜虫罢了。”   付鹏程蹙了蹙眉,忽然顿悟,“她就是梁邵成的大女儿?”   付敏慧不可置否,嘲讽,“自己的父亲和妹妹都还在牢房蹲着,她倒好,还有闲心在这里勾搭男人,也不知道该说她狼心狗肺,还是冷血无情。”   原来陆襄衡说的女人就是她。   瞧刚才陆淮温情的模样,想来她在他心里应该占了不少分量。   呵,一个百毒不侵的人要是有了软肋,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不过,像他这种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有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   亦或者,他只是做戏给他们看?   想到这里,男人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女儿,“你跟小淮平时都有联系吗?”   “没有。”   付鹏程怒其不争,“我不是叫你多跟他拉近关系吗?为什么还能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付敏慧委屈,眼眶渐渐转红,“爸,您以为我不想这样吗?我日日想夜夜想甚至连做梦都在想着如何能拉近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可是人家根本不愿意搭理我,我倒贴上去多没面子?”   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是看着陆淮长大的,确实没见过这个男人有跟哪个女人走得近的。   要是那个女人能为自己所用,绝对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付鹏程扫了眼一边还在生闷气的女儿,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过两天老陆要从美国回来了,届时我会登门拜访,你可以随我一起过去。”   女人的脸有了一丝丝的动容,但声音里还是积着怒气,“知道了。”   “好了,你也别难过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谁会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可是……万一陆淮哥哥真的爱上她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个,你现在只要好好想着怎么让小淮喜欢上你就够了,至于那些多余的人,爸爸会替你清理干净的。”   *   肾病住院部一区   女人几乎是忐忑着把门推开。   赵淑仪还在输液,抬眸看向来人,脸上的笑容还没舒展,紧接着又看见后面跟进来的人。   她笑容一滞,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样。   梁笙看着两人,干干的叫了一声,“妈。”  陆淮从容的朝中年女人颌首,后者平静的收回视线,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坐吧。” 第55章 我们是合法同居   女人刚松一口气,某人就拉住她的衣袖,“阿笙,你去洗下水果吧。”   嗯?这是要支开她的意思?   梁笙凝眉,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问,“你确定不用我留在这里帮你说说好话吗。”   闻言,男人勾了勾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吧。”   女人噢了一声,没有多说,带着水果出去,还顺带把门关上。   赵淑仪看着这一幕,眉心轻轻一蹙。   在她的记忆里,女儿可是没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这才刚结婚就被吃的死死的,将来受欺负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看陆淮的眼神也变的有些微妙,等后者坐下来,她才展开了话题,“你结婚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   男人点头,“昨天已经知道了。”   “那他们有反对吗?”   “没有,我的父母一直都很尊重我的选择。”   “还没见过家长,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你爸妈会喜欢阿笙?”   “我的眼光一直很准。”   赵淑仪:“……”   这句话等同于是在变相的夸梁笙,一时叫中年女人无言以对。   她想了想,又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还那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想着结婚了?”   社会上像他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要么就是以事业为重,要么就是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应该是不愿意被婚姻束缚的。   陆淮想了想,不疾不徐的说,“我怕错过了,就再也遇不上第二个了。”   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赵淑仪一怔,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他对梁笙的感情。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多反感陆淮,反而是欣赏他年纪轻轻便大有作为。   只不过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太过冷漠太过复杂的感觉,当父母的,自然还是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家世简单而又清白的人家。   她曾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心有阴影,所以对梁笙的婚事也看的比较紧,生怕她会重走自己的老路,捱她受过的不幸。   但是,若这两人的确是真心相爱,加之陆淮的条件又是不错的,那她也实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怕女儿那上司都不及眼前这男人吧。   思及此,她微微一叹,侧眸看向陆淮,语气严肃,“那你能跟我保证,永远都不会做出对不起我们阿笙的事情吗?”   男人动了动唇,“您放心,我虽不良善,却值得她爱。”   这边,女人慢吞吞的洗好水果出来,在走廊上碰见了迎面走来的祁媚。   后者看到她,怒气直接达到了一个制高点,站在她面前大声质问,“那天在ICU病房外面与陆教授抱在一起的人是你对不对?”   梁笙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那天的场景,没想到撞到她跟陆淮抱在一起的医生居然是祁媚。   她一看女人这讨债的架势,脑仁有些发胀。   不过她也没有否认,“是我。”   听梁笙承认,祁媚顿时气郁攻心,愤怒的指着她,“你不是跟我说你和陆教授只是朋友吗?”   “跟你说的时候的确是朋友没错。”   “你什么意思?”   “那天你走后,我跟他的关系,不小心上了两层。”   “不小心上了两层?”女人倒抽一口凉气,“你们,你们不是在交往了吧?”   “在你看来关系上升两层的意思仅仅只是在交往?”   祁媚瞪着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你们同居了?”   “算是吧,不过……我们是合法同居。”   女人如被十万伏特的电给击中,整个人呆若木鸡,嘴里不断的叨咕,“合法……同居,你们……你和陆教授,你们已经结婚了?!”   “所以,跟自己的丈夫抱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   梁笙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在某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开蹘。   等祁媚反应过来要找她算账的时候,走廊两头已空无一人。   她气的咬牙跺脚,愤怒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彻底炸毛的野猫。   *   再次回到病房,看到赵淑仪和陆淮友好相处的一面,女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片场。   不然就洗个水果的时间,母亲的态度能变化的那么大?   男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她,嘴角露出及其迷人的笑,“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梁笙看着他温柔的浅淡笑意,忍不住汗毛竖立。   她端着水果的手一抖,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女人暗暗观察局面,缓缓走进去,先把洗好的葡萄递给赵淑仪,又随手拿了个红红的苹果给陆淮,东西还没递到人家手里,就听见母亲低斥一声,“阿笙,帮小淮把果皮削一削。”   梁笙动作一僵,石化的抬起头,“啊?”   赵淑仪蹙眉,但还是耐心的指导着,“你已嫁为人妻,往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只顾着自己了,要多为丈夫考虑考虑,知道吗?”   女人:“……”   梁笙狐疑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后者无辜的耸耸肩,然后把苹果推了回去,笑的一脸无害,“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女人认命的削起苹果,偶尔会抬眼偷瞄身边聊的很融洽的两个人。   她出去的这十来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心不在焉的削着果皮,突然有股湿热的气息从耳边略过,痒痒的,酥酥的,好巧不巧的落在她有些敏感的位置上。   梁笙身躯一震,紧接着陆淮喑哑的嗓音徐徐传进了耳畔,“专心点,小心削到手。”   女人目瞪口呆的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男人,明明他一直都在跟赵淑仪聊天,怎么会注意到她有没有用心在削果皮的?   对上某人困惑的眼神,陆淮幽幽的解释,“你的怨气太重,我无法忽视。”   梁笙立马反驳,“根本是你一心二用。”   她较真起来的模样很可爱也很罕见,男人笑,宠溺的看着她,“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这还差不多。”  女人咕哝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暧昧,她有些心虚的看着母亲,正好撞上后者隐含笑意和欣慰的眼神。 第56章 你对我一见钟情   她悄悄的贴近陆淮的耳侧,小声问,“你到底跟我妈讲了什么,她怎么变这样了?”   男人也压低声音,一本正经,“我跟丈母娘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嫁,否则就去死,然后……她就这样了。”   梁笙总算是尝到五雷轰顶的滋味了。   女人坐直身体,生无可恋的晲了他一眼,又晃了晃手里的刀,“你小心点,再乱说我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情来。”   陆淮被逗笑了,脸颊边梨窝浅浅,笑的如四月春风那般的撩人,还十分配合的来一句,“全凭夫人处置,为夫绝无二言。”   夫人……不要脸!   梁笙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赵淑仪看着人夫妻俩的亲昵互动,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   但愿这次,她没有看错人才好。   *   离开病房,在等电梯的时候,女人想到刚才陆淮陪赵淑仪耐心聊天的一幕心底杂陈五味。   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丈母娘对他的想法与看法?   纯粹是为了迁就她吗?   神游的间隙,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只有两个抱着资料的女护士,两人在看到男人时,皆是面露喜色,羞赧的轻轻唤了一声,“陆教授。”   后者礼貌性的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颌首。   大概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陆教授本人,那两名女护士都激动的小脸羞红。   梁笙有预感,要是陆淮开口跟她们说句话,这两人大概会分分钟血压破表昏厥过去。   话说,她的陆先生如此有名气,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俩的事,那以后她来医院岂不是会被那些人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盯着?   想到那些莺莺燕燕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直视着她,女人就忍不住脊背一凉。   她没有看身边的男人,而是径直走进去,主动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站定,然后冲某人投过去一个“我们要低调”的眼神。   也不知陆淮有没有看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只见他双手滑入裤袋,面无表情的走进电梯,然后……站在了她的身边。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挨着她的肩膀?   梁笙欲哭无泪,不用看也能猜到那两个女护士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她幽怨的扫了眼身旁浑然未觉的某人,小手戳了戳他的腰,等他看过来时,女人则启唇做着无声的口型,“会被人看见的。”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蓦地抓住了她有些“调皮”的小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握着,就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溜走一样。   耳边响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梁笙懵了懵,条件反射的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陆淮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加大了几道以示惩戒。   反抗无效,两个人的手密不透风的扣着,掌心对掌心,从男人的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有些炙人的热,连带她耳根都有些烧。   电梯内鸦雀无声,女人甚至能听清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每跳动一下,都牵扯着她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打开,她想也没想拉着陆淮逃离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两个人快速穿过人流,男人也任由她拉着走,低头看到他们扣起来的手,唇角笑意渐深,直到梁笙带着他跑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才善意提醒一句,“走错了,小毅的病房在那边。”   女人:“……”   ICU病房外面,何初娴坐在长椅上,刚准备给梁笙打电话,就看见走廊另一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发现了拉着陆淮跑过来的女人。   待两人走近,某人挑眉看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笑眯眯的冲男人颌首,“妹夫好。”   梁笙红着脸挣开了他的手。   而陆淮很平静的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女人,声线平和,“你们先聊,我进去看看小毅。”   后者点点头,等他进去以后,才问何初娴,“你要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女人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着,“这位童鞋,你在问我以前请你打开你的手机看看,再考虑要不要问我这个白痴问题。”   梁笙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都没反应,神色略囧。   想了想,她又有些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不进去要坐在这里等我?”   何初娴无辜的扫了眼守在病房外面的两个保镖,“我也想啊,可是那两尊门神似乎不太情愿。”   什么门神?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门口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时嘴角一抽,淡淡的解释,“那是派出所那边派来保护小毅的。”   何初娴蹙眉,“我看新闻说凶手好像跑路了吧,难不成他还会回来自找死路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警方并没有跟我透露太多的消息,”梁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   “梁景玉不是主谋,她只是帮凶之一。”   “你说什么?”何初娴蓦地瞪大杏眸,十分震惊,“不是她还会是谁?”   女人摇了摇头,事发之后她也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除了梁景玉和刘玫以外,还会有谁那么憎恨梁毅,恨到想要置他于死地。   如果梁景玉是主谋,那她可以理解为,前者是担心梁毅以后会跟她抢夺梁氏集团的继承权,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如果她不是主谋,那么梁毅要是出了意外,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对了,我听说梁景玉这次的辩护律师是秦世昇请来的,是吗?”   梁笙淡然的嗯了一声。   何初娴瞬间暴怒,“我靠,这秦世昇是怎么想的?证据确凿,就算梁景玉不是主谋也确确实实参与其中了,他难道还想帮她脱罪不成?”   女人忽然想到那天在派出所门口遇见秦世昇以及他眼底那抹不容忽视的势在必得,不由的嘲讽一笑,想脱罪?那也得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真的干净。   她没有多想,拍了拍何初娴的肩膀,转移话题,“走吧,进去看看小毅。”  话落,她不经意的扫过走廊尽头,正好捕捉到一个清洁工在鬼鬼祟祟的看向她们这边。 第57章 我总觉得他的身影很像一个人   许是发现了梁笙在看他,清洁工慌乱的收回视线,拿着东西准备离开。   何初娴也注意到她的异常,扭头看去,只看见那个清洁工匆忙离去的背影,然后随口一说,“那人挺奇怪的,我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直在这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说话的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女人忽然打断了她,“你先进去,我等一下就来。”   “哎,你要去哪里?”何初娴喊了一声,可惜某人已经跑远不见了踪影,只留她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梁笙从十楼安全通道追下来,一路追到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厅,可那清洁工就像是钻进角落的老鼠,半点痕迹都看不见。   那个男人……   她站在人群里喘着粗气,漫无目的看着四周环境。   突然,她似在拐角的地方又看见那抹可疑的身影,尔后稍稍一顿,没有多想迈开步子追了出去,只剩几步的距离,女人猛地冲过去拽住那个人的手臂,语气急促,“你……”   被她抓着的人条件反射的回过头,梁笙在看清楚他的脸后,目光呆讷了一下,怔怔的松开他的手,略带歉意的点头,“不好意思先生,我认错人了。”   那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女人叉着腰往边上的白墙一靠,因为刚才跑的太快,气息有些紊乱。   而她全然没有察觉,二楼的一处角落,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把刚才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大约两三分钟,呼吸渐渐平稳,梁笙刚直起身子,肩膀忽的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个激灵,慌乱的回过头,蓦地撞进男人隐含薄怒的黑瞳。   女人看到他额头上的细汗,呆滞了几秒,“你怎么……”   陆淮微微气喘的看了她几秒,然后把她一步步逼到墙边,下颚绷紧,声线冷淡,“你就这样追下来,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这还是梁笙第一次听到男人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同她对话,她微微一怔,“当时看到那个人有些可疑,我没有多想就……”   “那就考虑考虑我。”   陆淮紧紧锁着她的眼睛,抿起唇角,一字一句沉声问,“你这样不计后果的跟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话一字不差的撞入她的耳蜗,登时在她平静的心底勾起千层巨浪。   女人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傻傻的盯着他。   刚才那是她的错觉吗?她居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人在患得患失时才会出现的恐惧。   患得患失的,是她吗?   怎么可能……   男人见梁笙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微的一顿,退了一步,本来含带怒意的眉眼也恢复了以往清冷寡淡的模样。   他沉默无声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女人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拉着他的手,对他许诺,“下不为例。”   陆淮仅仅是淡淡的扫她一眼,没说什么话,不,准确来说,以他现在这状况,暂时还不能跟她说话,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掐死她的。   男人刚想抽回被梁笙拉着的手臂,谁知还没行动,她好像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干脆两手并用,紧紧的圈着他的臂膀。   “陆淮,我知道错了。”   女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几乎是脱口而出。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陆淮的身体有轻微的震感。   男人垂眼看到自己被梁笙牢牢圈着的手,是既好气又好笑,他在女人一脸真诚的注视下,虎着脸煞有其事的吓道,“下次再做出这种让我心惊胆颤的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梁笙见他终于肯说话了,被攥着的心有些许松懈。   她点头发誓,“我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你的。”   女人信誓旦旦的保证令陆淮一直紧蹙的眉头松了松,然后才问她,“你说你刚才看到了谁?”   “一个清洁工……”梁笙拧眉,有些迟疑的说出答案,“我总觉得他的身影很像一个人。”   “谁?”   “梁景玉的亲生父亲。”女人停顿了一下,看着男人平静的眉目,嗓子有些沙哑,“五年前因为下到矿井,失事发生意外的陈文和。”   这句话并不奇怪,但令她意外的是,陆淮的表现太过冷静,就好像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一样。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他跟陈文和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他怎么会认识呢?   或许,他还会觉得很荒谬吧,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梁笙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可能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眼花了。”   男人盯着她,眸子渐深,半晌才缓缓吐出五个字,“你没有看错。”   *   回公寓的路上,女人贴着车门而坐,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   夜色深深,马路上的车辆依旧是来往不息,街巷喧闹,比起白天的时候,夜晚饭后出来散步溜达的人似乎更多一些。   车子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前停下,梁笙看见不远处的一件花铺外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亮黄的灯晕映在它们表面,本来毫无生息的花卉瞬间变得千娇百媚,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可惜她无暇欣赏这美丽的景象,从医院出来以后,她的脑海里就反反复复的闪现着陆淮说过的那些话——   “你没有看错。”   “陈文和的确还活着。”   “五年前的矿井失事只要了他一只手掌。”   那既然陈文和还活着,为什么会被人宣布死亡?   还有,他为什么不愿意现身大众,却任由自己的妻子刘玫嫁给梁邵成?   女人将目光停留在身边专心开车的男人身上,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突然问了一句,“你认识陈文和吗?”   陆淮淡淡的回答,“不认识,只知道那场事故在市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听子煜说过。”   “那你怎么会知道陈文和还活着的事?”   “小毅出事的那晚,我去梁家接你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他。”  “他怎么会……”梁笙顿了顿,突然想到陈文和是为了要报复梁邵成的夺妻之恨,才会对梁毅下毒手的可能。 第58章 我占了你的床   男人似乎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在看到她略微苍白的脸,清冷的眉目染上一丝不悦,劝道,“在没得到证实以前,别胡思乱想。”   女人忧心忡忡的嗯了一声。   的确,她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陈文和偏偏在梁毅出事的时候出现,而且还是跟梁家有些过节的,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更何况,他还是梁景玉的亲生父亲。   她有预感,这次的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   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座高级的公寓外面停了下来。   梁笙看着矗立在眼前的熟悉建筑,心中感慨万千,这好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了。   与之前两次意外不同的是,她今天带了行李,往后的两年间,她会一直住在这里。   下车,搬东西,上楼。   深咖色实木大门前,陆淮双手提着东西,静静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女人。   后者被看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又突然想到自己也有这间公寓的钥匙。   上次说了要拿来还给他,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搁浅了。   梁笙略囧,赶忙从包里翻出钥匙把门打开。   男人把行李搬进去,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女人还站在玄关处打量房子的环境,浅淡一笑,“自己家,用不着太拘谨。”   梁笙眉心一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某人这种“语出惊人”的模式。   她换上拖鞋,跟在他身后,前两次走的太过匆忙没有仔细留意这间房子的陈设,现在看来,布局什么的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房子以黑白灰为基调,白黑的大理石砖相间堆砌,砖上还刻着浅浅的花纹,客厅中央吊着一盏别致简约的水晶灯,北上的位置还设有一块偌大的落地窗,此刻面对着外边的夜景,当真是美轮美奂,美   不胜收。   女人经过一排置物架,看到上面摆着的很多小玩意儿,忍不住勾起唇角,“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陆教授也那么有童心啊。”   闻言,陆淮扫了眼那排架子,漫不经心的做着解释,“这房子是买来做婚房的,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也是我去古玩店淘回来准备送给未来太太的小小聘礼。”   说罢,他又看了眼梁笙,眉目浅浅笑着,“现在归你了,陆太太。”   陆太太仨字就像是被注入了魔力,勾的她心神漾漾,心头没来由的突兀一跳。   女人掩饰起自己的不自然,盯着那些奇怪的小东西,笑得有些发干,“这些你还是留着,送给你以后名正言顺的陆太太吧。”   男人看着梁笙转过去的身影,薄唇轻启微言,“在我看来,无差。”   无差?什么意思?   女人疑惑,转头去看陆淮的时候发现他正准备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往楼上走,梁笙赶忙叫住他,“哎,我睡楼下客房就行。”   某人恍若未闻,继续往楼上走,中途丢了一句话给她,“我可不想哪天丈母娘过来搞个临时突查的说我虐待你。”   男人的态度很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梁笙多多少少也摸出他的几分脾气,如果一直跟他这样争下去,结局是一样的。   这么想着,她提着两个袋子跟在了后面。   主卧对她来说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特别是那张洁白的大床。   陆淮将行李箱放至床边,然后走到衣柜前面把门推开,低敛着眸对她说,“这里还有一半的空位,想怎么放随你喜欢。”   女人看到旁边放男人西装衬衫的柜子,莫名耳根一烧,浅浅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洗漱用品我已经买好给你放在浴室里了,还缺什么再跟我讲。”   “好,”梁笙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嗯...我占了你的床,你是不是只能睡客房了?”   “心疼我?要不一起睡?”   陆淮看见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后,勾唇笑着,“逗你的,平时工作忙,我可能会宿在医院,所以回家的次数并不多,以后就委屈你要独守空房了。”   听完他的话,梁笙竟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连连摆手,“不委屈不委屈。”   男人挑眉,“听到独守空房就那么高兴?”   女人一僵,旋即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编,“你在医院里尽心尽力救死扶伤,为伟大人民做着贡献,我必须得高兴啊。”   嗯,有进步,知道拍他马屁了。   陆淮凉凉的斜了她一眼,落下一句“早点休息”后离开了主卧。   房门被关上,梁笙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她倒在床上拉起杯子,疲倦的闭上眼睛,鼻腔里瞬间充盈了男人熟悉又好闻的气味。   她小憩片刻,猛地坐起来,捞起包里的手机,打开今天的头条新闻查看有关于梁氏的消息。   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囊括成为三句话——   梁氏集团的资金被冻结查封。   梁邵成还在接受审讯与调查。   梁景玉绝口不提主谋的讯息。  虽然警方有答应她对媒体保密梁毅的事,但是以目前网络的传播速度来看,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知道受伤的人是梁毅,甚至关于梁邵成与赵淑仪的陈年旧案也会被翻出来,到那时好不容易平息的风波又   再次卷起千层浪花。   女人抿起嘴角,烦躁的把手机丢到一旁,揉了揉渐渐泛疼的眉心。   *   书房。   窗外夜色渐深,陆淮忙完这些天落下的工作后将笔记本合上,靠着椅背休息。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刚好指到了十二的位置。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腰腹和脖颈,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远处的万家灯火,眸子里像是藏着一片滔天的汹涌暗潮。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睡了没……   男人轻步走到主卧门口,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敢伸手去握住门把,缓缓的往下压。   意料之外,“咔嚓”一声,门竟然被打开了。   陆淮难得一愣,尔后,无奈的笑意浮于眉眼。   他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放心自己。   男人缓顿脚步,借着走廊橘色的暗灯,悄悄的走了进去。  室内昏暗一片,窗帘没有拉紧,有束调皮的月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穿过缝隙倾洒床头,把梁笙那恬静的睡颜照得格外动人。 第59章 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不足启齿   陆淮在床沿边坐着,清隽的脸庞在黑夜中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那双暗如繁夜的眸子,缀着丝丝光亮。   他看到女人晾在被子外面的手,心头一动,微微倾身,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呵护一个珍贵的瓷娃娃,慢慢的把她塞回温暖的被窝里,顺带替她掖上被角。   然后,他慢慢贴近梁笙熟睡的脸,同时,修长的五指小心翼翼的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摸到了她头皮处,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   那是,一道如蜈蚣盘踞的疤。   男人轻轻的摩挲着那条蜿蜒的痕路,这伤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他怔忡片刻,瞳仁泛起一阵氤氲的湿热。   在他失神的时候,身下女人略略不安的翻动身体,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看的秀眉蹙成一团,紧紧的纠结着。   陆淮眸子里的深意尽褪,温柔的抚弄她的眉心,起身前,薄唇擦过她沁着微汗的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十三年前你拼死护我。   余后半生换我伴你左右。   免你凄苦无依。   免你流离失所。   *   两天后,赵淑仪出院了。   梁笙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想把她接到公寓里来照顾,可后者死活不愿意,表面上是说不愿意挪窝,习惯了住在那里,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到来会影响他们的新婚生活。   浪费了半天口水都没能劝动她,女人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反正老房子距离公寓也不甚远,开车差不多十多分钟。   母亲出院了,医院也就多了个人去照看梁毅,她也能够安心的回公司上班了。   只是她才几天没回公司,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那么……   微妙?   可以用这个词来带过。   梁笙自动屏蔽那些目光,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走回办公室。   刚坐上椅子,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郁茗和应巧潇洒的走进来,顺带关上门。   应巧率先走到女人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语气凝重,“阿笙,你没事吧?”   梁笙懵了懵,莫名其妙的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怎么今天公司的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奇怪?”   “知道你是梁氏集团千金的事,”应巧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女人顿了顿,并没有感到多吃惊。   郁茗把手机放在她面前,担忧的解释,“昨天不知道是谁在公司论坛上散播这个消息,还贴上了你们一家四口的照片,所以……”   “所以现在那些人都在骂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是吗?”梁笙淡淡的扫过一些照片。   看照片的背景,应该是她某年生日的时候拍下来留作纪念的,都是一些私照,还从来没有上传过哪个网站或者BBS。   当年离开梁家的时候她没有把这些相册一起带走,所以能翻出这些旧照的人,除了刘玫,她已经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郁茗小心翼翼的问,“阿笙,你真的是梁氏集团的千金吗?”   应巧一掌拍在她的后脑上,狠瞪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没关系,”女人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说,“没关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闻言,应巧和郁茗均是一愣。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们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不足启齿,所以原谅我没告诉你们。”   应巧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抱歉的,谁身上不带着一点秘密的?更何况我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生你的气呢?”   郁茗也在旁边点头如雷捣,“就是就是,我们一点都不在乎你的背景,我们只在乎你。”   梁笙心存感动,也难得正色,“不过在乎归在乎,这件事你们不许插手知道吗?”   她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很怕身边的人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晚了,”郁茗吐了吐舌头,坦白从宽,“我已经开了十几个小号在往上跟那群混蛋撕起来了,加上我朋友的,多少不超过二十个。”   女人看向应巧,后者心虚的笑了笑,竖起手指,“你放心,我也只开了八个而已。”   梁笙:“……”   *   中午的时候,女人准备好拍摄的东西走到摄影棚,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我就说吧,平时看她文文静静的,狠起来居然六亲不认,亲生父亲都还在牢里,她竟然心无旁骛的来上班,真的是……”   “就是说啊,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上次在茶水间欺负程雨,我敢打保票,指不定某天她要对我们这里其中一个人下手。”   “要不我们想办法赶她走吧。”   “可是她跟祝总的关系那么好,我觉得就算她做了什么事,祝总也不一定赶她走。”   “好什么好,我还想呢,她是不是勾引了祝总才会这样有恃无恐,你看祝总都两天没来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后面的话,小嫩模在看到门口站着的梁笙时,立马闭了嘴。   后者平静的走到她们面前,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问,“这期封面的模特是谁?”   几个小嫩模心虚的面面相觑,不确定她是否听见了刚才她们的对话。   “我。”   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毫无畏惧的站出来,目光略带挑衅,一点也不懂避讳的看着梁笙。   她认识这人,珍妮弗,好像跟程雨走的特别近。   想到这里,女人忽的勾唇一笑,“看样子妆是画好了,走吧,开始拍摄。”   珍妮弗对上梁笙平淡如水的视线,微微一顿,有点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路下来,拍摄的过程可以说是非常顺利,甚至顺利的叫人有些不安。   拍摄结束,女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珍妮弗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环抱双臂靠在墙上,戳破了她们之间的那层墙纸,“我知道你都听见了。”   梁笙嗯了一声,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她一直盯着电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珍妮弗看到她这幅不咸不淡的态度,轻嗤一声,“看来你是不否认咯?” 第60章 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我为什么要否认?再说就算我否认了,到你们嘴里不又变了另一种味道?”   话带嘲讽,珍妮弗不以为耻,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双手撑着桌子边缘,朱唇微启,“你不要怪我,真要怪的话就怪你人缘不好咯。”   “人缘不好?”梁笙反复咀嚼这四个字,靠着椅背,拨弄指甲,慢不着调的笑着,“那我也不介意再坏一点,你说呢?”  珍妮弗还没理解透她这话的意思,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忽然站起来,一把端起桌子上的水没有犹豫的直接浇到自己的电脑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眼前已经傻掉的某人,勾起唇角,下一秒,狠狠的把马   克杯摔到地上,砰的一声清脆,杯子的碎片四分五裂的溅开。   珍妮弗一震,下意识的出声尖叫,“啊——”   很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郁茗率先冲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围观看热闹的人。   郁茗扫了眼珍妮弗,自发走到梁笙身边,担忧的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努了努唇,淡淡的扫了眼电脑。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挪到了某处,郁茗看到电脑的键盘上全是水,蓦地一怔,“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弄的?”   人都是有种惯性的,任何人的某样东西出了差错,外人都不可能会怀疑到当事人身上,电脑被倒水也可以这样解释,所以一时间,那些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还愣在原地的珍妮弗身上。   后者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吼,“不是我,这水是她自己倒的。”   “说谎也得打个草稿吧?这里谁不知道电脑里面存有重要的照片和文件,你说阿笙往自己的电脑上倒水,她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吗?”   “就是,平日里仗势欺人也就算了,想不到这次竟然那么过分!”   “你除了有程雨当靠山你还有什么?你会站在这里大概也全是她的功劳吧。”   “今天要是祝总在,她肯定要卷铺盖走人了。”   难听的话接连不断的传进珍妮弗的耳朵里,她涨红着脸,阴狠的瞪着梁笙,“你敢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女人没有解释,看着?她微微扭曲的脸,淡淡的开口,“电脑里还有很多重要文件没有来得及备份,其中也包括下月初要用到的,白菁蔓的专访和照片。”   她的话音才落,周围就响起意料之中的抽气声。   白菁蔓,娱乐圈新晋的当红小花旦,档期排的特别满,嘉彰也是追了将近两个多月才拿到的一个独家专访的名额。   如今照片和专访都没了,那也就意味着,下月初的杂志不能如期上市。   届时公司的损失有多严重,不言而喻。   珍妮弗脸色一白,转头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随后瞳眸一缩,“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水不是我倒的!”   郁茗翻了翻白眼,“你有时间在这里吼,不如省点力气想个办法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对啊,到时候可别连累了我们啊。”   “还好祝总没在,他要是在的话,整个公司的人都得遭殃。”   “那能不能重拍啊?”  “你想的真美,白菁蔓又不是几年前的三四线女配角,人家现在可是有不少导演追着抢着要她当女主角呢,我听说她前段时间好像飞去美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你觉得她会同意百忙之中   抽个时间出来重拍一次吗?”   “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件事是珍妮弗搞出来的,让她自己解决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涌入耳畔,珍妮弗后退一步,看见桌子上的笔筒里放着一把美工刀,脑子一热,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抓起美工刀目光狠厉的扑向梁笙。   见此一幕,郁茗心头一凛,尖声叫,“阿笙小心!”   女人眸底一沉,在她快要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找准时机擒住她的手,稍微一用力反手将她按在桌子上,抽出她手里的美工刀。   东西被放回了原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珍妮弗被钳制的双手动弹不得,只得扭动身子挣扎,撕心裂肺的咆哮,“梁笙,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恨你!”   郁茗心有余悸,冲一旁看呆的人挥了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叫保安上来啊!”  身下的女人还在奋力反抗,梁笙却忽然松开她的手,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坏话我会说,心机我也会耍,沉默,不代表我忍气吞声像个待宰的羔羊可以任你们愚弄,不计较,也不代表你们   可以像玄幻剧里的妖魔一样为虎作伥,既然你们那么喜欢步步紧逼,那我就奉陪到底,毕竟,当坏人要比当个好人,容易的多。”   *   另一边,安静的包厢里,刘玫面对大方优雅品茶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   女人放下茶杯,看了眼刘玫推过来的袋子,红唇一勾,“放心,我从不食言。”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兑现你的承诺?”   “别这么着急嘛,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让你老公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付小姐,既然你可以把我老公从派出所里弄出来,那我女儿……”   付敏慧笑着打断她的话,“刘女士,你女儿涉嫌的可是杀人未遂,我就是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玫撇下尊严,低声下气的恳求,“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把我女儿从里面救出来,就是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豁出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刘女士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了付小姐,你不是很讨厌梁笙吗?我可以帮你……”   “谁告诉你我讨厌她了?”   “那你为什么……”刘玫撞上女人阴凉的瞳孔,眸子猛地一缩,瞬间噤了声。  付敏慧幽幽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听说梁笙曾是誉兴房地产在美国加州分公司执行总裁秦世昇的旧爱?” 第61章 今年一共就这么两次   刘玫一愣,尔后点头,“是的。”   “那你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吗?”   “我不知道……”   “把真相告诉我,或许,我可以找找关系,可能会帮你把女儿从里面捞出来。”   刘玫一怔,考虑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跟我保证,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男人靠着椅背,指骨分明的手慢慢移动鼠标,幽暗的瞳眸盯着闪烁微弱光芒的屏幕。   他一行一行的浏览过BBS上恶毒揣测的言论,眉目寡淡,没有丝毫起伏。   过了一会儿,搁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发出“叮”的一声响。   陆淮漫不经心的斜了眼过去,发现是条匿名的彩信,没有留言,只附送了几张付敏慧跟刘玫前后出入饭店的照片。   他粗略的扫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放下手机,视线转向电脑,菲薄的唇勾起,眼底却积着浓深的黑雾,凉意在肆意蔓延。   下午五点,盛子煜来找男人的时候,后者正好站在落地窗前,结束了上一通电话。   进门后,某人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躺,邪魅的桃花眼落在陆淮挺拔的背上,半晌过去,他才缓慢出声,“付氏的电脑系统遭到了黑客侵袭,很多商业机密都被盗取了,这事是你做的吧?”   男人转过身,动了动唇角,“何以见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破付氏防御系统的人,到目前为止,除了你这个变态,我还没遇见过第二个。”盛子煜毫不吝啬的夸奖。   “无碍,今年一共就这么两次,还都让我撞上了。”   男子挑眉,有些玩世不恭,“两次?”   陆淮淡淡嗯了一声,“前段时间,美国加州分公司的誉兴房地产,他们的BBS被我黑了。”   誉兴房地产……   盛子煜联想到梁笙与秦世昇的关系,肩膀一耸,一脸不可思议的说,“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男人微微一笑,墨色的眸子深不可测。   “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某人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英挺的眉头轻轻拧起,“付鹏程心思缜密,我们都还没摸清他跟陆襄衡的目的,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他怀疑吗?”   “如果我说一时冲动呢?”   盛子煜的眉尖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把人家的电脑系统攻击的溃不成军,连点修复的希望都看不见,这他妈叫一时冲动?   男子无语,陆淮无害一笑,“抱歉,我小肚鸡肠,容不得别人说我太太一句不是。”   盛子煜:“……”   Emmm,这句话的杀伤力似乎更大啊。   男人坐回位置,随口一问,“你跟杨家二小姐的事情解决了吗?”   提到这个,男子瞬间垮了俊脸,叫苦不迭,“你可别提这事了,那臭丫头最近总是缠着我,像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杨司令呢,看我的眼神也跟加了刀子一样叫人寒战。”   “你把人家捧在掌心里的宝贝都勾走了,他就是举着刀要杀了你我都不觉得奇怪。”   “都怨我魅力太大,怪我。”盛子煜贱笑着,旋即好奇的提问,“要是以后有人勾引你家那位,你怎么办?不会也提着刀吧?”   “没有如果。”   男子一哽,“那如果有呢?”   陆淮凉凉的斜他一眼,“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盛子煜强忍着要口吐白沫的冲动,“大佬大佬,你就当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   男子半眯着眸做思考状,轻托着下颌幽幽回答,“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就……弄死他。”   *   下班后,梁笙到一家快餐店打了两盒米饭,外加几个小菜,她把这些菜分成两等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陆淮。   毕竟,医院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陆先生废寝忘食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她现在可是住着人家的房子,睡着人家的床,用的还都是人家的东西,怎么也得有点良心,她买不起大件的礼物,也就只能从这些生活中的琐碎事上做起了。   从快餐店出来她直接去了医院,并没有发短信告知某人。   所以,当她提着饭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并且撞上两个正在谈话的男人时,登时一愣。   怎么说也是见惯风雨,陆淮怔了怔便恢复常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直朝门口走去。   女人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来不及反应,而男人已经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把她笼罩在阴影里,熟悉的味道迎面送进鼻腔。   陆淮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薄唇映上浅浅的笑意,“给我送饭?”   梁笙看了看手里的盒饭,点头解释,“嗯,我猜你应该还没吃饭,去快餐店的时候就顺便帮你打了一份,就是不知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顺便。   男人眼底的笑意甚浓,“你猜的没错,看样子以后还得劳烦陆太太多顺便顺便了,至于菜色……你打得我都不挑。”   女人:“……”   盛子煜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白眼朝上一翻,酸溜溜的来了句,“哎哟嫂子,你和陆哥都有饭了,我的呢?”   嫂子……   梁笙抽了抽嘴角,瞬间有种想拍死她的冲动。   不过呢,还好她早就在陆淮那边练就了“防雷”的本领,所以淡定的微笑面对,“抱歉,我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所以就只买了两份。”   男子仰天嚎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某人淡声打断,“没关系,他不是人,不用管他。”   女人:“……”   盛子煜:“……”   陆淮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声线温和,“进来,陪我把饭吃完,一起去看小毅。”   梁笙有些踌躇,“会不会让别人看见?”   如果突然进来某位医生或者某个护士撞见这一幕的话,她真的要“出名”的。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露出一抹浅笑,“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这笑……简直是让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了。  偏偏盛子煜没看见陆淮的表情,还在一处煽风点火,“何止啊嫂子,我跟你讲,如果让医院里那些爱慕他的人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吃饭,一定会把你撕成两半,噢不,应该是撕成碎片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第62章 那人似乎料到我会这么做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呃呵呵……我知道的。”   她眼睛不瞎,陆先生的魅力有多大,她还是看得见的。   男人侧过头刚好看见某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勾勾唇,阴森森的问,“杨司令知道你吃了杨二小姐豆腐的事吗?”   盛子煜一顿,猛地睁大双眼,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快速走到梁笙面前,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激动感慨,“嫂子,我刚才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女人撞上陆淮似笑非笑的眼神,身体里的邪恶因子在蠢蠢欲动。   她缓慢的抽回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男子,“可是你刚才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一股凉风吹过,盛子煜僵硬的笑着,“不,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要是让杨司令知道他吃了他女儿的豆腐,只怕被撕成碎片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梁笙看着男子暗自投递过来的求助眼神,强憋着笑意,勉为其难的承认,“好吧,你错了。”   盛子煜如蒙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在这里有太多的逗留,“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先走了。”   说完,他拍拍屁股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看到男子跑走的速度跟遇上了洪水猛兽般无二,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感觉我们好坏。”   陆淮看着梁笙眉眼弯弯的笑,也抿唇笑着,“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女人收回视线,略略狐疑的看着某人,“你平时对人都这么坏吗?”   后者偏头想了一下,尔后摇头,“除你之外。”   梁笙庆幸,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不然被他这样坏几次,她可是吃不消的。   陆淮不准备再逗她,把门带上往里面走,“过来。”   女人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用餐。   吃饭时,她看着碗里男人夹过来的排骨,耳根有些烧热,说的话连脑子都没过直接脱口,“你今晚回来吗?”   陆淮握筷子的手有几秒停顿,尔后他抬头,温和的目光滞留在梁笙的脸上,“不回,要加班……怎么?不想独守空房了?”   女人气郁,说好的对她好呢?盛子煜才刚走没一会儿就开始调侃她了!   梁笙咬了一口排骨,有些扭捏的说,“那你记得多休息。”   男人忽然笑了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结婚好几年,彼此都了解的很透彻的老夫老妻了。   想到这里,陆淮唇瓣的笑意有增无减,又随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她碗里,“多吃点,太瘦了。”   “嗯。”   *   另一边,两天没去公司的祝辰彦在接到助理的电话,听说了珍妮弗的事后,压抑的心情直接爆发,旋即沉声喝令,“违约金赔给她,让她收拾东西滚蛋,明天别来了!”   挂了电话,他直接把手机丢在一旁,第一时间就是去找电脑,点开论坛。   奇怪的是,点开公司的论坛,页面一直显示错误。   他蹙眉,烦躁的摁着鼠标,刷新重试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男人似想到什么的样子,丢掉鼠标,给自己的一个程序员朋友打电话,请他远程查找原因。   半小时后,朋友打来电话询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老子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时间得罪人?你帮我看了没?到底什么情况?”   对方沉吟,小半晌才平静的给出了五个字,“论坛被黑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对方还是个中高手。”   祝辰彦顿了顿,眸子暗了暗,“有查到对方的ip地址吗?”   “差不多,那人似乎料到我会这么做,所以事先抹去了痕迹。”   “我知道了。”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男人停顿了一下,低喃自语,“不过看情况,会这么做的人,大概也只剩下他了。”   谁会平白无故的去黑一个小小的论坛?要么因为他跟论坛的主人有过节,要么就是那里面藏着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而这样的情况,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不想看到的东西……应该是散布了跟梁笙身份相关的消息吧?   陆淮。   祝辰彦抿紧薄唇,挂了电话,抽起桌上的车钥匙,直接往外走。   彼时,祝习玥从楼上下来,瞧他这气汹汹的架势,有些好奇的问,“饭都还没吃,你干嘛去?”   “你自己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该不是又想去找那个伤害你的女人吧?”女人靠着楼梯的扶手,不咸不淡的问。   她的话成功引起男人的注意,祝辰彦顿下脚步,拧眉回头看,“什么伤害我的女人?”   “你那天喝的烂醉如泥,难道不是因为女人?”祝习玥暧昧不明的笑了笑,想了想她又装作很诧异的样子问,“不是因为女人,难道是因为某个男人?”   男人眉心一抖,沉了俊脸,“什么男人女人的,我会喝酒也是因为心情不好。”   女人撩了撩长发,从楼梯上走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竟然还有能让你祝小爷心情不好的物种?那我还真好奇的想见一见。”   语毕,祝辰彦凉凉的睨了她一眼,“我也觉得挺稀奇的,毕竟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头疼让我心情不好的物种,只有你一个。”   祝习玥:“……”   “杨自珩昨晚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女人有些吃惊,她可是记得某人昨晚早早就睡去了的。   男人轻嗤一笑,目光扫了眼祝习玥微肿的唇,冷冷的撂下一句话,“我还没有眼瞎到全然看不见的地步,我的好姐姐。”   女人注意到他视线掠过的地方,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忙伸手掩住,白皙的脸颊浮起片片红晕,毫无信服力的解释,“这……这只是意外。”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杨自珩那个男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还这么年轻没有靠任何外力爬到现在少尉的位子,且不说他的双手是不是干净,单是论心机论城府,你跟他在一起,将来吃亏的一定是你!” 第63章 他以前怎么样我不想知道   “我知道,”祝习玥暗了眸子,“所以我这几天已经在很努力的从这段荒唐的感情里挣脱了。”   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她意。   祝辰彦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多说,直接拉开大门往外走。   砰的一声,厚重的实木大门关上,女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逃出来看了眼那串号码,勾唇,滑动接听。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祝习玥从头到尾都是面瘫脸,最后只丢下四个字挂了电话。   她说,“跟我有关?”   *   男人到医院后,先在前台问了一下,然后直接去往陆淮的办公室。   只是没想到,会跟梁笙在走廊上,狭路相逢。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她已为人妻,而她的丈夫,是那个人。   女人看见他的时候,怔愣了几秒,主要是因为两日多没见,他的容颜看上去有些憔悴,与往日的丰神俊朗差了一大截。   想到那日他愤怒又挣扎的眼神,她略略迟疑的开口,“你还好吗?”   梁笙眉目平静,祝辰彦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深吸一口气,瞪了她一眼,“要好的话还会来医院吗?你都是闲的没事来医院玩的吗?”   女人讶然,“你生病了?”   男人咬牙,“对,脑子里有个坑,非常严重!”   脑子里有个坑……   听这语气,他是在跟自己赌气吗?   梁笙觉得好笑,面露正色,“那你快去看看吧,别落下病根,我们可都还等着你发工资呢。”   她的温柔嗓音刚落下,祝辰彦就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啐了句,“梁笙,你的良心呢?”   比较刚开始的语气,现在的他是缓和了不少。   女人松了口气,耸了耸肩,半开玩笑道,“被狗吃了,我没良心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祝辰彦无语凝噎,尔后,他又听见对面梁笙寡淡的问了句,“你是来找陆淮的吗?”   他盯着她的脸观察她的表情,最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女人没有过多的惊诧,浅浅一笑,“他在里面,你去吧,我上去看小毅了。”   说完这句话,她没多做停留。   在梁笙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男人抿唇,突兀的问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他吗?”   女人停下脚步,没有犹豫,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过道里响起,“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喜八卦。”   祝辰彦转头,看着她的背影,“哪怕是因为你,你也不想听一听吗?”   因为她?   梁笙蹙眉,身后男人一字一顿的说,“梁笙,你认为你真的了解陆淮这个人吗?”   他说,“你清楚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吗?”   他还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为什么要往火坑里跳呢?”   沉默了几秒,女人没有回头,只是上下动了动喉咙,“我的确不了解他,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我,唯独他不会。”   “你就那么确信?你知不知道他以前……”   “他以前怎么样我不想知道。”   梁笙打断他的话,转头,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他不良善,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很般配吗?”   祝辰彦身体一震,眼底仅剩的那一点光芒,消失殆尽。   而女人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妄言了。   因为她看见,站在男人身后不远处的某个人。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陆淮波澜不惊的走过来,连看都没看一眼祝辰彦,直接走到她面前,把手机交到她手上,一脸无奈加宠溺的开腔,“怎么丢三落四的?”   他的语气跟平常一样,梁笙一顿,接过手机,心里七上八下的,无法揣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说要上去看小毅吗?”男人笑了笑。   “嗯。”女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某人,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直到梁笙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陆淮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回过头看着祝辰彦,微微一笑,“要是不嫌弃的话,祝总可以去我办公室里喝杯茶。”   后者盯着他的深眸,扯唇,“当然不嫌弃。”   *   城东派出所。   刘玫刚看完梁景玉出来,昔日红润有光泽的皮肤像是裹上一层尘一样,灰头土脸的。   她走到路边打车,远远看见一辆绿色的计程车,刚要伸手去拦,背后就传来一道偏哑的声音,叫出她的名字,“刘玫。”   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蓦地怔住,心旋即提到了嗓子眼,隔了好几秒,她才慢慢的,僵硬的,转过身。   当看清身后站着的人后,她眼瞳一缩,脸上褪尽血色,惨白的像是刷了一层漆。   哪怕他的脸被黑色的口罩遮去一半,哪怕是化成灰,刘玫也能将他认出来。   她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你,你……”   男人朝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似乎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刘玫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惊悚的看着他。   彼时,一辆黑色越野车稳稳当当的停在派出所门口。   秦世昇从车上下来,刚准备进去就听见了后面传来的求救声。   声音有些耳熟,他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草坪那边,狼狈的坐在地上的人。   他一愣,小跑过去,将她扶起来,瞧着刘玫煞白的脸,有些不解的问,“阿姨,您没事吧?”   女人想到男人离开前那阴毒狠戾的眼神,心脏猛地一缩,话里还带着颤音,“没,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秦世昇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蹙起好看的眉,“您真的没事吗?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吧。”   “没事没事,对了,你是要进去看景玉吧。”刘玫拉着他的手,有些后怕的环视四周,“我能不能坐你的车上等你?”   “可以,”男人微顿了一下,略过她有些发抖的手,低吟,“您现在车上等我,我进去看完景玉就送您回家。”  “好,好,”刘玫被他搀着走向停车的位置,殊不知,她才坐进车里,一直躲在阴暗处偷窥观察的人又走了出来。 第64章 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犀利的盯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被口罩掩起的嘴角挑上一抹冷笑。   只见他掏出手机,给一个匿名号码发送了一条简讯,然后又扫了眼派出所的方向,压低帽檐,确定四下无人后快步离开。   *   医生查房后说,梁毅的各项指标有好转的迹象,只要他醒过来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梁笙又是喜又是忧。   她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慢慢拉过他的手轻声说,“梁毅,你给我争点气。”   赵淑仪洗好水果进来,看见这一幕,眼眶有些酸涩。   她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护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更何况,门口还守俩保镖。   梁笙嗯了一声,抬眼看她,“妈,你的身体也才刚好,别太累了啊。”   赵淑仪点头催促,“快点回去吧。”   简明扼要的交代了两句,女人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前她给陆淮发了条简讯,坐上出租车以后,她又接到了秦世昇的电话。   不想接。   不过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知道她故意不接电话,锲而不舍的一遍接一遍的打进来……   梁笙忍无可忍,犹豫了一下,还是滑过接听键。   电话通了,对方却选择了沉默。   听着那头人浅浅的呼吸声,她平静的问,“什么事?”   男人靠着车座椅背,温和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景玉想见你。”   女人看着窗外的夜景,淡淡的回答,“可是我不想见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谁是伤害小毅的凶手吗?”   “想,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梁笙忽的笑了,声音倏然变冷,“秦世昇,你这是在做什么?将功赎罪?还是在打亲情牌?”   “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女人一脸兴味的咀嚼这三个字,勾了勾唇,“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你的十八辈祖宗了,你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怕遭雷劈。”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愿不愿意来也是你的事,但是你要知道,目前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景玉一个,你难道就心甘情愿的看着伤害小毅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梁笙抿唇,闪亮的眸子顿时变得有些晦暗。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秦世昇先开了口,“明天早上十点,我会在城东派出所门口等你。”   *   外面天色昏暗,办公室里天花板的白炽灯却散发着光晕,把室内照得异常明亮。   实木桌上,摆着两杯刚泡好的红茶。   茶香四溢,袅袅氤氲的雾气绕着杯子上方一圈圈的冒出。   祝辰彦端起小啜一口,香而浓正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坐姿优雅的男人,缓慢把茶杯搁下。   音线里夹着一如既往的敌意,“我公司论坛里的帖子是不是你黑掉的?”   陆淮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慵懒的睨了某人一眼,漫不着调的笑了,“那些垃圾看着有些碍眼,趁着中午得空,顺手帮祝总清理了。”   男人嗤笑,嘲讽开腔,“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男子似没看见他深邃眸子里藏着的暗潮汹涌,勾了勾唇角,自顾自言说,“不必客气,我太太在贵公司上班,以后还得劳烦祝总多多担待。”   陆淮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祝辰彦敏感的神经,只差一稍稍就会变成割断它的利刃。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跳的厉害,说话的嗓音低沉而压抑,“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笑,不疾不徐的说,“祝总大概有所不知,我太太脾气倔,凡事都喜欢压心底,我只怕她受了委屈,仅此而已。”   怕这个字眼,用在陆淮这种人的身上,还真是格格不入。   祝辰彦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言论一样,眸子幽深如潭,声音里夹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现在是在暗示,她在我公司受了什么委屈是吗?”   “祝总这么说就言重了。”  陆淮停顿了一下,积着深雾的眸笔直的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唇瓣的笑意一点点疏散,尔后平静的阐述,“祝总每天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到下属,手下人嘛,难免会因为一些琐碎的事   情闹起纠纷,只是我这人心胸狭隘,见不得任何人欺负我太太,她若是受了委屈,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的尾音骤落,祝辰彦蓦然一怔。   因为刚才,他在那人的眼里,捕捉到一抹无情的杀意。   这个男人,怕是比杨自珩,还要复杂许多。   想到这里,他倏地话锋一转,沉声问,“你为什么要接近梁笙?”   陆淮微微挑眉。   他又紧跟着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目标是她?”   这个世界上,比那个死女人好看有气质的多了去,而且以那人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梁笙?   明明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是她?   记忆翻涌而来,陆淮突然忆起那晚在卧室,他摸到女人脑袋上的疤痕,瞳如深砚,眉目冷清而寡淡,“没有为什么,因为只能是她。”   因为只能是她。   祝辰彦一愣,瞬间沉下脸,挑起一抹不知名的意味,“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和当年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觉得她还会选择继续跟你在一起吗?”   闻言,陆淮扬唇笑了,几秒后不紧不慢的回答,“你可以告诉她,而我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就连刚才对话的态度都比他预想的还要平静。   不,不是平静,换个词来说,应该是他太过自信了。   男子蹙眉,“你就那么笃定她会相信你?”   “不,她不会相信我。”   陆淮漫不经心的眺着他,浅浅一笑,“但是她也不会离开我。”   *   天色,已经暗了,挂了电话后,梁笙在窗边木讷了很久。  耳边始终萦绕着秦世昇的声音—— 第65章 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是不是!   目前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景玉一个,你难道就心甘情愿的看着伤害小毅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当然不愿意。   可是梁景玉会老老实实的供出凶手吗?   不,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所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见自己?   正思考着,握着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生生的把她拉回到现实。   烂熟于心的号码,是陆淮打来的。   女人顿了顿,滑过接听键,把手机置于耳际。   男人喑哑的声音自电话那头幽幽响起,似在耳边缠绵呢喃,沐如春风,“坐上车了吗?”   脑子里有些昏涨,梁笙摇下车窗,肆虐的风猛地从外面灌进来,拂过她的脸庞伴随浅浅的应。   偌大的办公室里,祝辰彦已经离开,陆淮穿着古板严肃的白大褂,长身玉立,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黑眸如潭。   电话那头传来呼啸的风声,他柔软了眉眼,酝酿着千般笑意,淡声提醒她,“不要吹风,小心感冒,你忘了上次难受的感觉了?”   如果没有听错,男人的声音带着缱绻柔情,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女人一愣,鬼使神差的把车窗摇了上去。   一阵沉默,她舔了舔下唇,“刚才秦世昇给我打电话了。”   陆淮平静的嗯了一声,态度不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说,梁景玉想见我。”   “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十点。”   “我陪你去。”   梁笙一顿,有些踌躇。   “不想去?”男人一秒便洞悉她的心思,上扬唇角,“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可是现在只有梁景玉知道真凶是谁。”   “你觉得她会告诉你?”   “她不会。”女人蹙眉,所以刚才她一直在想,梁景玉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见她。   “要是好奇就去看看。”陆淮淡淡的附议,“今晚早点去睡,明天早上我回公寓接你。”   “你不累吗?”梁笙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总是这样麻烦人家,“我自己打车去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   “陆太太放心,我身体很好的。”   女人耳根一烧,似乎是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匆忙落下一句好就挂断了电话。   另一头,男人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薄唇荡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尔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淡去。   他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引蛇出洞,没想到那帮人倒先迫不及待的送上门了。   还真是一群蠢货。   *   翌日清早,十点整。   一辆黑色宾利稳稳停在城东派出所门口。   等候多时的秦世昇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后,本来温和的脸瞬间变得僵硬,内心妒火在一点点的把他燃烧殆尽。   陆淮绕过车头走到梁笙面前,眉眼平静,“我在外面等你。”   女人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秦世昇的嗓音,“阿笙。”   那亲昵的阿笙俩字,让男人本来停留在梁笙脸上的视线缓缓挪动,落在了她背后正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的某人身上。   秦世昇在两人面前站定,看了眼陆淮,又看向女人,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我们走吧。”   梁笙淡淡的扫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先走在前头。   男人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回头撞见秦世昇甚是难看的脸色,勾唇笑了,“抱歉,我家阿笙被我惯的有些目中无人,还望秦总见谅。”   男子本就难看的脸色,因为陆淮的一番话,直接黑成了碳。   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别得意了,阿笙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跟语气一样带着凉薄的意味,“因为小小诱惑就举棋不定的人,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爱她吗?”   话落,秦世昇怔了一下,旋即瞳眸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的?”   才刚说完这句话,他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的样子,蓦然看向陆淮,目光凶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是不是!”   男人静静地看着某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笑了,“G大理科王子的名号,也不过如此。”   秦世昇只要一想到当年把他和梁笙拆散的人是陆淮,就感觉心底有无数怒火和恨意在蹭蹭蹭的往上冒,他咬紧牙关,捏着拳头猛地朝那人清隽的脸上扬去。   意外的是,陆淮没有躲,就那样硬生生的挨了他一拳,脚下不受控制的退了一步。   脸上一阵阵的疼,口腔里还涌着甜腥的味道。   男人笑了笑,毫不介意的用舌头舔了一下贝齿,余光瞥见秦世昇又酝酿一拳,眸子黯然,伸出手稳稳的接住他再次挥来的拳头。   他似笑非笑的开口,“秦先生,挨你一拳只是想让阿笙心疼一下我,你倒还打上瘾了。”   下一秒,他厌恶的松开了男子的手,然后出其不备反手利落的还给他一拳。   秦世昇现在的思绪很混乱,还没来得及看见他出手的动作,反应过来时已经白白挨了一拳,踉跄的倒退几步。   陆淮甩了甩手,“刚才忘了叮嘱秦先生一句,我这人不太喜欢别人占我便宜。”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设计害我?”   “为什么?”男人对上他阴鸷的目光,森森一笑,“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够吗?”   “你……”   “还有,阿笙若是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只会委屈了她,把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陆淮不加修饰的鄙夷,呛得秦世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者怒极反笑,“是,我不好,那你呢?你又好在哪里?”   “嗯,我不好,但是我不会对她不好。”   *   会客室。   梁笙隔着干净无一丝纤尘的玻璃,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容颜憔悴的女人。   梁景玉看到她,眼神没有往昔那般锋利,倒是添了几许从未有过的平静。   两个人沉默的拿起电话,隔了一会儿,女人才出声说,“听秦世昇说,你想见我?”   梁景玉嗯了一声,看着梁笙,“你不是一直不明白当年秦世昇为什么会背叛你吗?今天这个答案,就由我来揭开。”  空气里弥漫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第66章 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   女人表情没有一点起伏,只是嗓音有些哑,“我现在只想知道谁是主谋。”   听她说完话,梁景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说了一句,“他是被陷害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意思不言而喻。   梁笙心平气和的说,“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真相是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你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   梁景玉打断她的话,女人停下来望着她,蓦然扯唇,“你不是爱他爱的付出性命都认为是值得的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撮合我们重新在一起吗?”   “我只是想把欠他的都还给他。”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笙兴致缺缺,甚至还有些烦躁,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听她讲故事的。   可是梁景玉这态度,根本不像是要告诉她实情的。   惦念着陆淮还在外面等候,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正准备挂断电话,女人着急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出,“不管你信与不信,当年我跟世昇,都是被人下了药。”   下药?   梁笙一顿,眼底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惊诧,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往这方面想。   而现在过了那么多年,她知道秦世昇背叛她的真相,内心却毫无波澜。   她把电话拉近耳侧,隔了几秒,泰然自若的回答,“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对于当年那件事,我已经不在乎了。”   往事如烟,都过去了,对于那个人,她只能说,爱过,也恨过,而现在,已经释怀了。   梁景玉似乎早就料到她女人会是这样一副态度,没有表露的很讶异,反而是幽幽的说了一句话出来,“那陆淮你在乎吗?”   *   派出所门口。   男人倚靠在车边抽烟,白色的烟雾从口中慢慢飘出,他冷漠的俊脸被一片朦胧罩住。   烟抽到一半,梁笙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他捻灭烟,信步朝她走过去。   女人撞上一堵肉墙,才慢慢从漂浮的思绪里缓过神来。   她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看见了某人嘴角边的淤青,“这是怎么一回事?”   梁笙环视一周都没找见秦世昇的身影,尔后眉头蹙成一团,“你们该不是又打架了吧?”   又?   陆淮勾唇浅笑,没有否认,“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女人噢了一声,默默的跟在男人身后,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   梁笙先沉默了一阵,旋即没来由的抛出一个问题,“你去过梁氏集团旗下的鸿越饭店吗?”   陆淮扣好安全带,扫她一眼,眸子里的光忽暗忽明,“去过。”   女人舔了一下唇畔,有些迟疑,“嗯……什么时候?”   “三年前,”男人从容不迫的吐出三个字,让梁笙心头咯噔一跳,然后又听见他说,“因为同学聚会就定在了那里。”   仅仅是同学聚会吗?  女人的耳畔突然跳出刚才梁景玉对她说的那些话——“我调查过,三年前鸿越饭店有陆淮使用信用卡的记录,我和世昇被下药的那晚,他刚巧也在饭店,而现在他又毫无预警的出现,你不觉得这一切太   过凑巧了吗?”   梁笙缓过神,侧眼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那三年前你认识秦世昇和梁景玉吗?”   “不认识。”   “那你……”女人挣扎了一下还是把疑惑说出口,“认识我吗?”   虽然感觉这么问有些自作多情,但要按照梁景玉的思路去想,陆淮要真是那个下药的人,也得有个下药害她的理由吧?   她怀疑这个男人,并不是因为相信梁景玉,而是从一开始,陆淮的凭空出现就带着一身神秘,叫她不得不怀疑。   男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半晌才淡声回答,“梁景玉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些?”   可能是没有猜到他会问的那么直接,梁笙一愣,点了点头。   车厢里有些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女人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的时候,陆淮温和的声音撞进了她的耳蜗,“认识。”   语毕,她又是一阵怔忡,认识?   那这么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认出了她?   梁笙兀自沉思,男人又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不是在三年前,而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   女人愣了好几秒,顿时条件反射的问,“更早以前,指的是什么时候?”   车子一路行驶到公司楼下,陆淮侧首扫了眼还在等他回答的女人,倾身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退回来的时候薄唇擦过她敏感的耳尖,“八年前,在你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你调戏过我。”   *   八年前,在你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你调戏过我。   这几个字,从上午男人送她来公司到现在,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中。   梁笙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根本不可能嘛!   这简直太叫人意外,太叫人不可思议了。   她跟陆淮,八年前就见过了。   甚至,她还调戏了他?   为什么这些情节她一丢丢印象都没有?   这些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让她一时间没办法消化透彻。  她正思考的脑仁发胀,才趴到桌子上,门就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用力推开,还没来得及抬头,珍妮弗那来势汹汹的尖锐声音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的耳朵,“我看她根本是心虚了才不敢出来见我,有本事   做没本事承认,她还配做人吗?”   女人不紧不慢的坐直身子,门口站着程雨和珍妮弗,小助理则站在她们身边,一脸担忧的朝这边看,面露难色。   “你先出去吧。”她朝小助理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后者见珍妮弗带了帮手过来,有些迟疑,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出去了。   人刚走,珍妮弗就冲上去打算跟梁笙理论,但被程雨拦下来,只得不情不愿的站在一边。   女人靠着椅背,看着优雅如蝶走到她面前的程雨,挑眉,“找我什么事?”   后者嗤的一笑,一脸不屑,“梁笙,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阴险的一个人。”  “阴险?”梁笙笑了一下,满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第67章 而且有一个还是秃瓢   珍妮弗看她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恨得牙根发痒,“贱婊子你别装了,诬陷我害我被赶出公司,这一切都是你的计策,对不对!”   这一次换成女人讽刺的笑了,“你是不是伦理电视剧看多了?”   “你……”  珍妮弗面色黑青,程雨拉着她故作一副烂好人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着,“梁笙,真相是什么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你,珍妮弗被辰彦哥哥冤枉终止与嘉彰的合作,现在还要面临承担公司的巨额损   失,你这样做良心上过得去吗?”   “程小姐,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人那么好的?还是说你只对我一人不好对其他人都这样的?”梁笙看到程雨僵硬的唇侧,又笑了出来,“这里也没个外人,你不用那么累的。”   不用那么累的演戏。   程雨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小脸一阵白一阵青,心虚多过恼羞成怒,有些委屈的开腔,“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我,可你也没必要这样嘲讽我吧?”   珍妮弗见程雨苍白的脸色,站在一旁大喝,“梁笙,你有本事冲我来,别拉程雨下水!”   好一对姐妹情深,好一出精彩的双簧戏。   女人站起来与她二人平视,“祝辰彦是不是在来的路上?”   此话一出,程雨和珍妮弗皆是一僵。   意料之中,她笑了笑,“这种苦情的把戏我在念高中的时候就不玩了,你们是没脑子呢,还是在挑衅咱们祝总的智商?”   程雨和珍妮弗的脸瞬间唰的一白。   彼时,祝辰彦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程雨心头一惊,珍妮弗已经转过身,迫不及待的解释,“祝总,电脑不是我倒的水,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向程雨,“把我引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屁话?”  珍妮弗变了脸色,后者已经整理好情绪,来到祝辰彦身边,似抱打不平的样子,“我也只是想帮帮珍妮弗,辰彦哥哥,她真是被冤枉的,照片有多重要她心里是清楚的,怎么可能会犯傻的把水往电脑上   倒呢?”   男人抬眼扫了靠在桌边眉目清冷的梁笙,又看了看程雨,声线里听不出喜怒,“既然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就回你爸公司里去管吧。”   程雨蓦地一怔,满目惶恐与震惊。   珍妮弗也没想到祝辰彦会这么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祝总,程小姐也是看不过去才帮我的,她跟这件事没一点关系。”   男人恍若未闻,而是盯着程雨眉目淡淡的说,“晚些时候我会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你现在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尾音骤落,程雨的小脸血色褪尽。   她太了解祝辰彦的脾气,这个时候就算是说再多做再多也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说完,男人的眸子再次落到梁笙脸上,声音沉沉,“你跟我出来一趟。”   女人在程雨与珍妮弗怨恨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走了出去。   *   顶楼天台。   梁笙站在护栏不远的地方,望着对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周围郁郁葱葱的植被树木,微风拂过她的耳鬓,卷起细碎的发丝,让她浮躁的心情平顺了不少。   祝辰彦就站在她身边,双手滑进裤袋,同样缄默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就这样静静的站了好几分钟,女人蓦地随口一问,“你经常来这个地方吗?”   “不经常不过也差不多,”男人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上来。”   心情不好……   “放心,白菁蔓的照片和专访,我有备份。”梁笙没来由的抛出这么一句,大概是以为祝辰彦是因为要面对公司巨大的损失而感到心情不好。   再说她本来也是打算吓唬一下珍妮弗,真没想到后者会因此被某人赶出公司。   男人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平静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女人微微愣住,旋即挑眉,“那电脑上的水,你也知道那其实是我倒的?”   “在嘉彰,除了你以外,他们都没那个胆子的。”   “你明知道珍妮弗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终止与她的合作并且赶她出公司?”   “留着只会搞事情,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这一招借刀杀人……还真是妙不可言。   梁笙斜他一眼,只见某人心事重重,一语道破天机,“叫我出来,应该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祝辰彦看着她,斟酌了几秒,正要开口又被女人抢了白,“如果是跟陆淮有关,那就不必说了。”   男人把组织好的措辞咽了回去,有股小媳妇怨气似的瞪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喜欢他?”   梁笙笑了,瞳眸落在远处不知名的塔尖上,黯然无光,嗓音清浅虚无,“喜欢。”   喜欢,只是不够爱而已。   有才有颜还有钱,好男人的条件他几乎全占了,性子虽然冷淡但好在对自己还不错,这样的男人换谁谁不喜欢?   祝辰彦怔忡,尔后苦笑,“梁笙,你真的很讨人厌。”   女人撩起耳边被吹乱的头发,意味不明的笑了,“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岔开话题,“小毅的情况怎么样?”   “有所好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罢了。”   “别担心,那臭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会醒过来的。”   “嗯,”梁笙脑中的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忽然丢出一个问题,“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小毅嫌弃你的原因?”   祝辰彦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女人想了想,后面如实告诉他,“他说你长的很像他不喜欢的那几门科目老师的结合体。”   “……现在的老师都长我这么帅的?”   “不,我见过他那几门科目的老师……”梁笙停顿了一下,自顾自的往下说,“年纪比较大,而且有一个还是秃瓢。”   祝辰彦:“……”   *   机场外围。   陆淮靠着车门,刚结束了通话,抬眼就看见杨雯和陆子木推着陆傅政从里面走出来的身影,后面还跟着几个随行的医护人员。  收起手机,男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信步走过去。 第68章 初恋情人是个什么东西   走近以后,陆淮先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然后蹲下身体看着陆傅政,嗓音清润温和,“爷爷。”   后者说不了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许多,眼神也没有从前那股锋利的意味,倒是多了几分涣散。   男人抿唇,站起来看向父母,“刚下飞机大概都有些累了,我送你们回老宅。”   陆子木点了点头,交代他两句,“我得回趟公司,你们先回去吧。”   杨雯应了一声,跟着嘱咐一句,“那你开车小心点。”   目送父亲的车离去不久,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膈应着在场人的情绪。   杨雯本来在跟陆淮陈述陆傅政的身体状况,可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男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恰好看见陆襄衡从一辆黑色商务别克车上走下来。   他紧抿薄唇,目光平静,等他走过来以后,才礼貌的唤了声,“二叔。”   陆襄衡嗯了一声,把目光落在陆傅政的身上,后者看到他脸色一白,眼里暗藏汹涌的波涛。   “你怎么来了?”   问这话的人是杨雯,声音里隐带排斥的味道。   “怎么?我来关心一下爸的身体也需要打个电话提前预约吗?”陆襄衡似没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暗涌,他拄着拐杖,倾身看向陆傅政,“爸,您感觉怎么样?”   几乎是在他倾身的那一瞬间,陆傅政举起颤抖的手往他脸上扬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空气沉寂下来,没人为这一巴掌感到诧异。   陆襄衡顿了几秒,勾唇笑了,慢慢直起身体看着陆淮,“爸应该是累了,你们早点带他回去休息吧,毕竟人老了,大不如前了。”   语毕,陆傅政瞪大双眼,激动的抓着轮椅扶手想站起来,脸色涨的发红。   见此一幕,杨雯心头一惊,赶忙按住他,担忧的说,“爸,您冷静点,医生可是叮嘱过您让您不要激动的,万一血压再升高那就麻烦了。”   陆傅政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咬牙死死的瞪着陆襄衡,而后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男人眸子一沉,侧眸看向母亲,“妈,您先带爷爷上车。”   杨雯一愣,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陆襄衡,忧心忡忡的推着陆傅政离开了。   等人都上了车,陆淮才缓慢的把双手滑进裤袋,转身面对陆襄衡,扫了眼他的腿,面含笑意,“二叔的腿最近可还会泛疼?”   陆襄衡黝黑的眸里闪过一股恨意,随后敲了敲拐杖,笑得平和,“在国外那么些年,都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偶尔阴雨天的时候还会疼那么一两回。”   “腿伤可不容易康复,二叔还是小心点好,别又再复发了。”   “那是当然的,之前太不留心了,这次可是谨遵医嘱做好了防范措施的。”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男人笑了一下,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晕,“防范措施要做好,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别再一个不留神重蹈覆辙,可能就不是摔断腿那么简单了。”   阴恻恻的声音让陆襄衡脸色一僵,他把唇扯出一个大弧度,“小淮有心了,二叔会多注意的。”   “那我就先把爷爷送回老宅了,二叔若是得空,也可以来老宅坐坐。”   陆淮的话,不知不觉又将他与陆家的距离拉远了些许。   陆襄衡暗自握拳,笑着点头,“一定。”   没多做停留,男人从容不迫的走向停车的位置,拉开车门,上车。   不一会儿,黑色宾利在陆襄衡盛满怒意的瞳孔里绝尘离去。   后者站在原地,回想刚才陆淮有意无意警告他的那些话,垂在身侧的五指渐渐收拢,最后猛地把手里的拐杖摔到地上。   眼瞳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渊。   *   下班的时候,梁笙又在公司门口遇上了秦世昇。   看他这架势,应该是在等自己的。   女人本想无视他绕道而行,奈何男人步步紧追,梁笙走了一段路终于没能忍住停下来转身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她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秦世昇现今的模样比之前看起来颓唐了不少。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   “我想跟你谈谈。”男人的声音有些喑哑。   “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我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一脸坦然,真的是让梁笙这辈子都没遇见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险些被气的吐血,连带说话都含着冷意,“秦世昇,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秦世昇微微蹙眉,语气无奈,“阿笙,难道我们每次见面说话都要针锋相对夹枪带棒的吗?”   女人凉凉的笑了,“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受这个气,但前提是,别再跟着我!”   “这个恐怕不行。”   男人盯着梁笙明丽柔和的眉眼,眸子渐渐沉下去,“因为我要跟你说的这件事,跟陆淮有关。”   女人撞进他复杂阴凉的瞳仁里,心脏几不可见的缩了一下。   幽暗的车厢里,盛子煜静静的看着对面马路上的一男一女,英俊的脸上横着一副黑超,一只手恣意的搭在车窗边缘。   没过多久,他看着两个人坐车离去,才兀自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从暗格里取出手机,给一个号码拨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对方一如既往的沉默等待他切入主题。   盛子煜收回手,摇上车窗,嘴角斜挑一抹轻浮的笑,故意卖弄,“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说话,仿佛对他看到的什么稀奇事并不感兴趣似的。   得不到回应,男子靠上车椅背,森森的说,“我看见你老婆上了秦世昇的车,现在走了。”   陆淮正在开车,听着他的话,眸中平淡无波,只是浅浅的嗯了一声。   “嗯?就这样?”盛子煜的眼底闪过一抹兴味,随后扬眉,玩心四起的笑着,“自信是好事,但我要提醒你的是,秦世昇可是你老婆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是个什么东西?”男人面无表情的说完,坐在一旁的杨雯诧异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第69章 所以就算他是个十足的恶人   “嗯,不是个东西。”男子忍俊不禁,又有些好奇的问,“不过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这特殊时期,秦世昇还是梁景玉那边的……你难道就不怕他给你老婆洗脑?”   “要是她那么容易就被洗脑,我还用等到现在?”   男人温润清浅的声音落下,引得盛子煜的身躯微的一震,眸子里的光晕忽隐忽闪。   他认识陆淮那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有这样无奈的时刻,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想了想,没来由的甩出一句,“你不怕她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吗?”   男人沉默几秒,旋即回答,“我正在想办法让她知道。”   想办法让她知道?   男子顿了顿,面上露出鲜有的迷茫表情,“这话什么意思?”   陆淮夺唇一笑,笑魇晦暗,“你难道不认为,与其让她自己发现,倒不如从秦先生口中知道这些事,会对我更有利些吗?”   倏然懂得他的意思,盛子煜忍不住感慨一句,“你丫真是阴险,不去做商人真是屈才了。”   男人笑,“过奖。”   在这话之前盛子煜还在想他为什么能够那么淡定,敢情是他已经把这一切都握在掌中了。   啧啧,他开始有些同情秦世昇了。   挂了电话,杨雯迫不及待的挨在儿子边上问,“我的儿媳妇你什么时候才能带回来?”   陆淮摘下耳机,听她这么说,抿唇笑了笑,“莫急,再过一两天,太仓促会吓跑我媳妇的。”   杨雯蹙眉,一脸狐疑,“你该不是又在糊弄我们,使你那缓兵之计吧?”   “妈,儿子就让你这么不放心?”   女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可哪一次带回来过?”   男人隐隐勾唇,眸光微闪,“儿子跟你保证,这一次,是真的。”   *   安静的包厢里,菜肴已全部上齐,一桌子令人垂涎的菜,却让梁笙提不起半分兴趣。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秦世昇恍若未闻,而是自顾自的替她舀了一碗汤,温和的说,“吃完饭再说这件事,来,这是你最喜欢喝的排骨汤,旧时老店拆迁,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这家新店,味道可能不及老店,但也相差无   二,你尝尝看。”   他把盛好的汤摆在女人面前,梁笙淡淡扫了一眼,没有伸手触碰。   “阿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女人依然不为所动,而是冷声质问,“你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   男人顿住,脸色不悦,“是不是现在你的心里,无论我做任何事情在你看来都是怀有目的?”   “我跟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对,你现在的眼睛里就只有陆淮!”秦世昇温和的脸一点点的扭曲,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头,语气一片阴凉,“你知不知道你爱上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男人?”   梁笙对上他森寒的目光,心头兀地一跳。   她抿了抿唇,声线平稳,“如果你是想跟我说当年是他陷害才会致使你和梁景玉上床,那就不必说了,这些事我早已经不在乎了。”   男人没有意外,而是轻嗤的笑了,“阿笙,你在害怕对不对?害怕知道他的真面目,害怕他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你,害怕你爱上了一个错的人,是吗?”   他的话带着十足的自信,女人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拧,紧接着又猝不及防的听见他说,“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他会出现在你身边的动机和原因吗?”   “秦世昇,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在挑拨我和陆淮之间的感情吗?”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秦世昇紧紧锁着她的眉眼,步步逼迫,“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梁笙扬唇,声音淡凉却异常坚定,她看着男人,轻飘飘的从唇侧溢出几个字,“我自己的丈夫,我怎么会不了解?”  女人的话,就像是含着几公斤的炸药,轰的一声在秦世昇的大脑里炸开,耳蜗嗡鸣,所有的神经都像是被麻痹了一样,他整个人就像是患了失语症,怔怔的看着她,墨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   哀与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慢慢有了知觉,蠕动着唇瓣,“阿笙,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梁笙像是没看见他惨白的脸色,决绝的反问,“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可能,我不信!”秦世昇激动的嘶吼着,眼底蒙上一层阴影,嗓音因为厉声吼叫而变得沙哑,“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这么草率的就结婚?你不过是以这个为幌子想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对   不对?”   男人如今的模样跟失去理智没什么不同,几乎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女人靠着椅背,双手环抱,静静的盯着他,“秦世昇,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懂我真正离开你的原因?”   秦世昇身体一僵,梁笙清冷的声音在包厢内幽幽散开。   “我不单单是因为梁景玉离开你,而是我所认识的秦世昇,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满身铜臭味,帮着恶人脱罪,眼里只剩下功利与野心!”   “分手的时候也是,你从来没在自己的身上找过原因,只是一味的觉得是我抛弃了你,是我不够爱你,不够相信你。”   “我也曾试图挽救我们的感情,可是只靠我一个人在垂死挣扎有什么用呢?我相信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想要的,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就因着你的自私,你让我一个人为我们的感情做着弥补,你说我成熟明白懂事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皮囊下的我,也会累,也会寒心?”   “先不说陆淮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起码到现在,我还没有产生过后悔嫁给他的想法。”  “还有,就算我们分手真的是因为他,那我也只会感谢而没有怨怼,因为是他把我从痛苦里解救出来,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就算他是个十足的恶人,也轮不到你们一个两个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外人来说他的不是。” 第70章 你似乎不大希望我回去   女人说完,冷漠的扫了一眼对面心如死灰的男人,尔后抿紧红唇,提着手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砰的一声,门打开又被关上。   从头到尾,秦世昇都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空气里似乎还存留着她的声音。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死死的,用力的,戳着他心脏最柔软的位置。   男人的眸子氤氲上一层水汽,慢慢的,他伸手覆上自己的眼,不多会儿,就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里流出,一滴一滴的落下。   秦世昇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名利与地位,还不及梁笙一个漠视的眼神。   他这一次,是真的把她弄丢了。   *   陆襄衡同几位老友吃过饭从包厢里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的在大门口看见了梁笙。   此刻她正举着手机与人通着联系。   身旁一位中年男人见他停下,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陆襄衡若有所思的看着女人所在的方向,唇边闪着意味不明的笑,“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能让郑氏老总把这次的项目交给我们。”   话落,中年男人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希望燃起,“什么办法?”   “郑总裁好色那是出了名的,给他送个女人不就行了?”   “这办法之前我们也试过,可惜那老东西挑的很,把我们送过去的人又给打发回来了。”   “我记得郑氏跟陆氏似乎有些过节,”陆襄衡停顿了一下,瞳仁深处是一片浓黑的阴郁,‘你说,要是给他送个跟陆氏有关系的女人,他会怎么样?”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顺着某人的视线望去,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女人是谁?”   “陆家未过门的儿媳,陆淮的软肋。”   *   回到公寓,陆淮像是掐准了时间,给她拨来了电话。   女人滑过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把包包丢在一旁,趿拉着拖鞋,轻车熟路的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电话那头,男人温厚如醇酒的嗓音通过扬声器徐徐传来,“爷爷回国了,我今晚可能会留在老宅这边看看他老人家的情况。”   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梁笙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陆淮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干净的玻璃上倒出他颀长的身影,深沉的眸里尽是这片城市的繁华夜景,美不胜收,欣欣向荣。   他敏感的捕捉到女人异样的情绪,瞳孔变得有些黯然,“怎么?心情不好?”   女人倒在柔软的几乎可以把她弹起来的沙发上,扫了一眼空寂无人的客厅,莫名其妙的丢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   这个问题有些出人意料,男人怔了几秒,但很快就明白了她会这么问的原因,眉梢眼角染上些许清浅笑意,“是嫌太冷清了吗?”   “而且还叫人渗得慌。”   梁笙先前租的房子又小又旧,但起码住的安心舒适。   如今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仅不适应,有时候还会分外放大自己的孤独感。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之所以会觉得孤独,也可能是跟现在的某些环境因素有关。   陆淮似乎是洞悉了她所谓“渗得慌”的原因,默了几秒,一笑置之,“我明天就回去。”   为什么三个字差点夺口而出。   女人懊恼的咬着下唇,人家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他想回来就回来,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会不会觉得尴尬。   脑子里有些混乱,梁笙闷闷的嗯了一声。   听着她有些别扭的声音,男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侃侃而谈,“怎么,你似乎不大希望我回去。”   女人愣了一下,脸上一臊,“有吗?我可没这么说。”   “你是没这么说,可你的声音……”陆淮的眉目间酝酿着丝丝缱绻,尔后故意拉长音调,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像古装剧里被打入冷宫的怨妇。”   被打入冷宫的怨妇……   像个鬼啊!她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了一下而已。   男人似没察觉出她的窘迫,继续逗着,“难道不是吗?”   “emmm……”   陆淮凉凉的笑了,嗓音里溢着可怜,“我还以为你是见我睡了那么多天的办公室,开始有了一个为人妻的操守,懂得心疼我了。”   梁笙:“……”   怎么搞的这男人会去睡办公室全是她害的?   不过,她突然想到一点,陆淮是不是不想让她觉得尴尬,所以才选择留宿在医院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太不厚道了。   女人小小的斟酌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说,“其实,你没必要一直迁就我的,这个家那么大,不睡主卧睡客房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闻言,低哑的笑声一点点的灌入梁笙的耳廓,“嫁给我都是委屈你了,再让你睡客房,你岂不是要埋怨我一辈子了?”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女人的心跳猛地漏去一拍。   她想到秦世昇口中的陆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半晌,喃喃自语,“就算要埋怨,也只会埋怨个两年而已。”   也不知道陆淮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墨褐色瞳仁深处是一片风平浪静。   电话里没有对话的声音,只留两个人绞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窗外夜色渐暗,与室内明晃晃的水晶灯融到一起。   “陆淮。”她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   男人低沉沉的嗓音,充斥着磁性,谈诉着恋人之间的缠绵悱恻。   梁笙有一瞬的错觉,以为他就在自己身旁,贴着她的耳廓,撩拨她的心弦。   女人捏着自己的衣角,卷来卷去,最后才轻声问了句,“你以后会不会伤害我?”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完全交付真心的人并不多,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经历过秦世昇的变故后,她更加不愿意对谁敞开心扉。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头一次让她那么迫切的想对一个人交付信任。  梁笙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就好像是今晚,在听见秦世昇说陆淮的不是,她下意识的想要去袒护。 第71章 我不会卑鄙到伺机占你便宜的   明明自己也掂量的清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个人就是讨厌不起来。   爱吗?   不是,可能是因为她每次身陷囹圄,替他扫清障碍的人是他,替她挡风避雨的也是他。   所以潜移默化中,她对他产生了依赖,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排斥。   她可以不介意他都隐瞒了什么,前提是,他的所作所为不会伤害到她,不会伤害到她的家人。   人都是有一定承受范围的,她也是,经历过几次背叛,不代表她的身心已经强大到能够面对背叛还平心静气,毫无波澜。   她是人,不是毫无感情的机器,面上可以云淡风轻,可内心的千百个伤口会成为她永远都抹不去的一道道疤痕,疮口。   男人听到女人的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棕咖色的书柜面前,看了眼放在上面琳琅满目的书籍,黝黑发亮的眸子落在上面,快速的扫过一排又一排。   很快,在第三排的最末尾,他抽出了一本比较旧的书籍。   然后走到书桌后边坐下,修长的五指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清秀工整的字迹,高三(2)班,梁笙。   因为留存的时间太长,书上的墨迹有些褪色,但多少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轮廓的。   他翻开第二页,看着发黄的页面,用指腹摩挲着写了字的表面,眉眼温和,“阿笙。”   梁笙浮游在外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   她还没出声,就已经听见陆淮抑扬顿挫的声音,隔着电话,不疾不徐的闯入她的耳畔——   翠裙红烛坐调笙,一曲娇歌万种情。   二十四桥春水绿,兰桡随处傍花形。   男人念到最后,微微停顿了一下,笑说,“阿笙,你的裙字写错了。”   女人如遭雷击,心跳骤然加速,封存的记忆犹如凶猛的洪水海啸席卷而至,连说话的声线都带着颤抖,“怎么会……那本书怎么会在你那里?”   陆淮暗了暗眸子,轻轻喟叹,“我知道你有很多事弄不明白也搞不懂,但是现在,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你,但里面绝对不会有我。”   他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却让梁笙心跳如雷捣,“绝对”两个字,像是裹藏了男人的承诺,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那遗失的课本为什么会在男人那里?   其实早在陆淮说她裙字写错了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他在看什么了。   高中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课本的空白处乐此不疲的写下曾棨的这首诗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裙和群她总是傻傻分不清,几乎每一次落笔都会写错。   最开始她还会涂改过来,时间长了,她也就爱搭不理了。   她还深陷回忆之中,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那端传来,“八年前,我来G大进行医学授课的讲座,在学校门口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的收银桌上,发现了这本书。”   梁笙没有抓到重点,而是呆讷的问了一句,“你有收集别人课本的癖好?”   陆淮笑了,“不是,因为这本书是你的。”  当时他买完东西结账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收银台放着这本书,收钱阿姨见他对这书感兴趣,还以为他识得书本的主人,让他带回去交还,他再次去到G大准备还这本书的时候,路过后操场看见了她与秦   世昇接吻的画面。   再后来,这本书就一直留存在他这里。   女人颤了颤睫毛,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知道这本书就是我的?”   八年前,她根本就不认识他。   男人的眸子泛起一层水雾,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书页上她的名字,然后合上课本,笑了笑,“当年你调戏我的时候,我听见你朋友喊了一声你的名字。”   梁笙。   所幸听到了,不然这一次又要错过了。   梁笙一顿,脑中浮现出那天陆淮说过的话——八年前,在你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你调戏过我。   调戏……   她的大脑在飞快运转,最后定格在一个时间轴轮上,记忆扑涌而来,她就像是记起了什么的样子,倏地站起来,满目诧异,“原来那天那个打伞还掉了钱包的帅哥是你!”   男人听见女人激动的声音,菲薄的唇又荡起一抹笑意,“变聪明了,明天回去给你带龙眼吃。”   梁笙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调侃,而是万分羞愧的捂着自己的脸。  那天下了大雨,她跟宿舍几个室友站在便利店门口躲雨,也是因为太过无聊,加上店里老板娘刚好在放警匪片,她又看见陆淮的钱包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本来想着自己跑过去捡的,可没想到另一个室   友先她一步去了,而她又在其他几个小姐妹的怂恿下,没头没脑的对着他的背影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又吹口哨又说那些轻佻的话。   只是那么些年过去了,她都忘得彻底了,而他还记着,是给他留下了太重的心理阴影了吗?   想到这里,女人更囧了,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唇,继而用非常诚恳的态度郑重其事道,“以前少不更事,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陆教授大人有大量,莫要挂在心上。”   陆淮嘴角的笑意加深,用食指敲着实木桌面,眉梢上挑,“阿笙,三两句话就跳过这件让我耿耿于怀多年的事情,你会不会太没诚意了点?”   梁笙心头兀地一跳,略略迟疑,“那……那怎么办?”   总不能调戏回来吧?   男人知道她有些胡思乱想了,有些无奈的开腔,“放心,我不会卑鄙到伺机占你便宜的。”   话落,女人才松一口气,他又理直气也壮的补上一句,“我比较喜欢光明正大的在得到你的同意以后揩你豆腐。”   梁笙:“……”   所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   女人无语凝噎,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她顿了一下,“你要有事你先忙吧。”   就在梁笙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陆淮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阿笙。”  “嗯?” 第72章 如果你想肉偿的话   “你要是觉得家里冷清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梁笙难得迷茫,挑眉,“什么办法?”   “去看一部鬼片,这样等一下你就会觉得床下有人厕所有人厨房有人衣柜有人……”   “嘟嘟嘟嘟……”   男人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笑意不止于唇侧。   掐断电话,女人瞬间把脸垮了下来,倒在沙发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真是,这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   杨雯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陆淮收起手机的一幕。   她把水果放在桌上,抬眸发现自家儿子嘴角边还未散去的笑意,眉梢微动,状似不经意的问,“在跟我儿媳妇通电话?”   儿媳妇。   嗯,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没来由的动听,宛如鸟鸣般的天籁。   男人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杨雯鲜少见自己儿子不加修饰流露这样愉悦的表情,她有点诧异,但是想到原因又觉得欣慰。   她开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把她儿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了。   晃过神,杨雯又出声提醒,“明天你付叔叔会来家里看爷爷,下了班之后你记得早些回来。”   付鹏程?   付氏系统出现漏洞,在那么关键的点上他居然有时间过来叙旧?   是又坐不住了吗?   正好,也省得自己去找他了。   陆淮淡淡的嗯了一声问,“爷爷睡了吗?”   杨雯点头,“喝了点汤就睡去了。”   “爷爷有看护在照顾,您也早点去睡吧,这段时间劳您费心了。”   “嗯,你也是,多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我这个妈考虑也得想想你媳妇,她要是知道你每天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一定会心疼死的。”   “心疼吗?”男人弧唇浅笑,又低低的咕哝着,“应该不会吧。”   *   翌日一早,梁邵成认罪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每个台都在转播这则新闻。   女人坐在餐桌前,喝着刚刚熬好的皮蛋瘦肉粥,面无表情的对着液晶荧幕。   在看到梁邵成被狱警羁押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灼热的粥水就这样不偏不倚的洒在了手掌虎口处。   梁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人沧桑憔悴的脸上,心口就像是有万只蚂蚁在啃噬,那股钻心的,看不见的痛深入骨髓,已是手上那烧伤无法比拟的。   静默几秒,她忽然捞过手边的遥控器,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   客厅恢复了一个人的宁静,女人低头默默的喝着粥,明明是味道鲜美的最爱,可她却觉得味同嚼蜡,耳边尽是瓷勺撞击瓷碗清脆的声响。   她喝了几口,发觉眼睛酸的不行,用手揉了揉,反而难受的更厉害了。   门铃声恰到好处的响了。   梁笙停下动作,通红的眼睛一闪一闪。   大清早就过来,还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拉开门,结果与她想的完全吻合,陆淮提着一袋子龙眼,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   在看到某个人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时,他抿了抿唇,无奈又宠溺的开腔,“只是一袋龙眼而已,没必要感动到要对我痛哭流涕的地步。”   幽默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显得有些方纳圆凿,女人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淮看着她的笑颜,眉梢轻挑,“女主人,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知道男人是在逗她,梁笙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不过瞪归瞪,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旁边侧了侧,留个位置让某人进来。   女人跟在他后面,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陆淮浅浅浅嗯道,“给自己请了半天假。”   梁笙噢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大脑当机了,她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其实我也不想去上班的。”   可能是因为情绪跟着梁邵成的事情产生了波动,所以不太想去公司面对那些根本不懂事情前因后果的外人口中的风言风语。   走在前头的男人似乎是知悉她不想去上班的原因,顿住脚步转过身,“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以我的能力还是养得起你的。”   女人一愣,对上陆淮蕴含笑意的黑眸,开着玩笑,“不上班哪里有钱还债呢?”   男人故作深思,一脸正色,“其实我还是个比较明事理的债主。”   梁笙一顿,以自己对他的了解,通常他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后面那句多半会把人呛的无fuck说,外加雷得外焦里嫩还是嘎嘣脆的那种。   不出所料,陆淮的后半句是,“当然,如果你想肉偿的话,我也是能够接受的。”   女人被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我现在已经肉偿了好吧?”   都把自己卖给他做陆太太了还不算肉偿吗?   男人微微一笑,“你认为你跟我说的肉偿是一个意思?”   不是一个意思,她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的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就这样捅破这层窗户纸。   梁笙掩饰起自己的异状,忙岔开话题,“你这么早过来应该还没吃早饭吧?电饭煲里有我熬的皮蛋瘦肉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陆淮看着女人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背影,眸子底下有些晦暗,最后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把她逼的太紧了吗?   *   吃过早饭,男人照常送她去公司上班。   快到嘉彰门口的时候,梁笙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听驾驶座上的陆淮说话,“真的不打算翘班?”   女人抖了抖手,回头瞥他一眼,“陆先生,你这样真的好吗?”   男人笑了,解开安全带陪她一起下车。   才关上车门,骚包红的奔驰Suv就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   梁笙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对某个人博人眼球的举动已是见怪不怪。   她把目光落在陆淮的脸上,发现后者也正一脸兴味的盯着那辆奔驰Suv,随后半阖眼皮,似笑非笑,“你们祝总的口味一直都那么独特吗?”   女人嗯了一声,强憋着笑意,“还有更独特的,比如说,喜欢Hellokitty的一切周边,公仔啊海报啊,甚至连创可贴都不放过。”  男人扬眉,抬眼就看见站在公司自动旋转门前的祝辰彦朝这边嚷嚷,“梁笙你都要迟到了还不过来瞎磨蹭什么呢?” 第73章 她可能出事了   梁笙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明明距离上班还有十五分钟,这厮非得说迟到了,他是有多不愿意看见自己跟陆淮独处的画面?   女人无奈的看着陆淮,肩头一耸,“我先进去了,你快点回去。”   男人静静的看了她几秒,声音清润,“晚上记得给我带饭。”   梁笙一顿,这是吃上瘾的节奏?   不过也不算难事,她含糊其辞的嗯了一声,撇下一句再见匆匆走了。   陆淮两手滑入裤袋,倚靠着车门,漆黑的眸子一直遗落在女人的身上。   他看见梁笙走到祝辰彦身边时,后者似挑衅一般扫了眼他,也不知在得意些什么。   人进去了,男人把视线收回,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动作利落的点燃。   青白色烟雾缭绕在指尖,只见他浅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清隽的五官愈发变得朦胧不清。   这段时间,烟瘾似乎没那么重了。   抽完烟,陆淮准备离开的时候,犀利的眸子突然落在了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看了几秒,没发觉到有什么异样,尔后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绝尘而去。   *   这天风平浪静一直到下午下班,女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哼哼着小调,一如既往的去了常去的那家快餐店打饭。   陆淮不挑食,所以她也懒得挑来挑去,直接打两份一模一样的菜带回去给他。   从快餐店出来的时候,梁笙收到了某人发给她的简讯——   过来了吗?   女人笑笑,猜想他可能是饿了,低头自顾自的编辑短信,丝毫没注意到危险正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   短信写好了,梁笙反复念了几遍确认没问题后准备发送时,后颈猛地一疼,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知觉倒了下来。   另一头,久久没得到回复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一遍一遍的拨着女人的号码,要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下颚绷紧,侧脸线条是前所未有的凛冽。   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再联想到早上那辆黑色轿车里一闪而过的白光,以及刚才一股没来由的心慌,陆淮紧抿薄唇,眸子暗如深渊。   他快速走回办公桌前,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   过了几分钟,他又捞起静置一旁的手机,给盛子煜拨去了电话,彩铃刚响两声就被接起。   男人盯着页面上的一串ip字符,一边解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用沙哑的嗓音说,“帮我查查陆襄衡最近都跟什么人在接触。”   盛子煜倏的一顿,“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淮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车钥匙大步往外迈,“我联系不上阿笙,她可能出事了。”   付敏慧正准备来找男人一起回老宅吃晚饭,没想到才刚拐过走廊就看见了他。   女人眉梢上扬,快步走近才发现陆淮的脸色沉的可怕。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他这样,付敏慧心头一咯噔,赶忙把他拦住,“陆淮哥哥,你怎么了?”   男人抿唇扫她一眼,“起开。”   女人脸色一僵,“你……你要去哪里?我们等一下不是要回老宅吃饭的吗?”   “起开!”   陆淮还是那两个字,但是嗓音却像是地狱的鬼神一般阴凉。   “可是……”   “要是不想死就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   男人的声音犹如霜冻腊月的寒风侵蚀着女人的肌肤,付敏慧瞳孔骤缩,悻悻的把手收回。   等她反应过来时,陆淮已不见了踪影。   她的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呆滞的站在原地,哪怕是到了现在,她都无法理解能够让这个男人暴怒,失去理智的原因是什么。   梁笙醒来的时候,背贴一张洁白的大床。   她缓了几秒,才艰涩的坐起来,后颈还是疼的厉害,轻轻一扭就有一股钻心蚀骨的疼,连带牵扯她的大脑神经。   抚着后颈,女人迷茫的打量这陌生的环境,看这里的布局,应该是在某家酒店里。   只是她明明是去给陆淮送饭的,为什么辗转到这里来了?   梁笙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管此刻是个什么情况,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女人爬下床,站在地面的一瞬,一股眩晕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至,她及时抓着旁边的窗框,用指甲嵌着眉心。   隔了几分钟,她又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柔荑落在门把上,拧了几下发现门纹丝未动的时候,梁笙心下一沉,似意识到什么的样子,顿时改为用手掌大力拍门,高声呼救,“外面有没有人,救救我!”   喊了一多分钟,空气里只盘旋着她的声音,半点回应都没有。   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   女人眉间的褶皱深深,她舔了舔略略干涩的唇,回过头想要寻找别的出口。   梁笙重新跑到窗户边,推开玻璃窗,呼啸的风迎面灌进房间,她撑着窗框往下望,刹那间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没想到这里离地面会那么高,粗粗的浏览一下,这房间起码在十五层之上。   浓重的无力感侵蚀她的心脏,没有手机,不能跳窗,也没有能够求救的东西,难不成要坐在这里混吃等死吗?   不,被人抛弃的绝望她都熬过来了,这点小磨难又算的了什么?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女人环视四周,最后只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两罐灭火器,还有一个勉强能当成凶器的烟灰缸。   她拎起一罐,紧接着就听见大门那边传来“咔嚓”的声音,凌乱厚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梁笙身体一僵,她抱着灭火器蹑手蹑脚的躲在门后,透着狭小的缝隙去观察客厅里的动静。   是两个男人。   一个她认识,好几年前她跟着梁邵成去梁氏的时候见过这个男人,是郑氏的总裁,叫郑明渤。   另一个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郑明渤的贴身保镖或者是得力干将。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她?   这时,郑明渤粗哑的声音不耐烦的传了过来,“人呢?人呢?”  他身边的保镖面无表情的扫视四周,“应该是躲起来了,我刚才还听见她在里面发出求救的声音,我这就去把她找出来。” 第74章 是我,我来了   女人头皮一麻,屏着呼吸,手里紧紧抱着那罐灭火器。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一瞬间,门倏的被人拉开,梁笙对上那人黝黑的眸子,呼吸一凝,没有多想,拔开灭火器的保险销,捏着管子对那人猛地一喷。   保镖猝不及防的被这些浓烈的白气呛到眼睛,赶忙闭着眼睛蹲在地上擦拭,余光一瞥发现女人要逃跑,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绊住梁笙的去路。   女人恨的牙根发痒抱着灭火器的罐子就往保镖的额角砸去,后者没有防备,直接倒在了地上。   趁着空档,梁笙跑离卧室,忘了还有一个郑明渤,没有意外的在客厅与他来了个不期而遇。   郑明渤因为喝了点酒,油腻松弛的脸上泛着红晕,他从头到脚把女人打量个遍,勾起肥唇嘲讽的笑了,“小美人儿,你想往哪里跑啊?”   说罢,他淫邪的笑着步步紧逼。   梁笙抬头,满脸惶恐的往后退,靠近桌子的时候,拿起烟灰缸忙不迭的就往他脑袋上砸过去。   脑门倏的一疼,郑明渤啊的惨叫一声,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撂倒在地。   梁笙体力不支,而郑明渤又是个五大三粗的老油条,自然很快就挣脱了女人的擒拿,他用力扯着她的头皮往后拖,头顶一阵钻心的感觉快要把她吞噬,女人痛苦的闷哼两声。   好不容易她又爬起来,迎面就是郑明渤的一大耳刮打的她眼冒金星,嘴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男人捂着不断淌血的脑门,恶狠狠的在梁笙的小腹上踹了一脚,一边踹还一边咒骂,“妈的小贱人,敢砸我,看我弄不死你!”   被用力的踹着,女人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置,眼皮又忍不住的阖上,额头还沁着冷汗。   好像一种快要死掉的感觉。   梁笙紧紧的咬着牙,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   郑明渤扯开一长条纸裹在自己的额头上止血,还不解恨的又踹了女人一脚,一只手提溜着她背上的衣服,直接把她甩到了床上。   梁笙身体一僵,想要用力挣扎着爬起来,可浑身抽不出一点力气,脑袋,眼皮,像坠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往下耷着。   她蠕动着唇,很轻很轻的发着声音,不断的念叨着两个字,“陆淮,陆淮……”   女人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瑟缩着身体,腹部像是被人用力撕扯过一样,疼痛感难以言说。   她抓着被子,想要寻求一个支点爬起来,忽然觉得脚踝被人用力的往下扯,梁笙心头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被人用绳子绑住。   郑明渤用他粗糙的手摩挲了一下女人白皙的大腿,嘴角的奸佞的笑容扩大,阴阳怪气的说,“不错,肤白貌美,这个交易换的值。”   说罢,他扯下领带,绕到床头把梁笙的手腕也一并绑起来,后者不愿意受缚,拼了命的扭动手臂不想让恶人得逞。   辗转几次都没能绑到女人的手,惹恼了郑明渤,大骂一声贱人后,又往她红肿的脸上甩了一巴掌,“他妈的给老子安分一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笙看到郑明渤脱去外衣准备压上来的时候,眸子一暗,直接往他脸上吐了口沾有血丝的唾液,声线颤抖且沙哑,“滚!”   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男人愣了一下,黝黑的眸子变得阴狠异常。   他擒着女人的下颌,力道很大,还附着阴森森的笑,“人长得斯文秀气,脾气倒是不小,等下把你搞爽了你就会像条母狗一样求着我要你。”   梁笙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一颗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忽然,耳畔传出撕拉一声,肩头的衣服被che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女人忍不住颤抖,她绝望的看着床尾迫不及待饥渴难耐解着衣服的郑明渤,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湿了鬓角的头发。   脑子昏昏沉沉的,但梁笙还是凭借最后的意识,死咬下唇,泪流不止的喊着,“陆淮……陆淮……陆淮,救我……”   郑明渤脱-掉衣服,手刚碰到裤子皮带上的扣子,背后的门发出剧烈的敲响。   他顿了一下,以为是门口守着的保镖,直接啐了一句,“妈的,老子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来坏我的好事吗?一个两个的都想死是不是?”   听见他的声音,敲门声反而越来越重。   郑明渤蹙着浓眉,刚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见砰的一声,外面的人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狠狠的,用力的砸着门。   听这动静,他知道来者不是保镖。   思及此,郑明渤眼底闪过一阵恐慌,手忙脚乱的拿起被丢在地上的衣服,才刚套上还没来得及把扣子扣好,实木大门便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郑明渤忍不住颤了颤身体,惶恐的抬起头,在看清门口站着的男人时,脸色一白。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一幕,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就是——   魔鬼。   那是一个满身戾气,凶神恶煞,像是从地狱一路杀到这里来的恶魔。   他的瞳孔像是被血浸染过一般,覆着无止无休的深渊。   把门砸开后,陆淮冷若病床的眸直扫大床的位置,在看到伤痕累累,衣衫不整躺在上面的女人时,心脏猛地一缩。   他紧绷下颚,瞥了眼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郑明渤,没有说什么,只是快步往床前跑。   男人解开绑着梁笙的束缚,捞过床头的浴袍,小心翼翼的把它披在女人的身上。   修长的手指撩起梁笙垂在脸颊的头发,在看到她白皙的脸上一片红肿的时候,瞳眸更是一震。   女人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抚摸她的脸,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触感,熟悉的让她感觉心安。   她吃力的睁开眼,在看见陆淮那清俊的脸庞时,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她一脸痴笑着,“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你吗陆淮?”   男人低头,薄唇擦过她的鬓际,低声呢喃,“你没有做梦,是我,我来了。”  听着陆淮如骄阳一样柔和的淳淳嗓音,梁笙咬着下唇,无声的流泪,目光之处,全是他那张被放大的俊颜,尔后呜咽着,“疼,我好疼。” 第75章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跟你有关系   头疼,脸疼,肚子疼,心脏疼,全身上下没一处是不疼的。   男人一顿,伸手温柔的擦去女人不停掉落的泪珠,眸子上氤氲着一片薄薄的雾气,他轻轻吹了吹她红肿的脸,声线低哑,“乖,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梁笙摇头,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生怕陆淮下一秒会消失一样,明明眼皮沉重的快要阖上,却还是执拗的不愿意闭上眼睛。   发觉女人的身躯依旧在颤抖,男人的瞳孔暗藏汹涌。   靠着温暖的臂弯,梁笙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郑明渤本打算偷偷溜走的,谁知被收拾完保镖的盛子煜抓了个正着,后者逮着他,猛的一拳砸他脸上,恶骂一声,“想找死了吧你?绑谁不好绑那个变态的女人?我劝你现在还是自求多福,诚心向老天   爷祷告,保佑那个变态还能给你留具全尸吧。”   听他说完,郑明渤只觉身体像被雷劈了一样,腿抖的厉害。   陆淮的手段,之前曾听圈内人提到过,可没有真凭实据辅证,所以他只当这人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乳臭小娃娃。   现在他差点强上了他的女人,险些铸成大错,回想男人刚才那眼神,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瘆的他头皮都感觉麻丝丝的。   陆淮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顺手把房门带上,大概是不希望让里面的女人看到等一下外面发生的状况。   它扫了眼被盛子煜打趴在地上的郑明渤,悠闲的看着门框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根叼在嘴旁。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光亮一闪,烟雾笼罩,瞬间模糊了某人晦暗的眼睛。   别说郑明渤,就是跟陆淮关系这般好的某人都感觉到一股压抑油然而生。   抽了两口,男人缓慢吐出烟圈,嗓音里听不出喜怒,“为什么?”   郑明渤对上陆淮暗无光芒的黑眸,呼吸一窒,七嘴八舌的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个女人跟你有关系,是……是陆襄衡那老东西硬塞给我的,对,都是他硬塞给我的。”   男人慢不着调的弹掉烟灰,面无表情的问,“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打她?”   陆淮阴凉凉的眼神掠过郑明渤,后者脊骨一僵,几次蠕动嘴唇,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往出蹦。   时间,就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   须臾,男人又挑眸看着他,微微上弧着唇线,“都打了几下?嗯?”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郑明渤缩着脑袋和肩膀,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盛子煜等的有些不耐烦,直接一脚踹过去,“还不老实交代?惹恼了我们当家的信不信叫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说,好像……好像是四下。”   “四下?”陆淮咀嚼着这两个字,又狠狠的吸了口烟,语气温柔且凉薄,“都动手打了哪里?”   都动手打了哪里?   郑明渤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平静的如一波湖水,他想了想,有些后怕的回答,“就……就扇了她两巴掌还有踹了她两下,她不乖,我又喝了点酒一时脑热,没下多少力气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淮打断了。   他浅笑晏晏的重复那个字,“就?”   男人虽然在笑,可声音就跟淬了冷毒一样,叫人忍不住树立一身的寒毛。   盛子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真是为郑明渤的智商捏了把汗,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就是了。   郑明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的扇了自己一耳刮,双膝跪着爬过去想要跟陆淮解释。   就在手快要触及到男人熨烫妥帖的西裤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郑明渤胸口被人猝不及防的狠踹一脚,人也跟着被踹出十几公分远,痛感深入骨髓。   陆淮冷眼睨着趴伏在地上的人,终于挪开脚步,上前声线阴柔的说,“我都舍不得打的女人,你怎么下得去手?”  郑明渤咬牙,身上的剧痛已经叫他面部扭曲,他抬头看着眼前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的男人,头顶气血流通不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撕破了脸皮,“你别忘了,在外面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如果   我出了什么事,要是传出去,遭殃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整个陆氏,想来这个女人应该还不及家大业大的陆家公司吧?”   他的一番话,几乎要把陆淮给逗笑了。  男人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我这个人呢无情无义惯了,不太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你,你说你那些子女每天都盼着你早些入土好瓜分你的家产如果你真的消失了,你认为他们会来找你吗?另   外,有句话我觉得你说错了,你打的这个女人,在我看来,十个陆氏还不及她一个来的重要!”   陆淮的话就像是给了他当头一棒,郑明渤的脸上血色尽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现在是相信了,这个男人,果真如外界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鬼。   郑明渤惧怕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就算是本事再大,杀了人也一样是要坐牢的,你可别忘了现在是法制时代。”   “谁告诉你我要杀人了?”  男人看他一眼,站起来拿开叼着的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幽冷的五官模糊不清,“别那么悲观,我这人有好生之德,不太喜欢赶尽杀绝,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只会给你一个躺在床上让你苟延残喘的机   会。”   尾音才落,郑明渤还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陆淮就已经拉过搁在一旁的板凳,没有迟疑,快准狠往他腿上重重一砸。   凄惨兮兮的嗷叫声,漫散在整个空气里,听得人心头兀的一跳。  好像是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郑明渤肥胖的脸皱成一团,不断往外倒抽冷气,额头汗液直冒,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惶恐万状的看着男人,可惜后者面无表情,声线也平稳的毫无波澜,幽幽的问了句   ,“疼吗?”   疼吗?  郑明渤身体一颤,不断的往后退,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第76章 再砸下去要出人命的   陆淮想到女人那苍白的小脸,眸子就像窗外的夜色一样又沉又暗,还有猛烈的暗潮在深处肆无忌惮的翻涌着。   他拖着板凳,像是覆满阴郁的恶魔,一步一步,掷地有声不急不躁的走向郑明渤。   凳子腿与地面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安静的套房里只有胖男人断断续续祈求的声音,“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后背抵靠着墙角,让郑明渤意识到他已经无路可退,脸上的表情也是仓皇不安的。   他靠在墙上,拖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腿,胆战心惊的扯着嗓子求饶,“都是我一时糊涂……我错了,我求你放过我……”   要是照男人这样的力道再多砸几下,他的腿估计就回天乏术,可能直接废掉了。   陆淮似没有听见他的求饶,把还未点燃的半根香烟丢到郑明渤受伤的腿上,然后用铮亮的皮鞋,狠狠的用力的踩下去,来回碾转。   郑明渤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要痛到昏厥的地步,男人却突然拿开了脚。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陆淮又举起凳子,这一次,他就像是患了疯了一样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对着他背部,手臂,大腿,猛烈的砸下去,一下比一下重。   盛子煜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心头一惊,忙上前用双臂扼着他,好意提醒,“够了,再砸下去要出人命的。”  陆淮冷冷的扫了眼脚下已经昏死过去,满身满脸都是血的郑明渤,尔后抿紧唇,抛下凳子,嗓音沙哑且诡异,“黑市不是有人想要他的命吗?送过去,一分报酬不索,砍下他的两只手给我就好,我也是   时候该送份见面礼给他陆襄衡了。”   盛子煜蓦地一怔,本想阻止,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嗯了一声。   谁让这老不死的要惹恼这个男人呢?活该!   想了想,他目光又落到卧室的门上,蠕动着唇问了句,“嫂子怎么样了?”   “惊吓过度,还处于昏睡中。”   “那陆襄……”   盛子煜还没说出衡这个字,身边男人幽暗的眸里滚过一丝冷意。   *   窗外夜色正浓,陆襄衡危襟正坐的在家中与空气对弈,接到陆淮电话时,他的黑眸闪过一瞬异状,眉目骤沉。   该不是被发现了吧?   他内心惴惴不安,滑过接听键,故作讶异的问,“小淮,这么晚了给二叔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男人坐在车里,女人靠在他怀里熟睡,听着陆襄衡的声音,他的嘴角荡起一抹弧度,“这不是惦记着二叔的身体吗?”   陆襄衡一顿,蓦地扯唇,“小淮有心了,二叔的身子很多年前就这样了,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打紧的。”   “嗯,不打紧便好。”   陆淮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开口,“说起来,二叔回国这么些时间,我这个做晚辈的好像还没给您送过什么礼物。”   听他说完,陆襄衡脸色一僵,支着很勉强的笑容,“同是自家人,要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小淮敬我一声二叔,又何须跟我客气?”   幽暗的车厢里,男人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女人肿起来的脸,瞳孔甚是黑亮,“就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才含糊不得。”   陆襄衡知道他话中有话,捏着棋子的手隐隐泛白,与此同时,门铃也跟着响起来。   男人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制服的小哥,“陆先生,您的包裹。”   陆襄衡接过,没说什么直接关上了门,把手机压到耳侧用肩膀抵着,找到一把剪刀沿着包裹外包纸慢条斯理的剪着。   听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陆淮夺唇一笑,“很晚了,侄子就不打扰二叔休息了,希望二叔会喜欢我送给您的这份见面礼。”   陆襄衡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包裹里可能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佯装面不改色的样子回,“那二叔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   “不客气。”语落,男人掐断了电话。   陆襄衡放下手机,用力扯开包裹,两只鲜血淋漓的手赫然出现在视线里,他转身看着面前的棋盘,五指收拢,最后大掌一扬,黑白棋子混在一起全部洒在了地上,满屋狼籍。   另一头,陆淮刚放下电话,怀里的女人就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他温柔的顺着她的背,薄唇擦过她的额头,低声呢喃,“不怕,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盛子煜在前面开车,听着他那么温柔的声音,一起一落明显的落差让他忍不住脊背一凉。   他在想,要是让梁笙看到他暴戾狠辣的一面,不知该做何感想。   很快,车子在一间高级公寓的门口停了下来。   陆淮把女人抱下车,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盛子煜,“今天辛苦你了。”   后者全身上下的骨头一悚,讪讪笑道,“大哥,你别突然对我这么温柔,正常点我的小心脏可能比较容易接受。”   温言,男人勾唇笑了,“你想多了,我指的是你超车的事情,辛苦你了。”   超……超车?   盛子煜懵了几秒,这才想到今天为了赶去梁笙所在的酒店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被警察追了一路的事情,只怕明天又没有好觉能睡了。   所以陆淮指的“辛苦”,就是这个?   他噎了噎,憋半天才啐了了一句日噢。   *   回到公寓。   男人把女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以后,起身去浴室打了盆热水。   他坐在床沿,拿着拧的半干的毛巾轻柔的擦拭着梁笙带有点点血污的小脸。   可能是触碰到了伤口,女人不自觉的蹙起一双好看的秀眉。   很快,脸被擦干净了,陆淮把刚才经过药店买来的东西倒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支消肿止痛的药膏,挤了一点在指腹,然后轻轻的涂抹在梁笙红肿的脸颊上。   卧室没有亮灯,可男人的眸子却是异常黑亮。   陆淮静静的看了眼女人恬睡的容颜,过了一会儿,他又拧好药膏的盖子,把东西丢回到桌子上,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抱住梁笙柔软的身体,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  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够压下心头那股浓烈的不安。 第77章 黑道上混的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不知道。   后半夜,外面下起了大暴雨,女人是被一道惊雷给震醒的,她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看清四周熟悉的环境时,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耳畔好像还留存昏过去前男人那清浅温柔的嗓音,身侧的位置还有余温,梁笙愣了愣,随后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爬下床。   走廊上亮着一盏暗黄色的灯,光晕折射在实木地板上,衬出夜色的安宁柔和。   女人借着幽暗的灯光,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楼。   客厅里明明一片昏暗,可是她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   陆淮指尖的那一抹猩红,在暗夜中直逼人的眼睛,绕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她都能闻见空气里弥漫的厚重的烟草味。   梁笙脚步一顿,微微蹙眉。   男人听见楼梯口传来的动静,抬眸,直接对上了女人那双明亮的瞳仁。   “醒了?”   他冲她招了招手,声音里听不出起伏,拍了拍手边的位置,“来,陪我坐一会儿。”   梁笙没有犹豫,默默的走向他,只是在经过茶几看到上面摆着的烟灰缸里满是抽过的烟蒂时,心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微小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在男人身旁坐下,没一会儿,眼神又不自觉的飘到了那个烟灰缸上。   心口莫名堵得慌。   陆淮也注意到她的视线,不慌不忙的捻灭手里的香烟,略带愧意的说,“抱歉,一时没忍住,烟瘾又犯了。”   女人嗯了一声,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被郑明渤抓走的事,鼻腔内忽然灌入属于男人清冽好闻的气息,她借着阳台洒进来的月色,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呼吸停顿了几秒。   “我看看你的脸消肿没有。”   话落,陆淮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引她激起一阵颤栗。   梁笙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些细碎的画面。   他不安万状的眉眼。   他温柔平稳的音线。   他颤抖不已的食指。   一幕接一幕,再次清晰的映在她褐色的瞳孔中,女人心里五味杂陈,准备了好多问题想问他,最后只化成简短的两个字,“谢谢。”   也不知男人有没有听见,他检查完她的脸,随口问了一句,“肚子还疼吗?”   梁笙一顿,摇头,“没事,已经好多了。”   其实还是有些小疼的,只是她不愿意再说出来麻烦到人家。   可陆淮是什么人,在她稍作停顿的那一秒,就察觉到她隐瞒的原因。   他抿了抿唇,眉目寡淡,“我给你检查过伤势,庆幸没有伤到内脏,躺着休养几天就好了。”   女人的眸子闪过一道浅显的诧异,她瞅了他一眼,好巧不巧的对上男人黝黑清亮的眼。   心头莫名一跳。   她有些别扭的挪开视线,扯走话题,问了一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我跟郑明渤无冤无仇,他还是梁氏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来绑架我?”   “都怪我。”   陆淮半开玩笑道,“往昔结下的梁子太多,所以那些人就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梁笙一怔,蹙着好看的眉,“你居然还有仇家,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男人见女人突然转换了严肃的口吻质问自己,菲薄的唇瓣挑起一抹笑,“黑道上混的。”   黑道上混的……   别说梁笙,说出去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   她在暗夜里白了他一眼,出声吐槽,“一定是因为你脾气太差。”   脾气太差?   陆淮一脸兴味的咀嚼这几个字,挑眉反问,“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有见我凶过你?”   女人怔愣半秒,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被他凶过的时候。   下一秒,男人幽森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蜗,“陆太太,你这是在给我强扣帽子。”   陆太太仨字里含带一丝危险的信号,梁笙脊骨一凉,笑的有些发干,迅速转移了话题问,“那现在郑明渤他人呢?”   对于昏睡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女人是一概不知,更不知道郑明渤是束手就擒还是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影了。   本以为陆淮会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没曾想他嘴巴一张一歙就只说了三个字,“不清楚。”   的确不清楚,他已经叫人把郑明渤打包送走,至于会被送到哪里,会碰上哪一个跟他有旧仇的老朋友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更没那个必要清楚。   他要做的事,还有给陆襄衡的礼物都已经送到位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梁笙以为他在隐瞒,想追问下去,却又不好继续问,只能憋在心里。   因为她知道,只要是男人不想说的事,就是找十个人一起用棒子都撬不开他的嘴巴。   沉默了一阵,女人忽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旋即懊恼的啊了一声,“糟了,我没去医院也没给我妈打电话,她现在没有我的消息一定特别着急,不行,我得跟她说一声。”   一旁的陆淮见她起身去找手机,平静的开了口,“放心,我已经跟丈母娘打过招呼了。”   梁笙顿住,惊奇的出声,“你已经打过招呼了?那你是怎么跟我妈说的?”   男人微微一笑,“我说你连半步都舍不得离开,非要跟我腻在一起。”   女人:“……”   梁笙忍住不去给他一巴掌,皮笑肉不笑的睨了眼他,“陆先生,我们还能正常聊天吗?”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女人:“……”   昏暗的光线里,梁笙成功捕捉到他藏着笑意的眼神,顿了顿,她觉得陆淮今晚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他的话似乎比平时多了很多。   女人舔了舔唇,大着胆子的问了句,“陆淮,你有过那种害怕的感觉吗?”   其实梁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怪问题,可她就是有那种感觉,感觉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因素,她都想知道。  陆淮静静的打量了她半晌,喉咙一涩,下意识的想要去拿摆在茶几上的烟盒,可是一想到女人不喜欢他抽烟,又克制住了去碰烟的手。 第78章 我觉得你那不像初吻   怕这个字,对他来说特别陌生。   从懂事开始,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琢磨人性的阴谋与黑暗面,在这些年的历练与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他不太喜欢与人太过密切的交往,所以也不会让别人有牵制自己的软肋,以至于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从未体会过“怕”的感觉。   可就在今晚,当他得知梁笙落在郑明渤的手里时,心里那股陌生的恐惧被一点点的放大,一圈一圈,无休无止。   他怕,怕她受伤,怕她无助,怕她绝望,只要与她有关的,他都怕。   陆淮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胆小的一面。   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奇怪,因为他深知自己对女人的感情。   只是那份悸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大雨倾盆的夜晚她舍命相救,还是绿草茵茵的校园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忘我亲-吻的时候?   是老旧喧闹的便利店门口听见她灵动痞气的调戏声,还是在安静的咖啡馆里看见她与梁景玉对峙的倔强眉眼?   陆淮不知道。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被他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日益壮大,最后竟然生了根发了芽,没办法拔除。   缓过神,男人发现梁笙还在盯着他,似乎很好奇他接下来的回答。   陆淮抿了抿唇,在寂寥而昏暗的客厅里,他突然出声问,“想接-吻吗?”   女人蓦地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聪的时候,男人已经扑-过来,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她放-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她懵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脸上,四周都是陆淮身上清新淡雅,好闻的气味。   男人刚开始只是轻-啄她的唇-角,后来则像个得不到糖吃没有满-足的孩子似的,微凉的舌-头强势挤-进她的口-腔,贪婪的攫-取她的芬-芳,有些深情,又有些疯狂。   梁笙身子一僵,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睁着双眸,眼底深处是一片震惊。   陆淮柔情依依的吻,逐渐让她的思绪飘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瓣倏的一疼,她倒抽着凉气,这才清醒过来想到要把男人推开。   不过还没等到她动手,陆淮已经自觉的停下来,双手撑在女人两侧,姿-势暧-昧。   梁笙耳根一红,侧过脸,没有盯着他黝黑的瞳眸,但耳边他的喘-息声是越来越粗-重。   她有些庆幸客厅里没开灯,要不然她此刻的囧样绝对让男人一览无余。   她正疑惑陆淮今晚的反常,尔后他温润微沉的声音就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的耳蜗——   他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短短四个字,让女人吓得赶紧推开他,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下来。   男人被梁笙推开,没有生气,反而是愉悦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   他站起来的同时,也随手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啪嗒一声,满室明亮。   女人正手忙脚乱,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赶忙眯上眼缓了缓,再次睁开的时候,陆淮正靠着墙壁盯着她,眼底带着有些许狭促的笑意。   回想刚才那几近疯狂的举动,梁笙又红了耳根,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男人像是没看见她羞赧的脸,有些无辜的笑了笑,“抱歉,情难自控。”   女人一顿,眉尖微蹙,占人便宜就占人便宜,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情难自控呢。   她有些气恼,说话也不由得夹枪带棒,“莫非陆教授情难自控的时候就喜欢亲女人?”   “嗯。”   陆淮没有迟疑,直接点头。   可能是没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爽快,梁笙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抬起手擦自己的嘴。   可是她才刚把手抬起来,男人幽森的声音又撞进她的耳朵,“我情难自控的时候,喜欢亲自己的老婆,这应该不犯法吧?”   女人蓦地一怔,尔后抬眸,目光与陆淮黑漆的瞳仁交-缠,心跳有些失衡。   男人平静的扫了眼梁笙微肿的唇瓣,嗓子有些涩然,他自然的挪开视线,声音淡淡,“你晚上没吃东西,我给你煮点面条。”   陆淮巧妙的翻过这个话题,虽然这样不会再一次引起尴尬。   但是女人就莫名觉得心里不太平衡。   可也不能亲回来吧?   亲回来那不等于便宜还是他占了吗?   她忖了忖,最后只能冷-硬的嗯了一声,仔细一听的话,还能琢磨出那一丝赌气的味道。   男人的眉眼酝酿着浅淡的笑意,他故意忽略她的幽怨,撇下一句“等着”,径直朝厨房走去。   看着陆淮从容不迫的背影,梁笙郁闷的情绪又忍不住加剧。   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啊。   虽然不是初吻,也没什么好矫情了,但换做是谁,突然的被一个男人强-吻,这气恼还是难免会有的吧。   可是始作俑者偏偏装作没看见,还平心静气的说要给她煮面条吃,就算她真想吃,他也不能就这样三言两语,不清不楚的带过吧?   越想心里越燥,女人默默的走到厨房门口。   里面,陆淮侧脸柔和,灰白色休闲家居服加身,脚底踩着一双跟她同款的棉拖,有条不紊的下着面条。   梁笙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他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半晌才突然抛出一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下厨的时候很帅?”   男人洗菜的手微微一顿,几秒后恢复常态,面不改色的回答她,“现在有了。”   现在有了?   那也就是之前都没有人见过他下厨?还是说有人见过他下厨但都没有像她这样夸过他?   女人被自己大胆的设想吓了一跳,想到陆淮有些拙劣的吻技,她忽然勾了勾唇,好奇的问了一句,“刚才那是你的初吻吗?”   话落,男人眉心一抖,放慢了切青菜的速度,没有回头,而是反问了一句,“我说是的话,你会想要负责吗?”   梁笙本来是打算要逗一下陆淮,示以他刚才占她便宜的惩戒。   没曾想兜兜转转,反过来又被他调戏了一把。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她干咳了一声,一脸正色,“我觉得你那不像初吻。” 第79章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男人把青菜下入锅中,盖上盖子,转过身靠着大理石台,睨着站在门口的梁笙,漫不着调的笑着,“怎么不像?哪里不像?”   陆淮盯着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女人避开,眸子落在煤气灶燃起的青蓝火光上,须臾才说了句,“我不相信你过去没有喜欢过别人。”   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有很多女人倒贴,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心?这不符合常理。   不知陆淮想到了什么,眸子竟有些灰暗。   厨房很静,直到锅子沸腾滚的锅盖铛铛响的时候,男人才缓过神,转身揭开盖子。   白色的雾气瞬间从锅里扑涌而至,模糊了陆淮清隽斯文的五官。   他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漏勺,把浮动在水上的青菜捞出,半晌才淡淡的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喜欢过。”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梁笙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的答案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堵了一下。   她开始陷入沉思。   能让陆淮这喜欢上的女人,得是有多优秀?   是付敏慧那样的,还是像祁媚那种的?   明明跟她无关,可是她的脑子里却因为他的一句“喜欢过”而混沌起来。   女人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舔了舔唇,一个没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能让他喜欢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面条熟了,陆淮关掉煤气,拿过搁在一边的两个空碗,慢条斯理的挑着面条,声音犹如徐徐清风,诱人且醉,“你问。”   “她漂亮吗?”   “很漂亮,在我心里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漂亮。”   “那她性格好吗?”   “很好。”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是,我很喜欢她。”   梁笙面色一僵,扯唇,“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   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为什么你还要娶我?   只是后面那半句话,她?害怕的没有问出口。   而更让她觉得荒唐的事,是她竟然在害怕这个男人有一天会为了他很喜欢的那个女人而选择放弃她。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陆淮没有回答她,而是把肉和菜码好,把面端到了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她走过来,笑着跟她说,“可以吃了。”   女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   男人把筷子递给她,梁笙接过,看着碗里的面条,依旧就是那个问题,“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   本来以为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这么执拗于这个问题。   陆淮执筷子的手一顿,暗如深渊的瞳孔藏着一片不被人察觉的落寞,“因为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很喜欢她。”   男人的声音里夹着一抹无奈的宠溺,女人又是一怔,挑起面条喂进嘴里,囫囵吞枣的说,“既然喜欢她,就要勇敢的跟她讲啊,你都没说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你呢?”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梁笙蠕动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撂下一个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她这幅反应,陆淮挑眉,没感觉到意外。   因为她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如果知道的话还不意外那就不正常了。   两个人都沉默无声的吃着面,突然对面女人来了一句,“你真可怜。”   你真可怜。   男人抽了抽嘴角,放下筷子对她半开玩笑,“既然看我那么可怜,那你以后就多发发善心,对我好一点,行吗?”   梁笙吃着面,听见他的话,头也没舍得抬一下,直接丢给他四个字,“想的真美。”   他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陆淮哑然失笑,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的不好把她给“得罪”了。   从刚才,女人就一直想着关于男人那个“她”的事情,连碗里的肉少了她都没察觉。   梁笙抬头看到陆淮从她碗里把肉夹走塞进嘴里,忍不住出声抗议,“那是我的!”   男人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看着她哀怨的小表情,故作无辜的样子,“我是看你一直没动,以为你不喜欢吃,就擅自做主帮你解决了。”   女人瞪了他一眼,一筷子夹起好几片肉塞进嘴里,两侧腮帮子都鼓的圆圆的。   陆淮看着这样可爱的她,愉悦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撞进她的耳畔。   梁笙嗔了一句又低头继续吃面。   她没有发现,男人看她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约莫七八分钟,肚子吃圆了,女人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陆淮面前的碗里还剩有一大半。   她一顿,有些惊奇,“你为什么不吃?”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随口又抛出一个问题,“阿笙,你在恼什么?”   闻言,梁笙心头兀的一跳,内心暗潮涌动但表面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打量着他。   恼什么?   女人抿唇成一条直线,沉默几秒,才幽幽开口,“陆淮,之前我并不是很好奇你接近我的原因,但是现在,我非常好奇。”   陆淮靠着椅背,似乎没有意外她会这么问,但还是故弄玄虚的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   梁笙直直的看着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女人的嗓音,令男人平静的眉目有了一丝裂痕,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静静地凝视她,没有开口,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陆淮,去年我妈刚住院的时候,那个每次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出现帮衬我的戴白色口罩的医生,是你吧?”   “嗯,是我。”陆淮的回答没有丁点含糊。   虽然已经揣测的七七八八,但听到他这样恳诚的回答时,梁笙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去年赵淑仪被查出尿毒症的时候,医生甩给她一张处方单让她去取药,她大概是还没从这一系列的变故里缓过来,整个人蒙圈的站在人头攒动的医院大厅,是身穿白大褂的陆淮,空降在她身旁,声音   凉薄的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傻站着。  那个时候的女人无依无靠,下意识的把缘由告诉了他,之后他带着她去到西药科,还颐使特权没让她排队就帮她取来了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他走之前的留下的那句话—— 第80章 想不到夫人好的口味如此重   你母亲一个人在病房里,取了药就赶紧过去陪她吧,她刚做完手术行动上肯定不方便。  还有一次,她推着赵淑仪去花园晒太阳,赶巧电梯在维修,加上楼梯道又窄,险些让母亲连人带车从楼梯上滚下去,也是刚好吃完饭的陆淮上来查房,帮着她把轮椅推下去,可能想到等下赵淑仪晒完   太阳她一个人又没办法推轮椅上楼,于是借故去跟同样在花园里晒太阳走动的其他病人聊天,一直等到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又帮着她把人送回了病房。   那个时候,男人总戴着白色口罩,遮着大半张脸,梁笙虽然没有看清他的面貌,但那双黑亮的眸子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后来女人想到这些事,想要去找他道谢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描述不出他的相貌,叫不出他的名字,甚至连他隶属哪个科的都不知道。   刚开始,她每天都会去别的楼层转圈,希望能凑巧碰见他,但几次下来都没有结果,再加上赵淑仪的事带给她的压力太大,这件事也就被她不了了之了。   过了一年的时间,那些本就少的可怜的记忆几乎变得模糊不堪。   所以每次看到陆淮穿着简单古板的白大褂,眉眼清冷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总会觉得有一丝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梁笙抬眸,与男人平静温和的眉目相撞,慢慢道出原委,“你脖颈和肩的交汇处,有一道浅浅的疤。”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刚才在厨房,陆淮背对着她忙碌,灯光折射到那里时,她才有所察觉,放在平时,这细节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男人没想到女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他认出,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阿笙,我们领证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现在才注意到我哪里的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重视我。”   梁笙顿了顿,有些意外他会忽略重点,对这芝麻大的小问题揪她不放。   这语气,就像所有小朋友都分到了糖唯独他没分到而赌气较真的小孩。   她想嘲笑,可又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于是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诌,“那是因为你平常都穿衬衫,领子太高,我才没有注意到的,难不成你希望我当着别人的面扒开你领口看一下有没有那道疤吗?”   闻言,陆淮挑眉,暗暗思忖了几秒后说,“若夫人喜欢这样为夫是不会心怀芥蒂的,我大概明白夫人的意思了,夫人是想我以后不要穿领子太高的衣服,是吗?”   女人:“……”   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看着她无语凝噎的小表情,那头男人又意味深长的笑了,“想不到夫人好的口味如此重。”   梁笙:“……”   她这是得罪谁了?   女人冷静消化完,又转回到最开始的那个话题,“所以去年在医院大厅,你其实已经认出我了,是吗?”   陆淮看着她,又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你指的是哪种理由的认出?”   哪种理由?这还有哪种理由吗?   梁笙再次蹙紧眉头,“还有别的理由吗?换句话来说,我除了在便利店门口调戏了你,还对你做过别的坏事?”   “坏事?”   男人玩味的咀嚼这两个字,最后略略遗憾的回答,“那倒没有了。”   女人抿唇,“也就是说,在相亲之前你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那么草率的提出要她成为陆太太的事情。   后面半句,即便她不说,陆淮也应该明白她什么意思。   男人沉默的盯着她,半晌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记忆中很多说不清的事情慢慢被理顺。   第一次见面就谈及结婚。   慷慨大方的替她付了赵淑仪的医药费,还说不喜欢强人所难,即使她不做陆太太都行。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看她的眼神每一次都不一样。   原来……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   而她对他,却还是一知半解。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堵在了心头。   梁笙的眼瞳里流逝了一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黯淡,而这一切,却被对面的陆淮尽收眼底,“阿笙,既然好奇,为什么不问?”   其实她也想问,想问他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想问他为什么每次都像是跟踪她一样知悉她准确的地理位置,想问他为什么比她还清楚梁邵成的秘密……   想问的疑惑太多太多,可身后要顾虑的人也太多太多,而面前这个男人的身家背景有多复杂她都还没摸清,所以每走一步都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她怕,她真的怕啊。   怕知道了,往后的两年会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怕又走上以前的老路。   怕心里那份悸动会无处安放。   就拿郑明渤的事来说,他现在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她也不确定以后会不会还有同样的状况发生,万一他对她的家人也是这样,那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女人一直沉默,陆淮也没有强迫她。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了,白天的喧闹已经被这层阴影笼罩住了,室内除了滴答的墙面时钟,再没别的声音了。   须臾,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早些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陪你去趟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梁笙望着陆淮幽森的瞳孔,隐约可见那其间失魂落魄迷茫万状的情绪。   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男人见她露出皱眉苦恼的样子,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乖,上去睡觉。”   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从嘴里溜出来的就只有一个“好”字。   还能说什么呢?   梁笙转身,往楼梯上走。   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陆淮才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那碗凉的快要干掉的面条。   他重新握起筷子,默不作声的把剩下半碗面条吃干净。   然后,收拾碗筷。   从头到尾,表情无奇,可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男人深邃的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没错,他在赌,赌她愿不愿意相信他。 第81章 大概是它想早点投胎到别人口袋里了   结果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他不疾不徐的把碗洗干净,把灶台擦干净,然后离开厨房。   上楼去书房的路上,陆淮不小心被台阶碰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撞到他的那层阶梯,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临了还补了一句,“靠。”   *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梁笙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卧室,在走廊上与男人来了个不期而遇。   她微微一滞,然后看着他身后的书房,“你昨晚一直都待在这里面?”   陆淮嗯了一声,然后淡淡的扫了眼她眼睑下方的乌青,“没睡好?”   “有些阴影,”女人看到他蹙起的眉,停顿了一下说,“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听完她的话,陆淮的脸色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只是说了句,“下楼等我十分钟,我去洗漱外加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出发。”   梁笙这才想到他所有的衣服都放在主的衣柜里,面色微囧,尔后佯装镇定应了一句,“好。”   等人的空档,女人给应巧发了一则简讯,让她帮忙请几天假,经过昨晚那一大浩劫,她的脸用何初娴的话来说就是往嘴里塞了一头猪那么肿,实在没办法见人。   应巧得到消息,直接飙来电话问她请假的原因。   梁笙随便胡诌了一个,然后两个人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电话里,应巧笑得贱兮兮的说,“你知道吗?早上程雨视死如归的冲到祝总办公室里大闹,还吵得很大声,整一楼道都能听见,我进去送文件的时候,刚好撞上咱们器宇不凡的祝总说了一句话,引得程   雨瞬间泪目。”   女人挑眉问,“他说了什么?”  “我学给你听啊,”应巧捏了捏嗓子,模仿祝辰彦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说,“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也有,与其长那么大的胸,不如把这里的脂肪转移一部分到这里,然后他还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   脑袋。”   梁笙:“……”   很好,很强势,是那个人会说的话。   不过想着想着,她又蹙紧了眉头,“那祝辰彦今天的心情岂不是糟糕透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她脑仁又得疼了,这一个月请了都不知道多少次假,还因为陆淮的事让他不快,这次再请假被他抓包,估计自己的手机分分钟会被打爆,不接的话等去公司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接   呢他估计会把满腹的怨气往她身上撒,到时候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说着说着,女人发现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她狐疑的叫了句,“应巧?”   彼时,一道低沉的男声自那头突兀的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梁笙抑制不住的颤了颤,眉心突突直跳,果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还没出声,祝辰彦又没好气的跟她呛声,“你又死哪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过来上班?”   那头,应巧站在男人身边听他这么问,小心翼翼的帮梁笙解围,“emmm……祝总,阿笙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几天假。”   “不舒服?”  祝辰彦一顿,似想到什么的样子,旋即咬牙切齿的开了口,“梁笙,你今天是被什么撞倒住院了?飞机还是大炮?玩具车还是拖拉机?你就是被警车撞到被警察带去派出所养伤了我也照单全收,只要你   说的出来。”   女人:“……”   梁笙听见电话那头应巧几乎要破功的笑声,也想到男人今天还没来得及充值自己的智商,她说多错多,索性编了个最简单也是最有信服力的理由来搪塞他,“亲戚到访,诸事不顺。”   祝辰彦刚准备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亲戚那么大牌,忽然一个想法,很及时的把话吞了回去,脸上还浮着一抹诡异的红晕。   他强硬的扯唇,“……既然这样,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还不等女人反应就已经掐断了电话。   梁笙抿了抿唇,想到男人七窍生烟的脸,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时,陆淮略哑发沉的声音自右侧上方传来,“笑什么?”   女人被惊了一下,蓦地回头,男人刚好下来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而她眼底的诧异也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样落入了某人的眼。   陆淮垂眼,看着她,满脸兴味的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过的话,“亲戚到访,诸事不顺,阿笙,你的幽默细胞是越来越多了。”   梁笙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硬着头皮解释道,“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别的了,总不可能说我的脸肿的跟猪一样吧?”   男人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末了,还同她开起玩笑,“你就是肿成个驴脸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女人顿时垮了脸,很想问他到底是安慰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   *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杨雯打来了电话。   陆淮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暗格里,安静的车厢内,梁笙就静静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   电话刚接起,杨雯便担忧的问,“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早些回老宅的吗?”   “临时有事,抽不出时间。”   “我让敏慧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连手机都关机了?”   “我的手机摔坏了。”   女人一顿,侧眸看着他。   那头杨雯跟梁笙是一样的反应,蹙眉不解的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坏了呢?”   男人转动方向盘,一脸平静,“大概是它想早点投胎到别人口袋里了。”   杨雯:“……”   女人默默的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很想给他扬个大拇指。   陆淮笑问,“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给你打电话叙旧?”   说完这句话,杨雯又在电话那头哼了两声,“我的儿媳妇,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   突然被点名,梁笙有些心慌。   “快了,就这两天。”   男人不疾不徐的回答,连时间都定好了,女人心头的慌乱又加深几成。   听完儿子的话,杨雯顿时有些不开心了,“为什么今晚不带回来?”   为什么今晚不带回来?  陆淮扫了眼副驾驶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的人,瞬间玩心大起,面无表情的解释着,“因为她觉得现在暂时没脸见人。” 第82章 因为她昨晚睡在我房间   梁笙:“……”   “没脸见人?”杨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妈,我是你儿子。”某人很善意的提醒了她一句。   “我知道,但是我可警告你啊,这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媳妇,你不能给欺负跑了。”   “放心,疼都来不及,欺负那是不存在的。”男人说着,又看了眼身边危襟正坐的女人,附议一句,“是吧,陆太太?”   梁笙无语凝噎,耳根有些烧热,不由自主的想到昨晚那个吻……   杨雯并没有听清陆淮后面的那句话,还在那头自顾自的说,“那我就心安了,我先去看你爷爷,你记得早些把人给我带回来。”   男人浅浅的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他透过车视镜发现女人还在看他,眼底染上笑意,尔后目不斜视的问,“作何感想?”   梁笙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思忖半秒后回答,“你们家是从事人口拐卖的吧?”   话落,愉悦的笑声连绵不断的从陆淮喉咙里溢出。   *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女人戴上陆淮给买的口罩,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下车。   只是,她才刚把车门关上,借着车身倒影看见身后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付敏慧。   脸色极其难看。   昨晚在老宅没见到陆淮,付敏慧一大早就守在了医院门口,就是想知道昨晚他反常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会被她撞见一个女人从他车上下来的一幕。   付敏慧嘴角一僵,脸色也跟着变了。   轻快的步伐在距离两人越来越近后,倏地一沉。   远处看,那个女人戴着口罩,虽然面容被掩去大半,但露出来的眉眼还是熟悉的很。   等走的再近些,付敏慧一眼就认出了她。   女人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她步调款款的走过去,看着这扎眼的一幕——   男人绕过车头走到梁笙身边,很自然的同她搭着话,眉目上流露的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柔情。   她掩饰起脸上的不自然,清脆的唤了声,“陆淮哥哥。”   女人看见付敏慧,并没有表露太多的意外,想到那通电话里,杨雯也提到过她,看来陆付两家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梁笙抿了抿唇,对站在一旁的陆淮说,“我先进去。”   后者垂眸看她一眼,眸光深邃,未见涟漪,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又提醒道,“别乱跑,就坐在大厅休息的地方等我。”   女人平静的说了句“好”,也没有去看付敏慧,而是直接走进医院,丝毫没注意到后者僵硬的表情和森冷的目光。   陆淮习惯性的追着梁笙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恢复以往的清冷本性,问,“有事?”   付敏慧见他终于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难看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我看你昨晚匆忙离开医院也没有回老宅,有些担心……”   “噢,有点事要忙。”男人很敷衍的给了回答。   “是这样啊,我昨晚打你手机关机,我爸回家的时候都还在担心你。”   “是吗?那替我向你爸打声招呼,”陆淮顿了顿,一板一眼的说,“他的良苦用心,我记下了,改天有空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明明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调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付敏慧还是忍不住慌了一下。   她扬上红唇笑了,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好,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我爸的。”   紧接着,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陆淮淡淡的扫了眼还站着他面前不肯走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吗?”   付敏慧斟酌了两秒,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怎么跟她一起过来了?”   她指的是谁,不用说出来彼此都心知肚明。   男人微抿薄唇,不骄不躁的回答,“因为她昨晚睡在我房间。”   因为她昨晚睡在我房间。   女人的脸瞬间血色尽褪,煞白如纱,呆怔木讷的站在原地蠕动着唇,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她凝着哭腔发声,“梁笙,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女人是吗?”   陆淮平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得到答案的付敏慧感觉心里某一处轰然坍塌,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踉跄起来。   她红了眼有些绝望的问,“为什么?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没身份没背景,就连亲生父亲坐了牢都没去看望一眼,这样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哪里值得?   男人忽然想到那日,静谧且空旷的走廊上,梁笙清冷而凉薄的话——   他不良善,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很般配吗?   收回思绪,他勾了勾唇,缓慢回答,“她哪里都值得我这样做。”   *   陆淮在休息区找到女人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位外国人交谈,也不知道两个人谈到了什么话题,他看见的梁笙,眉眼总是弯着的。   男人信步走过去,在女人面前站定,黑眸扫了眼那外国人,微一点头表示礼貌,然后又看向梁笙,挑眉询问,“我们能走了吗?”   后者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对那位外国人用一串流利的英文告别后才对陆淮说,“走吧。”   两个人正打算走,那名外国人着急忙慌的站起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男人,深蓝色的眸子里带着试探,“梁小姐,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女人还没回答,陆淮已经用一口标准的英语帮她说了,“你好,我是她丈夫。”   外国人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没料到梁笙已经结婚,脸上露出讪讪的微笑,后者也冲他笑了笑,间接的默认了这个答案。   见此一幕,外国人也不好继续跟女人搭讪,只客套的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坐电梯的时候,梁笙随口问了句,“付小姐呢?”   陆淮对着电梯,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不清楚。”   到了快下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晚上我们去商场买对婚戒。”   婚、婚戒?  女人愣了一下,眉心一蹙,“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我们的婚姻是场交易,就算买了婚戒也是毫无意义的,没什么用。” 第83章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空虚寂寞冷   就算买了婚戒也是毫无意义的,没什么用……   男人斜她一眼,“我没安全感。”   没安全感这几个字从陆淮的嘴里被说出来有些好笑,梁笙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刚才被外国人搭讪的事。   她正准备解释,男人又不急不缓的开口了,“过两天我就要带你去见我爸妈了,你说他们要是看见我们俩手上连对像样的戒指都没有,可能相信你是他们的儿媳妇吗?”   好像……说的也挺占理的。   女人思忖了几秒,还是选择了妥协。   反正跟他两年之约的期限一到,再把婚戒还给他也是可以的。   *   陆淮带她去了CT室做了几项检查,完事以后就领着她来自己的办公室休息。   一开始,梁笙是拒绝的。   她坐在沙发上,看向正在办公的人,狐疑的问了句,“干嘛不让我回家?”   她在这里帮不上他忙不说,还会打扰到他工作。   男人翻看下面几个病人的病历,连头都没舍得抬一下,干脆利落的回了她一句,“我怕你一个人在家空-虚寂-寞冷。”   女人无语,表示自己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了。   “要是累的话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等到了饭点我叫你。”   这种被安排的生活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梁笙默默的收回视线,随意的拿起桌子上的杂志,翻看了几页发现心根本不在那上面,索性掏出手机刷着每日头条的首页。   她本来只是打算了解一下梁邵成的近况,没想到刚点开app,就被“郑氏破产”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吸引了眼球。   女人一顿,点了详情进去。   冗长的新闻稿,最后总结下来的就是一句话——   郑氏破产,郑明渤携款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仅一个晚上的时间,郑氏这间几千万的上市公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郑氏变成这幅模样,她根本不敢想象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狠辣。   她甚至开始怀疑,所谓郑明渤携款出逃根本就是有心人为了避人耳目而给出的片面说辞。   说不定他已经……   想到这里,梁笙的眉心已经积了很深的皱褶,她抬头看着还在认真工作的陆淮。  男人的身后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到窗面上,就像是给他的身体镀了一层金辉,而且从她的角度看,陆淮修长且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的跳跃着,眉眼清淡,五官修隽,线条柔   和,不管从哪里都挑不出他的一点不足。   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怎么可能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女人想的太过专注,完全没察觉男人因为她太过“热情的注视”而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陆淮平静的看着她,薄唇一张一歙,“在想什么?”   想什么?   拉回思绪,梁笙直直的撞进男人黝黑的瞳中,心头兀地一跳。   她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嘶哑,“你告诉我,郑明渤还活着吗?”   陆淮静静的看着她,沉默几秒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新抛出一个问题给她,“阿笙,你在害怕吗?你害怕的那个对象,是我吗?”   男人喑哑的声音不断回旋在女人的耳畔,一遍又一遍。   梁笙有一瞬的怔愣。   她在怕吗?怕的那个人是他吗?   不,她想摇头。   可是内心无法否认的是,在她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这件事和这个男人连接在了一起,甚至在抬头看他的时候,心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明明他只是一名外科教授,为什么她会第一时间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   仅是凭自己的直觉吗?   女人抿了抿唇,心头五味杂陈。   陆淮见她一脸纠结,菲薄的唇轻轻上扬,“阿笙,我不是什么海啸野兽,你没必要怕我。”   没错,他不是什么海啸野兽,可是梁笙却觉得,他远比海啸野兽要可怕的多。   女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观辨他的脸色,最后才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你……知道郑明渤的下落吗?”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不信。”  梁笙回答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很多,男人未恼,眼角眉梢的笑意有增无减,须臾,他才云淡风轻的开口,“阿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无需你为他们费神,你要做的,是相信我,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才会给你带来安宁,带你远避那些世俗的喧嚣与浮尘。”   话音骤落,女人单薄的身躯猛地一震。   她清楚,也明白,他是很认真的在跟她说这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来的那么巧合?   梁邵成和梁景玉是这样,现在连郑氏也是这样。   他明明只是一名外科教授,比他权利大的人比比皆是,这些事根本没理由怀疑到他身上的。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某个人的计划之中一样,让梁笙没办法不把这些“巧合”关联在他身上,因为每一次的出事,总会出现他的影子。   办公桌后边,陆淮靠着椅背,面无表情,似乎是读懂了她内心真正纠结的原因所在,薄唇一抿,“你还记得你打电话跟我借钱的那晚,我说了什么吗?”  画风突变,女人又是一个愣神,那晚的记忆就像是潮水一样退进她的脑海,男人冷情的声音盘绕在她耳侧——你怕也没用,梁笙,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乐善好施的人,所以我每一次的多管闲事,都一   定是图谋不轨。   陆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同样的道理,我也是有仇必报的人,有人触及我的底线,还要我做正人君子笑着面对他们,不好意思,做不到。”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浅很淡,与女人波涛汹涌的内心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虽然这个时候想这个问题有些欠妥当,但他刚才的话还是让梁笙的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他说的底线,指的是她吗?   每一次陆淮说出这种容易让人想歪的话,女人都怕到最后其实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不喜欢这种被误会的感觉,无论是被人误会还是误会别人。 第84章 我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   再说,她从未看透过男人的心,自然也不会弄懂他想的说的和做的,到底哪一件是不含目的性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梁笙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外面天气挺好,我出去走走,等一会儿就回来。”   陆淮拿起放在桌上的万宝龙派克金笔把玩着,听见她的话,微抬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瞳孔深如寒潭,一眼望不到底,只发了一个嗯的音节出来。   女人走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本来还留有一抹生机的办公室,又变回昔日那般单调冷清了。   明明是阳光充足的骄日,可男人的手指却凉的有些发僵。   他快速转动手里的笔,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钢笔咻的从他手里飞出去,直直的落在地上,笔盖也被磕了下来。   陆淮的眸子掩起一层深暗的大雾。   *   梁笙只是想出来透口气,没想到会在半道碰上祝辰彦的姐姐,祝习玥。   因为后者曾去过公司,加上她又长的太过惊艳,所以女人对她的印象有些深刻。   另一头,刚刚甩掉杨自珩的祝习玥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医院检查,转身就碰上了在花园里散步的梁笙。   她微微一讷,虽然后者戴着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毕竟她也是费了多番精力才打听到让祝辰彦醉酒的“真正原因”,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去嘉彰找她“谈一谈”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不期而遇。   她看着距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女人,红唇微勾,轻轻唤了一句,“梁笙。”   后者很有礼貌的冲她颌首,声线清灵宛如啼谷的黄雀,“祝小姐。”   若是换做别人今天在这里跟她偶遇了,一定会低眉顺目,畏首畏尾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梁笙偏不,她的与众不同让祝习玥别有深意的多看了她一眼。   “你的脸怎么回事?”   “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有些过敏。”女人信口胡诌。   细碎的阳光洒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路段两旁栽种了几株木棉树,还有用篱笆围成的大花圃,里面移植了各色各样的花卉,连空气里都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你经常来这个医院吗?”   祝习玥突然抛出的一个问题让梁笙有些猝不及防,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因为我母亲在这里动过手术,前不久才刚出的院。”   “那你应该对这里很熟吧?”   女人滴溜溜的瞳仁在眼眶中打转,尔后又是一个点头。   从去年赵淑仪被查出尿毒症开始,她就过上了家,公司,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下了班就跑这里来,真的是想不熟都难。   见她点头,祝习玥忽然松了口气,“那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妇科?我想测一下我有没有怀孕。”   闻言,梁笙一个愣神,眼睛下意识的挪到女人平坦的小腹上,瞳孔里夹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诧异。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举手之劳她还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助人为乐嘛。   挂完号,两个人坐在妇科诊室门外的长椅上等待被护士叫号。   前头排队的人还有很多,女人怕自己长时间不回去陆淮会等着急,于是掏出手机发了条简讯给他。   当屏幕上显示已发送三个字的时候,梁笙对自己的举措突然生出一丝惊奇,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对某个人报备行踪的习惯了?   没过多久,男人直接飙来了电话,刚被接通那头就单刀直入,“好端端的去妇科干什么?”   这问题问的,真叫人浮想翩翩。   女人的脸倏的烧红一片,她略了眼旁边坐着的祝习玥,小声解释,“我陪一位朋友过来,她想检查一下。”   陆淮浅浅嗯了一声,没继续追问下去,声音清淡听不出悲喜,“过一小时后我去接你,马上能吃饭了。”   “好。”   挂了电话,梁笙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还在担心自己就这么离开办公室会不会引得那人暴跳如雷,现在看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跟平常她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收回思绪,女人转头看向身边的祝习玥——一件卡其色带边扣的长款风衣,里面着简约大方的白色过膝连衣裙,杏仁巧的长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脸上虽然化着精致的淡妆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眼底那   抹紧张的情绪。   梁笙抿了抿唇,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祝习玥用手抚摸着肚子,听见她的话后停顿了一秒,眸子暗了暗,点头。   她委屈的样子像极了被遗弃在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宠物,女人蹙眉,“这件事……祝辰彦知道吗?”   祝辰彦三个字像根针扎在了她的神经上,她转身郑重其事的看着梁笙,“我从来没麻烦过别人什么,这件事就当是我拜托你,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祝辰彦。”   要是让那个人知道,她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女人似乎明白了她瞻前顾后的原因,但毕竟涉及个人隐私,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能跟她保证,“你放心,我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   闻言,祝习玥悬着的心有所缓和,她疲惫的靠着椅背,闭上眼,随口问了一句,“你有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   梁笙现在只要一听到有人问她这种敏感的问题,都会下意识的解释,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男朋友没有,丈夫倒是有一个。”   话落,祝习玥浅浅的嗯了一声,依然闭着眼,过了好半晌,她似反应过来的样子,猛地睁眼,一脸错愕的看向女人,“等等,丈夫?你结婚了?”   这反射弧……也忒长了点。   只是没想到外人眼里总一副恃气凌人的祝小姐,也会有如此可爱蠢萌的一面,还真叫人有些意外。   见梁笙不语,祝习玥只当她是默认,整个人登时有些不淡定了,“你结婚的事,祝辰彦知道吗?”   这跟那个人有八毛钱的关系?   不过吐槽归吐槽,女人还是点了点头,淡声解释,“他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第85章 一夜情什么的很正常   祝习玥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她若有所思托举着腮帮,用低到只能她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这小子胆肥了,竟然想挖别人的墙角。”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祝习玥干笑两声,囫囵的说了句。   梁笙打量着她这幅模样,有些感慨,这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旁的两个梨涡显得有些俏皮,半点都没有外面那些人说的高冷女神的影子。   恍神间,她听见祝习玥好奇的问了句,“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女人发现,祝习玥跟陌生人似乎比较容易自来熟。   她笑笑回答,“他是这间医院的外科教授。”   外科教授?   祝习玥张着能塞下一个鹌鹑蛋的嘴诧异,她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有名的公子哥。   闲聊的空隙,女人渐渐被梁笙云淡风轻的性格所吸引,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再遇到可以跟她聊的这么投机的人了。   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祝辰彦会痴迷眼前这个女人了。   很快,护士叫到了祝习玥的号。   梁笙陪着她进去,发现后者的脸色有些不安,像是认定了什么事实一样。   取量杯,验尿,送去检验,十多分钟后报告出来了。   祝习玥从妇科诊室出来以后,就一直安静的坐在女人身边,不发一言。   耳畔还回响着医生跟她说过的话——   祝小姐,你已经怀孕两周多了。   在知道这样的结果后,梁笙有些踌躇的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告诉孩子的父亲?”   祝习玥如大梦初醒,听到女人的建议后先是愣了下,然后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后怕的回答,“不行,不能说,那个人要是知道会砍死我的。”   砍、砍死?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一片灰暗,“他根本连孩子的妈妈都不待见,这个不该来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停顿了一下,祝习玥又不假思索的说,“要不打掉这个孩子算了。”   才刚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梁笙一怔,眉尖轻蹙,“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女人敛眉垂眸,颤抖的柔荑置于小腹上,她无法相信,这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小生命。   她正要开口,正前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祝习玥。”   听见这魂牵梦绕的嗓音,她不可抑制的怔了怔。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把她找到了。   女人察觉到祝习玥的异状,循着声源抬头望去,眼底很快闪过一抹惊艳。   要怎么形容这个男人?   五官深邃,长眉入鬓,浑身包裹着清冷的肃杀之气,有种军人的特质。   他跟陆淮都属于人中龙凤,高不可攀的那种,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冷漠孤傲,一个温隽儒雅。   可不论是哪一种,梁笙知道,他们都非善类。   她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女人,一语道破,“这应该就是孩子的爸爸吧?”   祝习玥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杨自珩走到两个女人面前,墨如黑夜的眸浅浅的扫了眼梁笙,然后又落到了祝习玥的脸色,厚沉的嗓音无形中给人造出一种压迫的感觉,“为什么要跑?”   男人的声音才刚响起,梁笙就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祝习玥漫不着调的笑了,“你跟你的前女友叙旧,我干嘛要上去插一脚?”   “插一脚?”杨自珩勾唇,“以往你最爱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站在一旁的梁笙很快捕捉到男人眼底稍纵即逝的宠溺,有些奇怪他的言谈。   女人一顿,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佯装不耐烦的说,“你都说了那是以前,还有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都没缠着你了,你干嘛老在我眼前晃?”   好一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杨自珩莫名的笑了一下,旁若无人的说,“睡了我就想跑,丢下五百块就想打发我,祝习玥,你把我当出来卖的牛郎了?”   祝习玥梁笙:“……”   比起这个男人,某人忽然觉得她家陆先生简直好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女人大概没想到杨自珩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件事,俏脸倏地一红,她深吸一口气,杏眸圆睁,有些愤恨的开口,“你要是觉得五百少了我可以再多给你一点,当然给你钱是觉得你技术还堪堪过得去   算作奖励的,我们俩谁睡谁你应该清楚,休要污蔑我!”   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男人深沉的眸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睡了你,不过这件事还没完,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跟我争辩下去吗?”   祝习玥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医院,身后那一道又一道火热如电灯泡的视线再次叫她耳根一烧,她瞪了眼面前装无辜的杨自珩,然后又看向身边的女人,“我们走。”   梁笙有些诧异的扫了她一眼,大意是在问她,你确定要这样做?   见状,男人的俊颜瞬间沉了下来,“阿玥,不要闹了,跟我回家。”   话落,女人轻嗤,“杨少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夜-情什么的很正常,我呢不过是不懂事的跟你睡了一晚,又缠了你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祝习玥云淡风轻的态度落在杨自珩的眼底,像根毒刺般扎眼。   后者幽幽一笑,“所以呢?你这是玩够了,打算全身而退了是吗?”   男人的笑有些渗得慌,女人瞬间感觉后脊发凉,眼神飘忽,但面上还死撑着镇定,“没错,我是打算全身而退了,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么样。”   杨自珩死死攫着她的眼睛,嗓音如蛰伏千年的巨兽,叫人不寒而栗,“但是我告诉你,这样的想法仅允许你想这一次。”   祝习玥心头兀地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弧唇,俯身在她耳侧轻轻的呢喃,“意思就是,你想都不要想有离开我的机会。”  女人抿着小嘴,突然对杨自珩风情万种的笑了,“让我走的是你,现在不让我走的人也是你,杨少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86章 我想你回来   杨自珩用修长的手指勾起垂在祝习玥胸前的散发,旋绕在指尖把玩着,声线如动了情般喑哑魅惑,“我想你回来。”   我想你回来。   女人明显一怔,半倚在他身上,长指甲勾起他的下颌,媚眼如丝,“我回来?你难道不怕你的那位前女友吃醋吗?”   男人浅笑出声,“前女友?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祝习玥一蹙,秀眉紧蹙,“刁家小姐她不是你……”   “你想说刁静是我前女友?”杨自珩眉眼寡淡的打断她的话,轻描淡写的解释,“她父亲只是有恩于我家,而我也只是做个表面功夫而已,这你都看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演技那么好,都可以去拿奥斯卡金像奖了,她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误会是解开了,但祝习玥还是板着一张脸,眉眼间透着一股躁郁。   见状,男人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拿出折好的化验单递到他面前,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怀孕了,两周多。”   怀、怀孕了?   从前面对炸弹,甚至子弹顶着额头都毫不畏惧的杨自珩头一次愣住了。   他错愕的略过祝习玥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她,所幸承受能力还算强大,很快就在脑子里把这则消息过滤干净了。   下一瞬,男人直接牵起她的手,从容不迫的往外走。   女人对于某个人这样镇定的反应很是不满,就算没有表现特别高兴,最起码也要有点吃惊吧?她奋力甩掉杨自珩的手,可后者却牢牢的攥着,怎么也不肯松。   挣扎半天都没能松了,祝习玥恼羞成怒,“你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头也不回,直接吐出三个字,“民政局。”   女人蓦地睁大双眼,又开始了剧烈的挣扎,“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话落,杨自珩拦腰把祝习玥抱起,顺便好意提醒了一句,“再乱动把我女儿弄没了我就让你一个礼拜都下不来床!”   女人再次羞赧了脸,敛眉把自己埋进男人的领口下,闷闷的说,“什么女儿,你怎么知道那是女儿?要是儿子呢?”   “没有儿子,只能是女儿。”   闻言,祝习玥似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又猛地把头抬起来,“杨自珩,原来你是个女儿奴啊?”   男人扬眉,扫了眼周遭人的目光,像是伺机给某人传递什么消息似的。   女人反应过来,尤怨的瞪了眼近在咫尺的杨自珩,“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医院人那么多,万一被拍到成了明天的头条,那她祝习玥以后怎么在G城混下去?   男人大抵是觉得放某人下来她可能还会不安分,于是佯装恶人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跑的话我就拿条狗链栓着你。”   女人低着头,她知道杨自珩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自然是乖乖的在他身边不敢再造次了。   她回过头冲还站在原地的梁笙挥了挥手,眼神略表歉意。   后者看见了,只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笑。   什么叫做当局者迷,这就是了,不过看这情况,迷的人仅就祝小姐一人而已。   另一头,电梯“叮”的一声被缓缓打开,陆淮不疾不徐的从里面走出来,迎面遇上了杨自珩与祝习玥两人。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里交汇,杨自珩微微敛眉,而陆淮则冷静的移开眼,装没看见的样子。   祝习玥也注意到了后者,许是他长得过分英俊的原因,使得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进了电梯以后,某个人才后知后觉的嘀咕了一句,“刚才那男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身旁男人双手滑入裤袋,微一抿唇。   半晌,他才突兀的问了一句,“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梁笙,”祝习玥奇怪的扫了他一眼,察觉他眉目凝重,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吗?”   “没事。”杨自珩说这话的时候,眸子一闪。   梁笙……   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找到她了。   *   陆淮开车带女人去了一间比较有名的餐馆吃饭,因为订的是包厢,而且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一进门梁笙就把口罩给摘掉了。   大口呼吸间,她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梨花清香,加之环境优雅,令女人耳目一新。   她走到男人对面,“你经常来这里?”   陆淮给她倒了杯茶,抬眼瞥见她惊喜的眉眼,淡淡的笑着,“跟家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会考虑来这里,但也只是偶尔。”   梁笙接过男人递来的茶水,小啜一口,馥郁的味道直接沁入她的鼻腔。   喝了两口,她满足的搁下杯子,这才发觉从她端起这茶杯开始,对面的男人就一直盯着她看。   女人一脸狐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淮笑,“没有,就是想看看你,这应该不犯法吧?”   梁笙小脸一臊,挪开视线小声嘀咕着,“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   她重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嘬着,并未注意到男人今日的眸子有所不同,与往日相比,那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晦暗不明。   陆淮微微抿唇,想到在医院与杨自珩狭路相逢的一幕,蓦地想到一些琐碎的事情。   恍神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随意的扫了眼屏幕,嘴角溢出一抹讥诮——   “二叔”两个字在上面欢快的跳跃着。   男人勾唇,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同样也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尔后搁下茶杯,对女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梁笙看他一眼,浅浅的应了一声。   陆淮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然后才滑过接听键接起。   不出他所料,陆襄衡浑厚带着狂躁加讽刺的声音徐徐传进他的耳朵,“陆淮,你这接二连三的大礼接踵而至,实在叫我有些吃不消啊。”   “那二叔可以慢慢消化的,毕竟要是吃撑了您还得去医院做个胃CT。”  男人无辜的语调气得某人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握紧拳头,拼命压制自己的怒气,“郑氏破产的事,跟你有关对不对?” 第87章 她不会成为我的软肋   “没错,是我做的。”   陆襄衡没想到陆淮竟会如此大方爽快的承认这则罪状,胸腔里的怒火有节节冒高的迹象,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   男人甚是满意电话那头的反应,漫不经心的笑了,“二叔,你明知道我这人睚眦必报,为什么还要动她呢?”   尾音骤落,陆襄衡攥了攥拳头,强压还在蓄长的恨,怒而反笑,“你这么高调,就不怕她被其他人盯上?”   “怕,当然怕,怎么可能不怕呢?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无坚不摧的神人。”  陆淮这么说着,倏的停顿一下,薄唇上勾,语气恍若阴凉的藤蔓缠上他的身体,“所以二叔,你还是消停点吧,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保证我不会失去理智到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到时候我要的   ,可就不是你的一双腿那么简单了。”   男人的话叫陆襄衡蓦地一怔,他紧抿着唇忽然笑开了,“你这么担心她,看来那个女人还真是你的软肋。”   “不,她不会成为我的软肋,她只会成为保护我的铠甲。”   “呵,”某人嗤的一笑,“是软肋还是铠甲,答案很快就能揭晓了,不过我的好侄子,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二叔过奖了。”   陆襄衡的呼吸陡然一沉,他猛地把手机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手机被摔的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可能是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够解气,他又转身把桌子上,柜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原本干净的书房刹那间狼籍一片,不堪入目。   陆襄衡算死了都没算到,除了陆氏,陆淮的身后竟然还有别的党羽跟势力,不然怎么可能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鲸吞蚕食了整个郑氏,还冻结了他在美国的所有资产。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另一头,陆淮望着黑了屏的手机,不甚在意的笑了,常会发生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收起手机转身回到包厢,在半道上撞见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刘玫。   看到男人,后者有几秒的愣神,大概是有些匪夷所思会在这个地方碰见陆淮,她没多想,冲上去就把他拦在跟前,骂骂咧咧的开腔,“梁笙那小贱人在哪里?”   小贱人?   男人处变不惊,面无表情的扫视她,“你是什么人?”  陆淮的眸子映着圈圈凉意,引得刘玫身体一颤,语调也没刚才那般有气势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给我转告梁笙,别以为她搬家了我就找不到她了,我们家景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她同   归于尽!”   女人尖锐的嗓音致一些包厢的不明人士探头围观,指指点点。   男人不怒反笑,冷冷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   简短的几个字让刘玫莫名感觉到一股沉而厚重的压迫感。   她欲破口大骂,可才对上陆淮那幽森的眸,她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死死的掐着,连个字都逼不出来。   男人淡淡的收回目光,没有多说。  尔后,他在经过刘玫身边的时候,忽然顿住,似想到了什么,声音渐冷,“给了你几天好过的日子不代表后面没你什么事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掂量掂量,想要把人从那   里弄出来也得看个人本事,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陆淮的话令女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她极度震惊的转过身,一脸呆滞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怎么会……他是怎么知道她有把梁邵成从牢里弄出来的想法?   一想到陆淮离去前说的那些话,刘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且剧烈,一股凉意从脚底漫到了心尖,不安的感觉也一点点的被放大。   *   男人回来的时候,菜都上桌好久了。   他发现女人坐在位置上神游太空,都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动静。   把门关上,陆淮缓步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见她还发着呆,旋即弧了弧唇,“在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菜都快凉了。”   清浅的声音让梁笙如梦初醒,她看着男人刚好捕捉到他眼底还未逝去的兴味,小脸微囧,摇了摇头,“没,没在想什么。”   她不愿意说,他也没有逼问。   陆淮握着筷子夹了点菜到她碗里,很随性的扯开话题,“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家休息。”   梁笙嗯了一声,开始闷头吃饭,整个过程都没说什么话,只是会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人,蠕动着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反复几次以后,陆淮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笑着问,“是有话想对我说?”   嗯?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女人脸上一臊,默默的放下筷子。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些踌躇,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些话一样。   陆淮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等待的期间,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水。   半晌,梁笙像是鼓足了勇气,糯糯的开口,“那个,要是你爸妈催我们要孩子怎么办?”   “咳咳——”   活了二十多快三十年的陆先生,第一次被水给呛到咳嗽。   他不动声色的抽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斜了一眼女人,“你说什么?”   男人的瞳孔甚是黑亮,像是藏蕴着一大片浩瀚的星海,梁笙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某个人在知道以后的反应会那么大。   她僵硬的扯了扯唇,假装镇定的样子,“呃,你别在意,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陆淮嗯了一声,暗自思忖几秒,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要不说的话,我差点忘了这件事,这是个好问题,也是该好好想想了。”   男人故意加重了好好想想四个字,同时观窥着女人的表情。   后者脸上虽然风平浪静的,可内心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就是了。   *   吃过饭,陆淮把女人送到了公寓楼下,叮嘱了她两句,就调转车头回了医院。  梁笙刚准备上楼,意外的在楼梯口撞见景帆。 第88章 她一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后者一脸颓然的坐在台阶上,在听到脚步声后倏地抬头,见来人是她后,眼底的绝望消失不见,取代的是希望的光芒。   女人看见他也是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开口,“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了?”   除了赵淑仪,她还没告诉过别人自己现今的住址。   “我是学计算机的,想要查一个人的ip那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梁笙忽然有一种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精通电脑的人的感觉,不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她睨了他一眼,眉梢上挑,“找我有事?”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初娴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女人如实的摇了摇头,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脸警惕的斜着他,“你把她怎么了?”   景帆咂舌,“她一五大三粗的女汉子,我能把她怎么样?”   “那你怎么会找我询问她的下落?”问完这个问题,梁笙似又想到了什么,狐疑的多了句嘴,“你们……吵架了?”   男人抽了抽嘴角,别扭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因为什么?”   “她家里人给她安排跟别的男人相亲,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然后……”后面的话即便景帆不说,女人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想来是何初娴因为他的那些话气得关了手机,不肯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短信,他实在走投无路才找上自己,毕竟在G城,跟他们比较熟的人也就剩自己了。   梁笙还没说话,男人突然疑窦的嘀咕了一声,“本来我说的也是事实。”   女人一哽,略略同情的看了眼他,“你是喜欢上她了吧?”   大概是没想到梁笙会问这样的问题,景帆一怔,有种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惊慌,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毛……毛线,什么……什么喜欢,谁喜欢她了?”   他这样子,纵然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女人喟叹,随后又语重心长的说,“景帆,你别看初娴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内心细腻的很呢,如果她觉得她遇上了爱情,遇上了对的人,她就会收敛起平时的豪迈不羁,小心翼翼认认真真的去经营   这段感情。”  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未来那个陪她一直走下去的人,但是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请你保护好她,不要让她敏感脆弱的心再受到伤害,她是一个好姑娘,也   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男人一愣,半晌后才缓缓点头,“好。”   *   梁笙第一次跟陆先生出来逛商场。   从踏进这里的那一瞬开始,她就觉得周围有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像机关枪一样来回在他们身上扫射,不过幸好这不是真的,不然他们会被打成筛子的。   好在女人还带着口罩,一路走下来面不改色。   上电梯的时候,她看了眼身旁站着的伟岸男子,“挑选婚戒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没必要那么早就来商场的,等你下了班时间一样够。”   陆淮眉眼寡淡的解释,“突然发现好长时间没买新衣服了,也顺便带你出来逛逛。”   原来是这样。   梁笙明白了某人此番出来的目的,视线下移,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   啧啧,这身板,一点也不逊色那些服装店门口的假的男模特。   正当她盯得入神,一道喑哑还含带浓浓笑意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怎么样?是否符合夫人喜欢的那种风格?”   女人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细想他这个问题,下意识的把答案脱口而出,“很棒,符合。”   一秒,两秒,三秒……   梁笙倏地反应过来,双颊羞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她怒瞪着某人,这才发现后者已经别过脸,宽厚的肩膀在隐隐颤抖。   这厮在笑。   想到刚才那么囧的画面,女人都有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念头。   商场二楼是专卖男装的,两个人并肩随意走进了一家店去逛。   这家店铺的格调以简约为主,服装的色系也基本是黑白灰,墙砖与地板都是由带花纹的理石铺砌,货架上陈列的商品秩序分明,让人一眼就能找到自身所需的商品摆放的位置。   梁笙粗粗的浏览了一眼,视线被玻璃柜里的一条灰色领带所吸引。   她看得浑然忘记了某人,直接走到柜前,指了指摆在中间架子上的领带,对一旁的导购说,“麻烦把这个拿出来让我看看。”   话音才落,导购马上帮她打开玻璃柜,取出她看中的那条灰色领带,声音甜腻的夸赞,“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条领带是我们店的限量款,也是今天刚到的货,全球存量不多的。”   女人接过领带仔细的看,面料舒适,花纹精致,颜色也很大气,给人一种隐约又朦胧的神秘感,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条领带。   陆淮见此一幕,唇瓣漾起浅浅的笑意,他气定神闲的走到她身边,瞥了眼梁笙手里的东西,又盯着她柔和的侧颜看,“喜欢?”   女人没有回答,直接把领带塞到他手里,目的明显。   领带上还留存着梁笙的温度,男人唇角的笑意渐深,眉梢轻佻,扬着手上的东西,故意开着玩笑,“要我帮你系上看看吗?”   陆淮的声音很是正经,连站在一旁的导购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女人一顿,撅着嘴瞪他一眼,有模有样的吩咐,“你戴上让我看。”   男人微微一笑,又把领带搁回到她手上,有板有眼的说,“想看就自己动手。”   说罢,他还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梁笙抽了抽嘴角,把领带拉开套上他的脖子,努力压着想要勒死某个人的心情,露出一抹无辜的笑,“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淮浅淡的嗯了一声,还表现出欲上战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殊荣应道,“来吧。”   也不知道旁边站着的人是谁一个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偌大的穿衣镜前,倒映着这样柔情的一幕。  男人长身玉立,配合女人的动作微微倾身,后者略掂脚尖,翻起他衬衫的领子,拿过领带的一端缠上,交叉叠放,动作温柔,一气呵成。 第89章 她已经是我太太了   两个人挨的很近,梁笙身上淡雅的沐浴露香窜入他的鼻腔,陆淮静静的看着低眉顺目的女人,黝黑的眸又暗了几分。   把领带系好以后,女人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其实刚才在看到这条领带的时候她就在想,要是这东西系在某个人身上,一定会帅到不可方物。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和看法都是没错的。   导购员走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一亮,遂调侃了两句,“小姐系的很好啊,以后结婚了一定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梁笙笑笑,没有说话,倒是陆淮忍不住加了一句,“她已经是我太太了。”   导购员一愣,立马改口,“噢不好意思,是我想错了。”   女人依旧是笑,但笑容却有些苦涩,她会系领带,是因为秦世昇的缘故。   男人垂眸见梁笙在发呆,微一抿唇,拍了下她的肩膀,浅浅笑道,“去帮我挑其他衣服。”   晃过神,女人点头走至货架旁,面对形形色色的衣服她有些举棋不定,随便拉出一件转身问陆淮,“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或者花纹你跟我说一下。”   “错,应该是你喜欢我穿什么款式的。”   梁笙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天晚上两个人因为领口高低的事争辩,索性闭上嘴不再征询某个人的意见,照着自己喜欢的格调挑了几件让他去试。   买好衣服,两个人才去珠宝柜台挑婚戒。   坐在玻璃柜前,女人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熠熠发亮的戒指时,又是一阵眩晕。   她凑过去对男人说,“反正就是应付一下,随便挑个便宜点的就好了。”   陆淮听见了她的话,有些不大高兴的斜了她一眼,然后让柜员把柜子中间一款简单大方的铂金对戒给取出来,慢条斯理的摘下女戒套进梁笙的无名指。   嗯,尺寸刚好。   男人扫了眼还在冲自己犯花痴的柜员,凉凉的说,“就要这个吧,包起来。”   女人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坐垫,这pi-gu都还没坐热呢,他戒指就挑好了?   梁笙错愕的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又特意前倾身体去看了看上面标着的价格,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足足五个零。   陆淮去前台付完帐,女人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盯着玻璃柜发愣。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女腔音,“梁笙?”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梁笙缓缓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是前不久刚被祝辰彦赶出公司的珍妮弗以及她的僚机。   冤家路窄。   珍妮弗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被趾高气扬给取代,“我当是谁呢,真是你梁大小姐啊?怎么?是喜欢这些首饰,买不起吗?”   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刺耳,引起周围不明真相的观众驻足观望。   梁笙不动声色的蹙眉,程雨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戏,似乎没有要发言的想法。  而珍妮弗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在原地阴阳怪气的说,“亲生父亲还在牢里蹲着呢,你不请律师帮他翻案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逛街,真不知道梁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白眼   狼。”   话音骤落,周围人开始对女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唾弃的眼神,锐利的流言蜚语,都叫梁笙无所遁形。   她垂在身侧手倏地握紧,正准备开口反驳,忽然手被人从身后拉住,然后整个身体跌入一个温暖又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只一瞬,熟悉的烟草味加上淡淡的薄荷味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女人躁动的心刹那间静下来。   陆淮单手揽着梁笙的肩膀,黑如墨砚的眸落在对面大吵大闹的女人身上,似有怒意呼之欲出。   男人的出现,让珍妮弗和程雨都为之一震。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程雨,她看清陆淮清隽冷傲的面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随后,熊熊的不甘与嫉妒迅速将她吞噬。   她嗤的笑出了声,“梁笙,原来你不止忘恩负义,连勾三搭四的本事都叫人惊叹。”   勾三搭四。   梁笙拧眉,对这个词是异常厌恶。   当然,同样不爽的还有一位陆先生。   后者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开口,“麻烦这位小姐能给陆某解释一下,何为勾三搭四吗?”   程雨对上男人的黑眸,心头兀地一跳。   就是那一眼,她似乎看见了无尽的深渊,阴沉沉的令人感到窒息。   莫名的,她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开罪的起的。   偏偏珍妮弗这个二百五没有眼力劲儿,说话不经大脑还加大了分贝,“在公司就勾引我们小雨喜欢的男人,出来外边又勾搭上你这么个帅哥,这就是勾三搭四的意思咯。”   梁笙皱了皱眉,程雨喜欢祝辰彦没错,但是她什么时候勾引那个人了?怎么那些个旁观者好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了解内幕似的。   程雨私下里扯了扯珍妮弗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可是后者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能够狠狠出一口恶气,自然是不肯轻易罢手的。  她不过女人的阻拦,走前一步,指着梁笙冲周围人嚷着,“你们别看这个女人一副乖巧怜人的模样,她的心可是比那黑狗血还黑呢,看我不顺眼为了要把我赶出公司,自己把水倒在电脑上污蔑我,事后   还在那些人面前装无辜。”   因为珍妮弗的话,风言风语越来越多。   陆淮的眉目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一丝波澜,他淡淡的扫了眼张扬跋扈的某人,“说够了吗?”   说够了吗?   简单的四个字,如刺骨的寒风,又似尖利的匕首,刮得人肌肤一阵阵的疼。   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珍妮弗有些怵怵的,最开始那股嚣张的气势荡然无存。   明明连说话都开始颤抖了,可女人还在咬牙死撑着,“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尾音骤落,梁笙面无表情,而程雨则怒而不争,她再次把目光落在陆淮的脸色,企图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情绪。  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90章 屎可以乱吃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他的黑眸过于平静,平静的有一丝怖人。   程雨微一怔愣,她出生富贾之家,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怎样与人打交道,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那里,就会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压抑的快要让人窒息。   陆淮看着珍妮弗一双不安的眸,漫不经心的笑了,“屎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是挺认同我怀里这女人的眼光的。”   屎……   梁笙莫名在她这位陆先生的身上看见了何初娴的影子,不过他后半句的夸,倒是挺让某个人受用的。   幽默的话语间接驳了珍妮弗的话,也瞬间让周边围观的人捧腹大笑。   眼瞧着好不容易倾向她这边的势力,因为男人的三言两语而倒戈,珍妮弗的脸色倏的难看起来,她蠕了蠕唇,酝酿在喉咙里的话对上某个人暗黑的深眸,那些字眼忽然消失不见。   程雨皱眉,开始暗暗在心里揣测眼前两个人的关系。   还在思忖间,陆淮凉薄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玩笑开了便罢,但是我太太今日在这受到的羞辱,二位是不是应该给个解释呢?”   太太?   程雨和珍妮弗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怀中的女人,后者没有辩驳,很明显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半晌,程雨才把这巨大的信息消化完毕,她是我真的被陆淮的话给惊到了。   前段时间调查梁笙身家背景的时候,上面显示的是未婚。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也是最近才走到一起的?   疑惑之际,她的眼底又生出转瞬即逝的惊喜,“梁笙,你结婚的事辰彦哥哥知道吗?”   祝辰彦,怎么又是他?   为什么每个人听到她结婚的消息,第一反应总是在问那个人知不知情?   女人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和祝辰彦绑在一起,同理,陆先生也一样。   梁笙正要回答她的问题,男人已经抢先一步替她回答了,“关他什么事?”   程雨一哽,找不到别的话反驳。   珍妮弗看这一幕看的眼红嫉妒,她有些气恼,气恼每一次都有男人这般袒护梁笙,还一个比一个优秀。  她咬着下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想说的又因为惧怕某个人而不敢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这位先生有所不知,梁笙与我们祝总的关系可是好的没话说,这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公司所有人都在   私底下议论这两个人是不是在暗中进行着某些不可描述的皮肉交易。”   “不可描述的皮肉交易?”   人群里传出一道阴冷的声音,珍妮弗的脸色煞的惨白一片,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从扎堆的人里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他两只手滑入裤袋,步伐稳健。   看到空降在这里的祝辰彦,意外的除了程雨,还有梁笙。  忽略那些人深究的目光,男人扫了眼后者,又把目光落在了珍妮弗脸上,嗓音如蛰伏千年的寒冰,“什么不可描述的皮肉交易?我这个当事人怎么全然不知情?而你们这些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就好像   亲眼看见了一样,既然那么清楚,不妨说说过程。”   祝辰彦是为了给母亲选购生日礼物才出来的,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那么多“熟人”。   一开始他只是站在人群最后面把这一切都揽收眼底的,从珍妮弗挑衅女人开始,他就有一种想冲出去保护后者的念头。   可是一想到梁笙还被另一个男人护着,而且那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时,他觉得自己要是出去只会自取其辱,硬生生的克制住这股冲动。   到了后来,珍妮弗的话夹枪带棒,越说越不成体统的时候,他忍无可忍,还是选择站了出来。   珍妮弗没想到祝辰彦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想到男人将她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完,她忽然有些慌张无措,下意识的给程雨投去求助的眼神。   也不知道程雨看见没有,就见她乖顺的走到祝辰彦跟前,扫了眼他手里带有商标牌的袋子,笑了,“好巧啊,辰彦哥哥也是来帮伯母挑选生日礼物的吗?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看到女人甜美可人的笑容,男人连白眼都懒得翻,面无表情的吐槽一句,“程雨,我觉得我需要重新审视你了,优越家庭出身的子女,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来当朋友的。”   祝辰彦的尾音骤落,程雨僵了僵嘴角,珍妮弗的脸则是青白红交加,像是积了满腹不能发泄的怨气。   说完,男人又看向梁笙与陆淮,薄唇抿成一条线,须臾,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虽然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但女人还是听出了里面潜藏的一丝自责。   这件事明明与他无关,为什么他要背上全部的责任?   梁笙沉默的看了他几秒,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顺带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衣角,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后者沉默看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两个人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在经过祝辰彦身边的时候,陆淮突然停顿可以下,晦暗的眸子扫了眼程雨和珍妮弗所在的方向,上弧唇角,“陆某也知道祝总日理万机要处理很多生意上的事,赚钱固然重要   ,但也要偶尔抽出点时间整顿一下公司,别到时候外面风生水起的,内里却是一片狼藉。”   男人的语调懒散又懈倦,声音不温不火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某个人听的一清二楚。   后者蓦地扯唇与他平视,“多谢陆教授的指导,祝某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了。”   陆淮淡淡一笑,牵着女人的手往外走。   主要人物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程雨不清楚那个男人跟祝辰彦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后者的脸色她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惴惴不安的上前,还未靠近就听见他低凉的声音,“程雨,大概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你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用这么冷漠的语调跟她说话,女人小脸一白,一股无休止的凉意从心头漫开。 第91章 今天这事是你自毁前途   她并不是第一次惹恼祝辰彦了,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这种淡漠的口吻同已经说话。   程雨心头一慌,急着想要解释,“不,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又冷冷的看向珍妮弗,“幸而我早早跟你解除了合作的关系,今天这事是你自毁前途,明天G城的报纸一出,相信不会再有任何一家广告公司愿意跟你签约。”   祝辰彦不说,珍妮弗还没有意识到今天冲动的后果,她急急忙忙拉住男人的衣摆,慌不择言的说,“祝总,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就这么断送自己的模特生涯,看在……”   她看了看程雨,又圆了后面的话,“看在我跟小雨关系那么好的份上,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祝辰彦蹙眉截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又冷冷的扫了眼快要哭出来的程雨,“我想我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   夜色降临,车窗外被一片万家灯火所点缀,流光溢彩。   梁笙侧眸看了眼开车的男人,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莫名的丢出一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我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坏女人?”   男人转动方向盘,面不改色的微笑,“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除了勾三搭四那一条,珍妮弗说的都是真的,”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忘恩负义,栽赃嫁祸。”   “最起码你懂得保护自己了,冲这点就值得奖励一下。”   “什么意思?”梁笙挑眉,怎么感觉他们俩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直线上?   “就拿你把水倒在自己电脑的事来说,你如果不这么做,那么那些人肯定会处心积虑的想办法赶你走,与其后知后觉,让自己处于一个不利的境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女人一顿,眉尖轻蹙,“你真的不在意?我不相信。”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自己娶的妻子是位心机重城府深的人。   听见她的话,陆淮菲薄的唇染上了不可预见的弧度。   他煞有其事的问,“阿笙,你是不是很在意我的看法?”   梁笙心头兀的一跳。   在意吗?   好像是在意的吧?要不然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明明在以前,她是那个完全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的人,第三方对她什么看法,她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装没听见,根本构不成什么困扰。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好像,好像只有在面对陆淮的时候,她会特别紧张。   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的一缩。   大事不妙!   最后,她还是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一路无话,车子径直开到公寓楼下,稳稳当当的停住。   陆淮没有急着打开车门,而是先点亮了车厢里的灯。   啪嗒一声,周遭瞬间明亮起来,梁笙一顿,赶忙把头低下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被男人一览无余。   他正视她的脸,正视她澄澈的眼,正视她好看的眉,正视她高挺小巧的鼻,正视她柔软晶亮的唇。   忆起女人刚才的问题,又联想到她小心翼翼等着自己回答的表情,过了好久,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才在这静谧的车厢里缓缓响起,“阿笙,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车厢很安静,女人的耳边,只回荡着这个声音。   她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怔忡的看过去,眼里全是男人积了深雾而隐晦发亮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咚咚咚。   心脏每跳一下都像是在扯着自己的神经,而且越来越剧烈。   那感觉,就像是不知名的东西忽的破土而出,迅速生长,牢牢扎根。   一些过去好久的情节在脑中逐渐清晰,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阴雨绵绵的天气,雨滴淅淅沥沥,植被花木跟着凉风迎摆,马路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积满了水,过往路人行色匆匆,谁也不曾注意到便利店的门口,三五成群的女孩在一起嬉皮笑脸。   互相打闹逗趣间,梁笙忽然觉得眼前什么东西掉落的样子,准备撑伞走过去想要一瞧究竟的时候,身边另一个女孩已经快她一步走了过去。  那个女孩小跑着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拍了拍男人的背,其余还在躲雨的姑娘谁也没想到他的英姿竟是如此俊美,忽然,她的手肘被人拱了拱,“阿笙,你说乐乐捡到人的钱包,还物归原主,那帅哥会   喜欢她吗?”   “想什么呢?那厮有点口吃,见到帅哥连话都说不流利,我要是那帅哥,肯定不喜欢,真要说喜欢的话,我还是会喜欢阿笙这一类的,漂亮又耐看。”另一女孩说。   梁笙微微羞了脸,跺了两下脚,“你们别乱说,我可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一见钟情的鬼故事。”   “这样,我们来打赌,阿笙,你用你的方式来吸引那帅哥的注意,看看她和乐乐谁能更胜一筹。”   “那你输定了,我赌乐乐,万一那帅哥是个近视眼看不清阿笙的脸,什么都白瞎,先说好,赌注是请我们宿舍里每个人,一人吃一盒八喜。”女孩A上扬着眉,信心十足的说。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至于怎么判定就以那帅哥看乐乐和看阿笙,谁的时间长为基准,反正八喜你是请定了。”女孩C环胸而抱,尔后一脸希冀的看着梁笙。   后者无奈,但还是为了个八喜加入这场赌局,反正不管谁赢,她都有的吃。   她正愁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吸引那个帅哥转头,便利店的电视里突然放着这样一幕,梁笙灵光一闪,学着上面的样子有板有眼的说,“帅哥,慢走啊,有空再来玩~”   那个打着黑色雨伞,穿戴一丝不苟的白衫黑裤的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顿住前行的步伐,缓缓的掉过了头。   隔着风雨,隔着喧闹,四目而对。   那个时候,他的眸子就跟现在一样,像是藏着终年不散的迷雾,神秘而孤冷。  他的出现,于她而言,是一个救赎。 第92章 我喜欢上你了   不论是赵淑仪病危,还是梁毅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放任自己沉溺在陆淮的温柔乡里,不愿醒来。   或许是在音乐飞扬的咖啡厅里,他说,“瞧你顺眼,适合居家。”   又或者是他在跟秦世昇对峙的时候说的那句,“我非良善,却值得她爱。”   也可能是在滂沱大雨的深夜,他站在梁家门前说,“外面风大,跟我回家。”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也不管放纵之后的结果是什么,终其一点,她控制不住自己,沦陷了。   梁笙抿了抿唇,再次看向男人的时候,眸子像是氤氲了一层水汽。   时间分分秒秒的逝去,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女人沙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是,我喜欢上你了,而且……还不止一点。”   尾音骤落,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一片的寂静。   陆淮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旋即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从里面取出一根,叼进嘴里,淡淡的问了句,“介意我抽根烟吗?”   梁笙摇了摇头,她看着打火机被男人攥在手里,啪嗒一声,两声,三声……   烟始终没有被点燃。   她甚至还看到了,他的手带有轻微的颤-抖,失败了三次以后,第四次,终于有青白的烟雾从指尖冒出,冉冉升腾,模糊了他清隽的面容。   陆淮摇下车窗,将一只手搭在窗边,缓慢吐出嘴里的烟圈。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英挺的长眉始终皱在一起。   抽到一半,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在他耳畔缓缓响起,“我先上去了。”   男人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把落锁的车门打开。   梁笙顿了一下,随后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在地上,整个身体完全出去以后,才慢慢把门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有一股失落在萦绕。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去看陆淮的表情,只是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车门“砰”的一声轻响,成功制止住了她前进的脚步。   男人有些急-促的步伐在这暗夜里响的尤为清晰。   女人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转身,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天空都开始旋转,尔后,她被压在车门上,与陆淮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大脑一瞬间当机,她都没时间反应,男人的气息逐渐逼近,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微凉的脸上。   梁笙如一块木头懵了几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眼神开始变得复杂难辨。   她的柔荑抵着陆淮的胸-膛,本应该把他推开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手使不上劲,又或者说,她潜意识里不想这么做。   慢慢的,她开始恍惚起来,迷茫到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幻还是现实。   男人吻的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女人若有若无的回应时,身体微微一怔,本就晦暗不明的眸子又添了几分浓郁。   他有些失控的搂着她,微-凉的舌-头闯入她的口中,撬着她的贝-齿,贪婪的攫-取她的每一滴蜜-液,狂-热与清甜的滋味交叠,疯狂又柔情,强势又耐心。   夜,还很漫长。   不远处的树下,有一辆大红色的奔驰Suv停了很久。   昏暗的车里,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寓楼下痴缠在一起的男女。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异常明显,胸口像是积压着很多闷气,无处吐泄。   今天在商场他看到梁笙带着口罩的时候就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脑子一热驱车跟了过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幕。   祝辰彦活了二十多年,颓唐过,失败过,成功过,兴奋过也绝望过,可像今天这样的痛彻心扉,却还是头一次。   他一直游说自己,说这两个人在一起是假的,是假的,可是他们都在他面前这么亲密了,还能是假的吗?还可能是假的吗?   男人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仰面朝上背靠着座椅,两行清泪何时流出的都不知道。   梁笙啊梁笙,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   回到公寓,女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主卧。   陆淮刚换上棉拖,耳边就传来某人“哒哒哒”跑上楼,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他薄唇上扬,直接笑出声来。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笑得那么开心了。   梁笙小脸一臊,没有喘气的跑到卧室门口,手刚落在门把上,就听见楼下男人用清浅的嗓音说着,“再过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女人没有回应,拉开门直接进去。   楼下,陆淮哑然失笑,然后走进厨房自己动手准备晚餐。   房内,梁笙背靠着房门,心脏还突突直跳。   她定了定神,这才缓缓走向浴室,当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云蹭的一下又都飞上了脸颊——   发丝凌乱,面若桃花般熏醉,眼睫毛上还覆着点点泪渍,嘴唇肿的跟香肠似的。   女人默默地捂着脸,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反常的行为,她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   男人的温度似乎还留存耳畔,她倏地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没从那场旖旎里走出来时,耳根再次烧红,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一遍的拍打着自己的脸。   只可惜这么做的效果并不大,梁笙反反复复的想着上楼之前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天啊,真的是疯了!   大约半小时后,简单的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女人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贤惠的陆先生把饭菜端上桌的一幕。   她顿了顿,一时间竟然看呆,忘记下楼了。   男人的五官无可挑剔,简单的白衫黑裤是她喜欢的格调,袖子随意的挽在手肘处,一双灰色棉拖趿拉着,看起来慵懒而又清冷,甚至还有一种……   嗯,想让人扑上去的冲动。   啧,梁笙,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陆淮掀着眼皮看见站在楼梯口有些不怀好意盯着他的女人,眉眼酿出浅浅的笑意,“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洗手吃饭。”  晃过神,梁笙囧了囧,快步下楼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走到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第93章 告诉你还不如不告诉你   看到桌子上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她诧异的挑眉,“原来你会做饭,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煮面呢。”   男人听见她的话,不紧不慢的拉开椅子,回应说,“你的怨气似乎有些大,是我平时没有喂饱你吗?嗯?”   陆淮故意尾音上扬,引得女人羞赧了脸,然后狠狠瞪他一眼,默默的抓起筷子低头扒饭。   有了几次前车之鉴,这一次她才不会傻到跟他争辩,又再钻进他的套路里。   男人瞥见梁笙微微红肿的唇,眸子瞬间一暗,随后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沉默吃饭。   与这边安静温馨的氛围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今晚的付家,可以用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来概括。   卷宗味浓厚的书房里,忽然传来剧烈的东西被砸下来的声音。   付鹏程目光阴鸷的撑着桌面,把上面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胸口也因为怒气上涌而不断起伏。   因为系统被不明人士攻破,导致公司机密文件丢失,才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让整个付氏亏损惨重,内部职工人心惶惶,甚至还有几个精英也都被别家的竞争对手高薪挖走。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要想短时间内修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是说,付氏的亏损还在进行当中,而他只能逼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   想到这里,付鹏程的呼吸越发沉重。   闻声跑上楼的付敏慧看见这一片狼藉,眼里闪过一抹惊愕。   她看着脸色难看的父亲,秀眉紧蹙,缓步走过去,有些担忧的问,“爸,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她的声音,付鹏程急火攻心,反手往她白皙的脸上印了一巴掌,咆哮道,“看看你这个蠢货都给我干了什么好事!”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女人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稳定身子,捂着脸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眼眶微红,既有委屈又有不解,她不懂为什么付鹏程突然动手打她,明明她什么事都没有做,不过气归气,这尊重还是要的,好半晌她才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句,“爸……”   男人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去找那梁笙的麻烦了?”   闻言,付敏慧心底咯噔一声,心虚之色溢于言表,但嘴上还是矢口否认,“我没有……”   “没有?”   付鹏程嗤的轻笑,面色铁青,“如果没有的话那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麻烦?”   那个人?   付敏慧冷静下来,渐渐明白父亲会突然震怒的原因。   她再次皱紧眉头,“爸,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您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安分点,别再去外面给我惹事就好了。”   “爸,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为什么有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难道您还怕我会背叛你,把这些秘密泄露给外人不成吗?”   “你还年轻,不懂这世道的险恶,”付鹏程叹了口气,头疼的坐回到椅子上,语重心长的劝她,“有很多事情不似你的想的那么简单,告诉你还不如不告诉你。”   “可是爸……”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话被截断,付敏慧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父亲一脸倦怠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刚出书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女人心神不宁的拿出来看,可当看完以后,脸色倏地一变。   震动的来源是一封来自匿名号码的彩信。   内容是两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是在商场,而主角是陆淮跟梁笙。   有一张是后者踮起脚尖给男人系领带的温情照,还有一张……   是那个人给她戴戒指的一幕。   付敏慧抓着手机,死死的盯着手机,指骨泛白,褐眸森然。   半晌,她冷静下来,一遍一遍念着那串匿名号码,迟疑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   女人等了一多分钟,那边始终没发出一点声响,她蹙了蹙眉,嗓音里带点不悦的情绪,单刀直入的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两张照片?”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是个男人。   “我是谁付小姐无需知道,只不过我想问你的是,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心心念念梦寐以求想要做的事主角却换了别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被戳到了痛处,付敏慧一颗心骤然下沉,声音渐冷,“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的目的是什么,日后你就会知道,”男人的声音有些粗噶,他漫不着调的笑了,“我现在要你知道,咱们俩,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要挂了。”   “你讨厌那个女人,我可以帮你除掉她,”电话那边倏地停顿一下,然后又慢慢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助我达成。”   女人忽然明媚的笑了,“我连你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你就那么笃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男人呵的冷笑,幽幽的说,“我可以做到你不敢做的,当然,你也可以等我做完以后再助我达成那个要求,这样你应该不算亏吧?”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狠戾,付敏慧颤了颤身体,想到刚才看过的照片,那股嫉妒的火再次烧上她的心头,她暗了眸子,思忖几秒,才沙哑的发声,“什么要求?”   那个男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认为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低低的笑了两声。   最后,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女人的瞳孔有缩紧的迹象。   挂了电话,窗外晚风柔和,如长辈亲切的抚摸,可付敏慧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从脚底到指尖,身体的每一寸都泛着凉意。   *   时间转瞬即逝,梁笙的脸已经恢复成最初的本貌,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发肿的痕迹。  休息了好一阵终于要重归公司的怀抱,在早上上班前,某陆捧着女人的脸左打量右细看,看了好久最后只冒出了两个字,“幸好。” 第94章 盛子煜你他妈的就是一怂包   听到这俩字,梁笙嘴角跟着抽了抽,旋即拍掉他的手,一脸狐疑,“什么幸好?”   男人笑,“幸好没烂,不然你又该觉得没脸见人了。”   女人努了努嘴,没说一句话,转过身直接用冷落的行动表示心里的不满,穿上鞋拿过包就准备出门了。   可是这手才刚落到门把上,又被陆淮轻轻带了回来,“真不用我送你去?”   梁笙重重的点头,“又不是接送小孩子去幼儿园,这么点路我坐公交去就够了,更何况你等下不是还有台手术要做吗?送我去公司然后你再折回医院不会来不及吗?”   对于陆太太善解人意的想法,男人表示非常欣慰。   他捋了捋女人翘在头顶的毛发,愉快的笑了笑,“嗯,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时间还够,不要慌,注意看两边的车。”   陆淮那亲昵的动作让梁笙耳根一烧,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刚才被他手指顺过的地方,小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男人拿过柜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下去,顺便跟你一起走。”   女人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自那晚的“意外”发生之后,两个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   她已经习惯陆先生时不时的温柔体贴了。   陪梁笙等来了公交车,在她临上车之际,男人温声缱绻的说,“晚上下班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回老宅。”   女人微微一顿,随后点头。   该面对的事情总是要面对的,靠躲是捱不了多久的。   目送梁笙乘坐的公交车离去,陆淮这才不疾不徐的收回视线,往反方向停着自己车的位置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给盛子煜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男人淡淡的问,“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我动用了很多关系,并没有查到陈文和有过出入境的记录,那就说明这些年他一直呆在国内,”盛子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真要是这样的话,疑点就多了,你说他也没工作,那么衣食住行这些最基   本的起居生活还有经济来源,都是谁给提供的呢?”   陆淮勾唇,缓慢回答,“当然是那些认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的人。”   “你指的是……”   “是谁不重要,”男人绕过车头拉开车门,眉目寡淡且冷若冰霜,“重要的是,那些曾经伤害过阿笙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提到梁笙,盛子煜有一秒怔愣,旋即岔开话题,“对了,嫂子怎么样了?”   “去上班了。”   “脸好了?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应该让她多休息两天再去的啊。”   “我说了,她不听,强烈要求出去赚钱养家。”   “……So?你帅气如花?”盛子煜脑补到陆淮笑得跟个傻×一样的画面,忍不住冷汗直冒,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者忍住想摔电话的冲动,微微笑道,“我当然是洗衣煮饭。”   嗯,一个各方面都全能的男人洗衣煮饭,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盛子煜呵呵一笑,“陆淮,你这样堕落下去可是没前途的。”   堕落?   陆先生想到这些天每个晚上回到家都看到女人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画面,心尖一软,冷不防的吐出四个字,“干你屁事?”   *   这头,被挂了电话的男子愤愤不平的爆了句粗口,“靠,见色忘义的损友!”   刚骂完,办公室的门就“铛铛铛铛”的响了起来。   他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一脸不耐烦的问,“谁啊?   门外传来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盛总,杨小姐又来了。”   听到“杨”这个字,盛子煜瞳孔一缩,他像是被针扎到一样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跑过去锁门,一边跑还一边说,“你们给我拦住她,绝对不能让她进来!”   话音骤落,门上发生一阵巨响,某个人已经把门踹开了。   男子及时刹住脚下的步伐,尔后就看见站在门口,环胸而抱的杨浅亦,他瞬间怂了半秒,又迅速反应过来,恢复往时的气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很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有事?”   杨浅亦没有说话,只是凉凉的斜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莫名让盛子煜有些发虚,他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假装镇定的说,“杨小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请回吧,我还要工作呢。”   也不知道女人听见没有,只见她步调优雅的走进办公室,还顺带把门落了锁。   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男子忍不住心头一慌,退了一步,一脸防备的看着她,“你……你想干嘛?”   “想干嘛?”   杨浅亦笑了一下,脸色倏地一变,大步一迈冲上去揪住某人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盛子煜你他妈的就是一怂包,软蛋,睡了我就想跑,你们家这样教你的?”   办公室里回荡着女人怒而咆哮的声音,男子就像是惊觉到什么异常恐怖的事情,蓦地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   好半晌,他缓了缓,像奄奄一息的样子提醒着她,“杨小姐,我们只是盖了一条被子同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晚上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闻言,杨浅亦抓着盛子煜领子的手稍稍松了点力,一脸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点头如雷捣,一本正经的把真相还原,“你昨晚喝多了还发了点酒疯,死活拉着我不肯让我走,然后我为了照顾你也睡着了,第二天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就这样?”   “不然你还希望我们之间发生点什么吗?”   女人蹙起了眉头,“这怎么可能呢?我长得那么好看,还喝醉了,你竟然能够把持得住,难不成你是……”   说着,她还顺势把目光往盛子煜的下面移去。   后者也注意到她的眼神,俊脸一沉,大声一喝,“老子还没有饥不择食的连飞机场都不放过!”   男人的声音撞入耳蜗,杨浅亦顿了顿,异常平静的抬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你嫌弃我?”   一股浓浓的熟悉的毛骨悚然从后面升起。  盛子煜脊背一凉,蓦地扯唇,“怎么会呢?像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端庄贤淑,天真可爱……” 第95章 时间证明我曾经深爱过你   “你他丫的骗谁呢?”   “原来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男子本来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触及到女人凉凉的眼神之后瞬间又咽回到了肚子里,“我骗谁都不敢骗你啊。”   杨浅亦白他一眼,然后把手提包往桌子上一甩,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我等你下班一起去吃饭,这个面子要给的吧?”   闻声,盛子煜的笑顿时僵在嘴边,“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女人斜他一眼,“你没错,是我错了。”   “你的错?既然是你的错为毛要我来承担?”   “因为我瞎了眼看上你了。”   *   嘉彰来了很多生面孔,之前与梁笙有过些许摩擦的模特基本都不见了。   这是女人回到公司以后发现的第一件事。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郁茗听见梁笙絮叨着,也蹙了蹙眉,“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昨天早上祝总来公司以后的头件大事就是整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员工大会,然后那些被点到名字的职工   下午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她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发现一点,他点到名字遣散的那些人,要么就是平时跟程雨玩的比较好的,要么就是喜欢跟在珍妮弗身后乱嚼别人舌根的,反正都是一些喜欢没事找事,又尖酸刻薄的家伙   就对了。”   女人夹菜的动作倏地一停,这才想到那天在商场祝辰彦说过的话。   应该……不至于是为了她才把公司大换血的吧?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那个人可不像是会做这种亏本生意的人。   不过他突然这样做……唉,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人了。   正晃神,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梁笙放下筷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屏幕,最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微微一怔。   震动响了好久,女人抿了抿唇然后拿起手机滑过接听键放在耳边。   秦世昇略略疲惫的声音自那端响起,一如以往的温润,“阿笙。”   “秦先生有事?”   梁笙的态度跟他意料之中的一样,还是那么冷漠,绝情。   秦世昇垂眸,眼底黯然,须臾,他突然释怀的笑了,“阿笙,在小毅的案子开庭前,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女人一顿,借着窗户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很多事情,都可以在这个时候做个了结了。   秦世昇约见的地点在“故梦”花店对面一家新开的咖啡厅。   下了班,梁笙姗姗来迟,进门后,她一眼就看见靠窗而坐,目光一直注视花店动静的男人。   她拉开椅子坐下,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最后,是女人先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与桌子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才把秦世昇拉回了现实。   时隔多日,再见到梁笙,男人胸腔里的思念像蔓延至五脏六腑的毒,不可抑制。   他很想她,真的很想。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这些日子过的有多么煎熬,有多么懊悔,有多么难过。   可是,他不能。   秦世昇自嘲的笑笑,在以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自己喜欢的女人的面前,他胆怯的连句想念的话都说不出口。   男人的瞳孔没有一丝光彩,就像是突然灭掉的灯泡,眼底是一片无尽的黑渊。   他盯着梁笙那张他爱的如痴如醉的脸,像个好久未见的故友,“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听到他的问话,女人微微一顿,淡淡的回答,“很好。”   “阿姨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很好。”   “小毅呢?医生有没有说他有好转的迹象?”   “嗯。”   “那你呢?”秦世昇的眸子晕上一片水雾,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酸涌出来,“阿笙,那个人,对你好吗?”   “很好。”   “你过得幸福吗?”   梁笙的睫毛轻轻一颤,她沉默的侧过头看向马路对面的花店,文不对题的来了一句,“这个时候,满天星和栀子花都应该在售卖了吧。”   尾音落下,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他顺着她视线看去,一股悲凉从舌尖漫出,“以往这个时候,你要没事的话早就去帮萍姨包装花束了,在所有事情都忙完以后,你还会跟她要上一小撮满天星。”   回忆如打翻了船的浪,肆意的涌进她的脑海。   她愣了几秒的神,尔后很平静得到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秦世昇,“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说你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像满天星那样耀眼,也要像栀子花那样干净。”   男人身体一震,然后梁笙的声音又徐徐的传送进他的耳朵里——   她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会喜欢栀子花,都是因为你,只是你一直希望你喜欢的女孩要像那束栀子花一样干净,可是你却不干净了。”   她说,“时间证明我曾经深爱过你,可是它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疮口。”   她还说,“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秦世昇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两眼空洞的看着她。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就像是心里有一处地方,悉数塌陷,连补救的办法都没了。   心脏,已经痛到麻木不仁了。   他有好多好多想要说的话,也有好多好多想要解释的误会,可是当话到了嘴边,千言万语就像哽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逼的他不得不全数换为一声“对不起”。   他多想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多想说,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他多想说,对不起,一味苛责让你变成那样的人,最后没有做到的人却是他。   他多想说,对不起,给你带来了对爱情的无限憧憬,可最后打碎这个梦魇的人是他。   可惜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那样,满目悲凉的看着她,眼眶里水雾逐渐增加。   对上男人弥漫着无尽荒凉的黑瞳,女人的眉目没有一丝起伏,声线如常,“秦世昇,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让我们……放过彼此,两两相忘吧。”   放过吗?要忘记吗?  秦世昇忽然笑了出来,眼底深处分明是一片大火燃尽之后的灰墟。 第96章 我觉得我有必要相信了   他哽了好久,才艰涩的出声,“好。”   梁笙抿了抿红唇,仔细一看,也能发现她眼底浅浅的水汽。   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陆淮也应该下班,要往这里赶了。   想到这里,女人提过包包,站直身体,“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世昇没有应她。   梁笙没有在意,转首看了他一眼,步伐匆匆的往外走。   只是,在经过秦世昇身边的时候,他嘶哑的声音蓦地撞进她的耳朵,“阿笙,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那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从来,没有想过。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这个时候,女人也不愿意相信他还会再说谎欺骗自己。   虽然,他没有到了快濒临死亡的地步,但她也一样愿意相信他。   梁笙行走的步子微微一顿,然后,面不改色的往门口走。   秦世昇这才像是有了知觉一样,动了动身体,缓慢的把视线落在女人决绝的背影,看着她推开门,消失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不知所踪。   沉默了一阵,他才端起眼前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又转头看向窗外。   在失去梁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秦世昇一直都在躲避这样的事实,他总是在不断的催眠自己,她会回来的,她只是闷了这样的生活,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以至于后来,他深陷回忆,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医生说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为了治病,他不得不跑去国外接受为期一年半的心理理疗,他甚至都不敢跟她联系,怕思念会无限疯长,更怕他的病会愈加增重,永远没有见到她的那一天。   直到他恢复了健康,在回到G城后与梁笙重逢,又看见她与别的男人成双结对,他才发现,其实他的病一直都没有好,而她才是使他痊愈的解药。   所以在很多个深夜,他必须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够得以入睡。   这些事,没有人知道,家里人不知道,梁景玉不知道,她也一样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了爱她,他已经到了绝症入体的地步。   *   出了咖啡厅,走过马路。   女人拿出手机准备给陆先生打电话,谁知某人似乎跟她心有灵犀一样,先打了电话来。   她走到树下面,踩着叶子垂下的影子,怔怔的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他怎么知道她要给他打电话的?   似想到了什么,女人轻笑了一声,忙不迭的滑过接听键。   她连喂字还没出口,那头男人的声音如徐徐春风不紧不慢的撞入她耳蜗,“阿笙,你回头。”   你回头。   梁笙一愣,顿了顿,旋即回头。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就停在她不到十步的马路边上。   而车里的男人握着手机,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静静的看着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的她。   看到她小跑着朝自己过来的那一瞬,陆淮轻轻上弧唇瓣。   女人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有些奇怪的问他,“你等了很久吗?”   男人掐断电话,扫她一眼,薄唇轻启,“也没有久等,十分钟而已。”   十分钟,那她跟秦世昇见面的那一幕,他是不是都看见了?   梁笙一顿,对上他又黑又亮的眸时,有种莫名的心虚呼涌而出。   就好像是被人“捉奸”,难以见人的感觉。   意外的是,陆淮绝口不提秦世昇的事,从暗箱里取出婚戒看着她,“手。”   看着那只被男人拿在手里,精致且小巧的戒指,女人愣了几秒,这才记起他们今晚要回老宅,要去见他的父母。   她乖乖的把手伸过去,平静无波的心在某人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泛起了浪花。   跟在商场的时候有所不同,这一次的陆淮,很郑重,也很有耐心。   就像是在对她许下永恒的誓言。   想到这里,梁笙的心跳有一瞬的遗漏。   戴好戒指以后,男人并没有急着放开她的手,而是握在自己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满意了,然后才松了她的手。   他侧眸看她,发现她一本正经外加有些紧张的模样,出言调笑,“都是自家人,不用紧张的。”   女人忽略他的话,随口问了句,“是就只见你父母吗?”   陆淮淡淡一笑,“不,还有我二叔。”   *   车子是在一家比较庄严而古老的宅邸前停下来。   梁笙坐在车里看着伫立在眼前的老宅的风光景色,瞬间懵了两秒,然后突然转头看着男人,“你以前真的是混黑道的吗?”   陆淮斜她一眼,啪的一声脱掉安全带,“你不是不信吗?”   “我觉得我有必要相信了。”   下车后,女人的心情有些沉。   她知道陆淮有点存蓄,但是她不知道,他家竟然有钱到了这个地步。   梁笙刚想着逃跑,下一秒男人宽厚的大掌抚过她的手心,紧紧的把她牵住,还低头看了眼两个贴在一起的手,轻轻的喃了一句,“你逃不掉的。”   是啊,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女人很快就定下心神,缓缓挪开步伐跟着他一起进去。   老宅的庭院外种着很多花团锦簇的月季和牡丹,一朵朵开放的甚是好看。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花束都被修剪的很精巧,陆淮的母亲……   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吧?   许是注意到了梁笙的视线,身旁男人忽然侧头问了她一句,“喜欢吗?”   女人才刚点头,正狐疑的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的时候,陆淮很迅速的补了一句,“那以后我们常回来。”   梁笙无语凝噎,怎么好像被忽悠了?   两人站在厚实的红木大门前,刚按了一下门铃,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是王姨。   梁笙礼貌的看她一眼,正思忖着要怎么称呼她的时候,男人淡淡的说了句,“叫王姨就好,她是这里的管家。”   闻言,她立马低了低头,“王姨你好,我叫梁笙。”   王姨和颜悦色的瞧着她,笑着招呼两个人进来,“赶快进来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急了。”   说罢,她还悄悄打量了下女人。  眉眼清秀,脾气温和,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是很搭。 第97章 就是我的父亲   梁笙也注意到王姨笑意盈盈的目光,耳根倏的烧了个红。   陆淮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勾了勾唇,牵起她的手走了进去。   客厅,陆子木和陆襄衡正在对弈。   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一齐抬眼望过去。   两道犀利的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梁笙感觉心脏一紧,不可抑制的缩了一下。   陆淮淡凉的扫了眼不请自来的陆襄衡,点头唤了一声,“二叔。”   梁笙也跟着条件反射的叫,“二叔。”   陆襄衡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扫了梁笙一眼,有抹诡异的眼神闪现。   陆淮难得一顿,低眸看了看她,尔后看向陆子木,对梁笙说,“叫爸。”   梁笙被迫承受陆子木犀利的目光,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爸。”   没人答应,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最后还是王姨招呼了一声才让陆子木反应过来,他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好,坐,坐。”   陆淮凑过去对梁笙轻轻说,“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儿媳妇,他有些激动了,还劳烦夫人理解一下。”   梁笙无语凝噎。   杨雯为了接见自己的儿媳特别去楼上换了身衣服下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陆淮凑过去跟梁笙聊天的一幕,倏的眉眼一弯,快速往下走去。   陆淮最先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母亲,低唤了一声,“妈。”   听见声音,梁笙也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有模有样的叫,“妈。”   这一声妈可是把杨雯叫的开心了。   她拉着梁笙坐下,自来熟的同她搭起话来,“阿笙是吧?小淮经常跟我提起你,倒是长的挺讨喜的。”   可能是没想到杨雯会这般热情,跟她来时所想的画面不太一样,梁笙懵了懵,半晌才说了句,“谢谢。”   见此一幕,陆淮闷笑了两声。   陆子木也跟着打趣说,“你瞧你激动的,别到时候把人家给吓着了。”   杨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是啊,你不激动,你不激动都还把报纸拿反了。”   糗事被戳穿,陆子木横眉竖目。   噗嗤一声,梁笙一个没忍住,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紧接着,客厅也响起了欢愉的笑声。   一室温情,没有她担心的婆媳关系,也没有繁杂冗长的家规。   梁笙发现,她是打从心底喜欢陆子木,喜欢杨雯,喜欢这个家庭。   当然,不包括陆襄衡。   因为从进门的那一瞬,她就感觉到来自那个男人不太善意的目光。   聊天的间隙,她每次都会对上陆襄衡如鹰般犀利且锋锐的眸,但每次都会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   她没听过陆淮提到他的这个二叔。   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但是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细致如尘,陆淮也注意到梁笙的异样,黑眸扫了眼陆襄衡所在的方向,然后俯身在她耳边悄悄的说,“我带你上楼去看看爷爷。”   梁笙想也没想直接答应。   她早就想去别的地方透透气了。   陆淮跟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领着梁笙上了二楼。   上去的途中,梁笙犹豫了好几秒,实在没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你跟你二叔亲吗?”   男人从容不迫的吐出两个字,“不亲。”   他的回答,是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梁笙停顿了一下,很老实的回答,“我不大喜欢他。”   陆淮没有问为什么,反而是认同她的想法跟着笑了笑,”我也是。“   陆淮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看来,陆家虽然表面上温馨,实际上也是暗藏汹涌。   陆傅政的房间设在二楼右侧,陆淮推开门的时候,梁笙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睡觉的人。   床的周围放了很多仪器,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靠近床沿,看见陆傅政沧桑的容颜和不安的睡面,梁笙莫名的,心里产生一股心疼感。   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这样的罪,一定十分痛苦。   陆淮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至很低,”爷爷现在除了没办法说话,身体各方面机能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不用担心。“   没办法说话?   梁笙心底咯噔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导致损伤了大脑的语言神经中枢,算是后遗症吧。“   ”后遗症?那……会好吗?“   ”会的。“   陆淮的语气甚是笃定,就像是那晚她问他小毅会不会醒过来,他也像现在这样回答的那么肯定那么叫她安心一样。   晚上他们留在老宅吃饭。   吃饭的闲隙,陆淮忽然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走到外面接起。   梁笙一直在跟杨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面一直沉默的陆襄衡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梁小姐看上去有些面熟。“   语毕,愉悦的交谈声截然被中断。   梁笙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心头有些惴惴不安,她蓦地扯唇一笑,”是吗?我好像并没有见过您,大概是您认错了人。“   ”梁小姐看我面生是正常的,“陆襄衡顿了一下,”但是我看你是很面熟,我想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   陆子木看了看梁笙,又看了看陆襄衡,”G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见过也是正常的。“   话落,杨雯也跟着附和一句,”是啊,G城就这么点地方,见过也不稀奇的。“   ”是吗?“陆襄衡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面不改色的喝了口红酒又问,”那我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一句,梁小姐的令尊名讳什么?“   他的问题让女人身体一震,她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淡凉。   这个人,很明显就是在试探她认不认识梁邵成的。   梁笙抿了抿唇,正斟酌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陆襄衡又似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笑了笑,”前段时间新闻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梁氏老总梁邵成,不知道梁小姐认不认识。“   梁笙知道,陆襄衡摆明了就是在寻衅滋事,如果这个时候她还否认,不仅会让陆淮的父母不喜欢自己,还会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喜欢说谎的标签,与其这样,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梁笙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紧紧攥住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唇角,”是,您说的没错,那位被查出偷税漏税的梁氏老总梁邵成,就是我的父亲。“ 第98章 是她,错不了   闻言,杨雯和陆子木皆是脸色一变。   而听到女人的承认以后,两人看她的眼色也在逐渐变得复杂。   他们都没有想到,儿子喜欢的女孩子,竟然是梁家被扫地出门的大小姐。   陆襄衡看见梁笙坦然的目光,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梁小姐,如今的梁家已然是一片荒芜,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嫁给我侄子,莫不是贪着陆家的钱,别有用心吧?”   女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愤怒愈升愈高,“您说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陆襄衡故作诧异,“难道你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他的尾音才落,门口就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二叔说错了,别有用心的人是有,贪的人也有,但不是她,是我。”   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梁笙心头兀地一跳,下意识的循着声源望去。   门边,陆淮五官清隽且深邃,眉目平静无波,一步一步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男人从容不迫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把手机搁置在桌子上。   他淡淡的扫了眼在场众人,薄唇微启,“先吃饭吧,有什么问题饭后再谈也不迟。”   话落,他旁若无人的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女人的碗里,声音温润柔和,“太瘦,多吃一点。”   梁笙看他一眼,怒意瞬间消散,只浅浅的嗯了一声。   对面,杨雯看着这一幕,满心满眼全是复杂的神色,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而陆子木也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女人,沉默的收回视线,什么话也没说。   只有陆襄衡,在刚才有意无意接触到某人淡凉而散漫的瞳孔时,嘴角欲要得逞的笑意倏地一僵,眉尖轻蹙,胸口一阵闷钝。   有一种,自己更像是跳梁小丑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掐准了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针对梁笙,特别赶过来一样。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借自己的口让陆子木和杨雯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   想到这里,陆襄衡蕴含剑光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桌子的人各怀心事,味如嚼蜡。   饭后,女人被陆淮带去他的主卧休息。   看着转身要走出去的男人,梁笙有些担忧的叫住他,“爸妈会不会因此而责备你?”   陆淮脚下一顿,浓眉上挑,有微许笑意掩藏嘴角。   嗯,这声爸妈是越叫越顺溜了。   他回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而是投过去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就把门带上出去了。   女人站在原地,回想杨雯刚才那震惊的眼神,心里的不安被放大的无休无止。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在意陆淮父母对她的想法。   *   楼下,客厅。   陆襄衡因为接到一通紧急电话不得不先行离开。   男人把茶泡好,优雅淡定的端着茶杯到陆子木和杨雯面前,语气平静,“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问吧,我都会如实回答的。”   话落,杨雯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阿笙真的是梁邵成的女儿吗?”   “是。”   陆淮从喉咙里挤出这个音节,听到他亲口承认,杨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陆子木品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后,转而把茶杯放下,用一双犀利的眸直逼对面的男人,“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   这句话看似疑问句,其实答案已经被敲定了。   陆淮依旧简单的是了一声,没有多说。   杨雯一怔,随后板着张脸,“你明知道她是梁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跟她结婚是吗?”   后面的话,男人替她接了下去。   他微掀眼皮看着二老,抿了抿唇缓缓的说,“于你们而言,阿笙是个被梁家扫地出门的人,不知生养之恩大于天,可于我而言,她是我的妻子,是要陪我共度余生的人。”   他顿了一下,眸子微暗,“同样,她也是我过去很多年的一个念想。”   尾音一落,杨雯捕捉到他眼底的那抹无奈时,又是一愣。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自己儿子的心中,占据了那么重的位置。   她承认,她并不讨厌梁笙,甚至在知道她是梁家的女儿时,也没有对她产生多大的摒弃。  只是她跟陆淮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传出去会遭人话柄,会对陆淮以后的人生不利,她虽然讨厌陆襄衡但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梁家现在家道中落,梁笙趁这个时候嫁进陆家,是不是真的怀有别的目   的谁也不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杨雯担忧的所在,男人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道了一句,“你们还记得十三年前我被绑架的那件事吗?”   陆子木微震,然后点头。   当年陆淮被绑架的事给杨雯造成了巨大的心里阴影,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她那时的恐慌与害怕,以至于现在谈及都还叫人心尖一颤。   而陆子木就是怕杨雯想到会害怕,所以一直禁止家里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个话题。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执起棍棒狠狠的砸中看守我的歹徒的后脑,放我离开,只怕我早就死在那些亡命之徒的手上了。”   杨雯若有所思,尔后顺藤摸瓜,“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可能是阿笙?”   男人摇头,用异常笃定的语气说,“不是可能,而是百分之百就是她。”   “阿淮,什么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陆子木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不多几秒,他就听见陆淮清浅的声音自耳边回响。   “她被头发盖住的地方,有一道疤痕,而当年救我的那个女孩,也是这个地方受了伤。”   “这些年,我辗转去过很多地方,也找过很多人,是她,错不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笙坐在主卧的大床上忐忑不安,她真的很怕陆淮的父母会拒不承认她这个儿媳,虽然,她本身也是假的。   但同时她也怕,等一下那个人进来,会二话不说的取走她手上的婚戒,然后勒令她离开。  女人四仰八叉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焦灼万分,最后忍无可忍又翻身坐了起来,转头看向连通着另一个房间的推拉门。 第99章 没办法,太想你了   可能是心里的好奇在驱使着她,梁笙侧头看了看门口,踩着小碎步慢慢走过去。   才刚推开门,一股浓厚的墨香苒苒融进鼻腔,不知为何,从走进这里开始,她的心头就泛起一阵阵难以言说的紧张。   推拉门的后面是间书房,一大排书柜上摆放的几乎全是药理医科学术的论证,她走过去粗粗的浏览,无意间看到两本书中间夹着的一本类似中学课本的书。   她抽出一看,心跳瞬间失衡。   高三(2)班,梁笙。   她忽然想到那晚某人回去老宅后给她打来的那通电话——   翠裙红烛坐调笙,一曲娇歌万种情。   二十四桥春水绿,兰桡随处傍花行。   阿笙,你的裙字写错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弄不明白也搞不懂,但是现在,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伤害你,但里面绝对不会有我。   晃过神,她白皙的手指刚好就点在课本扉页的地方,忆起那些往事,她眼窝忽然一涩。   再一看,翠群的群字已经被某个人用红笔用替换的符号换成了裙。   也不知在想什么,身后有人缓缓逼近女人都无从察觉。   直到那人双臂一展,用灼热的胸腔紧贴着她的脊背时,才将梁笙的思绪拉回现实,“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女人扬了扬手上的书,意思不言而喻。   陆淮轻浅一笑,“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梁笙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又说了句,“我以为你要很久才会上来。”   “没办法,太想你了。”   没办法,太想你了。   女人的心脏又是狠狠一震,她闭着眼仰头半倚着男人的肩膀,“你知道吗?每一次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你好像爱我已经爱到无法自拔的错觉。”   “是吗?”陆淮闭着眼,深呼一口气,闻着她脖颈至发的清香,幽幽的说了一句,“错觉就错觉吧,我希望你把这个当成是一种错觉。”   我希望你把这个当成是一种错觉。   这话什么意思?是同意让她继续放纵下去吗?   梁笙心尖一颤,细细斟酌了两下,才把那个疑问说出口,“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了?在那次相亲之前。”   等待一个人回答的过程是漫长的,女人能清晰的感觉到呼吸一滞,心中所想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   是……他说是。   然而就在梁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又岔开了话题问她,“今天的饭吃饱了吗?”   “吃饭?”女人微怔,旋即回答,“吃,吃饱了。”   “可是我还没饱。”   没饱?什么意思?   梁笙还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陆淮已经拉着她走到客厅告别父母,驱车去了闹市区的一家人满为患的小餐馆。   刚落座,女人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他,“关于我身份的事,爸妈没说什么吗?”   “说了。”男人兀自提起服务员端上来的茶壶,往杯中倒了一点茶水涮了涮杯子,尔后又倒了满满一杯推到梁笙面前,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小抿了一口。   “那他们怎么说?”   “有好有坏,你想听哪个?”   梁笙忖了忖,轻轻浅浅的说,“嗯……好的吧。”   陆淮笑了笑,盯着她闪着微光的瞳孔,一字一顿的说,“我跟他们说,我已经爱你爱到无法自拔,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我已经爱你爱到无法自拔,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我已经爱你爱到无法自拔,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女人耳根一烧,快速瞥了眼他像是蕴藏着浩瀚银河的眼眸,脑中嗡鸣的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爱她爱到无法自拔,这辈子非她不娶,不都是逼他父母同意的一个借口吗?   其实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用千差万别四个字就能说明的。   今晚他所说的那些情话,全是假象。   天亮以后,一切都要恢复正轨。   陆淮……   他只是她世界里的一颗远不可及的行星,永远跟她撞不到一起。   *   陆家老宅,书房。   夜色笼罩,黑幕里连颗发亮的星星都看不见,像个快要把人吞噬进去的洞窟。   陆子木站在窗边屏气凝神,眉间褶皱深深,如果仔细看的话,似乎还能看见陆淮的身影。   此刻,他的脑中无限循环着男人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于你们而言,阿笙是个被梁家扫地出门的人,不知生养之恩大于天,可于我而言,她是我的妻子,是要陪我共度余生的人。”   “同样,她也是我过去很多年的一个念想。”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执起棍棒狠狠的砸中看守我的歹徒的后脑,放我离开,只怕我早就死在那些亡命之徒的手上了。”   “不是可能,而是百分之百就是她。”   “她被头发盖住的地方,有一道疤痕,而当年救我的那个女孩,也是这个地方受了伤。”   “这些年,我辗转去过很多地方,也找过很多人,是她,错不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年,陆淮虎口脱险,他动用了很多关系彻查此事,最终把目标锁定在陆襄衡的身上。   说来也是巧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还察觉不到后者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只是回想起来,当年的营救工作实在是顺利的异常。   真的是巧合吗?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何故会有那么深的城府?   杨雯端着水果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窝忽的一涩。   她轻轻放下果盘,走到那人的身边,缓缓开口,“在想什么?”   陆子木没有转身,而是盯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嗓音沉重,喟叹了一声,“我在想,对于我的这个儿子,我到底了解他多少。”   “可想了一个晚上,我才发现,我这个当父亲的,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杨雯听着,眼眶里有热泪在闪动。  眼前这个男人,意气风发,到现在步入知天命的年纪,她是亲眼看着他如何打下陆氏这片江山,变成现在富可敌国的模样。 第100章 只怕更甚于我才是   饶是陆氏曾经面临危机,濒临破产的时候,都没见他像现在这般严肃过。   可如今……   她慢慢走过去,与陆子木并排而站。   后者看着身边风韵犹存的女人,似喃喃自语的样子,“你说,过去的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参与他的任何一个成长的阶段,他可曾怨过我?”   杨雯摇头,小声安慰,“陆氏是爸的心血,他身体不好,而你又心系着公司,这些年陆氏遭遇的一切危机全是你一力扛过的,阿淮……不会怨你的。”   真的不会怨吗?他不见得是这样。   想着想着,陆子木又是一阵感慨,“这小子啊,喜怒从不形于色,他站在那里我都看不透也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杨雯笑,“可是看见了你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不……”他缓缓摇头,继续往下说,“只怕更甚于我才是。”   他知道,现在的陆淮,若是进军商场助他一臂之力,必是叫他如虎添翼。   可惜,他没有这个想法。   思及此,陆子木暗了眼色,他没多久就要颐养天年了,到那时,陆氏必定需要人来接手。   陆襄衡对陆氏虎视眈眈他是知道的,所以继位的人选断不可能是他,这样一来,陆淮是最好的人选,而且也没有比他再适合接手陆家产业的人了。   正神游着,杨雯略略担忧的嗓音传至他耳边,“那阿笙她……”  陆子木微抿唇瓣,“那小子既然敢把人带回来,想来一定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这个时候就算是再不乐意她嫁进来,也不能让人说咱们陆家把谁吃干抹净了又不肯负责,所以我啊,是不打算再掺合他   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吗?随他们去吧。”   “也是,我就是怕要是媒体知道阿淮是陆氏的公子爷,而阿笙的身份又那么特殊,只怕他会成为那些狗仔记者的众矢之的,到时候引起群众恐慌,造成公司股价下跌,对陆氏不利。”   “放心吧,既然你能想到这点,你儿子自然也会想得到。”   杨雯微微一怔,也跟着掩嘴笑了笑。   是啊,她大概是忘了自己儿子的本事了。   “哎对了,我听说亲家母的身体不是很好,前段时间才刚手术康复出了院,等哪天你抽个时间我们去拜访一下。”   “既然敲定结婚的事了,拜访是一定要做的,你到时候可别太过热情把人家给吓坏了。”   *   付家。   幽暗无光的房间里,付敏慧坐在床头,紧捏着手机,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办完了,我的条件你什么时候能达到?”   那头,男人低低一笑,“付小姐,人都还没从里面捞出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付敏慧咬牙,“那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还要让我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移的站在我面前吗?”   “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只要我的事情你帮我做到了,办妥了,人,我自然会帮你除掉的。”   男人的声音如地狱传来的一般阴森森的叫付敏慧心头一颤,她蹙了蹙眉,又一次问,“那身份呢?你的身份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付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协议里好像并没有这一条约定,所以我没必要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都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了,难不成你还怕我出卖你吗?”   “我信不过你。”   “你……”   “想来付小姐有一件事还不清楚,”男人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阴恻恻的笑了,“听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似乎还不知道你的陆先生已经结婚的事实。”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好长时间,坐在床头的付敏慧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动不动,心如死灰。   她的脑海里此刻就只浮动着一句话——   陆淮结婚了。   陆淮跟梁笙,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领证结婚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颗携有万磅的火药,炸的她大脑失去了组织语言的中枢神经。   黑暗中,硕大而又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   她好似没有感觉一样,抱着双膝靠着床板坐着,不哭不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头,刚刚转达完这则消息的陈文和,站在路灯下,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别墅。   橘色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因为一身黑,再加脑袋上还戴着鸭舌帽,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他半边脸,整个人站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诡异。   彼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别墅的大门口,紧接着,一名穿戴上等看上去雍容贵气的妇人从车上款款走下来。   陈文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毫无警觉的走进别墅。   看到本来漆黑的窗户亮起了灯,他抿唇,似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黑眸渐渐泛起了冷意。   他紧紧的捏紧拳头,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发誓,欠他的,一个都跑不掉。   *   月中,工资卡准时来了短信提示。   梁笙去ATM机上取了钱出来,整整齐齐的搁到男人的手上。   陆淮掂了掂,瞅了眼手里厚厚的一沓毛爷爷,眉心一抖,面不改色的说了句,“夫人这是打算金屋藏娇的意思吗?”   女人微微扯唇,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我只是还债而已,你想哪里去了?”   还债?   男人又看了看那整齐的钱,又问了一句,“你自己有留吗?”   “没有。”   陆淮笑了,发的工资分文不剩的交给自己,她这是打算饿死自己的节奏?   梁笙没看透他笑里隐藏的意思,愣了愣,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早在之前她就保证过的,跟他借的钱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他,所以现在有钱了,她肯定是不会藏着的,当然也就不会留剩给自己了。   男人知道她可能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没关系,既然她想给,那他也就不客气的收着了。   想到这里,他揣起钱拉着她的手笑说,“等会吃晚饭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  女人有些讪讪,她发觉陆淮今晚的笑容有些多,甚至还有点诡异。 第101章 我怎么样无所谓   她老是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进他挖好的坑里。   吃完饭刷过碗,两个人这才不急不缓的往超市走去。   人头攒动的超市,各式各样满目琳琅的商品,耳旁到处是嘈杂称斤论两的声音。  梁笙一进门就被欲要往出走的两个顾客搡到一旁,险些撞到玻璃门的时候被陆淮一把拉到怀里,熟悉好闻的味道窜入鼻腔,女人抬眸看着他,也有些担忧的说,“你只是一味的把我拉走,万一被人踩到   怎么办?”   男人没有看她,只是抬头远观眼前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了,我怎么样无所谓。”   你没事就好了。   梁笙瞳孔一缩,低垂眼皮,心口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   他又开始对她温柔,对她心细,对她好了。   大概是注意到女人在发呆,陆淮弯腰凑过她耳边说了一句,“阿笙,看前面。”   耳边被温热的触感抚了一下,引得梁笙打了一个激灵,恍神间,她掩去眼底的情绪,推着购物车慢慢的往前走。   走到蔬菜区的时候,男人这才松开了手,站在一旁去挑选明天要用的食材。   女人推着购物车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只默默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淮挑选东西的神情很专注,她看他的眼神自然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好像,她能这样认真且不加修饰的去看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今晚,他脱去正装,换上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虽然是很随意的搭配,但在梁笙眼里却是分外的舒服,若说平时是冷峻的模样,那此景此刻能被称之为柔和。   女人在想,这个男人是对每个熟悉的姑娘都会露出这样的温柔,还是只对她一人是这样?   她想的入神,看的也入神,所以连陆淮已经转过身都没有察觉。   后者把刚刚挑好的猪肉丢进了购物车,又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梁笙,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用无奈且宠溺的语气开口,“阿笙,你的注意力老是这样不集中,我慌得很。”   好在这里只是超市,没有那么多的车流,要是放在马路上她这样出神,还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脑门被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女人瞬间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男人,双眼迷蒙。   陆淮勾唇笑笑,“明天想吃什么?”   梁笙话不经脑,脱口而出,“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话落,她似乎看见了男人黑眸中藏蕴的深意,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瞬间无语凝噎,“呃……我的意思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听见她略显苍白的解释,陆淮讳莫如深的笑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她差点又从口中溜出来了,不过在说之前她适时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暗暗微笑。   据她对他的了解,无论她说什么话,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都会被他用他的陆氏理解来理解。   而最后的下场就是,她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女人干脆识时务者为俊杰,闭嘴不说。   陆淮看着梁笙想问又不能问出来的憋屈模样,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转过身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眉目酝酿着柔柔的笑颜,“走吧,带你去买点零食。”   “带我?你说带我?”女人错愕的指了指自己。   他怎么知道她爱吃零食的?   男人挑眉,“那你是不想吃?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   说罢,他拉着她的手作势要带她去收银台结账,梁笙眼疾手快的站稳脚,也是没脸没皮的补了一刀,“哎哎哎,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要?”陆淮又是一阵愉悦的笑声,“要什么?”   女人小脸倏地一红,果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旁边有一对小情侣看着这一幕,女生也是笑得不行,她揪了揪身边男朋友的耳朵,虎着脸道,“瞧见没,学着点,你看看人家都把女朋友宠成狗了。”   男人耳尖,快步走过去,不知道跟那女孩子说了什么,只见后者囧着脸,拽着男朋友走了。   待陆淮回来后,梁笙拽了拽他的袖子,浅声问道,“你刚才跟那姑娘说了什么?”   男人若有所思的回答,“我就说了,你是我太太,不是我女朋友。”   女人再次红了脸,拉着身旁的陆先生快速走到收银台结账,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了超市,漫步在回程的小路上。   夜色淡凉似水,路边的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梁笙无意识的抬头去看陆淮,却意外的发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他竟然在笑。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他微弧的唇角异常明显。   女人突然停住脚步,有些失神的看着他。   男人似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眼里闪闪亮亮,像是钻着闪片,晃花了她的眼,也拂过她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笑?   为什么,她感觉他今晚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陆淮看到她复杂的目光,没有只言片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梁笙张了张嘴,正要问他,余光无意间扫见男人身后,藏在黑暗里的一抹身影,然后整个人蓦地一怔,震惊的似说不出话的样子。   她会这样,是因为她看见了一双被恨意包覆的眼睛。   躲在暗处的人对于女人会发现她也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她脸色如常的走出来,就好像刚才梁笙看见的那股浓重的恨意都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陆淮听见脚步声,回过头,见来人是她,并没有表现过多的讶异,只淡淡的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闻言,付敏慧瞥了眼男人,笑得甜甜,“陆淮哥哥,我是来找梁小姐的。”   女人微微一顿。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跟付敏慧之间,似乎并没有可以展开话题的地方。   正纳闷的间隙,陆淮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  付敏慧嘴角的笑意倏地一僵,她森森的看向男人身后的梁笙,扯了扯红唇,“是吗?不过我想,这件事梁小姐一定不会希望你知道。” 第102章 他也一样不会喜欢你   她的声音像是一支冷箭,直直的射穿人的心脏,所到之处都漾起了寒意。   女人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着付敏慧,后者冷静自持,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得不说,她赌对了,而梁笙,也的确留下来了。   女人收回目光,转身询问身边陆淮的意见,“可以去转角路口等我十分钟吗?”   男人看她一眼,有抹复杂的思绪在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微微抿唇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他一直很尊重她的想法,不管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但前提是,她必须保证自己的自身安全。   陆淮离开后,付敏慧本身天真无邪的大眼渐渐泛起了冷意。   梁笙故意装没看见,双手环胸,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付小姐是真的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还是说你想借这个机会警告我两句?嗯?”   付敏慧双手环抱,声音里隐隐泄出她的一丝慌张,“你跟陆淮哥哥什么时候结婚的?”   看吧,她没猜错,这人果然是为了她家陆先生来的。   女人揉了揉眉心,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差不多有半个多月二十来天了吧。”   半个多月二十来天。   居然都过了那么久了,而且她还是在今天晚上从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犹记得那段时间她还成天厚脸皮的贴上去,大概在男人眼里,她就是一笑柄的存在。   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付敏慧体内的怒火就蹭蹭蹭的往上涨,毫无理智可言。   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呼吸紧促,瞪着梁笙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恨意。   后者见她没出声,语气淡漠,“要是你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那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你问完了,我也回答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话落,她转身就要往转角路口的方向走。   才刚走了两步,背后就传来付敏慧阴阳怪气的嗓音,“你嫁了个这么有钱的老公,你父亲知道吗?又或者说,刘女士知道吗?”   女人顿住,没有回头。   看到梁笙收住脚步,付敏慧抠弄着指甲,散漫的笑着,“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明明有机会有能力可以拯救梁家,可是你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他们会怎么想你?”   她的声音被今晚的夜色还要凉,还有刺骨。   默了几秒,女人慢慢转身,挑起眉梢直直的望进她的黑瞳里,“他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早在梁毅出事之前,她就已经给梁邵成打过电话,跟梁家撇清关系了。   闻言,付敏慧的眸子染上一层讽刺的寒意,“外人都说你薄情寡义,看来是真的,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绝情,居然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生父蹲大狱。”   梁笙依然面不改色的回答,“我便是再多情,我的善良也被他们一点点的磨没了。”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眼神,就好像她诉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付敏慧怔了怔,很快又反应过来。   她早就调查过梁笙跟梁家的关系,所以女人会这样回答,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饶是这样,她依然呵笑一声,“你不在意,但是很快你会不得不在意这件事。”   梁笙蹙眉。  “你说刘女士要是知道你嫁了一个那么有钱的男人,会不会像泼妇一样跑去陆家大闹顺便讹诈点钱回来?再不然就宣传你跟陆淮哥哥的事?我觉得人一旦被逼得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不知道   梁小姐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本来一直冷静自持的女人,在听完付敏慧说的这一番话后,如结冰湖面一般的脸终于生出了一道又一道皲裂的痕迹。   她是不担心自己被人污蔑或者辱骂,毕竟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再解释也没多大用处。   可陆淮不一样,他不能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他还有美好的前程要过,绝不能因为她而留下一丝污点。   想到这里,梁笙的眼神骤然变冷,“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付小姐这是在威胁我吗?”   “说威胁是不是太难听了一点?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   付敏慧一步步的靠近她,“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再怎么样霸占老天迟早是要收回去的,与其到最后伤心难过,不如现在干脆的放手,你说呢?”   一番话,让女人蓦然失笑,“是,我不否认你说的那些,但是就算陆淮真的不属于我,他会属于你吗?在我看来,就算没有我,他也一样不会喜欢你。”   梁笙的嗓音温温和和,宛如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只戳付敏慧的心脏。   疼痛,在外人无所察觉的时刻悄无声息的蔓延。   “付小姐,你也说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再怎么样霸占老天迟早是要收回去的,大道理你会讲也会劝,可我就是没见你真正做到过。”  话音才落,付敏慧愤懑交加,对女人是横眉竖目,“你懂什么?我从小就喜欢陆淮哥哥,一喜欢就喜欢了二十多年,可是你呢?你才刚认识他几个月,凭什么我一直奢望的事情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   得到?凭什么?凭什么?”   她说着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看着她啜泣的样子,梁笙微微一怔。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选择跟陆淮在一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看好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声泪俱下的谴责他们?   就算她再不好,也还是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缓了一阵,她浅浅的说了一句,“如果我离开,陆淮会跟你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会退出。”   付敏慧身体一僵,眼底像是大火燃烧过的灰烬,毫无希望可言。   她知道,他不会,就像梁笙说的,即便没有她,陆淮也不会跟自己在一起。   如果这一世那个女人永远都没有出现,他大概会孤独终老吧?   可是他偏偏遇见了,他的所有柔情,都为了这个叫做梁笙的女人所绽放。  他变了,变得温柔,变得爱笑,变得愿意接触阳光了。 第103章 如果我答应她的事   或许真的应了某一句话——   爱情,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但前提是,对方是你所爱。   这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在她看来却是异常的讽刺。   为什么她坚持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为什么那些人总风水轮流转却始终轮不到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他偏偏喜欢的是面前这个女人?   她有好多好多的为什么,好多好多的不甘心,这些东西在那一刹那全部堵在她的心口,叫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无比。   她微掀眼皮,看着站在她对面的梁笙,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我们来做个交易。”   付敏慧似乎是笃定女人会答应一样,连问及她的感想都没有。   尾音才落,梁笙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她虽然知道付敏慧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刻她也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正思索着,下一秒后者便语出惊人,“用你和陆淮的离婚,换梁邵成的活命。”   女人心头兀地一跳,声音却是如行走在冰上的人一样,极其平静,“我说了,我跟梁邵成早就没关系了,付小姐跟我做这个交易,只怕是找错了人。”   “是吗?”   付敏慧勾唇,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声音清然,“你虽冷酷无情,但这件事,我想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然我刚才问你的,就应该是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她的语气坚定的让梁笙有些后怕,后者抿着红唇出声问,“付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显示,梁邵成的仇家可不止一两个,你说那些黑户大贾若是花点钱找人在监狱里把他给弄死了,会怎么样?”   梁笙垂在两侧的手蓦地一紧,她蠕了蠕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视若无睹?”  付敏慧笑,温和的声音几近吓然,“梁笙,纵然你对梁邵成有很多不满,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还是因了你的缘故,我想哪怕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都不会这样,   除非你真的是那种没有心的女人。”   没有心吗?   女人低低的笑了,“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有没有有什么分别吗?”   无论是有还是没有,她一样逃不过那些人的谴责与谩骂。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付敏慧大概是猜中她心里的想法,幽幽的补了一句,“我想你应该去牢里看一看他现在的生活,再决定你下一步的所做。”   *   彼时,男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散漫的抽着烟。   从他嘴里出来的烟雾弥白而朦胧,若是细看,还能看见他眼底一些晦暗不明的东西。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他余光一瞥,随后不紧不慢的捻灭还未抽完的半根烟,等着人走近。   梁笙走到陆淮跟前,面色如常的道了一句,“等了很久吧。”   男人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还好。”   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他说完这两个字,女人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替他分担一点,却被他轻快的避开了。   梁笙一顿,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后者面不改色的扫她一眼,然后抬头落在女人身后一抹还未来得及走开的小小身影上,声音里含着前所未有的冰冷,“阿笙,你是不是答应她什么了?”   梁笙身体微震,一双眼仓惶的掠了眼他,同时这样的表情也没能幸运的逃过某个人的眼睛。   他猜的没错。   “你答应她什么了?”   男人的语气冷淡的像是零下的气温,女人瞳孔倏地一缩。   这个人,竟然看出付敏慧找她的目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此刻正汹涌的席卷她的心脏,梁笙看着他,两侧的手无意识的攥起,随后舔了舔唇瓣,“没,没有。”  陆淮看了她一眼,拇指与食指并上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很轻的让她抬起头面对自己,嗓音似带着无限缱绻的柔情一般诱引着她说出来,“阿笙,你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舔唇,跟我在一起独处也不是   第一次了,何故紧张?”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声音,但落在女人的耳蜗全是置身冰窖般的酷寒。   她愣了愣,随后眼神复杂的凝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陆淮吧,温柔的外皮只是他的一个伪装而已,你瞧,他脸上明明是笑的,可眼底却像是蛰伏了千年的冰魄一样,只消一眼就能叫人冷的打颤。   印象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调跟自己说话。   他是在恼吗?   如果是,又是因为什么而恼?   是怕她会背叛他吗?   可他明明对她没有感情的不是吗?   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既然是这样,她背叛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梁笙抬眸,一眼就望进男人黝黑的瞳孔里,心忽然像是被人用力揪紧一样的难受。   她又看见这抹患得患失的眼神了。   女人轻轻扯唇,声线温温柔柔的,“陆淮,如果我答应她的事,是要跟你离婚,你会怎样?”   话音一落,周遭是一片死寂的安静,只有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愈拉愈长。   陆淮静静的睨了她几秒,然后,用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眼底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来临的猛烈风暴,让梁笙的心猛地一沉。   男人前倾身体,鼻尖擦过她的脸颊,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都说了我这是地狱,时间没到,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   冰凉的声音钻进耳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梁笙的脸上。   后者背脊一僵,还没反应过来,陆淮便精准无误的封住她的唇,辗转厮磨。   她想说的话全被堵回了喉咙口,刚刚买的东西也悉数掉在了地上。   男人的吻凶残且霸道,像是捕到猎物的猛兽,用力撕咬着她柔软的唇瓣,毫无怜惜之意可言。   女人懵了懵,鼻尖嗅到刺鼻的血腥味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而后瞪大眼睛惊惶的挣扎,企图想要挣脱他坚实的怀抱。  感受到她的反抗,陆淮黑眸一沉,直接把她推到身后的墙上,压制住她抬起的手,细碎的吻如席卷而来的狂风骤雨,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唇上。 第104章 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没有柔情,没有爱怜,更没有温度。   有的只是相互纠缠,相互撕扯,都让梁笙搞不清他这么做到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他。   但是这个吻,却让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   甜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和鼻腔,女人皱着眉摆脱了好一阵,男人始终不为所动,就好像是一头被激怒到失去理智的狮子。   她的心凉到了谷底,因着他的吻一点点的灭掉希望的火,她开始停止了挣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任某个人失控的发泄着。   下一瞬,梁笙眼窝一酸,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滑落。一滴一滴的砸在陆淮的鼻梢,薄唇。   吻着吻着,男人突然尝到一股苦咸涩的味道,挺拔的身体蓦地一僵,一颗心也骤然下沉,也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借着灯光,他看见满脸泪痕的她,缓慢的把手松开,眼瞳深处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灰烬。   陆淮的目光落在被他咬破的她的唇上,只感觉心脏一阵阵的痉挛,他微抬手,却被她避开了。   而她的眼神,是满目的惊恐。   是的,是惊恐。   她终于……开始害怕他了是吗?   男人缓缓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勾唇一笑,声音极浅极淡,就像是在诉说着与他无关的事。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受吗?   话落,她对上他的眼,瞬间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重度失衡,而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痛,在悄无声息的蔓延,同时也在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因为,她看到陆淮眼底还来不及抹掉的失望,一如那天在咖啡厅,秦世昇那样的眼神。   女人张了张嘴,唇瓣抑制不住的颤抖,可半晌过去了,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倒是眼里的水雾是越积越多。   男人伸手拭去她往下砸的如豆子一样的眼泪。   最后声线轻柔的落下一句,“跟我结婚,委屈你了。”   *   天才刚刚露出鱼肚白,晨雾都还未来得及散去。   主卧房间里,柔软洁白的大床上,女人好看的眉拧起一个死结,似梦见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睁眼,然后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室内还是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亮从窗帘缝隙里跳进来,点在实木的地板上,像是几个调皮的娃娃手拉着手。   被梦惊醒,梁笙的呼吸还是急促的,她缓了几秒以后,迷茫的看着四周熟记于心的环境,眼角还积存着微微湿润的液体。   她刚才梦见昨晚男人对她那凶残且暴烈的吻,还梦见他神情严肃的递给她一份协议,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   离婚协议书。   是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梦,她只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她甚至还梦见,离开了陆淮以后,她的世界又跟以前一样,耳廓以外全是可畏的人言,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站出来替她挡去一切喧嚣与谩骂了。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坚强,在一瞬间分崩瓦解,不留一隅。   脑海里闪过昨晚从超市回来以后不发一言的两个人,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哪里像是一对夫妻,分明是一对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因为怕女人害怕,所以走廊上每个晚上都会亮起一道橘黄色的暖灯。   其实他做的那些她都知道,只是不太确定,怕自己会自作多情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去把她心里存着的那些疑惑一次性的问个清楚。   楼下是一片安静,梁笙蹑手蹑脚像是做贼的小偷,慢慢的走下楼梯。   客厅里没有找见人影,客房的门也是紧闭着的,这个时候还才六点过几分,想来陆淮也没睡醒才是,想到这里,她忽然松了口气。   女人兀自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看见餐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早餐,整个人像是被千磅重的炸药炸到一样,瞬间怔住。   这个早餐……   她想着,放下手里的杯子,疾步走到客房前,用力拧着门把推门进去。   床上是叠的整齐的被子,卫生间里也没听见动静。   男人只怕早就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梁笙眸子一暗,一股怅然之色尽显。   他们……算是在冷战吗?   冷战,这个陌生的词汇像是堵着她心口的石头,叫她呼吸困难。   早餐已经摸不到一点温度,女人把燕麦粥拿去微波炉里热过以后,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的吃。   想到昨天两个人还面对面的吃着东西,明明冒着香气的早餐她却食得如同嚼蜡一般。   上班的时候,梁笙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似的,瞳孔涣散的游走着,一整天下来,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像做的什么都是错的。   她在想,想补救的办法。   因为昨晚她也是一时冲动,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她根本没想到陆淮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女人看了眼一整天都没有响过一声的手机,有些踌躇的考虑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思绪正神游着,一道人影蹭的冲到她面前,吓得梁笙张开手,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应巧看着惊魂未定的女人,笑嘻嘻的调侃着,“这游戏以前不是经常玩的吗?这一次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大?想什么呢?”   梁笙瞪她一眼,啐道,“想什么?肯定是想事情啊,不然想你?我跟你说,照你这么吓唬,多来几次我就要入土为安了。”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应巧贱兮兮的笑了两声。   女人没回应,但是一想到她刚才慌里慌张的样子,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应巧扮起可怜拉着她的手摇摇晃晃,“阿笙,今天是情人节啊,你晚上陪我出去吃饭好不好?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情人节?   梁笙怔了怔,然后蹙起眉头,“情人节我们两个吃什么饭?还有,吃饭而已,害怕什么?”  说着,应巧撅起了嘴,“哎呀,情人节是情人的日子没错,那我们这些单身狗总是要吃饭的对不啦,再说,我害怕的原因,还不是怕那些小情侣甜甜蜜蜜的撒狗粮吗?” 第105章 你什么都没有   女人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颌,嗯,是有点道理,不过……   她似想到什么的样子,俏皮的笑了笑,“我拒绝。”   应巧大概是没料到结局会有这样的逆转,瞬间怔住,“为……为什么?“   “你真要听吗?“梁笙挑眉睨着她,又遵循了一遍她的意见。   应巧点头如捣蒜,她倒是想听听女人不跟她一起吃饭的原因到底是为哪般。   “这个答案说出来可能会让你觉得比较扎心,嗯……我已经不是单身狗了。“   “你……“应巧倒抽一口凉气,伸出一根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梁笙,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一眼两眼,最后悲悯而泣,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一样。   女人笑了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她好像已经找到能够跟陆先生解除冷战的办法了。   就这样,她满怀希冀的心,在去到医院打开某个人办公室的门的那一瞬,看到男人怀里的祁媚时,轰然破灭。   然后脚下就像是长了根一样,连挪一步都是疼的。   陆淮伸手扶住不小心崴了脚的祁媚,眉心微蹙,下一刻便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他微侧身体,在看见门口站着的呆若木鸡的女人时,墨色的眸子不可抑止的瑟缩了一下。   很快,他掩去了这抹不平静的平静,依旧自顾自的抓着祁媚的手臂,从后面梁笙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人就是抱在一起舍不得分离的样子。   他看她的眼神清冷异常,也没有想着要推开祁媚,更没有任何的言语解释。   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反应。   办公室里是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祁媚看到女人来,先是心虚,但是看到陆教授并没有把她推开,心里一喜,整个人顿时有了底气,甚至还挑衅似的看着对面的人。   她猜的没错,像陆淮这样丰神俊朗又眼高于顶的男人,怎么会跟一个毫无背景的梁笙在一起?   什么结婚,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之前竟然还装作不喜欢陆教授的样子,让自己当了跳梁小丑,这下好了,该轮到她遭殃了。   想到这里,祁媚瞪着梁笙的眼神越发的狠厉,可能是后者没有注意到她这样的表情,她看着祁媚的眼神平静的毫无波澜。   甚至有些不太正常。   其实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挪不开步子,为什么心脏会一抽一抽的疼,为什么心里明明的介意的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了解他的性格,也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可她还是有一种迫切的想要听到他解释给自己听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的原因。   就算是矫情她也认了。   就连当初看见秦世昇跟梁景玉睡一起都没有让她产生这种扰乱自己心绪的烦躁感觉。   她发现,自从遇见陆淮以后,她的所有事情,都脱离了原先的生活轨道,每一次变化,她其实都是清楚的,但她还是放纵那些感觉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泥足深陷了,她没办法拔出来,也没办法让自己继续陷进其中了。   这样想着,脑海里忽然想起昨晚付敏慧说过的那些话——  “你说刘女士要是知道你嫁了一个那么有钱的男人,会不会像泼妇一样跑去陆家大闹顺便讹诈点钱回来?再不然就是宣传你跟陆淮哥哥的事?我觉得人一旦被逼的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不知   道梁小姐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呢?“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再怎么样霸占老天迟早是要收回去的,与其到最后伤心难过,倒不如现在干脆的放手,你说呢?“  “梁笙,纵然你对梁邵成有很多不满,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还是因了你的缘故,我想哪怕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都不会这样,除非你真的是那种没有心的女人。   “   *   在昨晚她离开之际,还留下了这样一些话。   “梁笙,你的良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决不可能是他。“   “你什么都没有,跟他在一起,只会成为他的软肋他的负担,而以后你的家人,也会成为别人用来要挟他的砝码。“   “趁现在你陷得还不深,可以迷途知返离开他的世界,他的生活里现在没有你的位置,以后也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付敏慧冷漠的声音,像是一颗又一颗携有千磅火药重的炸弹,炸的她耳廓嗡嗡作响。   她现在,真的还来得及抽身吗?   她怔了怔,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心脏就像是被人用一把锐利的刀尖,一刀一刀的用力剐着,每刺一下,都是一大片的血迹斑斑。   不,已经来不及了。   她对陆淮,已经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   梁笙抬眸,直直的看向男人的黑眸,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悲戚与无奈。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因戏而生情。   本身,她跟陆淮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就是一场戏吗?   她不想成为他的软肋,更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也不想让跟自己有关的人成为别人用来要挟他的砝码。   可是现在她最不想的,就是离开他。   这个念头从脑中转瞬即逝,女人的瞳孔倏的一震,她讷讷的后退一步。   那惊愕的模样,像是想到了什么愚不可及的想法。   可是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却是另一番理解。   陆淮看到梁笙退了一步,紧抿的薄唇已经形成一条直线,眼里的暗潮在凶狠的滚动着。   而一无所知的祁媚,在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的冷意时,嚣张的气焰也下去不少。   她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周围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压抑了。   不过不用深想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   祁媚有些羡慕,哪怕陆淮的脸色再不好,她都羡慕梁笙能轻易牵扯起他的情绪。   而人类最常规的反应,就是在羡慕之后,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嫉妒。  有人说,女人一旦燃起了嫉妒的火焰,那么就根本毫无理智可言,而接下来她会做出一些,下一秒就能让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来。 第106章 我得宠很久才能让她不介意这件事的   这句话真的很贴合祁媚接下来做出的事情。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梁笙与自己相比,自己占了上风,所以趁着男人分神的时候,得寸进尺的搂住他的腰,娇娇的呀了一声,顺便嗔了一句,“陆教授,我好像伤到筋了。”   而就在祁媚扑过来的那一瞬,陆淮的眉眼瞬间泛起一阵冷意。   男人还未来得及伸手把她推开,就听见耳廓传来一声轻响,他脊背一僵,缓缓看向已经合上的实木门,和空无一人的对面。   她走了。   又是这样,给他带来一丝希望了,又要把它无情的抽走。   她永远都想着去逃避,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携手一起面对接下来那些会让她担惊受怕的事情。   甚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都没完全卸下对他的防备,选择相信他。   他就这么不值得她去拼一拼吗?   想到这里,陆淮忍不住绷紧了下颚,黝黑的瞳孔里藏着一片阴郁。   祁媚还在讽刺女人的不自量力时,头顶忽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放开。”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的都有些渗人了。   仅是这两个字,都让祁媚心头咯噔一声,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平时的陆淮,虽然冷漠,但对人一向都是谦卑有礼,不会流露出一丝的不耐烦,两个人共事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会有这种不加修饰的厌恶。   没错,是厌恶。   祁媚如遭雷击,她愣愣的松开了他,然后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不起……我只是……”   陆淮没往下听,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祁医生,你要是能把这点小聪明用在工作上,我想不光是我,院长都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话落,祁媚倏的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男人没有再看她,而是自顾自的往外走,打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说了一句,“既然那么容易就崴脚,以后上班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穿平底鞋吧。”  本身黯然失色的祁媚在听到他这句近乎关心的话重新燃起了希望之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见他降了语调继续往下说,”你穿着高跟鞋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被鞋跟的声音扰的没办法专注工作,连我   太太都开始误会我跟你的关系了。”   “她脾气很差,我得宠很久才能让她不介意这件事的。“   陆淮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祁媚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嗓子里像噎了灰一样难受。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这么无情的拒绝她的心意,甚至连一点能够翻身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真的结婚了。   *   祝辰彦下班以后,直接驱车来到医院看望梁毅,却没想到在大厅撞上从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梁笙,他看着她,心头一喜,然后装作巧遇的样子,道了一句,”真巧。“   说完,他这才发现女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顿了顿然后攥住她的手腕,眉心一蹙,“你怎么脸白的像刷了墙漆一样,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梁笙突然被攥住了手腕,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熟悉的男声。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整个人有些呆傻。   祝辰彦触及到她毫无生机的眼睛时,也是瞬间一怔。   他似想到了什么,随后脱口而出,“是小毅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女人摇了摇头,浅声道,“没事,他没事,我也没事。”   没事?   她这个样子没事才有鬼。   祝辰彦盯着她白到快要透明的脸,紧抿薄唇说了一句,“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那个人指的是谁,意思不言而喻。   梁笙晃了晃神,回想起男人冷漠的眉眼,蓦地扯唇,习惯性的为他辩解,“谁都有可能欺负我,独独他不会。”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软,可说的话却像是带了刺一样,扎得他心口难受。   她怎么会把这个恶魔想的如此善良?   这个世界上能这样想的,大概就她一个了。   祝辰彦莫名感觉到心脏一揪,眸子灰暗,胸腔里的火瞬间燃烧起来。   他正要说话,余光一瞥从楼梯上追下来的一抹人影,他对上那个人晦暗的眼神,连一句话都没让梁笙说,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女人愣了愣,用力甩了几下没挣脱他的铁臂,然后才开口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里?”   祝辰彦头也没回,卖着关子说了一句,“带你去一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  因为医院门口的停车位正好空着,所以祝辰彦进来的时候刚好是把车停在门口的,于是他走到梁笙身后,推着她往前走,把她塞进车里以后关上车门,转身就对上了站在医院门口一直看着他做这一幕   的男人的眼睛。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也看见了。   她愣了几秒,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穿过挡风玻璃与他四目相对。   中午还是晴朗的,才刚过下班人群的高峰期,天色就开始变了。   医院门口还是如往常一样人来人往,陆淮穿着一身古板的白大褂,双手揣进两侧口袋里,站在明晃晃的车灯下与她对视。   就像那个晚上,他撑着雨伞,站在雨幕下,隔着风雨,看着她的眼睛。   梁笙抿了抿唇,瞳孔里氤氲了一些水汽。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缩紧,努力克制自己要下车的念头。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祝辰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门,目光扫了眼男人所在的方向,面无表情的钻进车里。   他看了眼身边呆若木鸡的女人,嗓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要是现在想下车还来得及。”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最后他只听见梁笙低低的说了一句,“开车吧。”   她要离开这里。   如果不离开的话,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淮的身上。  旁边,祝辰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初他故意拉她出来,只是为了气气陆淮,灭灭他那嚣张的气焰,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女人失魂落魄的原因。 第107章 那你就是花盆了   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男人已经在她心底扎了根。   要不然她怎么会流露出这样一副无力又挣扎的眼神?   就像当日得知她跟陆淮已经结婚的他一样,面如死灰。   祝辰彦收回视线,没有犹豫,一脚踩下油门,让车子驶上了公路。   开到半道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怕他误会吗?”   女人抿了抿唇,收起眼眶里的雾气说,“怕,但我希望他能误会。”   因为这样他都不会再对她好了。   说不定她会就此迷途知返也是有可能的。   车子越开越远,最后挤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不见踪影。   而男人始终保持着那一种姿势站在原地,就像是博物馆里屹立不倒的塑像一样,眉眼没有半分的松动,冷峻清秋。   几年前,他也是用这样的姿势,目送她跟秦世昇坐车离开。   而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她每次一脸期待的站在树荫下,等的人都不是他。   从知道喜欢她开始,他就注定了只能像个偷窥狂一样跟在她身后,守护着她的一颦一笑。   他也曾问过自己,怨吗?怒吗?   后来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他怨也怒,不过怨的怒的都不是她,是自己。  他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替她遮风挡雨,他怒自己为什么明知道把她拉进他浑浊不堪的世界会让她担惊受怕也想与她厮守,他更怨为什么他克制不住对她疯涨的思念,一次又一次出现打   破她本来生活的平静。   往昔的回忆似潮水一样涌入脑海,陆淮不知道想见了什么,如深潭一般的黑眸荡漾着薄薄的水雾,有什么液体在隐隐滚动的样子。   口袋里手机铃声的响起,适时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慢慢收回目光,尔后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   离开了医院,祝辰彦把车开到了城东新开的一家饭店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去,在一处周围人看起来都不是很多较为安静的地方落了座。   服务员把餐牌推过来,祝辰彦看了眼对面女人,“想吃什么?”   “青菜肉丝面。”   祝辰彦一顿,一旁的服务员很快开了口,眉眼里带着歉意,“对不起小姐,这里是西餐厅,没有您说的青菜肉丝面。”   闻言,梁笙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问自己吃什么的人是谁。   她僵硬的扯了扯唇,“不好意思,我就随口一说,要不你随便点点什么吧,我不挑的。”   也不知道祝辰彦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就听他浅浅的嗯了一声。   点了两份八分熟的牛排,一个海鲜浓汤外加一份甜点,等服务员走了以后,祝辰彦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哎你认识我老姐吗?”  这个问题问的她有些猝不及防,女人愣了愣,忽然记起那天祝习玥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能告诉祝辰彦她怀孕的事,于是她想了想,很是含蓄的回答,”称不上认识,就知道她来过公司几趟,见过但不是特   别熟。“   “是吗?那就奇怪了,“祝辰彦顿了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郁闷,”我昨天经过她房间门口的时候听见她在里面跟人打电话,还说什么要找你去做检查。“   梁笙心头一咯噔,有些讪讪的笑了,“不会吧,是不是你听错了?“   祝辰彦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应该是,因为我听见她说什么笙,所以就以为是你了,像你跟我老姐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认识你呢?“   女人默默的端起面前的饮料,抿了一口压压惊。   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祝习玥怀孕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祝辰彦知道,而且公布这个消息的人,只可能是她,绝非自己。   祝辰彦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跳过这个话题,随口说了一句,“下星期我得出差去趟美国,你随行,负责拍照整理顺便弄下专访的题材,回来以后给你五天的带薪休假。”   梁笙听完前面半句以后直接脱口问道,“这些事不一直都是你助理在跟进的吗?就算哪个助理生病或者事假的话也可以找其他助理啊,我可是知道你光助理大大小小的就有五六个。”  祝辰彦十分平静的给出解释,“我那些个助理基本只能算是花瓶,论应变能力谁都不如你,再加上你的英文口语也不赖,你跟我过去的话,我拿下这个项目的几率会大很多,如果用个比喻来说的话,她   们是花瓶,那你就是花盆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   祝辰彦见她踌躇不下,也明白她可能在担心什么,于是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是担心小毅和伯母的话,我可以多增派点人手来保护他们,一旦这边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听到他的话,女人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回想梁毅出事的这段日子,她几乎要被接踵而至的麻烦与流言给逼疯了。   算了,权当散散心了。   而且,现在的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祝辰彦看见梁笙默了一多分钟以后点了点头,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我们去的那几天天气可能会有点凉,到时候记得多带几件衣服,别受冻了。”   女人又点了点头。   她在想,要是在以前,陆淮知道她要出远门,一定会耐心且细心的帮她收拾好出行可能要带的所有东西,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远行要注意的事项。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还处在冷战的时刻,他应该不会理她了吧。   这么一想,梁笙又有些怅然。   把人推开的是她,在这里难受多想的人也是她。   她真是越来越讨厌这样矫情的自己了。   *   晚上八点,女人打开公寓的门。   入室是一片漆黑,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味儿。   其实在回来前,她想了无数种两个人尴尬的碰面以及后续的补救方法,可是她没有预料到,男人竟然还没回来。  梁笙的心头又浮起了阵阵失落。 第108章 不然就真的救不回来了了   进门,换上拖鞋,然后去摸墙上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原本黑漆漆的客厅瞬间明亮起来。   她兀自走到冰箱跟前取出一瓶水,打开喝了两口,这才想到陆淮平时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习惯,她突然有些担心他晚上可能又没吃饭。   之前跟他一起回老宅的时候,就有听杨雯说男人忙起来的时候废寝忘食那是经常有的事。   甚至还为此累到过劳病倒。   思及此,梁笙微微蹙眉,拧紧瓶盖走回沙发掏出包包里的手机。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串记忆中熟悉的都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印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打不通陆淮的电话。   可能是在忙?   她这么想,可手里的小动作却依然没有停下,坚持不懈的又拨了一遍过去。   可惜结果如旧。   他是在躲避自己吗?   女人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手垂在了身体两侧。   落单的背影显得瘦薄且无力。   另一边,G城著名的某医院门外,一辆黑色宾利停了下来,从车窗外向里看,隐约能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抿着唇盯着屏幕亮起的手机。   男人抵达ICU病房的时候,刚好看见才从里面走出来的付鹏程,杨雯以及陆子木。   他从容不迫的走到三人面前。   杨雯看见自己的儿子,眉目里有一丝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是我给小淮打的电话。“   说这话的人是付鹏程,可能是经历了事情,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乏,“敏慧平日里最喜欢粘着小淮了,我想着要是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小淮,会不会开心一点。“   陆淮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情况?“   “幸好割的伤口不是特别深,不然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唉,你说这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干出这种傻事来呢?“   杨雯唉声叹气,犹记的当时接到付鹏程的电话说付敏慧割腕一事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付敏慧到底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打击才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   闻言,付鹏程的眸子暗了暗。   陆子木安慰着他,“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好。“   “把人救回来了,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付鹏程停顿一下,看了看杨雯,然后扯唇,“已经很晚了,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落,他又抬眸看看陆淮,旋即喟叹一声,“小淮,你能留下来陪陪敏慧吗?“   陆淮看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陆子木等人,“你们开车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最好不要经过江北那道,听说下午五点那会儿,那里刚出了车祸。“   杨雯点了点头,“放心吧,你赶紧进去看看敏慧。“   男人告别了二老,转身走进了病房。   付敏慧已经醒了。   在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她虚弱的睁开了眼,见来人是陆淮后,眼底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她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嗓子,低低的叫了一声,“陆淮哥哥。“   男人关上门,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病房里很静,除了仪器的滴滴声,便是两个人沉闷的呼吸声。   时间,像是夭折在空气里了。   沉默了一阵,陆淮才不疾不徐的发话,“为什么?“   为什么?   付敏慧愣了愣,她也讲不出个为什么。   只觉得当时自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想看看,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凭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谊,他会不会流露出对自己的一丝丝的疼惜,然而……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没有。   他没有任何表情,但起码他来看她了。   单是后面这一点,她就能够安慰自己,这么做都是值得的。   付敏慧看着陆淮,近乎痴迷的盯着她每个晚上都渴望在梦里见到的侧脸,“如果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会觉得愧疚吗?“   男人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须臾,他才不紧不慢的说,“付敏慧,你终于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怜悯给磨的分文不剩。“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冰冷无情的尖刃,毫无犹豫的直捅她的心脏,刹那间鲜血横流。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付敏慧脸色一僵,她本就惨白的脸此刻覆上了一片说不出来的惊慌。   陆淮拿过桌子上的水果刀与苹果,技术娴熟的一点点削着。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幽幽的说,“你是深知我这个人的脾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做出那么愚蠢的事?“   闻言,付敏慧的瞳孔剧烈一缩,她僵硬的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死死的扼着,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眼眶泛红。   男人没有看她,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疏通关系,找监狱里的人把梁邵成打成那副鬼样子的人,是你吧?“   大抵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付敏慧蓦地一怔,眼底存着还来不及掩藏的震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明明藏得那么好,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被他发现了的?   陆淮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一刀一刀的切着苹果,嗓音清浅,带着浓浓的漫不经心的味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踩踏我的底线?“   “我……“付敏慧紧紧攥着被子,不敢用眼睛直视他的黑眸。   她好像,有些高估自己在男人心里的位置了。   面前这个人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甚至还有种预感,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她的。   陆淮好似没看见她那惊恐万状的眼神,而是兀自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抽出一张面纸擦了擦自己的手。   付敏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因为慌张,她有些语无伦次,“陆淮哥哥,我,我只是太嫉妒梁笙,所以才一时冲动,把怒火发泄到了梁邵成的身上……“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开始啪哒啪哒的往下掉,眼圈红的那叫一个可怜。 第109章 说出你这么做的目的吧   陆淮把面纸揉成团丢进了纸篓里,转身看向后面还泪流不止的付敏慧,温和无害的笑了,“说出你这么做的目的吧。”   说出你这么做的目的吧。   付敏慧刚坐起来,耳廓便撞进男人阴冷冷的声音,随后她瞳孔一滞,面如死灰。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想要除掉梁笙的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付敏慧忽然觉得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恐惧正一点点的侵蚀她的心脏。   她讷讷的,不知所措的看着陆淮。   眼睛里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痴迷变成了惊惶。   这个男人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太可怕了。   陆淮似没看见她惨白的小脸,径直起身走到床边细心的替她掖着被角,脸上还是那副温柔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占有的表情。   “看来,付氏此刻正面临的机密泄露的危机并没有给你增长什么教训。“  声音不大不小,就这么钻入她的耳畔,付敏慧大惊失色,所有的疑惑在那一瞬间被全部解开,她浑身颤栗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死死的咬着还在颤抖的唇瓣,压抑着快要从唇边跑出来的哭腔,“是…   …是你做的?“   让付氏到这样一个局面,竟然是他的杰作?   原来父亲一直忌惮的人,是他。   付敏慧张了张唇,声音已经抖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什么?“   陆淮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随后嗤地一笑,“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你不是很清楚的吗?现在还要反问我为什么?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已经愚蠢到家了吗?“   梁笙。   不用细想付敏慧也知道,能让男人不惜代价与付氏反目成仇的人,只可能是她。   所以,付氏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地步,是因为付鹏程动了梁笙。   而她那日无意间听到付鹏程与谁的电话内容,提及到的那个郑明渤……   之前她并没有在意,现在一想,好像所有事情都能够被连起来了。   先是那天她在医院碰见梁笙从陆淮的车里下来,还戴着口罩,紧接着就是郑氏破产的消息被放出,再就是郑明渤携款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温润清隽的男人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   思及此,付敏慧的瞳仁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角然后才惴惴不安的问,“你……你到底把郑明渤怎么了?“   陆淮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脸上的笑意叫人琢磨不透,“你认为,我会把他怎么样?”   付敏慧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的可怕的魔鬼。   付陆两家一直交好,他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真的很想知道,陆淮骨子里的血是不是跟他一样,冰冷的不近人情。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懂什么叫做爱吗?   “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男人抿着薄唇,一字一句的说,“这些,不该是你要操心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褐的发黑的瞳孔直逼她的眼睛,“我警告你,你跟那个人暗中谋划的事情,最好现在就给我停手,否则后果自负。”   “停手?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非要弄死她呢?”   付敏慧此刻已濒进崩溃的边缘,说出口的所有话都略过了大脑。   “不?”   陆淮笑了笑,黑眸里像是无休无止的深渊,“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就让你和整个付家一起给她陪葬,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付敏慧对上他的眸,心脏倏的漏了一拍。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欲要离开病房。  陆淮刚把手落在门把上,就听见身后付敏慧激动且绝望的冲他吼着,声嘶力竭,“要是有一天梁笙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一定会奋不顾身的逃离你,如果逃不开她就选择背叛你摒弃你,你这辈   子都得不到幸福的!”   付敏慧的声音还在空气里盘旋,经久不散。   逃离?背叛?摒弃?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也认了。   男人面色平淡,只浅浅的落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这里。   *   医院门外。   付鹏程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陆淮,掐灭还未抽完的半根烟,笑脸迎了上去。   “小淮,敏慧怎么样了?”   男人掠他一眼,弧了弧唇,“情绪还有些激动。”   付鹏程嘴角笑意倏地一僵,而后不自然的扯了扯唇,“可能是刚醒来,再加上又是你来看了她,女孩子嘛,情绪激动是难免的。“   陆淮挑眉,不可置否。   停了一会儿,他淡淡的说了句,“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付叔叔多保重身体。“   “好,你开车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谢谢付叔叔提醒。“男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与付鹏程擦肩而过。   只是没走两步,付鹏程又忽然叫住了他。   陆淮停住,双手随意的滑入裤袋,懒散的回头转身看他,“付叔叔还有事?“   付鹏程笑了笑,恍似无意的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听你爸妈说你已经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叔叔说一声。“   男人幽幽的笑了,“都是晚辈的错,我还以为付叔叔已经从我父母那边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一句话,堵的付鹏程上不去又下不来,只得心里干窝火。   他努力压制胸腔里的气,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什么时候有空把那姑娘带来给付叔叔看看,看事哪家的千金这么幸运,能得到你的喜欢。“   闻言,陆淮又笑了,“我太太有些羞赧怕生,可能不太方便见外人,还请付叔叔原谅。“   说罢,男人敛住笑意,也不管付鹏程的脸色难看与否,转身就走。   刚上车,陆淮做的第一步就是伸手捞过搁在副驾驶上的手机。   *   深夜,公寓。   光线浅薄的客厅里,女人环抱双膝,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脚边的手机屏幕上,明明眼皮已经很困重了,却始终不愿意闭眼睡觉。 第110章 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梁笙已经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忽然黑着的屏幕亮了起来,紧接着铃声也像烟花似的瞬间炸开。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瞬,女人即刻清醒过来,坐直身体去摸手机。   她睁开眼睛去看手机屏幕,见来电者是“陆教授”的时候,她是既喜又忐忑。   摸到手机之后,梁笙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滑过接听键。   电话通了,但那头却是一阵沉默。   半晌,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自那头温温和和的响起,“还没睡?”   可能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平静的问自己,女人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今晚还回来吗?”   陆淮背靠着椅子,听着梁笙的话,身体微微一顿。   他扫了眼摆在桌上的镜面时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眸比外面的夜色还深许多,薄唇微启,“不了。”   不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满怀期待的女人忍不住心头一阵失落。   他果然还是在生她的气。   思忖半天,梁笙正准备开口,男人却抢先一步淡淡的说,“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明天还上班。”   闻言,女人不得不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什么话也没有,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梁笙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把手机丢到一旁,往后一躺,倒在沙发上就睡。   心脏就像是被刀子切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的往里灌,嗯,有些疼。   这边陆淮挂了电话,也同样闭着眼仰着头,养神明目。   只是他五官深邃,眉目清冷,薄薄的唇瓣一直抿着,似在压抑什么情绪。   而此刻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女人那小心翼翼的话语——“今晚还回来吗?”   男人捏了捏眉心,曾几何时,她需要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会这么说,是因为怕他吗?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陆淮微微一怔,乌眸扫过屏幕,在看到盛子煜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没有生出任何表情。   *   二十分钟后,城南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红男绿女,以及被酒精迷醉的人群在这样的环境下交汇一起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僻静的角落,盛子煜眺眸看着被他叫出来喝酒看起来心情沉闷不佳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你这样该不是跟你们家那口子吵架了吧?”   陆淮斜眼睨着他,没好气的回答,“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从哪里都能看得出来,你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不好。”   盛子煜喝了口酒,像那些浪荡公子哥似的流里流气,“我说哥啊,你能不能不板着一张脸了?你这样哪有美女敢过来泡我啊?”   陆淮没回答,只盯着杯里的酒液,须臾才淡淡的说一句,“杨二小姐最近又消停了?”   一听到杨这个字,盛子煜觉得自己脑仁又开始疼了,他立马截住男人的话,“停停停,我今晚是出来彻夜狂欢的,你提那个母老虎干嘛?”   不过,说到那个女人,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不用再遭受人家的嫌弃和白眼,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的样子。   等等,他该不是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了吧?   这样想着,他禁不住身体一抖,端起面前的酒一股脑的喝下去。   放下酒杯,盛子煜又招呼侍应生过来开了下一瓶酒,状似无意的岔开话题,“我听说付敏慧受伤了?”   陆淮抿了一口酒,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受没受刺激不重要,”男人顿了顿,嗓音低沉而缓慢,像拨动在大提琴上的音阶那般,“反正都是假象。”   “假象?你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除了掩人耳目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能说的通的理由了。”   盛子煜一脸凝重,随后咂了咂舌,“真没想到付敏慧竟然可以对自己这么狠,连割腕自杀这招都想的出来。”   陆淮没有接话,眸子深的能滴出墨来。   二楼包厢,杨自珩正跟几位许久未见的老友叙旧,只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就碰见一位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他顿了顿脚下行走的步伐,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微微抿唇。   陆淮看见他,面色如常,尔后从容不迫的在他面前站定。   四目相对,一股浓重的硝烟一触即发。   空气里盘旋着强烈的压抑感,杨自珩勾唇笑笑,“陆教授,好久不见。”   男人也是揣着裤袋,谦和一笑,“是挺久不见了,杨少尉近日可好?”   “托你的福,最近过得非常充实。”   “是吗?”陆淮眺眸淡笑,“如此便好。”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落在杨自珩的耳朵里甚是刺耳。   后者绷紧下颚,攥了攥垂在两侧的手,走到陆淮身边低声质问,“郑明渤在哪里?”   男人侧眸扫他一眼,“杨少尉几时开始关心起这等子琐碎事情来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他是死还是活。”   “如果我说他死了呢?”陆淮反问。   “他要是死了,那你就给他陪葬吧,”杨自珩声线清冷的说,“我追查了大半年的案子,人若是真的死在你手上了,等于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到那时我怕我真忍不住会杀了你。”   男人无所畏惧的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道,“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心软只要了他两只手才让他捡回他的一条狗命呢?”   听着他的话,杨自珩蹙紧的眉头终于有所松动,起码到现在他可以确定,郑明渤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去追查当年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查到郑明渤的头上,如果他真的死了,再想从别的当面入手调查这桩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晃神间,面前的男人幽幽的开了口,“我以为依你的性格,要是知道郑明渤是当年那件案子的真正元凶,会想都不带想的做了他。”  杨自珩面不改色的笑了,“以郑明渤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这么庞大的计划,如果我真的做了他,只怕那些与他同流合污的人会按耐不住,陆教授可别忘了,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 第111章 然而他们不听   “确实如此,”陆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听说杨少尉要当父亲了,陆某在这里跟你道声恭喜。”   “谢谢,希望在我女儿满月的时候,能看见陆教授来赏光喝一杯。”   男人笑,“这是当然。”   *   前半夜女人一直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勉强睡着。   可还没睡够两个钟头,就被一阵关门声给惊醒了。   她眯了眯眸,下意识想翻个身继续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关门声?   这里是她跟陆先生的公寓,要是除了她有一把,再就是陆先生有了。   几秒之后,梁笙反应过来,翻身下床踩着棉拖跑了出去。   楼下,男人刚换好拖鞋,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略微急促的脚步声,身体一顿,旋即抬眸。   好巧不巧的撞上女人错愕的眸。   他看见梁笙眼圈下的乌青后微微蹙了下眉,尔后淡淡的说,“去洗漱吧,然后下来吃饭。”   女人迟钝几秒,才平静的嗯了一声。   她淡定回到主卧,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后扬高嘴角,笑的好不开心。   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陆淮落座的一幕,她慢腾腾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看到桌子上的粥和油条,梁笙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掀开盛粥的打包盒的盖子,推到女人面前,眉目寡淡,“回来换件衣服,顺便买了早餐过来。”   顺便。   梁笙暗暗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喜欢它们。   而这一幕也刚好落在了对面喝粥的陆淮的眼里,他隐隐勾唇,也还是不动声色的喝着粥,过了一会儿,他才一鸣惊人的说了句,“妈让我们想想婚宴的事,你觉得在哪里办好?”   婚...婚宴?   女人刚抓起一根油条因他这句话吓的油条泡进了粥里,而油条也趁这个时候,往桌子上溅哒出一些粥水来。   她愣了愣,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你说什么?婚宴?”   对面,陆先生看了眼梁笙粥碗里的油条,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舀了一勺粥进自己嘴里,平静的阐述,“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不办婚宴了。”   那就好。   女人反应过来,才松了口气,男人暗哑的声音又徐徐传来,“然而他们不听,执意要办婚宴。”   梁笙:“……”   “不过你不用担心,就是跟长辈们吃个饭而已,没有什么繁文缛节的。”   陆淮的语气平淡到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搞不好,是否阴天还是小雨。   梁笙动了动唇,很想告诉男人这顿饭她已经吃不下去了。   可是思忖了半天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她怕会因此而加深矛盾。   婚宴的话题结束,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窗外阳光高照,室内宁静温馨。   安静的客厅,四处都溢着早餐的香味,细碎的阳光落在桌子一角,衬得整个画面有种难以言说的舒适。   女人默不作声的啃着油条,偶尔抬眸去看一眼清俊寡欲的陆淮。   她发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犹豫了很久,就是没有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吃过早饭,男人换了衣服,开车准备送梁笙去公司上班。   途中,女人打量着陆淮有些困倦的眉眼,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简单关心的问候,让开车的男人微微一顿,他沉默几秒,面不改色的回答,“办公室里的沙发太小了。”   那你可以回家啊。   这句话差点溜出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忽然意识到,他不回家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自己吗?   梁笙的眉目掠过一丝无奈,她沉默的看向车外,没关紧的车窗灌进几丝冷风,吹着她的眼睛,让她本来有些湿润的眼角变得更加冰冷。   而陆淮自始自终没有斜视半分,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十几分钟后,黑色宾利在嘉彰门口停了下来,女人下车后,对坐在车里的男人柔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陆淮淡淡的嗯了一声,眸子没有离开她的身影半分,“进去吧。”   梁笙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车子离开的声音,又慢慢停住脚下的步伐,目光复杂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车。   这“依依不舍”的一幕刚好落在不远处骚红色Suv内祝辰彦的眼里。   他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一根一根的暴起。   明明已经告诫自己别再深陷别再去关心她的事情,可每次看到她都会压抑不住心头的那份悸动。   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生平第一次爱上的人,竟然是个有夫之妇。   *   晚上下了班,女人还在收拾东西,忽然觉得有一道阴影落在她的身上,她抬眸,发现来人是应巧。   后者看着她,微微一笑,“美腻可爱又大方的梁小姐,可否占用你一点宝贵时间呢?一点点就够。”   她笑的有些贱,单是这一个表情就让梁笙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想也没想直接回绝,“不行!”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应巧就扑到她身上,可怜兮兮的抓着她的手,“阿笙,你真的不陪我去吗?这可是关乎我以后还能不能吃狗粮的问题。”   女人努了努嘴,发现她竟然无言以对。   梁笙默了几秒,淡定的戳中她的重心,“你是不是想去相亲?”   应巧挑眉,有些意外的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闻言,女人顿了顿,又是一针见血的说,“你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你这样只是让我觉得你要饥不择食了。”   后来,在应巧的软磨硬泡之下,梁笙还是陪着她去了商场。   只是在看到某个人对着一套比基尼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还有销售员一股关爱智障的眼神,女人忍不住抚额,有些后悔跟她来这里了。   连续逛了几间店面,她是越来越佩服应巧的审美观了,简直就像是……   乡下来的土妞?  红配绿跟夜场鸨妈一样。 第112章 我承认我是讨厌你   也难怪她每天穿的都是officelady的套装,如果不是今天跟她出来逛,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这等喜好。   好不容易,才以她的眼光挑中一款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落落大方的裙子。   看着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梁笙僵硬的脸上终于划开一抹笑容。   见此状,应巧也禁不住眉梢一喜,提着裙子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女人沉吟片刻,故意卖着关子道,“比起前面的几件,这套简直是好太多。”   “有多好?”应巧笑嘻嘻的说,眉眼里尽是夸我夸我快夸我的含义。   梁笙一副关爱智障女儿的表情笑的和蔼慈祥,“起码是能拉出去遛遛了。”   应巧的脸瞬间黑下来,表示无语凝噎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买好衣服,两个人在商场顶楼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来吃饭。   位置靠窗,所以一偏头就能看见楼下灯光闪烁的景象。   女人托腮沉思,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还在手术台上救治病患,还是看患者病历看到废寝忘食?   吃饭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是个向来不注重自己身体的人。   曾经,他叫自己惜命,说自己是陆家的人,可现在他似乎忘了,他也是她梁笙的丈夫,哪怕这场婚姻是假的。   正晃神,对面的应巧忽然伸出手指了某一处方向,“哎呀我去,那不是珍妮弗吗?阿笙阿笙你快看看,那是珍妮弗吧?不是我眼花看错了吧。”   女人回过神,循着她手指的方位看过去,很快就看见珍妮弗被一个地中海肥腻腻的老男人搂在怀里。   在看清并确认那人就是珍妮弗以后,梁笙乌黑的瞳仁倏的一缩。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巧的声音就随着餐厅的音乐声缓缓撞进耳蜗,“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人可能只是跟珍妮弗有些许相似呢?”   的确。   珍妮弗的家境虽称不上厚实,但比一般的小康家庭却是好出不少来。   而且之前资料照片一事她也澄清并非珍妮弗有意所为,以她心高气傲的想法,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   除非,是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想到这里,女人收回视线,脸色略微有些凝重,好歹两个人也曾经共事过,她虽坏但也不至于坏到蛇蝎心肠的地步,所以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她这般的糟蹋自己,不自重不自爱。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上,应巧才抽回思绪,一脸震惊的说,“阿笙,你告诉我,真的是她吗?”   梁笙抿唇,微一点头。   “她……”   应巧想说什么,但还是适可而止。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桌了,女人拾起筷子,处变不惊的对她说,“好了,赶紧吃饭吧。”   在吃东西的间隙,梁笙借故去了趟洗手间,只是不巧的是,珍妮弗刚好在镜子前补着妆容。   在看到女人的那一瞬,她拿粉扑拍脸的动作很明显的僵了僵。   随后,珍妮弗反应过来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而梁笙呢,也心照不宣,凑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准备出去。   只是脚还没踏出洗手间的门槛,身后就传来珍妮弗阴阳怪气的语调,“看我这幅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开心到炸?”   女人沉默,选择了忍让。   与其说她忍,倒不如说她是不想回答这样幼稚的问题,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在这大庭广众下吵个不休有意思吗?   见她不理睬自己,珍妮弗干脆放下口红,背靠着洗手台看着她讽刺的笑了,“不说话?怎么?怕自己一开口会说漏嘴所以心虚了是吗?”   说漏嘴?心虚?   梁笙蹙眉,沉声质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我为什么心虚?”   珍妮弗又是一阵咯咯的笑,眼底恨意疯狂滋生,“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你还不肯承认?”   装?不肯承认?   女人顿了顿,惊觉好笑,“你的意思是说,你会这样都是我害的?”   “难道不是吗?”   珍妮弗精致的脸上现出丝丝裂痕,她恶狠狠的瞪着梁笙,咬牙切齿的说,“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比你更希望看到我如今这幅模样的人。”   “珍妮弗,我承认我是讨厌你,但是把你整成这个样子,我也得有那个能力和本事才对,你说呢?”   她现在一不是当初那个梁家大小姐,而不是有权有势的主,哪里能把她一个堪堪及得上富二代的人搞垮?   就算有,她也不想把这么好的资源浪费在这里,除非她吃饱了撑的。   珍妮弗听了她的话,怒极反笑,“你是没这个本事,那你老公呢?他看起来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珍妮弗的话,让女人心头一凉。   陆淮吗?   她抿唇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出来,“我老公不过一外科教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这般落魄?”   “外科教授?”   珍妮弗阴着脸,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又是一阵嘲讽的笑,“梁笙,你真确定你老公只是一名外科教授吗?还是说,你根本连他的底细都没摸清就盲目嫁给了他?”   闻言,梁笙眼带兴味,笑着把问题回丢了过去,“我不清楚,难道你比我这个夜夜都睡在他枕边的人清楚?”   一句话,堵得珍妮弗无力反驳。   她咬着唇,目光阴鸷,强力压着往上窜的怒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善意的规劝,“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他不简单,你们俩朝夕相处,你多少能察到一点吧?”   女人看着她,瞬间失笑,“提醒?”   她看着对面人,眉目平静,语气清浅,“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提醒我的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最后的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如果连枕边人都不信的话,我还能信谁呢?”   珍妮弗满目怔愣,大概是没想到梁笙会如此坚定不移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小瞧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抿了抿唇,“你就不怕你全心全意,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吗?梁笙,你是不是把感情想的太简单了?” 第113章 我跟我丈夫通个电话   遍体鳞伤吗?   梁笙在想,如果结局真是这样,她会恨他吗?   不,应该不会的吧。   本来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没有誓言,更没有期待。   无论谁先动心,谁先深陷,都怨不得对方不是吗?   想到这里,女人心底浮起了一抹怅然,曾几何时,她竟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明明以前,在发现一段感情不对劲的时候,她总会以最快的速度抽身忘记。   可是现在,在陆淮的事情上,她始终捧着一颗小心翼翼的心,不敢进又不能退,优柔寡断,哪有以前的果敢?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她才会经常性的自乱阵脚。   梁笙缓过神,看着珍妮弗,“简单一点不好吗?为什么你们总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弯弯绕绕的头不疼吗?”   珍妮弗一顿,女人又乘上追,“像你说的,如果最后的结局真的是遍体鳞伤,那我为什么不能让这个过程变得简单,轻松,快乐呢?”   梁笙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淡漠,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珍妮弗反应过来,秀眉一蹙,大概是不相信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人是疯了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人,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要真有,只怕不是疯子也是傻子了。   梁笙对上珍妮弗略微鄙夷的眼神,眸光忽闪,“嗯,我确实是疯了,所以请你别再说出什么诋毁他的话,不然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话落,珍妮弗顿了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戏弄自己,不禁恼羞成怒。   正要发火,包里的手机像是催命一样响个不停。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红唇紧抿,再次如豺狼似的盯着女人,“我们家出事的事情最好不是跟你有关,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收拾好化妆品直接离开,在经过梁笙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女人回头看向珍妮弗略略急促的背影,禁不住叹息一声。   *   深夜12点,医院。   祁媚刚加班加点工作完,揉着酸痛的肩膀准备将整理好的资料送到陆淮的办公室。   敲了三下门,里边无人应答。   她一顿,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男人饱含危险的眼神和冰冷的警告,虽然她到现在还有些后怕,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是让她顽强的不肯放手。   就好像,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那种。   想到这里,祁媚又鼓足了勇气,再次敲了三下门,里面依旧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对啊,下午送来一批因爆炸事故而受伤的患者,以陆淮那工作狂的性格,没理由这么快就离开医院的。   正疑惑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护士清脆的嗓音,“祁医生是在找陆教授吗?”   祁媚惊了一下,然后转身点了点头,“是,你知道他人去哪儿了吗?”   女护士笑笑,“陆教授还在手术室里。”   还在手术室里?   下午那台手术不是在七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他还会在手术室里?  大概是看出祁媚的不解,女护士立马回答,“本来这台手术应该是赵医生主刀的,但是也不知道怎的,赵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喘不上来气,陆教授在临近下班之前知道了这事,才决定换自己上去做这台手   术。”   话落,祁媚忧心忡忡,男人从早上到现在一共四台手术,起码有9个小时都在手术室里,再这样下去,这身体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行,我知道了,我先把资料放他桌上。”   “好的,那我下班了,祁医生明天见。”   “明天见。”   女护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祁媚才慢慢打开陆淮办公室的门。   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祁媚抱着资料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东西搁在上面。   事后,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的布置与陈列。   来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呆不到十分钟,这下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一看男人工作的地方了。   跟其他办公室一样,墙壁和地砖都是以白色为基调,室内没有太多繁杂的装饰物,简单优雅,让人心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舒适。   祁媚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从抽屉里传出来震动声,在安静又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的异常清晰。   她顿住脚下的步子,眸光微微一闪,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发现是手机在震动。   而且来电者的备注是,阿笙。   阿笙,梁笙是吗?   祁媚褐眸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又握紧几分,她只要一想到生性冷淡的男人满含柔情的唤着某个人的小名,她胸腔里的怒火就不断的往上窜。   她犹豫的看着躺在抽屉里的手机因震动而挪移转位,在对方快要挂掉电话时,伸手捞过来,接听。   电话通了,但那头却是没有声音的。   祁媚是急性子,等不到别人开口,自己倒是先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下一秒,她听出那头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她想到梁笙听到她的声音可能会出现的表情,瞬间觉得解气了不少。   祁媚靠着桌子边缘,得意的笑,“梁笙是吗?”   另一头,女人披着外套坐在阳台上的摇篮里,静静地凝望着夜色。   本来想给陆淮打电话关心问候一下的,没想到接电话的人竟然是祁媚,尤其是她在听到祁媚的声音时,心口感觉一阵闷堵。   她抿了抿唇,沉默几秒,才又微掀唇角,“他呢?”   祁媚听见她平静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回答,“陆教授在忙,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跟我说,等一下我帮你转达就是了。”   她的语调,可以说狂妄到了极点。   梁笙握着手机的手蓦地一僵,眼底泛起森寒之色,像寒冬腊月刺骨的冷风,她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祁医生,我跟我丈夫通个电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替我转告了?”   丈夫,外人,这两个词,成功挑起了祁媚的怒火。  她一改得意的脸庞,面部狰狞,妒火中烧,“梁笙,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114章 还不算笨的离谱   “字面意思,不然你以为什么意思?”   闻言,祁媚心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又蹭的涨了一多半。   她强压着怨气才没把电话挂断,甚至还出言挖苦道,“我在陆教授昨晚都没回家休息,你们该不是闹矛盾了吧?”   梁笙抿唇。   尔后,又听见祁媚故作诧异的说,“不会是因为那天的事吧?”   女人没有吭声,祁媚以为她是默认了,不由得讽刺说,“梁笙,陆教授不过是扶了我一把,关心了一下手底下的人,你这个做太太的,没能力没背景帮他也就算了,想不到心胸还如此狭隘。”   刺耳的声音涌入耳道,梁笙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抬头望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好半晌才调笑着说,“你要是对他没所图,我也就不心胸狭隘了,不是吗?”   祁媚没想到女人会话锋忽转,把导火索引到她的身上,她怔了怔,难不免开始心虚起来。   “祁医生,我很奇怪,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愚蠢之极的女人?”   “什么?”祁媚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如果连你这点形同小儿科的把戏都没有看出来的话,那我也当不成这个名副其实的陆太太。”  “你……”祁媚咬牙,正欲破口大骂,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弯了弯唇,媚眼如丝,“既然你也知道我对陆教授有想法,那你说,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不会发生点什   么呢?”   祁媚挑衅的话语刚落下,梁笙忽然扯唇,处变不惊的说,“你大可一试,看他是不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   没有威胁,是那种很肯定很笃定的语气。  祁媚猛地一顿,随后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梁笙,听说了别的女人要勾引自己的丈夫并且还能面不改色甚至继续怂恿的人,这世上大概就你一个了,我真的很好奇,要是陆教授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一种   怎样的表情。”   女人笑,“我会这样也是因为我信得过他。”   “自信是好事,但是太过就有些盲目了,”祁媚停顿一下继续往下说,“我就不信,一个女人主动勾引他,他还能把持得住?”   “可要是你真能这么做,为什么等到现在呢?”   梁笙一语成谶,祁媚听完,脸色倏的一僵,“原来你说这么多,都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我?”   “还不算笨的离谱。”   女人大方承认,末了还笑着说,“不过祁医生跟我想的一样,天真的让人觉得可爱。”   祁媚也听出她嘲笑的意味,反应过来以后顿时气的两眼发红,一股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隐隐颤抖,“梁笙,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说我?”   从小到大,除了在陆淮面前碰过一鼻子灰,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同她叫嚣。   而且,还是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落水狗。   这口气,她当然咽不下。   梁笙听见她愤怒的话,忽的笑了,“我是人,不是东西,但我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要不然怎么会独讨他喜呢?”   *   凌晨一点。   下了手术台,陆淮直接回到办公室休息。   他闭着眼,背靠着舒适的椅子,揉捏着倦怠的眉心,窗外的夜色像是汹涌的洪水,吞噬着天幕里的星星。   过了一会儿,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拉开抽屉,准备拿了车钥匙和手机就回家。   可当他看见抽屉里的手机不在原来的位置时,他眼底燃起一片晦暗,尔后那双犀利的眸又扫过桌面,在看见祁媚送来的那份文件时,面无表情的跳过。   他收回视线,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从容不迫的离开办公室。   回到公寓,已经快两点了。   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想着女人可能已经睡下了,于是开门进来和换鞋时候的动作都放轻了很多。   进屋后,他没有开灯。   换好棉拖放下车钥匙,他直接往二楼的方向走。   主卧的门没有关紧,陆淮蹙了蹙眉,伸手轻轻推开了门,在床上没找到女人的身影后,他眸色一沉。   几个客房他都找过了,也还是没找到女人的身影。   从楼上下来,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的步伐比平日里急切很多。   客厅一片漆黑,但乌云已经散去,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坐在阳台上那抹瘦小的身影。   他顿住脚步,紧绷的脸颊有了缓和的痕迹。   外面风有些凉,天空乌漆漆的。   梁笙抱着膝盖,用下巴抵着,冲着空气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身边位置忽然一陷,然后条件反射的看过去,刚好看见陆淮线条流畅的侧颜。   她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睛,“你……”   男人看着远处,语气淡然,“为什么还不睡?”   不是幻觉。   他真的回来了。   女人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于是尴尬的收回视线,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睡不着了,于是就出来坐坐。”   睡不着吗?   陆淮眼瞳里的光忽明忽暗,他没有看女人,可是一直盯着那个地方,“在想什么?”   想什么?   想很多啊,她在想为什么伤害小毅的凶手还没有被抓到,为什么赵淑仪的病情一直不稳定,为什么都进了监狱梁景玉还是不肯指认凶手,为什么梁邵成要对她们母子那么狠。   但其实更多的是,她在想他。   可是这个话,她要怎么说呢?   梁笙舔了舔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僵。   她突然想到,那个晚上男人伏在她耳侧,嗓音缱绻,“阿笙,你这说谎会舔唇的习惯要改一改了。”   女人耳根一烧,侧眸看向别处,尽量跟陆淮避开目光上的接触,定了定神才说,“都是瞎想一通的。”   男人看她一眼,言简意赅的回答,“手术。”   两个字,让梁笙听出陆淮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味。   她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子,倏的一怔,整个人有些迟疑,“你都忙了一天,早些洗漱休息吧,我也困了,先去睡了。”  男人没有回应她。 第115章 真他妈的难吃   梁笙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这样干坐着只会徒添尴尬,索性硬着头皮起身,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男人低沉而喑哑的嗓音,夹着一丝夜风,徐徐撞进她的耳廓,“阿笙,你明明在怀疑我,为什么不开口问?是在怕什么吗?”   她怕吗?   还没等女人开口,他又继续往下说,“是怕真相真的如你所想,还是怕会对我失去信心?”   梁笙蓦地顿住,眼神一凝。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可是她为什么不问呢?   是真的在怕自己会对他失去信心吗?   不,女人摇头否认,“我信得过你。”   陆淮听见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异常静的问,“那为什么那么晚还不睡,要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似乎是被看穿了心事,梁笙僵了僵身体。   看,这就是她不敢在他面前坦诚的原因,因为他随意一个眼神,就能洞悉她的想法,并且杀的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要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事,藏着自己的感情,不被他发现。   女人顿了顿,声音很轻,很柔,“陆淮,我们好好过,像最开始那样,好不好?”   像最开始那样?   一对夫妻,过得像陌生人那样是吗?   男人喉间一涩,下意识的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旋即吐出烟圈,青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也掩去了他眼里的情绪。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笑了出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就是这一个字,让梁笙眼窝一酸,她丢下一句“早点休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   阳台外面,陆淮的背影比寥寥的夜色还要落寞几分。   他一口一口的把烟往嘴里送,一根接着一根的不停点燃。   最后因为吸的太猛,被狠呛了一下,橘色的灯影下,一层薄薄的水雾从他眼底冒出。   *   翌日一早,女人洗漱好下楼,男人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她看了眼静悄悄的餐厅,也习惯性的往餐桌方向走,走到一半,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时,她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说好听点,叫相敬如宾。   说难听点,叫互不打扰。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做早餐了。   好不容易被陆淮养成吃早餐的习惯,只怕又要戒掉了。   梁笙打算直接去上班,可转念一想,她不能让男人以为自己没了他会被饿死。   不就是煮个面条吗?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幻想总是美好的,女人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在看到里面满满的食物时,目光忽然变得呆滞。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明明昨天她打开冰箱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   陆淮。   梁笙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知道,这些东西除了他没人会去买。   他明明很少回家吃饭,却还要买那么多,是为了她吗?   因为怕她会饿肚子,所以特意一大早过去买的吗?   不是说好互不打扰了吗?他这么做是想让她良心不安吗?   女人暗了眸子,不敢再往下想。   她缓过神,努力回忆男人以前煮面时所做的那些步骤,烧开水,又拿了一包挂面出来。   15分钟后,面熟了。   梁笙掀开锅盖,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迫不及待的从锅里捞出一根面条,吹凉以后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下一秒,她放下筷子,蹙眉爆了一句粗口,“靠,真他妈的难吃。”   *   晚上下了班,女人才刚出公司就看见不远处靠着车门而站的祝辰彦。   看这架势,应该是在等人。   她没有多想,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离开。   只是祝辰彦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皓腕。   梁笙疑惑的转头,“祝总有事?”   祝总,这是代表着要跟他拉开距离了吗?   祝辰彦白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叫我的全名吗?”   听完,女人顿了顿,迅速改了个口,“祝辰彦有事?”   祝辰彦撇了撇嘴,怎么感觉叫全名也一定都不顺耳呢?   祝辰彦喉咙微哽,皱着眉瞪她一眼,“我听应巧说,你要去医院看小毅。”   梁笙点头。   “刚好,我也想去看看他,一起走吧。”   “OK啊。”   祝辰彦平时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医院看望小毅或者陪赵淑仪唠唠嗑,所以他会突然这么说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   只是让她猝不及防的是,会在小毅的病房里碰见陆淮。   他站在床尾的位置在跟一名外国医生做着交流,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黑眸侧过平静的扫了一眼。   看清来人是她和祝辰彦时,男人脸上面无表情,很快转移了视线。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女人微微一僵,身旁的祝辰彦瞥她一眼,薄唇紧抿。   进去后,两个人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外国医生滔滔不绝的的长篇大论,似懂非懂,而梁笙的目光,一直游走在陆淮的身上。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男人看上去似乎憔悴了好多,眼睑下方的乌青也是明显的异常。   他也整夜没有睡着吗?   想到这里,女人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长,大概十多分钟,陆淮就送别了那几个外国医生。   男人回来的时候,梁笙还没出声,倒是祝辰彦先开口问他了,“梁毅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淮乌乌的瞳仁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还是老样子,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人还没醒过来。”   要是醒不过来呢?   女人不敢问,也不敢想象,如果梁毅真的醒不过来,她跟赵淑仪得承受多大的巨痛?   祝辰彦见梁笙一直沉默,一眼便洞悉了她担心的问题,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就是这样无意的举动,落在男人眼里却是异常的讽刺。   他声线如常,话语凉薄,“二位自便,我办公室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先走了。”  话落,女人对上陆淮深沉的眸,心头兀的一跳,那后者却是波澜不惊的挪开视线,离开了病房。 第116章 陆某不知道祝总的意思   祝辰彦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了两个人一反常态的模样。   他看见女人黯淡的眸,随后上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他急匆匆的跑出去,追上陆淮。   走廊上,祝辰彦喂了一声,而前面那个男人继续走着,似恍若未闻的样子。   祝辰彦停顿下来,又叫了一声陆淮,某个人这才停下来,悠悠转身,挑眉看着他,“祝总还有事?”   陆淮一脸无辜,让祝辰彦蹭蹭冒火,“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吧?”   男人笑,“陆某不知道祝总的意思。”   祝辰彦懒得跟他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索性岔开话题,单刀直入的问他,“你跟梁笙到底怎么了?”   闻言,陆淮眺他一眼,淡笑,“祝总似乎很喜欢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只是关心下属而已,若是下属心情不好,间接会影响公司事务的进度。”   “是吗?”   男人不急不缓的说,“那我尽快解决,不给祝总添任何的麻烦。”   “你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那祝总想听什么?”   “陆淮,你跟梁笙这才结果多久就闹了矛盾,你确定以后跟她的路能平平缓缓毫无坎坷的走下去吗?”   “能不能走下去我不知道,”陆淮停顿了一下,黑眸落在祝辰彦的脸上,弧了弧唇,“无论你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管这些,我都觉得你管的宽了一些,不知道祝总是不是这样想的。”   “那你就当我是一个情敌好了,陆淮,我现在是以一个情敌的身份警告你,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快乐的生活,那就趁早放手,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男人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放手这件事,祝总还是别想了。”  陆淮虽然在笑,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脸上的表情也是如履薄冰,祝辰彦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说,“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祝总说出这样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话,也不怕遭   雷劈。”   祝辰彦无语凝噎。   “另外,我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评判我跟她的感情。”   “可你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   “我怎么给不了?”   男人眉眼清峻,笑着反问。   祝辰彦顿了顿,僵硬扯唇,“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想她要是知道了,会轻易的原谅你吗?”   “这并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有那么多,就算你本领再强大再高超,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可你有想过她吗?她在你身边,得到的除了是危险,还能有什么?”   “所以你认为我娶她,仅是一时的冲动是吗?”   祝辰彦一怔,“你什么意思?”   陆淮抿唇,声音冷漠似霜,“我找了她多少年,就准备了多少年。”   *   梁笙只看见祝辰彦一个人回来病房的时候,心里某处像空了一般,呼呼落风且疼到难以言说。   她的所有表情,都被祝辰彦看在眼里,后者抿着唇,耳廓似乎还涌动着男人冷漠的声音,“我找了他多少年,就准备了多少年。”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祝辰彦盯着女人瘦削的身影,眸光复杂,一脸深沉的凝思。   傍晚8点,两个人一同离开医院。   医院门口,祝辰彦刚提出要送梁笙回家的时候,树影下那辆黑色宾利被按了一下喇叭。   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两个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女人顿了顿,回头去看发出声源的那辆车,眼神倏的一滞。   她怎么也没想到,男人早就下班了却在这个时候都还没离开。   身旁,祝辰彦察觉到梁笙的异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看清黑色宾利的车牌号后,温和的俊脸瞬间一沉。   车里的陆淮见女人始终没动,又按了一下喇叭。   梁笙晃过神,对一旁的祝辰彦略带歉意的说,“抱歉,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   祝辰彦垂眸,默了几秒说,“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话落,女人笑了笑,“你忘了我跟他同路吗?”   同路吗?   祝辰彦被这么一噎,没再说话。   是啊,他们俩同路,而她跟自己,却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只是隔着几条马路而已,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差着一条银河的距离。   遥远,太遥远。   夜色凉如湖水,祝辰彦的背影在朦胧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孤独,他目送着梁笙离去的背影,等到车子消失在了视野里,才微动唇角,一脸无奈。   *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公寓楼下。   女人解开安全带,正想问男人要不要一起上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陆淮也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   她愣了愣,尔后赶紧下车关上车门,跟了上去。   从进家门到上楼,男人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梁笙亦步亦趋的跟上,这才发现,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他的背影。   进屋后,陆淮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早些休息。”   女人换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准备看他的时候,男人只留了个背影给她,然后上楼去了书房。   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可是,这结果好像是她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梁笙无奈的叹息,趿拉着棉拖,上了楼,回到主卧关上了门。   进到卫生间,她先放好一浴缸的水,心力交瘁了一整天,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的泡个澡,忘掉一切不快与烦恼。   大约半个小时后,女人慢吞吞的从浴缸里爬出来,因为泡的时间有些长,所以脑子有些昏涨。   浴室里到处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她伸手去摸墙上的衣服,摸了一会儿却只摸到挂钩上的浴巾。   她愣愣的看着浴巾,这才想到刚才忘记带衣服进来了。   想不到犯浑了一整天,连这个时候都没放过。   梁笙是既懊恼又堪忧。   她就这样围着一条浴巾出去,应该不会让人感觉到奇怪吧。  不过这个家就只有她跟陆淮,后者在书房,自己也没叫他,他应该听不见这里的动静,再说他就算是听见了,自己只要出去麻溜的把衣服穿好,那不也没事了吗? 第117章 我醒了以后就找不到他了   这么想着,梁笙已经围上了浴巾,小心翼翼的扒开门,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一般往衣柜的方向走。   只是谁能告诉她,陆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见浴室门口传来声音,男人微微侧眸扫了一眼,拿着衣服的手忽然顿住。   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浴室门口雾气弥漫,女人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白皙滑腻的香肩锁骨处还滚动着水珠,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落在,肩头,可能是刚泡完澡的缘故,发尾还滴着水,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幼嫩的肌肤白里透   着粉,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慌张与无措。   陆淮暗了暗眸子。   梁笙紧紧的攥着浴巾,呆呆的看了他很久,然后才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些许颤音,男人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声音过分平静,“刚刚,我是进来拿换洗衣服的。”   原来是这样。   女人刚要松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如今的场面有些诡异。   五步外,陆先生还站在那里,不疾不徐的翻着衣服,而她却手足无措的站在浴室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行。   梁笙想着要不要自己先进浴室,然后跟他走了以后再出来,可转念一想,如果进了浴室,会不会让男人误以为她不信任他?   正晃神,陆淮喑哑的声音从耳边炸开,“我给你吹头发吧。”   “什么?”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就看见陆先生把刚翻出来的换洗衣物又一件件的给塞回衣柜里,还顺手带上了衣柜的门,笔直的朝她在的方向走过去。   在经过她的身边时,落下一句“过去坐好”就进去浴室拿吹风机出来。   男人刚才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的喷在她略略敏感的耳朵上,梁笙绷紧身体,忍不住僵了一下。   她看人的目光里带着一些错愕,可能是还没缓应过来陆淮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男人出来的时候,女人还杵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走到床边,把吹风机的插排插入插座,转身静静的看着还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的梁笙。   女人对上他清浅的眉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要不我先换件衣服吧……”   “不用,你头发那么少,应该很快就干了的。”   陆淮的目光尽是坦然,梁笙一顿,暗暗思忖了几秒,最后还是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才刚坐下,耳边就响起了呼呼的热风,紧接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她的长发。   简直温柔到了极点。   就好像那个记忆中的陆淮,又回来了。   女人心跳如鼓擂,她一板一眼的坐在床沿,男人就站在她身后,眉眼温润,手拿着吹风机,替人吹发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十分的有耐心。   卧室里只有吹风机发出的呼呼声,明明很吵,却难得一室温情。   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等到头发快干的时候,陆淮关掉了吹风机,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梁笙刚要站起来,就听他突兀的问了一句,“你脑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疤吗?   女人起身的动作倏的一僵。   男人注意到她这点细微的变化,微微抿唇,指腹擦过梁笙的发丝,停留在那条丑陋的疤痕上,声音低哑无比,“阿笙,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   假如陆淮今天没有提及这个疤痕,女人几乎快忘掉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很久以前,我为了救一个人,被歹徒推倒,脑袋刚好撞上石头,被划到的。”   梁笙云淡风轻的话,让男人抚触疤痕的手忍不住一颤。   陆淮嗯了一声,没有打断他,像是在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女人一边想一边说,“感觉那个男孩子比我大,而那天其实是我抄近路放学回家,无意间撞到的,我看到他被几个高大的人围着,那些人的手里还拿着棍子,一边打一边踹他,我也是一时脑热,看到这   一幕后忘了报警就直接冲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却是帮了倒忙。”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丝毫没看见身后男人漆黑如墨的瞳。   “后来呢?”好半晌,才听见他这么问。   “后来啊……”梁笙想了想,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真的已经去的太久太远了,她半开玩笑来了句,“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个时候我痛到没了知觉,等醒了以后人就在医院了。”   “那……那个男孩子呢?”   “不见了,我醒了以后就找不到他了,”女人说完,低低的喃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挨了那么多棍,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   陆淮的身体微微一怔。   他的眸子黑的能滴出浓墨,尔后盯着那条蜿蜒的疤痕很久,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疼不疼?”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梁笙一滞,狐疑的搔了搔头,“你说什么?”   陆淮厮磨着那条疤痕,轻而缓慢的说,“伤口那么深,一定特别疼吧?”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脑袋上的那个伤口。   疼吗?   当时撞上石头的感觉,应该是疼的,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已经记不得那个感觉了。   索性含蓄的回答了几个字,“就那样。”   就那样吗?   男人笑了笑,眼底的寂寞多的像是要溢出来的样子。   怎么可能就那样?应该是疼死了才对。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身后的陆淮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笙摸了摸披在肩膀上的头发,嗯,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打算跟男人说声谢谢,只是才刚转头,谢字还没出口,就被倾身过来的陆淮托住后脑,那些想说的话也被他用柔软的唇给堵了回去。   顷刻一瞬,女人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看着放大在眼前的俊脸,整个人懵住。   还没缓过神,陆淮已经将她放倒在柔软的床褥里,欺身压上。  见状,梁笙心头一慌,下意识要跑,只是双手很快就被男人扣住,她动弹不得,整个人像是困兽似的看着他。 第118章 小生很愿意为姑娘效劳   就好像是她没办法理解,他怎么会突然间对她这样的。   陆淮静静的看着身下的女人,半晌才微启薄唇,“阿笙,来不及了。”   闻言,女人一脸的茫然。   他抿了抿唇,嗓音似乎带着一股特殊的魔力徐徐引诱着她,“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已经不可能恢复到像刚开始的那个样子了。”   男人的话,让梁笙浑身一怔。   是啊,他们现在的关系,怎么可能回的到像刚开始那样?   这几天,其实都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陆淮凝视着女人暗暗的眸,薄唇像羽翼一般轻轻落在她的眉目上,感受到梁笙轻轻发颤的睫毛,他又温柔发声,“阿笙,给我个相信我的机会。”   给我个相信我的机会。   男人的承诺就像是带着一股灵力一般,不断地回旋在耳畔。   梁笙微微皱眉,目光有些挣扎。   他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相信他,会发生前面那些事,也都是因为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女人再度看向陆淮,他的眉眼依旧清润如斯。   梁笙的内心千回百转,他望着男人似水的瞳仁,愣了愣,最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眸子一瞬间变得清亮无比。   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回握陆淮的手。   就好像是许下什么无声的诺言一样。   男人挺拔的身躯倏的一怔,蓦然笑了。   他躬身,轻啄了一下女人的唇角,像是对于她的行为给出的奖励一般。   梁笙见他一本正经,一个没忍住破了功,噗的笑了出来。   陆淮见她喜笑颜开,挑眉弧唇,“所以你这是在笑我吗?”   男人的眸隐含着危险,女人立马闭嘴,心虚的摇了两下头。   只可惜,为时已晚。   陆淮再次封缄她的唇,这一次他吻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情,都要炙热。   窗外夜色弥漫,屋内一室缱绻。   梁笙不知什么时候双手缠上了男人的脖子,两个人紧紧相拥,在吻到动情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像抽了风似的,震动的厉害。   而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是……   秦世昇。   手机,一直在震个不停。   刺耳的声音,打碎了满屋子的温馨美好。   本来就有些意-乱-情-迷的女人,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丧失的理智被一点一点的拉了回来。   而身上的男人恍若未觉,继续低头认真的吻着她,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分心,陆淮故意啃了下她柔软的唇瓣,以示对她的惩罚。   梁笙吃痛的闷-哼一声,随后睁开有些湿润的眼睛,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声线颤抖,“嗯……电话。”   陆先生吻着她的眉目,含糊其辞,“别管它。”   女人也想不理啊,可是对方都锲而不舍的打了好几遍了,大概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她说的。   可能是跟她想到了一块,男人也停下了举措,撑着双手看了看身-下的女人,面颊绯红,眸子点染着情-欲之色。  陆淮起身以后,梁笙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浴巾被扯掉一大半,不该露的地方若隐若现,好不暧昧,滑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让她禁不住一缩,下一秒,男人已经拉过一侧薄被给她盖上,并且连同被子   把她搂在了怀里。   “谢谢。”女人羞赧着脸,下意识回答。   “举手之劳而已。”陆淮笑的翩翩风度,就好像扯掉浴巾的人不是他一样。   梁笙明白他又在调戏她了,于是娇嗔的瞪他一眼,顺手把他推开,自己则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慢慢的爬到床头柜上去摸那个癫了的手机。   拿过手机,在看到“秦世昇”三个字的时候,女人的目光瞬间呆滞。   自那次摊牌以后,这还是秦世昇第一次给她打来电话。   而且还连续打了那么多遍,会不会是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正失神,身后人隔着薄薄的被子环住她柔软的身体,男人下巴抵着她的肩头,见她半天没动,又扫了眼手机屏幕,薄唇微掀,“还是接吧。”   梁笙侧眸看他一眼,发现他眉目清浅,似乎从未认识秦世昇这个人一样。   大概是想到她可能想到的,陆淮浅淡开口,“他最好是真的有什么紧急的要事必须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否则我就弄死他。”   男人的一本正经让女人忍不住勾了勾唇,她把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旋即划过接听键。   电话通了,那面男人急躁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她的耳道。   从头到尾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可瞳孔却是一阵剧烈的收缩。   那端安静之后,她有些迟缓地看向紧紧搂着她的男人,后者的眸子晦暗不明,紧抿唇瓣,大概也是听清了电话里的内容。   察觉到她的注视,陆淮微微偏了偏头,与她视线来个交汇,他没有着急开口,似乎是等着她先起头。   隔了好半晌,梁笙才叹了口气说,“我过去看看吧。”   陆淮似乎并不意外她做的这个决定,而是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蛋,“我送你过去,嗯?”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眼还搂着她纹丝未动的男人,舔了舔唇,看门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陆先生一脸正色,“小生很愿意为姑娘效劳。”   梁笙蹙了蹙眉,“……可我不愿意。”   最后,陆先生还是被赶出门外,听见里面落锁的声音,一个没忍住闷笑两声。   *   梁景玉出事了。   这是秦世昇给她打电话说的第一句话。   据说是因为梁景玉跟监狱里的其他犯人起了口角争执,而那人怀恨在心,事后找了几个伙伴去找她算账,这才出现了意外。   而这个意外,指的是梁景玉被捅了一刀。   刀?   一个监狱里呆着的人,哪里得来的刀?   最开始被关进去的时候,不应该有做检查吗?持刀的话狱警也不可能给放过啊,是这样的话,这刀哪里来的?   难不成……   是那个持刀的凶手或者说他是受人指使想要除掉梁景玉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里闪过,梁笙惊了一下,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么这个伤害梁景玉的,很可能跟伤害梁毅的,是同一个人。 第119章 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或许,他是抱着要毁尸灭迹的想法去的。   这么一想,女人感觉一股寒意上涌,白皙的手臂瞬间泛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车子很快抵达秦世昇提到的那间医院。   陆淮曾因为职务需要来过这里一次,所以这一次他领着梁笙,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梁景玉所在的病房。   而此时,病房门口也守着两个警察。   女人看到这一幕,脚下的步伐倏的一滞。   那两名警察可能也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其中一位看着他们,神情严肃,“什么人?干什么的?”   待在里面的秦世昇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闻声走了出来,在看见许久未见的梁笙后,黑眸有一闪而过的光。   他帮忙跟两位警察解释了一下,这才抬脚往两人在的方向走。   在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时,秦世昇本来和颜悦色的样子,因为女人微肿的唇瓣,而变得发僵。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秦世昇定定的看两眼梁笙身后的男人,一时间四目相对,硝烟味四起。   而后,男人缓慢的,缓慢的,勾唇。   气氛突然间变得压抑,女人见状,似不知情的样子打破这份尴尬,看向秦世昇,“她的情况怎么样?”   秦世昇平稳的收回视线,缓了一下呼吸,他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跟梁笙见面的好机会,可不能再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过来,“刚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现在人还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女人顿了一下,继续追问,“那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   秦世昇拧着眉头,“凶手已经落案了,至于伤人的原因,警方还在调查中。”   说罢,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她,“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其实这么说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是想跟她多呆一会儿。   看她吗?   梁笙想了想,自嘲一笑,“算了吧,我怕她知道我来过,更不愿意醒来了。”   闻言,秦世昇并没有太赞同她的观点,“阿笙,景玉已经改过自新了,她对你不再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   女人平静的截断他的话,秦世昇一顿,尔后又听见她说,“你先进去吧,我们要走了,不早了。”   秦世昇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可梁笙已经转身。   他看着女人坚挺的背影,忽的抿唇,突然叫住她身边的男人,“陆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淮停住,梁笙也跟着一块停了下来,她隐含不悦的眼神直逼秦世昇,“你想干嘛?”   身边男人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而是直接看向秦世昇,微微一笑,“当然。”   *   静谧的走廊,陆淮靠着墙壁,凝视着对面的人,嗓音凉薄的听不出一丝温度,“秦总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沉默了数秒,秦世昇又直直的盯着他,难得平心静气的说,“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简单的九个字,让眉目冷峻的男人晕起一抹兴味,“这是自然,陆某自己的妻子,我当然会好好对她。”   秦世昇抿唇,“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她的,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从一开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接近她的?”   陆淮浅笑,“如果我说为了结婚呢?”   话落,秦世昇的脸上染起一层薄怒,“请端正你的态度,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所以秦总是认为陆某在跟你开玩笑吗?”   男人的语气稀松平常,却是让秦世昇猛地一震。   “我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秦世昇一脸不信,“阿笙以前应该不认识你的吧。”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陆淮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呢?   陆淮点头,笑,“她虽然不认识我,可我却认识她。”   秦世昇一怔,忽然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嘲讽的笑了出来,“所以你为了接近她,为了要把我驱逐她的身边,才想到要设套陷害我?”   “秦总言重了。”  男人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阐述一个病患的病历一般浅淡,“要不是你太注重名利,其实后面的很多事情都是不会发生的,如果没有那些事,我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趁虚而入,这一切,都是经你自己的手   造成的。”   陆淮说的没错,这一切的确是他一手造成的。   梁笙也曾经给过他机会,是他利欲熏心,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名利看的那么重要,可能就不会被梁景玉抓到把柄,更不可能与最爱的人失之交臂。   这样,站在梁笙身边的男人,应该就不是他陆淮,而是他秦世昇了。   想到这里,秦世昇的眼底涌动着无尽的黯然。   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为时过晚。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弥补阿笙,免她再受伤害。   秦世昇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要等我跟她分手三年以后才出现?这三年,你在干什么?”   他的话让陆淮怔了怔,眸子也跟着暗了几分。   那错过的三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为什么在他们分手三年后才出现,这个问题男人并没有回答他。   秦世昇见陆淮沉默,越发觉得他很可疑,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你还带着别的接近她的目的,所以心虚了是吗?”   目的?心虚?   这些词涌进耳道,让男人一笑置之,“秦总就是刨根究底知道我这三年到底在做什么的答案,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世昇一顿,“起码我能确定你不是抱着伤害她为基调去的。”   伤害她吗?   陆淮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又笑着反问,“那要是我说,我出现在她身边真的带有一定的目的呢?”   话落,秦世昇好看的脸色倏的一沉,“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从你身边带走,哪怕她以后可能会恨我,我也不在乎。”  “那我告诉你,没有人能再一次的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第120章 干我的屁无关   男人的声音平静的像一面冻结的冰湖,可是秦世昇听着,却只觉得背脊一寒,整个人都忍不住想要缩起来的感觉。   他看着陆淮的眸,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里面无尽的深渊。   愣了几秒他反应过来旋即蹙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再”?   男人把手滑进裤袋里,背依旧抵着墙,漫不经心的笑了,“嗯,我这人心眼小不说还很脆弱,受不起这样的折腾,有了一次就够,人嘛,不可能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除非他不长脑子。”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要是再有下一次,我遇鬼杀鬼,遇佛杀佛。”   陆淮的眸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掀起了一阵汹涌的骇浪。   秦世昇蓦地一怔。   走廊上漫着一股死的沉寂。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不知所踪了。   秦世昇退后一步靠在墙上,有些颓然的垂着脑袋,瞳孔深处映着一抹望不到边的哀愁。   另一头,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人回来的梁笙,已经急的准备去四处找找了。   只是没想到站起来,刚一个转身就看见走廊尽头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一身白衫黑裤,面容清朗俊逸,明眸含笑望着她。   女人顿了顿,望着他似窗外夜色那般扣人心弦的眸,脚下就跟生了根的一样,怎么也没办法挪动。   有这么一瞬,她竟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   就好像,以前也有遇见过这一幕的样子,很熟悉,很熟悉。   她记不清是在哪里,但就是觉得这一幕曾经留在她的脑海里过,很深刻,但又很模糊。   陆淮站着没有动,就好像是在等着她走过去的样子。   而梁笙,也确实走过去了。   她的脚步有些凌乱,在走到他面前时,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女人正想问秦世昇找他都说了些什么,男人忽然一个倾身,把她拥入怀抱,用一双铁臂箍着。   熟悉又好闻的男性气味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陆淮紧紧的抱着她,脸还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蹭了蹭,像个无赖求欢的小孩。   梁笙一愣,并未有什么挣扎。   她在想,男人突然反常的原因。   如果真要深究下去,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陆淮微微侧头,薄唇擦过女人雾青的发丝,感觉到怀里那真实的存在以后,一颗濒临破碎的心才像是得到了良方被救治一样。   而在梁笙没有看见的地方,他的瞳孔里有一颗像是陨逝的行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芒。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像这样,静静的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跟另外一个男人相拥在一起。   他们甜蜜痴恋,难分难舍。   那几次,她满心欢喜的从马路对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奔来,看着那些车辆从她身边擦过,每每感觉那些车快要撞上她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心惊胆战,然而她的每一次狂奔,都不是为了他。   是的,每一次,都不是为了他。   所幸风水轮流转这话一点都不假,他等了八年,总算是等来一次,她为他而来的相遇。   如此,便够。   *   回到家的时候,表盘的时针指向快到了凌晨十二点。   陆淮看了眼身后一脸惫色的女人,柔声催促她,“快上楼去睡觉。”   梁笙嗯了一声,难得乖巧。   上楼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着还站在玄关那边的男人,巧的是,两个人四目对接,绵绵情意眸中萦转,看的女人脸颊微烫。   很奇怪,今天的陆先生十分不对劲,简直就是超出他的常态。   刚才在医院抱了她将近五分钟,然后回来的时候一声不吭。   她都有些猜不透他了。   陆淮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浅笑着问,“怎么了吗?”   “……没,没有啊。”   梁笙反应过来,摇头,挥去心头的迷雾,跟着笑了笑,“晚安。”   “晚安。”   目送女人进了主卧,男人才不疾不徐的收回视线,然后,由鼻息处轻轻发出一声喟叹。   他踱步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   刚拧开盖子喝了没两口,裤袋里的手机就适时的震动了起来。   宽大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子煜。   陆淮扫了一眼,旋即滑过接听键,转身靠在大理石台上,那模样看起来很是慵懒,像个贵族。   电话刚被接通,盛子煜便单刀直入的切进主题,“陆襄衡那边有动静了,似乎要搞的这一票还不小。”   闻言,男人又平静的喝了口水,眉目寡淡,声音薄凉的吐出几个字,“好好消停两天他是会死是吗?”   盛子煜一顿,挑眉,“哟,你这怨气半分没见少,还没跟嫂子和好?”   陆淮微掀薄唇,又是一阵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干你屁事。”   “得得得,干我的屁无关。”   盛子煜无奈投降,爽朗的笑过几声以后,英俊的脸庞才流露出一丝肃穆,“陆襄衡身边的那个助理,我查过他前几天有去看望梁邵成。”   尾音骤落,男人拧瓶盖的手微微一滞,几秒后又恢复了常态。   他浅淡的嗯道,示意他继续讲。  盛子煜也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索性一股脑倒出了自己的疑惑,“陆襄衡跟付鹏程认识我能理解,可陆襄衡跟梁邵成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这我就想不明白了,再说最近是风头最紧的时候,陆襄衡突   然派自己的助理去看梁邵成,而且他也明显是知道我们有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难道他是故意想借此对我们传达什么消息吗?”   陆淮听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大理石桌台。   梁邵成。   想到这个名字,男人菲薄的唇划开一抹讥诮的弧度。   耳边尽是盛子煜那忧心忡忡的声音,“陆淮,你说梁邵成跟陆襄衡万一真是一伙的,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淮学着他的调调,偏带阴气的说,“往死里办。”   盛子煜听着男人的话,眉心一抖,僵硬扯唇,“难道你就不怕你媳妇知道以后会怪你吗?”  “她是她,梁邵成是梁邵成,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第121章 我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就算两个人的关系再不好,她身体里也是留着梁邵成的血的,如果后者出了什么事,你想你媳妇儿能高兴的起来吗?”   “放心,我会安慰她的。”  “大哥,你没听见重点,”盛子煜停顿了一下,好意提醒道,“我想跟你表明的意思是,她现在是你的太太没错,但同样她也是梁邵成的女儿,如果以后真的让她在你跟梁邵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认为   她会选择谁?”   陆淮抿了抿唇,声线冷淡的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可言,我不想回答。”  “毫无意义?”盛子煜一脸被冤枉的凄惨,苦口婆心的劝着,“陆教授,我可是在很认真的提醒你啊,你现在对付的可是你的岳父,如果你们互不相让,那最后难过的一定是你媳妇儿,她要是军心不定倒   戈相向,可是很容易出大事的,你懂不懂啊?”   倒戈?   眉目始终平静的男人终于因为这两个字起了一丝丝裂痕。   他的确没想过这一点。   也还没有摸清梁邵成在梁笙的心底,究竟存居多重的分量。   可万一真的像盛子煜说的那样,倒戈了呢?   陆淮这么问自己,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给否决掉了。   因为在那之前,他绝不允许有这样的可能发生。  盛子煜见男人半天没吭气,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唬住了,赶忙安慰道,“哎大哥,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你媳妇怎么可能会跟人跑呢?她根本跑不掉的对不对嘛?像你那么阴   险的人,她要是能跑的掉,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陆淮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盛子煜,你是不是想死了?”   男人的话危险力十足,盛子煜感觉脊背有凉风一阵一阵的往上窜,遂讪讪的笑了,“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玩笑之后,也该绕回到正题上了。   不过盛子煜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万一梁邵成真是陆襄衡那边的人呢?   万一当年的绑架案他也有参与呢?   万一梁笙真的选择了梁邵成呢?   陆淮的眸子暗了暗,有不明的光深深深深沉沉的起伏着,好半晌他才说了一句,“以前顺从命运,现在竟生出了造反的心。”   盛子煜蓦地一僵,紧接着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什么顺从命运?”   是梁笙。   女人疑惑的声音,自身后的楼梯上响起。   男人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他抿着薄唇,数秒后才面不改色的回头。   “怎么下来了?”   “嗯……渴了。”   说罢,梁笙朝着在放水壶的桌子前走过去,她其实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只是在下楼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觉得有些好奇,这才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陆淮挂了电话,快她一步先拿起桌上的水壶替她倒了杯热水。   同时,声音平静的无波无澜,打破了这份安静的沉默,“是子煜打来的电话。”   男人突如其来的坦诚,让女人微微一愣。   她浅淡的嗯了一声,吹着杯子冒起的袅袅雾气,小口的喝着热水。   隔着一张大理石桌,陆淮眸子清浅,盯着梁笙因为热气扑打而有些湿湿的双眼,忽的就扯出了话题,“他问我有一天,你会不会为了别人选择抛弃我。”   闻言,女人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抬眸看着他,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蠕动着唇,“所以这就是你想造反的原因?”   男人笑,没有否认。   “可如果真的到了一定的情况下,你会不会为了别人而选择抛弃我?”   嗯,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意。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梁笙放下杯子想了想,“那也要看是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一般不会。”   “如果我说涉及家人呢?”   陆淮缓慢的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叫对面的女人微微一怔。   他说,“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场景不可避免的发生,在涉及家人的问题上,你会不会为了别人而选择抛弃我?”   时间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短暂的沉寂之后,梁笙才沙哑着嗓子给出了答案,“那我想,我应该不会造反。”   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男人夺唇一笑,“嗯,我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女人顿了顿,“难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陆淮摇头,关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其实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有很多事情,是用原因解释不通的。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又比如说,他为什么会爱她。   男人垂眸,看了眼那还未喝完的半杯热水,“喝完早些上去睡觉。”   梁笙应了下来,目光流转在陆淮平静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出任何异状。   为什么,她有一种即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的预感?   *   第二天中午,盛子煜拎着一袋水果到某人办公室负荆请罪。   办公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钢笔在纸面划动发出唰唰的声音,被听得一清二楚。   盛子煜看着办公桌后方认真工作的男人,心里纠结的七上八下。   隔了好一会儿,他见陆淮停放手里的笔,趁着这一间隙,他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昨天嫂子有怀疑到你什么吗?”   昨晚挂掉电话以后盛子煜就开始失眠之旅,他真怕因为自己的话两人再闹什么隔阂出来。   要这样的话他的罪可就大了。   陆淮睨他一眼,“我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吗?”   盛子煜一顿,瞬间展颜,“所以她什么都没说是吗?”   真是,害他白担心一晚。   简直就是搞事情嘛。   男人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到洗手台洗了个手,接着又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说,“她有说,她说自己应该不会造反。”   话落,盛子煜嘴角笑意倏的一僵。   他看着对面的陆淮,微一抿唇,“要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男人没有应他,而是自顾自的吃起水果来。   晚点他还有两台手术,这个时候再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只怕胃病又得犯了。  盛子煜也摸不透陆淮在想什么,索性也就不想不问了。 第122章 从爱她的那一瞬开始   他给自己也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说,“对了,付敏慧被付鹏程秘密送出国了。”   听了他的话,陆淮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表现多在意的样子。   可是他不在意,不代表盛子煜也不在意,后者有些好奇的问,“你相信她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送出国吗?”   当然不信。   男人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付鹏程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付敏慧送出国,大概是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危及到她的人身安全。   想着想着,盛子煜便是一脸的不解,“你说你不过是拐了个老婆回来,怎么就有接二连三的事情找上你?”   “我也想不通。”   “是吧?”   “子煜,我想大概是我清闲安逸太久,他们想要在太岁头上松松土了。”   男人的声线很低很沉,像海面上即将来临的海啸一样,让人忍不住勒紧心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盛子煜微微一怔,“不要告诉我,你准备为了她重操旧业了。”   陆淮云淡风轻的回答,“要这样能护她平安周全,我乐意之至。”   很显然,作为他的好兄弟,盛子煜很不赞同他这样的做法,“你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全身而退,再说你的病……”   如果没有后半句话,他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病人。   男人暗了暗眸子,盛子煜注意到他的异常,眉心微蹙,“陆淮,你可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好不容易治好了病……”   很久很久,男人才终于回他一句,“放心,从爱她的那一瞬开始,我就很惜命了。”   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梁景玉受伤的消息,现在网络上的键盘侠以及公司内部的人都在各种怀疑猜测凶手这么做的动机。   很不幸,话题女王梁笙又被牵连进了其中。   甚至还有人臆测捅伤梁景玉的犯人可能是受了她的指使也说不定。   对于这种毫无根据又十分滑稽的揣测,女人只能回以四个字——妈的智障。   而应巧跟郁茗就没有她那么淡定了。   看到网上那些恶意满满的言论,郁茗是一边刷屏一边冷笑,“妈的,我真怀疑这帮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大概他们妈怀他们的时候,没少把妇炎洁洗液当自来水喝吧?”   一旁的应巧也是一脸的惋惜,“在我的字典里,已经找不到词可以形容他们的愚蠢了,可能进医院产房被医生丢掉的不是胎盘,而是他们,谁说一准呢?”   两句笑话,让原本心无旁骛工作的梁笙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闻言,郁茗立马用隐含刀子的眼神射过去,“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应巧点头,顺便竖了个大拇指给她,“我真想为你的淡定点个赞。”   梁笙耸了耸肩,“那要我怎么办?难不成要让我提着40米的大刀,先让他们跑39米吗?然后再砍他们吗?”   停顿了一下,她又叹了一声,“流言这种东西,你越跟风起的就越厉害,可你越不去管它,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淡了。”   “可我就是不爽那些除虫药吃多了的键盘侠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的做法,他们难道不知道网络言论对人的影响有多大吗?”   这句话是郁茗说的。   女人有一瞬间的怔愣,可能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比自己还要激烈百倍。   应巧也是顿了一顿,然后顺手拿过桌面上的一杯水递给她,“说了那么多应该渴了吧。”   郁茗猛地给自己灌了两口又继续骂道,“就算是没办法止住这些谣言的扩散,老娘也要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说完,她又把头低下去,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跳跃扒拉,噼噼啪啪。   默了半晌,梁笙突然来了一句,“帮我也创个号,顺便把帖子的链接发我。”   另一头,城东派出所。   隔着窗明几净的玻璃,梁邵成静静的看着外面眉目清浅的男人。   他倏的扯唇,良久才说了一句,“是你。”   陆淮淡淡的扫了眼梁邵成覆满伤口的手臂,唇角带着一抹不知名的意味,“看样子您在里面也没有过的很好。”   男人的眼神里堆着嘲讽,梁邵成握紧拳头,用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他,“你想干嘛?”   “想干嘛?”   陆淮一脸兴味的咀嚼这三个字,蓦地笑了出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邵成咬牙切齿,“装什么傻?梁家会出事你比我清楚,说,你接近阿笙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陆淮停顿一下,慢条斯理的说,“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些的,我就问你一件事……”   梁邵成看着男人眼底渐渐覆起的寒光,莫名心头一慌,不安感瞬间加剧。   “十三年前的绑架案,你有没有参与?”   陆淮的声音在这偌大的会客室里回荡,像刺骨的寒风,刮的人皮肤一阵阵的疼。   尾音才落,漆黑的瞳孔有明显一缩的痕迹。   他缓了缓,尔后对上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眸,笑的不清不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为什么?   陆淮靠着椅背,双腿肆意交叠,模样看起来像只慵懒的贵族猫。   就这样看了他几秒,男人的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声音浅淡如风,“因为你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所以他要在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以后,还想要得到他的承认。   就是因为怕她伤心,所以他到现在都还不敢做出伤害梁邵成的事情。   梁邵成蓦地一怔,泛着精光的眸子瞬间黯淡,整个人看起来也沧桑了许多。   好半晌,他蠕动着唇,艰涩开口,“阿笙她……还好吗?”   活了半生,他最愧对的人,大概就是这位视他为信仰而存活的女儿了。   如今的他,堕落至此狼狈不堪,又哪来的脸去求到她的原谅呢?   梁家出事以后,他在这密不透风的四面囚笼里想了很多,也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都是当年他一手造下的因。  所谓因果因果,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第123章 我在做能得她欢心的事   要是他能抵制住诱惑,就不会被刘玫牵着鼻子走,今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要是他再坚持一点,也不会跟赵淑仪落到这种山水不相逢的地步。   要是他没有把名利这种东西看的那么重要,又怎么会跟亲生儿女陷入针锋相对的局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怨任何人,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用余生好好弥补梁笙跟梁毅。   可是,他意识到错误的时间似乎有些晚了。   陆淮静静的看着玻璃窗里面满眼充斥着挣扎与后悔的人,默了几秒才慢慢的说,“没有你,她过的当然好,起码比在你身边好。”   男人的声音清淡如风,可细听却像是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快准狠的捅进他的心房,瞬间血流如注,止都止不休。   梁邵成怔了怔,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随后低低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曾经附加在梁笙身上的痛苦,都是他加注的,是他亲手造下的孽。   现如今,她怨他都来不及。   短暂的沉默之后,梁邵成抿了抿唇,然后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小毅他……醒了吗?”   陆淮敲着膝盖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抬眸,带着凛光的眸扫了眼梁邵成,菲薄的唇掀起一抹浅显的讽刺,“梁先生希望我怎么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呢?”   听他这么说,梁邵成的一颗心极速下沉,他甚至都听见了它跌入谷底的声音,“他还没醒过来,是吗?”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有否认。   陆淮冷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掉,梁邵成激动站起来,拍打着那面玻璃窗,愤怒的咆哮着,“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能救醒他?”   一直守在门口的狱警在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后,旋即破门而入。   他一把将情绪激动的梁邵成按回到桌面上,大声喝道,“给我安分一点!”   梁邵成不断的挣扎着,他的眼底覆着一片灰烬,满眼乞求的看着玻璃外面无表情的男人,竭力嘶喊,“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求求你救活他,求求你……”   陆淮看着被狱警牢牢箍住动弹不得的梁邵成,微动嘴角,声线冷的毫无温度可言,“我是医生,但不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华佗。”   “我也想救活他,阿笙更想救活他,可他不愿意醒,我也回天乏术。”   话落,梁邵成眼底仅存的一点希冀,终于被碾灭的无影无踪。   *   从会客室出来以后,明媚的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覆盖,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黑幕之中,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压抑。   上了车,盛子煜便侧首问他,“什么情况?”   “跟调查出来的结果无差。”   话落,男人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叼在嘴边,打火点燃。   雾青色的烟雾在指尖缭绕。   陆淮浅吸一口,尔后把手搭在了车窗边,缓慢的吐着烟雾,眼底复杂的光芒被一圈圈要散去的烟掩盖的模糊不清。   盛子煜轻轻敲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喟叹一声,“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啊。   男人又把烟往嘴里送,似陶醉般的抽了一口,然后才不疾不徐的,“看守所里太多的臭老鼠,先逮出来几只给那些人一个警告。”   盛子煜一顿,微微蹙眉,“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我在做能得她欢心的事。”   “那你也别忘了,梁邵成可是当年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你竟然还想着帮他?”   “帮?”陆淮嘲讽的笑了出来,“你想太多,我只是在向我爱的人邀功而已。”  “陆淮,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但你这样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反倒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陆襄衡,付鹏程,以及董事会的那帮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你已经多了一个软肋,不能再多第二个了。   ”   盛子煜忍了忍,终于没能忍住,把这段时间压在心口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他一直视男人为兄弟甚至亲人,所以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再次走进腥风血雨之中。   他能明白陆淮这般偏执的原因,但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做不到。   盛子煜的声音在车厢里盘绕,男人突然忆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直到滚烫的烟灰掉在指尖灼痛了他的指腹,他才蓦地从过去的回忆里挣扎着抽出思绪来。   墨褐色的眸,像是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他狠狠的吸了口烟,烟雾弥漫在整个车厢里,盛子煜看不清陆淮的表情,只听见他清浅的声音徐徐传来,“我一点也不怕自己危险,只要她平安,我怎么样都不重要。”   落寞的声音落下,盛子煜身体猛地一阵。   隔了好久,他忽然笑了出来。   是啊,他怎么能忘记,陆淮的病,就是因这个女人而起的呢?   这世间,除了她这一味解药,再没别的办法克制他病入膏肓的想念了吧?   盛子煜顿了顿,突然想到很多年以前,在一间四面封闭的房间里,陆淮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眉目黯淡毫无光亮可言。   那个时候,听见医生讲,他病的很厉害。   他常常会自言自语的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梁笙。   后来盛子煜才知道,八年时光,这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已经刻印在这个男人的心底,思念如涌潮一般泛滥的无边无际。   可惜啊,她不知道他的存在。   甚至心无旁骛的跟别的男人热情拥吻。   晃过神,盛子煜发觉眸底晕起一片湿意,转而低低的笑道,“陆淮,我真是服你了。”   身旁,一直在抽烟的男人也忍不住勾了勾唇,不过眼底却是一片寂寥之色。   “解决完看守所里的臭老鼠,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呢?说说你的计划。”   “陈文和蛰伏了那么久,也该有动作了。”  盛子煜愣了一下,一脸的疑惑,“这么快?你不是打算利用陈文和把那帮老狐狸一网打尽的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第124章 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有数的   陆淮碾灭烟,声音凉薄,“我可是不信,当年矿井失事一案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是想让警方介入,重新调查五年前的那件矿井失事案?”   “嗯,我们不方便动手的事情就留给警方,”男人笑了笑,眼底渗着一片冰凉的意味,“你说陈文和要是知道自己卖命的对象就是当年险些让自己送命的人,他会怎么想?”   盛子煜一怔,忽然明白了陆先生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   敢情他是想要一个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的美事啊。   盛子煜啧啧两声,这世界上论阴险,只怕没人及得过他了。   毕竟一个死了五年的人突然好端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任谁都会觉得可疑。   “对了,巷口的闭路修好了,那天袭击梁毅的几个痞子也抓到了。”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模糊。   “那你是打算把他们交给警方还是……”盛子煜又问。   陆淮平静的打断他的话,“像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需要麻烦警方吗?”   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盛子煜眉心发抖,随后阴阳怪气的说了声,“人现在就在郊外的一座废弃木屋里,您是打算,现在就过去处理这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吗?”   他故意把“小事”两个字咬的很重。   男人斜他一眼,那个眼神,饱含危险。   嗯……玩笑似乎开过头了。   盛子煜脊背一凉,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发动车子,一边扭钥匙一边讪笑,“这什么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   另一头,安静的有些恐怖的书房。   赵秘书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昏暗中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陆襄衡。   他想了又想,才忍不住说,“陆总,那几个人……都消失了。”   黑暗里,陆襄衡的呼吸猛地一沉。   赵秘书抿了抿唇,死盯着陆襄衡那渐渐变冷的眸,有些举棋不定的说,“跟陈文和那边,也失去了联系。”   几乎是在尾音落下的同一时刻,陆襄衡愤怒的拍了一下实木桌,大发雷霆,“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他粗哑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幽静的书房里,挥之不去。   赵秘书心头一慌,赶忙解释,“抱歉陆总,我们实在没想到巷口的死角里竟然安装了一台闭路监控,是我的错……”   “你的错?”陆襄衡暴躁的截断他的话,疾言厉色,“你知不知道这个漏洞一旦落在敌方手里,我们要面临多大的风险?”   “对不起陆总。”赵秘书自知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敢有任何反驳。   “抱歉有什么用呢?”陆襄衡眸光森冷,怒而反笑,“老子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年,所有的部署就因为你这个漏洞差点毁于一旦,毁于一旦你知不知道?”   如果陆淮真的从那群痞子口中撬出真相,那他后面的路简直可以用如履薄冰,寸步难行来形容。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赵秘书的一颗心被凉意一点点的渗透。   陆襄衡压制怒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他着急动怒的时候,他要趁现在好好想想,接下来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对付那个人。   他竟然能挖出死角的闭路,陆淮啊陆淮,你每次都能带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陆襄衡的目光渐渐冷却下来,隔了好久,他似鬼魅的声音才又浮起在空气里,“去,赶在他们之前,把那些人都给我处理干净。”   赵秘书蓦地一怔,有些举棋不定,“陆总,那些人可都是……”   陆襄衡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去,声音冷漠的近乎残忍,“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复,那你就跟他们一起陪葬吧,是他们死还是你们一起死,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有数的。”   闻言,赵秘书苍白了脸色,他讷讷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问了句,“那陈文和那边,陆总您要怎么处理?”   陈文和。   那个家伙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控制的多,可现在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   陆襄衡默了几秒说,“不用管他,一个死了五年没钱没身份的人,除了我,他还能联系到谁?”   说到这里,他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付鹏程那边有什么动静?”   赵秘书摇头,“从上次付小姐出事以后,他这一段时间都很安分,没见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是什么大的动作。”   语毕,陆襄衡嗤的一笑,“所以我才说人不能让自己有了软肋,一旦有了软肋,那跟被别人挟持着有什么区别?”   “那陆总的意思是……”   “去查查付敏慧的位置,既然老的执迷不悟那就从小的下手好了,男女间的那点情爱,是最容易控制一个人的。”   “是,”赵秘书应了一声,准备出去,只是才刚走两步他又回头看向陆襄衡,“对了陆总,前阵子梁邵成的老婆一直堵在公司门口吵着要见你。”   “刘玫?”陆襄衡一顿,旋即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不说的话,我差点忘了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都说越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往往也是越会冲动的人。   刚好,他缺了一个能做替死鬼的人。   窗外的夜色,浓重的像是墨砚里的墨汁,怎么都晕化不开。   而盛子煜所驾驶的车子,也正用最快的速度开往郊外的那间废弃木屋。   陆淮坐在车里,太阳穴突突的发痛,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看了眼窗外的浮光掠影,眸子深如寒潭,默了几秒,只听他薄唇微启,“子煜,再开快一点。”   盛子煜顿了顿,照他说的加快了车速,同时还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几乎是在他尾音落下的同一时刻,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紧跟着林子里的鸟兽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扑腾着翅膀往四处逃散。   只那一瞬,两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因为枪声的来源,是从那间废弃的木屋方向传来的。  陆淮抿紧薄唇,下颚的线条是前所未有的冷硬,他扯了扯唇,眼底像是覆着一层薄薄的冰。 第125章 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终于……还是被逼急了是吗?   身旁,盛子煜一脸的凝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个意外,发生在计划之外。   很快,车子停在了废弃木屋的前面。   夜色沉沉,树影绰绰。   盛子煜摇下车窗,一眼就看见了倒在木屋外面的两个浑身是血的保镖。   身旁,陆淮已经下车,他反应过来,迅速紧跟其后也推开车门。   僻静的郊外,荒无人烟。   还没进木屋,光是站在老远的位置,男人就能闻见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眸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盛子煜也闻到了这股味道,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几乎要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吐空。   木屋的锁已经被人砸烂,门没有关紧,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里面横七竖八,躺在血泊里的人影,死不瞑目。   不用进去,都能脑补出里面是怎么样一副血流成河的场面。   盛子煜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逆流涌上了脑门,只见他猛地一拳砸在一侧的树干上,低低的咒了一句,“Shit!”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些人竟然有胆子敢杀人灭口。   相比盛子煜,陆淮是显得冷静许多。   他面色如常,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摸出裤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眸子晦暗,此刻谁也猜不透男人在想些什么。   追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人都逮回来了,这还没盘问出谁是幕后主使,人又死光了。   盛子煜只觉得自己满腔的怒火快要把理智给燃烧殆尽了。   他看着一旁始终沉默的陆淮,拼命克制住躁动的情绪,微一抿唇,“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男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嗓音嘶哑,“报警。”   盛子煜目光一凝,一脸的错愕,“你认真的?”   陆淮用沉默替代了回答。   人是他们抓的,而现在又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第三方灭口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不过这些额度不是重点,重点是,今晚他们要来木屋的事,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盛子煜很明显跟陆淮想到了一块,他不知道记起什么,眸光沉了沉,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今天晚上这事,我只跟杨浅亦说过。”   杨家二小姐。   男人浅吸一口烟,盛子煜蹙眉,语气变得有些紧张,“绝对不是她泄的密。”   “我知道。”   陆淮的嗓音很是淡漠。   盛子煜顿了顿,有些迟疑的问,“有没有可能……是杨自珩?他不是一直想要抓着你的把柄吗?那今晚发生的一切,有很大的概率是他设的局吧?”   “不是他。”   男人碾灭烟,不紧不慢的从嘴里吐出烟雾,眸子黑白分明,“就算是想要逼我就范,他也绝不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方式。”   说着,他突然补了一刀,“子煜,杨浅亦身边的朋友,你有没有调查过?”   陆淮的话让一直迷惘的盛子煜瞬间恍然大悟,他蠕了蠕唇,眼底一片复杂之色,“我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   是夜,梁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掀开被子,看了眼床头柜上摆放的水晶闹钟,时针和分针的指示是:凌晨两点十分。   这么晚了,男人还没有回来。   女人重新躺回去,耳边不受控制的想起陆淮昨天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场景不可避免的发生,在涉及家人的问题上,你会不会为了别人而选择抛弃我?”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每次遇到跟男人有关的事情,她就忍不住会想到一些不该想的。   正翻来覆去的时候,梁笙隐隐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他,他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衍生出一点紧张来。   而这股说不出来的紧张,在听见陆淮往楼上走的脚步声时,更加剧烈了几分。   女人攥紧被子,假装深眠。   很快,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拧开。   一瞬间,走廊上细碎的灯光洒了进来,恍恍惚惚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梁笙心跳如鼓擂。   就算是紧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得到,男人长身玉立,背抵着光,静静的站在门口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人关上。   光明散去,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女人睁开眼,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   她轻轻喟叹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一截,她还没反应过来,陆淮已经自身后紧紧拥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梁笙的身体,明显一僵。   男人感受到怀里的僵硬,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声线沙哑,“装睡?嗯?”   熟悉的男性气息密不透风的围裹着她,女人愣了几秒,几乎忘了挣扎,她错愕的问,“你不是出去了吗?”   “嗯,声东击西。”   哎?被发现了。   两个人一阵沉默。   陆淮滚烫的胸膛紧贴她的背,梁笙的身体依旧是绷紧的,她突然想到那个如果不是秦世昇的电话及时打来,她跟某人可能就有了夫妻之实的夜晚。   想着想着,她脸颊倏的一烫。   他抱得很紧,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挣扎了几下,男人并没有松开她,反倒是加大了抱紧她的力道。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出现了。   女人抿唇,刚想开口打破这份沉默,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愣了愣,很是艰难的在陆淮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本来闭目养神的男人,因为怀里的动静,慢慢睁开了狭促的眸,眉眼添了几分倦怠。   “怎么了?”他问,鼻音有些沉重。   “你身体好烫,是不是发烧了?”她嘴上是这么问的,但心里已经给他下了定论。   陆淮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旋即又闭上眸,风轻云淡的说,“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都发烧了还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啊?   想到这里,梁笙眼底染起愠怒之色,她没好气的推开男人,语气有些恶劣,“起来!”  男人此刻头脑发胀,只含糊的咕哝一句,“阿笙,别动,让我抱抱。” 第126章 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   还抱抱?   梁笙一度快被气的吐血了。   她也不指望男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索性自己用力从陆淮的怀里挣脱,本来以为要费点劲的,没想到很轻易就脱开了束缚。   女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翻身下床套上衣服匆匆离开了主卧。   听见关门声,昏暗里,一直闭着眼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眸底深处一片寒凉。   她还是走了。   还是抛下他,走了。   昏沉的脑袋一阵钝痛,陆淮翻了个身,单手覆在眼睛上方,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了那年盛夏,春光明媚的午后,校园里朗朗书声,生机盎然。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折在玻璃窗上,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桌子上,也落在女孩白皙素净,不施粉黛的脸上。   那个时候,她身上穿的还是蓝白条纹的校服,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角落里,安静乖巧。   彼时窗外的梨花开的正盛,满树雪白,而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与画面融为了一体,变得格外叫人赏心悦目。   她还不知道,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的他,只为了坐在她对面,看她一个午后。   一直到,那个男人来接她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淮隐约听见耳旁有人在叫他名字,声音很轻很柔,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陆淮,陆淮……   她的嗓音这般温柔,曾是他的梦寐以求。   凭借着顽强的意识,男人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女人满面的担忧。   担忧……   她也会担忧他吗?   陆淮扬上一抹嘲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卑微。   她不知道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会叫他兴高采烈,雀跃不止。   病了,他是真的病了。   梁笙见男人终于醒了,也不由得松一口气。   她着急忙慌的把刚跑出去买到的退烧药还有温水递到陆淮面前,好言哄劝,“来,吃药。”   原来是出去买退烧药了。   男人怔了怔,看着女人的目光变得复杂。   她这是在,可怜他吗?   这头,梁笙迟迟不见陆淮的动作,心里有些咕哝,这人不是烧坏了脑子吧?   她犹豫两秒,又叫了一声,“陆淮?”   隔了几秒,男人终于应她一声。   没糊涂啊。   女人一顿,把药跟水又递近了一点,把刚才的话也重复了一遍,“吃药。”   陆淮慢慢的看向梁笙手心里的两粒药,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那个近乎病殃殃的自己。   他独处在一个被封锁的房间里,每天都有人进来重复跟他说着同样的话,吃药,吃药,把药吃了她就回来了。   他乖乖吃了药,医生的嘱咐他也都照做了,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都没有回来。   盛子煜总说他有病,其实不是,他只是太想念这个女人了。   孤独了很久,总是渴望有人带他远离这样的生活,总是希望能有一缕阳光挤进他的生命。   他一遍一遍的开导自己,她那么美好,那么干净,不能把她拉进自己浑浊的世界里。   可是每次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恩爱甜腻的画面,总会惹的他嫉妒发狂。   为什么呢?   为什么待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呢?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像是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日益增长,渐渐侵蚀他的理智。   陆淮在想,如果让她知道,三年前秦世昇出轨门以及后面所发生的一切皆是他布置好的陷阱,她会不会惧怕他呢?   惧怕……   一想到梁笙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男人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疼。   他抬眸,氤氲的眸子落在女人的脸上。   在接收到她眼底那抹担忧时,陆淮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一秒,大手一挥,他把梁笙手里的药和装有温水的玻璃杯都打翻在地。   这一切,来的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女人本来就蹲在床边,被他这么一挥,一个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也跟着懵了懵。   主卧没有开灯,男人冷漠的声音在黑夜里迭起,“给我出去!”   那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让梁笙止不住身体一颤。   她坐在地上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陆淮,你怎么了?”   床上的男人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女人缓了缓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渣子,抿唇,默不作声的出去拿了扫把进来。   进来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开灯。   只是借着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线,摸着黑凭着自己的猜测去扫地上的碎片。   空气,压抑的有些恐怖。   梁笙不明白,陆淮突然变得这般暴躁的原因。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   怎么下一瞬就变成这样了呢?   正晃神,床上的男人忽然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走过来。   女人反应过来,瞳孔猛地一缩,惊声叫了出来,“小心玻璃!”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陆淮迈着带血的脚,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明明被玻璃扎中脚底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连哼都不曾哼一声。   梁笙看到这一幕,胸口倏的一疼,还没出声,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硬生生的往外拉。   她一惊,第一反应是想着陆淮要赶她出去,于是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可是她的那点力气,还不足以让男人有所畏惧。   眼看着就快被拉到了门口,女人放弃了挣扎,直接失声大吼,“陆淮你到底怎么了?你他妈的在发什么疯?”   男人突然一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梁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陆淮凉凉的声音撞入耳畔,“离开吧。”   离开吧。   女人的呼吸,蓦地一滞。   她揣着颤抖的嗓音问他,“你在说什么?”   男人看着她的眸里覆满了黑暗,“我说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   这……这是要离婚的意思吗?   梁笙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指甲深入掌心里死命掐着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痛。  耳边,反反复复都是男人的声音在回荡:我说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 第127章 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不,女人摇头,声音像是飘在外空里一样,“两年之期还没到,我不走。”   陆淮瞳仁暗下,一股不知名的疼痛袭遍全身,痛彻心扉的滋味,他总算是尝到了。   想着想着,他的眼又晕起一层水汽。   梁笙好像是怕他又说出什么话的样子,不断的重复着,“我不走,我不走……”   “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语毕,男人已经拦腰把女人抱起稳稳的走向门口,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有松手。   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的要赶她离开了。   想到这里,梁笙的一颗心,骤然下沉。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陆淮把她放在了门口,没有多看她一眼,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女人才动了动唇角说,“陆淮,我不要走……”   不要走,也不要离开这里。   更不要离开你。   听着她的话,男人挺拔的身体明显一僵。   可是,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砰的一声响,一扇门,生生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梁笙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窝忽然酸涩不已,感觉有滚烫的液体要砸下来了。   她转过身忍了忍,没忍住,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砸了下来。   里面,陆淮背靠着门,颓唐的坐在地板上。   他捂着痛的快要炸掉的脑袋,仔细一看,还能看见眼角处有湿润的痕迹。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的把她从自己身边退离。   这样,她就不会再遭受没来由的迫害了。   也不会看到他病态的模样。   谁都可以怕他,唯独她不行。   彼时,门外忽然传来女人柔柔的嗓音,“陆淮,我数到三,你要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   她说,她要走。   男人的瞳孔,有微缩的痕迹。   门外很快响起了梁笙清脆而缓慢的声音,“我开始了,一,二……”   陆淮垂眸,室内光线太昏暗,没有任何光源能看清他眼底暗藏的汹涌波涛。   所以,盛子煜才会一直劝他不要过分迁就。   可是对上她,他总是无可奈何。   女人站在门口,数到第二声的时候开始屏息,等了一会儿,门依旧没有打开。   她澄亮的瞳孔渐渐有光芒散去,最后只轻轻的落下一个字,“三……”   尾音还未落下,面前的实木大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男人苍白而冷漠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撞进她的视线里。   梁笙本来黯淡的眸,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神采奕奕,不,应该说是比之前,还要更亮一些。   陆淮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梁笙,你这样死缠烂打的算什么?”   梁笙。   印象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这样连名带姓的叫。   你这样死缠烂打的算什么?   算什么?   女人想了想,想了很久,等到眼前男人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轻飘飘的把那句话说出口,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陆淮,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吧。   寂静的走廊上,梁笙的声音就像是带着回声一样,在男人的耳边不停的,反复的,回荡。   陆淮的内心,仿佛有一湾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投掷了一块巨大的石子,然后瞬间勾起了千层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而与内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脸上始终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无动于衷。   有些意料之中,也有些意料之外。   女人没想到男人给她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冷静,亏她还紧张兮兮的捣鼓半天。   可能也算不上失落,就有些烦躁。   胡思乱想之际,一直沉默的陆淮突然出声了,他的嗓音,就像是染满了情-欲的意味,沙哑磁性且魅惑不已。   “你考虑好,一旦踏进来,可就永远都出不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了。”   梁笙对上男人暗如深渊的眸,微微一顿。   下一秒,她跨前一步,踮起脚尖,柔软的也唇瓣贴上他冰凉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吻过之后,女人软软的声音撞进他的耳畔,“那就一起吧,只要结局是你,过程再苦再痛我都能忍受。”   陆淮的身体蓦地一僵,他垂眸看着梁笙的眼瞳深处,薄雾肆意弥漫,经久不散。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和磨难。   他只知道,余生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不会让她继续挣扎在这片泥泞的沼泽里浑浑噩噩。   想到这里,男人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女人见他一直沉默寡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她一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好比刚才。   踌躇片刻,正要开口,梁笙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心头一惊,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跌进了陆淮宽厚而暖热的怀抱。   紧接着,那道清冷的声音划过她敏感的耳际,“这一次,是你自己选的。”   男人滚烫的呼吸扑落她的眉眼,引她一阵战栗,女人还没缓过神来,陆淮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这一次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捧着她的脸,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吻的小心翼翼,吻的缠-绵-悱-恻。   梁笙的瞳仁,有一秒的怔愣。   不过很快,她也跟着深陷其中。   两个人紧紧的拥在一起,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等她再度找回一点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身上,男人静静的看着她,眸深似海。   他的衬衫因为几番纠缠变得有些凌乱皱褶,领口微敞,性感的锁骨也随之露出。   女人忽然想起两个人在咖啡馆相亲的那一次,他似乎也是敞着领口,锁骨也有露出来的样子,像个……嗯,行走的春药。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有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样敞着来诱惑她的?   思绪漂浮之际,陆淮再一次封住她微微红肿的嘴唇,碾转吮吸。   这一次,比刚才还要疯狂。   梁笙半睁湿漉漉的眸,被吻的有些意乱情迷,双手也不自觉的绕上男人的脖颈。  还未察觉到陆淮因为她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有一秒的停滞。 第128章 冷,好冷……   男人加深这个吻,微凉的舌头撬开女人的贝齿像尾游鱼滑入她的口中与她的唇舌交缠。   空气里的温度还在持续飙升。   坦诚相见时,陆淮扣住梁笙的十指,薄唇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像是诉说一个承诺。   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   女人一颤,无意撞进男人黝黑的眸里,发现那里溢满浓浓的柔情,她不安的心,渐渐找到了一个能够安放的归属点。   这辈子,就他了。   夜很深,也很长。   窗外的月光柔和,透过窗帘的缝隙与室内的温情结合,勾出一抹叫人难以忘怀的画面。   *   后半夜,梁笙迷迷糊糊的被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见陆淮清隽而温柔的睡颜,听着他浅薄的呼吸声,应该是因为发烧加上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所以才会睡的那么沉。   想到这里,她伸手探了探男人额头上的温度。   嗯……还是有些烧热。   女人蹙眉,想了想还是打算起来给他准备退烧用的也一切物需。   她小心翼翼的挪开陆淮搭在她腰里的手,才动了一下身体,眉眼瞬间挤到了一起……   简直无法形容这种感觉,酸爽的要命……   再想想前面男人欺负她的画面,俏脸红的简直快跟能滴出血的样子无二了。   她揉着腰,瞪了眼还睡的沉沉的陆淮,发觉他在睡梦中还锁着眉,气没办法撒出,心口里对他的埋怨也一秒化成了心疼。   梁笙又伸出手,拨了拨他的眉。   她突然有一种,想知道他过去一切的想法。   她想知道,男人的孩提时代都经历了什么,也是像她一样过着美好的童年,还是说受过了一场又一场的磨练。   不过想想,后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不然怎么能练就他这样一个强大的内心,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现于表?   她想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想知道他的成长历程,想知道他所有的所有。   只要是跟他有关的,她都迫切的想要知道。   这大概,就是喜欢上一个人该有的连锁效应吧?   *   快换季了,窗外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陆淮的睡眠一直很浅,浅到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   虽然发烧了睡意可能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但他还是没有避免的醒了。   男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边的位置,发现连个影子都没有的时候,眉心深深的锁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阵清凉且刺痛的感觉,旋即一愣。   尔后低眸朝床尾望去。   女人蹲在地上,一手拿镊子去挑嵌进脚底的玻璃碎片,一手拿着蘸有消毒水的棉签,认真的替他处理着伤口。   心头的那抹不安逐渐消散。   心尖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拂过,那温柔的感觉,难以言说。   梁笙还未察觉他已经醒过来的事。   陆淮静静的凝视着她,她柔和的侧脸以及垂落在耳边的发梢,还有她半弧的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抖的睫毛。   不管是哪一幕,他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外面狂风骤雨,雨水凶猛的拍打着窗棂,而男人的内心却是藏蕴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女人处理完陆淮脚心的伤口,站起来,无意间与男人黑亮的眸子撞上。   她微微一滞,两个人对视片刻,彼此都咧开嘴笑了出来。   男人扯了扯苍白的唇,面色柔和的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梁笙把东西放下,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在陆淮身边躺了下来,冰凉的身体也很快暖了起来。   男人自身后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嗓音沙哑,“再多睡一会儿。”   “嗯。”   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女人莫名觉得胸口涌过一阵阵心安的暖流。   过了一会儿,瞌睡虫钻入脑里。   突然,陆淮把脚搭了上来,压住了她的下半身,像只八爪鱼一样把她困在了温暖的怀抱里,让梁笙瞬间清醒了不少。   暗夜里,她抽了抽嘴角,无语凝噎。   女人又气又好笑的推着他骂道,“放开我,臭流氓,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男人不为所动,蹭了蹭她的脖颈含糊不清的说着,“唔,冷,好冷……”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要不到糖而开始耍赖皮的孩子。   *   翌日,天气温和,阳光明媚。   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卧室的地板上,斑驳点点,分外柔和。   陆淮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空空的,而梁笙昨晚躺过的地方,也是冰冷的摸不到一丝温度。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像是梦魇一场。   思及此,他的心脏微微缩了一下。   脑子还有些混沌,他缓过神,起身掀开被子,迫不及待的下床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脚心触地的那一秒,一阵阵清晰的痛感袭过大脑,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男人愣了几秒,扫了眼裹缠在脚上的纱布,紧抿的唇终于有了松缓的迹象。   他随意套过一双摆在床边的棉拖,进到浴室里洗漱一番,这才动身下楼。   客厅和厨房都没有女人的影子。   陆淮折返去到阳台的位置,老远就看见窝在秋千摇篮里晒太阳的那小小的一团。   他走过去的时候,脚步放轻也放慢了许多。   微风舒畅,秋千摇篮只起伏一点点的弧度。   暖阳透过摇篮编织的网格沐浴在她才洗的脸上,她的眉眼,她轻扬的唇角,都像是与外面美轮美奂的景色融到了一起。   这样的一幕落在男人眼里,是一副别开生面的美丽,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他的心头,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   厨房的汤还没煲好,梁笙是觉得今天天气大好,想忙里偷个闲,所以窝在这里小憩一下,要太阳给个眷恋和拥抱。   这时,忽然有道阴影自她身后笼罩,要走了她一部分的光源。   她微微一顿,尔后睁开眼仰着头,正好望进陆淮深邃且明亮的黑眸里,两人相视几秒,男人微倾身体,冰凉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早上好。”  陆淮的声音像是藏着清风那般撩人,女人心头一动,眉眼夹杂着笑意,“早上好。” 第129章 内人   男人坐在她身边,阳光稀稀疏疏的落在他身上,不远的晨雾还没有散去,他的眸也如那画一般,朦胧里带着几分神秘感。   梁笙看着他脚下的棉拖,眉心微蹙,“你的脚不疼吗?伤口都还没好就瞎跑。”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浓浓的疼惜之情陆淮还是能感受到的,他微微笑着回答,“疼。”   女人一顿,一颗心又开始揪了起来。   他脚底的伤口可是不浅,要就这样放任下去是发炎是迟早的事。   想了想,她一脸正色的说,“等下吃完早餐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还有,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也摸过你额头了,烧还没退去,必要的话再去挂个液体吧。”   男人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看她一眼,突然话锋一转的来了一句,“你带我去吗?”   梁笙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讷讷的点了点头。   见状,陆淮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总算是能带出去见人了。”   哎???   不过,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笑不出来了。   男人脚上有伤没办法驾车,女人自告奋勇的要求开车上路送他去医院。   她的这个想法刚冒芽,就遭到了陆淮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大马路不比练车场,更何况她考了驾驶证都有好几年了,从没有一次真正驾车上路过,万一出个意外……   然而在梁笙的软磨硬泡下,男人拿她没辙,终于是松了口。   于是,就出现了下面这一幕。   副驾驶上,陆先生看着前方闪红灯十字街口,面无表情的提醒身边的女人,“你要是不拉手闸等下车子往后溜就要撞到别人的车了。”   梁笙从家出来神经就一直处于一个绷紧的状态,在听见男人的声音,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先是忙着噢噢了两声,然后又问了句,“哪个是手闸?我不知道啊。”   陆淮默默的把脸别过去,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真的认为,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她开车上路。   十几分钟的路,硬是磨到了快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到达医院了,梁笙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靠边停车,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男人,正好对上他有些微妙的眼神。   女人顿了顿,挑眉问了句,“怎么了?”   “你是想吃罚单了吗?这里不能停车。”   梁笙心头一慌,赶忙倒车又把车子开进了医院门口正常的停车位上。   刚松一口气,陆淮又开了口,“我其实挺想问的,你确定你考的不是机车驾驶证吗?”   女人:“……”   最后,某个人又语重心长的以一句话结尾,“阿笙,答应我,有话好好说,就算想不开也千万别用这种法子了。”   梁笙:“……”   尾音才落,陆太太已经摔门下车。   陆淮看着负气离开走了两步又板着一张脸退回来欲要扶他下车的女人,一个没忍住,愉悦的笑声从唇边溢出。   听着男人低沉沉的笑声,梁笙瞪他一眼,一边扶着他一边黑着一张脸,“你要是再笑,我可就把你摔地上了。”   看女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陆先生干咳了一声,强行憋着笑,“不好意思,没能忍住。”   梁笙:“……”   医院人满为患,男人也不打算利用自己是教授的优先权限,跟着梁笙低调的像其他人一样排队等着挂号交钱。   挂完号,两个人坐在等候席等着被叫号。   大约二十多分钟以后,两人被叫到号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正在书写的年轻医生搁下笔看向进来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女人身旁站着的男人,忙不迭起身,满面春风的笑着,“陆教授。”   陆淮淡淡的点头,没有多话。   他的态度就跟医院内部流传的一样冷然,医生嘴角笑意倏的一僵,梁笙赶忙跳出来打圆场,“呃医生,我们是来看病的。”   闻言,那位年轻医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医学界赫赫有名的陆教授竟然带着一个女人屈身来他的小科室看病,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不火都可能上医院的论坛头条了。   淡定,淡定,遇事莫要慌张。   反应过来,年轻医生扯了扯唇,意味深长的看两眼梁笙,有些好奇的问,“这是……”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陆教授终于开口,像宣示主权的搂过女人的肩膀,“内人。”   内人。   内……人?   这两个字就像是装有千磅重的火药,轰的一下在他脑袋里炸开,炸的他头皮发麻。   他有些凌乱,噢不,是非常凌乱。   医院里女医生女护士茶余饭后总是念叨的本医院风云人物陆教授陆淮,竟然是个有妇之夫,没错,是有妇之夫。   年轻医生的嘴已经惊讶到成为一个O状,他怔怔的看着两个人。   这个消息要是从这里被传出去,他大概会火成新奥尔良烤鸡翅吧?   梁笙见医生半天都还没从这劲爆的消息里走出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提醒他一句,“那个不好意思,我先生还发着烧,你能不能先给我开张挂水的单子然后再继续吃惊?”   一旁的男人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勾了勾唇。   本来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因为这抹浅淡的笑容,徒添一道迷人的色彩。   年轻医生瞬间清醒,他忙不迭的点头,又慌不择路的坐回位置上,“噢噢,好的。”   拿了单,付了钱,处理好伤口以后终于开始挂上了水。   输液室,陆淮左手背上插上针管,坐在一处偏僻的地方闭目养神,好几个护士故意放慢脚步,或者是进来门口与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当然目光都是流连在某个人的身上。   女人出去倒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撞上了那几个护士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微微一顿,面不改色的往男人身边走。   常言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   陆淮听见身边位置传来轻微响动,半睁狭促的眸子,微微侧首看了过去。   对上他温柔的眼神,梁笙笑着把热水递过去给他,“嗯,暖暖胃。”  话落,男人勾唇笑了,把热水接过来听话的喝了几口又把杯子放下,“辛苦了。” 第130章 要我说那是我做的呢   “不辛苦。”   跟他眉目有了倦怠之色,梁笙隐隐生出几分心疼的意味,“你先睡一觉,等液体没了我再叫醒你。”   陆淮嗯了一声,然后侧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又沙又哑,“你别走。”   男人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想要得到依靠的孩子,女人愣了愣,旋即失笑,“放心吧,我在这里陪你,不走。”   前台有个护士看到这一幕,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更有甚者还掏出了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发上了医院的BBS。   同样一面碧海蓝天的幕色下,与这边陆先生跟陆太太完全相反的是,盛子煜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他黑着脸,眸子阴沉沉的落在目光所及的桌子上的那一沓照片上。   照片的内容,是杨浅亦跟赵秘书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   盛子煜看着照片里笑的像花一样的女人,薄唇抿成了直线,紧绷的下颚也显露出他想杀人的冲动。   杨浅亦怎么会跟陆襄衡的秘书认识?而且两个人竟然还在一起吃饭?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照理说,杨家和陆家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合作关系,私下里关系也是一般的,而且依着杨司令的脾性,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可能会让她跟那种人见面,有所联系呢?   再说,杨浅亦的身份,也是极少数人才会知道的,赵秘书又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除非他们一直在跟踪他。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两人简直太可怕了,自己被他们这么跟踪着竟然连一丢丢的风吹草动都没发觉。   思及此,盛子煜的眸子渐渐变冷。   杨浅亦……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泄露他跟陆淮赶去木屋的消息,真的是她吗?   盛子煜揉了揉痛到要炸开的脑袋,昨晚从木屋回来他整夜没合眼,反反复复的在脑子里想到底是哪里,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出了差错。   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那几个痞子被他们关在了小木屋?   这般惨绝人寰的杀人灭口,只怕是那几个死掉的痞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盛子煜猛地拍了下桌子,满目阴鸷,“该死的,就差那一步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叩叩叩”敲门声。   某人声音冷沉,“进。”   秘书推开门,忐忑的走进去。  想到刚才在门外听见盛子煜拍桌子时发出的那一声巨响,她估摸着老板今天的心情肯定是不大好的,于是说着话的时候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盛总,杨小姐说她在休息室等你,说是要跟你一起共进午   餐……”   尾音骤落,盛子煜眸子一沉。   来的正好。   他也正准备去找她的。   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留一头雾水的秘书站在原地。   休息室。   杨浅亦正靠着舒适的沙发抱枕翻看杂志,没多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听见声响抬眸扫了一眼,目光倏然一顿,大概是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盛子煜的脸色很不好看。   以前她也来找过他,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他那么生气过的。   杨浅亦收回视线,继续翻看杂志,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瞧你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你是来跟我讨债的。”   盛子煜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声音有些淡凉,“你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过来了?”   杨浅亦一脸懵然,“你的秘书没跟你说吗?中午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说罢,她又合上杂志站起来,不开心的嗔了句,“你不是想放我鸽子吧?”   杨浅亦的眸子里,清澈明净的叫人找不出一丝杂质来。   无论怎么观察,她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等下作事的恶心人。   盛子煜微微抿唇,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杨浅亦见男人半天没吭声,有些纳闷,“你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探盛子煜额头上的温度,但是……   很不巧,她还没碰到就被他避开了。   而且还是那种,尤为憎恶的厌弃。   杨浅亦一顿,柔荑在半空里僵了几秒,才慢慢的收回来。   她殷殷笑着,“盛总,我是不是又哪里得罪您了?您这对我的态度前后也差了太多了吧?”   盛子煜看了她半晌,最后哑着声音问道,“你认识陆襄衡身边的赵秘书吗?”   “赵秘书?”   杨浅亦咀嚼着这两个字,念着念着又突然笑了出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又重新抛出一个问题来,“盛总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所以你是认识他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杨浅亦满不在乎的笑着,“我瞧着盛总的意思是想要我跟你一一禀报我所有认识的人,是吗?”   “杨浅亦!”   盛子煜拼命压着胸腔里的怒火,大声喝出她的名字,大抵是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凶怒的表情,杨浅亦愣了愣。   “你现在没空跟你嬉皮笑脸,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杨浅亦反应过来也蹙了蹙眉,“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嬉皮笑脸吗?我跟他怎么认识的干嘛要向你报告……”   尾音才落的下一秒,盛子煜冷漠的声音轻缓缓的撞进耳畔,“死了。”   “那几个痞子,都死了。”   闻言,杨浅亦蓦地一怔,满眼盛着不可置信的意味,“死了?你说那些痞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面前,盛子煜看着她的表情晦暗不明,杨浅亦瞳孔紧缩,仿似读懂了那个眼神,怒极反笑,“你该不是在怀疑是我泄露了消息给赵秘书吧?”   盛子煜盯着她,慢慢吐出六个字,“难道不是你吗?”   难道不是你吗?   六个字,让杨浅亦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目的不明的暗嘲着,“要我说那是我做的呢?你会怎样?”  盛子煜沉默。 第131章 他还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陆淮跟他出生入死甚至可以说有过命的交情,曾经盛家遭遇内乱被公司内部人转移财产最后到不得不宣布破产的时候,是他倾力相助,甚至不惜倾家荡产,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弃他的,尤其是在这个   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空气像是夭折了一般,凝结静止。   很久很久之后,杨浅亦才听见盛子煜哑着疲惫的声音说,“你走吧。”   她的脸色,因为他的这句话,变得苍白无比,如一片薄纸。   “你不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你?”盛子煜望着杨浅亦黯淡的眸,心脏没来由的抽了抽,他微抿着唇,冷冷的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觉得我不怀疑你,我还能怀疑谁?”   是啊,他只能怀疑她了。   杨浅亦默了半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盛子煜,你为什么不怀疑那个人?”   那个人……   她指的是陆淮吗?   盛子煜的脸色倏的沉下来,眸光渐冷,声音凝重,“这件事谁都可能泄密,但只有他不可能做这件事。”   “为什么他不可能?”  大概是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杨浅亦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他本身就是个疯子,能把郑明渤折磨成那样的人,就算是杀人又何足为奇?而且你别忘了,他还有严重的人格   分裂症……”   “你闭嘴!”盛子煜咆哮一声,眼睛红的充血,声音也沉的吓人,“给我滚,滚出这里,滚的越远越好!”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杨浅亦的眼瞳里泛着泪光,“盛子煜,你凭什么只怀疑我不怀疑他?要我记得没错,他还拿枪对准过我哥的太阳穴!”   “我让你滚出去,你听见没有?”   说罢,盛子煜一脚踹开了边上的椅子,砰的巨大声响,吓得杨浅亦本身毫无血色的脸又煞白了些许。   “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   杨浅亦强忍着眼眶的泪水,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恨恨的摔门而出。   又是一阵彻响,休息室里安静下来。   盛子煜倒在沙发上,面容倦怠的按摩着太阳穴,以此缓解脑袋的钝痛。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杨浅亦将近奔溃的声音——他本身就是一个疯子,能把郑明渤折磨成那样的人,就算是杀人又何足为奇?而且你别忘了,他还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盛子煜,你凭什么只怀疑我不怀疑他?要我记得没错,他还拿枪对准过我哥的太阳穴!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   盛子煜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想抓到这个凶手,所以一定不会是他。   晃神间,手机铃声的突兀响起把盛子煜拉回了现实。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理了理情绪,这才滑过接听键接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嬉笑着,“哟,宋大美女,今儿个怎么有空想到要给我打电话了?”   另一端,有一道平静的女腔音缓缓的传了过来,“我回国了。”   盛子煜一怔,倏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你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回国了?”   机场外,宋暖拉着行李箱直奔一辆黑色轿车,声音微微沉重,“昨晚我给阿淮打电话,聊天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所以连夜买了机票。”   情绪不大对劲?   盛子煜的瞳孔有微微瑟缩的迹象,“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宋暖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了人头攒动的过道这条路上。   她的声音,凉的如冬日的风。   “我担心,阿淮的病,可能复发了。”   三年前,美国旧金山。   那是宋暖第一次见到陆淮本人。   从来只在报纸或者杂志上看见的人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心里的真实想法。   甚至,她想遍了脑里的词藻,都找不到一个能够真正形容眼前这个神秘而又不喜喧嚣的男人。   那天晚上,她突然接到老同学盛子煜的电话,从医院下班就匆匆赶往他在电话里给她留下的那处公寓地址。   因为是冬雪漫漫的季节,街上行人匆忙,整座城市也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之中,随处可见,银装素裹。   尤记得那夜的风十分凛冽,刮过人的脸庞还有隐隐的刺痛感。   宋暖抵达公寓目的地的时候,替她开门的人是盛子煜。   后者没有多言,直接领着她上了二楼的一间卧室,开了门,房间里没有打灯,光线昏暗,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   他的背影挺拔且落寞。   陆淮像是听见了开门声,缓缓转身,宋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那一双像是笼罩了薄雾的黑瞳。   后来,宋暖才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国内A城赫赫有名的陆氏太子爷。   那个传闻中,皱皱眉都可能造成股市下跌的可怕男人。   再后来,她翻查了许多资料,这才了解到陆淮身上一些如雷贯耳的标签,比如说年纪轻轻的便权倾朝野,再比如说他所生活的这个圈子里,有不少富贾权贵要对他忌惮三分。   然而那个时候,他却选择了低调退离陆氏,消息被放出的时候,几乎是轰动了A城的半个名流圈。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放弃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而选择悄悄隐退。   但宋暖知道。   世人都只能看见他表面的风光无限,没有人真正注意到他眼底的落寞。   不少人说他漠如狂草,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只为了见到一个女人的笑容。   这个女人,叫梁笙。   晃过神,宋暖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与司机确定了地址,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开始了休息。   *   祝家。  下午,祝习玥窝在家里无所事事,自己去厨房切了点水果,尔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份甜点坐在沙发上与人在手机上闲话家常聊的是不亦乐乎。 第132章 相信祝总不会觉得吃亏的   没一会儿,祝辰彦回来了,他换上鞋子连看都没看祝习玥一眼,直接迈开步子往楼上走去。   被华丽丽的无视掉,祝习玥不悦的嗔他两句,可惜都没有得到回应,见他走进书房咚的一声关上了门,心里虽然纳闷,但叨咕了一句神经病也就没有多想下去。   书房里,窗帘紧闭,昏暗无光,整个室内都透着一股冷肃的气息。   祝辰彦扯掉领带,快速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打开电脑,直点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五分钟前发过来的邮件,似乎还带着附件。   他微一抿唇,点开。   那是一些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标注日期,哪一天拍摄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以及地址都写的清楚。   咖啡馆,公寓,医院,民政局……   每一幕,都像是专门在拍他们一样。   清晰无比。   再说,从照片的角度来看,当事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被人偷拍的迹象。   想到这里,祝辰彦的眸沉了沉。   刚才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让他赶快回家,回来以后又发这些照片给他,这个变-态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正思考着,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祝辰彦扫了眼屏幕,发现那串号码的尾3位数刚好跟刚才发匿名短信号码的尾数撞上。   没有犹豫,他接起了电话。   才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陌生的男腔,“祝总。”   祝辰彦一顿,眉尖微蹙,很是平静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开门见山的问题叫那人笑了笑,“祝总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祝辰彦盯着闪烁微弱光芒的电脑屏幕,声音渐冷,“回答我,为什么要跟踪她?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   “因为她该死!”   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叫祝辰彦瞬间勃然大怒,他面色一沉,眸子发狠,“你最好别让她少一根头发,否则我拼尽全力也会弄死你的!”   “哎呀祝总消消气嘛,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说罢,他停顿一下又说,“祝总,我很奇怪,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疑惑,梁小姐突然嫁给陆少爷的真正原因吗?”   祝辰彦一顿,嗓音沉沉,“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次性说清。”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陆少爷一副强人所难的样子而已。”   “噢,原来你是想挑拨离间啊?”祝辰彦扯唇漠然,“不过我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似乎找错人了。”   尾音骤落,电话那头的人又发出一阵轻笑,仿佛带着点嘲讽的味道,“祝总好像也是喜欢梁小姐的吧?”   祝辰彦呼吸一凝,倏的攥紧拳头,强硬的压着胸口里的那股火,“我不信你打这通电话来不带任何目的。”  那人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记得前段时间梁小姐的母亲好像生了一场重病,而那个时候她手头又紧,一夜之间凑齐那么一笔高昂的手术治疗费,可是不容易啊,依祝总所想,这笔钱来自何   处呢?”   话落,祝辰彦的瞳孔有瑟缩的痕迹。   他默了几秒,怒而反笑,“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梁笙为了钱出卖自己吗?”   “不不不,”那人哂了哂,又漫不经心的笑了,“你可以理解成,是有人用这笔钱来胁迫她达成某一件事。”   胁迫她达成某一件事……难道就是指他们结婚的事情吗?   祝辰彦暗了眸子,脑海里突然闪现陆淮说的那句话——我找了她多少年,就准备了多少年。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精心安排好的陷阱,那阿笙……岂不是一直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这些鬼话吗?”   “唉,祝总要是不愿意相信,那我也没办法,”那人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只是可怜梁小姐了,伴在一个恶魔身边那么久还不自知。”   一阵沉默之后,祝辰彦忽的笑了出来,“想不到你对他还是蛮了解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必点明。   对方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愣了一下。   祝辰彦的眼底是一片冰凉,他冷冷出声,“我跟陆淮反目成仇,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嗯?”   “啧啧啧,祝总不愧是祝总,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猜到我要干嘛了。”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跟踪她?”祝辰彦沉声重复了一遍。   “想知道吗?”那人故意拉长语调,洋洋得意的说,“想知道的话就准备好钱,用一百万换一个消息,相信祝总不会觉得吃亏的。”   “我可是出了名的抠搜,你要是想勒索想从我这里拿到钱的话,那我觉得你还真是找错了人。”   话落,还没等那人说话,祝辰彦这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他快速的把这串号码记下来然后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报给了他,面无表情的说,“立刻给我查一查这个号码,有关于的任何资料我都要知道。”   助理应声,随后有些迟疑的说了句,“祝总,你早上吩咐我打探的事情,我探出了一点点口风。”   “说。”   “我有个在警局工作的朋友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是盛总跟……”   陆淮。   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祝辰彦的下颚绷的很紧,他挂了电话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外面昏昏沉沉,似有下倾盆大雨之势。   这几日G城总是绵绵雨不断,几乎没有半刻是放晴的。   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还跟那个人在一块儿。   *   傍晚,梁笙在厨房里跟着菜谱熬粥,陆先生从才从书房里走出来,就闻见了满屋飘香的味道。   他马不停蹄的往厨房走,在看见里面女人忙碌的小小身影以后,眉眼间酿起了浅淡的温柔笑意。   他靠着门,静静的打量着她。   这是以前,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清淡的芹菜肉粥熬好,梁笙转身准备去拿碗,余光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男人,顿时三魂被他吓没了七魄,惊魂未定间她瞪了他一眼,“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陆先生表示无辜,刚要张口说话,公寓的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 第133章 宋暖说想要见见你   他暗了暗眸子。   梁笙愣了愣,俏脸浮上奇怪之色,“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呢?”   “我去开门。”   男人面不改色的说完,转身就往玄关走。   打开门,陆淮看清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时,眸底像是布了一层薄雾一般,深不见底。   盛子煜尽量无视他有些恐怖的眼神,笑的发干的同他打着招呼,“嗨。”   而他身后的宋暖,至始至终都平淡如水。   陆淮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出现了问题。   他只知道,那些年,他总会时不时的想起她,那种思念,在一天天的疯涨,后来变得越来越沉重,几度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女人的眉眼,笑颜,嗓音,总会在脑海里闪现,反复折磨他的脑神经。   他总会梦见她,梦见她巧笑倩兮的朝自己奔来,梦见她安静乖巧的躺在自己怀里眯眠,梦见她着一袭白纱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他的每个梦里,基本都能看见她的影子。   可是每一次醒来,身旁始终空无一人,幸福之后的寂寥,一点点的穿透他的心脏,逼他进到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段时间,他常常需要服用好几粒安眠药才能够正常入睡。   人前,他面色如常。   人后,他开始患得患失。   再后来,他都辨不清现实与幻想。   梁笙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真实,清晰,甚至还残留着余温。   有一次,他在开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一抹同她很像的背影,就因为那一次,他分心差点闹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   盛子煜也是在那个时候,慢慢的察觉到他的异状,知晓他夜夜不得安睡的情况,忠言逆耳的劝了他一个多礼拜,才让他同意去美国做个检查,有病求医,无病安养。   宋暖。   是他的心理医生,盛子煜的大学同学。   知道他的事后,她观察了他大半个月的时间,最后用英文给出了他病症的一个代名词,“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简称,人格分裂症。   宋暖说过,会产生这种病症的原因,跟他长期压抑自己的情绪有一定的关系。   他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以后,没有闹也没有惊诧,而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说到底,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因为那些天他身体的变化,他是有感受到的。   思念成灾,大概就是这样了。   而对比他的冷静,盛子煜几乎是要暴走了。   在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以后,震惊了很久,然后就一直旁敲侧击的想要从陆淮嘴里撬出这个让他一直魂牵梦绕的女人。   那个时候盛子煜还不知道有梁笙的存在。   不,应该说,除了他,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就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的种在他心头的那块土壤里,每想念一次,就灌溉一次,它得到了水的滋润就开始茁壮生长,似乎除了死亡,已经没有能把它铲除的办法了。   盛子煜总说世间比她好的女人比比皆是,没必要总是偏执于她。   他也想不偏执于她,可当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的命时,要怎么做到不偏执?   *   从过往的回忆里挣扎出来,男人淡淡的扫了眼站在眼前的两个人,眸子里潜藏的情绪晦暗不明,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奇怪感。   盛子煜对上他有些发凉的眸,僵硬的扯了扯唇,勉强的笑了笑,“宋暖说想要见见你,然后我就把她带来找你了……”   尾音还没落下,陆淮的眸便落在了他身边一直沉默无话的宋暖身上。   宋暖弧唇,“好久不见。”   这头,男人去了几分钟还没把敲门的人迎进来,梁笙觉得有些奇怪,关了火摘下围裙也往玄关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她便看见陆淮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好奇的扬着头往门外面看,“是谁啊?”   她一边说一边走,视线刚好瞥见有些心虚的盛子煜以及他身边的宋暖脸上。   宋暖也注意到了梁笙,她的目光都流离在后者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让男人几度出现梦魇,口里念念不断的女人。   她的样子,跟她查到的资料并没有多大变化。   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不是那种乍一看特别好看的人,但却是长的挺讨喜的。   宋暖不明白,这个人的身上,到底有哪一点是可以吸引到陆淮的。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凭借什么样的本领,什么样的勾人媚术,能把所有人都畏惧三分的陆氏太子爷给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与她复杂的心绪有些不同,盛子煜见到梁笙以后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不断的献着殷勤,“嫂子嫂子,外面挺冷的,能让我们进去蹭顿饭解个温饱吗?”   嫂子……   嗯,还是听着不怎么觉得舒服。   不过女人还算是淡定的,她默默的看了眼男人,发现后者也在看她,那个眼神,像是在等待她的首肯一样。   她愣了愣,怎么觉得有一种只要她摇头,他就会立刻甩门给他俩一个闭门羹的感觉呢?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思及此,她点了点头,“可以的,饭菜还有多,够你们蹭的。”   这女主人都开口了,盛子煜也就不怕某个人了,随后赶紧拉上身边的宋暖大摇大摆的进屋,那样子看着很是嘚瑟。   陆淮看到这一幕,面部表情的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紧跟着就是盛子煜嗷嗷大叫的声音,“嫂子你快看,他就知道压榨我。”   梁笙摇头失笑。   男人听见她的笑声,侧眸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门关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在几个人的后面。   身边,女人收回视线,见陆淮陷入沉默,便察言观色冲前面两人努了努嘴,有些迟疑的问,“你似乎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男人斜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答,“家里突然多了两盏电灯泡,你希望我高兴?”   梁笙无语凝噎。   知道他又在逗趣她了,女人干脆连话都不搭一句,理都不理他了。  晚餐是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即便是多添了两双碗筷,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和谐。 第134章 我还以为他要一直藏着你呢   众人落座以后,盛子煜兴致勃勃的跟梁笙介绍起宋暖,后者听完眼里生出一丝光亮,“原谅你是心理医生啊。”   宋暖点头,含蓄的回答,“比起陆教授,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了。”   对方的谦虚,让女人不得不多看她两眼,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梁笙就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欣赏,成熟干练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一般姑娘的小家子气,给她的印象很好。   “刚才听盛子煜说你一直在国外工作,怎么突然想着回国了呢?”   女人一句无意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个人的脸色,都或大或小的变了。   而宋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陆淮。   而后者处变不惊的夹了块排骨放进梁笙的碗里,不紧不慢的替宋暖打了圆场,“她的父母都住在这边,这次只是回来看看他们罢了。”   对面,盛子煜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跟话,“就是就是,她这次休假回来,就是来看她爸妈的。”   可能是察觉出一丝异状,女人转头看了看宋暖,后者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只是嘴角带笑的看她。   就这样,她用沉默默认了陆淮跟盛子煜临时救急给出的答案。   梁笙笑了笑,恍然大悟,“这样啊。”   盛子煜见气氛有些微妙,动了动脑子,想找个话题转移,无意间瞥见男人碗里的瘦肉粥,登时一脸惊愕的瞧着,“你不是最讨厌吃葱吗?”   话落,女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陆淮平静的眺他一眼,“换个口味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吗?”   盛子煜无语凝噎。   男人的那个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犀利,盛子煜后背发凉,讪讪一笑,“额……我今天出门忘记带脑子了,别介意啊嫂子。”   梁笙语塞,很克制的看他一眼,然后小声询问坐在她身边的陆淮,“你不爱吃葱怎么没告诉我?”   而且他刚才还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切好的葱往锅里丢。   男人笑,笑的一脸云淡风轻,“没关系,偶尔吃一点,健脾开胃,促进食欲。”   这回是换做盛子煜跟女人都说不出话了,只能暗戳戳的骂他装。   盛子煜趁这个时候夹了块红烧肉进嘴里,宋暖话少,整个过程都是听他们在说,偶尔搭个一两句的腔,总是晃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梁笙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点的异常,因为宋暖看她时,发出的那个打量她的眼神。   她对她,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她是陆淮的妻子吗?   如果是这样,好奇也是正常的,她并没有抓着这点细节深入去想。   *   吃饱喝足,两个男人去了书房。   女人收拾碗筷的时候,宋暖提出来要帮她一起打扫厨余。   她刚要拒绝,宋暖就像是识破她的想法一样,淡淡的笑了,“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见她态度这么坚持,梁笙也便由着她去了。   厨房,女人在刷碗的时候,一旁拿干布子擦盘子的宋暖突然来了一句,“梁小姐跟阿淮是怎么认识的?”   梁小姐,阿淮。   宋暖的称呼,不动声色的拉远梁笙跟陆淮之间的距离,也间接表明她跟他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女人还是面不改色的回答,“相亲。”   她说完,又想到了在便利店门口调戏陆先生的那一次,应该不能算什么。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真正认识他,就算有也不过是匆忙一瞥。   相亲?   宋暖擦盘子的动作一顿,眸子闪烁着光,忽明忽暗,“我还以为他要一直藏着你呢。”   毕竟都坚持那么久了。   说不定,再多坚持一阵,他也就慢慢淡忘她了呢?   宋暖的声音很轻,梁笙没听清,只下意识的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拉回思绪,宋暖摇了摇头,只浅浅的笑了,“你很幸运。”   能得他所爱。   这辈子,能躲在他的臂弯下,无忧无虑。   认识了那么多年,宋暖很了解男人的脾气,他无法容忍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宋暖看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女人又是一愣。   她好像,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   幸运,指的是遇见陆淮,嫁给陆淮吗?   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梁笙这一生,从被赶出梁家以后就变得狼狈不堪,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也的的确确是在遇见了他以后,生活才得以重见了光明。   如果以后真有人问她,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什么,她会说,遇见陆淮。   是的,遇见陆淮,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不管日后有多少如同惊涛骇浪一样的真相在等她。   她只知道,安于现状,是目前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   正晃神的时候,耳畔又渐渐传进宋暖的声音,“梁小姐,你知道阿淮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有要亮一盏灯的习惯吗?”   女人蓦地一僵,她看着宋暖,后者的眼里是一片坦荡。   就好像她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她的无心之谈。   她很好奇,非常好奇,好奇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了解她的丈夫。   脑神经有些混乱,梁笙动了动唇角,“你不说,可能我这辈子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毫无察觉。   女人的话,让宋暖清澈透亮的眸,有瑟缩的迹象。   是她太粗心了呢?   还是那个男人真的只有在待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能不惧黑暗?   当年陆淮在接受治疗时,养成了每天晚上都要亮一盏灯才能入睡的习惯。   她也试着把男人关在漆黑的房间里观察过,可每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的情绪都会变得异常暴躁。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缺乏安全感,对于一个强大到跺一跺脚能让商界抖三抖的人来说,是个多么讽刺的词汇。   为了能改善男人的病症,宋暖拜访过很多德高望重的名医,收获颇丰,可在面对梁笙时,都变得不堪一击。   盛子煜说的没有错,这辈子,能拯救陆淮的,真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   书房。   时间像是夭折在空气里,整个房间都变得非常安静。  盛子煜坐在沙发上,目光停留在站在落地窗前思考的男人身上。 第135章 孤独终老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他斟酌了几秒,举着双手很真诚的解释道,“宋暖这次回国的事,我是真的毫不知情的。”   窗外,华灯初上,夜色越来越浓。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苍茫的昏暗里,就像他发黑的瞳孔。   陆淮把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树木山丘,好半晌才突然问了句,“她回来之前说了什么?”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宋暖。   盛子煜一顿,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男人淡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听了他的话,盛子煜还是如实把话说了出来,“宋暖说,你的病可能要复发了。”   复发吗?   陆淮抿紧唇,眼底深如潭水,沉不见底。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能够窥探到他在想些什么。   就连认识了他二十几年的盛子煜也不例外,他见男人长久的沉默,也忍不住懊恼和担忧了。   早知道是这样,今晚就不该把宋暖带过来的。   眼下,陆淮跟梁笙的关系才缓和过来,万一他真的旧病复发,对方一个接受不了,借这个理由离开了他的话……   盛子煜有预感,男人的理智会就此崩塌。   想了想,他没忍住安慰了他一句,“宋暖那也只是猜测,说不定是她判断失误了呢?”   陆淮没有回应他,而是平静的转移了话题,声音淡凉如水,似乎还有些危险的意味,“查到梁景玉受伤的真正原因了吗?”   突然提到这个,盛子煜愣了愣,然后暂时把男人的病况抛之脑后。   “那个捅伤她的女犯人,不久前因为盗窃被抓,你猜的没错,她没有任何背景,父母也不在这边,跟梁家更是无冤无仇,突然凭空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买凶她去杀梁景玉。”   杀?   陆淮的眸微微一沉,嗓音沙哑,“不,不是杀,是救,有人要救她。”   盛子煜一脸诧异,“救?”   下一秒,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茅塞顿开的样子,“你的意思是……”   男人噙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想,医院……是不是比监狱好下手的多?”   盛子煜蹙了蹙眉,“那要不要加派人手呢?”   “不用,”陆淮不疾不徐的说,“刚好,我在犯愁要怎么引他上钩。”   “他心思缜密,估计没那么容易上当的。”   “人在我这里,他能躲哪里去?”   有句话说的没错,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道理都是相同的。   所以才要尽快的,把那些臭老鼠一锅端掉。   盛子煜点了点头,忽然就想起了杨浅亦的事。   他眸子一暗,纠结了好一会儿,可能是不想对男人隐瞒这件事,“把木屋地址泄露出去的人……好像是杨浅亦……”   陆淮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没有把他臭揍一顿,而是淡淡开口问,“你怎么知道?”   盛子煜想了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只是忽略了跟杨浅亦吵架的那个环节。   听完以后,陆先生默了几秒,从菲薄的唇角缝里溢出一个字,“蠢。”   蠢?   盛子煜一脸错愕,难道不对吗?   男人没有多说,只说一句,“孤独终老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跟我没关系。”   盛子煜无语凝噎。   所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从书房里出来,一下楼就看见在桌子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个女人。   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总之有说有笑的,氛围还算融洽。   陆淮看到梁笙眉眼弯弯的样子,嗓子有些涩,很想凑过去亲她一口。   这么想着,他从容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人抬眸看到他们,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嘴角荡漾着一抹笑意,“谈完了吗?”   男人走近,瞥见梁笙垂落在耳边的几绺发丝,抬手很自然的把那几根头发绕到她耳后,还不忘调侃一句,“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他靠的很近,身上清冽的气息也十分好闻。   女人懵了懵。   这一幕,落在宋暖眼里,有些刺眼。   盛子煜别过脸,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暗示他们不要虐狗。   听见声音以后,梁笙这才想到客厅里还有别人,瞬间整个脸跟熟透的虾子一般,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微窘。   女人的表情悉数落在陆淮眼底,他也明白她这是害羞的表现。   男人勾唇,尔后还不咸不淡的斜了眼杵在一边不解风情看着热闹的盛子煜,眉梢轻挑,“你这是要让我送你回去的意思?”   盛子煜嘿嘿一笑,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他真怕自己要是点了头明天会被打。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过去看宋暖,征询她的意见,“要不我先开车送你回去?”   宋暖嗯了一声,目光却是落在陆淮的脸上,红唇微抿,“阿淮,方便跟我聊两句吗?”   男人沉默几秒,随后点头。   他回头对身边女人说,“我去送送他们,你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就好。”   “嗯。”   见陆淮还在看她,梁笙忍不住莞尔,还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回。”   话落,男人倏的一笑,眼底是一片明亮。   虽然目前的画面对盛子煜这只单身汪的杀伤力很大,可他没感觉痛却只觉得苦涩。   他在想,自己有多久,没看见这样的陆淮了。   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都记不清了。   他知道,男人病后的这些年,他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而跟女人重逢之后,他才逐渐发现,陆淮的笑容多了很多。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万家灯火,也不会再克制不住的去想念一个人。   他眼底的寂寥,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梁笙。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身上带了某种特殊的魔力,才让他痊愈的那么快。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只知道,把男人变成这幅模样的人,是她。   而把他从深渊里一点点拉出来的人,也是她。   *  淡黄色的路灯下,盛子煜靠着车门,时不时的翻一下手机,又偶尔抬头看两眼不远处的那两抹身影。 第136章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怨过她吗   他把玩着手机,忽然想到刚才在书房,陆淮骂他蠢的哪一幕。   他还说,孤独终老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原来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想到那日杨浅亦摔门而去到现在都没给他打过一通电话,盛子煜就觉得焦躁无比。   他们俩的事不会就这样黄了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盛子煜就有些慌,他回想那日,自己好像确实冲动了那么一点。   思忖良久,他想着要不给她打个电话道个歉啥的?毕竟那么冤枉了人家。   这女人有时候就一根筋,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应该不生气了吧?   正这么想着,等盛子煜反应过来,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把电话拨了过去。   他有些忐忑。   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对着电话紧张。   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被接通。   盛子煜愣了愣,不死心又打了一遍,结果还是一个样,没人接。   这个时候难道睡下了?   他蹙了蹙眉,这个时候也才九点,那女人可是夜猫子,说睡下应该不大可能。   一阵犹豫,他从通讯录里翻出杨家客厅的座机电话,打了过去。   这一次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你好。”   盛子煜一顿,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   另一头,杨自珩听见了呼吸声,还没等对方开口说话,他便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   “盛子煜。”   我勒个去,这都能猜到是他?   盛子煜惊愕之余,还故作镇定的说,“我是盛子煜,杨浅亦呢?”   杨自珩敛着眸,嗓音渐冷,“盛子煜,你最近是不是闲的没事做了?”   “怎么这么问?”   “你是觉得我妹妹特别好欺负是吗?”   “……”   “如果在军营那段日子还没给你带来记性的话,我不介意再带你体验一遍。”   “……”   盛子煜身体一震,显然是很不想回忆在军营的那段时光,他清了清嗓子,“你叫杨浅亦接电话,我有话想跟她说。”   “你想也别想。”   盛子煜一噎,尔后很克制的笑了笑,“杨自珩,你别太过分了我告诉你!”   “现在才知道我过分?”   那头杨自珩幽幽的说着,“你大概不知道我还有比这个更过分的吧?盛子煜我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来找浅亦一次,我就打的你连浅亦都不认识,或者让你竖着进横着出也行。”   他的声音阴阴凉凉,盛子煜忍不住颤了颤。   他啊,突然想到被丢到军营里锻炼的日子,每天都得遭受杨自珩那王八蛋的百种折磨。   简直丧心病狂到家了。   盛子煜刚打算打亲情牌,酝酿了一下情绪,话还没出口,那头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某人在风中凌乱了许久,也忍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把手机给丢出去。   这个混蛋,他总有一天要完虐他的。   简直要气死他的节奏。   盛子煜不停的平复着情绪,末了还去踹了下车轮,然后得到的就是“嗷”一声的惨叫。   不远处,陆先生刚好目睹了全过程,他抽了抽嘴角,然后很平静的挪开视线。   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宋暖。   许久未见,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是到了最后,她也只说了三个字,“还好吗?”   陆淮掀唇,像是跟老朋友见面一样,声音温和,“挺好的。”   挺好的。   夜晚的风有些凉,刮的她心头也一阵阵的凉。   宋暖笑了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阿淮,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情绪。”   今天晚上,她观察了他整个晚上,他眉眼的笑意,无奈,宠溺,不悦,都表露的那么明显,没有一丝掩藏。   她回想三年前见到陆淮的时候,他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现于表,眉目十年如一日的平静,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能让他的眉目掀起一丝波澜的人。   后来,她无意间打开他的手机相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照片。   直到那个时候,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能够轻易牵动男人情绪的人。   宋暖曾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让陆淮的眼皮掀起一丝海浪。   而那个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就让他的眼底倾注了温柔。   宋暖扯了扯僵硬的唇,眼底有些晦暗,“阿淮,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怨过她吗?”   都是因为她,才把他害成这幅样子。   他不可能,对她一点怨恨都没有吧?   陆淮一顿,眸子渐渐变得晦涩。   怨吗?   其实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被关在毫无生息的房间,面对冷冰冰的空气,他也曾想要是十三年前她没有路过巷口救了他,可能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可是现在,每每看到女人明媚温暖的笑容,柔情似水的眼神以及小心翼翼的关怀,他就觉得过去所遭遇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他是爱她的啊。   又怎么舍得怨她呢?   男人沉默,宋暖却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心一下子像是被人用细针扎着,不疼,但也不怎么好受。   宋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在心头慢慢晕散的悲伤,终于让她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阿淮,我一直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   连命都不要也要去找她。   她不明白也不懂,是不是她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也从未体验过那种刻骨铭心,所以无法理解他为她的疯狂?   可是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他怎么会爱她爱的那么深沉?   跟她一样,陆淮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只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能在商界翻云覆雨,掌控股市。   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至于为什么值得。   他不知道。   这个问题,不止宋暖一个人问过,但他的答案始终如一,“因为她值得。”   因为她值得。   没有过多华丽词藻的修饰,只是这五个字。   宋暖呼吸一滞,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好像明白了,刚才在客厅为什么梁笙说陆淮像个小孩了。   因为固执啊。   他固执于她,总是不善言辞。  所以有很多很多事情,那个女人都不清楚。 第137章 你是不是怕黑   她只知道陆淮喜欢她。   却不知道他已经爱她爱的入骨。   宋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回国,是真的在担心他的病,还是因着自己的私心。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释怀的笑了,嗓音有些颤抖,“回去吧,她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男人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最后只薄唇轻启,“宋暖,谢谢你。”   眼窝有些酸涩,宋暖死咬着唇,硬是憋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陆淮说要这句话,没有停留,转身回去公寓,宋暖说得对,她还在家里等着他。   想到这里,他行走而去的步伐竟然有些急促。   宋暖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视线变得模糊,唇瓣也在颤抖。   谁要你的谢谢。   你只需要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没有,陆淮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她就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消失在楼梯口。   装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疲倦了。   宋暖扯唇笑着,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那模样像什么呢?   像个迷路的小孩子,站在十字街口,看着陌生的环境,无助的嚎啕大哭。   陆淮。   这个曾偶然路过她世界的男人。   他带她见证了什么叫爱一个人爱到病入膏肓,也让她体会到信仰分崩离析的景态。   宋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飘着漫天白雪,陆淮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落寞的画面。   往后,她都不会再回忆起他了。   远处,盛子煜抿着唇,静静的候在原地,任某人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从一开始他就提醒过她,在这个世界上她爱谁都行,但就是不能爱陆淮。   那个时候,她还一脸奇怪的问他原因。   不过他都没有回答她。   而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   陆淮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客厅看到女人。   他脚下一顿,随后丢掉钥匙直接往二楼走。   梁笙在主卧看电视。   她想着过两天就要跟祝辰彦一起出差,想下载点电视在飞机上打发时间。   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比较喜欢看综艺类的节目,最后还是下载了五六集的中国好声音。   还在下载的时候,身后位置突然坐了一个人,轻轻的环着她身体,清新好闻的气息让女人知道是谁,头也不自觉的往陆淮胸膛上靠。   “他们走了吗?”   “嗯。”   男人含糊,也陪着她一起看起了电视,刚好中国好声音里在放叶炫清翻唱的《从前慢》。   他暗了眸子,下一秒薄唇擦过她的脸颊,像人贩子似的轻轻诱哄着她,“阿笙,这首歌你也会唱吧?唱给我听,嗯?”   陆淮湿热的呼吸扑洒在她敏感的耳朵,叫梁笙忍不住一阵颤栗。   她看着屏幕,忽然心头一动。   紧接着,随着电视发出的伴奏声,女人清脆温软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勤勤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   一首歌还没结束,后面的歌词便被吞没在了唇齿之中。   陆淮把女人放倒在床上,然后落下密密麻麻动情的吻。   唇舌相缠,抵死绵绵。   男人用力啃咬着她的唇瓣,梁笙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身后无路可退,她只能无力迎合他炽热的吻。   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高。   女人被吻的晕头转向时,陆淮忽然解开了她衬衫上的两粒扣子。   她撞上男人晕着笑意的眼神,立马低着头把羞红的脸埋上他的颈窝,还轻咬了一下像是抱怨的样子,鼻息间尽是陆淮的味道。   踏实温暖的感觉。   窗外暮色迟迟,室内一片缱绻柔情。   很久很久,被他的几番折磨以后,梁笙软趴趴的靠在他的怀里喘气。   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男人闷笑着,“只是被吻了几下就喘不上来气,体能那么差,明天早上跟我晨跑去。”   见他占够便宜之后还取笑自己,女人重重的捶了他一下,骂了句,“臭流氓!”   嗯,臭流氓。   这三个字似乎越听越顺耳了。   陆先生笑了笑,眸子黑亮,“看样子你还有力气,要不再来一次?”   尾音骤落,梁笙大惊,但还没反应过来,人又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她要哭了,真的要哭了。   这大概是要弄死她的节奏了。   女人抵住他的胸膛,什么面子啊里子啊她都不要了,开口便是求饶,“陆教授我错了。”   “嗯?”   陆淮拧紧眉心,虎着一张脸,“你叫我什么?”   梁笙一愣,想也没想立马改口,“阿淮阿淮阿淮我错了我错了。”   “……”   见男人表情不对,她心头一惊又阴阳怪气的改口,“不叫你阿淮那叫你老公?”   “老公我错了?”   陆淮挑眉,还是没有说话。   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危险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再嗲一次我就放过你。”   梁笙心头一喜,立马撒娇的叫了声,“陆淮哥哥~”   话音才落,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陆淮身下某个部位正蓄势待发的抵着她。   女人无语凝噎。   这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旋即,一场磨人的欢愉降临两人之间。   *   后半夜,梁笙突然被惊醒,室内是一片漆黑,而身旁的男人已经入眠。   她想到宋暖的话,说是陆淮每次睡前都要留一盏灯才能睡的安稳。   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习惯呢?   女人在黑暗里挣扎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翻身把床头柜的台灯打开。   橘黄色的暖灯落在男人安静无害的睡颜上,梁笙看了一会儿,心头有些动容,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印了一口。   只是还没来得及退回来,原本一直闭着眼的男人就那样缓缓的把眼睛睁开,然后静静的看着她。   干坏事被抓包,女人囧了囧,刚准备解释,陆淮突然问了句,“为什么开灯?”   梁笙一顿,瞬间陷入了沉默。   她要怎么说呢?  想了想,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抛了一个问题给他,“陆淮,你是不是怕黑?” 第138章 呆在我身旁就好   怕黑吗?   不,他只是害怕孤独而已。   陆淮起身把灯按灭,然后顺手把女人拉回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两个人沉默的拥抱在一起很久,男人才突然发出暗哑的嗓音,黑夜中这股突兀尤为清晰,“阿笙,有你在,我用不着它了。”   因为你就是我在黑暗里的光芒。   有了你,我的世界哪里还有暗夜呢?   梁笙听见陆淮落寞的声音,身体一颤,下一秒,她用拥抱回应了他,用沉默抵了言语。   半晌之后,她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陆淮,你是不是喜欢我好久了?”   *   你是不是喜欢我好久了?   黑暗中,女人很明显能感受到抱着她的男人的身体,倏的一僵。   是啊,他喜欢她喜欢好久了。   如果问他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那年在老旧泛黄的便利店门口,雨中相望,匆匆一瞥,他认出了她。   那之前,他一直都在寻找她。   而那以后,他开始不断搜寻有关她的消息。   知道她是梁家的掌上明珠,知道她在偷偷的暗恋某个人,知道她干了哪些调皮的坏事。   本来是揣着报恩的心理,可是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他的心境也从刚开始的平静到动容再到怜惜,一点点悄无声息的变化。   那个时候,陆子木的身体没有现在好,他每天要兼顾学业还得管理和应付公司里那群顽固比个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硬的老古董。   日夜交替,他连个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怎么有时间去看她呢?   而等他终于熬过那段灰暗的时光匆匆赶回国的时候,她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   没错,他就是秦世昇。   陆淮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暮秋正盛,路旁的两侧桂花树开的很是漂亮,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沁人的香味。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躺着很多发黄的树叶。   他们就站在其中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下,忘记自己周遭处着的环境,情难自控的拥吻。   因为身在豪门,从小他就是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挣扎着长大,一路披荆斩棘已经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还在读书的时候他便能够从容应对那些对他心怀不轨总想暗算他的死对头。   大多数人都夸他年纪尚轻便小有作为,待年纪再长只怕更是了不得。   可没人知道,那年他目睹了这一幕,离去的时候身影有多么的狼狈。   回去以后,他便掐断了刚刚萌生出来的情愫,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学习中,日夜颠覆,废寝忘食,甚至比之前还要疯狂。   他以为这样他就能够斩断身后所有的退路。   可是没有,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去关注,去搜寻她的消息。   可每次看到她跟秦世昇站在一起笑意盈盈的画面,他都会无心工作,甚至变得暴躁。   所以那段时间,盛子煜总说他很奇怪。   还问他为什么。   可他总是回答不上来。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变得那么奇怪,都是因为她。   他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高兴,也会因为她的一忧一愁而烦恼。   所以渐渐的,他开始不安于现状。   他想靠近她,想触碰她,想拥抱她。   很想很想。   这些念头在脑袋里肆意疯涨,无情的吞噬着他已经失衡严重的理智。   再后来,梁家出事了。   所有新闻报道都在夸大其词,她日日夜夜都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当时远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的他,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抛下一切回国。   替她压下了那些瞎编乱造的谣言,也替她教训了那群对她进行人身攻击的狗仔。   他本来以为她会被击溃。   可是她却像个正常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到点了就回学校上课。   很多人都说她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可是那天深夜,他开着车跟在她身后,亲眼目睹了她站在昏暗的街头哭的像个孩子。   她不是无情无义,她只是在死撑。   也是从那晚之后,他步步为营,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心的策划了这场重逢。   只可惜事与愿违,秦世昇在跟她分手以后,他就被带到国外强制性的接受治疗。   *   男人沉默了很久,梁笙没有出声打破,而是很耐心的等着,有些小期待,又有些忐忑。   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好久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为什么会想要这么问呢?那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陆淮很了解她。   他知道她对毛绒物品过敏,知道她不喜欢吃芒果,知道她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知道她半夜喜欢踢蹬被子。   这些琐碎的小细节,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可他就是知道。   所以女人在想,是不是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在关注她喜欢她了?   至于这个“很久”指的是多久,她也绞尽脑汁的想过,但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过。   陆淮说,八年前他就记住了她。   总不会是惦记了八年吧?   梁笙想了想,否决了这个结论,依照男人的脾性,这种可能性非常渺小。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陆淮低哑的声音,“是,很久了。”   晃过神,女人顿了顿,眸子在黑夜里闪烁。   好半晌,她抿了抿唇问,“陆淮,我以前是不是有伤害过你?”   不然,他为什么总会流露出那种患得患失的神情呢?   一阵沉默,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末了还补充一句,“不是一点点。”   梁笙愣了愣,满目迷茫。   “所以看在我以前被你那么伤害的份上,余生请好好的补偿我。”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借着昏暗的光线盯着他,“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陆淮顺势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把她搂紧在怀里,声音很沙,“呆在我身旁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女人一愣,没有说话。   她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每跳一下,都让她觉得心安无比。   困意袭来,恍惚之间她好像听见男人附身在她耳旁说着什么。   他说呢什么呢?  他说,一辈子那么长,我会用我余下的时间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39章 我觉得我会喜欢他   翌日早晨,天气还是那么明媚。   梁笙正在埋头工作,突然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嘭的一声,不轻不重,女人抬起头,瞳孔不偏不倚撞上祝辰彦阴沉的眸。   后者走进来,径直拉上百叶窗的绳子,而后迈着重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   他抿着唇似怀着怒气,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的样子。   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她微蹙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祝辰彦,心情一天一个样,不过还好她已经习惯了。   “你个死女人。”   梁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开口直接骂了自己一句。   她愣了愣,瞬间沉下脸,“大清早的,你要是皮痒了直接说,我可以不计较报酬的胖揍你一顿。”   祝辰彦盯了她几秒,尔后,把双手撑在桌子边缘与她平视,努力保持冷静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人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最后自言自语的总结出一句话来,“没发烧啊。”   祝辰彦被这句话差点气的吐血,他粗鲁的拍掉她的手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再给你一个机会,老实回答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瞒了你什么事?”   梁笙想了想,有些诧异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背后骂你了?”   祝辰彦:“……”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平复了情绪,皮笑肉不笑的说,“梁笙,这笔账我秋后再跟你算,现在,我们来谈谈正经事。”   说完,他收敛起表情,语气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你母亲的医药费,你到底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尾音落下,梁笙蓦地一怔,尔后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见此一幕,祝辰彦就知道自己大概猜的八九不离十。   办公室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听得到墙面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转动。   良久,女人才哑着声音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祝辰彦看着她,又抿了抿唇问道,“你跟陆淮的婚姻,是假的吧?”   时间像是夭折在空气里。   祝辰彦的声音刚落下,梁笙的瞳孔里有明显瑟缩的迹象。   他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在得知女人跟陆淮的婚姻可能是存在利益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   有欣喜也有不安。   欣喜大概是觉得他还有机会,而不安,则是怕她已经深陷其中,没办法走出来。   正当他兀自沉思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传来幽幽的嗓音,“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婚姻是假的?”   回过神,祝辰彦定定的看着她,“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否认吗?”   梁笙的手里拿着一支黑色水性笔,她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没有看他,眉眼寡淡神似陆淮,“我们的婚姻,是真的。”   真的。   祝辰彦挺拔的身躯蓦地一怔。   尔后,他又突兀的笑了,“真的?那你跟他的婚姻,是建立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还是存在目的性的交易上呢?”   祝辰彦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捅在她的心头上。   某些不为人知的伤口渐渐暴露在空气里,让她无所遁形。   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变得甚是警惕。   她不知道祝辰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只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唯有她跟陆淮,没有任何第三方知情。   除非是有人刻意在调查他们,或者是在跟踪他们。   加之,祝辰彦跟陆淮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她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也决不能让男人因为她而深陷什么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这里,梁笙缓缓抬眸,看向祝辰彦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   后者撞上她的目光,剑眉拧成一团,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两股声音撞到一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祝辰彦抿唇,那个人的事,他能说出来吗?   不,不能。   他还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也还没弄清楚他跟陆淮还有梁笙之间是否存在着恩怨,如果就这样贸然说出来,搞不好会给女人带来危险,到时候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添了几许烦恼就不太好了。   见祝辰彦沉默半天,梁笙的心一点点的下沉。   她跟祝辰彦虽然私下里交集不算频繁,但她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所以她没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跟陆淮站成了对立位置,她要怎么办?   又默了半天,祝辰彦中午哑着嗓子开口,“当初为什么不找我借钱?”   女人一顿,没有回应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陆淮。   如果那个时候她找的是祝辰彦,或许她跟陆淮这辈子就不会纠缠不清了吧?   可是偏偏,她就选择了他。   而且现在还乐享其中,越陷越深。   思及此,梁笙也是十分的无奈。   喜欢陆淮,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也好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头顶,祝辰彦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他很平静的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毫无预警,女人愣了愣。   祝辰彦看到她的反应,瞳孔暗了暗,“明明知道他的世界那么灰暗,你还硬要留在那里不肯出来,梁笙,你是脑子短路了还是缺根筋啊?”   被骂之后的女人笑了出来,“你也说了他的世界一片灰暗,要是连我也走了,那他要怎么办呢?”   祝辰彦顿了顿,又听见她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好的人是我,他愿意无条件的纵容我,包容我,你说我怎么能无情无义呢?”   祝辰彦其实是想告诉她,陆淮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他也一样可以纵容她,包容她,甚至宠坏她。   只要她能看到他的存在。   祝辰彦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怕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干这种事了吗?”   梁笙笑了笑,“虽然无情无义惯了,但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有个人对我那么好,还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出现,我觉得我会喜欢他,也不足为奇。”   “哪怕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目的性的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 第140章 陆淮,我想你了   这些对于梁笙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以后可能会收到更多人的劝阻,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向虎山而行。   不是因为叛逆,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她不喜欢那些人在他们对陆淮都不了解,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的情况下就开始否决他的存在。   他们从来只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眼底浓郁的孤寂。   他们总以为他一身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却从不知道他还有脆弱敏感的一面。   他们永远都只会说他的世界太浑浊太复杂,却没人知道他的心愿其实比常人还要简单的多。  他想要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满墙的让人能够歌颂的功成名就,更不是两面三刀的嘘寒问暖,而是想有一个人能爱他,与他共同面对未来的难题,不会抛弃他,不会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浑浑   噩噩,孤单无助。   女人忽然想到那个晚上,男人把她赶出房间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万念俱灰。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他的世界不是复杂浑浊,而是无奈悲伤。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风光如他,对待爱情却要那般小心翼翼,甚至不惜把爱的人推离。   但是,如他所说,她既然踏入他的世界了,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再说,她本身也没打算全身而退。   祝辰彦看到梁笙坚定的眼神,眼底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   如果他能抢陆淮先一步知道女人的处境,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气闷在胸口,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平稳了。   或许,他应该赌一把的。   祝辰彦看向梁笙,缓了缓而后说了句,“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讨厌陆淮吗?”   闻言,女人蓦地一怔。   他像是注意到了梁笙的反应,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让你知道,你爱上的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魔鬼。“   *   回家的时候,天幕昏黄暗沉,街上人潮熙攘,街角还有人在义卖,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   女人穿梭在人流里,步伐很是沉重。   她在思考一些事情,有好几次想到入了神,撞到了行人连着说了好几句抱歉才又走开,有些懊恼又有些沮丧烦躁的样子。   彼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拉开拉链拿出手机一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又跳到了屏幕上,是陆淮。   梁笙看着眼前跳跃闪动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突然想到祝辰彦走前留下的那句话——“陆淮有精神病“。   很久很久,等电话响到第二遍的时候,她才被铃声拉回思绪,慢慢滑动了接听键。   男人喑哑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到家了吗?“   女人下意识看了眼面前所处的位置,发现周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不过她给陆淮的答复却是,“嗯,我快了。“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几秒。   梁笙有些忐忑的问,“怎么了吗?“   “没事。“   陆淮笑了笑,漆黑的眸子穿越人潮,落在马路对面一脸茫然的女人身上,“阿笙,你说谎的时候,表情不要这么悲观。“   女人突然被他的话惊了一下,迅速抬头扫向四周,寻找男人的身影。   电话那头,陆淮轻笑,“看马路对面。“   她愣了一下,回头望去。   错愕的眸子直接撞上一双蕴含笑意的黑眸。   隔着躁动的人群,男人静静的看着她,白衫黑裤,眉目俊朗。   这样的情景就像是倒回了八年前,他撑伞走过雨中,隔着雨幕与她对视。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并未像现在这样复杂,这样难过。   周围的喧嚣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两人遥遥对望,目光汇集之处,暗藏了不被人轻易察觉的暗涌。   梁笙怔怔的在原地,看着陆淮平静的眸,忽的眼窝酸涩起来。   他为什么会有晚上睡觉留一盏灯的习惯,为什么总是会在她面前流露出患得患失的眼神,为什么那个深夜他的情绪会突然间的失控……   现在,很多很多事情,好像都能被说通了。   明明内心比谁都要脆弱敏感,却还是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只是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敢想,越往下想,女人就越心疼他。   她缓了缓,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让他听出异样,然后轻轻说了一句,“陆淮,我想你了。“   陆淮,我想你了。   马路对面,男人平静的眉目终于生出了一丝丝裂痕。   他抿紧薄唇,下一秒直接迈开步子朝着马路对面的梁笙走过去,同时嗓音发哑的叮嘱她一句,“呆在那里别动,我这就过来。“   “我不走。“   你都还没来,我怎么舍得走?   说完,她睁着眼,视线落在那个穿越车水马龙,正迎风走过来的陆淮身上。   眼泪,慢慢涌上了眼眶。   等晃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全部笼罩在她身上。   陆淮掐断电话,沉默了看了她几秒。   然后伸出手,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眼睑下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傻瓜,为什么哭?“   “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想你啊。“   女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半开玩笑的调调,她没发觉,男人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眼底的暗潮涌动的更加明显。   梁笙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声线还有些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淮深深的看着她,“就是莫名的,想过来接你下班。“   而且,我也有点想你了。   女人愣了愣,所以,他是从公司一路跟她到这边来的吗?   那……她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都看见了吧?   梁笙有些心虚,又有点囧,想了想她还是恶人先告状的说了句,“那你怎么不叫住我呢?“   女人的模样带着几许怨气,陆先生挑了挑眉,“我按了三次喇叭你都没听见,总不至于开着车子直接撞过去吧?“   “……“  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似乎没不对的地方,梁笙无从反驳。 第141章 出来卖就直接说   陆淮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浅浅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话锋转的有点快,梁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定定的看着他。   大概是没想到男人竟然没继续追问她撒谎和流眼泪的原因。   是因为,他猜到什么了吗?   女人其实一直都琢磨不透陆淮的心思,见他还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想了想说,“青菜肉丝面。”   临了还补充了三个字,“你做的。”   男人一顿,旋即失笑,“不是不怎么喜欢吃面的吗?”   话落,梁笙一脸正色的说,“感觉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女人的眸里闪烁着跟亮片一样的光芒,陆淮垂眸看了她半晌,突然来了一句,“阿笙,今天的你有些奇怪。”   梁笙心头兀的一跳,尔后舔了舔唇,莫名开始心虚起来,“怎,怎么会奇怪呢?我不一直都这样的吗?”   “我是说,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看你的眼神哪里奇怪了?”   “有点像……”   “像什么?”   “饥不择食的感觉。”   “……”   女人移开视线,无话可接,这日子……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了。   男人忽视她那幽怨的目光,轻哂一声,“走吧,我带你回家。”   梁笙板着脸,硬邦邦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迷路了的?”   陆淮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暗哑的声音夹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撞入耳畔,“我怎么会不知道?”   *   鱼龙混杂的酒吧里,一位站在吧台后面的服务员默默的擦着杯子,偶尔会抬眸看一眼坐在吧台前面喝的已经有点微醺醉意的祝辰彦。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六次看见他了。   基本每一次都是面色阴沉的走进来,然后喝的烂醉如泥的被扶出去。   神经兮兮,他已经习惯了。   这头,被骂“神经兮兮”的祝辰彦眯着眸摇晃着杯子里棕褐色的威士忌。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白天让他受挫的事情,他暗了暗眼神,一口将那大半杯威士忌灌进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身边的位置忽然被拉开,紧接着坐下一个女人。   祝辰彦起初没有在意,在听见她跟服务员要了杯牛奶以后才挑动了一下眉毛,然后侧首望了过去。   酒吧里的光线有些暗,有一束淡黄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映衬的十分安静甜美。   她的皮肤如凝脂一般白净透亮,侧脸看上去有些冷漠疏离,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在眼睑下方落了排阴影,细细密密。   是个美人。   只是没梁笙长的那般讨喜。   祝辰彦淡定的收回视线,又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没过多久,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脖子上戴一极粗大金链的暴发户走过来,撑着吧台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个女人,笑的一脸油腻,“小妹妹,是自己一个人吗?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女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看都不乐意看他一眼。   发觉自己被无视,暴发户一脸的不高兴,随后阴阳怪气的嘲讽道,“还是个辣妹子,你跟我搁这装什么清高?出来卖就直接说,老子请你喝杯酒还不知道赏个脸,会不会做人?”   谩骂的话夹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传进耳畔,女人这个时候才慢慢抬眸,斜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暴发户脸色一沉,“你再用这种眼神信不信我挖掉你的眼珠子?”   女人嗤笑一声,然后拉过一旁祝辰彦的手臂紧紧的箍着,娇滴滴的嗔了句,“老公,你听见了吗?这个人说要挖掉我的眼珠子啊,人家好害怕。”   不明真相的祝辰彦无语凝噎。   他很克制的看了她一眼,“小妹妹,你刚才叫我什么?”   女人抽了抽嘴角,但还是笑的明艳动人,“老公,你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那事都过去多久了?”   说罢,她还冲他眨了眨眼,笑的风情万种妩媚动人,惹得站在一旁的暴发户也是心痒难耐,他看了看祝辰彦,蹙了蹙眉,“你是她老公?”   祝辰彦看了眼他,也舔了舔下唇,随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瞎吗?”   暴发户愣了愣,下一秒直接破口大骂,“你怎么张口就骂人?我惹你了吗?”   他的嗓门有些大,吸引了周围一群人众的围观聚堵。   本身不想太过张扬的,但现在场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女人头疼的抚了抚额,顺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眼祝辰彦,这简直就是个傻货,连演戏都不知道帮她配合一下,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祝辰彦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目光,而是冷漠的看着暴发户,掀了掀菲薄的唇,“我怎么骂人了?我骂的是人吗?”   尾音落下,周围又发出阵阵哄笑声,暴发户的脸色简直黑到底了。   他气的身体直哆嗦,眼睛都红的跟充了血似的,“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你个瘪犊子。”   祝辰彦无所畏惧的挑眉,“噢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暴发户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涨的通红,像火山喷发的前奏,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气的转身离开。   祝辰彦没搭理他,而是睨了眼还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暗喝一句,“撒手。”   女人撇嘴,直接松开了他,双手举着跟投降似的讪讪笑道,“抱歉抱歉,酒吧灯光太暗,是我认错了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祝辰彦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歉意,倒是看出了浓浓的……   挑衅意味。   挑衅……   祝辰彦抿唇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奶还没断就敢跑这种地方鬼混,你家里人就不怕你被揩油吗?”   女人:“……”   话落,祝辰彦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忽然从人群里冲出一帮人,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目眦欲裂。   而且那帮人还个个虎背熊腰,看样子都像是练过的。   这时,那个被欺辱过的暴发户也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冷笑一声,“想跑?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界。”  女人双手抱胸倚着吧台,波澜不惊的看了眼祝辰彦,“大叔,你那么横,这几个小喽喽对你来说,我觉得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事。” 第142章 我来教你做一个合格的人   祝辰彦沉默几秒,最后吐出四个字,“解决不了。”   他刚刚说,他解决不了。   牧瑶嘴角的弧度倏的一僵,愣了好几秒一度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看祝辰彦一脸凝重的样子,他缓了缓才确定,他是真的解决不了。   这臭男人,解决不了还敢那么横!   牧瑶深吸一口气,很克制的看了祝辰彦一眼,然后又粗略的数了下对方带来的人,嗯…十五六个,贼多。   这下是解决不了也得解决了。   祝辰彦看向躲在后面的暴发户,皱了皱浓眉,“怎么?这是想搞事情的节奏阿?”   暴发户点了根雪茄,嗤的一笑,“现在知道怕了?别怕,我这人可是很好说话的,要么你跪下来跟我道个歉,要么你就让你的女人留下来陪我,这两个选择挑一个吧。”   牧瑶眉心一抖,又默默的看着祝辰彦。   缤纷绚丽的彩射灯下,关于后者,那是眉眼俊朗,身形挺拔,一身严谨的白衫黑西裤,衬衫领口处夹着几丝褶皱看起来还更性感了一点。   他抿着唇,大概是思考自己要做出一个怎么样的选择。   周边观看的人也随着他的沉默陷入了屏息凝神的状态。   眼皮微微一跳,牧瑶心头涌现不安的感觉,而就在几秒之后……   祝辰彦面无表情的用下巴努了努她所在的方向,“那就把她留下吧。”   牧瑶:“……”   这男人简直是……   对面,暴发户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由得懵了懵。   还是身边的手下推了他一把才让他反应过来,他略略狐疑的看着一脸坦然的祝辰彦,“你该不是在忽悠我吧?”   脑袋还有些昏涨,本来心情就不美丽,这个时候还遇上这么个智障,祝辰彦实在是对他放不出自己的好脸色了,“你蠢成这个样子,忽悠谁都不会忽悠你。”   牧瑶:“……”   她怎么感觉在搞事情的人其实是他?   祝辰彦前后态度的转变实在大,听的暴发户一愣一愣的,他身旁的手下却是个脑子转的快的,反应过来以后立马在他耳边煽风点火,“老大,他骂你蠢!”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门有些大,围观看热闹的挺多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憋着笑,脸色涨的通红不止。   暴发户握紧了拳头,面色铁青的往那人头上重重一敲,“你给老子闭嘴,老子不是耳背听不见,要你来传话啊?”   训完话,他又恶狠狠的瞪着祝辰彦,嗓音沉沉,“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看老子咋的收拾你,你们通通都给我上,弄死他,最好打的他连他妈都不认识,谁下手最狠的,我给奖金。”   话落,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步步的朝两个人逼近。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牧瑶意识到这一点,立马跳起来躲到祝辰彦身后,还顺带扯了扯他的袖口,一脸狐疑,“你真的解决不了吗?”   祝辰彦斜了她一眼,略带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又把裤袋里的手机车钥匙跟钱包都丢给她,“看好它们。”   突然被塞了满怀的东西,牧瑶还没反应过来,祝辰彦已经面不改色的上去迎战,本来想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先打其中一人一拳算个警告。   可惜出手太慢,而且对方一看就是练过的,找准空隙先给了他一拳。   扑通一声闷响,一米八几的祝辰彦没有防备的踉跄两步,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拳用的劲儿有点猛,祝辰彦只觉得眼冒金星,他缓了缓又舔了舔唇,满口都是浓重的甜腥味。   真他妈烦人。   牧瑶看着坐在地上的祝辰彦,愣了几秒,赶紧凑上去扶起他,“大叔,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可不能怂啊。”   照电视剧的情节走向不应该是一挑十几,那帮小喽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起也起不来的哀嚎吗?   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牧瑶一靠过来,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便密不透风的裹着他。   祝辰彦顿了顿,又睨她一眼,“你……离我远一点,赶紧……”   牧瑶一脸懵逼,“为什么?”   她可是好心过来扶他的。   祝辰彦兀自把她推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的吐了句,“睁眼瞎是病,会传染的。”   牧瑶转了转眼珠,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计较她刚才喊他老公的事情。   于是又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对对对,就您的眼睛是雪亮的,像狗……”   话还没说完,祝辰彦又伸手把她扯了过去,事发突然,牧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撞进了祝辰彦的怀里。   陌生又好闻的男性气息充斥整个鼻腔。   她懵了几秒,刚想回头看看身后的情况,祝辰彦却突然转身把她推了出去,还喝了一句,“到外面等我。”   牧瑶被推进了人群里,她错愕的回身,才发现祝辰彦已经把刚才准备偷袭她的男人给撂倒了。   而且,那打人的姿势竟然……   帅的一批。   祝辰彦甩了下手臂,侧头才发现牧瑶还傻傻的站在原地,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你还不走,是不是傻?”   被这么一吼,牧瑶晃过神,连着噢了几声,迈开步子跑了出去。   暴发户看见这一幕,马上沉下脸骂了一句,“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祝辰彦眼疾手快,揪住一个打算追出去的莽汉,“大爷我在这啊,你想往哪里跑?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尾音骤落,他眸光一沉,直接快准狠的往大汉肚子上给了一拳。   听见痛苦的闷哼一声,他眉眼平静的松开了大汉的衣襟。   功夫最到家的大汉都倒在了地上,本来想靠近帮忙的几个人看见这样一幕忍不住后退,警惕又畏惧的看着他。   暴发户惊愕的看着浑身上下缠绕着阴郁的男人,整个人开始后怕的退了几步,“你……你想干什么?”   祝辰彦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一双眸子阴凉凉的看着暴发户,勾唇,“我来教你做一个合格的人。”   *   解决完暴发户,祝辰彦这才悠哉悠哉的从酒吧离开。  只是刚出门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143章 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那个女人不见了。   连带着他的车……也不见了。   祝辰彦看着空荡荡的街头,脸色慢慢沉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袋里想掏手机给助理打电话,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记起和那帮人打架前他把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机都丢给了那个女人。   这个小骗子!   竟然敢戏弄他!   祝辰彦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插腰,有些烦躁的看了眼四周。   前面一处地方正在施工,道路封堵很少有计程车会经过这里。   想到这里,祝辰彦更想掐死那个女人了。   他刚准备倒回酒吧找人借个电话,目光却被对面小卖部门口放着的公用电话吸引了。   祝辰彦顿了一下,然后没有犹豫的朝马路对面的小卖部走去。   幸好,打电话是免费的。   他跟小卖部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电话前拿起了听筒。   只是,手指停留在按键上一直没有动。   平时习惯了有助理在身边,根本没记住任何一个人的号码,连他自己的都够呛。   不对,有一个号码他背的滚瓜烂熟。   祝辰彦抿了抿唇,迟疑的按下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了。  等了一会儿,对方一直没有出声,祝辰彦以为女人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有些心虚且笨拙的开口,“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助理……我手机钱包车钥匙都被人拿走了,而且也只记得你一   个人的号码,所以……所以就只能打给你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觉得是个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对方依旧没有出声。   祝辰彦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梁笙,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吭一声?”   “你不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吧?”   “哎,你这死女人怎么这样的啊?我是为了你好,那个男人真的很危险,我是在拯救你,Doyouunderstand?”   “我说了那么多你倒是吱一声啊,等等……该不是那个男人在你旁边你不敢开口吧?别怕,大爷我罩着你,分分钟……”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清浅的声音打断了。   这头刚吃过饭,女人正在厨房收拾碗筷,陆淮眉目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声调听起来很是慵懒,“分分钟怎么样?”   这边听见男人的声音,祝辰彦微微一僵,那句快溜出嘴边的“把他摁进土里”六个字也硬生生的被他咽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干咳一声,眉头皱的深深,“为什么会是你?”   声音里隐含不悦。   陆淮眸子平静,他浅浅笑着,“祝总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祝辰彦一噎,不是很有底气的反驳,“你偷听别人的电话难道就不觉得可耻吗?”   “祝总别忘了,她不是别人,是我老婆。”   “妈的……”这夫妻俩是想搞事情吧?白天他已经够憋屈了,晚上还让他听这种话,他们是存心不想让他好过了吗?   祝辰彦忍住胸口无处发泄的闷气,不断的吸气吐气,才勉勉强强稳住情绪。   他转了个身,背靠墙壁,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把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的不知道长出几倍。   小卖部的电视机里发出一阵欢愉的笑声,随着晚风撞进他的耳畔,他微沉嗓音质问,“陆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回国,接近她的目的,到底想干什么?   话落,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中。   隔了好半晌,男人才动了动唇,声音里听不出悲喜,“祝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辰彦依旧冷着脸,“别跟我装了,你跟梁笙为什么结婚的原因我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陆淮抬眸,视线落在厨房里还在走动的女人身上,她不开心的原因,是这个吗?   想到下午梁笙失魂落魄的穿进人流,男人的眸变得晦暗不明,“所以你跟她说了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祝辰彦盯着马路对面的荼蘼景象,瞳仁变得更深沉几许,“陆淮,我已经调查过了,几年前你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有她的地方,你一直都在跟踪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陆淮的眉目依旧一点起伏也没有,似乎是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些。   默了几秒,他又笑了出来,“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了。”   祝辰彦抿唇,“那是因为你的回答没有说服力,我一点都不能相信。”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陆淮,当年设计秦世昇出轨的人是你,害的她遍体鳞伤的人也是你,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   “资格?”   男人饶有趣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然后缓慢的说,“祝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爱她。”   陆淮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感情,但却是猖狂至极,语气让人听着很是不爽。   祝辰彦愣了愣,下一秒夺唇冷笑,“胁迫她跟你结婚难道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胁迫?”男人挑眉,淡淡的说,“祝总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呢?”   “要不是因为医药费,她怎么可能嫁给你?”   “会,”陆淮的声音极其平静,像是笃定了一般,“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总之,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祝辰彦浑身一震,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的多。   他做的事情,他没办法理解,甚至连他是怎么想的他都猜不通透。   他不懂他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她?   再痴迷一个人,总要有个原因的不是吗?   祝辰彦陷入沉思,没多会儿陆淮清冷的声音传入了耳畔,“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晃过神,一只手滑入裤袋,灯泡一晃一晃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陆淮,你怕吗?”   男人沉默。   而祝辰彦依旧穷追不舍的问,“怕她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吗?”   怕?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字眼,可不能否认的是,这种感觉真的存在过。 第144章 靠脑子猜的   怕她会怨他。   怕她会离开他。   怕她会流出那种可悲的眼神看他。   因为有太多不确定,所以他一直都在患得患失,很久以后,陆淮才慢慢开口,“嗯,怕。”   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祝辰彦一愣,旋即又听见他跟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所以祝总,你就当发发善心,别再掺合进我这趟浑水里了,我头疼。”   男人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话里话外却潜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警告。  祝辰彦的脸色霎那间变得异常难看,“陆淮,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留在她身边只会给她招来祸端,为什么不能放她过个清净的日子呢?难道你爱她的方式就是折磨她吗?要真是这样,你的爱   还真特别。”   他的话并没有激起陆淮的怒火,后者依旧是那般平静,“祝总,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样劝别人离婚难道不怕遭天谴?”   “你……”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我都明白,但是祝总,我就是再疯,也认得她。”   祝辰彦蓦地一怔,末了又听见男人补充一句,“对了,替我转告那个人,我谢谢他。”   说罢,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祝辰彦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底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错愕。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个神秘人给他打电话的事?   他早就预料到那个人会找自己是吗?   *   梁笙洗完碗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陆淮拿着她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顿了一下走过去,“有谁给我打电话了吗?”   听着温软的女声,男人掀了掀眼皮,浅浅的应了一句,“嗯,你老板。”   祝辰彦?   想到白天的事情,女人眼底泄露了一丝紧张的神情,“那他都有说些什么吗?”   陆淮不动声色的把梁笙的情绪尽收眼底,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随后笑笑,“没什么。”   听到满意的回答,女人松了口气。   她真怕祝辰彦会把白天对她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也对男人说。   要真这样,她跟陆淮,指不定又要陷入怎么样的境地。   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她是真的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的看他们背道而驰。   见梁笙神游太空,男人抿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嗓音温和,“过来。”   听着他的叫唤,女人听话的走过去,挨着他身边空位坐下。   才坐下陆淮便双手环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肩头,顺带掩去眼底的冷漠。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有些灼热,梁笙忍不住一颤,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客厅很安静,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转着,女人几乎无聊到默默的跟着秒针的转动计算着流逝的时间。   隔了一会儿,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撞进她的耳畔,“阿笙,你怕我吗?”   梁笙瞳孔猛地一缩,听他这么问,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吗?   没有犹豫,她坚定的摇头,故作轻松的回答,“不怕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我怎么会怕你呢。   陆先生先是一怔,旋即笑了,“真不怕?”   不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怕你的。   女人握住男人的手,十指缠扣,用无言的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陆淮明白了。   眼底的晦暗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及那件事。   梁笙突然忆起什么,靠在男人怀里说了句话“过几天我可能要出趟差。”   陆淮嗯了一声,嗓音淡淡,“跟你老板?”   她有些诧异的回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面不改色的回答,“靠脑子猜的。”   这样啊,女人自顾自的说,“大概要一个礼拜才会回来。”   “过几天会冷,衣服都带齐了吗?”   “放心,我有带风衣御寒。”   “嗯,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可是公司那边好像有派专人接送。”   陆淮挑眉,“他们能跟我比?”   梁笙笑,“那我到时候跟祝总说一声,我自己去就行了。”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画面很美好,时间过得很缓慢。   然而,还没持续多久,这温馨的一幕就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女人捞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她默了默,旋即滑过接听键。   男人坐在旁边,看着梁笙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薄唇轻抿。   梁景玉死了。   就在四个小时前,医院的天台,她坠楼死了。   电话已经挂断了很久很久,但女人还未从这个震惊的消息里清醒过来。   身边的陆淮轻轻握着她冰凉的手传递温度,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女人的手轻轻颤了颤,她看着他,好半晌才哑着嗓音说,“梁景玉她……她死了。”   话落,陆淮墨色的瞳孔里有一秒的怔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貌。   梁笙深吸一口气,有些艰涩的发声,“秦世昇说梁景玉死前给我留了东西。”   虽说梁景玉生前跟她关系很不好,甚至还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情,霸占她的家庭还伤害了梁毅,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噩耗,女人的心情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是复杂。   她认识的梁景玉,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轻生的人,所以她会跳楼,也一定藏着什么内幕。   男人见她一脸愣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温柔的说,“我带你去。”   深夜十一点,某医院。   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稳稳的停在了医院。   解开安全带下车前,梁笙突然侧头对驾驶座上的陆淮说,“你就在车里等我吧,我拿了东西很快就出来了。”   秦世昇刚才还在电话里提及,梁景玉的死不确定是自杀还是人为。   所以她不想让他也跟着淌这趟浑水。   男人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换上车门,女人心情沉重的走进了医院。   等到梁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医院门口时,陆淮这才慢慢收回视线,车厢里灯光晦暗,他的眸看起来也有些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打火机点燃。  青白色朦胧的烟雾在指尖萦绕,他摇下车窗,一只手搭在窗边,浅浅的吸了一口,尔后缓慢的吐出一个两个的烟圈。 第145章 他还在外面等我   月亮悬挂在天上,皎白的光辉倾洒满地,到处都是一片寂凉的夜色。   抽完烟,男人这才捞过一旁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对着一个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陆淮靠着椅背,嗓子有些发哑,“郑明渤的下落,你还有兴趣知道吗?”   那头的杨自珩低低轻笑了一声,“所以陆教授这是突然间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   不,不存在的。   男人笑了笑,“良心这种东西我没有,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条件。”   杨自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喧闹的夜景,嗓音淡漠,“说说你的条件。”   陆淮笑着挑眉,“杨少尉想都不想就问我条件,不怕我让你烧杀抢掠?”   烧杀抢掠?   杨自珩嗤笑,“你是没良心不假,但还不至于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不然当年你也不会手下留情放我一马。”   可能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男人的眸子暗了些许。   他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嗓音极淡,“杨少尉这话说的就让陆某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敢当。”   杨自珩往远方眺了眺,瞳仁忽暗忽明,“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对吧,陆教授。”   杨自珩的话音里夹着一丝嘲讽。   男人恍若未闻,只异常平静的说,“我告诉你郑明渤的下落,你帮我做一件事。”   闻言,电话对面的杨自珩沉默几秒,隔了一会儿才问,“什么事?”   *   秦世昇被警察盘问完以后回来就一直再处理梁景玉的身后事,才整理完病房里的东西走出来,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梁笙。   他顿了顿脚下的步子,旋即迎了上去。   许久未见,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秦世昇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率先开口,眉眼间全是疲惫之色,眼眶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阿笙,你来了。”   梁笙看到秦世昇的时候,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只因他消瘦太多,而且从他身上也已经看不到往日的野心了。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礼貌性的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吗?”   秦世昇扯了扯唇,半开玩笑道,“最近事情太多,一忙起来都忘记要打理自己了。”   说罢,他把手里捏着的黄色信封递给她,“这是景玉留给你的,还没有人看过。”   女人的视线落在眼前的黄色信封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梁景玉会只给她留下一封信,这封信里……   是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梁笙有些迷茫,但还是把信接了过来,顺口问一句,“刘女士怎么样了?”   秦世昇叹了一口气,“因为伤心过度昏厥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也是,丈夫还在牢里,女儿又突然离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莫名的,她竟然生出一丝对刘玫的怜悯。   晃神间,秦世昇突然开了句口,“景玉死前,跟我提到过她的生身父亲。”   女人一怔,“你是说,陈文和?”   “是。”   梁笙的瞳孔里有一丝瑟缩的痕迹。   这一幕被秦世昇看在眼里,他轻轻的抿了抿唇,嗓音有些沉重,“阿笙,你也知道陈文和其实还活着的事情对不对?”   女人沉默,没有否认,   秦世昇蹙了蹙眉,“不对,你是怎么会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梁笙看了他几秒,可能是很多事情都已经说开了,她对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警惕防备了,于是便如实回答了,“是陆淮。”   陆淮?   秦世昇微微一愣,大概是怕他会想到别的方面,女人迅速解释道,“小毅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去梁家的路上看到了陈文和。”   所以他猜的没错,陈文和的的确确在暗中盯着梁家,密谋着什么事。   只是他,到底密谋的是什么事?   秦世昇眉目凝重,他回想起那天梁景玉跟他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头发寒。   梁笙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几经犹豫之后问,“你是不是在怀疑梁景玉的死,跟他有关?还是说梁景玉跟你说过什么?”   秦世昇沉默几秒,“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跟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景玉死前曾跟我说过陈文和找她借钱的事,他们两个甚至还因此起过争执,陈文和还打了她。”   女人蓦地一僵,有些讶然,“那这件事警方知道了吗?”   秦世昇点头,“刚才做笔录的时候我说过了,他们说会尽快下追捕令的。”   其实早在之前,梁笙就有怀疑,伤害梁毅的幕后主使,也是陈文和。   只是可惜没有证据,仅凭她的片面之词,根本没办法叫人相信。   而且,陈文和已经死了五年,她如果贸贸然的去跟警方说他就是凶手,更难让人接受。   所以梁毅的案件才会一直停滞不前,搜寻不到新的证据给不出下文。   而现在警方那边准备下追捕令追捕陈文和了,可能,梁毅的案子也会慢慢跟着明了。   一阵沉默之后,秦世昇又说,“陈文和的目标是梁家,所以这段时间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事先以安全为首。”   女人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   之后,两个人又陷入一阵沉默,这一次,换梁笙先开了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还在外面等我。”   秦世昇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角,“去吧。”   *   出来的时候,男人倚靠在车门前,双手兜着裤袋,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人顿了顿,下一秒直接小跑过去。   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陆淮微微抬眸,刚好看见梁笙朝他跑过来的身影。   他漆黑的眸子酝酿起浓浓的笑意,还不忘出声提醒她,“小心摔倒。”   女人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久等了。”   男人伸手顺了顺她头顶的呆毛,浅笑就像是晚风一般撩人,“没多久,刚刚好。”   梁笙因为他这迷人的一笑,心跳遗漏了半拍。  不过还没有让她浮想联翩的时间,陆淮就已经拉开身后的车门,“回家吧。” 第146章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女人反应过来,弯腰往车里钻。   回去的路上,梁笙跟陆淮说起了信封的事情以及秦世昇跟她说的那些话。   听完后,开车的男人始终平静,似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女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就没有打扰他,自顾自的拆开了信封。   信封刚被拆开,前方突然亮起一束白光,直直的扫向他们。   梁笙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她不适应的眯了眯眸,紧接着就看见一辆蓝色的大货车沿一条直线朝他们撞过来,褐色的瞳仁,剧烈一缩。   身旁的陆淮跟她是一样的反应。   *   事发突然,男人看到这一幕,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猛地打了个弯。   车子的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在这黑沉沉的夜里格外的惊心动魄。   转弯之后,车子不受控制的撞向一旁的护栏,在撞上护栏的前几秒,陆淮用一只手拉过一旁的女人护她在臂弯里,紧接着,车内的两人因为超强的冲击力和不受控制的惯性,双双朝前倾过去。   身后,失控的货车撞向了另一辆跟在他们身后的货车,砰的一声巨响,两辆货车撞到一起,成功阻止了那辆失控货车的前行。   霎那间,鸣笛声此起彼伏的骤响,车头也渐渐冒出了青白色的烟。   男人护住梁笙头部的手臂被撞的没了知觉,而他晃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问身边的人,“阿笙,你有没有受伤?”   突如其来的事故,女人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撞的震动了一下,她懵了好几秒,陆淮轻轻的摇了摇她,才让她慢慢回神。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有些小疼,但并没什么大碍。   想到男人刚才护着她脑袋的那一幕,梁笙有些担忧的看向他,“我没事,你呢?”   话落,陆淮勒紧的心旋即一松,“没事。”   他动了动十分酸痛的手臂,目光透过后视镜,隐晦不明的看向身后的“残局”。   缓了一会儿,脑袋没那么晕了。   男人推开车门转头对女人说,“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梁笙一惊,眼疾手快的拉着他的袖口,“那你小心点,站远点看。”   她有种预感,这波人很明显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不然不会好巧不巧的就……   陆淮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男人朝事故现场走过去的时候,被撞的大货车司机刚好从里面爬出来,他的额头擦破了点皮,还能站起来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货车司机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看到眼前两辆报废的货车明显丢了魂,一想到里面还有一堆贵重的货品,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转身就看见了迎面朝这边走来的陆淮。   他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老天待他不薄,发生了事故还给他送了个替罪羔羊来,思及此,他冲了上去骂骂咧咧,“你这人是怎么开车的,拐弯也不提醒一下,你知不知道我那些东西很贵的……”   货车司机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当看到男人眼底的阴郁时,想说的话被悉数咽了回去。   陆淮此刻,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撒旦。   浑身,都散发着死亡而冰冷的气息。   已然没了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他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神色畏惧,“你、你……”   陆淮淡漠的眸子扫他一眼,尔后,转个方向朝事故发生的位置走去。   两辆大货车都被撞的支离破碎,现场惨烈到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地面上多的是碎玻璃渣子,男人铮亮的皮鞋踩在上面,绕过车尾拉开另一辆失控的货车车门,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陆淮站直身体,抿紧薄唇,犀利阴沉的眸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肇事者和闭路监控。   很好。   他菲薄的唇扯开一抹弧度。   掏出手机,他直接给盛子煜打了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很快就挂断了。   男人把手机放回裤袋,回过身的时候,发现女人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渣,似乎在寻找合适落脚的地方。   他脚下一顿,走过去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车上待着吗?怎么下来了?”   梁笙看了眼他身后的画面,又把目光停在他的脸上,轻言,“嗯……我不太放心。”   陆淮一顿,旋即笑了,“没事的,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录完口供就可以回家了。”   “那你的手不用去医院看看嘛?”   “阿笙,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可是……”那么大的冲击力,她都震得难受感觉灵魂要出窍了一样,他是护着她的那方,怎么可能会觉得没事呢?   “我惜命,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男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女人也不好再继续缠着这个话题说什么了。   她噢了一声,眉间的堪忧并没有去掉多少。   究竟是谁,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   录完口供,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刚进门换好鞋,陆淮就开始催促她上床睡觉。   折腾了一个晚上,梁笙也明显有些惫色,她点了点头,“你也一样,别忙太晚了。”   男人看她一眼,淡淡的嗯了声,目送女人进了主卧后才转身去了书房。   盛子煜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陆淮倒了杯热水,走至落地窗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那一头,盛子煜拧紧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上托关系好不容易才找来的监控视频。   “如你所想。”   男人抿了口茶水,杯子上还冒着白色的热气,而他的眸子也带着隐约的朦胧感。  盛子煜停顿一下,又继续往下说,“事故现场没有监控,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在距离案发地点不远的地方有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那门口就有个监视器,货车从白天就一直停在哪里没有动,可是   在你们出意外前的十分钟,它突然启动了。”   “有看到是谁吗?”  “那是个死角,没办法看到,不过就初步来说,应该可以定为是有人上车扳开手刹然后又下车,故意让车子启动撞向你们。” 第147章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   盛子煜顿了顿又问,“对了,你没事吧?嫂子呢?她有没有怎么样?”   手臂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但陆淮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个嗯字。   盛子煜倒是没听出异样,只自顾自的在那头骂道,“那几天,这帮杀千刀的,怎么就闲不住,一天天的总想搞事情。”   是啊,怎么就闲不住呢?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突然说了句,“子煜,我打算赴约美国那边的邀请。”   陆淮尾音才落,那边坐在电脑前的盛子煜猛地一愣,随后定神,“你说什么?你确定?”   男人放下杯子,靠着书桌一侧,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确定。”   盛子煜皱了皱眉,“陆大少爷,你不是车祸撞傻你脑子了吧?你知不知道这一次美国那边的邀约名单上都有谁?”   “这样,咱远的不说,就说你身边的,近的,我听说嘉彰的CEO祝辰彦届时会带着你老婆出席,你去了难道就不怕跟他们撞上?”   “怕,可那又怎样呢?”   陆淮的食指轻轻敲着实木桌面,嗓音嘶哑,却是异常的平静,“那帮人已经开始计划了,陆教授的身份,已然保护不了她。”   盛子煜顿了顿,又听见他说,“子煜,这个世界上谁都会出事,可我不想她会,更不想让她因为我而出事。”   今晚的车祸叫他心有余悸,他无法想象,如果今晚不是他开车,她会出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里隐藏着压抑,盛子煜抿了抿唇,“陆淮,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这样平稳安静的生活,一旦你选择踏上这条路,你将面临的是腥风血雨,还有……还有可能失去她的后果   。”   是的,感情里最怕的就是欺瞒,如果让梁笙知道他其实还瞒着她很多事情,她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大过她的安危的。   陆淮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夜色,嗓音低沉,“有些东西,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比如,爱她。   盛子煜知道男人一旦决定什么事情,任谁出面都无法改变。   他微微叹了口气,“好,我会帮你安排的。”   说罢,他又记起什么的样子,声音变得凝重起来,“听说梁景玉死了。”   “嗯。”   陆淮轻敲着实木桌子的手微微一滞,旋即抿唇,从菲薄的唇里溢出三个字,“很意外。”   盛子煜陷入了沉默,梁景玉的突然坠楼,的确是蛮让人意外的。   “你说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想把能威胁到陈文和的人通通除掉?”   “不,”男人勾唇,声音如同蛰伏千年的寒冰一样冷峻,“他们是想往我头上扣罪名。”   盛子煜心头一惊,有些错愕的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借这个机会让陈文和恨你?”   陆淮轻笑,没有说话。   人一旦恨起来,后果……   呵。   所以也是时候,清理这些乌烟瘴气了。   *   翌日清晨,梁笙早早起床,才从楼上下来,门铃声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桌上备好了早餐,男人已经上班去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意外,女人提高警惕,慢慢的朝着玄关的方向走。   门铃声始终没有间断过,梁笙透过猫眼看外面的场景,是两个男人,还是警察。   女人愣了一下,赶忙把门打开。   门一开,外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特别是左边那个,眸子异常犀利,看着她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   她被盯的发毛,于是干笑两声,“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好,请问是梁小姐吗?我们是此次梁景玉坠楼事件的案件负责人,我叫刘明,他是我的队长,何泉。”   梁笙顿了顿,其实她猜到警方可能会找上门的,但是她没想到,还不到24小时,她便接受了两次盘问和口供的环节。   反应过来,女人侧了侧身子开出一条路让两个人走进来,并颌首道,“嗯,我是梁笙。”   泡了两杯清茶,落座后,刘明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进行盘问,“梁小姐,听说你跟死者生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梁笙很平静的陈述,“嗯,是不太好。”   “因为她母亲破坏了你的家庭?”   “算是。”   “那你们会经常发生争执吗?”   “并不。”   “你认识陈文和吗?”   “不认识,但听说过这个名字。”   “请问你恨死者吗?”   这句话,是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喝茶不说话的何泉突然开口问的。   大概是认为女人可能没听清楚,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恨梁景玉吗?”   梁笙坦然的看向他,“她母亲抢了我父亲,她抢了我前男友,说不恨你们信吗?”   何泉深深的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听说前段时间派出所接到报案,有人提刀到人家家里了,那个人是你吧,梁小姐。”   “是。”   “你是不是认为,寓意伤害你弟弟梁毅的人,也跟梁景玉有关?”   “怀疑过,但现在不是还没结果呢吗?”   “你们之间的恩怨还真是多到数不清,不被怀疑撑是犯罪嫌疑人也算是万幸了。”   女人微微一僵。   对面,何泉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梁笙白皙的脸上,表情有所收敛,“梁小姐,请问死者出事前,你人在哪里?”   “我刚下班准备回家。”   “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我丈夫。”   何泉一躲,环视四周,挑眉,“你有家室?”   一旁,刘明执笔的手抖了抖,默默的看向身边的何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人嗯了一声,又听何泉问,“那请问你先生现在人在家吗?”   “他去上班了。”   何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浅笑,“藏的那么隐秘还真是不简单,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话隐含弦外之音,只是梁笙没懂。   见何泉沉默,刘明还打算再问的,却被前者伸出一只手给拦了下来,他起身,眸子隐晦不明,“今天的盘问就这样,抱歉打扰了。”   刘明错愕的站起来,“老……老大,就这样?”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问啊。  何泉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瞅着他,“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 第148章 陆襄衡他姓陆   刘明感觉后脊一凉,赶忙否认,“不敢。”   说完,他转身对一脸茫然的梁笙说,“抱歉梁小姐,大清早的打扰到你了,呃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再过来进行下一步工作的。”   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摇头笑了,“没事的。”   没多说什么,梁笙把两位警察送到门口,何泉突然回过头递给她一张名片,“梁小姐如果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刘明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还是他们桀骜不驯的队长,第一次亲手给一个女人自己的名片。   梁笙愣了愣,用双手接过来并且道了声谢。   随后何泉微微一笑,“当然,要是有家暴想离婚的情况也可以找我。”   刘明:“……”   队长这样说真的不会被人打死吗?   女人很冷漠的笑了笑,“我想我一辈子都用不到这个了,因为我丈夫对我很好。”   何泉噢了一声,用一双邪魅的桃花眼瞄了她一眼,“那可不一定噢……”   尾音还没落下,一声砰的巨响,门被重重的关上,而门外的人,也碰了一鼻子的灰。   何泉先是一愣,旋即有愉悦的笑声从喉间溢出,“有意思,真有意思。”   刘明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想骂他,可无奈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只能委婉含蓄的提醒他,“老大,人家可是有夫之妇。”   何泉嘴角笑意一僵,凉凉的睨了他一眼,“你很烦,你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妇难道我不知道吗?还需要你的提醒?”   后者表示一脸无辜。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刘明有些奇怪的问何泉,“老大,你刚才怎么问到一半就不问了?”   何泉点了根烟在嘴边,模样看起来有些放浪不羁,他懒懒的掀着眼皮,看向梁笙所住的公寓阳台,不急不缓,“凶手是个男人。”   话落,刘明一脸惊愕,“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泉吐出烟圈,眸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最后只回了他五个字,“不长脑子啊?”   刘明:“……”   *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墙面上的时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室内再无别的杂音。   男人一袭简单的白大褂,双手负背而立,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   外面阳光充裕,斑驳细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倾洒一地,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熠熠生辉的光芒下,他漆黑的瞳仁依旧没点温度。   办公桌上躺着一封被拆开的信,在金色光辉的照射下,刺眼的很。   那是昨晚发生意外后,女人遗落在他车上的,也是梁景玉要给她的遗物信件。   梁笙还没来得及看。   不过以后,她也不会再看见了。   因为这封信里的内容,并不值得留恋。   他正沉思,突然,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面推进来,紧接着,一个身着军装,英气高挺的人站在了门框中间。   听见动静,陆淮慢慢的收回视线,转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声名远播家喻户晓的杨少尉,杨自珩。   还真是稀客。   男人弧唇,用下巴点了点沙发的位置,“有空赏脸喝杯茶吗?”   杨自珩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兀自落座。   没多久,陆淮把茶泡好,褐色瓷杯上沿滚着袅袅雾气,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来自外域,浓厚纯正的茶叶的甘香味。   男人轻轻抿了一口,抬眸看着对面的人。   杨自珩已然放下茶杯,犀利的眼落在陆淮英俊的脸上,没有客套,“郑明渤在哪里?”   “我要的东西呢?”   杨自珩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碟盘,甩在桌上,脸色甚是难看的说,“你让老子一个少尉去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陆淮,我真他妈的想给你点个赞,真心的。”   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男人笑了笑,“比我预期的要早,看来杨少尉的办事效率还蛮高的。”   “废话少说,”杨自珩蹙了蹙眉,“东西我已经带过来了,郑明渤人呢?”   “放心,人我今晚会安排着送到你府上的。”   “像你这种阴险狡诈的狐狸,你的话里又有几分是能叫人相信的?”杨自珩一脸怀疑。   “论阴险狡诈,怕没人及的过杨少尉吧?”   “……”   杨自珩难得一噎,他僵硬的扯了扯唇,岔开话题,“前段时间郊外木屋被杀的那几个痞子,跟你有关吗?”   “你觉得,跟我有关吗?”陆淮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把问题反抛回去。   杨自珩抿唇,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开口,“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一件事的,五年前,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让陆襄衡一无所有的人,是不是你?”   男人看着他,又听见他说,“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陆子木,是你对不对?”   “杨少尉怎会如此认为?”   杨少尉怎会如此认为?   杨自珩丰神俊朗的脸上缓缓浮起笑意,他看着陆淮,漫不经心的说,“论阴险狡诈没人及我,但论手段发狠,这世上无人及你。”   男人挑眉,笑而不语。   他慢条斯理的分析,“从陆襄衡回国以后,我见你的日子就没有清闲过,这段时间只要发生了命案跟你总有关联,我在想,你是不是刨了人家祖坟,鞭了人家尸首了?”   “杨少尉大概忘了,陆襄衡他姓陆,即便是他再讨人厌,我也还得敬称他一声二叔,所以这刨自家祖坟,鞭自家尸首的事,纵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做不出来。”   “自家?”杨自珩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最后嗤的笑了,凉凉的吐出几个字,“你他妈的还在这儿跟我装。”   他还真想看看,他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面对杨自珩的步步紧逼,陆淮笑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醇正的茶香瞬间绕遍整个口腔角角落落。   办公室里很安静,外面温暖的阳光像调皮的孩子,钻进了室内时不时的跳跃一下。   放下茶杯,他才波澜不惊的开口,“杨少尉似乎对我的家事比较感兴趣?”   “……”   杨自珩没想到他会突然往这方面扯,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抽。  他克制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感兴趣的并不是你的家事,而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Doyouunderstand?” 第149章 姓陆的有种你别怂   男人停顿一下,自顾自的说了句,“家事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感觉是无差的。”   “……”   这人是故意的吧?   他忍了忍,正准备开口,对面陆淮已经不慌不忙的抬头看他,“杨少尉,怎么说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这样……不太好吧?”   “……”   我去你妈的不太好。   杨自珩忍住要掀桌的冲动,缓了缓,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以后也不该有。”某人一本正经的说。   “……”   杨自珩杨少尉,在遇到麻烦事习惯了舞枪弄棒使武力解决,论口才,他自然是不敌陆少爷的,所以才会每一次都没有幸免的跳进他早已经挖好的坑里。   每一次都这样,始终没有个长进。   陆淮看着对面已经黑了脸的杨自珩,浅笑一声,“杨少尉今天来,就只是为了给我送东西和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   杨自珩敛好情绪,后背靠向了椅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忘了跟你说,陆襄衡之前特别派他的秘书来找过我。”   “哦?”男人眉眼如常,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冒的样子,“他就这么想不开得要送死?”   “看你这淡定的样子,是真不怕我一个军心不稳与他联手啊?”   “怕,怎么不怕?”   顿了顿,陆淮笑的异常无害,“不过,我是怕你还没来得及跟他联手,就会先被祝小姐给弄死,毕竟她的为人,你是清楚的。”   “……”   一想到家里的母老虎,杨自珩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他说的没错。   倘若他真的走了歪路,第一个弄死他的人,绝对是祝习玥,那个女人,没心没肺惯了,抛下他也是没准儿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吗?”   “洗耳恭听。”   想了想,杨自珩耸了耸肩,“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就挑拨离间而已。”   话落,男人扯了扯唇角,“我跟你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哪里来的挑拨离间?”   事实确是如此。   只是很奇怪,曾经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两个人,今天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   说出去,是个人都不会信。   所以陆襄衡才会找到他,企图想拉着他或者是借他的手除掉陆淮。   说来,杨自珩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问题,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好半晌才掀着薄唇,嗓音温厚,“要是换做现在的你,还是一样会选择捡起那把枪吗?”   陆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忖了忖,他又笑了出来,“会。”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捡起那把枪,用枪口对准你。”   杨自珩微微一怔,沉默了几秒以后,也微动唇角,淡淡一笑。   所以阿,虽然曾经兄弟情分不复存在,那也不代表他就能够对他下那个狠手。   只因为他是陆淮。   是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   晚七点,男人从医院回家,在自家公寓楼下看到了一辆陌生的白色轿车。   他淡淡的扫了眼车牌号,然后收回视线,步伐稳健而缓慢的上楼,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车内,刘明看见这一幕,转头去看副驾驶上正嚼着口香糖的何泉,“老大,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   啪的一声,刚吹起来的泡泡破了。   何泉意犹未尽的嚼着口香糖,想到陆淮刚才扫过来那个眼神,忽的勾唇一笑,这个男人,只怕没有那么好对付。   电梯门开了。   陆淮才刚走进去,按了楼层数,眼前就传来一道比较急促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他微掀眼皮,看到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的何泉,双手插兜,并没有按下电梯开门键要打算等他的意思。   还没跑到,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何泉插腰喘着粗气,瞥了眼头顶上方不断上升的楼层数,狠狠的踹了墙面一脚,“Shit!”   旋即他又认命的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爬楼梯往上追了过去。   刚抵达男人所在的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门也缓缓的开了。   陆淮从容的走到大门前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门才狭开一条小缝,身后又是那一道男腔音传入耳里,“……站住!”   比起刚才的中气十足,这次可能把气力都用在了爬楼梯上,所以气势显得弱那么一点。   男人微微侧首,正好看见何泉靠在墙壁一副要死要活大喘着粗气的模样。   何泉缓了缓,扶墙站稳,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刚才叫你等一下你没听见吗?”   陆淮置若罔闻,拔出钥匙直接进门。   Duang的一声,门不轻不重的关上了。   见男人直接就无视了他,何泉错愕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一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那么横的吗?”   *   才踏进玄关,陆淮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饭香味。   他顿了顿,换好拖鞋,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步伐有些急切。   梁笙把汤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男人,旋即展颜,“你回来了。”   陆淮嗯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就听她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医院里没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啪啪啪啪的传来一阵阵穷凶极恶的敲门声。   女人顿住,“这个时候谁会敲门?”   男人把汤放到桌上,面不改色的说,“不用理,我们吃我们的。”   可外面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门。   而且一声还比一声大。   女人听着额度觉得手疼,可是看陆淮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正郁闷不知道是谁在拍门的时候,就听见何泉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喊,“姓陆的有种你别怂,给我开门!”   她错愕的看着在桌前坐着依然不为所动的陆先生,不知道何泉哪里得罪他了,只是那个人可是警察啊,真把他锁在门外好吗?   梁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擅作主张的去给何泉开了门。  门外何泉敲了好久的门,见门终于开了,他本应该破口大骂的,可见开门的人不是陆淮,他又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第150章 陆先生的眼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男人板着一张脸,脸色不大好看。   女人一头雾水,略略迟疑的问,“何警官,你们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何泉扬起下巴点了点里面,“喏,我是为了一件事来找那个人的。”   陆淮?   他跟梁景玉的案件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大概是察觉出了梁笙的疑惑,何泉淡淡解释道,“他的确跟梁景玉的案件没关系。”   女人一顿,有些不解的问,“既然没关系你找我先生所为何事?”   何泉把视线落在梁笙身后,意味不明的笑了,“只是好奇而已。”   “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神秘木屋枪击案,你先生也是当事人,另一个就是他的朋友,盛子煜。”   话音才落,女人心头一寒。   何泉看向屋里,目光落在那个正缓缓朝着两个人走过来的男人身上,忽而俯首弯腰,贴着梁笙的耳侧,嗓音暗哑,“我怀疑……你先生就是杀死那四个痞子的凶手。”   *   何泉说,杀死那四个痞子的凶手是陆淮。   他靠的很近,低低哑哑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涌入耳道,梁笙顿了顿,情不自禁的回想那个晚上男人精神失常的画面。   似乎,跟神秘木屋枪击案时间上是吻合的。   见女人沉默,何泉扯了扯唇,正准备直起身体,紧接着就见她微微侧头,红唇对着他的耳朵,缓慢而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放屁。”   何泉蓦地一怔,漆黑的瞳孔有一闪而过的愕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一副这样的反应。   他慢慢直起身体,目光落在梁笙的脸上,后者则是一脸的平静,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   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何泉倏的一笑。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看来他调查的思路没有错。   想到这里,他又挂起了玩世不恭的招牌笑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梁小姐无需当真。”   只是玩笑吗?   女人低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张嘴正要指责他这种惹人生厌的玩笑,陆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她的肩头,清冷的眸扫了眼何泉,“有事?”   他的态度十分冷漠。   可何泉却是不甚在意的,倒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重,语气也变得中肯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警察了?”   话落,梁笙抬眸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原来他已经知道何泉的警察身份了。   感受到女人好奇的目光,陆淮低眸拍了拍她,“先去吃饭。”   她去吃饭,那他呢?   梁笙想问,但还是欲言又止。   男人一眼洞悉她的心理,只笑着说了句,“我一会儿就来。”   女人挑眉,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梁笙有些小囧,浅浅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眼何泉,折身回屋。   女人走后,何泉也慢慢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的看着陆淮,“可否借一步聊聊?”   男人把手滑入裤袋,没有拒绝。   *   公寓楼下,刘明坐在车里,手里撕扯着一块面包不停的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观察着不远处谈话的两个人。   夜色朦胧,郁郁葱葱的树荫底下,何泉看着对面的陆淮,“我挺好奇,我自认为我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你怎么就认出我了。”   沉默了几秒,男人忽然报出一串车牌号,然后看了眼何泉,“何警官跟踪我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串车牌号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淮淡漠的声音夹着树叶沙沙的声响撞进耳朵,何泉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诧异,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以为这几日的隐秘行动其实早就曝光在男人眼皮底下了。   而且他明知道自己在跟踪他还能装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这人比预想之中的还要深不可测的多得多。   思及此,何泉舔唇,不紧不慢的应下,“陆先生的眼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话落,陆淮懒懒的看他一眼,又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取了两根出来,把另一根丢给何泉,自己则自顾自的点燃抽起,尔后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是你们太蠢了。”   “……”   何泉僵住嘴角的笑意,这个男人讲话也忒目中无人,不给他面子了吧?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没脸没皮,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陆淮丢来的烟送到嘴边,抽了一口才没来由的笑道,“所以你早就猜到我们可能会盯上你了是吗?”   何泉吐出烟圈,青白的蒙雾模糊了男人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陆淮才缓缓启唇,“即便盯我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何泉一顿,他说的没错,要不是自己主动请命调查这件事,上级可能会把这个任务指派给部门的其他同事去做,因为这次突发的案件,实在太过蹊跷了些。   晃过神,他又默了一阵,这一次却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他,“所以,那四个痞子的意外死亡,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   男人弹了弹烟灰,慢不着调的笑了,“我听说何警官的破案速度是业界一奇,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眉目。”   眉目?   何泉愣了一秒,很快又低低的笑了出来,“陆淮,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自大。”   “过奖。”   “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上你吗?”   何泉停顿了一下,摁灭烟,隐去眉眼笑意只说了一句话,“杀害那四名痞子的凶手就在今天中午,来派出所自首了。”   自首……   陆淮指间轻轻一颤,他眺了眺眸,随后又波澜不惊的盯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何泉双手滑入裤袋,夺唇,“猜猜看他说了什么,我想以你的聪明,不难猜出。”   男人不紧不慢的丢掉香烟,又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烟雾朦胧了他带有表情色彩的瞳孔,“大概说的是,他受我指使这么做的吧。”   “没错。”   何泉打了个响指,旋即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你说这人说谎也不事先打打草稿的,倘若主谋真的是你,那警局这个时候早就人仰马翻了不是吗?怎么还会那么有空闲的指派人手去做别的事情呢?”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吗?” 第151章 小爷这次带你去看戏   “当然,”何泉隐晦不明的笑了,“陆淮,你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人或者事物,你都想着斩草除根,对吧?”   “何警官似乎对我有别的误会。”   “误会?”何泉俊朗的脸上蒙了一层阴霾,他怒而反笑,“我哥明明没有贪污,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死咬不放,他怎么会寻了短见?”   “有没有贪污,你说了不算。”   陆淮静静的看着何泉因为动怒而充血的瞳仁,蓦地扯唇,“别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何警官,你真的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吗?”   “真相就是你害死了我哥。”   “所以呢?你是想报复我是吗?”男人走近一步,淡淡的说,“何泉,你虽然叫他一声哥,但你从未了解过他。”   “我所认识的何铭,不是一个会为了逃避责任而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了断一生的人。”   何泉身体一震,陆淮说的那些话,似乎还残留在耳畔。   他的眸氤氲上一层雾气。   出来也有十多分钟了,女人肯定还在家里傻傻的等着他回去吃饭。   一想到那个画面,男人心底一片温柔。   拉回思绪,陆淮见对面的人还在发愣,没打算再陪他耗下去,只是在经过何泉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   他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何泉,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她,你不要动,想都别想。”   男人的声音很凉,何泉僵了一下,侧眸看向他,夺唇笑了,“要是我动了呢?陆淮,你别忘了你现在也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那你大可试试。”   丢下这句话,男人连头都没回的直接往公寓的方向走。   何泉慢慢转身,看着陆淮挺拔的背影,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刘明从车里下来,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又瞧了眼脸色难看的何泉,小心翼翼的询问,“老大,谈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   过了一会儿,何泉突然问了句,“之前听你说美国的什么酒会邀请,陆淮也在受邀的名单之中?”   刘明一愣,反应过来旋即忙不迭的点头,“在名单之中,但不确定他会不会去,而且不止他,还有G城很多名流大鳄都是会去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泉截断了,“你去帮我弄两份邀请函过来。”   “啥?”   刘明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脸惶恐,“老大,那样的场合可不是我们想进去就进去的啊,说好听了那些人是皇亲国戚,弄不好分分钟会……”   何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狠狠瞪了他的一眼,“废话少说,你只需要用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当然……不能。   刘明是想这么说的,可是在看到何泉那跟淬了毒一样的眼神,他是不敢说了。   于是只能捂着脑袋,有些憋屈的回答,“……能,能……”   能个屁。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何泉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又拍了拍刘明的肩膀,眼底意味不明,“小爷这次带你去看戏。”   刘明双眼迷茫的看着他,“看戏?”   何泉抬眸,目光落在公寓的位置,梁笙与陆淮家的窗户上。   嗯,看一场值得他涉险的戏。   *   出国前一天,女人抽出半天时间去了趟医院。   梁毅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倒是赵淑仪,复查的结果不错,术后病情有好转。   听完主治医师对复查结果的分析以后,梁笙进门前一直绷紧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连着说了两声谢谢,然后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梁毅的病房里,赵淑仪正坐在椅子上削苹果,闻声抬头见来人是她,脸上浮起一抹悦色。   女人轻轻把门带上,进来时顺手搬了把椅子坐在赵淑仪身边,“妈,医生说你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药量可以相对应的慢慢减少了。”   话落,赵淑仪削苹果的手一顿,眉梢上扬微喜,“是真的吗?”   梁笙点了点头,顺便接过她手里的水果刀还有没削好的苹果,“医生说了,只要病情能一直这样稳定下去,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太好了。”   “妈,我出国估计要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呢多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我知道。”   赵淑仪顿了顿,发觉两母女现在的相处氛围不太对,哑然失笑,“你说你,怎么把我当小孩子似的成天念叨?”   女人笑,“我要是不多说您几句,您怎么会听的进去?”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别扯我,想想你自己吧,粗心大意的,这要是到了国外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这个您放心,我啊是跟着大部队去出差的,又不是去旅游的,能遇到什么事?”   “可我这两天的眼皮总是在跳,你说万一……”   梁笙削断果皮,把削好的苹果塞到赵淑仪的手上,很是坚定的说,“没什么万一的,您就把心搁回到肚子里吧。”   只是出个差,而且才一个礼拜的时间,怎么会遇上什么麻烦?   在说这不是还有祝辰彦在吗?能出什么事情?   赵淑仪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说,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太过焦虑了。   女人见母亲还是一脸的忐忑,叹了口气,放低声音同她商量着,“这样妈,等我到了那边以后,每天都给您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吗?”   “说话算数,你一定得记得啊。”   赵淑仪一脸正色,逗的梁笙一笑,把头斜靠过来到她大腿上窝着,“安啦。”   两人继续话着家常,尽量避开一些较为敏感的话题,比如梁景玉。   外面风和日丽,窗户前面摆了好几个盆栽,花草都长得极为茂盛。   和煦的日光落进屋里,为冰冷冷的病房里添了一抹生气。   母女俩聊的专注,谁也没注意到,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微微动了一下他的睫毛。   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女人就先行离开了。  本来是打算离开医院直接回家的,可她也不知怎么的,就顾自走到外科来。 第152章 不,是我妻子   经过前台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两个护士见到她就跟见了鬼一样睁着大眼,满目惊愕。   梁笙脚下一顿,没有理会,只是佯装从容淡定的模样走至陆淮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那帮人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哎,那不就是论坛上贴着的女人吗?”   “她是陆教授的女朋友?”   “长这样?跟我们教授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两个人怎么相配嘛。”   “我倒是觉得她看起来挺眼熟的……噢对了,她好像是前段时间父亲被查出来偷税漏税顺带给扒出来的梁家大小姐吧?”   “我的天啊,这是真的吗?这要是真的话,陆教授怎么还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后面她们还说了什么,不过女人没有听见。   她微微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在走到男人办公室前,她的心情变得复杂且忐忑。   静静的站了几秒,到底还是伸出手翘了几下门。   很快,门里传来一道暗哑的嗓音,“进。”   梁笙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进去。   只是她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而且不止一个。   听见动静,本来坐在休息区谈论案例的医生都纷纷看了过来,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   女人一愣,傻傻的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陆淮先反应过来,他对那几个医生说了句抱歉,然后起身,从容的朝着梁笙走过去。   男人走到面前,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女人后知后觉,抬眸看着他,只是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意识,就是离开。   她囧了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   陆淮微微一笑,声音轻缓温和,“来看小毅?”   梁笙点了点头,突然察觉到那几个医生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她顿了顿,朝后退了一步,“既然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就想走,可惜被男人先一步拉住手腕,“到里面等我,这个会很快就结束了。”   女人想拒绝,可陆淮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颇有一种她不答应,他就不回去补圆这个会的错觉。   不过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在几道堪比电灯泡一样炙热的目光注视下,走进隔间休息。   刚进去,外面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紧接着她便听见有人问了句,“里面那位可是陆教授的女朋友?”   然后,陆先生不紧不慢的回答,“不,是我妻子。”   *   梁笙心头兀的一跳。   外面寂静了一会儿,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笑着说,“没想到陆教授已经名草有主了,恭喜恭喜啊。”   还有人附和道,“是啊,前阵子在论坛上看到那些照片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回事,陆教授你行事也太低调了点吧?”   从始至终,男人都淡笑不语,默默的接受了他们的调侃跟祝福。   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会议结束了。   陆淮亲自将几位医生送至门口,交代了两三句,准备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有三个女护士鬼鬼祟祟的躲在转角的位置。   他淡漠的扫了一眼,眉目里没有起伏,径直把门关上。   转过身,女人已经从隔间出来。   梁笙左看右看,在确定没人之后才蓦地问了句,“他们都走了吗?”   男人笑,“嗯,都走了。”   他信步走到她跟前,漆黑的眸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再等我一小时,我们一起回家。”   “好。”   就是他不说这句话她也是要等他一起回去的。   女人眉眼弯弯,眼底的有笑意在流淌,陆淮心头一动,俯身在她黄洁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勾唇,“乖。”   他的吻有些烫,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上面。   梁笙微微一颤,在撞上男人墨色的眸子时耳根泛红,小加咕哝了一句,“乖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陆淮瞧着她一板一眼的样子,低低的愉悦声从咽喉里溢出。   最是经不住他这样子笑了,女人羞赧着脸推搡他,“快快快,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她打发男人走,自己则在桌子上捡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的“认真专注”,可其实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瞄了眼陆淮的方向。   暮色当头,金灿灿的余晖从窗外折射到他身上,就像是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正专注对着电脑,面容清俊,眉目寡淡。   梁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我出国了你会想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但是办公室里却是安静异常,所以这句话是一字不落的落进陆淮的耳朵里,   男人微微一顿,然后侧首看着她。   女人:“……”   她怎么就突然问了这么个羞耻的问题呢?   梁笙打算装死,但陆淮明显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还故意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我听见了。”   “……”   听见了还问,女人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后者一脸无辜,眉眼还染上了笑意。   他忖了几秒回答,“应该,不会吧。”   *   翌日,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真是很难遇见一次的好天气,   天还没亮,陆先生就起床帮陆太太整理好东西,然后去外面买了份早餐回来,盯着她吃完,才把她送去了机场。   坐车去机场的路上,女人一直不停的打着呵欠,像是困极的样子。   是的,她的确昨晚一夜未睡,不过并不是因为出差,而是因为男人那句残忍的“应该,不会吧”而辗转反侧,   想到罪魁祸首,梁笙便忍不住瞪了眼驾驶座上还在心无旁骛开车的陆淮。   后者并未察觉到什么。   她觉得没了意思,又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瞌睡虫来袭之时,男人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嗡嗡的震动起来。   女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陆淮的已经戴上了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   安静的车厢里,时不时的响起他醇厚如美酒一般的嗓音。   “嗯,我知道了。”   “替我同他们打声招呼,我晚点过去。”   “就这样,先挂了。”  男人摘掉蓝牙耳机的时候,顺势瞥了眼副驾驶上的梁笙,见她一动不动的瞅着自己,勾唇隐隐笑问着,“怎么了吗?” 第153章 我的确没有把握   梁笙坐直身体问道,“你也有事?”   男人默了片刻,点头,“去见几个老朋友。”   许久没见的,老朋友。   “要去很远?”   “嗯。”   女人噢了一下,怪不得他说不想她,原来他也有事忙着啊。   梁笙有些小郁闷,“……要去很久?”   那她到时候回国了,他还没回来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陆淮眉眼染上几许笑意,旋即轻哂,“可能会比你早回来,也或许……不一定。”   不一定?   那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呢?   梁笙一噎,但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这样的征兆,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车子转个弯,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机场外面,祝辰彦等候已久,脱去正装,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的便装,脸上戴着一副镜片能晃瞎众人眼睛的太阳镜,再加上他本身就俊帅的面庞,阳光的沐浴下,整个人看起来妥妥的鲜肉一枚,回   头率破表。   他坐在行李箱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的看着从黑色宾利车上下来的一对男女。   等他们上了台阶,他才慢条斯理的站起来,顺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男人看着走到跟前的祝辰彦,抿唇一笑,很有诚意的说,“这一个礼拜的时间,还请祝总多多关照一下我太太了。”   装,可劲儿装。   祝辰彦淡淡的扫了一眼梁笙,扯唇,“阿笙是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照顾她还用你说?”   末了,他又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能用到我的机会并不多,你说是吗?”   什么意思?   一旁的女人听的是云里雾里。   陆淮面不改色,抿唇一笑,“没错。”   祝辰彦:“……”   气氛变的有些诡异,梁笙看了眼腕表,提醒了一句,“再不走的话,飞机就要起飞了。”   闻言,男人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她,嗓音温和,“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没等女人点头,祝辰彦冷冷的插了一句嘴进来,“你还怕我拐了不成?”   陆先生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你对我还暂时构不成那个威胁,所以……我无所畏惧,尽管拐了去都行。”   话落,祝辰彦倒吸一口冷气,气的满面通红,而后又无意间撞上梁笙努力憋笑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催促道,“还不快走?”   女人忍着笑,拉过行李箱叮嘱男人开车时小心点,然后就进了候机室。   梁笙走后,祝辰彦才不紧不慢的将视线转移到陆淮的身上,讽刺了一句,“我还真是猜不透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把手滑入裤袋,勾唇,“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让你猜透不是没意思了?”   陆淮的话中有话,祝辰彦是听出来了。   后者微微一怔,蓦地扯唇,阴阴凉凉的说,“也是,要这么容易就被人猜中了心思,你也就不叫陆淮了。”   “祝总太抬举我了。”   “是你太谦虚了,”祝辰彦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假装好奇的问,“你说,到时候碰面了,我是该称你为陆教授呢,还是陆总?”   “祝总随意就好,这些称呼什么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男人微微一笑,从容的应答。   无关紧要吗?   祝辰彦低低的笑了两声,“那对她呢?也一样的无关紧要吗?”   她值得是谁,不言而喻。   陆淮侧眸,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机场里梁笙越走越远的背影上,眼里夹杂着浓浓的叫人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意味。   对面,祝辰彦忽的一笑,“陆淮,其实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不对?”   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后,面对他,还能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快乐幸福的生活着。   男人抿了抿唇,似默认了祝辰彦的揣测。   他也曾说过,他能掌控洞察很多事的内幕及真相,可只有那个女人,每次都能脱离甚至是做出超过他意想范围之外的事情。   所以他不确定,不确定她在知道他是陆氏太子爷以后,是一个怎么样的反应,是抵触?离开?还是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知道。   拉回思绪,陆淮静静的看向还在等待他回答的祝辰彦,过了一会儿,才抿动着唇,“我的确没有把握,但是我相信她。”   相信她,一定不会再一次让他回到以前那个暗无天日,孤苦无依的深渊。   *   一直到登了机,祝辰彦还在想男人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身旁,梁笙跟空姐要来了一张毛毯盖在身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补昨晚的觉。   她才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祝辰彦问了一句,“梁笙,你觉得你真的了解陆淮吗?”   听到他说话,女人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脸迷茫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祝辰彦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什么问题,赶忙摆手有些烦躁的样子,“没事,你睡吧。”   现在还不是逼问太紧的时候。   而且很快她就会知道了。   梁笙见祝辰彦一脸心事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却没有多问什么。   她扯了扯眼罩,准备休息之前歪头问了一句,“应巧她们怎么不跟我们搭乘一架飞机?”   晃过神,祝辰彦淡淡的解释,“他们要提前过去做那边的准备工作。”   这样。   但是也不至于搞的这么神秘吧?   女人噢了一句随后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没多会儿,祝辰彦的目光就挪到了她的脸上,眼底深处是一片复杂和挣扎的神色。   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她带来伤害。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看她被蒙在鼓里,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爱上一个连身份背景都没搞清楚弄明白的人。   与其从他口中知道,倒不如让她自己发现。   或许这样,她更容易能接受这个事实。   倒是那个男人,这次的选择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选择来之前,他并不确定陆淮会不会到场,甚至他还不抱希望他会来,但是没想到他最终的选择,竟然会让他大跌眼镜。   他来了。  明知道会被认出来,他还是来了。 第154章 好好摆正你现在的身份地位   明明那片土地上覆满了悲伤的回忆,他还是选择过来了。   祝辰彦知道,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靠着椅背,拧了拧眉,耳畔还残留着那句话的回音——我的确没有把握,但是我相信她。   活了二十多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打这种没有胜算的仗吧?   明明知道结果差强人意,却总是不肯放过那燃起的一丝希望。   固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好像,好像是从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   晃神间,祝辰彦感觉肩头一沉,心口蓦地一跳。   他顺势垂眸望去,女人已经熟睡,连脑袋什么时候倒在了他的肩膀上都没有察觉。   这还是第一次,他那么近距离的看着她。   没想到,她的睫毛竟然那么长。   心头,是柔软的也是苦涩的。   他所奢望的幸福就在眼前,他却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都觉得可悲。   *   另一头,也准备出国的陆襄衡此刻正站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静看外面的风景。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三声。   他嗓音粗哑的说了一句,“进来。”   赵秘书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只手机,他毕恭毕敬的走到陆襄衡身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句,“付小姐想跟您通个电话。”   陆襄衡松动了一下眉,他不急不缓的接过手机,放到耳畔接听。   而后佯装自己是个局外人的样子扯唇,“敏慧,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付敏慧才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襄衡从容的笑了笑,“干嘛火药味那么重,是不是在那边有人欺负你了?要不要陆伯伯帮你把这个仇报回来?”   砰的一声,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付敏慧打碎花瓶的声音,很快,她又气急败坏的说,“你少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子了,陆襄衡,你到底把我爸怎么了?”   “别激动,”陆襄衡面不改色的提醒她,“你的身体才刚刚复原不是吗?”   闻言,付敏慧苍白的脸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她紧紧握着手机嗓音沙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爸,放过付氏?”   怎么样?   这是个好问题,他还真的没好好想过。   陆襄衡忽的勾唇,一双鹰眸犀利的迸射着凉意,“就算要怪,也得怪他没了利用价值。”   付敏慧心头一惊。   然后又听陆襄衡说,“不过你不一样,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爸那边我保他平安无事,付氏那边的资产我也不会撤掉。”   说到底,他不过是想把她当做一枚棋子罢了。   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头肆意蔓延。   她颤了颤睫毛,有些迟疑的问,“你……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凉意散去,陆襄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语气也没有那么阴冷了,“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会告诉你的。”   等他想到?   等他想到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不过付敏慧大概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于是扯唇问了句,“想对付陆淮是吗?”   陆襄衡一顿,挑了挑眉,“还挺聪明的。”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那头付敏慧平静的声音幽幽传过来,“要是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   他玩味的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很无情的告诉她,“你爸跟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只能选一个。   心头泛凉,付敏慧忍着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现如今,付氏跟付鹏程都被他控制住了,她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与之抗衡。   想到这里,她只能忍住,拼命的忍,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可是,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陆淮那个人,可不是你说对付就能对付的了的。”   话音刚落,本就安静的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赵秘书站在一旁,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压抑之后,抬眸看向陆襄衡,也发现了他变得煞是难看的脸色。   他心头一凛,只能默默的祈祷陆襄衡不要动怒,否则第一个遭殃的人绝对是他。   幸好,陆襄衡及时压住了自己满腔的怒火。   他勾唇,冷冷的笑着,“他是不好对付没错,难道他身边的人也不好对付吗?”   付敏慧微微一怔,“你想对梁笙下手?”   “有何不可?”   “你就不怕陆淮杀了你吗?”   她可是见识过那个男人对那个女人的爱有多深沉,有多偏执的。   而且,按照他的脾性,自己深爱的人出了事,他纵是不要自己的命,也绝不放过敢伤害他心上人的罪魁一寸一毫。   这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   陆襄衡自然是猜出她在顾虑些什么,旋即漫不经心的笑了,“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会败在他的手下呢?”   回神,付敏慧听见他的话,顿了顿,又紧蹙着眉,“你想干什么?”   “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现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那我爸呢?”   “他在这边好吃好喝招待着,日子过得可是闲适,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怎么样。”   “我才不相信你。”   “你觉得你还有不信我的余地吗?付敏慧,好好摆正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人前人后都风光的付家小姐?”   付敏慧身体一僵,好半晌才阴阴凉凉的说,“要是我爸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我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陆襄衡笑,“很好,有这样的意识才能够成就大事。”   话才说完,电话就被付敏慧狠狠挂断。   他不甚在意的把手机丢回给赵秘书,顺带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吗?”   赵秘书点头,“准备好了。”   很好。   陆襄衡的唇角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又嘱咐一声,“付敏慧那边要盯紧了,别让她搞出什么事情再破坏了我的计划。”   赵秘书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末了,他又好奇的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   陆襄衡意味不明的笑着,“接下来,就是把那些刺眼的,先一个一个的给铲除殆尽。”  让那个男人知道,他也不是好得罪的。 第155章 钱归你,你归我   临近傍晚,飞机平稳落地。   机场外面有专人在等候他们,坐上回酒店的车,梁笙忙不迭的掏出手机给陆先生发简讯报备平安和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这一幕落在祝辰彦眼底,有些刺目,胸口里积压着一团闷气,叫他很是不爽。   摇下车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才嗤的一笑,“梁笙,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女人斜了他一眼,又默了几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   像是被人用木棍狠狠的敲过脑袋,祝辰彦懵了懵,随后反应过来,感觉有几公斤的老血要从口中喷出来。   他把身体抖的跟筛糠一样颤颤巍巍的骂,“梁笙你是不是皮痒了想上天了?”   刚骂完,女人还没来得及解释,祝辰彦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后者瞪了梁笙一眼然后把手机摸出来,扫了眼屏幕上的那串号码。   没见过,不接。   他拒接没多久,对方又打了过来。   女人默默的提醒他一句,“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打电话。”   登时,祝辰彦一个眼神咻的一下飞了过去,“你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   电话还在震个不停,祝辰彦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这才滑过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热情的嘿了一声。   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祝辰彦眉心的皱褶更深了,他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嘿个鬼,你谁?”   话落,对方沉默一瞬,隔了好久才出声,紧接着就是我毫不留情的挖苦,“大叔,你不仅眼瞎,连耳朵也是聋的。”   记忆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而来,祝辰彦愣了一下,旋即沉下脸,“原来是你,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牧瑶笑了两声,“想找你还不简单?”   “废话少说,我的车呢?”   “被我的士兵吃了,你信吗?”   ……士兵。   这是在玩象棋,还是把他当傻子玩?   祝辰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但还是很克制的问了一句,“好笑吗?”   听得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牧瑶立刻敛住笑意,一脸正色,“要车就亲自过来拿,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亲自?   是个男人,都听得出这个女人的别有用心。   思忖几秒,祝辰彦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跟爱车比,他的清白至关重要。   那头,牧瑶愣了愣Pleasedon"tgo,“那你的车……”   “不要了。”   说罢,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这动作一气呵成,看的坐在一旁的梁笙一愣再愣,她止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怎么,有人想敲诈你?”   祝辰彦睨了她一眼,舔了舔唇,“不,准确来说,她是想非礼我。”   “……”   天幕蒙蒙,美国的街头却是一片霓虹灯火,车子很快就开到了酒店门口。   应巧和郁茗在接到消息之后早早的在大堂等着了,看到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赶忙飞奔过去。   而郁茗直接给女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并且用她及其蹩脚的英文来了句,“喂啊卡姆兔米国。”   梁笙跟应巧是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半英不英的混乡式语言。   倒是祝辰彦是第一次听见,他脚下一踉跄,很压抑的看着郁茗,“当初人事部是因为什么把你招进嘉彰的?”   “……”   郁茗突然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她转身朝身边的女人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接收到她的讯息,女人干咳一声,小声的提醒道,“祝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晚才有精力工作。”   “就是就是。”郁茗跟着附和一句。   其实祝辰彦也只是说说,没打算深究,他看了她们一眼,最后深明大义的嗯了一声,维护了自己好老板的形象。   走前,他还特别叮嘱了一下梁笙,“早些休息,明天可有的你忙了。”   忙?忙什么?   女人没多问,只是兀自点了点头。   回去套房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便接到了陆先生自远方打过来的电话。   丢下用来擦头发的毛巾,她捞过手机躺在床上。   电话通了,男人低沉厚重的声音从那头温和传出,“才洗完澡?”   梁笙微微一怔,一脸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淮笑,“猜的。”   女人吱唔一声,旋即调侃,“你这每一次都猜的那么准,不然去买张彩票算了,搞不好还能中个大奖回来。”   “那怎么办呢?”   梁笙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就如果中了呢?”   “当然是五五分啊!”   “五五?”男人故意一顿,挑了挑眉,“那我好像有些亏。”   “不亏不亏,”女人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看啊,这个提议是我先说的,万一你真的中奖了,不分我一半都感觉有点说不过去对不对?”   “嗯,好像是那么一回事,”陆淮笑了笑,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给她,“那我能不要钱吗?奖金全给你。”   “嗯?不要钱?全给我?”   “嗯,钱归你,你归我。”   男人的话就像是笼罩在夜色里的一层薄雾那般的蛊惑人心。   梁笙猛地一颤,咚咚咚的,感觉心脏又开始剧烈而用力的跳动着。   她把自己放倒在被窝里,脸上臊红。   隔了一会儿,她才舔唇说,“那可不行,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我,是无价的,给我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   陆淮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眸子氤氲声音浅浅,“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我才会这般珍惜。   可能是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女人又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随口一说,“美国这边的夜色很美。”   彼时,男人正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也有她的这座城市的喧嚣。   很美,也很孤寂。   她不知道,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他度过的是怎么样荒芜不生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他如何无休无止的思念着她。   *   翌日,天还没亮。  梁笙还没睡醒就被郁茗拖了起来。 第156章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货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美国,所以郁茗很是兴奋的表示,不应该把这样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对于她这种无厘头的想法,梁笙恨不得抄起个鞋拔子甩给她,想叫她清醒清醒,但最后还是败给了她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女人顶个鸡窝头,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后才陪她下去觅食。   多家酒店早上都是有自助餐供应的。   郁茗拿着托盘四处夹,盘子里堆的像山一样高,梁笙跟在身后,见到这一幕,禁不住哑然失笑。   她没什么胃口,就只是倒了一杯牛奶拿了两片加蛋吐司。   才把东西放在盘子里,一个转身,险些撞上了身后的人。   女人心头一慌,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人竟然是祝习玥。   五官精致,皮肤白嫩,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一件极宽松的棉麻长裙加翠色罩衫,跟平日的凛冽高调有所不同,她今天的穿着打扮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和舒服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   祝习玥看到她,并没有表现多诧异的样子,只是浅浅一笑,“辰彦没有告诉你吗,我们也是被邀请参加这次乔布朗夫妇金婚见证的宾客之一。”   “这么巧的吗?”梁笙停顿了一些,耸着肩头半开玩笑,“只不过我是来工作的,只能看着你们happy了。”   祝习玥笑,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有些凸显的肚子。   女人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小的举动,倏的眼前一亮,“宝宝怎么样了?”   “非常乖。”   “你先生呢?”   问题才刚被问出口,身后就很合时宜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阿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自珩快步走到祝习玥身边,眉尖微蹙,“我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这里人那么多,要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闻言,祝习玥撇了撇嘴,“我也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就磕着碰着的。”   说罢,她还问了梁笙一句,“是吧?”   杨自珩犀利的眸瞬间扫了过来。   女人不好作答,只是扯了扯唇,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你好。”   杨自珩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好,梁小姐。”   梁小姐……   他是怎么知道她姓梁的?   梁笙有些错愕,又听他问了句,“你先生没跟着一起来吗?”   她顿了顿,“你认识我先生?”   杨自珩意味不明的笑了,“岂止认识,还熟的不能再熟了。”   熟的不能再熟了?   杨自珩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女人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祝习玥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杨自珩,“你跟谁熟的不能再熟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杨自珩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乖,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   “……”   梁笙默默的移开视线,祝习玥的脸上臊红一片,拍掉他的手而后哼哼唧唧的说,“回去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敢糊弄我你就死定了。”   杨自珩挑眉,“不敢。”   人家夫妻正在恩爱,她这个电灯泡要是还不知趣的留下来那就没劲了。   正想着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先离开,背后就传来祝辰彦那嗷嗷的大嗓门,“梁笙你丫不过来在那里干什么?”   认识那么久,女人还是第一次觉得祝辰彦的声音那么动听。   简单的跟祝习玥道别以后,她迅速奔向了祝辰彦所在的方向。   祝辰彦把目光从杨自珩的方向收回来,然后瞪了眼已经站在跟前的梁笙,“你认识杨自珩?”   “不认识。”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货,以后见着他你记得绕道走。”   “……”   这么说自己的姐夫真的好吗?   “走吧,我有些饿了,去吃东西。”   说完,两个人肩并肩的走了进去。   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落在了杨自珩的眼里,身旁,祝习玥有些郁闷的补了一刀,“我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辰彦总是三魂不守七魄的。”   杨自珩扯唇,面不改色的说,“嗯,估计再过不久就会被人摁进土里了。”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去吃饭吧,要是饿坏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   夜幕降临,街头小巷依旧热闹无比。   某顶级酒店,承载着无数欢声笑语。   休息室里,女人清点和检查了一会儿要用的东西,然后才去换上祝辰彦给她准备的今晚要穿的晚礼服。   从厕所出来,她刚好撞见倚靠着门边抽烟的祝辰彦。   梁笙顿了顿,“你怎么过来了?”   祝辰彦抬眸,看向她的时候,漆黑的眸里有一闪而过的光亮。   女人一袭雪白的及膝长裙,皮肤滑如凝脂,眉目温静,眼眸澄亮,乌黑柔顺的发尾盘起来,几根发丝垂落贴着脸颊,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   他咳了一声,不自然的别过脸,“你那么慢,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   “好了吗?进场吧。”   “那郁茗她们呢?”   “她们等一下过来。”   “噢,那走吧。”   酒店的大门外,一辆接着一辆的名贵豪车缓缓的停靠,一个又一个穿着不凡的人从上面下来。   其中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里面,赵秘书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沉默的陆襄衡,“陆总,他们好像都没有来。”   陆襄衡侧首看了眼外面络绎不绝的人流,唇角微勾,“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呢?谁都可能不来,他一定会来。”   赵秘书一顿,没有多想,推开车门小跑着绕过车头,拉开了后座的门。   陆襄衡拄着一根拐杖,从车里异常缓慢的走下来。   一双犀利的眸子扫了眼四周,却无意间撞上一对墨色且深沉的眸子。   杨自珩。   陆襄衡扯唇,冲他颌了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头,杨自珩也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也搂着身旁的祝习玥走了进去。   一些稀客,都到场了呢。   *   宴会厅早已布置完毕,梁笙支好拍照用的三脚架,架好沉重的摄像机,只怕宾客入厅入席了。  休息时,郁茗拿了杯果汁给她,两眼闪烁着光芒,“阿笙,你说我今晚能不能拐个有钱还有颜的帅哥回家?” 第157章 那还比个屁,没戏了   梁笙抿了一口,甜腻的果汁味在舌尖蔓延,她舔着唇瓣,“你安分一点,我不想到时候还得去派出所保释你。”   “……”   “还是以猥-xie的罪名。”   “……”   郁茗已经掩面泪奔了。   没多会儿,祝辰彦走过来,用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的东西,“怎么样?靠不靠谱?我可不想掉链子啊。”   女人白了他一眼,“我谢谢您的关心,您呐,就把心搁到肚子里吧。”   祝辰彦无视她的白眼,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梁笙,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持冷静,知道吗?”   “……”   女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等下会发生什么让我暴走的事情吗?”   “我是怕你心理抗压能力太渣。”   “祝辰彦,你今晚有些奇怪。”   “有吗?”祝辰彦稍作一顿,平静的阐述,“可能是有点紧张。”   “又不是你金婚,你紧张个球。”   “我……”   宴会厅里放起了缓慢而悠扬的音乐,厚重的实木大门被缓缓拉开,紧接着,宾客陆陆续续的鱼贯而入。   很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整个宴会厅。   能看得出来,每位到场的客人都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他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流社会的矜贵和优雅。   梁笙能认出其中几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可想而知举办这场宴会的人得有多大的面子才能请到这些名流贵贾,富商总裁。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跟郁茗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举起相机,捕捉一些值得留念的瞬间   拍了几张,镜头忽然转移到了靠窗一男一女的身上。   画面里,男人面容冷峻,眉目淡漠,但是在看向身旁女人的时候,却有着掩藏不住的缱绻柔情。   咔嚓咔嚓,梁笙定格了这温馨的一幕。   对面,被拍到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觉,犀利的眸子笔直的扫过来,女人一怔,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   而前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有言语。   反应过来,梁笙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在那个人的身上,看见了在咖啡店里第一次见到陆先生时的错觉。   就是那种,一个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单是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能让你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   她……这算是相思成疾了吗?   两个人这才分开多久啊。   唉,不行,她得去喝杯果汁压压惊。   这么想着,她已经迈开步子,往不远处郁茗的方向走过去。   这头,郁茗正在吃着蛋糕,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一个没注意,大块蛋糕哽在了喉咙里。   她蓦地瞪大双眼,艰难的捶着胸口,见状,女人立马给她递了杯白水。   郁茗接过来猛地灌了几口,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像重新活过来的样子一脸惊惶,“刚才蛋糕卡住的时候,我刚才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梁笙笑骂,“你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被问话,郁茗的脸上登时略过一抹很是可疑的红晕,她双手食指相碰,像怀春少女般扭捏的样子,欲言又止。   “emmm……”   好半晌,郁茗才含羞带臊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知道吗?”   女人脱口而出,“不,我不想。”   说完她就准备走,但是又被郁茗拉了回来,而且还被她重锤了一下手臂,“死鬼,想就直说,你知道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我来说……也是有用的。”   “……”   “喏,你看那边……”也没管梁笙愿不愿意,郁茗自顾自的拉着她走到一旁,手指偷偷的指向人头攒动的中央位置,“我觉得吧,我好像对那个男人……嗯……一见钟情了。”   女人顺着郁茗指的方向望去,瞳孔像是以光圈缩小的速度猛的收紧。   郁茗指着的那个男人,面容俊朗,穿着整洁,手里还托举着高脚杯,姿态翩然,仪表堂堂,坐在中央跟一些年轻貌美的女人谈笑风生。   是……盛子煜。   梁笙一脸错愕,他居然也来了?   只是为什么陆淮没有跟她提过?   那要是这样的话,她家陆先生会不会也到场了?   毕竟陆教授的技术与名号,在国内很多家医院都是首屈一指的代表。   想到这里,女人开始迫不及待的搜寻人群里那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男人,也是,陆淮不过一名医学上赫赫有名的外科教授,又不是什么XX上市公司的贵公子太子爷,怎么可能有机会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   身旁,郁茗并没有注意到梁笙的异样,还很是激动的问她,“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跟外面那些sao-浪-jian-货不一样?有没有觉得更帅一点?”   晃过神,女人抿了抿唇,如实回答,“嗯,的确是比外面那些sao-浪-jian-货帅了那么一点。”   “是吧是吧?”   “不过人家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   “沃特??”   郁茗错愕的看向盛子煜所在的位置,恰好看见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小鸟依人的依偎着他。   “我勒个去,那个女人好像是最近才被捧红的一线女星肖雅吧?”   “貌似。”   “那还比个屁,没戏了!”   郁茗本来装的温柔甜美的声音因为她的上一句话变得粗犷无比,她闷闷不乐的往嘴里塞了块蛋糕。   梁笙本来想安慰她的,但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侄媳”打断了她所有思路。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她禁不住恐慌,身体猛地震了震。   好久,她才缓缓回头,目光毫不意外的落在陆襄衡的身上,撞上后者犀利的黑眸时,女人又是心头一颤,总忍不住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不在状态的郁茗这才察觉到梁笙的身体有些僵硬,她顺着女人的视线望去,美眸里写满了好奇,“阿笙,谁啊?”   梁笙顿了顿,拉着郁茗走到一边,附耳小声的说叨,“我好像把摄像机的电池落在休息室了,你去帮我取一下。”  郁茗很是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平时做事一向细心谨慎,今天怎么……” 第158章 你甚至连他什么身份你都不清楚   “哎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可能是没碰过这么隆重的场面,所以有些兴奋了,嗯……太兴奋就忘了呗。”   “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别乱跑,这里人太多我等下要找不到你的。”   人走以后,女人才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还好郁茗没听见那声“侄媳”,不然又该刨根问底了。   她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才佯装镇定的走到陆襄衡面前,同他打了声招呼,“二叔,好巧,您也在这里。”   陆襄衡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扫了眼她手里拿着的单反相机,“来工作?”   梁笙点点头。   她其实挺好奇的,为什么陆襄衡也会出现在这里。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后者扯唇,轻描淡写的陈述实情,“乔布朗夫妇跟我也算是深交了。”   原来是这样,女人笑了一下,手心里却不可抑制的沁出细密的汗。   陆襄衡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有些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今晚在这里工作的事,小淮知道吗?”   梁笙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告知,“他知道的。”   知道?   看这情况,她应该还不知道那个人今晚也会过来的事。   不过不知道也好,这样到时候她看到了,估计得是一番很有趣的画面。   思及此,陆襄衡唇角的笑意渐浓,眼底的幽光也是一样。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女人只得硬着头皮干笑,正不知道要找什么合适的理由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梁笙,你又跑去哪里了?”   是祝辰彦。   女人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对陆襄衡略带歉意的说,“抱歉二叔,我老板在找我,我先过去了。”   陆襄衡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   得到应允,梁笙马不停蹄的往祝辰彦所在的方向跑,真的是一秒都不愿意呆在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里。   陆襄衡看着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低低笑了,眼底意味不明。   这头,梁笙才刚走到祝辰彦面前,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就被他紧紧攥着,紧接着就硬生生的被他拖到墙角,他余光略过女人跑来的方向,见到陆襄衡以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梁笙一脸的迷茫,旋即又听祝辰彦劈头盖脸的对她是一顿痛骂,“你个死女人一天不让我心安是不是皮痒?这么想羊入虎口的吗?”   女人一愣,“我怎么了?”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陆淮的二叔,陆襄衡啊。”   “你既然知道还离他那么近?”祝辰彦瞪了她一眼,气的胸郁,“这种人你要是被他盯上了,连具全尸都没有。”   “可他是陆淮的二叔,总不能爱搭不理的吧?好歹都是一家人……”   “你见过勾心斗角堪比宫廷连续剧还冗长复杂,心机诡谲的一家人吗?”   祝辰彦忽然出声打断她。   梁笙心头一惊,且又听他说,“他们家族的关系,你是不是真的了解?”   女人怔了怔,张着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我……”   彼时,人群里开始掀起一番躁动。   梁笙稍作停顿,下意识的循着声源望去,目光在触及到从门口信步走进来的男人时,瞳孔不可避免的缩起。   很快,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声争先恐后的钻入她的耳道——   “那个男人是谁?那么帅,还自带如此强大的气场。”   “他好像是隐退多年的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叫……叫陆淮,对,就是他。”   “天啊,真的是他!”   ……   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女人呆滞的看着那个从一出场就成为全员瞩目的焦点人物,而后她又听见人群里不知道谁唤了一声,“陆总。”   不是陆教授,是陆总。   梁笙满目错愕,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踉跄两步,还险些因为站不稳而跌倒。   身后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大掌托着她后腰,稳稳的将她扶住。   然后,她又听到那个人说,“梁笙,你从来都不曾了解你的枕边人,你甚至连他什么身份你都不清楚。”   你甚至连他什么身份你都不清楚。   你甚至连他什么身份你都不清楚。   你甚至连他什么身份你都不清楚。   这个声音,在流动的空气里盘旋,萦绕着她的耳畔,挥之不去。   女人怔怔的看着那个被人群簇拥的身影,苍白的唇颤抖着张合,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陆淮,陆氏集团。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过这两者之间的或大或小的关联呢?   梁家破产,郑明渤失踪,他一个外科教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力?她为什么,就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呢?   好像,好像在潜意识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所以当所有人都在劝她远离他这号危险人物的时候,她才会不听劝阻。   那个时候,她总以为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悬殊,却没想到,内幕竟然……   谁能想到,一个人会有两重身份,一面是声名远扬,温文尔雅的外科教授,一面是让人闻风丧胆,退让三分的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才有幸得到陆淮,甚至她有时都觉得,是自己高攀了人家。   可现在,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就是天边的星星,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祝辰彦会一口一个恶魔,魔鬼的称呼他。   因为早年坊间盛传,陆氏集团的神秘继承人做事果敢凌厉,手段杀伐狠辣,就连发现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贪污,都没有留情,硬是把人逼的跳楼自杀才算了结了这事。   这件事当年在G城轰动了一阵子,电视上都播出了好一段时间,只是当事人并没有站起来为这件事给出什么说辞,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再后来,听说他低调的离开了陆氏,从此不知所踪。   晃过神,梁笙勉强稳住心绪,隔着喧嚣,远远的注视着站在宴会厅中央,举止言谈都矜贵万分的男人。  褪去一身古板清冷的白大褂,而今的他,面容清俊,简单的白衫黑裤,身形颀长且挺拔,平日里握手术刀的手,此刻正优雅的举着一个晶莹剔透能折射出光的高脚杯,不时的与人低头浅谈,唯一不变的,是他眉间的冷漠。 第159章 我没办法抽身了   祝辰彦说的对,她从来都不曾了解她的枕边人,她甚至连他什么身份她都不清楚。   女人的目光正肆无忌惮的游离在陆淮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后者有所察觉,正与人交谈的他,站在躁动的人群里,突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深邃如冰的眸,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身上,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里找见了这个一直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梁笙能感觉到,男人看过来的那一瞬,心脏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能在这么多人里,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身后,祝辰彦静静的站立,黑眸紧紧的盯着陆淮,见他一直盯着女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一秒,他直接上手揽住了梁笙的肩膀。   没有丝毫的防备,女人后退一步,好巧不巧的落进那个陌生且温暖的怀抱。   她愣了几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陆淮。   可是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开了视线,还是像以前那样从容不迫的与身旁人谈笑风生,偶尔搭上一两句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美貌女子深情款款注视他的眼神。   耳畔,祝辰彦的声音响了,“看清楚了吗梁笙?这就是你盲目喜欢的男人,他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落,梁笙的脸色,逐渐转为苍白。   她知道啊,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想放手,还是想继续爱他,还是想不管不顾的跟他走。   水雾,渐渐模糊了视线。   见状,祝辰彦顿住,蹙紧眉心拉着她转身离开,步伐很是急切。   女人没有反抗,她就像是丢了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拉着往门外走。   人群里,男人瞥见这一幕,深沉的眸始终没有任何波澜。   而对面,杨自珩轻轻晃了晃酒杯,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带着几分趣味感看着这些人。   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   他倒要看一看,无所不能的陆先生,这一次要怎么哄回自己的老婆。   与他心情截然不同的是一旁的祝习玥,她看着自己的弟弟拖着别人的媳妇走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这么正大光明的挖人墙角,传出去他们祝家的脸要往哪里搁?   想到这里,祝习玥放下手里的饮料,紧赶慢赶的就要追过去。   可惜杨自珩眼疾手快,先一步拦住了她,“你干什么去?”   后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当然是去教训那个臭小子啊,你难道没看见,他都拐走了别人家的媳妇吗?”   拐?   杨自珩闷笑两声,旋即安慰她,“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有人会管的。”   祝习玥愣了愣,“谁?”   说完,她立刻反应过来,蓦地睁大双眼,“你是说陆淮?”   杨自珩没有否决。   这可不行,她就那么一个宝贝弟弟,敌方那么凶残,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摧残掉。   祝习玥的脸色瞬息万变,杨自珩太了解她了,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放心吧,陆总虽然阴险,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   所以这是在安慰她?   祝习玥叹息,尔后看向人群里那个万众瞩目的人,眉头瞬间锁紧,“你说,他今晚怎么会来的?”   都已经低调离开那么久了,为什么又突然高调的回来了?   为什么?   杨自珩淡淡扫了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陆襄衡,轻轻抿了一口香醇的红酒,薄唇微启,“总觉得,快要变天了。”   *   离开宴会厅,祝辰彦把人拉到了酒店外面的一个花园里。   夜色正浓,梁笙接过祝辰彦买来的果汁,喝了一口,心情平复了许多,“我们就这么出来,郁茗她们要是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祝辰彦沉默的看了她几秒,“梁笙,在我面前你真的没必要装。”   女人拧瓶盖的手微微一顿,良久她才垂下眸,扯了扯唇,“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对不对?”   “我劝过你……”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听进去。   梁笙回想刚才男人朝她看过来时的那个冷漠眼神,胸口,微微一窒。   有股不知名的疼痛,恣意蔓延在她身体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头顶上方,祝辰彦突兀的开口,“你清醒点,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抽身吗?   一想到陆淮那个暗如深渊的眸,她就不可遏制的心痛难过。   女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已经……来不及了。”   祝辰彦一怔,又听她说,“我没办法抽身了,我爱上他了。”   毫无察觉的,让这份爱,深入骨髓。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提心吊胆他的人身安全,会担心他工作太忙身体吃不消,会担心他深夜找不到一盏灯而无法安睡,会担心他的眼底再一次流露出那种无法言说的孤寂。   她不想他不开心,不想他孤单,更不想他患得患失。   这不是怜悯,这是心疼。   梁笙在想,要是她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那他会怎么样?   是恢复到以前一成不变的生活。   还是偶然的,也会想念她呢?   祝辰彦定定的看着她,眸子氤氲,隔了好久才蠕动着唇,吐出几个字,“是你活该,怪得了谁?”   女人一顿,莫名其妙的就笑了。   她发现,祝辰彦有时候真的是挺讨厌的,不会说话又总喜欢刺她。   又是一阵沉默。   祝辰彦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爱他,那他爱你吗?”   梁笙微微一滞。   这时,忽然从草丛那里传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异音,祝辰彦一顿,敏感的朝那个方向扫去,眸子黑沉,“谁!”   梁笙心头一凛,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警惕的盯着这片草丛。   没一会儿,一声“我了个大草,有虫子”打破了这黑夜的寂静。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里面咻的一下窜出来,不停蹦跶着拍掉自己身上的甲虫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   女人定睛一看,是刘明。   随后,一个面色铁青的男人也从里面缓缓的走了出来。   何泉,又是他。   还没来得及出声,身旁祝辰彦却突然来了一句,“何警官的出场方式还真是叫人大吃一惊。”  欢声笑语不断的宴会厅,主角还未登场,气氛流动的,温馨中透一丝诡谲。 第160章 不知道她是谁   头顶上方,橘色水晶灯散发柔和的光芒,把整个现场映衬的,异常温柔。   周围的非议声还是不断,杨自珩淡淡的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晃动着手里装有红酒液体的高脚杯,轻嗤一声,“你的出现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闻言,陆淮勾唇,“我还以为,杨少尉已经做好了我要过来的心理准备。”   没错,他的确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要表达的不是这个。   杨自珩轻轻扬眉,嘴角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当然知道。   “那你打算到什么时候跟她解释呢?”   男人抿了口杯里香醇的红酒,嗓音有些暗哑,“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喜欢扒别人家事的?”   话锋一转,杨自珩微微一愣,旋即闷笑三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从祝习玥怀孕之后,他成天心不在焉的,就怕她哪天磕着碰着,于是后来他干脆请了个长假陪她在家养胎,每天被逼着捧一本杂志给她讲那些明星的八卦,例如今天谁离婚了,例如明天谁出-gui了,这   时间一长,他也发现自己说话都变得啰七八嗦,可偏偏某个“罪魁祸首”还总是嫌弃他。   想到这里,他是觉得又想气又想笑。   对面,陆淮想起女人刚才看他时那满目的惊愕,菲薄的唇轻轻抿着。   他轻轻晃动着红酒杯,眉头无波无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晃过神,杨自珩突然来了一句,“刚进门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谁?”   男人被拉回思绪,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没有考虑太久的时间,薄唇轻启,道出一个人的名字,“何泉。”   该不该说他锲而不舍呢?都从国内追他到国外了。   杨自珩一顿,笑了笑,“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把人家给得罪了?不然他怎么会盯你盯得那么紧?”   陆淮面不改色的回答,“我记得,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从何铭出事以后,那个人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怀疑。   “你就不准备跟他解释一下吗?”   “没必要,”陆先生停顿了一下平静的说,“我是怕他脑子的RAM不大,把事情解释过来他会消化不了的。”   “……”   杨自珩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是这样呛人的回答,毕竟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明明是担心何泉知道真相以后会冲动会做出那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还偏偏装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这个男人,真是比他还要闷sao的不行。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问陆淮一句,“看你这架势,是打算重操旧业?”   重操旧业?   不,不存在的。   男人有些玩味,忽的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只是想借此,给某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小小的警醒而已。   杨自珩自然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目光越过他,扫了眼不远处正跟别人寒暄的陆襄衡,“我是发现了,你们陆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   “杨少尉过奖了,”陆淮微微一下,“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臭味相投。”   “……”   杨自珩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想要从这个男人身上占点便宜,那简直比他拆十个炸弹还费脑子。   *   盛子煜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杨浅亦,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当她真正扎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没看错,是真的。   她是真的人。   盛子煜刚准备推开她,两个人大概都还没发现自己撞到的人同自己冤家路窄,杨浅亦温软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的懊恼,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撞疼你吧。”   熟悉的声音撞入耳畔,盛子煜难得的怔了怔神。   而怀里,杨浅亦的小手还在他身上乱摸,后者旋即沉下脸,一把抓着她的手,气的咬牙切齿,“杨浅亦!”   突然被点名,而且对方的声音还是如此之恐怖,杨浅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反应迟缓的睁着微醺的眸,目光触及到盛子煜那张熟悉的脸时,酒劲儿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杨浅亦愣了几秒,整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而杨浅亦对他避如蛇蝎的这一幕落在盛子煜的眼底,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上下打量着她,可能是因为许久没见的缘故,她消瘦了一点。   感觉到盛子煜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流连在她身上,杨浅亦缓了缓,才掀唇讽刺了一句,“盛总身娇体贵,我可是没把您撞疼吧?”   盛子煜的脸色不大好看,“杨浅亦,你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   杨浅亦娇娇的笑了,眸子里没有一丝起伏,“我这不是都跟您学的吗?”   “你……”   “盛子煜。”   两道声音在狭长而寂静的走廊里同时响起。   杨浅亦顿了顿,抬眸朝盛子煜身后望去,刚好看见一个身形高挑,妆容精致的女人拖着款款长裙往这边走过来。   她认识这个人,肖雅。   目前在娱乐圈的名号也是响的一批。   也是今晚跟着盛子煜过来的女伴。   想到这里,杨浅亦的眼底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肖雅走到盛子煜身边,谈吐举止落落大方,“你怎么在这里?”   盛子煜把遗漏在杨浅亦身上的目光收回落在肖雅身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抛一个问题给她,“那你呢?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有些闷,出来透个气。”肖雅这样说,还俏皮的做了个吐舌头的东西。   也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对面静静站着的杨浅亦,眉间闪过一抹疑惑,“她是?”   盛子煜淡淡的扫了眼杨浅亦,抿了抿唇才说,“陌生人,不知道她是谁。”   他说完,没再多看杨浅亦一眼,就转过身先走在了前面。   盛子煜的话里带有几分赌气的味道,肖雅顿了顿,又深深的看了眼杨浅亦。   后者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   就在肖雅收回视线,准备跟上盛子煜的步伐时,杨浅亦突然开了口,而且说的话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  她说了什么呢? 第161章 梁景玉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她说,“都睡过了还不认识,到底是盛总失忆了还是在故意装傻?”   肖雅脸色一白。   而走在前头的盛子煜听到她说这话,脚步骤然停住,只是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就那样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隔了良久,他才突然回头快速的朝杨浅亦所在的方向走去,而且来势汹汹。   走到杨浅亦面前站定,盛子煜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嗓音沉沉,“敢问这位小姐,你真的确定我们睡过吗?”   杨浅亦看到,对面人眼底隐藏的暗潮汹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犀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眼神吓到,杨浅亦只觉得自己心头咯噔一跳。   身边还有人看着,为了防止自己输掉气势,她故作镇定的上前一步,双手缠绕着盛子煜的脖颈,踮着脚尖,很是妖娆妩-mei的冲他耳边吹气,“你说呢?”   盛子煜的身体明显一僵。   他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沉默许久。   在杨浅亦松开他脖颈的时候,他突然抓着她的皓腕,眸底深处一片寒凉。   一边,肖雅蓦地攥紧手包,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杨浅亦瞥了眼盛子煜拽着她的手的动作,笑的风情万种,“盛总这是什么意思?”   盛子煜气的咬牙,“你再这么不着调的跟我说话,信不信我……”   “你怎么样?”   杨浅亦轻哂一声,“难不成你想再睡我一遍吗?”   饶是平日里被调戏习惯的盛子煜这个时候也不可避免的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另有原因。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她,“女孩子家家的说这话成何体统?”   杨浅亦有些无语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大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撩妹聊-sao的谁不会?拜托你跟紧潮流好吗?土老帽。”   盛子煜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几乎要被她气的吐一口老血,“你嫌我老?   杨浅亦很是为难的打量了一下他,有些嫌弃的开腔,“勉勉强强吧。”   “你……”   “你别你了,你女伴都等的快不耐烦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杨浅亦一口气说完,趁着盛子煜还没发火前,先一步跑路。   她离开以后,廊道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肖雅缓了缓,才勉力支起一个笑容走到盛子煜身边,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子煜,她是谁啊?”   盛子煜转身看着杨浅亦飞也逃窜的身影,忽的勾唇,“不过一个欠收拾的臭丫头而已。”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察觉自己眼底的笑意多盛,可看见这一幕的肖雅,心头却冒起了熊熊燃烧的火,连垂在两侧的手,都暗暗抓紧了几分。   *   花园。   对于突然出现的刘明跟何泉,画风瞬间变的诡异起来。   祝辰彦的声音刚落下,梁笙便是一顿,随后问他,“你认识?”   前者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止认识,还熟的很,这个人啊,就算是烧成灰我都记得。”   对面,何泉听到他说这话,漫不经心的笑了,“祝总言重了。”   “怎么会重呢?”   祝辰彦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老子不过就疏忽了一下不小心闯了个红灯就被你死盯着不放,不知道内幕的人还以为你要跟我搞基,爱我爱到不行。”   “噗哧……”   刘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何泉斜了他一眼,后者立马闭上了嘴。   紧接着他又把目光转移回祝辰彦身上,调侃一句,“祝总的怨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祝辰彦懒得跟他在这里扯皮,直接赏了个白眼给他,然后抛出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泉用下巴努了努女人在的方向,“因为她啊。”   梁笙一顿,“何警官找我有事?”   见状,祝辰彦眉间的褶皱加深几许,接着就听见何泉淡淡地说,“梁景玉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停顿了一下他又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问题。”   女人刚准备走,祝辰彦便伸手拦住了她,“我跟你一块去。”   何泉很克制的看他一眼,“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我怕你欺负她。”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这句话,是刘明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   何泉很慈祥的看了刘明一眼,后者反应过来,悻悻的笑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很好笑?”   刘明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紧紧的捂着嘴巴。   何泉没再说什么,而是又把目光放到了梁笙身上,等着她做出决定。   女人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祝辰彦的跟随。   大概还是看出祝辰彦对她不怎么放心的眼神,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也是练过的。”   祝辰彦突然就忆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冷不防的唇角一抖,“那你去吧。”   *   两个人走到一处比较安静的位置。   何泉看着远处,不急不缓的开口,“梁景玉生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经他这么一问,梁笙突然想到那封被她遗忘的信件。   那晚出了车祸以后就不见踪影的信件。   女人抿了抿唇,不确定信件是不是遗落在车上还是在这之前就已经不见了。   何泉见她沉默,更加确信自己调查的思路是准确的。   “东西呢?”他问。   梁笙看了他一眼,略略迟疑的回答,“不见了。”   不见了?   何泉拧眉,脸色倏的一沉,“那是什么东西?”   “一封信。”   “什么内容?”   “还没来得及看。”   女人一脸无辜,让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又被斩断,何泉实在笑不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力压着要暴走的冲动,“你把信件丢失的整个过程详细明白的告诉我。”   梁笙一顿,有些犹豫。   信件是在陆淮的车上丢的,何泉该不是想要把他牵扯进来吧?   何泉仔细观察着女人的面部表情,隔了好一会儿,他平淡的说,“跟那个人有关是吗?”   梁笙心头一凛,看着他的目光也变的十分复杂。   良久,她才发声,“跟他无关。”  说罢,她便将那天发生车祸的全过程告诉了他,最后还强调了一遍,“信是我自己弄丢的,跟我先……陆淮没关系。” 第162章 我媳妇那么可爱   在知道了男人的身份以后,女人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要怎么称呼他了。   何泉听她说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沉默里度过的。   车祸,失控的货车,信件。   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而且对方,是冲着那封信跟那个男人的命去的。   想置陆淮于死地的人多了去,只是让他好奇的是,那封信里到底讲了什么让对方不计代价也要拿回来。   是凶手的名字?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另外,他也曾经调查过,梁景玉死前的一个礼拜,陈文和都不曾出现过,那她突然选择轻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何泉再一次陷入无休止的谜境之中。   正沉思着,身旁的梁笙突然问道,“木屋的案子,抓到凶手了吗?”   晃过神,何泉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女人舔了舔唇,“好奇而已。”   是好奇,还是担心某个人呢?   何泉没有急着戳穿她,只是淡淡的说,“那个案子一直没有眉目,所以先被搁置了。”   梁笙一愣,随后噢了一声。   见女人一脸的心事,何泉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今晚的她,化了点淡妆,精神也比以前饱满许多,漂亮了许多。   这就是让那个男人不要命也想保护好的女人。   爱这种东西,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然而他想错了。   何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抛出一个问题,“要是陆淮真的是凶手怎么办?”   梁笙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坦然,没有一丝瑟缩和畏然的给出了回答,“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即使是知道了男人跟她的身份悬殊,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女人的答案很坚定。   何泉怔了一下,感觉她的回答,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内,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回想那日,梁笙目光冷漠的从口里吐出“放屁”两个字,不由得轻笑出声。   表面是温顺的小白兔,其实凶起来比谁都要狠。   他似乎能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独独钟情于她,念念不忘了。   何泉笑笑,“赶紧走吧,我怕祝总等久了会拿刀砍了我的。”   女人顿了顿,“问完了?”   “嗯。”   何泉自顾自的走在前头,梁笙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何泉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越过女人,落在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后面。   他抿了抿唇,尔后收回视线,顺带催促一句,“快点,刚才怎么没发现你腿那么短来着?”   梁笙:“……”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直躲在大树后面的男人这才缓缓走出来。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耳边反复回荡着他们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犀利如鹰的眸子,瞬间陷入一片灰暗   木屋痞子被杀一案给搁置了,这话应该是说给他听的吧?   男人低低的笑了,这个何警官还真是比他预想的要聪明许多。   他还真是越来越期待与他的交手了。   *   这头,祝辰彦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起身去找人,刘明便将他截住。   “祝总,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就再多等一会儿吧。”   “松手!”祝辰彦斜了他一眼,后者不为所动,气的他都想抡起旁边的椅子砸死他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的一幕被刚回来的何泉看到,后者挑眉,“怎的,又想搞事情了?”   祝辰彦看到女人安全回来,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蹙紧眉头,“去那么久,屁话真多。”   何泉脚下一个趔趄,很是克制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管的屁事还真多。”   “……”   梁笙跟刘明面面相觑,皆是无语的摇头。   这两人一碰面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火药味甚是浓重。   祝辰彦被这么一噎,刚准备反击,目光落在酒店门口,倏的一下顿住。   而且眸色,也越来越深。   女人也发觉到他的异状,回头望去,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下。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他倚靠着墙,静静的抽烟,青白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漫不经心的扫一眼过来门票,眼底像蛰伏千年的寒冰。   何泉挑眉,笑的意味不明,“怎么感觉像摊上大事了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那头陆淮已经不紧不慢的捻灭烟,走了过来。   梁笙像是脚底生根一样无法挪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男人越走越近,心跳一片,也随着他的靠近而剧烈的跳动着。   陆淮走到女人面前,站定。   他的双手很随意的滑进裤袋,深邃的眸扫了眼祝辰彦他们,然后收回视线,落在梁笙那张苍白的有些明显的脸上。   薄唇,微微抿着。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像是夭折在时间里,气氛慢慢变的压抑起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刘明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最后,要是祝辰彦受不了这该死的沉默,先一步发声。   他盯着男人,扯了扯唇,“陆总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里面对付那些名流吗?怎么还有空出来。”   尾音骤落,何泉眉心一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扫了眼他。   这个时候还敢去挑战这个魔鬼,他怕是想上天了吧。   陆淮没有看他,而是很平静的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半晌才哑着声音淡淡的说,“媳妇丢了,我出来找找,要是被别人拐走了,我媳妇那么可爱,别人是不会还的。”   心头,兀的一跳。   梁笙移开视线,下垂眼睑,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她垂于身侧的手一点一点的蜷缩着,掌心沁出的细密汗液显露了她的紧张跟不安。   祝辰彦没想到男人会说的那么直白,倏的一怔,尔后看向女人,目光变的有些复杂。   他动了动唇角,声线有些低,“你真的确定她会跟你一起回去吗?”   树影绰绰,寂静的夜里,祝辰彦凉凉的声音飘进了每个人的耳道,清晰异常。   何泉扬眉,后退几步,点燃一根烟,饶有兴致的观看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戏”。   会跟他一起回去吗?  梁笙抿紧唇瓣,不,应该说,她还能跟他一起回去吗? 第163章 真他妈的想送你上天   那里面,藏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今天一旦选择跟他进去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陆淮的妻子。   若是以后出现了什么变故,这个标签将一直伴随着她。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暗了几分。   女人垂眸,男人看不到她眼底的不安和暗淡,但是他能想象得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真是伤脑。   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声,抽出放在裤袋里的手,拍了拍梁笙的脑袋,顺便帮她把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呆毛捋平。   熟悉的触感,不同的心境。   女人浑身一僵。   紧接着,陆淮暗哑的声音夹着呼呼的冷风灌进了耳朵,他说,“要是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在你愿意听我解释以前,我什么都依你。”   男人的声音跟平时一样温柔,梁笙心头一动,生怕他再多说两句自己就会忍不住动摇,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这么想着,她把头抬起来,声音平缓,“我有点累,想先回酒店了。”   意思是,今晚不跟他在一块儿了。   陆淮听明白了,没有强求,他笑了笑,声音里辨不出喜怒,“那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顿了一下,旋即摇头,“你还有事,我自己回去。”   她的态度很强硬。   男人沉默不语的看了她几秒,然后又越过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何泉,嗓音清浅,“那就让何警官送你回去。”   对于这个提议,祝辰彦并没有反驳。   他是这次宴会的主要复杂人之一,自然是不能提前离场的。   何泉,虽然是欠揍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个警察,勉勉强强还是值得信任的。   而这边被点到名的何泉有些受宠若惊。   他一个没注意,被自己吐出的烟雾呛到,连续咳了好几声才冷静下来。  刘明见自己老大激动的眼角泛泪,忍不住凑到他身边安慰了一句,“老大,人家老公还在一旁盯着呢,你收敛一点可别表现的那么明显,要是让人家知道你有挖墙脚的打算,估计刨个坑把你埋了的心思   都有。”   何泉捻灭烟的同时,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想要暴打人的克制。   他本来汇着千言万语想跟刘明说,到最后只化成了三个字,“滚犊子。”   刘明撇嘴,一脸无辜。   何泉看着陆淮,笑的一脸玩世不恭,“陆先生这么信任何某,实在是让何某人受宠若惊啊。”   男人勾唇,“何警官可真会开玩笑。”   他可没有在开玩笑呢。   何泉散去了嘴角的笑意,眉梢轻佻,“你就不怕我拐跑你媳妇?”   “我相信她的眼光,而且……不论你把她拐到哪里,我都是能够找到的。”   “……”   相信她的眼光,这货什么意思,这是在嘲讽他长得很难看咯?   停顿了一下,陆淮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梁笙的脸上,后者心跳加速,然后又听见他说,“所以何警官,麻烦你了。”   女人微微一怔。   何泉不知道什么时候迈前一步,他扫了眼还傻傻站着的梁笙,催促一声,“你跟刘明先去车上等我。”   反应过来,女人噢了一声,见男人还盯着她,于是舔了舔唇,“那我先走了。”   陆淮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记得回来就好。”   记得回来就好。   梁笙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没做任何停留,只是转身跟祝辰彦说了一句走了,脚步有些急迫慌张。   何泉看着女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微敛着笑意,“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男人轻哂,眉目寡淡,“这边的深夜不太安全,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不放心?只怕不止这个含义吧。   何泉几乎是秒懂了他的意思,敢情这厮是把他当活的人肉靶子了是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占我便宜。”   陆淮点点头,微微一笑,“嗯,我也不喜欢。”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作为答谢,我愿意向警方提供一些证据。”   何泉微愣,“证据?”   男人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往下说,“是跟木屋那四个痞子被杀一案有关的。”   话音落下,祝辰彦跟何泉的脸色,都有着出奇的精彩。   反应过来,祝辰彦神色复杂的看着陆淮,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而另一边,何泉认真权衡了一下利弊,又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男人,最后点了点头,“成交!”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其实,偶尔被占占便宜,吃点小亏,我也是不介意的。”   陆淮:“……”   祝辰彦很克制的看了眼无节操无下限的何泉,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憋了几个字出来,“我以前咋没发现你那么阴险?真他妈的想送你上天。”   何泉耸肩,还想再说什么,背后,刘明已经在催他了。   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淮,“记住我要的东西。”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停车的方向去。   祝辰彦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说了一句,“你真的确定他能够安全的离开这里吗?”   没有邀请函也敢溜进这种地方,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好好活着不好吗?   男人勾唇,“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估计现在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闻言,祝辰彦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淮的身上,“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了解吗?   男人低低一笑,那个人盯了他那么久,他就是不想了解,都有些困难。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着这个话题探讨下去。   陆淮抬眸,面对眼前丰神俊朗的祝辰彦,声音很是平静,“祝总,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祝辰彦笑,“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   *   深夜十点,洛杉矶国际机场。   机场外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没多会儿,一位穿着红色风衣的靓丽女人从里面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司机看到她,赶忙推门下车,帮她接过行李。  付敏慧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面无表情的问,“就你一个人?赵秘书呢?” 第164章 我想叫你闭嘴   关上后备箱,拉开后座的车门,司机毕恭毕敬的回答,“赵秘书有事脱不开身,所以命我过来接付小姐。”   有事?   付敏慧讥讽一笑,该不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舟车劳顿累了一天,她也没那些精力去想那么多,所以才刚坐进车里,她就闭上眼睛,养着精神。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窗外一片霓虹彩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睁开眼问了一句,“你跟在陆襄衡身边多久了?”   前面,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笑了,“记不清了,七八年是有了的。”   七八年……   付敏慧微微抿唇,“他的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司机点头,“是的,从那次意外发生之后,陆总的腿就一直没办法正常行走。”   没办法正常行走。   付敏慧沉默了。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的浮光掠影,眸底深处一片黯然。   不知道她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公司被陆襄衡打压着,为了安抚董事会的那帮老骨头,估计也忙的焦头烂额吧?   不敢想,也不愿意往下想。   付敏慧靠着椅背,柳眉紧紧的拧成了一团。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容人宰割呢?   *   美国洛杉矶这边陷入了一片黑暗,而G城还是阳光万里,风和日丽。   几分钟前,梁笙给赵淑仪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母女俩嘘寒问暖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赵淑仪并未听出有什么异样,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安静睡着的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打算下楼去买点水果上来,然后洗洗切好分给一直守在门外的警卫员们吃。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尽心尽力的守着梁毅,也是辛苦的很。   换好衣服,她跟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员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身后有人着急忙慌的从她身边擦过,不小心撞到了她。   等赵淑仪稳住身体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了。   她奇怪的蹙眉,但也没有多想。   医院附近有个水果超市,赵淑仪经常光顾,老板都眼熟她了,每一次她来老板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挑了点新鲜的水果,与老板闲聊了两句便没再耽搁,赵淑仪直接快步走回医院。   已经到了饭点,大堂没什么人了。   她走进电梯,门刚要合上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伸出一只手挡了进来,吓得她愣了愣。   接着,电梯门又缓缓的打开来。   外面站着一个着装怪异,脑袋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它戴着口罩,赵淑仪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却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   男人若无其事的走进来,没有按电梯层数,就那样静静的靠着墙,拿着手机把玩着。   赵淑仪蹙眉,她有些迟疑的去按关门键,然后站到距离男人有点远的位置上。   电梯门再一次合上,男人此刻却突然把头抬起,门镜上刚好映出他那双犀且暗沉的眸。   *   夜色朦胧,车子行驶在回酒店的路上。   何泉透过后视镜淡淡的扫了眼后座上的女人,此时她正用脑袋抵着车窗,目光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窗被摇下来一小半,有凉风从外面不停的灌进来,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的脸颊和耳朵有被风刮红的痕迹,看着都叫人觉得冷。   他微微抿起唇,不动声色的摇上了车窗。   没了呼啸的风声,车厢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刘明给局里的同事发完简讯就收起了手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兴致勃勃的转头去问后座的女人,“梁小姐,你跟陆先生真的领证了吗?”   话音骤落,明净的玻璃上,能很清晰的看见梁笙的睫毛颤了颤。   她坐直身体,蓦地扯唇,“要我把结婚证拿给你看看吗?”   刘明干笑了几声,下意识的说,“结婚证就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话还没说完,从驾驶座的方向飞来一包面巾纸,好巧不巧的砸中他的脸。   意料之中的嗷一声惨叫,旋即便是他怒喝的声音,“老大,你干嘛偷袭我?”   何泉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我想叫你闭嘴,你的声音太聒噪,叽叽喳喳的影响到我了。”   “……”   后座,女人很敏感的捕捉到刘明刚才提及的一些奇怪的字眼,她蹙眉问,“你刚才说,还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是什么意思?”   副驾驶座,上一秒还在哇哇大叫的刘明一瞬间僵住。   怪不得老大会砸他,险些露馅了。   刘明悻悻的看了眼驾驶座的何泉,尔后扭头对梁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太低调了,陆淮是谁啊,G城那么出名的一个大人物,什么时候结婚了我们都不知道。”   女人一顿,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然而刘明飞快转动脑瓜,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梁小姐,你弟弟梁毅受伤的事我们也向相关部门了解过了,经过初步的调查,我们怀疑凶手跟杀死梁景玉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话落,梁笙脸色倏的一白,她努力平稳自己颤抖的声线,“你是说,梁景玉的死,已经敲定是他杀了?”   刘明点了点头,面色忽然变的凝重起来,“嫌疑人还未锁定,但基本排除自杀的可能。”   女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所以她之前的猜测也不是一点依据都没有的,那梁景玉死前给她留下的那封信里,到底都讲了些什么?   正思索着,开车的何泉突然来了一句,“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梁笙抿唇,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陈文和。”   陈文和。   何泉的眸子有些暗。   说实话他也一直在调查这个人,但是这段时间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踪迹,就像五年前他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背后还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不然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逃得过警方的追捕?  刘明托腮,郁闷的嘀咕了一句,“会不会跟五年前的矿井失事一案有关?” 第165章 你都狗了二十八年   经他这么一提醒,女人突然忆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她边想边说,“我记得当年梁家在那一片区也是有投资了不少钱进去的。”   梁笙的声音回荡在整节车厢之中。   何泉漆黑的瞳孔倏的一缩,他看了眼刘明,后者立马会意,忙不迭的拿出手机往局里打了个电话。   随后女人便听见他说,“查一下五年前梁邵成都跟谁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整理好以后发我邮箱。”   等掐断了电话,梁笙才迟疑的问,“陈文和出事,跟梁家有关吗?”   何泉平稳的开着车,面上的表情却叫人难以言说,“不排除这一可能,也说不定,陈文和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梁家呢?”   女人心头一惊,要这样的理论能站得住脚的话,那她跟梁毅相继出事,也就能被说通了。   可是最让她感到费解的是,“梁景玉呢?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陈文和就是再嫉恨梁家,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搭上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吧?   车子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何泉透过后视镜,发挥了他特警独有的气质,平静的说,“人在丧失理智的时候,会干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梁笙沉默。   他说的没错。   陈文和那么恨梁家,那么当年刘玫在他“死”后不久,转而带着梁景玉改嫁到了梁家,嫁给仇家,只怕换给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吧?   再者说,梁景玉现在冠的是梁家的姓,会被牵连到,也是正常的。   车厢里的气氛忽然变的压抑非常。   刘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打起了哈哈,“别那么严肃嘛,我们来讨论点愉快的话题。”   说完,他那不长脑的潜质又被泄的淋漓尽致,“老大,你都狗了二十八年,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大嫂回来啊?”   语毕,后座的女人别过脸,忍不住嘴角一挑。   想不到何警官这么纯洁,都狗了二十八年。   这头,听见刘明的问题,何泉的眉心抖了一抖,他侧首看着正冲自己嬉皮笑脸的人,抿唇善意的提醒一句,“我在想人啊,还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   刘明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这很明显的就是在提醒他Nozuonodie。   他连忙摆手,模样有些怂的说,“我开玩笑,开玩笑,没事老大你继续狗着吧,想狗到什么时候就狗到什么时候,狗到六十岁都没人说你。”   “闭嘴!”何泉拧起浓眉,喝了一句。   瞧这一对cp互斗的样子,梁笙忍不住轻笑一声,很快就惹来何泉的注视。   女人旋即憋着笑,可惜眼底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被某个人尽收眼底。   他思忖几秒问了句,“你在笑我?”   梁笙对上他在后视镜里的黑眸,一脸无辜,“何警官何以见得我是在笑你?”   何泉一边开车,一边理直气壮的回答她,“因为你笑的时候我在你眼睛里看见了一丝讶异。”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又一脸正色的问,“我狗了二十八年让你很诧异吗?”   副驾驶座,刘明别过脸,努力克制着笑意,肩膀的颤抖却是将他出卖。   女人没想到他会问的那么直白,索性也就不含糊的点了点头,“我以为像何警官这样帅气,办事能力还特别强的男人多少会有一两段情史,倒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连恋爱都没谈过。”   So?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总之何泉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样子,“照你这么说,那像陆淮那样的男人过去没有一两段情史也不算正常吧?”   被反将一军,梁笙顿了顿。   她舔了舔唇,带有几分护短的意味,“他跟你不一样。”   噗嗤一声,刘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他感觉再这么憋下去他得憋出内伤的。   这姑娘也真是敢说。   闻言,何泉沉了脸,“老子也是男人,他也是男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女人脸上一臊,知道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语塞。   她干咳一声,声音里夹着几分不自然,“反正就是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怎么可能一样。”   何泉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跟她毫无关系的男人,性质上当然不一样了。   不过,这歧视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他一脸不快,刚想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车子的倒后镜,脸色开始变的有些微妙。   噢,有辆黑色摩托车在追尾呢。   何泉放下车窗,故意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上面,目光变的犀利无比。   那个男人还真是料事如神,这都能让他猜到。   刘明也注意到他的变化,看了眼倒车镜,眉目跟着变的严肃起来。   很长一段路,那辆一直追着他们的摩托车并没有做出任何奇怪的举动。   何泉呢也保持车速不变,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身旁,刘明一直在很努力的跟梁笙搭话,所以后者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常。   很快,车子便抵达了女人所住的酒店。   刘明亲自把人送到房间门口。   等待的时间,何泉倚靠着车门点了根烟,点点星火在他的指尖忽明忽灭,他抽了口烟,吞云吐雾。   然后歪头用一双凛冽的眸盯着不远处停靠在路边休息的摩托车主人身上。   他再抽一口,朦胧的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掩盖了他眼底晦暗的东西。   没多会儿,刘明从上面下来,第一句话便是,“老大,真的不用增派人手暗中保护梁小姐吗?”   何泉踩灭香烟,整理了一下衣服,最后才淡淡的说了句,“你以为那个男人会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就放心的把人交给我吗?”   刘明一愣,“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布好了一切?”   何泉漫不经的点头,“不过这并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说罢,他又拉开车门,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们该操心的,是怎么能赶在那个男人把那群臭老鼠一锅端了之前,收集好证据。”   *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四处都弥漫着孤寂。 第166章 所以我今晚才决定出现   宴会厅里不时有笑意传出,门外,两个各有千秋的男人相对而站。   一个面容清隽平静,另一个,英挺的剑眉里写满了凝重。   祝辰彦看着对面俊美非凡都男人,沉默了一瞬才问,“木屋那四个痞子的死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陆淮笑了笑,不答反问,“要是我说跟我有关系呢?”   要是真的跟他有关系……   祝辰彦暗了眸子,语气很是决绝,“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她带离你这个魔鬼的身边。”   时间,男人低低的笑了,“那我想,祝总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这句话,已经清楚明显的告诉了他答案。   所以木屋那四个痞子的死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祝辰彦是特别讨厌面前的这个人,但是得到答案,他还是松了口气。   可能也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吧。   祝辰彦自嘲一笑,回想起刚才梁笙在知道男人身份以后的各种表现,他勾了勾唇,“她的反应比我预想之中的要冷静许多。”   陆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沉默了一两秒,他又不紧不慢的说,“毕竟是我看上的女人。”   “……”   祝辰彦无言以对。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男人等了一会儿,见祝辰彦不准备开口了,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出声,“我以为祝总已经看开了。”   看开什么?梁笙吗?   祝辰彦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感情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说看开就看开了的。   他承认,这次把女人带来这边主要就是想让她知道陆淮的身份以及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结果差强人意,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梁笙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质问,祝辰彦也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那么理智那么镇定的分析利弊,只能说,是他低估了他们的感情。   他晃过神,晦暗的眸子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尤为突兀的问了一句,“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到底爱她多久了?”   到底爱她多久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从未想过。   而且这种问题过去经常流动于耳畔,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曾问过,而他的回答始终如一,那便是无论爱了多久,他的爱始终没有变动过。   “很久了。”   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心动的。   祝辰彦微微一怔,尔后低低的笑了,“陆淮,你也有今天。”   男人笑了,是啊,他也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今天。   因为一个女人,煞费苦心,百转周折。   在没遇到她之前,他只觉得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在遇到她之后,他的生活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不可能。   但不论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两个男人的思绪都被拉了回来,祝辰彦静静的看着他。   陆淮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接起。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的眼底阴雨浓重,祝辰彦蹙眉,心情也没来由的沉重起来。   静谧的夜,陆淮倚靠着墙壁,捏着手机,沉默的听着对方说话。   半晌,他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了一句,“人呢?”   对方冷静的解释着,“当时围观的群众太多,给溜走了。”   溜走了。   男人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还劳烦警官暂时替我安抚一下我岳母的情绪,她身体不好,不宜受惊。”   对方应下,“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已经派了专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赵女士。”   “多谢。”   停顿了一下,他忽然忆起什么的样子又说,“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知我太太,我很快就会回去处理的。”   对方似怔愣几秒的样子笑了笑,“赵女士也交代过我们一定要对她的女儿保密,所以请陆教授放心,不该我们说的话我们是不会说的。”   挂了电话,祝辰彦迫不及待的开口,“阿姨出事了?”   陆淮收起手机,抬眸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回答,“嗯,受了点惊吓。”   祝辰彦心头一凛,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什么惊吓?那她人现在怎么样了?”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男人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个就无需祝总挂心了。”   怎么不挂心?   祝辰彦往前走一步,目光直直的落在陆淮的脸上,提醒他一句,“陆淮,那些事情一天没个解决,阿笙跟她的家人就一天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甚至,可能还会更糟糕。   “我知道。”   男人把手滑入裤袋,目光沉沉,“所以我今晚才决定出现。”   *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主角已经登场了。   陆淮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去跟乔布朗夫妇打了声招呼,同对方寒暄了一两句便走向盛子煜所在的位置。   走近时,见后者脸上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他顿了顿,“你……这是干嘛去了?”   盛子煜抬头看清来人,心虚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痛感还是不减半分。   他倒抽一口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女人下手的劲儿也忒大了点。”   男人想也不想都知道某个人口中的女人指的是谁。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那你可得小心点,杨少尉的枪是不长眼睛的。”   “……”   盛子煜突然有些庆幸,庆幸杨浅亦没有被丢进军营,不然现在他的身上多的可就不是巴掌印,而是窟窿洞了。   想到这里,他感觉背后一阵凉风吹过。   没等他多想,陆淮已经开口打断了他,“替我转告乔布朗,我有事先行离开。”   盛子煜错愕的站起来,“你去哪里?哎,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男人冷冷睨了他一眼,“那我现在带你一起走,你走不走?”   话落,盛子煜的眼神瞟向了别处,嘿嘿的贱笑两声,“暂时,还没有想走的打算。”   “那你屁话那么多?”   陆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半道截了下来。   男人站定,双手滑入裤袋,波澜不惊的看着陆襄衡,笑意不达眼底,“二叔这是有事?”  后者拄着拐杖,故作好奇的说了一句,“怎么才来没多久就要走了呢?” 第167章 就怕你在人前绷断了腰带   陆淮浅吟了一声,“再不走,只怕要孤独终老咯。”   闻言,陆襄衡怔了一怔,有些惊奇,“侄媳她怎么了?”   男人惜字如金,“同我拌了两句嘴。”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小两口拌嘴闹别扭都是正常的,你可不能太惯着她。”   “宠习惯了。”   四个字,让陆襄衡一阵恍惚。   他低笑,眼底晦暗不明,“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多情的一面,二叔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陆淮隐隐勾唇,语速也放慢了不少,“二叔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到后面那四个字的时候,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陆襄衡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他看着男人,微动唇角,“是吗?那我还真有些小期待了。”   “很快,我会让您慢慢看见的。”   撂下这句话,他礼貌的道别,“我还有事,就不作陪了,愿二叔玩得开心。”   陆襄衡点了下头,目送陆淮离开的背影,犀利的眸子这才忍不住迸发着冷意。   杨自珩刚从外边回来就目睹了这一幕,脚下一顿,旋即挑眉。   想来,某个人在临走之前又说了不少呛人的话语。”   他笑了笑,没有多说,径直往自己老婆那边走。   *   梁笙回到套房洗了个澡,很快,郁茗也回来了。   见敲门的人是她,女人诧异,“你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   郁茗边走进来边说,“祝总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回来陪你,正好我也觉得那边闷的不行,也就跑回来了。”   梁笙关上门,猜想祝辰彦这么做的原因,该不是担心她一个人会想不开吧?   无奈想笑。   她还没愚蠢到那个地步,而且她身后也不是空无一人,还有母亲跟弟弟要照顾,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呢?   郁茗脱了鞋,解开快把她勒的半死的腰带,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像个快病死的老母猪,哼哼两声。   见状,女人忍不住笑她,“在试衣间的时候我提醒你啥来着?”   郁茗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两眼泪汪汪,“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要为了美而虐待自己了,你都不知道,我今晚几度以为我快要窒息死了。”   “窒息死了还不至于,就怕你在人前绷断了腰带,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笑我。”   郁茗侧个身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兴致勃勃的跟她聊起了在宴会上听到的那些八卦。   中途,她突然问了一句,“阿笙,你以前见过陆淮吗?”   梁笙在喝水,听到她的话以后一个岔气,被狠狠的呛了一下,泪水止不住的流。   郁茗递了张纸巾过去,乐呵一声,“我都没激动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没……”   女人缓了缓,尔后平静的问,“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郁茗盘腿而坐,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已经摆好一个八卦者的姿势娓娓道来,“我今天晚上听到一些跟他有关的故事,都挺令人震惊的。”   梁笙坐在地上,摩挲着玻璃杯的表面,有些晃神,“什么故事?”   郁茗找到晚上听到的版本,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听说,有人在美国经常看到他和一个中国女人出双入对,甚至还同住一间公寓,还……”   女人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还什么?”   “还说他心上住着另一个女人,为了她他可以不要命。”   郁茗的话,像是一记响雷,在梁笙耳边炸起,耳蜗鸣鸣,她好似听不见多余的外音了。   而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郁茗刚才说的那些话。   中国女人,出双入对。   这些词汇,只能让女人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宋暖。   她是他的心理医生,经常呆在一起,或者为了方便治疗两个人住到一块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这个他心上还住着另一个女人,为了她他可以不要命是什么意思?   梁笙从未想过主动去提男人的过去,可是如今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她反而觉得更可悲了。   她是他的妻子啊,却连他曾经遭遇过什么都要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病因。   什么都一无所知。   可是这些,另一个女人知道。   因为她曾经陪他熬过那一段最最黯然最最痛苦的岁月。   所以她才会那么清楚的了解,为什么陆淮临睡前要留一盏灯。   而自己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却不知其因。   为什么会留一盏灯,为什么会害怕黑暗,这一些,男人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她。   到底是因为不信任她,还是有什么别的苦衷,她都不得而知。   郁茗见女人沉默半天没有出声,忍不住凑过去一脸狐疑,“干嘛不说话?”   梁笙一顿,反应过来以后蓦地扯唇,“没什么,就是也被这些震惊到了。”   “是吧是吧。”  郁茗粗心惯了,自然是没察觉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于是依旧自顾自地讲着,“哎阿笙,我其实真的特别想知道,会被陆淮那样跟神话一般的男人喜欢上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她该是有多优秀才会被他   看上,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优秀吗?不,她不优秀,她甚至糟糕透了。   女人圈着自己的膝盖,眼底深处一片哀凉。   后面郁茗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莫名觉得,美国的夜很冷,刺骨的冷。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男人,是不是也跟她有一样的感觉。   夜已经深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睡眠的状态,四处万籁俱寂。   郁茗洗完澡早早的钻进了被窝,而梁笙还捧着笔记本电脑,靠着床头查阅跟陆淮有关的资料。   只是,关于他的资料,真的少得可怜。   大多数都是医学上得到的奖项,没人知道他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没有一点跟陆氏挨边的资料。   应该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那些东西。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陆淮。   是那个曾经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敢狠辣又残忍绝情的陆淮。  合上笔记本,女人用后脑抵着墙,揉了揉自己疲倦的眉目。 第168章 这一切都不能怪你   套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亮着,窗外夜色漆黑,隔壁床上,郁茗抱着枕头睡的香甜,呼吸声此起彼伏,节奏感十足。   梁笙在昏暗里呆坐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掀起被子,连拖鞋也没穿,踩着冰凉的地板,一步一步的往阳台方向走去。   她想出去透透气。   推开阳台的门,冷风瞬间灌进睡衣领口,让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女人刚想倒回去套一件衣服再出来,可是又嫌麻烦,于是缩着肩膀,走到阳台边。   她大概真是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了吧。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陆淮呢。   梁笙下意识的掐了掐手背,嘶……有点疼。   那楼下这位,真的是某个人?   男人倚靠着车门,指尖有着青白的烟雾在缭绕。   昏黄的路灯就矗立在他身后,橘黄色的光晕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女人好像看到了他被许多孤寂环绕的样子。   似乎每一次他独身一人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不了解男人的人以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冷漠,之后知道他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   那种孤独,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遇到她以后,才形成的。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可她就是觉得,害陆淮落魄至此的人,是自己。   然而,她还在不断的,不知悔改的,伤他的心。   不管他是陆教授还是陆总,他都好的叫人挑不出一点瑕疵,她怎么,怎么能够忘恩负义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悄然砸落,一点一点,布满她的整一张脸。   她咬着颤抖的唇,微微仰着脖子。   楼下,男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圈,随后捻灭烟,眉眼平静的靠着车门。   他垂着脑袋,看不到表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淮忽然毫无预警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撞上她的瞳仁深处。   隔着朦胧的水雾,四目相对。   男人的瞳孔黑的发亮,就好像她小时候见过的那种干净透明的湖泊。风一拂过,湖面就水光粼粼,一圈一圈的波浪晃花她的眼睛。   视线逐渐变的模糊,可是梁笙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一直。   她突然没来由的,让一股难过侵占自己整颗心脏,泪水也没能止住。   如果那天有人经过这间酒店,一定会看到这样一幕,五楼的阳台外面,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人,哭的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而站在下面的陆淮,也一直静静的看着她。   目光缱绻而深情,要是细看,也还是能够看见他眼底由深处染起的浅浅水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梁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女人愣了一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指尖颤抖的点开屏幕。   是一条简讯。   屏幕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外面风大,早些睡吧。   好不容易抑住的泪水,因为这八个字又哗哗的往下掉。   要是何初娴在身边,一定会吐槽她的泪点怎么变那么低,真是没出息。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这泪水就是止不住啊,像开了闸的水泵,不断的往外涌。   她不敢去看楼下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丑到爆的那种。   没哭一会儿,手机突然接入一通来电。   是陆淮。   梁笙紧紧的抓着手机,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动作,可是对方却是有着十足的耐心,一遍又一遍的给她回拨着电话,不厌其烦。   在第六遍的时候,女人终于忍不住,滑动了接听键。   那头,陆淮喑哑的声音幽幽的传进她的耳道,“不穿拖鞋,不披外套,我不在,你就这样照顾自己?你答应我的呢?都作废了吗?”   男人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梁笙愣了下,猛的吸了吸鼻子。   他打底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了,旋即微微叹息一声,“阿笙,你这样会把自己冻坏的。”   女人咬着嘴唇,半晌才哑着声音,颤抖的吐出两个字,“抱歉……”   陆淮微微一怔,他抬眸,对上梁笙蓄满水汽的双眸,忽的笑了,“阿笙,你没有错,不必跟我说抱歉,真正有错的,应该是我,是我不顾一己之私,拉你进入我浑浊的世界。”   “也是我,每天都让你过着这种不断挣扎,不断抉择,不断提心吊胆的日子。”   有你的梦太长了,长的我都不愿意醒来,因为我怕,一旦从梦里醒来,你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男人的声音,夹着清冷的晚风,撞入她的耳畔。   悲凉又充满了无奈。   女人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她摇头,拼命的摇头。   她说,“陆淮,不是你……这一切都不能怪你,是我,是我自愿闯进你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我自愿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生活竟然是这般的满目疮痍。”   她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这么做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还说,“不管你是陆淮还是别人,是陆教授还是陆总,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梁笙颤抖哽咽的声音,在电话里不断盘旋,不停回荡。   暗夜里,陆淮的身躯蓦地一怔,他捏着手机,挺直脊背,薄唇紧抿。   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发声,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我也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一样是。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摇曳在风中,女人怔怔的蹲在地上,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而人却跟个丢了魂的木偶一般,动也不动。   双方都沉默了好一阵,梁笙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的擦着眼泪。   印象里,这似乎是陆先生第一次那么直白的跟她表达感情。   过去,她只是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但是现在,她是确信,是笃定,他是喜欢她的。   是那种,不带敷衍的喜欢。   那种特别喜欢的喜欢。   晃神间,陆淮清浅如风的嗓音自那端响起,“再这么蹲下去,你真的会感冒的。”  梁笙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如果想我上来的话……” 第169章 我欠了她很多   上来?   他要上来?   女人消化完这几个字,吓得一下子弹了起来,整个人变的有些凌乱,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不,不用,不用你上来,我马上就进去。”   话落,她看了眼楼下的男人,飞快的钻进了套房里。   开什么国际大玩笑,郁茗还在屋里,要是让她知道陆淮就是自己的丈夫,明天她就是不想上也会被捧上新闻头条的好吗?   梁笙蹑手蹑脚的钻进被窝里,温暖的被褥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她用被子把全身裹的像个粽子一样严实,只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来回打转着。   电话还没挂断。   男人静静的听着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薄唇微扬,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笙,早些休息。”   女人闷闷的嗯了一声,昏黄灯光的映衬下,隐隐还能看清她眼角来不及干涸的湿润,她翻了个身,手机紧紧贴着耳朵,听着陆淮浅浅的呼吸声,动荡不安的心难得一片柔和。   男人单手滑入裤袋,微微垂眸,“国内还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现在我要连夜赶回去了,有什么话,想问的,想说的,只要你问,只要你说,我都会告诉你。”   最后,他又补了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淮的话,像是一把穿越黑夜的利剑,直直的扎中她的心扉。   她在忧虑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到底是他太了解它呢,还是她显露的情绪太明显了?   没有深入去想,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他的主要原因,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里,梁笙捏着手机的手很用力,眼底又泛起了一片水雾,她一再点头,“好,那……平安。”   “早些睡,工作别太累。”他说。   女人乖乖的嗯了一声,在要挂断电话前,及时的叫了他一声,“陆淮。”   男人的目光,轻微一滞。   主要是因为,梁笙的声音太过温软,而且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的名字。   “嗯?”   “没、没事。”   女人把下巴缩进被窝里,嗓音有些含糊。   陆淮轻哂,“快去睡。”   “好,那晚安咯。”   “晚安。”   挂了电话,梁笙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知道眼睛酸涩了,她才默默的放下。   她抱着枕头,想着男人的声音,终于安心睡去。   楼下,陆淮收起手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叼在嘴里,耳畔总是回荡着女人绵甜清脆的声音——   “陆淮,不是你……这一切都不能怪你,是我,是我自愿闯进你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我自愿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生活竟然是这般的满目疮痍。”   “我从来没有后悔这么做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不管你是陆淮还是别人,是陆教授还是陆总,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啪的一声,因为愣神,名贵的打火机掉到了地上。   男人反应过来,忽的一愣,旋即弯腰捡起来,却没来由的笑了。   笑意酝酿在眉头,拂去了他的冷漠疏离。   杨自珩追车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陆淮一个人站在车门前扬着一抹傻笑。   傻笑?   他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错愕,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个词语用在陆淮身上,还真是有些滑稽。   杨自珩走过去,挑起眉梢,“媳妇拐回来了?”   啪嗒一声,烟被点着了。   青白色的烟雾在指尖萦绕,男人浅吸一口,缓慢的吐出烟圈,“大费周章的追上来,杨少尉是有事找我吧。”   杨自珩不可置否。   他顺势靠在车门边,与陆淮比肩而立,组织了一下措辞,才侃侃而谈,“陈文和有消息了。”   白色的雾气雾化了脸庞,男人嗯了一身。   杨自珩看了他一眼,又说出自己此番过来的目的,“有兴趣交换消息吗?”   交换消息?   陆淮弹了弹烟灰,笑了,“洗耳恭听。”   “我把陈文和的位置给你,你帮我找一个人。”   “据我所知,杨少尉的势力已经庞大到可以垄断整个G城,想找个人对你来说难吗?”   “嗯,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杨自珩顿了一下又笑了,“但是这个人跟你比较熟,或许找你,比我自己亲自出马,要合适的多得多。”   吐出烟圈,男人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然后侧眸看着他,目光暗沉,“跟宋暖有关,是吗?”   杨自珩笑了一下,没有给出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的眼底一片落寞,不用想原因,陆淮也大概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你认为,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我能确定,是她没错。”   男人难得一顿,他捻灭烟,笑的意味不明,“找到了又怎么样?把她带回家,气死你太太吗?”   话落,杨自珩蹙眉,“可是你知道,我欠了她很多。”   “我当然知道。”   陆淮把手从裤袋里抽离,随后拉开了车门,在离开前,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但是没有你,她依然能够过的很好,所以你其实找不找她,都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   *   深夜,一间私营酒店。   刘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何泉还专注的趴在桌前做着案卷的调查分析。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说,“老大,你休息一下吧,从回来到现在,你都没让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样怎么受的了?”   何泉头也不抬的直接甩给他五个字,“走开,别烦我。”   脾气很臭,想来应该是心情不怎么美丽。   刘明了解何泉的脾性,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过桌子上搁着的刚才从超市里带回来的啤酒,打开灌了几口,随便搂了个话题,“哎老大,你说陆淮当年在商场上混的有模有样,怎么突然就想着要离开陆氏了呢?”   何泉翻书页的动作一顿,旋即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婆。”   刘明被呛了一下,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他隐隐有种直觉,觉得老大跟陆淮之间,有着不可描述的过往。  不然为什么每次一提到某个人,他的反应总是那么的耐人寻味呢? 第170章 难不成还是那个男人吗?   正胡思乱想着,何泉淡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之前我让你查到的东西查到了吗?”   说到这个,刘明才反应过来,然后放下手里的啤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走过去递到了何泉面前。   他嘿了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宋暖,是位心理医生。”   何泉扫了眼台面上的资料,目光渐渐变的暗沉。   心理医生?   还在思索时,刘明又继续往下说,“我有查到她在美国旧金山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她所住的公寓,是盛子煜名下的一处房产。”   何泉呢喃,“这么说,陆淮当年离开陆氏以后,也是周转去了美国。”   几乎是一瞬,刘明蓦地睁大双眼,一脸错愕,“宋暖该不是盛子煜的心理医生吧?”   “……”   何泉克制住想要打他的冲动,随后瞟了他一眼,“我看你的脑袋是黏上去做装饰用的吧?”   “……”   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刘明很是忧桑。   他郁闷的抱怨着,“不是盛子煜,难不成还是那个男人吗?他……”   话还没说完,他及时支止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瞳眸紧缩。   刘明看着桌子后面坐着的何泉,显然,两个人是想到了一块儿去了,目光倏然变得复杂起来。   何泉轻轻敲着桌面,一脸沉思。   陆淮啊陆淮,你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一阵沉默之后,刘明小心翼翼的询问,“那……要真是陆淮的话,这个秘密万一被陆襄衡那边的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宋暖真的是陆淮的心理医生,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有隐藏的心理疾病,如果……   他不敢再往下想,以陆淮的地位,要是被陆襄衡那帮老狐狸知道了,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想一想,陆襄衡费尽心机忍气吞声的过了五年,不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扳倒男人的机会吗?   何泉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沉思。   刘明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想到,几个看似简单的案件联合到一起去调查,会被他们查出那么多惊人的内幕。   曾经圈内被赞誉前途无可限量的陆淮,要是被曝出看过心理医生,有心理疾病,只怕传出去不会有一个人相信的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何泉已然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冷静如常的开口,“你接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顺便查查陆淮在美国的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明点头,应了一声。   他见何泉眉目凝重,愣了愣旋即问了一句,“老大,你在想什么?”   何泉抿起唇,半晌才说了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查漏了什么东西。”   以他对男人的了解,像他这种平时做事谨慎到简直可以用一个变-tai二字来形容的怪物,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这么顺利的就查到他这个“秘密”呢?   而且,这个“秘密”还关乎他以后能否在陆氏立足。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故意放出消息,想让他们查到宋暖的头上。   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泉揪着这个疑问,反复的想反复的想,就是找不到一个能成立的解释。   就算他是想利用他们,也得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是吗?   “查漏?”   刘明顿了顿,有些意外,“我们的调查思路不是一直都是正确的吗?”   对啊,调查思路一直都是对的。   但是,这一切太过顺利了不是吗?   何泉缓过神,蹙眉,“或许是我多虑了。”   “老大,你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怎么休息,今晚我来接手,你去好好的睡一觉吧。”   语毕,何泉抬头,一脸狐疑的瞅着他。   后者对上他犀利的眸,微动唇角,笑的发干,“干什么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何泉面不改色的盯着他,“突然对我这么好,你该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一份真心受到质疑,刘明气的拍桌,“老大,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何泉看了他一秒,反抛一个问题给他,“不然呢?”   刘明:“……”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见何泉这么个克星。   *   第二天醒来,毫无疑问的眼睛肿了。   梁笙站在镜子前,望着里面的自己,无语凝噎。   头发蓬松凌乱的像个鸡窝,没有血色白的像纸的一张脸,苍天呐,这个样子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门外,郁茗见她待在里面老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敲了敲门,“阿笙,你好了没有,我快要憋不住了。”   哗的一声,门被拉开了。   郁茗看着眼前的女人,怔愣片刻,吓得伸出兰花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哪哪哪哪哪里来的妖怪?”   梁笙白了她一眼,“我要是妖怪,第一个吃的就是你。”   郁茗嘿嘿的笑了两声,旋即恢复了正经脸,“只不过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   “醒来就这样了,可能昨晚睡的太皮了,不小心磕着了。”   一本正经的胡诌完毕,女人见她一脸狐疑还想问,立马把她推进了洗手间,“你不是快憋不住了吗?赶紧去解决啊。”   还没等郁茗回答,她便把门关上了,阻止了她下面源源不断的问题。   梁笙恍恍惚惚的走到客厅收拾东西,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女人一顿,应该是打扫客房的人吧。   这么想着,她已经走过去开门了。   门外,祝辰彦手里提着两份早餐,见门终于打开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眼前的一幕震的说不出来话了。   他十分,一百分,很是克制的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梁笙。   隔了好半晌,他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清早的你是想吓死谁?”   闻言,女人抽了抽嘴角,干干的转移话题,“祝总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祝辰彦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直接把手里热气腾腾的早餐递给她,“吃了以后收拾收拾赶紧下来。”  梁笙一愣,接过来看清他递来的是什么东西后,有些意外,“你去买的?” 第171章 赌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有多深   撞见她惊奇的眼神,祝辰彦呵了一声,“分明是买油条送的,你眼睛长哪里去了?”   梁笙:“……”   要是现在流行买油条送皮蛋瘦肉粥,只怕那老板的早餐铺开不了多久就要宣布关门了吧?   本来想反驳来着,但女人一眼就看出祝辰彦今天早上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于是淡淡的噢了一声,补充一句,“我眼睛肿了,看不见。”   祝辰彦:“……”   他狠瞪了她一眼,“我就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又被梁笙突然叫住。   她很平静的阐述事实,“你把我带过来,只是想让我看到昨晚那一幕对不对?”   尾音落下,祝辰彦挺拔的身躯,倏的一僵。   空气之中,弥漫着沉寂。   祝辰彦沉默了半晌,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是。”   女人微微拧眉,又听见他说,“结果跟我想的一样,你还是蠢的无药可救。”   “我不知道你跟陆淮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如果你是因为想报复他才这么做……”   “不是。”   祝辰彦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梁笙一愣,他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都是因为你。”   梁笙,我都是因为你。   *   抵达G城,已然是深夜。   机场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有位身形挺拔,面容俊俏硬朗,着装不菲的男人站在车门旁候着,陆淮出来的时候,他迎面上前。   连夜赶回来,男人的眉眼里写满了疲倦,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淡淡的问,“宋祺,查的如何了?”   宋祺接过他手里的行李,严谨的回答,“跟您猜的差不太多,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给那个人打了一通求救电话过去。”   到底还是太心急了一些,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陆淮勾了勾唇,朦胧的夜色里,他的眸子显得有些晦暗。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男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途中,宋祺突然问了一句,“陆总,您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把人给抓回来呢?”   陆淮没有睁眼,只浅浅的说了句,“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宋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男人,没再多问。   车子很快便开到了医院。   陆淮来到了梁毅的病房,门外那两个警员依然守在岗位上,看到他,都不约而同的上前说一句,“陆教授,您回来了。”   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话落,两位警员有些受宠若惊的摇头,“不不不,不辛苦,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对了,赵女士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妥当,除了受到点惊吓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知道了。”陆淮应了一声。   另一位警员忍不住感慨一声,“还好那个时候的电梯门忽然开了,外面的人流多的吓跑了犯人,不然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男人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是啊,如果不是电梯门凑巧开了,估计赵淑仪也是在劫难逃了。   想到这里,陆淮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薄冰,他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两位警员,嗓音清浅,“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   “好,那有什么事您再叫我们。”   留下这句话,他们就离开了。   病房里一片昏暗,男人进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   他放轻步子,走到了床沿边。   窗外的月光透过明净的玻璃倾洒在洁白的病床和少年俊俏的脸庞上。   陆淮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俯身给他整理了一下被角,起身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他颤抖的睫毛,瞳孔微微一缩。   *   陆家老宅。   安静宽敞的书房里,几道混合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实木桌后边,男人安静的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正细细捕捉那些敏感的话语。   “只要把木屋枪击案的嫌疑嫁祸到陆淮身上,他麻烦缠身,自然无法同时兼顾梁家和其他人。”   “就因为梁景玉的事,我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去查查那天离开陆淮公寓的那个女人叫什么?”   “那么大辆车都没能撞死他们?你们这帮废物到底在干什么?”   “想回陆氏?或许以前他还可以,但是现在,他也得看看自己是否还兼具这个资格。”   “只要不伤害我女儿,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我的预想范围,不能再拖了,眼下让付敏慧回国,是最好的办法。”   “想控制陆淮,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赌,赌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有多深。”   “迫不得已的时候,斩草除根是最后的退路。”   ……   电脑上的语音还在播放,而陆淮的眸色已经暗如深渊般可怕。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脸色平静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到语音彻底停止播放以后,书房里才恢复了最初的宁静,他动了动,顺手把电脑光驱里的光碟取出来丢在了桌子上。   那是他之前跟杨自珩交易时换来的东西。   刚刚播放的语音里,有陆襄衡的声音,赵秘书的声音,还有……付鹏程的声音。   而地点,就是在陆襄衡旧宅的书房里。   男人反复琢磨着那些话,想着要是陆襄衡知道有人在他的旧宅里安排了那么多的眼线跟窃听器,只怕会被活活气死吧?   晃神间,门上传来叩叩叩的三声,紧接着外面便传出佣人的声音,“少爷,可以吃饭了。”   陆淮一顿,不紧不慢的将光碟丢进了抽屉里,然后才起身走了出去。   楼下,圆木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道丰盛美味的佳肴。   二老早已入座,男人走过去,拉开其中一张椅子,也跟着落了座。   才坐下,杨雯便忍不住开了口,“阿笙什么时候回国?”   陆淮拾起筷子,淡淡的回答,“估摸着还要四五天的样子。”   话落,杨雯又抱怨了一句,“你们这俩孩子也真是的,叫你们准备婚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是不打算办了吗?”   陆子木一边咀嚼着菜,一边附和自己老婆的话,“婚宴不能不办,总不能委屈了人家。”   委屈。  男人听见这两个字,眉心微微一抖,尔后又面不改色的看向二老,“相比较之下,你们难道不觉得,是你们的儿子更委屈一点吗?” 第172章 她说她想见梁笙   他何尝不想风风光光的给她办场婚宴?但是她不想引人注目,他也不好强迫她。   而且到现在为止,那个女人在外面还时常会称呼他一声陆教授,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明明是一对夫妻,在别人看来却处的跟关系较好的朋友一样,到底谁更委屈一点?   对面,杨雯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媳妇都让你骗到手了。”   陆淮浅笑不语,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陆子木笑了笑,“也罢,看阿笙的意思吧,若真的不想大办婚宴,那就一切从简,别把人小姑娘吓走才好,套用一句你儿子的话就是,他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再拐第二个回来了。”   闻言,杨雯面露愠色,“那怎么行?亲戚们都不知道小淮已经结了婚,还不停的给他介绍相亲的对象,你要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一时间,陆子木也有些头疼。   主要是亲戚那边都比较八卦,而且普通的理由根本没法糊弄过去。   男人静静的听着,慢慢的咀嚼饭菜,直到咽下去以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也对,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一个有老婆的可不想再招惹那些烂桃花回家。”   儿子这话让杨雯眼前一亮,“所以,考虑好要办婚宴了吗?”   “比摆婚宴还要重要的事。”   “什么事?”   “要个名分。”   “……”   杨雯反应过来,主要他是在开玩笑,也就不对他们予以厚望了。   只是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呢?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明天我刚好有空,你陪我去亲家那边走一趟。”   陆淮夹菜的动作一顿,旋即点了下头,没有拒绝。   拖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见一面了。   *   病房。   下了班,秦世昇照常提着水果去探望刘玫。   如今梁景玉走了,梁邵成又在牢里,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他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即便是工作再忙,秦世昇也会抽出时间来看她。   推开门,洁白的病床上,刘玫还是保持着那个模样。   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似乎是到了现在都没法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走了的事实。   他走到床沿旁,把水果放到一旁,护士紧随其后进来,她看到秦世昇,便同他说起了早上刘玫企图轻生的事情。   听完后,秦世昇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震惊,眉间的褶皱也越来越深。   他以为过了那么多天,刘玫已经慢慢的尝试着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却没想到她心里一直都有轻生的念头。   护士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刘玫的身体就出去了。   秦世昇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沿边,他看了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刘玫,轻轻喟叹一声,“刘阿姨,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见声音,刘玫侧首看了他一眼,泪水就不受控制的哗哗流下来,“世昇啊,我住院那么多天景玉都没来看我,她是不是觉得我没照顾好自己所以生我气了?你帮帮阿姨,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好不好?我   真的好想好想她。”   秦世昇蓦地一怔,他抿起薄唇,不知道该怎么跟刘玫解释这一切。   医生说她如今的精神濒临崩溃,不宜再受打击了。   看着眼前目光呆滞,满脸泪痕的刘玫,秦世昇就是再恨她们曾经从中作梗拆散了他和梁笙,这个时候也狠不下心做到忽视。   他略略迟疑地说,“刘阿姨,景玉她……”   话还没说完,刘玫已经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黑着一张脸,“她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男人了?我都跟她讲了无数遍,不要去找他不要去找他,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听我的呢?”   那个男人?   秦世昇困顿,疑惑的问了句,“刘阿姨,什么男人?”   刘玫目光阴狠,咬牙切齿的模样叫人后怕,“就是那个姓陈的混蛋啊,你说他既然都选择假死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是要破坏我的幸福吗?”   陈……陈文和。   秦世昇目光一摄,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梁景玉的死,该不会真的跟陈文和有关吧?   他这么想着,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刘阿姨,那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刘玫精神恍惚,略有些迷茫的发问,“他?他是谁啊?”   “陈文和。”   “啊你说他啊?”刘玫莫名其妙的笑了,看表情像是在很努力的回想着,过一会儿,她才发声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昨天。”   昨天。   秦世昇的后脊蓦地一僵。   这么说的话,陈文和一直是在暗中观察着她,不然怎么可能会在警方的监控之下溜进病房的?   那会不会……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也都在那个人的监视之中呢?   他冒险来找刘玫,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些什么?   缓过神,秦世昇看向正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刘玫,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问了句,“刘阿姨,景玉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捕捉到了敏感的词汇,刘玫的情绪明显开始波动起来。   她突然抓着秦世昇的手问道,“对啊,景玉去哪里了?我的景玉去哪里了?”   刘玫上手的力道很大,秦世昇的手臂被抓出一道明显的痕印,但他也只是扫了一眼,于是又循序渐进的诱导她,“刘阿姨您先回答我的问题,景玉她马上就回来了。”   “景玉她会回来吗?真的吗?”   “真的。”  “嗯……那我想想啊,奇怪的话……”刘玫松开他的手臂,靠在床头回想着一些往事,“景玉好像没跟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自她从牢里出来以后就很少说话了,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发呆,貌似就只有这么   一次,她说她想见梁笙,我担心她会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失控然后就没有同意。”   阿笙?   秦世昇蹙眉,梁景玉死前给女人留的那封信,可没可能藏着她想要讲的内容?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有一点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里,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人?   信件里如果真藏着揭露凶手的证据,她就不怕阿笙会丢掉这个东西吗?  想来想去,秦世昇还是搞不明白梁景玉到底打的是怎么样一个算盘。 第173章 他连人都算不上   这头,刘玫的情绪已经渐渐平稳了下来。   她看着秦世昇的眼神,也没有那么恍惚呆滞了。   见状,秦世昇没有再多问,他打开自己提过来的水果袋,从里面挑了个苹果出来,“刘阿姨,我去给您削个苹果吧?”   刚起身,刘玫便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梁笙呢?”   秦世昇一顿,转头温声对她说,“我也不知道,刘阿姨怎么突然就问到她了?”   刘玫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了句,“我想跟她道歉。”   道歉?  秦世昇诧异,紧接着又听见她说,“我就是觉得自己之前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情,还有梁毅的事也跟景玉有点关系,而今我遭到报应了,只希望能当面跟她道个歉,请求她原谅我跟景玉因为嫉妒和仇   恨,做下的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秦世昇抿唇,他在想,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梁景玉会坐牢,跟阿笙脱不了干系,刘玫如今是否还怀恨在心,他不得而知。   见秦世昇有些犹豫,刘玫一鼓作气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   秦世昇立马把她拦住,“您这是要干什么?”   刘玫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满目祈求,就差没下跪磕头了。   “世昇,我求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我只是想跟她道个歉。”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扑棱棱的砸了下来。   刘玫的态度很是坚持,就好像只要他不答应,她就会跟现在这样一直跟他僵持下去。   秦世昇眉间的褶皱逐渐加深。   他倒是不怕别的,就怕两个人万一真的吵起来或者出了什么事情,更何况,刘玫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大稳定,要是提到了什么偏激的话题,他怕她会伤害到女人。   而现在,他也不是阿笙的男人更不是她什么较为亲密的人,没办法替她去决定和承担往后的后果。   正失神时,刘玫突然一把将他推开,爬下床的时候因为太过急切了,一个不稳,直接踉跄到地上。   秦世昇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扶起,然而才刚碰到她的衣服就被甩开了。   刘玫扶着一旁的桌脚站起来,目光执拗,“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   说着,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准备离开病房。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躺在病床上的缘故,刘玫只觉得膝下软弱无力,走路都提不起劲儿。   身后,秦世昇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看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见阿笙一面才能消停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走过去轻叹一声,“好,我把她带来见你。”   只要到时候,不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听见他的承诺,前面的身影立马停了下来。   秦世昇走过去扶她,“您先回到病床上躺着口,地上凉。”   这一次,刘玫没有反抗了,她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带她来?”   “过几天吧,阿笙好像出差去了。”   “好,你不能骗我。”   “放心吧,我不会骗您的。”   把人安置好,秦世昇拿过刚才放回到桌子上的苹果,对她说了句,“我先去洗个水果,您待着不要动,要是走了,我就不带阿笙过来了。”   刘玫乖乖的点了点头。   等到秦世昇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她嘴角的弧度才渐渐敛住。   *   美国洛杉矶。   下午采访完乔布朗夫妇,从他们的洋房出来,郁茗还在一直感慨,“乔布朗先生年轻的时候也太帅太痴情了一点,我也好想有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啊。”   梁笙边走边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虽然头发都已经白了,年纪也大了,但岁月的痕迹依旧掩不了他们身上那高贵独有的气质。   祝辰彦走到她身旁,等她收起相机的时候,他才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拍的怎么样?”   女人睨了他一眼,,“我有让你失望过?”   梁笙或许还未察觉,她现今的语气,简直像极了那个男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祝辰彦脚下一顿,挪开视线,淡淡地说,“那下期杂志的专访就交给你了。”   女人刚要点头,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掏出来一看,目光顿了顿,因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是许久未见的秦世昇。   身旁,祝辰彦也注意到了梁笙的异状,无意间一瞥,也看见了电话上闪烁的名字,旋即眸光一敛。   女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到一旁去接听电话了。   祝辰彦看着她的背影,眉心一蹙。   一旁的郁茗见状则是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是男人打来的吗?”   祝辰彦一听,面无表情的纠正她,“什么男人,他连人都算不上。”   郁茗:“……”   电话通了,那边秦世昇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忙吗?”   梁笙此刻正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阳光煞是明媚,像是调皮的小精灵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坠落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   她就着目前的情况如实回答,“刚忙完。”   末了,她问一句,“有什么事吗?”   那头,秦世昇沉默了几秒才道出目的,“刘阿姨说,想要见一见你。”   刘玫吗?   女人一滞,尔后抿起唇,说来,从梁景玉出事之后,她便没再见过这个人了。   另一端,秦世昇见她沉默,以为她不愿意,便体贴的说了句,“你要是没时间,那我就……”   “有。”   秦世昇一愣,又听见她说,“等我回国,我会抽个时间去看她的。”   有始亦有终,有些事情,有些话,总要做个了结的不是吗?   秦世昇没想到她会答应,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又有些不太肯定的问,“你确定吗?”   梁笙嗯了一声,然后随意地开了个玩笑,“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了?”   秦世昇身体一震,眼底有苦涩的东西在蔓延。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了……   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在遇见她以后吧?  平稳情绪,他也旋即笑了,“你忘了,景玉那几件事,都是我在跟着调查取证,虽然是个分公司的总裁,却也算是半个律师了。” 第174章 跟她的死沾不上边   女人挑眉,“是是是,你是半个律师,不过我可不是犯人。”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是那种冰释前嫌,放下过去,释怀的笑。   寒暄了两句,秦世昇像是记起什么的样子,问道,“之前景玉留给你的那封信,有没有提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梁笙一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秦世昇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刘玫跟他说的那些话说一五一十的转达给了她。   听完以后,女人的眉目变得凝重起来。   陈文和……   可是,那个信封里的东西,她压根就没有看过,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提到了什么内容呢?   想了想,梁笙并不是很愿意想起那晚车祸的事情,于是便有所隐瞒,“信上都是一些与之无关的话,跟她的死沾不上边。”   秦世昇蹙眉,“要是这样就很奇怪了,刘阿姨说景玉生前一直闹着要见你,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为什么,想见我?”   女人不明白,梁景玉跟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为什么,她想见的人,是自己?   这个问题,也是秦世昇一直苦恼和猜不透的。   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来了一句,“会不会跟你身边的人有关?”   身边……   尾音才落,梁笙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人,是陆淮。   那封信,是在他车上丢的,想来应该还在他手里。   她不问,他便一直不提。   是真的有在隐瞒什么吗?   他的身上,除了身份除了病史,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吗?   赵淑仪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碰见杨雯。   对面光鲜亮丽的女人,面庞虽然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但褶痕却很少,看样子也是保养的不错,她身上那股子高贵的气质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当初,赵淑仪第一次见到陆淮的时候,就猜出他的家庭背景一定没那么简单。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陆氏的继承人,陆子木的儿子。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男人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一篮子水果和补品,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等过了几秒,预测赵淑仪应该是消化的差不多了,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妈,这就是您一直心心念念想见又抽不出时间来见的亲家母。”   闻言,杨雯瞪了眼身旁的陆淮,有些羞赧,但又很快整理好情绪,落落大方的看向赵淑仪,掀唇笑了,“亲家母,你好。”   赵淑仪此刻也已经缓过神,她定定的看向杨雯,眼神复杂。   亲家母吗?   面前这个女人,她是知道的。   杨雯,G城曾经首屈一指的名媛,后来因为嫁给了一个海外经商的不知名人士,随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再无所踪。   当时这件事在G城轰动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好奇,也有不少人想要扒那位不知名人士的家庭背景,奈何屡屡碰壁,一点头绪也没有。   前些年,陆氏逐渐壮大,又有不少的八卦人士开始好奇这位陆氏总裁夫人的模样,甚至还不惜使出浑身解数去换各种小道消息。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人拍到了杨雯出现在陆家老宅的一幕,这才证实当年她下嫁的那位不知名人士,是如今富可敌国的陆氏总裁,陆子木。   虽然证实了杨雯是陆子木的妻子,但这么多年过去,陆氏继承人一直是个神秘话题的存在。   外界对这位神秘继承人存在着这样一种说法:只知姓名,不知其貌。   有人知道他姓陆名淮,但见过他真正长什么样子的,却少之又少。   所以,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曾经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狠辣无情的男人,会是如今这个站在她面前,容貌清俊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赵淑仪看了眼陆淮,又看了眼跟面带微笑的杨雯,慢慢的才动了一下僵硬的唇角,“你好。”   杨雯温柔的笑,“听小淮说他小舅子在住院,我就硬是拽着他带我过来,其实我早就想来拜访亲家可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这次见面有些唐突,让你见笑了。”   杨雯说话的语气温和且平易近人,跟外界流传的自恃清高有所不同。   虽然对于男人真实身份的存在有一丝的反感,但怎么说赵淑仪也算是个经历大风大浪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自然是懂得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她拧开病房门把手,招呼着他们,“别一直站着,进去坐吧。”   陆淮没有急着进去,只淡淡地解释,“我去打个电话。”   杨雯点了点头,就先随着赵淑仪进病房去看望梁毅了。   *   电话是打给远在美国“赚钱养家”的陆太太的。   许是在忙,因为电话是响了很多声在快要被挂断的时候才接起的,而且听她紊乱不稳的呼吸声,应该是着急跑过来还来不及喘口气导致的。   顿了顿,男人靠着走廊的墙壁,笑了,“在进行战术指导?”   梁笙扶着一旁的大树坐在了铺满叶子的地上,然后望了眼远处还在辛苦工作的摄像师灯光师,反应有些许迟钝,“哎,你怎么知道的?”   陆淮隐隐勾唇,“猜的。”   “猜都猜那么准?真是神了。”   女人毫不吝啬地夸奖,旋即好奇地问他,“今天是周末,你在干什么?”   男人看了眼病房的位置,面不改色的回答,“拜访丈母娘。”   拜访啥子?丈母娘?   梁笙怔愣几秒蓦地反应过来,“你去见我妈了?”   陆淮嗯了一声,顺便又补充了一句,“同行的还有我母亲。”   如遭雷击,女人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说什么都感觉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组织。   想来,赵淑仪应该是知道男人的身份了吧?   估计回去免不了要一顿臭骂吧?   胡思乱想之际,还是陆淮的声音唤醒了她,他淡薄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丈母娘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的多。”   这话的意思是,赵淑仪已经知道他是陆氏继承人的身份了。   梁笙舔了舔唇,略略迟疑地问,“那我妈有没有说些什么?”   男人如实汇报,“没说什么就进了病房。”  没说什么…… 第175章 只要你们这边瞒的好   其实女人有些时候也猜不透赵淑仪到底在想什么,陆淮的身份迟早会被她知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今这盘棋已经下到这个局面了,就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她有预感,赵淑仪的电话,应该很快就会打过来了。   梁笙一直沉默着,这头陆淮突兀地问,“我的身份,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话落,女人一顿,知道他又在多想了,于是赶紧摇头,“怎么会呢,习惯就好。”   她大概是怕男人不信,末了又补充一句,“真的,上学时代最想做的就是大哥的女人,多拉风多牛皮,就像现在,不过你别说,有人罩着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陆淮听见她的话,呵的一笑,旋即逗了她一句,“陆太太,你嘴可真甜。”   本来略显严肃的气氛被他这一句话撩的有些燥热。   画风突变的太快,梁笙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的情绪,还算淡定。   最后,她还特别娇羞特别矜持的回了一句,“谢谢。”   与陆先生待的时间长了,不仅智商跟开了挂一样,连脸皮的厚度也是日益增长。   谢谢两个字刚落下,男人一顿,尔后闷笑了几声,并咬文嚼字的说了句,“嗯……孺子可教也。”   之后,两个人就跟平常一样,聊了下对方的近况,难得的闲暇时间,谁也没有提及不相关的人物以及话题。   比方说,刘玫想见她的事,又比方说,梁景玉死前留下的那封信件。   挂了电话,女人在大树底下坐着晃了好久的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祝辰彦亲自过来逮人,她才温吞吞的把手机收起,然后把所有的精神和心思都投入到工作之中去。   而这一头,男人刚挂断电话,嘴角的弧度还未来得及消散,微掀眼皮就看见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赵淑仪。   她手里拿着几个苹果和一串葡萄,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水果的。   但是陆淮知道,她其实是借着洗水果的由头出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赵淑仪在关上门以后,下一秒就直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嗯……有些麻烦。   男人这么想着,已经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手机,很快,赵淑仪也站到了他面前。   他扯唇喊了一声,“妈。”   赵淑仪微微一一怔,强撑着脸色,语气不善的直攻主题,“阿笙知道吗?”   陆淮点头,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解释。   知道女儿已经知晓了男人的身份以后,赵淑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接近阿笙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从来就是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   面对她的质疑,陆淮双手滑入裤袋浅笑着,“妈怎么会这么认为?”   怎么会这么认为?   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搁这跟她装糊涂打哑谜呢?   赵淑仪蹙眉,“这样,我们就敞开天窗把话说开了,其实从一开始,你愿意借钱给我们,是不是就怀有别的目的?”   男人细细的咀嚼着她这句话,旋即笑了,大方承认,“这么理解也没错。”   见面前的赵淑仪脸色苍白了几许,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图谋不轨,最多图的也只是阿笙,不知道妈嘴里的别的目的,指的是什么呢?”   陆淮的声音很是平静,可是细听,里面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冰冷,而这股冷传入赵淑仪的耳畔,只感觉寒从脚底起,一直冒到头顶。   她怔怔的看着他,“你……”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   男人靠前了一步,眼底深处虽然没有犀利剑光的存在,但赵淑仪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压迫感。   她脚步虚浮的往后退去,然后就听见陆淮的声音再一次钻入她的耳蜗,“莫非,妈指的是十三年前的那场绑架案?”   话落,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这一瞬,赵淑仪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脸无害的陆淮。   他果然都知道了。   对上赵淑仪警惕而又惶恐的眼神,男人低不可闻的笑了一下,“被我说中了是吗?所以您心虚了?”   陆淮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异常浅薄的笑意,可是这抹笑落在赵淑仪的眼底,却是刺眼之极。   她脸色苍白,退后了一步,颤抖的说出一句不算流利的话,“你……你跟阿笙结婚,是……是为了报复我们对不对?”   报复?   男人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眸子有些暗沉,“我呢,是很想报复你们,但那只是想,如果真要做,我是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与狼狈为奸的。”   意思是,他并不是为了报复他们而娶阿笙的是吗?   他笑了笑,又说了句,“所以妈,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   赵淑仪微微一僵。   怎么能不担心呢?   面前这个人差点死在梁邵成的手里,而现在却娶了阿笙,她会怀疑他接近自家女儿的目的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他如果真的不是为了报复他们才娶了阿笙,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在明知道阿笙是梁邵成女儿的情况下,还愿意借一笔巨款给她,是出于同情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想法?   同情?   这个词用在陆淮身上显得有些……   方抐圆凿。   赵淑仪回过神,定定的看着他,哑着声音说了句,“阿笙知道绑架案的事吗?”   男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说了句,“只要你们这边瞒的好,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知道的可能。”   这……是在警告她的意思吗?   赵淑仪顿了顿,眼神里糅满了复杂的意味,“我要怎么相信你?”   怎么相信?   陆淮的瞳仁深幽似海,旋即又听他轻哂一声,“事到如今,您觉得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语毕,赵淑仪又是一怔。   男人说的没错,现在所有的势头都在他那边,他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无力抵抗,说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都不为过。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她当初就应该再坚决一点,极力反对这段婚姻。  这样,日后就算是阿笙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第176章 要怪就怪我太信任那个男人了   赵淑仪懊恼又自责的眼神分毫不差的落入陆淮的眼底。   他轻轻抿着唇,半晌,喑哑的声音才又在安静的走廊上响起,“妈,我这人脾气不怎么好,把阿笙从我身边带离这种愚蠢的想法,您最好想都不要想。”   可能是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男人轻易猜透,赵淑仪的脸色唰的一下,连最后一点点血色也消失殆尽。   她震惊的看着他,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当年还是梁太太的时候,赵淑仪也听说过那些贴在陆淮身上如雷贯耳的标签。   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手段狠辣……   这样的一个男人,阿笙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这要以后真受了欺负……   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置身火海而无动于衷呢?   “你……”   赵淑仪的的话刚从嘴里溢出,就被一阵急促又响亮的呼叫铃生生截断。   紧接着,走廊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陆淮一顿,目光越过赵淑仪,落在她身后那间不断闪着红灯的病房门上。   他的眼瞳,蓦地一沉。   下一秒,他直接绕过赵淑仪,快步往那个病房的方向走去。   后者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追随男人的背影回头望去,在看到他离去的方向时,瞳仁剧缩。   只因,呼叫铃是从梁毅的病房里传来的。   *   美国。   下午结束专访,祝辰彦请了这一大票人去餐厅吃饭。   在去的路上,梁笙一直坐立不安。   她在想,要是赵淑仪知道了陆淮是陆氏继承人的身份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还有杨雯,不知道会跟赵淑仪聊些什么。   两个人又能不能相处的来……   思来想去,女人还是无法平静下来,索性掏出手机,给陆先生发了条短信,让他汇报一下现在的局面。   短信发出去十分钟,一直没人回应,就像是石沉了大海一样。   梁笙垂眸看着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手机,眉眼又忧愁了几分。   驾驶座上,祝辰彦无意瞅见她这幅样子,微一挑眉,“怎么?被人抛弃了?”   闻言,女人瞪了他一眼,后者则一脸无辜的移开视线。   很快车子便开到了西餐厅,梁笙跟祝辰彦走进包厢的时候,郁茗他们早已经先一步到达这里了。   点完菜以后,一桌人围在一起畅谈工作以外的事情,嬉笑怒骂声汇集在一起,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   女人呢,偶尔跟着搭上一两句,全程多数时间都是在盯着手机。   身旁,祝辰彦轻轻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把梁笙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旁若无人的凑过去咬牙切齿,“他不打过来你就不会打过去吗?”   话落,女人一顿,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打给谁?”   祝辰彦呵了一声,傲娇的甩过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他在等她电话的时候,也是这幅坐立难安的模样呢?   要是说出去了,他的脸可就绷不住了。   梁笙纠结的看着手机半天,以往陆先生都是秒回她短信的,而现在都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他也没有回复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女人眉目的不安越来越浓。   她跟郁茗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趟洗手间就起身离开了包厢。   祝辰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梁笙的背影上,直到包厢的门关上了,人儿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视野里,他才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蠢。”   走廊上,女人一边走一边拨着陆先生的号码,没一会儿,在听见电话里机械女声提示她机主已关机的时候,脚下的时候步子倏的一顿。   关机了。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通过电话的,怎么突然就关机了?   梁笙抿唇,想了想,然后又拨通了赵淑仪的号码。   结果是一样的,赵淑仪的手机也关机了。   真是奇怪。   女人紧紧握着手机,轻轻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迷茫。   她的思绪还处于漂浮的状态,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某个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撞到了人家。   梁笙呀了一声,站稳以后定睛一看,目光旋即变得错愕起来。   她最近是撞到鬼了吧?怎么到哪里都能碰见“老熟人”?   付敏慧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女人,她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僵硬扯唇,“好久不见,梁笙。”   经她这么一提醒,梁笙这才恍然顿悟,两个人确实是好久没见了。   她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她了。   不过,这么久未见,付敏慧还是一样美丽如斯,也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女人动了动唇角,面不改色,“付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好巧。”   巧?   付敏慧张扬着红唇,意味不明的笑了,随后漫不经心的撩了下自己的长发,“陆淮哥哥最近过的怎么样?”   陆淮?   梁笙目光稍稍一滞,因为一直觉得付敏慧跟陆淮的关系蛮亲近的,不应该会反过来问她这种问题。   女人没有多想,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过的挺好的。”   付敏慧又是一笑,“看来你们都过得挺不错的,这样就好。”   梁笙皱了皱眉,这话……   怎么听着那么怪?   女人抿了抿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付小姐精神饱满,想来也过的不差。”   付敏慧看着她,笑着笑着,眼神便渐渐露出凛冽的锋芒。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梁笙一顿,又听见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你出现在陆淮哥哥身边以后,我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所以付小姐这话,是在怪我?”   “不不不,”付敏慧幽幽一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太信任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是指陆淮吗?   她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还好意思问自己什么意思?   付敏慧把玩着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低凉一笑,尔后阴测测的盯着她,“意思是,我如今过成这样,都拜你们所赐。”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深处被迸发出来的浓郁的恨意所覆盖。  女人微微一怔,缓过神时,付敏慧已经敛住了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177章 付小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span style='display:none'>gfbmmjD6vtLSaDjNAMr7x+cAJfrxmldLwH/ZzyO8z5GisJlPbdeDIGJfyq9N6ALntkPrNLIFSkmT6M4KHQWJrA== 第178章 她是我的母亲   赵淑仪哽咽的点头,自从梁毅出事以后,她就陷入了长期的压抑与不安,如今听到儿子苏醒的消息,她脑里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也突然断掉,毫无防备,没控制好情绪,喜极而泣罢了。   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淮侧首望去,正好撞上为首何泉的目光,紧接着瞳仁微微一敛。   何泉刚下飞机就收到梁毅苏醒的消息,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就急着赶到这里。   他微喘着气,看了眼男人,又透过玻璃窗看病房里的场景,问了句,“现在这里面什么情况?”   陆淮淡凉的回答,“检查有没有后遗症。”   他说完,又扫了眼紧随其后也是拖着行李箱的刘明,笑了,“何警官还真是尽职尽责。”   何泉知道男人这是在挖苦他,偏偏还嬉笑着,“陆总过奖了。”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医生和护士都出来了。   陆淮走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何泉也就跟着一起走了进去,而赵淑仪和杨雯则是先他们一步进了病房。   走廊上,医生把刚才的检查结果告诉了男人,然后又看了眼何泉,“病人才刚醒来,不宜用脑过度,还有,他现在的身体比较虚弱,你们尽量别刺激到他。”   何泉乖乖的点头。   等医生走了,他前脚刚进了病房,后脚就被陆先生揪着领子拖了回来,“你耳朵是黏上去当装饰品的吧?”   何泉一愣,下一秒上挑眉梢,“我就问问,又不刺激他,你急什么?”   何泉说完,就收到了男人如刀子一般犀利眼神的扫射。   “何警官,我知道你尽忠职守,但是病人才刚苏醒,你这样进入问东问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陆淮这话,很明显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何泉顿了顿,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到凶手是谁了,但也还是需要一个求证的过程,不过看男人这架势,他今天就算是进去了,也会被这个人摁进土里的。   罢了罢了,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点头妥协,“那行吧,我过两天再来。”   今天何泉意外的好说话,让陆淮挑了挑眉,不过他没有多说,转头就走。   身后,何泉忽然把他叫住,“喂,我哥死之前,是不是见过陆襄衡?”   前面的男子步伐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影挺拔的有些落寞。   何泉皱着眉,步步紧逼,“你是不是还有些事瞒着我没有说?”   陆淮眉目沉静,默了几秒之后他才淡淡开口,“我知道什么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你再往下查,会得到跟你哥一样的下场,把你当朋友,才会告诉你。”   男人冷漠的声音落下,何泉倏的一怔。   他晃神,嗓子竟有些喑哑,“什么意思?”   这一次,陆淮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迈开脚走进了病房。   空旷而寂静的走廊上,何泉还保持原状定定的站着,他的眸子深沉而隐晦,脑里却一直在反复某人说的那一番话。   他是在提醒他什么?   病房里,梁毅刚刚苏醒,眼睛还没适应这么强烈的光线,所以一直都是半眯着眸,脑子里空白一片。   床边,赵淑仪一直在忧心忡忡的问长问短,生怕他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的。   杨雯实在看不下去就在一旁拦着说,“亲家母,你慢点问,你一下子问那么多,这孩子怎么回答的过来呢?”   经提醒,赵淑仪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是有些过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去看病床上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少年,柔声问了句,“小毅,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告诉妈,妈去给你叫医生。”   可能是昏迷太久的缘故,梁毅的一双眼睛被一团迷惘覆盖。   陆淮进来的时候,赵淑仪立马掀眸问他,“为什么小毅一直不说话?”   男人绕过床尾走到床头,俯身拍了拍少年的脸,声调放低,“知道我是谁吗?”   梁毅看着他,转了转眼珠,最后声音嘶哑的吐出两个字,“姐夫。”   话落,在场的人包括陆淮,皆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杨雯,她笑的合不拢嘴的直夸赞,“这孩子真讨喜。”   醒来第一句话就叫姐夫,说明他对男人的印象倒是很深刻。   陆淮看着少年,沉默两秒,然后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装的?”   梁毅登时呲牙咧嘴,“哎疼疼疼……”   他就一时兴起想要作一下妖而已。   赵淑仪很快也反应过来,知道儿子是装的,旋即不悦的瞪他一眼,“你这死孩子,不知道妈都快被你吓死了吗?”   少年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但眼睛是比刚才有神多了。   他拍掉男人的手笑了,“就逗一下你们而已,我已经没事了。”   闻言,赵淑仪是被儿子的做法弄的哭笑不得,打不成骂不了,只得无奈瞪他。   还能逗他们,看来脑子是没事的。   陆淮站在床沿边,梁毅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留意他的面部表情,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少年说完,这才想到了梁笙。   他扫了眼病房里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表情立马垮了下来,“我姐呢我姐呢?”   赵淑仪解释,“你姐出差去国外工作了,等她回国的时候我再告诉她里醒了这事,你也知道她性子急,我怕她着急赶回来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也对,梁毅跟女人相依为命十几年,自然是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   紧接着,少年又把目光移向赵淑仪身边人的身上,略略迟疑的问,“这位是……”   “她是我的母亲。”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了。   梁毅一顿,反应过来后立马谄媚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杨雯听了煞是高兴,忍不住频频夸赞他一下,“哎,这孩子真有礼貌。”   本来沉寂已久的病房因为梁毅的意外苏醒而充斥着欢声笑语。   然而从醒来到现在,少年对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又或者说,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陆淮靠在墙上,目光复杂。 第179章 事情的真相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   梁毅似乎没察觉到男人的眼神,依旧兴致勃勃的问,“姐夫,我挺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姐骗到手的?”   话落,赵淑仪跟杨雯也一齐看向他。   后者沉吟片刻,不紊不乱的吐出几个字,“这就是魅力所在。”   噗嗤一声,少年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他没想到一向冷漠的陆先生也会有如此自恋的时刻,还真叫人意外。   一旁,赵淑仪跟杨雯也笑了起来。   场面煞是温馨,陆淮隐隐勾唇,黑眸落在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上所有的生灵,天空如水洗的布一般湛蓝。   他……有些想她了。   *   回到办公室,没想到何泉还在等。   男人都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执着呢还是阴魂不散呢?   陆淮没理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取手机,取完手机就准备离开。   可偏偏何泉就是紧追不放,他拦着男人,死活都想要问出一个答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少他妈跟我来这一套,大爷没念过书你讲直白一点就行了。”   “何泉。”   陆淮叫了声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只说了三个字,“你很烦。”   何泉正屏息等待他的答案,听见他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脸色旋即就不好了,“我要是能查到就不会来烦你了。”   看样子,今天要是不回答某个人的问题,他是别想轻易走出这扇门了。   他的手机没电了,数据线还搁在车上,依他的了解,家里那位怕是要急疯了。   想到这里,男人抿唇,“我不会给你答案的,那么想知道,你不如去问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意思不言而喻。   何泉一顿,脸色变得更差了,“妈的,你就那么想我去死吗?”   还让他羊入虎口,陆襄衡那老家伙有多阴险他是知道的,只怕到时候有去无回。   陆淮笑,“他还没那个雄心豹子胆。”   何泉是警察,暗杀一个警察无疑是给自己引火,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何泉听懂了他的意思,默了几秒,突然拐了个弯问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是不是我哥的死也跟你有关?”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避开这个问题?   话落,眉目始终沉静的男人微微一怔。   不过,他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大方承认,“嗯,跟我有关。”   听到陆淮亲口承认,何泉蓦地一愣,有几分的语无伦次,“你……你说什么?”   “何铭是因我而死的没错。”   “该死!”   何泉满目通红,一个没忍住,直接一拳朝男人的脸上挥了过去,力道很重。   意外的,陆淮没有还击。   他硬生生的挨了那一拳之后,踉跄的退后两步,嘴里蔓延着一股甜腥味。   门外,听到动静的刘明破门而入,撞见这一幕时,直接傻了眼。   他见何泉还想出手,飞奔上去反向抱着他顺便擒住他的手,“老大你冷静点!”   何泉整个人就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死死的瞪着男人,“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   这一声如撕裂般的怒吼,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彻的格外清晰。   陆淮面无表情的舔了下贝齿,他看着何泉,薄唇轻启,“事情的真相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   闻言,何泉更是咬牙切齿,“事情是怎么样的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哥何铭,是被你害死的!”   刘明听的云里雾里,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才出去没多久,怎么场面就变得这样不受控制了呢?   而且,这还是记忆中,他第一次看见何泉像今天这样失控。   男人不想与他废话太多,索性冷漠的收起视线,绕过他走向门口。   然后,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陆淮倏的顿住脚步。   何泉轻飘飘的问他,“你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院方知道吗?”   尾音落下,男人的眸色灰暗无比。   门外,祁媚贴着墙壁,紧紧的捂着嘴,眼底深处是一片震惊之色。   人格分裂症。   门外,偶然经过的祁媚,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陆淮是谁?医学界的一个传奇,在众人眼里一直都是出类拔萃,波澜不惊,技术卓绝的表率。   要说他曾经患有人格分裂症,只怕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吧?   祁媚的眼瞳深处,堆积着难以说出口的震惊和惶恐。   过了一会儿,那扇未关紧的实木门里,再次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何泉盯着陆淮挺拔的背影,抿唇,“你向来做事谨慎,又怎么会让我抓到这样一个可以扼制你前程的把柄?”   男人轻哂一声,没有回头,“陆某不知道何警官这句话的意思。”   眉心褶皱加深,何泉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你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陆淮缓缓回头,面容依然清俊,眉眼如斯,他不动声色的笑了,“让你抓到能控制我的把柄,不好吗?”   所以,他这是间接性的承认,他的确患有人格分裂症了是吗?   不仅何泉和刘明震惊,就连门外偷听的祁媚也是一样。   何泉以为,那些病历不过是男人捏造出来为了掩人耳目的东西,可现在看他这样,眉目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想想,他陆淮好像也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开过这样的玩笑。   所以,患有人格分裂症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捏造出来的。   何泉怔愣了几秒,用一种甚是复杂的目光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陆淮质问,“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药吗?   说穿了,他对自己的成见还是太深了。   想到这一点,绵延不绝的笑声从男人的嗓子眼里溢出,某人看了何泉一眼,不急不缓的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是不那么感情用事,就会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何泉一顿。   感情用事,是指他哥的事情吗?  抿了抿唇,何泉认真又执拗的说,“只要真凶一天没被逮捕归案,我就会这么一直感情用事下去。” 第180章 太太的心可以稳放肚子里了   听到他的话,男人不但没怒反而还点了点头笑着,“这就是你不讨喜的原因。”   外界传言甚多,而刘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淮。   在每个怒火一触即发的氛围里,面对何泉的步步紧逼,男人始终沉着冷静,不慌不忙的应付。   不管对方说了多么强硬多么难听的话,到了陆淮嘴边总能变成云淡风轻的几个不值一提的字眼。   刘明有些唏嘘的感叹,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该夸他心理素质太强了呢,还是应该骂他太厚颜无耻了呢?   显然,何泉也是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陆淮的话。   不论他说什么刺激他的话,这个人总能见缝插针坐怀不乱,到最后就只剩他自己一个人气急败坏。   一个曾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病人,还有如此缜密而深沉的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   何泉抿唇一笑,“你就不怕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整间医院……噢不,以你的名气,会传遍整个业界,到时候你辛辛苦苦树立的形象也会轰然倒塌吧?”   男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旋即挑眉,“形象是个什么东西?”   他最在乎的那个人都没有抛弃他,他又何必在乎那些跟他不相干的人呢?   何泉也是个心细的人,他见陆淮一脸云淡风轻,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弧唇,“看样子梁小姐已经知道了。”   陆淮淡淡的扫他一眼,“所以这种无聊的战术对我没用,何警官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多抓点犯人也是好的。”   男人的语气过于嚣张,何泉捏紧拳头,“犯人我会抓,恶人我也不会放过。”   恶人?   指的是他这个嚣张可恶的人吗?   陆淮理解了这个词语,笑笑没有多说,把手落在门把上就直接离开了。   这一次何泉没有再阻拦他了。   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刘明这才悻悻的松开了禁锢何泉的双手,忐忑的站到了一旁。   后者斜了他一眼,“刚才不是横的很?”   刘明嘿嘿笑了两声,“老大,我这不是怕你太冲动把事情闹大了,回去以后会被上头的人批评吗?”   何泉的脸色沉了沉,“所以老子还得感谢你为我着想是吗?”   “那倒不用,就一顿饭而已,没必要挂在嘴上的,有时间……”   话还没说完,刘明余光瞥见何泉阴沉沉的脸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闭嘴。   何泉瞪了他一眼,想到刚才男人说的那些话,胸口像是堆积了一团闷气。   他踹了下脚边的茶几,怒骂一句,“去他妈的,大爷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了。”   刘明暗暗的给他翻了个白眼,他敢打包票,刚才何泉威胁陆淮的那些话里,十句有九句是他拿来唬人家的。   是是是,他们老大是不讨喜,偶尔发起疯来还有些丧心病狂,但威胁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他也只会口头说说唬着人玩,根本不屑去做。  不过有一点他要弄明白,刘明郁闷的说,“哎老大,我想不同你干嘛总要跟人家陆教授作对呢?我们也查过了这件事情跟他无关,他也没挖你家祖坟,你这样每天在他那里吃瘪弄的自己心情不好不说,   还没办法安心工作,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就……等一下,老大该不是你对人有嗯哼嗯哼的想法?”   就像是突然茅塞顿开一样,刘明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着何泉,脸色十分精彩。   这样的眼神,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   何泉旋即沉下黑的跟煤炭一样的脸色,然后猝不及防的出手一巴掌拍在刘明的脑门上,“靠,小爷我喜欢的是雌性生物,Doyouunderstand?”   刘明被拍的眼冒金星,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只得忙不迭说,“艾诺艾诺。”   “……”   *   才回到车里,陆淮就翻出数据线给手机充上了电。   没一会儿,屏幕亮了起来,他滑开屏幕,看到那些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都是来自陆太太的时候,眸色暗了几许。   等电充到够用的时候,他拔掉线头,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个时候,美国应该是深夜了,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才刚生出这个想法,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不过会儿,女人温软模糊的声音也从那端传了过来,“喂?”   看样子是被他吵醒了。   男人的眉间顺延着柔意,他顿了顿才轻轻的说,“阿笙,是我。”   等待了一天,这迟来的熟悉声让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梁笙瞬间清醒过来,她爬起床打开床头的灯,第一句话便充斥着担忧的意味,“你今天怎么关机了?”   陆淮靠着椅背,轻描淡写的说,“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车上。”   然后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考核顺利,太太的心可以稳放肚子里了。”   考核……   女人小脸倏的一红,随后嘀嘀咕咕的转移了话题,“你没电关机也就算了,为什么我妈的电话也关机了?”   男人笑,“这个,大抵是凑巧吧。”   赵淑仪的手机也关机了?   这个他还真不知情。   怪不得她会如此着急的打了那么多通电话,想来应该是急坏了吧。   如果,如果他现在就告诉她梁毅已经醒来的消息,依她的性子,怕是着急的连夜赶回来也不足为奇。   罢了,还是等她回来了再说。   那头,梁笙噢了一声,原来是巧合啊,害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靠着床头,床头柜上台灯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隔壁床上不时传来郁茗浅浅的呼吸声。   再这样安静又温馨的氛围里,女人突然发现自己很是想念某个人。   电话两头皆是一阵沉默,梁笙舔了舔唇突然说了句,“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陆淮的嘴角晕起一抹温软的笑意,“嗯。”   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呢,估计精准到小时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女人暗喜,旋即咳了一声,试探性的问了句,“那要我给你带礼物吗?”  说完,梁笙又怕男人会调侃她太主动了,赶紧装模作样的唬着脸,“我跟你说,就这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第181章 我都不可能喜欢你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撞入了耳畔——“陆教授,我有事想跟你谈谈,方便请你喝杯咖啡吗?是很重要的事。”   这个声音女人识得,是祁媚的。   电话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陆淮微微侧眸,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猫着腰站在车门外的某个人。   祁媚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可见他始终没有回声,她的心才开始慢慢慢慢的忐忑起来。   她在赌,赌男人一定会点头。   因为她手里,可是捏着他的把柄的。   陆淮眼神淡凉的看过她一眼以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接女人刚才的话说下去,“我还有荣幸接到陆太太的礼物吗?”   那头,听见男人声音的梁笙倏的拉回思绪,顿了一下,“刚才是有,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不准备给你带了。”   “嗯?”   女人又字正腔圆的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准备给你带礼物了。”   陆淮难得一顿,尔后笑了,“为什么?”   为什么?   梁笙扯了扯唇,面不改色的说,“因为我现在的心情不太美丽。”   因为某个声音,变得不太美丽了。   闻言,男人又是一顿,这似乎是极少数女人在他面前不加掩饰的耍小性子,他缓缓勾唇,有绵延的笑声从他的喉间溢出,不绝于耳。   车门外,被无视的祁媚是彻底看呆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陆淮像现在这样露出如同骄阳一般温暖的笑容。   她还以为,他眉目间的清冷是与生俱来的,跟山顶终年化不开的积雪一样冰冻无比,更别说撼动了。   可是她错了,他眉眼里的清冷也会因为一个女人,一句话,甚至一个笑容化成暖阳,化成晨曦,化成朝霞。   祁媚感觉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怔怔的,连一步都挪不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特别羡慕。   羡慕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能那么轻易的就牵动男人的情绪。   同样,她也是真的特别嫉妒。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他看中的为什么偏偏是她,而不是自己呢?   论姿色论才华论背景,她不管哪一样都高梁笙一等,自己一个富家千金,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委曲求全的待在医院里,时不时的受人白眼和嘲讽。   可那个女人呢?她能做到吗?   她知道自己小肚鸡肠,没办法忍受陆淮因为另一个女人笑的如此温和。   可换做另外一个人,只怕妒火和不甘会更甚于自己吧?   祁媚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看着车里的男人,很明显,后者没搭理她。   无所谓,反正她也是习惯厚脸皮了。   想到这里,她直起身体,一副不等他开口点头就不离开的架势。   陆淮顿了顿,挑眉问了句,“那要怎么样你的心情才会美丽?”   男人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充满了认真。   其实梁笙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逗一逗他罢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当真。   女人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可以让陆淮吃瘪的方法,于是唬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诌,“emmm容我想一想,等我明天睡醒了再告诉你。”   男人笑,也顺着她的意思没有戳穿,“行,那等你睡醒了再告诉我。”   梁笙偷偷的笑,余光瞥见外面的夜色较深,想到明天还要奔波一天,便说了声,“那我先睡了,你去忙吧。”   她故意加重了忙这个音节。   其实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挺好奇祁媚到底会因为什么而找陆淮。   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她家陆先生如此出色,引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偶尔碰见一两个长情的追求者也是能理解的。   男人状似没听见她加重的音节,淡淡的点了个头,“嗯。”   末了,陆淮还叮咛她一两句晚上不要踢被子小心着凉的话,结果女人便恼羞成怒的掐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男人一个没忍住,闷笑了两声随意把手机搁到一旁,慵懒的抬眸去看外面的人。   她还没走,倒是挺坚持的。   男人散去了嘴角的笑意,他看了她一眼,尔后勾唇,“可以。”   他说可以。   祁媚一怔,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她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点头。   看样子她是赌对了,他果然对那个秘密十分在意,正好……   *   陆淮没有意见,祁媚就随意的找了一间环境比较清幽的咖啡馆。   反正她今天的目的也不单单是请他喝咖啡,所以地点设在哪里都不重要。  此刻,咖啡厅里正播放着悠扬的轻音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顶头水晶灯散发淡橘色的光芒,光线折射在男人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清隽冷漠,四周此起彼伏的浅浅交谈皆被无视,因为祁媚   全部的心思都在对面人的身上。   她看着陆淮,不紧不慢的抿了口咖啡,随后优雅的放下杯子,小小的斟酌了一下才徐徐开口,“陆教授,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话落,男人抬眸朝某人看了过去,瞳仁深沉,不答反问,“祁医生为何这样问?”   为何?   祁媚沉默了几秒,僵硬的扯了扯唇,“因为我喜欢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陆淮沉着的眉目并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就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祁媚见他这样,心头忍不住泛酸。   男人咀嚼着她口中所谓的喜欢,微动唇角好意提醒了一句,“祁医生,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   大抵是已经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所以祁媚趁着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飞快摇头,“我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陆淮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笑了,“目前,我没有要离婚的想法,当然,以后也绝不可能会有。”   祁媚瞬间白了脸色,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也紧紧的绞缠在一起,她不甘心。   她怎么甘心让这个机会就这么溜走呢?   “是不是她哪里比我好?我可以改……”  “她哪里都比你好,”男人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祁媚,你别跟她比,你再好,我都不可能喜欢你的。” 第182章 谁都可能会这样做   “……为什么?”祁媚死咬下唇,眼眶处已渐渐泛红,有泪似要掉下来的样子。   他就这样判了她死刑,一点余地都没有。   可就算是死刑,也要有个原因吧?   陆淮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他淡凉的回了一句,“没有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没有理由的。   于他而言,梁笙就是这样一个特例。   他对她的喜欢,是日复一日的留意中悄无声息形成的。   后续发展成这样,也是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之外。   何况,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难以琢磨,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参透?   喜欢就是喜欢,违背天意也要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多长情都不喜欢。   这是一个正常的自然现象,世间千万人都是这样,他也不特殊。   男人简短的几个字让祁媚眼前发黑,明明室内温暖如春,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泛凉。   就像是置身在隆冬的夜里,一人形单影只,只余冷风无情的拍打自己的脸庞,连束微弱的光芒都寻不到。   她定定的看着对面眉目清浅的陆淮,一颗心慢慢慢慢的沉入谷底。   男人淡淡的扫了眼对面的女人,声线平和,“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晃过神,祁媚看向陆淮,微动唇角,“陆教授难道还不知道我今天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吗?”   她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并不难猜,祁媚往日一向惧怕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直视他的,加上何泉在办公室里说的那番话,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她突然转变的原因了。   男人不动声色的笑了,“祁医生话中有话,恕陆某愚钝,不太懂你的意思。”   陆淮的嘴角噙一抹微笑,她辨不清也看不出他的情绪究竟是喜还是怒。   祁媚心头忐忑万分,但想想现在占领上风的人是她,倒也壮了不少胆子。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待干涩的喉咙略微有些滋润了,才佯装镇定的说,“只要你跟梁笙离婚,这个秘密我就不会让它有流传出去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威胁了。   但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倒是第一次。   男人笑了,旋即靠着椅背,修长的腿随意交叠,微一挑眉,“祁医生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这个请求吗?”   会吗?   她想,大概会的吧?   毕竟这个秘密关乎到了个人名誉也涉及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一个声名远播的外科教授曾患有人格分裂症,传出去得掀起多大的风波?   可是看到陆淮的态度,她又不自信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入了一条错误的路?   祁媚长时间的沉默着,男人倒是蛮有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轻咬下唇,有些颤抖的回答,“你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赌上你的大好前程吧?没有人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陆淮轻笑,不答反问,“那如果我说,我偏偏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呢?”   如果?   祁媚摇头,“不,你不会,谁都可能会这样做,但绝不是你。”   离了婚还可以再娶,可一旦毁了事业,就很难从头来过了。   两者权衡之下,祁媚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   见某人如此轻率的摇头,男人又是莞尔,他把手指堆叠成塔的样子置于腿跟膝盖的交接处,目光幽深的扫了她一眼,“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一句话,我很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   对面,祁媚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陆淮轻哂,不急不缓的说,“祁医生还真是高估我了,面对风残云卷的职场,我想我更向往过安静平稳的日子。”   一句话,像是一记威力异常凶猛的炸弹一样,炸的祁媚脑袋是一片空白,耳边只剩嗡嗡嗡的声音。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前途和梁笙,他只要后者。   他为了那个女人,可以丢弃自己多年来好不容易堆砌的荣耀。   祁媚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可是看他平静而从容的神色,总觉得男人在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她如今的作为,在陆淮眼里应该就如同笑话一般的存在吧?   想说话,可忽然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苍白无力。   良久,她才弱弱的问了句,“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品头论足的谈资,这真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男人轻轻抿唇,“我想要的生活,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我想要的生活,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不知何时,陆淮已经离开了咖啡馆,而祁媚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座上,耳畔依旧回荡着他走前留下的话。   她赌错了。   是她低估了陆淮对梁笙的喜爱。   桌上的咖啡渐渐没了雾气,她转头看向窗外,呢喃自语,“她哪里值得你为她这么做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有个人目睹了她跟男人谈话的全过程。   身旁有人唤他,“付总。”   付鹏程回过神,蹙眉吩咐道,“去查查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身旁的人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   付鹏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祁媚的方向,然后才缓缓的收回视线,朝内厅里面走。   *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漆黑而冰冷的夜幕里,马路上车水马龙,街道上人头攒动,喧闹声遍布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而她却孤身一人,迷失在街头不知方向。   四周全是陌生的环境,她穿梭在人流之中,迫切而迷茫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她没有找到。   就像是走失母亲的孩子一样,她无枝无依的站在街头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幕。   七嘴八舌的嘈杂声涌入耳道,她只感觉头痛欲裂,恍恍惚惚。   突然,场景猛地转换。   热闹非凡的街巷突然变成了一个四面封闭的空间,她整个人还深陷震惊中没缓过来,就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毛衣和裤子,整个人屈膝蜷缩在角落一头,因为埋着脸,她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但就是这一幕,让她的心脏抽了一下。 第183章 亦真亦假的梦魇   她略微犹豫,思量之后才决定朝他走过去,一步一步,蹑手蹑脚,一直到站定在那个人面前时,她才慢慢蹲下身体,跟他平视。   梁笙还未来得及出声,眼前的男人却突然扑向她,把她推倒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某人压在身下。   她愣了愣,开始下意识的挣扎着,可男人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把她禁锢住,任凭她怎么用力挣脱,都没法动弹。   女人抬眸望去,想看看男人的模样,可当目光触及到他的眉目时,整个人怔了。   陆淮……   是陆淮……   而她眼底深处的情绪,也由最开始的恐惧转变成了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梁笙清醒过来,想叫他的名字,忽然发现自己没法说话,就像是被人用手扼住了咽喉一样,想说却不能说。   她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因为男人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毫无区别。   她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陆淮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心脏,隐隐抽痛。   陆淮陆淮,她想这样叫他,想看看他还记不记得她,可是她除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外,根本吐不出别的字。   一股怅然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女人眼角湿润,她定定的看着上方的人。   男人面容憔悴,眼眶充血,薄唇发白,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哪怕眼前的人可能是虚幻的,梁笙还是忍不住开始心疼起他来。   这时,啪嗒一声,门被打开了。   女人侧首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简单而古板的白大褂,手里捧着几本书,轻车熟路走进来顺便带上门的另一个女人。   再往上看,看清那人的脸庞时,梁笙的瞳孔猛地一缩。   宋暖!   是她!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这一次,是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   熟悉的窗帘,熟悉的书桌,熟悉的水墨画,女人知道,这是陆淮公寓的书房。   梁笙在原地怔愣了很久,似乎是还没从刚才见到宋暖的那一幕里抽离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挪动步子,四处打量着书房,慢慢走到书桌前面。   书桌上干净而整洁,跟那个男人的风格一样,东西摆放的一尘不染。   她绕到书桌后面,随意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却被那个给书压在最底下的文件袋给吸引住了视线。   女人好奇的抽了出来,文件袋外面没有标注任何文字信息,看着很神秘。   好奇心的驱使下让她迟疑了片刻,紧接着梁笙绕开了缠着圆环的白线。   文件袋里就只有几张A4大小的纸,她皱眉把东西取了出来,可当目光落到纸上的文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纸上,顶头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险些没晃花了她的眼睛。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协议内容,一目十行,最后停留在末尾甲乙方的签名处。   在看到甲方位置上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时,她震惊的整个人倒退了一步。   女人如同雕塑一样定了一两秒,然后颤抖的把东西塞回去,不停的告诉自己,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的离开书房往主卧的方向跑,可当打开主卧门时,她心头又是兀的一跳,因为里面少了很多东西。   而且少的都是男人的东西。   她脚下一滞,飞快的跑去拉开衣柜的门,发现里面没有一件男士的衣服。   他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梁笙赶忙扶住衣柜的门,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的脸色呈透明状一般的苍白,她实在想不出陆淮要跟她离婚的理由。   她缓了缓站稳身体,关上衣柜的门。   离开了主卧,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梁笙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剩下阳台的位置没有找过。   刚下楼,她就马不停蹄的往阳台的方向走,远远的,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外面阳光和煦,春暖花开,斑驳的光线落在那个人身上,把他背影衬托的格外柔和。   女人一顿,心头一喜,飞快朝他奔过去,嘴里下意识的喊着名字,“陆淮。”   因为太过高兴,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张口说话了。   她跑到男人背后,嘴角的笑容过分明媚,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那人突然把头转向了他。   不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   而是,秦世昇。   梁笙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像是被人用木棍当头一棒,怔在了原地。   窗外,悬挂的月亮早早落幕,天际边露出了鱼肚白,空气里还有未散去的晨雾。   洁白的大床上,熟睡中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瞧,还能很清楚的看见她眼角处略微湿润的痕迹。   女人缓缓的坐起身靠着床头,目光扫了眼隔壁床上依然睡着的人。   她慢慢收回视线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迷迷糊糊的爬下床去洗漱。   浴室,洗脸池前,梁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绪明显还没有飘回来。   她这还是第一次,做跟陆淮有关的梦。   以前,她很少做梦,跟男人在一起以后,也一样睡的比较安稳,几乎没有做过噩梦。   这还是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做噩梦,一个……不太吉利的噩梦。   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强大而刺激的冲击感,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精神都变得清醒起来。   只是脑海里,还会不时浮现宋暖的脸。   *   拍摄工作还是要继续。   他们这次前来美国,不仅仅是为了乔布朗夫妇的金婚仪式,还要准备下期杂志访谈所需要的各项素材。   一行人跟随祝辰彦四处采访了几位当地比较出名的人物,郁茗则在一旁感慨自己老板的人脉圈子还真是广,认识某某某……   然而一直心神不宁的女人,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预计明天后天就可以动身买票回国了。  这还是梁笙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回国冲动,可能是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所以让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第184章 医生说我姐以后可能都不能再生育了   她想见他,想抱他,可能这样就会让那些弥漫在心头的不安随风消散。   本来拍摄工作十分顺利,一直到祝辰彦中途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梁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蹙眉问,“怎么了?”   祝辰彦紧抿薄唇,眼底沉如墨砚。   “我姐出事了。”   女人心头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祝辰彦握紧拳头,双目泛红,“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   抢救……   那孩子……   梁笙蓦地一震。   她看着祝辰彦努力克制的情绪,旋即反应过来,“现在就剩下一些收尾工作,把那些事交给郁茗她们就好了,我先陪你回去。”   祝辰彦深深看了眼她,最后哑着嗓音,只说了一个字,“好。”   可能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祝辰彦孤立无援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小孩,引人怜惜。   交代完事情,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买了最早的一班航机先行回了国。   飞机上,祝辰彦一直沉默着,他的下颚绷的很紧,搁在扶柄上的手紧紧攥着,间接泄露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祝习玥现在的情况女人也不清楚,所以就连想要安慰他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用眼神告诉他,不必担心,没事的。   祝辰彦看懂了那个眼神,扯唇笑笑,可眼底还是一样被浓郁所覆盖,没有消散半分。   他突然想到刚才家里的佣人给他打电话时说起的那句——“大小姐说下午会跟杨少爷一起回家,可一下午过去都没见着人影。”   杨自珩……   如果祝习玥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一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   飞机起飞到落地,花了十一个小时。   下了飞机,祝辰彦第一时间就给助理打电话询问医院里的情况,可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本来大步流星走着,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脚底的步子。   见状,梁笙的眉心紧紧皱起。   掐断电话,祝辰彦依然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定定的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快步往外走。   女人跟在他身后,没有问只言片语,只是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于心头。   她跟祝习玥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对彼方的印象却是极好的,所以她也是打从心底希望她和孩子都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约莫半个小时,计程车在一家军用医院门口的台阶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里,祝辰彦坐在原位上一直没有动静,最后还是梁笙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眼底深处,是来不及散去的愧疚跟自责。   女人微微一怔,抿唇,“我陪你进去。”   祝辰彦抬头看了眼医院的方向,心里一股一股的凉意在肆意蔓延。   刚问了前台病房的具体位置,两个人便马不停蹄的搭上电梯。   电梯上升,最终在顶楼的VIP病房区停下。   出了电梯门,祝辰彦只觉得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一步两步三步。   很快,他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从梁笙的角度望去,杨自珩倚靠着墙,低垂着眸,侧脸看上去十分冷漠,身上的白色衬衫沾有斑斑血迹,一眼望去很是触目惊心,而他整个人也笼罩在无穷的寒意中。   祝辰彦在看到那些血迹后,再也克制不住冲上前,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拳狠狠砸在他模样清俊的脸庞上。   扑通一声闷响,杨自珩被那一拳打的眼冒金星,踉跄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墙上。   祝辰彦揪着他的衬衫领口,疾言厉色,“我把人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姐的是吗?”   杨自珩缓了缓神,对上某人阴郁的眸,舔了舔口腔壁上蔓延的甜腥味,脸色微沉,也如被踩中尾巴的虎豹一般喝道,“松手。”   祝辰彦没有听他的话,反倒是更用力的揪住了他,眼眶涨红,咬牙切齿,“孩子已经没了,我姐要是还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这条命都不会放过你,不会!”   准备上前扯开他们的女人在听到祝辰彦说这句话的时候,生生止住了脚步。   孩子……没了?   她惊愕了几秒,下意识的把目光移到杨自珩脸上,捕捉到一抹来不及闪逝的悲痛。   可就是下一秒,这抹悲痛不见了,就像是梁笙看花了眼一样。   她正晃神,祝辰彦又是一拳往杨自珩的脸上挥,只不过这一次,被后者稳稳截住了。   他的眸子又深又沉,“适可而止,懂吗?”   祝辰彦冷呵一声,“杨自珩,你不仅不配当一个丈夫,你连当个父亲都及不上资格。”   闻言,杨自珩眼底怒火中烧,他冷喝一句,“你给我闭嘴!”   祝辰彦笑,眼底却像是掺着隆冬的风一般凛冽,“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孩子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没了,你配做一个丈夫,配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吗……”   话还没说完,杨自珩直接反手给祝辰彦狠狠的砸了一拳。   毕竟是军人出身,力道自然是比常人重的。   猝不及防,某人踉跄了好几步,站稳身体后擦掉嘴角的血迹,很不屑的扯了扯唇,“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既然这样你干嘛不把枪掏出来直接毙了我呢?”   此时,女人上前把他拦住,“祝辰彦,你冷静一点,现在这个情况,你就算是把人打死了能起到什么解决作用吗?”   “冷静?”   祝辰彦笑了一下,然后失控般的指着杨自珩,双目猩红的吓人,“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姐现在就躺在里面昏迷不醒,孩子没了,医生说我姐以后可能都不能再生育了!”   祝辰彦愤怒的咆哮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徘徊了很久,一直没办法消散。   杨自珩面如死灰。   梁笙也怔住了。   她也是个女人,她知道无法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的。   只是她没想到情况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孩子都没了,还让她没办法再生了,她无法想象,祝习玥醒来以后听到这个消息,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情绪?  会崩溃?会放声大哭?还是心如死灰的接受这一切真相,继续生活? 第185章 你也是相信她的   祝辰彦的情绪很激动,要不是梁笙紧紧的拖着他,怕如果面前有一把枪,他都会毫不迟疑的向杨自珩开枪。   杨自珩垂眸,看着衣服上的那滩血迹,有些木讷,因为……那是他孩子的血。   他突然想到祝习玥被人推下楼时那绝望的眼神,心脏,猛地一抽。   水汽,也在眼底冉冉升起。   他低喃,“对不起……”   对面,女人看着杨自珩面如死灰的样子,微皱着眉,强压下眼底的湿润。   杨自珩,每天见惯了生离死别,常常在地狱边缘游走,连炮弹炸药都无所畏惧的男人,竟然在哭啊。   祝辰彦别开脸,眼底氤氲,喉间溢出一丝哽咽,“对不起有个屁用,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当初你要是没有招惹她,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杨自珩始终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重复着这三个字。   祝辰彦擦掉眼角的泪滴,“等我姐醒来,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包括离婚。”   杨自珩的身体蓦地一僵。   说完,祝辰彦没再看他,直接推开病房门,自顾自的走进去。   梁笙没有着急进去,她看了眼始终沉默着的杨自珩,后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她会怪我吗?”   女人眼中的某人正擦着身上的血迹,可眼底却是一片浓浓的水汽。   会怪吗?   梁笙不知道,她也不是祝习玥,更不清楚祝习玥对他的感情。   明明,在美国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为什么才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恐慌,慌自己和陆淮有朝一日会不会也陷这样的地步?   她不敢往下想。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较为低沉的男声,“阿笙。”   听见熟悉的声音,女人蓦地一顿,尔后迅速回头寻找声源。   在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而且正朝着她步步走过来的男人时,眉梢处除了惊讶再无其他表情。   等到陆淮走到她面前时,梁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怎么……”   “我来接你。”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杨自珩身上,顺口问了一句,“祝小姐怎么样了?”   女人眼底黯然,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陆淮听完后,沉默。   此时,身后幽幽传来杨自珩的声音,他报了一个人的名字,“宋暖。”   梁笙脸色倏然一变。   杨自珩又说,“是她。”   男人抿紧唇,眼底晦暗不明。   祝习玥摔下楼梯跟宋暖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杨自珩也会认识宋暖呢?   很多的疑问让女人不解,但更多的是好奇,她刚准备问,抬眸就看到陆淮抿着薄唇,眸色有些深沉。   梁笙愣了一下,想问的话已经全部咽回进了肚子里去。   他这是在担心宋暖吗?   是的吧,毕竟两个人是朋友,还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而且,他曾经那段最黯然的岁月也是她陪着熬过去的。   换成是她,在听见自己的朋友被人说是“凶手”,肯定也会担心,也会生气。   沉默了几秒,女人突然说,“我回来的事都没跟妈讲,先出去给她打个电话。”   其实她就是想离开这里,出去透个气罢了,她是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   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头,嗯了一声,“别乱跑。”   梁笙一顿,也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女人走后,陆淮才把目光落在杨自珩的身上,眉眼清冷如斯,“我相信她。”   话落,杨自珩低低的笑了,“从你口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不容易。”   他停了片刻又继续说,“昨天在场亲眼目睹这一状况的人有那么多,你随便抓一个来问问,他们都会说是宋暖。”   男人抿唇,“那她人呢?”   “警局里扣押着。”   “既然杨少尉不方便出手,那就由陆某人替你摆平,”陆淮笑了笑,“不过杨少尉,你欠我的人情,打算何时归还?”   这个男人,还真是半点便宜都不肯让人占一下,抠门。   杨自珩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又?   男人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看样子上一次偷录像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阴影,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淮笑,“杨少尉还真是了解我。”   了解?   屁!   他才不愿意去了解这个变-态呢,如果不是因为祝习玥还没苏醒,他一定会亲自揪出那个真正的凶手然后毙了他。   他的孩子,还有祝习玥所受到的所有伤害,他一定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   男人没再多说,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杨自珩冷漠而僵硬的声音,“……谢谢。”   陆淮脚下一滞,旋即抿唇,“你也是相信她的,为什么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警察带走呢?”   杨自珩沉默。   “你既然知道会给她带来伤痛,这些年你就不应该找她的。”   话落,男人已经提步离开,杨自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颓然的靠在墙上,一脸疲惫。   其实陆淮说的也没错,这些年为了找宋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脉和资源,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又给她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和伤痛。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该找她。   或许,她就会免了现在的牢狱之灾。   *   梁笙是真的想给赵淑仪打电话的,可出了医院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她窘了一下,只得干站在原地等着男人出来。   不过还好,陆先生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饮品,想来应该是在自动贩售机里买的。   他把牛奶递给了她问,“电话打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拆开吸管老实承认,“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淮笑了,顺手抚了抚她头顶的呆毛,“没打的话就不用打了,我直接带你去。”   “那祝辰彦他们呢?”   万一这两个人又打起来了怎么办?   男人自然清楚她在操心什么,依然面不改色的说,“不必理会他们。”   “有个人,你肯定想见到。”   “谁?”梁笙一头雾水。   “小毅。”  现在听见梁毅的名字,女人都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她心脏骤然一缩,“小毅怎么了?” 第186章 我信没用   可当看到男人嘴边的笑意时,她愣了一下,然后瞳孔剧缩。   “他醒了。”   梁毅醒了。   梁笙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少年正靠在床头看电视,听见门响,抬头见来人是她瞬间眼前一亮,“老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让女人的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陆淮站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一句,“别激动。”   梁笙瞪了他一眼,然后很平静的走过去,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胸腔里的心脏此刻是如何狂吼喧嚣,无法平息。   走到床沿,女人看了梁毅好一会儿,看的后者都发毛忍不住问,“姐?”   “我想打你。”   她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   终于……终于醒了。   少年一愣,旋即慌手慌脚的安慰起她来,“老姐你别哭啊,我这不是醒了吗?我醒了还不好吗?别哭别哭啊……”   病房里,梁毅紧张的声音逗笑了某人。   他走过去,顺手抽了两张放在桌子上的纸巾,替她抹掉泪水还不忘调侃一句,“多大的人了还哭的跟个花猫一样。”   这一幕落在少年的眼里只有害羞。   他默默的别开脸,总觉得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想要虐死他这只单身狗,强行喂了他一波狗粮。   梁笙想到病房里还有个未成年,赶忙避开陆先生的触碰,耳根烧的通红,咕哝了一句,“谢谢。”   男人盯着她微红的脸笑,“不客气。”   拉了两把椅子坐下,女人其实是想问问他昏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可是在来的路上她听陆淮说,梁毅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   为什么呢?   他难道不想早点抓到凶手吗?   梁笙复杂的看了眼少年,虽然他不说,但她知道,他一定见过凶手的长相。   他这是在包庇那个人呢?还是只是大脑暂时性的失忆呢?   后者陆先生已经排除了嫌疑,医生也说过梁毅的大脑没什么问题,根本不存在失忆这一情况的出现。   如此的话就只剩前者了。   少年在包庇那个“凶手”,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女人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如今梁毅才刚醒,就算没有医生的叮嘱,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目前这情况暂不能让他受刺激。   也罢,等过几日再说吧。   现在他才刚醒,应该聊些轻松的话题。   她正晃神,就听一旁的男人淡淡开口,“就定在下下个礼拜吧。”   梁笙一愣,“什么下下个礼拜?”   少年偷笑,“老姐,我们在聊你跟陆大哥婚宴的事,都悄悄的领了结婚证还不办筵席,你是想我姐夫多委屈啊。”   婚宴?   陆淮扬了扬眉,这小舅子倒是得心的很,看来以前真是没少疼他。   倒是女人听到这两个字顿了一顿,险些忘了还有这件事。   之前男人有跟她提到过,只是因为后面发生了很多事加上工作比较忙的原因,她也就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见梁笙沉默,梁毅以为她是在担心或是有所顾虑,笑了笑说,“老姐,你别担心,杨阿姨人很好的。”   杨阿姨?   女人疑惑的看向身边的陆淮,后者无辜耸肩,“我母亲非说要来看看自己的亲家,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梁笙笑了,想不到,杨雯和赵淑仪第一次见面的场合,是在医院。   这样也好,两家人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傍晚把女人送回了家,男人就接到了盛子煜的电话,又出去了一趟。   梁笙给祝辰彦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简洁,无非是一些关心的话语。   可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她都能想象的到,祝辰彦一整天都守在病床前,眉眼疲倦,眼底溢满自责,甚至带着浓浓痛恨杨自珩的模样。   之前就听应巧说过,祝辰彦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父母很早离异,父亲再组家庭,而祝习玥跟了母亲,祝辰彦因为是祝家唯一的男丁也就跟了父亲学习如何打理和掌管一间公司。   好像是前不久,祝辰彦的母亲因患急病离世,祝习玥才被带回了祝家。   *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驾驶座上,盛子煜看了眼派出所的门,又看了眼陆淮,“我进去看看小暖。”   男人点了根烟,没有多说,就眉目寡淡的嗯了一声。   盛子煜推门下车,一只脚刚着地,他又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相信小暖吗?”   陆淮吞云吐雾,烟圈朦胧了五官。   男人的手很随意的搭在车窗框上,眼底是一片浓浓的阴郁。   “我信没用,要有证据才行。”   盛子煜顿了顿旋即笑了,“你明知道他们把宋暖弄进去就是为了试探你对她有多在乎,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   陆淮又抽了一口烟,犀利的眸子平缓缓的扫了眼倒车镜,扯唇,“我只是想看看那帮人到底有多愚蠢而已。”   盛子煜一顿,倏的笑了,“真阴险。”   话落,副驾驶正在抽烟的男人淡淡斜了他一眼,“过奖。”   不要脸。   盛子煜挑眉,“你不进去?”   “不了,谁进去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盛子煜差点脱口而出,不过他还是及时打住,毕竟说再多都一样。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更何况陆淮已经有了梁笙。   就算那女人同意他再娶一房,怕他自己也不会情愿那么做。   盛子煜耸耸肩,没再多说,“好吧,那我就先进去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男人墨色的眸子慵懒的扫了眼盛子煜的背影,弹掉香烟的烟灰,眉目平静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起伏。   会见室。   宋暖被警卫带出来看到盛子煜后,并没有觉得意外。   她知道他会来,也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见她,不管来没来。   等人坐下了,盛子煜见她一脸平静从容,并不觉得狼狈的样子,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她会在里面遇到什么麻烦呢。   盛子煜拿起听筒,斟酌了两下说,“小暖,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可能要委屈你在里面多待几天了。”  怎么说那也是杨少尉的妻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要是杨祝两家追查起来,即便不是宋暖干的,也会棘手异常。 第187章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宋暖嗯了一声,似乎不是特别关注这个话题,只淡然的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指祝习玥吗?   盛子煜顿了顿,想起陆淮说的话,斟酌了再三,最后如实道出,“孩子没了,以后也可能无法生育了。”   他的尾音才落,一直平静的宋暖难得一怔,她微张着唇,半天才十分艰涩的吐出几个字,“不是我,我没有。”   她是恨杨自珩,但与祝习玥无关,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想让他们的孩子死。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摔下了楼梯,她也懵住了。   盛子煜见宋暖脸色苍白,点了下头,“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怎么说那都是一条鲜活又无辜的生命。   她是宋暖,她是医生,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他呢?”   宋暖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那他呢,他相信我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意思不言而喻。   盛子煜抿了抿唇,想起进来前男人说的那些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那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宋暖微微垂眸,眼底黯然无光,比起牢狱之灾,她更怕的是,他不相信她。   盛子煜能感受得到从空气里传来的沉重和压抑,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出来的时候,陆淮还保持着他进去前的姿势,一只手无意识的搭在车窗上,指尖缭绕着青白色的烟雾,眼眸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隐晦不明,总结来说,就是整个人看着十分的冷漠。   盛子煜拉开车门,像尾游鱼般麻溜的钻进去,就听见男人薄凉的问一句,“里面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他拉过安全带扣上,笑了笑,“杨少尉应该和上面打过招呼了。”   “嗯。”陆淮应了一声,盛子煜转头问他,“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掀唇,嘴角泛起若隐若现的弧度,“暂时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因为杨少尉,不会就此息事宁人。   盛子煜秒懂了他的意思,也对,妻子遭受到这么重的伤害,依杨自珩的性格,怕是把整个G城掀起来也要揪出那个人。   还有杨家,杨司令那个老顽童那么喜欢祝习玥这个孙媳妇,不抓到凶手肯定是不会就此罢休。   单单以杨家的背景,要想抓到凶手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怕就怕此凶手非彼凶手,是真凶找来的一替罪羔羊罢了。   *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梁笙洗漱好,刚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就和郁茗煲起了电话粥,询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紧接着郁茗就特别信誓旦旦的说,“放心啦,有我在绝对没问题的。”   女人闻言笑话了一句,“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郁茗平日里大大咧咧粗心惯了,每次不是这里出点问题就是那里出点问题,所以梁笙才会担心,回国之后他们这次的收尾工作能不能完成掉。   能力遭受质疑,郁茗恼羞成怒的说,“梁笙,我觉得我们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下一秒电话里就传出了女人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   梁笙愣了一会,匆匆和郁茗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关掉床头柜的台灯,缩进被窝里装睡。   很快,主卧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女人心头兀的一跳,她的眼眸在夜色里泛着意味不明的光。   陆氏继承人。   现如今他们之间,不仅仅有身份地位的差异,还有很多闲言碎语。   比如,傍大款,咸鱼翻身,山鸡变凤凰……   脚步声越来越近,梁笙闭上眼睛,内心一时百感交集。   她没有在躲着他,她只是怕自己万一逞一时之快,又做出什么令他难过的事情或说出伤害他的话。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床的另一侧突然陷了进去,陆淮坐在床沿边,面色温和,透过窗帘缝跳跃进来的一丝月光去看床上的女人。   男人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梁笙却心跳如雷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随着那一起一伏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昏暗又寂静的主卧里,只有两道浅浅的呼吸声在来回交替。   女人舔了舔唇,突然翻了个身,面朝陆淮。   目光,透过黑夜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她的眼神,一片坦然。   陆淮笑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理我了。”   梁笙一顿,也跟着笑了一下,“那你既然都知道我在装睡了,为什么不戳穿我呢?”   男人习惯性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声线平稳,“因为我知道你自己会醒来。”   装睡的人你叫不醒,所以只能等她自己愿意醒来的时候才有机会跟她说上话。   女人微微一愣,然后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台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暖橘色的光晕让她看清了陆淮的脸庞。   依然是那样,清隽如斯,眉目温和。   从下了飞机到现在,她一直没能好好的看看他。   几日不见,思念汹涌如潮,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到这一刻,她却选择了沉默。   什么也不说,彼此却都能感受的到,都能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梁笙看了他好半响,突然说,“我想你了。”   而且是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男人闻言,薄唇微扬带有明显的笑意,“嗯,我也想你了。”   说完,便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令人动容的一个吻。   女人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她微微抿唇,突然起身一头栽进了他的怀抱里,温暖的身躯,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心,莫名充满安全感。   被撞了个满怀,陆淮难得一怔,尔后又单手覆在女人的后脑上,顺手帮她捋了捋乱糟糟的毛发笑道,“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在酒店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里。   很容易焦躁,很容易不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虚拟的噩梦,她却总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个噩梦它一定会发生。 第188章 我知道很多东西   还有……幽暗的房间,眼眸深处一片灰烬的男人。   那个人是陆淮没有错,可她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画面呢?   梁笙紧紧的抱住他,沉默,一直沉默。   男人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怀里的女人轻声问了一句——   “陆淮,我能知道你的过去吗?”   他的过去吗?   梁笙能感受得到,在她的尾音落下之后,陆淮的身体明显一僵,头顶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她。   她是不是触及到了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可是,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到底是什么呢?什么样的过往会让他难以言说?   女人敛眸,眼底深处涌现一股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不愿意说,是不想让她知道,还是不相信她呢?   沉默良久,就在梁笙以为他不会告诉她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如果我说,我的过往都和你有关,你相信吗?”   女人的身体蓦地一僵,她赶忙从陆淮怀里退了出来,诧异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男人垂眸,看了她半响,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梁笙怔了怔,反应过来直接就往他胸口上捶了一拳,怒嗔一句,“你是开玩笑的,可我是认真的。”   陆淮抓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着她圆润可爱的指甲,嗓音低哑:“嗯,我知道。”   因为我也是认真的。   我的过往,真的都与你有关。   可是我要怎么解释,告诉你这几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思念你,思念到近乎疯狂的地步?   男人自嘲一笑,只怕这样说,会把人吓跑。   手被他紧紧握住,女人见陆淮又沉默了下来,顿了顿,敛住嘴角的笑意。   她经常会看到这样的陆淮——突然沉默,瞳孔暗如深渊,整个人散发着无尽的忧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笙抿了抿唇,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男人回过神,眼睛落在她的脸上,且听她笑着说,“没关系,我只在乎我们的未来。”   软糯的声音落下,男人瞳孔一缩。   陆淮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湿润。   他将女人捞过来抱在怀里,嗅着她发丝的清香,蹭了蹭她的脖颈,然后两人就静静的待着没再说话。   会说的,他会告诉她,把那一切都告诉她,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   翌日,梁笙照常去上班,听身边助理说祝辰彦没来公司,默了几秒后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他如今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里,哪里还有闲心管理公司的事情呢。   女人没有跟他们解释原因,别人问起,她也只是用祝总家里有事这样蹩脚的理由给糊弄了过去。   下了班,她赶去医院看梁毅。   只不过冤家路窄,她在大堂碰见了许久未见的祁媚。   后者还是那样,貌美如斯,只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很憔悴。   祁媚看到她,脸色倏地一变,但很快眼底就溢满了不屑和警惕。   梁笙顿了顿,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和她擦肩而过,可是祁媚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她走,这个在女人的意料之中。   有些时候啊,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自己给自己找点苦头吃。   明明已经碰过几次壁险些头破血流了还不死心还想往上撞,真不知道该说她顽强坚韧呢还是该说她愚蠢至极。   梁笙看到横在自己面前的那只葱白纤细的手,停了下来,站着没动。   祁媚侧首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老熟人见面,打声招呼是最基本的礼貌,不是吗?”   老熟人三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女人闻言,笑了笑,声音淡薄,“我认为我和祁医生算不上是熟人,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祁媚抿唇,殷殷一笑,“梁笙,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   “过奖。”   女人轻笑,不置可否。   和某人待的时间长了,脸皮日渐增长,更何况,她也不打算再回头了。   见梁笙一脸风轻云淡,祁媚沉了脸色,下一秒,她勾唇笑,“梁笙,你的日子是不是过得有些平静了?”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女人慢慢敛住嘴边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她,后者无所畏惧的迎视她的目光,故弄玄虚的说,“我知道很多东西。”   停顿了一下,她又笑的花枝乱颤,“很多关于陆淮的东西。”   梁笙心头咯噔一跳。   因为她说是关于男人的东西。   女人回想起那日在和陆淮打长途电话时,突然听见了祁媚的声音。   这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祁媚见她沉默,嘴角笑意甚浓,目光也是越发的盛气凌人,“怎么?觉得很吃惊是吗?可是啊,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的方法。”   身败名裂……   这四个字让眉目一直平静的梁笙脸上终于掀起细碎的裂痕。   她皱着眉,不动声色的说,“祁医生这话什么意思?”   祁媚低低的笑着,清脆的笑声传入耳蜗却是一阵没来由的刺耳,她看了女人一眼,扯唇,“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跟他这样坚持多久,噢不,不用看,想来是过不了多久了。”   说罢,她便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梁笙留在原地,想着祁媚离开前留下的那些话,眉心褶皱渐渐加深。   她这心啊,是越来越没办法太平了。   从美国回来之后就是这样,时不时的慌一下,提心吊胆,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而且还都是冲着她,冲着她身边的人去的。   梁毅这才刚苏醒,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了,可千万别再发生什么事了。   即便她能承受的住,赵淑仪也一定承受不住。   *   女人心神不宁的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何泉和刘明两人的时候,先是一愣,很快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赵淑仪不在,病房里就他们三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她强压怒火,面色平静的走过去,何泉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来人是她,嘿了一声,“梁小姐好久不见。”  梁笙扯了扯唇,“何警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小毅才醒来不久就这么着急的找上门了。” 第189章 只有让他们一个一个都死掉   何泉忽略掉她语气里的冰冷,半开玩笑,“那是自然,我刚下飞机一听见人醒了,可是连滚带爬赶过来的。”   一旁,刘明抽了抽嘴角,开始脑补何泉连滚带爬的画面。   这成语用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何泉嬉笑,女人忍了忍,才压下不抄起鞋拔子砸向他的冲动。   她无视他,把目光落在病床上少年的脸上,这才发现他一脸呆滞,眼瞳深处还有久久来不及散去的震惊。   梁笙心头一跳,瞪着何泉质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后者扬眉,“没说什么,就梁景玉的事情而已。”   病床上,梁毅缓了许久才回神,嗓音有些艰涩,还略略迟疑的问,“……姐,梁景玉真的死了吗?”   梁笙顿了顿,最后轻叹了声,点头。   是真的……   少年沉默了。   何泉注意着梁毅的面部表情,手指轻轻的敲着膝盖,抿唇,突然问道,“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话音刚落,几道目光全部看向了少年。   何泉继续逼问:“你昏迷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那个人跟你说过什么?”   梁毅的脸色白了白,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如今更是呈半透明状了。   少年微动唇角,欲言又止,“我......”   梁笙看着他这样很是心疼,她看了眼何泉,“他才刚醒来,可不可以晚点……”   “拖的越久,你跟他就越危险。”   何泉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梁毅醒了,那个人就会放过他了吗?”   女人蓦地变了脸色,也认可了何泉的说法,那个人在梁毅还昏迷的时候就有再下手的想法,如今他醒了,他自是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   何泉把目光从梁笙的脸上转移到梁毅的脸上,“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说出来让警方抓住凶犯,要么就等着人家上门来找你,不止要了你的命,连你母亲和你姐也不一定能幸免。”   一阵鸦雀无声后,少年才动了动唇,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我没想到,他会连梁景玉也一起杀害。”   病房里其余三人变了脸色。   刘明从兜里掏出笔和笔记本,将梁毅所说的每个字都记了下来。   何泉单刀直入的问他,“凶手是陈文和,是吗?”   少年一愣,旋即点头,“没错,是他。”   梁毅的话印证了所有的猜测。   女人浑身冰凉,虽然她之前就有怀疑过陈文和,可是没有想到在亲耳听见弟弟承认之后,还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她无法想象,梁景玉在被推下楼时,看着陈文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是惊恐?是绝望?还是无法置信?   她想不到,也想不下去。   莫名的,她开始同情起梁景玉来,被自己的生父杀害,该是一件多么悲哀凄惨的事情,毕竟虎毒还不食子。   病房里,何泉平稳的声音又响起,“那为什么刚开始你要隐瞒着不说?”   梁笙回过神,也看着梁毅,这一点,同样也是她特别好奇的。   少年靠在床头,沉默了一瞬,这才哑着嗓音陈述,“因为这是梁家欠他的。”   何泉看了刘明一眼,后者会意,笔尖唰唰唰的贴合纸页龙飞凤舞。   女人不解,“欠他的?”  梁毅点了点头,回忆是事故发生的那天自己所经历的一幕幕,“那日,陈文和打昏我之前,说了很多话,他说当年矿井失事全是爸……梁邵成一手促成的,他还说他这次回来就是要铲除梁家的每一个人   ,只有让他们一个一个都死掉,才能补偿他这五年来苟且偷生改名换姓的耻辱,而且我看他也是抱了要跟梁家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我怕他会对我老姐和妈妈不利,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敢告诉他们……”少年皱眉,面色很难看,“可我没想到,他口里所说的梁家人,竟然还包括梁景玉。”   梁笙僵了僵,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微张着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五年前那起轰动一时的矿井失事案,居然和梁邵成有关?   她不敢相信,间接导致梁毅受到伤害的人居然会是梁邵成。   何泉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他喃喃自语着,“既然梁景玉都被他算在了目标里,那刘玫,他也不会放过了。”   此话一出,女人和梁毅的目光皆是一震。   刘明合起本子,眉目凝重,“我马上找人暗中保护刘女士。”   何泉轻轻点了下头,像是忆起了什么,然后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快过年了,破事还他妈一大堆。”   说完,他的目光犀利的一扫梁笙,薄唇轻启,“你也是,最近小心一点。”   能残忍的把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推下楼,精神怕是正常不到哪里去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根本揣测不到陈文和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或者是在什么样的时间地点进行下一步的杀人计划。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保护梁家的人,然后全力搜捕,赶在下一起命案发生前,将人抓住。   女人这次没跟他抬杠,乖乖点了点头。   她很惜命,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随意的开玩笑。   不过她在想,也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个人了。   有很多事情,她都找不到答案,但是她有预感,那个人一定都知道。   *   另一头,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祝习玥终于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意识还不是特别清晰,只是觉得嗓子很涩,很想喝水。   她轻轻的挪动身体,发现手臂正被人压着。   她怔了一下,垂眸看去,这才发现祝辰彦趴在她的病床边打着瞌睡。   看他褶皱的衬衫和眼睛下方的乌青,应该是守在她身边太久没能好好休息了,所以比较疲惫的原因。   祝习玥抿着唇,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眸底渐渐泛起寒光。   过了很久,她的手才颤抖的,覆上了自己平坦的肚子。   心头,一寸一寸的悲凉在蔓延,她扯唇苦涩一笑,眼底是一片黯然。  祝辰彦睡的浅,感觉到一丝动静就立马醒了,他睁开眼看见床上的人儿醒了,眉梢一喜,立马关切的询问,“姐,你醒了,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第190章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祝习玥默了几秒才说,“我想喝水。”   祝辰彦一愣,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姐,他怎么会不了解她,眼下的情况,她有多平静,就代表她现在的内心有多绝望。   他不安的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调高了床头的位置,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病房里是一片寂静。   空气像是夭折了一般,祝辰彦静静的看着祝习玥喝水,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她应该知道孩子已经没了的事。   但他还是无法亲口告诉她,她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再生的事实,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堪比桎梏,他怎么忍心说的出口。   他的姐姐,他最清楚不过,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比谁都要脆弱敏感。   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正在喝水的祝习玥手一顿,薄凉的目光,扫了眼门口的位置。   正好对上杨自珩漆黑的瞳孔。   后者刚从警局回来,进门看到祝习玥醒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可是当撞上她冷漠又陌生的眸子时,他脚下一顿,眸色深沉,也静静的跟她对视,眼神交汇想要传达的信息之多。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病房里除了墙面时钟的滴答声以外,再无声响。   他自认为,在遇到埋伏,或是要拆快要到时的炸弹时,都没有这样不安过。   而这种不安,随着祝习玥长时间沉默,强烈的越发明显。   他是知道她脾性的,也是知道如果她真的要跟他离婚,就是不要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要做到。   祝辰彦见到杨自珩,愣了几秒直接拧眉,“你竟然还有脸过来?你过来做什么?”   杨自珩面不改色,“我来看我受伤住院的妻子,有什么不妥吗?”   祝辰彦气的想骂人,可是祝习玥才刚醒,他不想在她面前说太过偏激的话,也怕逞一时口舌之快再刺激到她,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妻子?   听到这两个字,祝习玥勾了勾唇,收回视线,默不作声的继续喝水。   好像她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外人一样。   这一幕,让杨自珩很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唇,走过去声音轻柔的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祝习玥轻笑了一声,“只要你别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哪里都舒服了。”   闻言,杨自珩皱起了眉,“阿玥,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意外?”   祝习玥淡然一笑,“杨自珩,你扶住她的那一秒,有没有想过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还怀着你杨家的种?”   杨自珩身体蓦地一僵。   祝习玥似乎没看见他低沉的眸色,柔柔的嗓音里夹着锋利的匕刃,“你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为了她放弃你的亲生骨肉?甚至一尸两命?嗯?”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听见她的话,杨自珩不悦的皱起眉,似乎很不认同她的言辞。   胡思乱想?   真的是胡思乱想吗?   祝习玥回想起杨自珩扶住宋暖时那显露出担忧的眉眼,终于忍不住,娇笑出声。   祝辰彦忍无可忍,他站起身,绕过床尾,拉着杨自珩的胳膊想要把他往病房外面拽,“你,给我滚出去!”   只不过力气悬殊,杨自珩很快挣脱他的桎梏,然后反手擒住祝辰彦,倒是将他一把丢出了病房外面,锁上门。  整个人被丢出去,祝辰彦先是懵了几秒,反应过来赶紧去拧门,发现门被反锁后,他铁青着脸用力拍门,“杨自珩你个该死的混蛋你给我开门!你还想对我姐怎么样?你还嫌伤她伤的不够深吗?你快给   我滚出来,你个害人不浅的王八蛋……”   门外传来祝辰彦怒不可遏的声音,而房内的杨自珩却是充耳未闻。   他转身看见盖在祝习玥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旋即走过去弯下腰,自然而然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旋在安静的病房里。   祝习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看到杨自珩僵住的那一刻,低低的笑了,笑着笑着最后撕心裂肺的吼,“既然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脸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这还是杨自珩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女人巴掌。   他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看到祝习玥苍白的脸色,沉默了很久,然后薄唇轻启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她不躺在这里?对不起能让她孩子回来?   祝习玥笑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停的从眼眶里砸落,她缓了一下情绪浅嗯一声,“对不起是吗?好,我接受。”   她爽快的点头让杨自珩不自觉皱起眉头,下一秒,他就听见她说,“我接受的前提,是结束这段该死的婚姻!”   祝习玥薄凉的声音落下,病房里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杨自珩背脊一僵,定定的看着她,眸底深沉如像是装着一个无底洞,不见尽头。   从祝习玥的角度望去,他的下颚绷的很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她本以为以为,他会气急败的冲她生气或是谩骂她,可是没有,而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只叹息了一声,缱绻柔情的说,“阿玥,别闹。”   别闹。   祝习玥突然感觉鼻头有一阵阵的酸涩,她挪开视线,又是那股讽刺意味颇浓的低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永远都以为,我是在跟你闹。”   她还说,“杨自珩,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杨自珩面色如常,可是心底的慌张和不安在一点点的蔓延,侵蚀着他整颗心脏一直到四肢百骸都变无力。   他什么都不怕,可是这一刻,他真的莫名的,害怕会失去她。   从小就被丢进军营里训练,离家在外不与人交谈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要说他有什么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不擅长跟人去解释某件事。   就好比现在,他很想要跟她解释,为什么当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扶住她,可是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的嘴笨,落在祝习玥的眼里,却成了不愿解释的心虚。 第191章 你别碰我,我嫌脏   祝习玥见杨自珩沉默半天,莞尔一笑,笑的比那山花还要绚烂多姿,“杨自珩,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   杨自珩皱眉,就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喃喃自语的说,“一定是那晚酒喝太多,酒精上脑魔障了,才会做出那些不可挽回又让我后悔的事情。”   爱上他,是因为她魔障了吗?   所以她现在,是后悔跟他在一起了吗?   杨自珩的眼底是一片阴霾,他紧紧的抿着唇,“阿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怕。   那个眼神里,夹着陌生,无助和不可让人靠近半分的冷漠。   她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杨自珩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心脏像是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祝习玥轻笑,“杨自珩,我以为你百毒不侵呢,没想到你也会难受?”   话音落下,杨自珩看了她一眼,淡漠的说,“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你怪我也好打我也罢,这个婚,我是绝对不会离的。”   一阵沉默以后,祝习玥轻哂,“随你。”   尔后,她又轻声轻语的补了一句,“希望你不会后悔。”   祝习玥的眼神清澈无比,可是杨自珩了解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妥协的主儿。   她想做什么,他都奉陪到底,只要……只要她不离开就好。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祝习玥掀开被子躺下去,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给杨自珩任何眼神的示意。   杨自珩走过去弯腰刚准备替她整理被褥,祝习玥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声音淡然响起,“你别碰我,我嫌脏。”   你别碰我,我嫌脏……   因着她这句话,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过了好一会儿,杨自珩才缓缓的把手收回来,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祝习玥,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几乎同时,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她望着杨自珩离去的背影,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   一直努力克制的情绪,伪装出来的冷漠和无所谓,在这一刻,终是溃不成军。   她拉高被子翻了个身,背朝大门,无声的抽泣起来,悲伤难以抑制。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你别怪妈妈,妈妈也疼,妈妈的心很疼……   门外,祝辰彦吼了半天没人应,气急败坏的搬来灭火器准备砸门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脸冷淡的杨自珩从里面走了出来。   祝辰彦一怔,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揍他,可被他那个随行而来的下属给挡住了。   杨自珩出门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医院。   眼看杨自珩走远,祝辰彦啐了一句,用力甩开那个下属的手,怒喝一声,“滚!”   他从进病房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由女人传递而来的压抑的氛围。   祝辰彦微微绷着脸,静静的看着病床上背对着他,身体却在不停颤抖的女人。   他的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祝辰彦放轻步子,走到床边坐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别扭的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顺着女人的背。   一下一下,温柔而有耐心,安抚她颤抖的身体,就跟小时候母亲哄她入睡时是一样的手法。   祝习玥咬着嘴唇微一皱眉,泪水像开了闸一样哗啦哗啦的落下来。   祝辰彦沉思了半晌,突然来了一句,“祝习玥,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像个女人。”   闻言,祝习玥一边哭一边骂,“滚。”   祝辰彦笑了笑,可笑过之后,眼底却是覆着一片隐晦不明。   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呢。   伤害他至亲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会见室。   梁邵成万万没有想到,想见他的那个人,居然会是梁笙。   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他了。   坐下来,父女俩默契般的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女人才拿起一旁的电话。   她看到梁邵成脸上的那些淤青,顿了下,面无表情的问,“你的脸……”   梁邵成微微扯唇,“没事,就不小心摔了,碰伤了而已。”   摔了?碰伤?   这明显就是被人殴打所致,他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儿?   梁笙心里堵着一口气,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也不追问了,索性岔开话题,开门见山的问,“你认识陈文和吗?”   熟悉的字眼,让梁邵成面色僵了僵,他蹙眉,“好好的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你确定?”   大概是怕梁邵成不懂她的意思,她又解释了一遍,“你真的确定他已经死了?”   梁邵成的脸色苍白了几许,他惴惴不安,抿唇带着几分迟疑的意味问,“阿笙,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默不作声的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要是我说,伤害小毅的主犯是他,你信吗?”   语毕,梁邵成的瞳孔狠狠一缩,眸底深处是一片不可置信和惊愕。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蓦地攥紧,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了他的不安和恐惧。   他不知道,而且,他似乎也不知道,梁景玉已经去了的消息。   梁笙停顿了一下,又淡淡的说,“他没死,陈文和他没有死。”   梁邵成满目呆滞,好半晌他才哑着嗓音,不断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女人突然揪住他这无意识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你怎么会说他不可能还活着?”   “因为……”   话到嘴边,梁邵成对上梁笙有些急切的目光,又倏地顿住。   他沉默了几秒,眸底隐晦一片,“阿笙,是警方派你来的吗?”   女人微微一怔,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怀疑自己。   不不不,应该说是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永远只会以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过是想和他对着干,或者是陷害他。   拉回思绪,梁笙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吗?”  梁邵成愣了愣,他蠕动了一下唇瓣,愣是没说出半个字。 第192章 我老了这条命也不值钱了   本就布满细纹的脸,如今还覆上了淤青,模样看着好不狼狈。   莫名心酸。   女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要告诉你,陈文和他真的没有死,他回来了,而且他是回来复仇的,小毅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梁邵成依然不相信,他摇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不可能?他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窥着我们的一切,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报复梁家,报复梁家的每一个人,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回来的!”   “不可能!”梁邵成激动的摔下电话,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满目猩红,怒不可遏的说,“我是亲眼看着他死的!你现在来跟我说他没死,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会见室里一片寂静。   梁笙沉默,勾唇。   亲眼?   女人透过玻璃窗,一双凤眸锐利的盯着里面的梁邵成。   等后者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定定的看着梁笙,眼底黯然无光,最后扑通一声,坐到了椅子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女人紧紧的抿了抿唇,轻声说,“陈文和的死,真的和你有关是吗?”   梁邵成没有吭声,但这个答案已经证明了梁笙的猜测。   所以,当年的矿井失事,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   可是,陈文和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就真的只是为了报复他们梁家吗?   他完全可以提前行动,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呢?   复杂的思绪在心头蔓延。   梁笙回过神,定定的看着对面满目苍凉的梁邵成,语气笃定,“除了你,同伙还有别人对吧?”   话落,梁邵成的身躯明显一僵。   他看着子衿,眉头紧皱,“阿笙,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去查,这件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女人一顿,语气缓缓的吐出一行字,“晚了,那个男人已经威胁到了我们的性命,不查也不行了。”  梁邵成一听,情绪跟着波动了起来,“这些事情你交给警方去查,别把自己掺和进去,我知道你还恨我还讨厌我,可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就是再无情无义,也不会害你!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别再查下   去了,你知道的越多,那个人就越不会放过你!”   那个人?   梁笙怔了怔,眸色变得有些复杂,听梁邵成这么说,跟这起案件有关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很可能还超出了两个。  她正想的入神,就听见里面梁邵成轻叹了一声,“阿笙,我会去自首,我会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往下查了,我老了这条命也不值钱了,但是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前   程,小毅和淑仪都需要你。”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女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里面的人已经毫不迟疑的放下了电话,最后冲她露出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之后,就起身被狱警带了回去。   梁笙还坐在原位上,迟迟没有挂下手里的电话,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她的脑海里,不停重复着梁邵成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说,他要去自首。   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么涉嫌贪污的罪名就会变成预谋杀人罪。   会见室里一片诡异的沉默,良久以后,女人才放下电话,眉目平静的站起了身,只不过站起来的那一瞬,她眼前一昏,下意识的扶住了桌子。   这个结局,明明是她期盼已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还是会隐隐抽痛。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怨他了。   可是,她却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眼窝一阵酸涩,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是陆先生。   电话接通之后,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在哪里?”   梁笙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局,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他。   不过她只说了来看望梁邵成,并没有告诉他,是为了陈文和的事情而来。   陆淮听到之后,沉默了几秒,幸而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声线平稳的说,“你就待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   女人一愣,反问,“是要带我去哪里吗?”   男人嗯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回答,“带你回老宅。”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妈让我们务必今晚抽个时间回去商讨一下婚宴的事情。”   梁笙还在走路,听到他的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她有点惊愕,“不是说一切从简吗?”   陆淮正开着车,听她这么说旋即笑笑,“嗯,是要从简,但也不能委屈了你。”   女人很想摆手跟他说不委屈不委屈,但是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杨雯那么有心,她若是一再拒绝,岂不是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她略略迟疑的问,“你......很期待吗?”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笑了,声音温柔缱绻,“小傻瓜。”   期待,怎么可能会不期待呢。   他这几年,一路走来,步步为营,不都是为了她吗?   起初,盛子煜说这一切不值得,但是他只要想想余生里都是她,有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孤独的胸腔就好像被人填满了一样,所有灾难都不值一提。   小傻瓜。   梁笙一顿,旋即抿唇笑了,他的意思她都懂呢。   很快,陆淮来了。   女人钻进车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从美国回来之后,一直藏着掖着的一个盒子丢给他。   男人看了眼手里精致的木盒,微微挑眉,难得露出了一个痞子般的坏笑,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梁笙耳根一烧,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趁其不备把木盒夺过来塞在车的暗箱里,哼唧一声,“回去再看,不然就不给你了。”   免得等一下他又调侃她。   陆淮轻笑出声,也宠溺的由着她去,不过墨色的眸子又看了一眼暗箱,这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想拆礼物的心情。  哎,这辈子大概就栽在她身上,无药可救了。 第193章 若是不理人有失分寸   男人摇头无奈的笑笑,提醒她一句,“安全带。”   女人噢了一声,乖乖扣上,然后端坐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老宅了,但每一次去,她的心情都会变得有些忐忑不安。   去的路上,梁笙突然问了一句,“你二叔也在吗?”   你二叔?   陆淮慢慢咀嚼着这个字眼,嗯,女人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这个字你字直接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莫名有些不爽。   罢了,以后再慢慢“纠正”她吧,不着急,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了。   “不清楚。”   他确实不清楚,回国之后他就一直很忙,忙的根本无暇去关注陆襄衡的动态。   他回没回国,他还真不知道。   “怎么,不想见到他?”   梁笙点了点头,她是真的不喜欢那个陆襄衡,尤其是他的眼神,每次看她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浑身发毛,就像是猎人找到猎物的感觉。   同是一家人,为什么陆子木和杨雯给她的感觉那么好,而陆襄衡却是这样,这差别也太大了一点。   男人笑了笑,“讨厌他不理他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   女人想了想,半晌才说出一番体己的话,“毕竟是长辈,若是不理人有失分寸,会让人觉得我自视清高,而且让爸妈看到了,也会扣我印象分的。”   爸妈?   嗯,这两个字倒是顺耳的很,他点了下头,一本正经的诌着,“没关系,有我罩着你,你尽管横。”   梁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笑过之后,看车窗外的浮光掠影,眼见着离老宅的距离越来越短,她的心,竟莫名的不安起来。   *   没过一会儿,车子稳稳的停在了老宅门口。   还没下车,女人就发现旁边的空位上,同样停着两辆高级轿车,一黑一白。   陆淮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许是看出了她的的疑惑,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从容淡定的说,“咱们二叔,还有付叔叔的女儿都到了。”   人都来齐了,看来今晚,有热闹了。   付叔叔……指的是付敏慧的父亲吗?   梁笙眉目一颤,所以刚才那些悄悄蔓延的不安,也不是毫无预警的,她解开安全带,心神不宁的下车。   为什么他们也来了?   女人不解。   她忽然想起那日餐厅偶遇付敏慧,她所说的那些话,眉头褶皱渐渐加深。   进门前,陆先生牵住了她的手,声线轻柔,“我们是回来商讨婚宴事宜的。”   所以要开心。   梁笙懂了,她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调整过来情绪,没一会儿,她咧了一抹笑,他说的没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路上那么多流言蜚语和艰难辛酸都走过来了,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呢。   女人把心一横,抱着战士上战场赴死的决心,紧紧地牵着他的手,面色从容的随着他一起走进去。   偌大的客厅里,付敏慧和杨雯正聊的欢,下一瞬微掀眼皮,就见到门口进来的一男一女,眸不动声色的沉了下去。   终于来了。   *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而警局里面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因为已经敲定要缉捕陈文和,每个人还在加班加点。   何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快速的翻阅着下属递过来的资料——有关于五年前矿井失事案的资料。   他锐利有神的目光落在上面,每个字都看得格外细心和专注。   看着看着,何泉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   那么庞大的一个工程,斥上亿的资金,背后应该不止梁邵成这一个投资人才对。   可为什么,上面却只有他的名字?   其他人呢?   何泉蹙眉,手指习惯性敲着桌面,瞳孔隐晦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些隐藏自己是投资人身份的人是单纯的不愿意暴露在众人视野里,还是事先就知道矿井会出事怕引火烧身?   这个还需要深入的调查才能知道。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陈文和只报复梁家?   按理说陈文和若真是为了五年前的矿井失事一案回来,那他必然是知道这幕后投资人的,可为什么他只单单报复梁家而不报复其他人呢?   想了一会儿,依旧想不出任何的头绪,他烦躁的摸了摸裤袋,想起身去外面抽根烟平静平静心情。   就在这时,刘明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老大,有居民反映在郊外的一间收费站曾看到过陈文和。”   摸烟的动作一顿,何泉站起身,有条不絮的拿过桌上的配枪,同时大声喝令,“行动!”   *   这头,陆襄衡刚看完陆傅政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楼下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两个人。   他一楞,很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下楼梯,面色平静,眼含凌厉。   听见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梁笙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撞上了陆襄衡意味深长的眸,仿佛看到了一片惊涛骇浪。   女人心头咯噔一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身旁,陆淮注意到了她的异状,侧眸扫了她一眼,尔后旁若无人的握住她的小手,任凭后者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这一幕,落在对面付敏慧的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她暗暗捏紧拳头,脸上却还挂在一抹落落大方的笑意。   杨雯像是没察觉到空气里的低压氛围,依旧自顾自津津乐道的笑说,“我前几天去庙里求了个良辰吉日,要不就把婚宴定在下个礼拜三如何?”   下个礼拜?   梁笙蓦地一顿,略略有些迟疑的问,“这样时间上会不会太仓促了?我的意思是怕太赶了忙不过来……”   杨雯摆手,笑的好不高兴,“怎么会呢?其实很多事情小淮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你都不需要担心。”   话音刚落,女人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静的男人,下意识的舔唇,“你都已经在准备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而陆先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看你来回奔波怕你太辛苦,不愿再给你加重负担了吗?”   他无辜的模样,无辜的语气,俨然就是一副体贴自己妻子的好丈夫模样。  可是梁笙了解他,什么好丈夫,什么体贴,全是狗屁,他就是想先斩后奏,好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第194章 阿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这个居心叵测的混蛋。   这边不明真相的杨雯,在见到自家生性冷漠的儿子还有如此贴心的时刻,真的是倍感欣慰,恨不得烧几柱高香了。   陆襄衡下楼的时候,杨雯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去让佣人准备晚餐了。   客厅里,陆子木在公司还没回来,杨雯走后,就只剩下他们四人面面相觑。   付敏慧看着对面的男人,抿唇轻笑,“陆淮哥哥,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她的声音带一点娇嗔。   梁笙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莫名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眼身旁的人。   哪知,却撞上了某人玩味的目光。   女人微窘,陆淮方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对面的付敏慧身上,薄唇轻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就是男人想对她说的话。   梁笙愣了愣,而付敏慧面色一僵,放在膝上的手绞在了一起。   可很快她又收起了自己的失态,有些无奈的叹息,“我爸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想留在国内照顾他。”   “是吗?”   陆淮慵懒的眼神看得付敏慧直发慌。   这头,陆襄衡欣赏着这么有趣的画面,自然是不会让战火截止,他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问,“阿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侄子你这态度会不会太冷漠无情了一点?”   男人闻言笑了,语气如常浅淡慵懒,“照二叔这样说,我好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付叔叔了。”   陆襄衡微挑眉,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听闻付氏的股票一直在往下跌,他应该是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开空现身了。”   “原来如此。”   陆淮轻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陆襄衡,语气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二叔对自己的死对头还是挺关注的。”   陆襄衡背脊一僵,他看着男人,嘴角极为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   这厮竟敢给他下套。   从杨雯走后,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战事硝烟的味道。   女人安安分分的坐在原位,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淮。   面不改色,说话慵懒却又犀利无比,简洁的一句话就把对方噎死,真是妙啊。   而她,竟然还脑残的认为他贼鸡儿帅!   再看看陆襄衡和付敏慧两张近乎僵硬的脸,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厚道了点?   不知过了多久,饭菜开始陆续上桌,厨娘在准备餐后点心。   付敏慧自告奋勇的要去厨房帮忙,而梁笙为了躲避客厅里的低压也选择了去厨房,客厅里就只剩下两陆叔侄了。   桌上的茶水刚泡开,陆淮不慌不忙的给两个瓷杯满上,霎时间空气里茶香四溢,厨房里还时不时会传来女人的欢笑声。   陆襄衡接过来男人递来的茶水,轻微抿了一口,又搁回在桌子上。   “摆了婚宴,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娶了梁邵成的女儿,考虑清楚了?”   陆淮闻言停顿了下,“谢谢二叔关心。”   轻抿了一口茶后把茶杯放下,旋即轻声笑着又说,“若是没有准备好,当初也不敢娶她了,不是吗?”   “看来你对她倒是情有独钟,”陆襄衡意味深长的笑,看着桌上茶杯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袅袅雾气,他佯装不经意的说,“不过我看她好像有很多的事情都还不知道的样子。”   男人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依旧是面不改色,“二叔这话什么意思?”   陆襄衡微微挑眉,“我的好侄子,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   陆淮微微一笑,背靠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叠,目光深邃的落在对面人的脸上,轻笑讽刺的说,“看这样子,二叔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呢。”   “呵......侄子大婚,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得关心一下是吧?”  “噢?那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您是这么有心的人,”对面的陆襄衡眸色微沉,男人却恍若未见,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笑,“不过二叔,您都一把年纪了,做什么事之前千万要掂量一下后果,别那么想   不开。”   陆淮的语气很是随和,可是细听,很容易就能听出里面所包含的危险和警告。   陆襄衡暗暗握紧拐杖,面色铁青,对面男人已经站起来,“她们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看看。”   然而,陆淮还没来得及转身,一直沉默的陆襄衡,又突然来了一句,“你就不怕她接近你是为了报复你?”   男人步子一顿,眉目冷漠的看着他。  后者站起来,目光落在陆淮背后的方向,勾唇,声音不大不小,却异常清晰,“当年梁邵成绑架了你还差点置你于死地,而现在,他的女儿又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你的妻子,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你就不怕她是为了报复你打击梁家所以才嫁给你的吗?”   话落,男人紧紧的蹙着眉头,可还没等他出声,背后却倏地传来了哐当的一声巨响,那是玻璃摔碎的声音。   空气里一片沉寂。   对上陆襄衡似笑非笑的眼神,陆淮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缩,他缓慢的转身望去,正好印上杨雯复杂难辨的眼神。   后者定定的看着自家儿子,隔了好久,才轻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男人眸色渐深,紧抿薄唇。   这时,厨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在空气里久久无法消散。   那个声音,是付敏慧的。   杨雯愣了愣,反应过来,又复杂的看了眼陆淮,转身快速的朝厨房方向跑去。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瞄了眼身后的陆襄衡,瞳孔深处是一片汹涌波涛。   陆襄衡无所谓的耸肩,轻声笑道,“这次我可有不在场的证明。”   男人也轻笑,只不过嘴边的笑意和冬天刺骨的风一样严寒,“看来你们真的是一刻都消停不下来。”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厨房走去。   身后,陆襄衡重新坐回他的位置,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是,这茶的味道竟意外的醇厚香甜。  陆淮刚走到厨房门口,抬眸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第195章 你给我适可而止   付敏慧捂着脸蹲在地上小声抽泣,杨雯和管家在一旁检查她的伤势,而梁笙,则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看到这一幕,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见门口的动静,女人下意识朝他看了过来,眼底是一片叫人心疼的茫然无措。   男人薄唇轻抿,面不改色的走过去,站在梁笙的身旁。   尔后,他低了低眸,就看到了付敏慧右脸上那红肿起来的一大片水泡,本来白皙漂亮的脸蛋,此刻变得十分的恐怖。   他微微一楞,扫了一眼煤气炉上面还冒着热气的汤水,眉头紧蹙。   耳边还不时传出女人低低的呢喃,“不是我,是她自己泼的。”   付敏慧原本在小声的抽泣,听见她这话,激动的想要扑上去,可是被杨雯及时拖住了。   她冲着梁笙扯开嗓子,撕心裂肺的吼,“你这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见状,梁笙惊的退后了一步,她看向杨雯,发现后者正用一种很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   她感觉心头咯噔一声,“不是我……”   声音虽小却仍坚定的一字一板。   付敏慧冷笑,“不是你?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往脸上泼的?我有什么理由这样诬陷你?我不过就是对陆淮哥哥有点好感,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她尖锐的声音让梁笙感觉到一阵阵的不适,“明明是你……”   话没说完,身旁的陆淮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对管家说,“先送她去医院。”   管家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扶着付敏慧就要往门外走,谁知后者突然挣开她的手,转身扬起手就朝梁笙的方向扇去。   只不过她没有得逞,因为她的手被男人及时拦了下来。   陆淮攥着付敏慧纤细的手腕,力道微微加重,等她吃痛的闷哼一声,才放开她,声音薄凉,“你给我适可而止。”   你给我适可而止。   七个字,却如同蛰伏千年的寒冰,刮过付敏慧的心头。   所及之处,是一片寒意。   她讪讪的收回手,最后瞪了一眼梁笙,才和管家离开。   到底是闺蜜遗留下的女儿,杨雯放心不下,也就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只不过在走前,她落下了一句,“婚宴的日期我也觉得有些赶了,再缓些日子吧,下个礼拜三就先不办了。”   女人身躯微微一震,可等杨雯说完,没再看她一眼就走了。   厨房很快便剩下了梁笙和陆淮两人,想起杨雯走前那个失望的眼神,女人心脏莫名的一阵抽痛。   她轻声说,“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旋即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温柔的安慰着,“没事,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   梁笙一怔,抬眸望他,略有些迟疑的问,“那你相信我吗?”   刚刚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把热汤泼在了付敏慧的脸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只要付敏慧随便说几句,她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信。”   陆淮顺了顺她头顶被他拨乱的发丝,眼眸隐晦不明,声音却柔和平稳,“我信你,也只信你。”   我信你,也只信你。   堆积在胸口的郁闷迎风而散,女人眼角微微湿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窄瘦而硬实的腰,轻轻的呢喃,“谢谢你。”   谢谢你不顾一切的信任。   陆先生的目光落在煤气灶的那碗还散发着雾气的汤水上,眼底忽明忽暗,语气却是意外的温柔,“既是夫妻,又何须客气?”   本来温馨的一个夜晚,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陆淮直接送梁笙回家里,看着人睡着了,才又驱车去医院看看情况。   已是深夜十点多,风有些凉,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医院门口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每一个都面色凝重。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大门口,驾驶座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抽烟。   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烟雾在男人白皙而修长的指尖萦绕,车厢里灯光昏暗,只能模糊的看清陆淮线条流畅的侧颜里,透着一股神秘而又冷清的气息。   男人把烟送到嘴边,浅吸一口,尔后缓慢的吐出烟圈。   漆黑的眸在暗淡的灯线下显得有些隐晦,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浑身散发的又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阴郁。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才不紧不慢的捻灭烟,从容的下车。   快入冬了,这几天晚上,凉风刮过脸庞总有一种像刀割过一般生疼的感觉。   他边走边想,他还没回去,女人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不安分的踢被子。   专业的医护人员已经替付敏慧处理完伤口,并叮嘱她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也称除了烫伤以外,并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杨雯担心伤口会发炎不放心,让她留院观察一晚,并主动留下来陪她。   毕竟人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杨雯离开病房后,立马给付鹏程打了电话,听见他紧张的询问,顿了下,大概的解释了一下原委,只不过她并没有说是梁笙泼的,而是说不小心被雾气烫着了。   付鹏程远在日本出差,无法第一时间赶回去,所以不得不麻烦杨雯照顾。   杨雯也没有推脱,大方应承下来,并允诺一定会把一个漂亮的女儿还给他。   挂了电话,她轻叹了一声,转身就见走廊尽头正徒步走来的男人。   她顿了下,想起在客厅里听到陆襄衡说的那些话,眸子微微一沉。   陆淮走近,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便淡泊的问,“人怎么样了?”   生气归生气,但杨雯还是如实答了他,“送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当然是没什么大问题,男人扫了眼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正躺床上闭眸休息的付敏慧。   他是医生,自然是能看出那个烫伤会不会严重,那碗汤水还未完全烧开,如若不是这样,一个把自己容貌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沉默了一阵,杨雯看着眼前身形颀长,玉树临风的儿子,问了句,“你二叔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第196章 连死都不怕了   陆淮收回视线,看杨雯那张保养极好的脸,微微扯了扯唇,“妈,你其实是相信阿笙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杨雯身躯微微一震。   他说的没有错,她了解付敏慧的性格,从小被娇生惯养,难免会被惯出一些臭毛病,而梁笙不同,跟她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在印象里,这姑娘一直都是那样不争不抢,宠辱不惊。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付敏慧在耍的一些小手段。   但是她为何没有戳穿付敏慧反倒是去责备女人呢,跟今晚陆襄衡说的那一番话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说,今晚发生的一切,是在某个人的计划之中,那么她想说,他成功了。   她借着付敏慧的事情拖延婚宴,不过是想弄清楚陆襄衡那番话的来龙去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儿子的婚姻大事,势必要小心谨慎。   早在老宅,陆淮便看出了杨雯的用意,一起二十余年,他了解自己的母亲。   而且也深知她不会在无屏无据的情况下去否定任何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儿媳妇。   杨雯沉默了几秒,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二叔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男人邪魅的勾了一下唇,“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他这是已经在变相的承认陆襄衡说的都是真的。   “糊涂!”   杨雯责备了一句,神色不悦,“你做事一向不用长辈操心,如今怎会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   儿戏?   男人玩味的咀嚼这两个字,笑了,“妈,您知道我做事从来都是认真的。”   所以才说他糊涂。   杨雯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她之前就是因为太过信任自己的儿子,所以才尊重他,连梁家的身份背景都没有查探清楚。   而今,她是不得不查了。   威胁到陆家的隐患,必须要连根拔除。   许是看出杨雯的顾虑,陆淮又轻描淡写的说,“我也知道我的决定是轻率了点,但我没瞎,娶了是个怎么样一个媳妇,我看得清,所以您就放心好了。”   “放心?”杨雯声音下调几个度,“你让我怎么放心?他们一个个的都想你死你知不知道啊?”   “那是梁邵成不是她,”陆淮停顿了一下,又平稳的说,“她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   “你怎么就确信她一无所知呢?小淮,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如果她接近你,真的是怀揣别的目的……”   “是我。”   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杨雯一愣,又听他重复了一遍,“别有目的的人,从来都是我。”   杨雯一怔,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陆淮已薄凉的开口,“且不论梁家当年对我做了什么事,但她用命护我,总不是假的。”   语毕,走廊上陷入了一阵沉寂。   杨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就算梁家当年真的有做过对不起陆家的事情,但是梁笙救了陆淮一命,那是铁一般的事实。   只不过,一想到梁邵成往昔所做的一切,她就无法像以前一样敞开心扉的接纳梁笙。   虽说梁邵成已经服了牢役之刑,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谁都不能那么笃定的下结论,那个女人接近陆淮,是不是真的不带有任何目的。   如果接近男人是他们父女俩商量好了的呢?   杨雯内心一片复杂,而陆淮似乎并不想就着这个事继续没完没了的讨论下去,于是错开话题说,“我进去看一眼。”   说罢直接进了病房。   管家正在给付敏慧削水果,闻声回头,见着来人,旋即站起来,“少爷,你来了。”   病床上正闭着眼睛东想西想的付敏慧听见管家的话,很快收回思绪,睁开眼睛朝门口看了过去。   男人点了下头,走到床沿的位置。   付敏慧忽然对管家说,“我突然想喝小米粥了,麻烦您帮我弄一点来吧。”   管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自然懂付敏慧的意思,她笑着应下来,“好的,我这就去给你买。”   管家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陆淮和付敏慧两个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沿,倒是付敏慧,脸上涂了很多药,又肿又难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空气变得压抑了。   最终还是付敏慧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扯了扯唇,开始没话找话,“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陆淮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她脸上烫肿的位置,良久才慵懒的说,“连死都不怕了,你还会怕难看吗?”   话音刚落,付敏慧嘴角笑意倏地一僵,脸色白了几分。   病房里依旧很安静,静的她都以为男人不在了,可他的声音还不断的在耳畔盘旋,回荡。   晃过神,付敏慧故作冷静的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淮浅笑,眼底的阴霾更甚,他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回来?”   付敏慧顿了顿,“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爸身体不好,我就想回国……”   男人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敏慧,我脾气不好,也没有什么耐心。”   说到这,他墨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女人有些躲闪的瞳孔,继续说,“所以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触犯我的底线,我这人比较护短,你悠着点。”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付敏慧蓦地一僵,她放在被褥下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她没想到,陆淮过来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没有问候她的伤,而全是在维护那个女人,替她打抱不平。   既然他都知道了,付敏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她靠在床头,勾唇冷笑,“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是吗?”   男人嗯了一声,“见不得。”   付敏慧愣了几秒,旋即怒而反笑,“在我这里受点小挫折就这样了,那日后的那些大风大浪可怎么办呢?”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陆淮说着,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我不管你这次回国事出何因,我的底线就摆在那里,你触犯一次,我就拿付氏来开刀,看看你爸的心血基业够你任性几次。”  男人的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付敏慧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第197章 彼此互相利用的朋友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她父亲当年差点害死你,你娶了仇人的女儿就一点都不介意吗?我不信!我不信!”   陆淮轻声笑,散漫的靠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叠,两手紧握搭在膝盖上,“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单凭这件事情就能击垮我们吧?”   付敏慧没有否认。   当她知道梁邵成就是当年绑架男人的人时,她的的确确是存在这种侥幸的心理。   以陆淮的脾性,他不可能会放任梁邵成逍遥法外,哪怕现在他人还蹲在牢里。   可是如今她觉得她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的那种。   起先,她是以为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而现在看男人的反应,很明显他早就知道绑架他的人就是梁邵成。   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早的多。   他一直隐瞒着,隐瞒着所有的人,包括杨雯,陆子木甚至是梁笙。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而他一直都知道,却从未对那女人流露出一丝的恨意。   为什么呢?   明明知道那是他仇人的女儿,她的父亲还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他的命以威胁陆氏,企图让陆氏倒台。   可是,他却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疼爱她,呵护她,甚至还娶她为妻,让她在陆家占有一席之地。   是陆襄衡给她的那些资料存在虚假,还是这个男人对梁笙的爱,已经超过了那些灰暗的岁月?   付敏慧实在想不通,换句话来说,是她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读懂过他。   完全不介意吗?   陆淮想了想,好像也不完全是,其实刚知道梁邵成也是参与那起绑架案的主谋之一时,他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梁笙。   他看到她,总会想起那个滂沱的雨夜他倒在无人问津的街巷里,任凭雨水刺激他的神经,冲刷着他脸上的斑驳血迹。   可是他又时不时的去想念她,想念她的笑靥,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的温柔。   想念她的很多很多。   而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抗争后,最终这一切还是败给了那个女人的明媚笑颜。   他可以为了她对梁邵成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置之不理。   但不代表他能原谅梁邵成。   至于介意与否,现在提这些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男人默不作声,付敏慧却明白了他想言传的意思。   虽然已经告诉过自己要控制对眼前人的感情,但是这一刻她的心脏还是会忍不住的一阵阵缩紧。   明明知道他并非善类,明明知道冷漠无情才是陆淮,明明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可她还是一样爱着他,对他的爱并没有因为他的淡漠而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动日渐加深。   在美国也是,她会经常性的想起他。   哪怕在医院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哪怕他的存在对付氏来说是一个威胁,哪怕她如今的处境都拜他所赐。   她还是一样犯贱的喜欢他。   付敏慧晃了晃神,定定的看着他,“你越是在乎她,就越容易让陆氏陷入危险的境地,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陆氏是陆子木费了大半生时间打拼来的心血,他就是不顾自己,也要顾及一下家人,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男人轻抿着唇,看着女人,“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付敏慧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想处理陆襄衡和那帮蠢蠢欲动的董事会老头,付氏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可以说服我爸帮你,但前提是,你要跟她离婚。”   嗯,江山和美人,只能选择一个是吗?   男人讽刺的笑出声,“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了陆氏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付敏慧蓦地一怔。   旋即又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别说一个付氏,就是十个付氏也没用。”   说罢,陆淮不顾女人近乎透明的脸,站起身声线平稳而凉薄,“再说,付鹏程和陆襄衡似乎是多年的老友了,你这样做,可是陷付叔叔于不义吧?也是,彼此互相利用的朋友,哪有什么仁义在?”   这一次,女人的脸比之前更甚了。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付敏慧一脸惊愕的看着男人,“你……”   “对,我知道。”   陆淮薄凉的笑了,“敏慧,别总把每个人想的跟你一样愚蠢,否则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吗?”   *   翌日,女人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男人的上班时间。   餐桌上留有早餐和一张便签条。   上面有陆淮龙飞凤舞的字,跟往常一样,叮嘱她要吃完早餐才能出门。   吃早餐的时候,梁笙一直在想昨晚的事。   连带婚宴都推迟了,杨雯一定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可是怎么办呢,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老实交代,说那汤是付敏慧自己端起往自己脸上泼的?她会信吗?毕竟有谁会傻到用得不偿失这种方法去陷害别人?那不是等于毁了自己吗?   女人轻轻叹息一声,吃着东西却觉得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陆先生最近很忙,忙着研究什么新型毒品的解毒剂,总是加班加点,早出晚归,她也不好去烦他。   只不过,杨雯那边一天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她就一天都感觉不舒服。   正愁眉不展,搁在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梁笙一眼扫过去,微微怔愣。   是秦世昇。   抵达医院的时候,秦世昇已经在门口迎接她了。   许久未见,后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的疲倦加深了一点而已。   估计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秦世昇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还是一样,除了比以前更瘦一点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梁笙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怎么样了?”   这个她指的是刘玫。   秦世昇自然知道,他边想边说,“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我也很少过来,听看护说,刘阿姨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会按时吃饭了,应该差不多接受景玉已经离去的事实。”   女人若有所思的点头,秦世昇接着说,“那我带你进去吧。”   普通病房。  洁白的病床上,刘玫坐在床上,喝着看护买来的南瓜粥,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198章 毕竟你那么恨我   梁笙和秦世昇两人进去的时候,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看到女人也是,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波澜。   而且,平静的有点诡异。   刘玫放下勺子,扯过一张纸巾擦了下嘴,才柔声道,“你们过来啦。”   梁笙看着她温和的笑容,愣了愣,总觉得有些不大习惯,而且,也总觉得这样的她很是奇怪。   秦世昇走过去,询问了一下刘玫近日的身体状况,听闻看护说有所好转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对梁景玉有些愧疚,所以她死后,他就主动担起了照顾刘玫的责任,时不时会过来看望她。   这时,刘玫突然说,“世昇,你先出去吧,我想和阿笙单独聊聊。”   秦世昇愣了一下,,尔后回头看了眼女人,后者并无任何异议。   既然她都不介意,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出去前,他留了一句话给梁笙,“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   女人点点头,待秦世昇出去后,她才缓缓的走到床沿边的位置上坐下。   刘玫看着她,“过的还好吗?”   梁笙嗯了一声,回答的有些含糊。   刘玫轻声接着问,“有去看过他吗?他过得怎么样?”   他……指的是梁邵成吗?   女人突然想起那天去看望梁邵成,他说的那些话。   想了想,又记起来之前秦世昇提醒过她,现在的刘玫受不得刺激,所以思虑再三,她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性子淡凉的说,“依然是老样子。”   老样子吗?   刘玫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她又突然喃喃自语,“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景玉已经死了,会不会很难过。”   梁笙一顿。   旋即又见刘玫轻声笑,“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会有几分难过是真的呢?”   说着,她还看了女人一眼,看得后者心头咯噔一跳。   她紧紧的抿了抿唇,最后只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梁景玉在世的时候她们的关系就不好,所以现在要自己为了她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的就更不可能了。   节哀顺变?   刘玫笑了笑,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毕竟你那么恨我。”   “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你和你母亲真的很像,”刘玫顿了顿,又突然转移了话题,“世昇是个好孩子。我曾陷他于不义,他没有斤斤计较还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心里有愧于他。”   梁笙没有出声打断她,只是默默的听着。  “当年我看景玉每天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却始终换不来人家一个眼神,心里心疼的要命,于是就动了歪心思,托人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还拍了他们两人睡觉的照片,匿名威胁他不跟你分手就会把照片传播   出去,起初他还以为景玉也被下了药,碍着她的名誉世昇不得已才和你分了手,可是等后来他发现真相,再回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刘玫说着说着,泪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看着女人,后者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准备说话的打算。   刘玫擦了擦眼泪,又哽咽的说,“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梁笙紧依然抿着红唇,虽然秦世昇有跟她解释过当年他是被人下了药才做出那样荒唐的事,可她是真的没想到,他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苦衷。   “不过幸好,你如今也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属,我的罪恶感也能减轻不少了。”   说着,她突然抬眸看向梁笙,眼神渐渐变得意味不明,“可是为什么,你可以得到幸福,我们景玉就不可以呢?”   语毕,女人对上她的视线,心头一寒。   *   这头,陆淮刚刚结束一场持续了八个小时之久的大型手术。   才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盛子煜难得一脸凝重的坐在沙发上等他。   脚下一滞,男人看了他一眼,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消毒,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盛子煜犹豫了一下,才严肃地说,“警方那边说梁邵成已经自首了,也承认了当年矿井失事是他一手策划的。”   闻言,陆淮洗手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眸色也跟着沉了几分。   盛子煜又接着说,“他是打算独揽这项罪名,包庇那几位。”   洗完手,男人有条不紊的抽了张纸巾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珠,然后呈抛物线的弧度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他走到盛子煜的对面坐下,双腿随意交叠,薄凉的问了一句,“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去看望过他?”   盛子煜抿唇,道出一个人名,“刘玫。”   陆淮轻轻蹙眉,对面又传来了盛子煜的声音,“哎,你说奇不奇怪,那个女人一直待在医院里,连看护都说不知道她曾离开过病房,而且……”   “而且她现在的精神不太正常。”   男人替他补充了后半句话,尔后,用平稳有力的声音继续阐述,“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病患离开医院,还能做到掩人耳目,你说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盛子煜一愣,“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为她铺路?”   陆淮没回答,只轻声的说,“让警局那边多留意一下梁邵成,别让他出事了。”   “你担心有人准备在警局里对他下手?”   盛子煜瞪大双眼,很是惊愕。   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竟然敢在警局里杀人?   男人面不改色,声线薄凉,“换做我是陈文和,也一样不会放过梁邵成。”   也对,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呢?   盛子煜轻轻的点了下头,“我会让他们留意一下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了付敏慧的事情,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淮轻轻挑眉,扯唇,“你的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盛子煜嘿嘿的笑了两声,“那必须的啊。”   “只是脸被烫伤了,无碍。”   “那就好,”盛子煜关心的问了一句,“那嫂子呢,她被杨阿姨怀疑了,是不是特别失落?怎么说杨阿姨都是她婆婆啊,被自家人怀疑肯定不好受的。”   “嗯。”陆淮轻轻的从咽喉里发出一个音节。  他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女人迷茫的眼神,心脏就会忍不住抽疼。 第199章 听说杨二小姐最近挺忙的   付敏慧说的对,日后的大风大浪还有很多,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一直坚强下去,陪他坚守现在的初心。   盛子煜一顿,似乎变得有些同情他了,“这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亲妈,你要头疼咯,啧啧啧啧。”   陆淮目不斜视,邪魅一笑,“嫉妒?”   停顿了下他又接着道,“听说杨二小姐最近挺忙的,都上娱乐头条了。”   妈的……   这人不揭他痛处不爽是吧?   盛子煜想拍案而起,可男人一个凛冽的眼神飞过来,他立马就怂了。   那个眼神啊,跟淬了毒的剑一样,犀利无比,分分钟能刺爆人的胸膛。   他贱兮兮的笑了,“我逗你玩呢。”   “……”   陆淮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那头,盛子煜的电话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后者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上面的名字,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   电话通了。   对面,男人慵懒的靠着椅背看着盛子煜,电话那头,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很快,通话结束了。   从头到尾,盛子煜只用了三个字回答。   知道了。   陆淮微微抿起唇,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盛子煜缓了缓,抬眸看着他,爆出一个惊天消息,“警局那边传来消息,梁邵成……畏罪自杀了。”   男人的瞳孔,狠狠一缩。   另一边,秦世昇在病房门口等了一阵,觉得有些口渴,就走到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瓶罐装咖啡。   回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从病床那头传来了梁笙惊恐的尖叫。   秦世昇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丢下咖啡迅速冲进了病房。   里面,刘玫手里正拿着一把水果刀,而地上的那摊斑点血迹,触目惊心。   梁笙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用水果刀划破自己手腕的人。   她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刘玫手腕上不断涌出来的鲜红色液体,脑袋轰鸣几秒,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割腕,女人被吓得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秦世昇反应的快,他飞快的跑上前去抽走刘玫手里的水果刀丢在地上,然后按了下呼救铃,有条不紊的扯过床上的被单紧紧的包住她受伤的手腕,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刘玫的情绪似乎不是很稳定,她定定的看着秦世昇,又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梁笙身上,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突然发狠的推开秦世昇,冲着女人扑了上去。   梁笙还没缓过神,刘玫已经扑到眼前,一双手紧紧的掐着她白皙的脖子,力道大得恨不得把她活活掐死。   女人咽喉被钳制,难以呼吸。   她憋红了一张脸,眼底充血,双手颤抖的去抓住刘玫的手,企图把她推开。   秦世昇没有丝毫防备,被推的撞到了一旁的矮桌上,小腿磕着了,等他站稳看到眼前的一幕,登时大惊失色。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动作有些粗鲁的将刘玫拉开。   女的毕竟是女的,力气再大也抵不过男人,很快,梁笙得到了解脱,后怕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刘玫被秦世昇禁锢的双手却还在不停挣扎,她恶狠狠的瞪着女人,那模样恨不得拨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   医生赶过来看到这一幕,马上招呼护士给她打了一支镇定剂。   在给刘玫处理伤口的时候,秦世昇已经扶着梁笙坐到了沙发上,顺便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让她压压惊。   看着病床上因为打了镇定剂而情绪稳定下来的刘玫,女人还是感觉心有余悸。   如果刘玫刚刚再加大一点力道,可能她就真的已经一命呜呼了。   身旁,秦世昇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抱歉,我以为她的情绪已经非常稳定了,没想到她竟然会……”   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袭击自己是吗?   梁笙陷入了沉默,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病床上的刘玫,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想起后者刚刚那个仇恨的眼神,她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装的。   可是,秦世昇说过她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梁景玉死去的事实对她打击太大才会导致精神错乱。   所以,究竟是她想多了还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在装模作样?   秦世昇见她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惊恐,内心满是懊悔,他真不该答应刘玫这个要求,不然女人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去安慰她,梁笙的电话突然响了。   女人掏出来,在看到上面的名字时,站起身对秦世昇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世昇看了她一眼,“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   见梁笙一脸坚持,秦世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叮嘱她,“那你自己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一些。”   女人离开病房之后,才接通了电话。   刚好此时,走廊上有护士推着药品车从她身旁经过,那头,陆淮听见了,顿了下,“你在医院?”   梁笙原本揉着脖颈的手倏地一顿,她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要来看刘玫的决定,并没有事先告知他,怕他会生气。   正思忖着要怎么跟他解释,男人倒是先开口了,“你在哪间医院?”   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报上了医院的名字。   她知道,他要是想知道一件事她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的确是,因为那头,陆淮在听见医院的名字之后,眸色微微一沉。   他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才说,“你待在那里,我去接你回来。”   梁笙一听他要来接自己,立马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搭车过去就好了,正好我还要去看小毅,你一来一回的很不方便。”   男人停顿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一些。”   挂了电话,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还留有刘玫刚刚掐她时的指甲印。   这要真见了面,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空气像凝结了一样。   陆淮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金辉色的阳光落在他清冷的眉目上,瞳孔隐晦不明,而修长有力的手却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200章 那就……合作愉快了?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不慌不忙的接起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对面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笑声,“我的好侄子,送你的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男人的眸子落在了不远处鳞次栉比的大厦上,他默了几秒蓦地轻笑“二叔还真是有心了。”   陆襄衡意味深长的笑,“既然陆淮小侄喜欢,那二叔就把它当给你的新婚贺礼了,希望小侄能赏脸笑纳。”   陆淮紧紧地抿起唇,瞳孔深处是一片阴森的寒意。   “这样的话,侄子就在这里先谢谢二叔了。”   他停顿了一下,唇边蓦地勾起了一抹很诡异的弧度,“都说礼尚往来,如果我不回礼给二叔岂不是显得我太没礼貌了?二叔放心,待我新婚届时也会送您一份大礼的。”   陆襄衡嘴角的笑意一僵,“拭目以待。”   男人轻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幽幽的说,“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再多说什么,陆襄衡已经率先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陆淮面不改色的将手机丢在沙发上。   梁邵成出了事,当年的绑架案也就死无对证了。   人都死了,如今他再多说什么,杨雯和陆子木也不会再相信梁笙了。   陆襄衡的目的,达到了。   呵,不过他以为让一个死人承担所有的罪名,他自己就能逍遥法外吗?   男人的唇角挑起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警局。   何泉从外面回来以后,猛的掀翻桌子上的东西,眼底燃烧着熊熊大火。   连夜追捕陈文和没有结果,反倒让梁邵成也出了事,而且人还就在警方的眼皮底下。   他缓了缓呼吸,感觉肺都要被气炸了。   刘明站在一旁,眉眼亦是非常凝重,“老大,我们中计了。”   调虎离山,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他妈的……何泉真的想爆粗口,可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他应该要冷静一下,好好理理思路,看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去查一查昨晚给警方提供线索的电话来源。”   “是,”刘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老大,要不要通知死者家属?”   “废话,”何泉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女人那双澄澈的眸子,不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很难过。   恍神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何泉被惊了一下,怒喝一句,“妈的,差点把老子魂儿给吓出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眼底有惊诧一闪而过。   接通电话,何泉嗤的一笑,“呦,是哪阵风把我们陆教授给刮来了?”   陆淮无视他阴阳怪气的腔调,开门见山语气薄凉的问道,“想抓陈文和吗?”   语毕,何泉愣了下,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你知道他的下落?”   男人轻描淡写的回答,“不知道。”   “那你说……个屁?”   何泉怏怏着脸,又听陆淮声线冷漠的说,“不过我有办法引他出来。”   “……”   何泉沉默,蹙眉,“我凭什么相信你?”   昨晚已经不小心上当一次了,他怎么可能还会任由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呢。   那头,男人笑了一下,“何警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缓慢的说,“你要明白,现在能抓陈文和的只有我,也只有我,才能抓得到他。”   陆淮的语气狂妄至极,但他说的话也不是没一点道理可循的。   何泉微微一怔,忽勾唇,“突然做起良民,这不像你的作风啊,我能采访一下陆教授吗?请问你是为了什么而改邪归正的呢?”   “我太太。”   因为梁笙?   也对,如今陈文和一天不落网,她就一天都处于危险之中,没有人能确定陈文和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梁邵成的意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何泉思索了几秒,紧抿着唇轻点了点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男人轻笑了一声,薄唇吐出四个字,“没有条件。”   似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何泉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直接脱口而出,“侬脑子瓦特了?”   免费给他提供情报,还没有任何的条件,这还是陆淮吗?   不,不对,太不对劲了。   何泉紧皱着眉头,狐疑的问,“你该不会又在算计我吧?”   男人听见他隐含提防的声音,又笑了,“何警官请放心,这一次陆某真的下定决心想做个良民。”   “良民”这两个字被咬的格外重。   “理由。”   “你想抓陈文和,而我也一样,只不过我们的目的性不一样罢了。”   何泉顿了顿,沉默几秒后,做了决定,“好,我再信你一次。”   “那就……合作愉快了?”   “合作愉快。”   *   梁笙去看梁毅的时候,特别绕过了陆先生的办公室,而且这一路走的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撞见他。   少年遵循医生的话刚下床准备活动筋骨,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回头便见到了眉眼略有些鬼祟的人。   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有些忍俊不禁,“老姐你做贼呢?”   女人看见病房里并没有男人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她脖子上的伤口在来的时候已经用了大量的粉底遮瑕掩盖住了,虽然不能完全遮住,但起码看着没有那么刺眼了。   她佯装镇定的问了一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少年扭着略微僵硬的脖颈,轻声说,“我觉得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梁笙白了他一眼,“医生说要留院观察最少两个礼拜,出院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反正我是不会允许的。”   闻言,梁毅旋即鬼哭狼嚎起来,“每天跟个囚犯一样呆在这里,食堂的饭菜还那么难吃,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好你也得给我待着。”   女人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转圜。   女人刚要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瞥见了桌上的一堆水果和几本书,愣了愣问道,“刚有谁来过吗?”   少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陆大哥啊。”   一听是陆淮,梁笙的气势莫名降了不少。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第201章 不好吃我才不会原谅你   梁毅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见她眼神有些躲闪,眼珠一转,不禁凑过去问,“老姐,你怎么一脸心虚?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陆大哥的事情?”   梁笙假意发怒的拍了下他,“是不是医生没给你看好?”   嘿嘿的笑了两声,少年故意唬着脸说,“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就跟躲着我陆大哥一样。”   这么明显的吗?   女人心头咯噔一跳,连梁毅这么粗心大意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怎么能瞒得过陆先生呢?   “我……”   “躲我?”   两道声音同时在病房里响起来。   梁笙一怔,抬眸越过少年看他身后,在看到从洗手间出来的男人以后,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谁能告诉她,陆先生为什么会在里面?   再看看努力憋笑的梁毅,女人忽然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这小子是在耍他姐玩呢。   二话不说,梁笙揪住了梁毅的耳朵,后者嗷叫了一声,下一秒哇哇大叫,“陆大哥救我,我姐又要虐待我了。”   陆淮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   他从容的走过去,把正在暴躁的女人拉到自己身边,变相的“救”下了少年。   熟悉又带着清新好闻的男性气息充斥了整个鼻腔,梁笙的背脊僵硬了一下。   因为心虚。   心细如某人,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这一点?   他漆黑的眸淡淡的扫了眼身旁的女人,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为什么躲我?”   梁笙抢答,讪讪一笑,“没什么,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梁毅也跟着在一旁附和道,“对,我们在开玩笑,我要逗逗我姐,试一试她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   男人莞尔一笑,看了女人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反应如何呢?”   对上陆淮深邃而又黑亮的瞳孔,梁笙心头倏地一跳,她正要开口,一旁的少年又抢了白,“反应很正常,没有一丁点儿移情别恋的痕迹。”   话音刚落,女人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男人轻笑,很是配合的来了一句,“那我的心尚可安回肚子里了。”   在病房里待了很久,到了傍晚开车回去的时候,陆淮始终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是没有被看出来。   梁笙暗暗庆幸中,才回到家,刚准备去洗漱,背后就传来了男人喑哑的声音,“阿笙,难道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女人倏地顿住脚步,背脊僵硬。   她回过头,见陆淮还是面不改色,下意识的认为他可能在诈她,于是舔了下唇故意装傻,“解释什么?”   男人看了她几秒,突然走上前,在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轻轻用力扯开了她的衣领,若隐若现的伤口暴露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的呼吸,陡然一沉。   他在病房就有看到她脖子上有一点淤青,却没想到,衣领下面居然还有,而且看力道就知道对方下手有多重。   陆淮无法想象梁笙下午到底经过了什么,他抿紧薄唇,一股无名火在体内跳跃窜动,随即燃烧起来。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女人对上他暗晦的眸突然有些害怕,于是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道,“这个是……”   陆淮没等她说完,便嗓音沉沉的截断她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用猜,他也知道那上面是谁的指甲印。   梁笙默了一两秒,这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抱歉,我只是怕你担心。”   他每天那么忙,加上现在杨雯对她的印象又不好,公事私事加在一起,如果再堆上她干的那些破事儿,那他每天得头疼到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就算他不心疼自己,她还心疼呢。   听着女人的话,又见她耷着一张脸,男人便是想骂她两句,也舍不得开口了。   他缓了缓,压下心头的怒火,放轻语调,“下不为例,还有,以后在外面受了伤回来必须得告诉我,我是你丈夫,别老把我当外人一样的看。”   话落,梁笙登时就愣住了。   她本来已经做好接受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实在没想到陆淮会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而且一点也不凶。   大抵是没缓过这样巨大的落差,她站在原地用一双呆萌的眼神看他,“所以……你这是原谅我了?”   “想得美。”   男人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虎着一张脸,有些臭屁加傲娇的说,“去做晚饭,不好吃我才不会原谅你。”   女人一愣,如获大赦一般,眼底盈满了笑意,连连点头应道,“我这就去做,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说罢,她像一尾灵活的鱼一样要钻进厨房,可还是被陆淮拉了回来。   “先去洗一洗,我给你抹点药膏。”   男人指了指她的脖颈,因为他肉眼看见的是一些被遮瑕膏粉底盖过的痕迹,他需要知道那些指甲的印痕有多深,还有……对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力道,这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节奏。   梁笙噢了一句,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女人上楼以后,陆淮先去厨房把冰箱里冷冻的一些食材拿出来,挽起袖子,把蔬菜跟肉都洗干净留在一旁备用。   做好了准备工作,见梁笙还没下来,他等不住也便上去看看情况。   主卧的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男人脚下一顿,缓慢的走进去。   在看到摆在床上的那套灰白色运动套装时,他无声的勾起唇角,眼底增添了几抹对女人的无奈。   成天丢三落四,洗个澡连衣服都没带进去,等下裹着浴巾跑出来被他占了便宜又要红着个脸了。   这样想着,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某处蠢蠢欲动的欲望。   他拿起衣服,正准备去送给浴室里在洗澡的梁笙,放在衣服旁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来电人,秦世昇。   陆淮扫了一眼,面不改色。   在电话响过一遍,锲而不舍的又账第二遍的时候,男人才捞过来接起。   刚接通,秦世昇就迫不及待的问,“阿笙,你的脖子怎么样了?伤口严重吗?”  陆淮微微抿唇,又听电话那头的人说,“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刘阿姨会突然对你下手,是我疏忽了,幸好你没事。” 第202章 对方还对她怀有恨意   “没事?”   男人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电话那头的秦世昇在听见这个声音,蓦地一顿,   陆淮微动唇角轻声说,“你是瞎了吗?”   秦世昇面色一冷,“怎么是你?”   “我并不觉得我为人丈夫拿自己妻子的手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男人停顿了一下,又淡淡的说,“秦先生,我太太脖子上的那些伤痕,你是否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秦世昇默了几秒,“因为刘阿姨说想要见她,所以我……”   “所以你就真的把她带过去了?”   陆淮轻笑一声,“你把我太太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放在一起,对方还对她怀有恨意,这跟把她丢进狼窟有区别?”   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戳他的心窝,秦世昇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他就不该因为那一己之私,把人带到刘玫面前,如果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笙,她也就不会答应来见人了。   一想到白天那个让人心惊胆颤的画面,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到一步,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画面。   “抱歉,都是我的错。”   陆淮听见他的话,沉默可以说,“秦先生,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的。”   闻言,秦世昇倏的一顿,旋即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万事不能只看表面,这个道理一直在商界摸爬打滚的秦总应该比我懂才对。”   “So陆先生这是在提醒我?”   “我相信秦先生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陆某在此就不多说了。”   秦世昇怔了怔,他不是那种蠢钝之人,自然明白了他话里有话。   他没有多说,最后只落下一句,“替我转告阿笙一句,今天的事非常抱歉。”   男人微微挑眉,“没问题。”   挂了电话没几秒,他就听见浴室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陆淮你在外面吗?能不能帮我把床上的衣服拿过来?”   陆淮闷笑两声,抓着衣服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敲了敲门,紧接着从门里伸出一只葱白的纤纤手臂,滑如凝脂的肌肤上还滚动着水珠叫某人喉结一滚。   门里,梁笙另一只手抓着前襟的浴巾,模样很是羞赧。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出去的,但是听见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她瞬间就怂了。   陆淮把衣服递到女人手里,看着她把门关上,借着模糊的窗影看里面梁笙窈窕熟练的穿上衣服。   因为一通电话好不容易熄下去的欲望再次昂扬在下腹某处。   这女人啊,真是他戒不掉的毒瘾。   梁笙穿好衣服打开门,见男人还站在门口,再次羞红了脸,声音细如蚊蚁,“哎,你怎么还没出去啊?”   陆淮挑眉,所以他的小妻子这是在玩过河拆桥的一招咯?   男人笑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你拿吹风机吹下头发,小心着凉。”   陆淮迈开脚步,女人弯腰去寻柜子里的吹风机,忽的手腕被人抓住,紧接着天旋地转莫名其妙她就到了男人的怀里。   梁笙心头一跳,抬眸望去,好巧不巧的撞到陆淮忽明忽暗的瞳孔里,她能很清晰的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   “你不是……”   宁静的卧室里,空气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加剧的增长中。   本来该离开的男人此刻就站在浴室门口,微微垂眸,静静的看着她。   女人一顿,大脑有几秒的当机。   陆淮看了眼面色因为雾气而变得有些桃红的梁笙,玩笑似的扯唇,“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男人喑哑而调侃的声音落下才让女人蓦地惊醒,惊觉手还被人抓在掌心里,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你不是要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淮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含糊,漆黑而深邃的眸往下看,精准的落在她脖颈上,本来白皙的脖子此刻被鲜明的手印覆盖,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而且,印记的颜色很深,很明显能看出来对方的力道有多么深。   他眸子沉了一沉。   梁笙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卧室的窗户开了一小截,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声色不动,“快入冬了还穿夏季的衣服,这样下去怎么能不感冒?”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女人无法猜测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套过袖子扣紧衣服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看着她瘦小的身体套着自己的衣服,活脱脱像是女儿偷穿父亲的衣服,陆淮温和的眸子欲意渐深。   男人兀自走到储物柜里拿出一条药膏,坐在卧室一角摞着三两本书的沙发上。  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柔和的光晕下,陆淮面庞清隽,五官线条冷硬,柔顺的头发恣意的盖在额前,而他身上穿着的一件白色衬衫,领口位置微敞,性感的锁骨一览无余   ,还有那双手,骨节分明,她要是个男的绝对要被掰弯的。   美色当头,梁笙愣神太久,以至于男人拍了好几次沙发空着的位置都没见女人应声朝自己走过来。   陆淮闷笑两声,知道她又把自己瞧呆了。   梁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现男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对上某个人的眼神,耳根瞬间烧红,面色一窘。   她忙不迭的走过去挨着陆淮坐下,离得近,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也清晰的萦绕在鼻腔里。   她心神一晃,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跟我用的沐浴露是一样的味道。”   陆淮顿了一顿,旋即面不改色的问,“所以夫人想表达的意思是……”   女人脸颊像晕染了酒意,意识不受控制的说着话,“你好香。”   男人:“……”   陆先生有些克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面色如常的调戏道,“是吗?那擦完药任凭夫人处置可好?”   梁笙:“……”   知道他又在调侃自己了,女人羞赧的瞪了他一眼,这个人啊……   陆淮把药膏涂抹在她受伤的位置,冰冰凉凉的感觉沁入肌肤,梁笙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一颤。  男人凑的近,湿热的呼吸会时不时的喷洒在她敏感的耳侧,她全程都是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的。 第203章 他跟他爸一样   等擦完药膏,陆淮去洗了个手回来,女人已经偷偷溜出了主卧。   他微一挑眉,眸子深处弥漫着浅淡的笑意,尔后越来越浓。   下了楼,厨房里那个小身影已经在叮叮当当的忙碌中了。   他环抱双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迈开稳健的步伐缓慢的走过去。   梁笙正在切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抬,自然而然的招呼起他来,“你帮我弄一下头发。”   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痒痒的。   男人听见她的话,脚下一顿,顺着她的头发看去,嗯,是有些凌乱。   他走过去,轻轻的扯开她头发上的皮筋,女人乌黑的青丝瞬间散开,宛如瀑布。   梁笙一顿,她只是想让他帮自己把耳边的那几根碎发撩起来而已。   陆先生似乎会错意了。   第一次给女人扎头发,男人的动作有些僵硬,也有些不得章法。   他边想着她清晨坐在梳妆台前扎头发的画面,边有模有样的把梁笙的头发绑成了一个丸子,然后套上皮筋。   很快,丸子头大功告成。   陆淮看了眼自己的作品,虽然不是特别的赏心悦目,但起码还看的过去。   他扯了扯唇,兀自赞道,“还不错。”   女人正晃神,听见这三个字,噗嗤了一声,险些连菜刀都拿不稳了。   男人环住梁笙纤细的腰身,目光落在案板上那些被剁碎的肉上,眉头轻轻一扬,毫不吝惜的夸道,“刀工不错。”   说到这里,梁笙立马有些小得意了,她跟陆淮结婚以后,可是特意向应巧她们请教过的,而且还勤加苦练了好久,肯定是有点效果的。   她眼底的嘚瑟藏都藏不住,偏偏还过分的谦虚了一把,“还好还好。”   陆淮隐隐勾唇,眼底滚过几抹笑意。   一旁正煮着的紫菜汤滚开了,男人松开她,不紧不慢的关掉大火。   他有条不紊的掀开锅盖,白色的雾气瞬间漫散开来,紫菜的香味徐徐升起。   女人回头看见陆淮在盛汤,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刚才让你拿衣服之前你是在接电话吗?”   男人嗯了一声,她不提,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事的存在。   “秦世昇,”陆淮报了那个人的名讳,淡淡的说,“他让我给你转达一句抱歉。”   梁笙微微一愣,原来是秦世昇打来的,她还以为是他自己的电话呢。   “那他还有说别的吗?”   男人舀汤的动作一顿,旋即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女人无辜的脸上,笑的像只笑面虎,“陆太太,你确定要在这里跟你老公继续讨论跟别的男人有关的事情?”   呃……她也没放醋啊……怎么这么酸?   不过也是稀奇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淮如此不加修饰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那么闷-sao的一个人,能表现出来也着实不太容易啊。   梁笙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某个人竟当了真,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我就这么习惯性的问问而已。”   陆淮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面不改色的说,“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   “另外,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吃过饭,女人一时兴起,拖着陆先生到楼下散步消食。   夜色淡凉似水,晚风轻拂,树影斑驳。   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晕,余晖洒在地上映衬出两个人依偎的影子。   陆淮牵着她,身上的衬衫早已换成一身灰色的休闲便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许柔和。   身旁,梁笙看着地上的影子,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慨与甜蜜。   白日种种不好的记忆都被抛到了脑后,此刻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太多的繁华喧嚣,没有太多的明争暗斗,没有太多的枪林弹雨,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她只希望时间可以走的慢一点,走的再慢一点。   “怎么突然就想散步了?”身旁的男人慵懒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女人眺望远方,看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就是突然很想跟你呆在一起,很想很想。”   “嗯,那你每天都可以这么做。”陆淮淡而笑之,眸子变得又黑又亮。   每天都可以吗?   梁笙沉默了,这几天她总有股不安的感觉,而且身边也的确发生了很多让她觉得措手不及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   不敢多想,如今陈文和还没有抓到,不知道这些年给他提供经济来源的人是谁,她怎么敢妄下定论。   男人见身边的女人突然安静下来,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顿了下随后问道,“怎么了?”   梁笙抿了抿唇,抛出一个问题,“你说还有多久才能抓到陈文和?”   陆淮看着她,薄唇微启,“就快了。”   女人一顿,她不知道男人说的就快了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一直都是无条件的去相信他,哪怕他做出的选择都被众人所不能理解,她也愿意去支持他。   这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话——   全世界都背叛你的时候,我站在你身后跟你一起背叛这个世界。   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梁笙随便找了个问题开问,“你跟杨自珩是怎么认识的?我觉得你们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   这两个分明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有时候觉得他们像是感情特别深的朋友,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像仇人。   陆淮平缓的回答,“杨司令曾救过爷爷一命,可以说杨家对我们陆家有恩。”   女人一听,想要了解故事原委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  男人看着梁笙,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边想一边说,“爷爷的脾气那是出了名的倔,他做下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当年下海学着经商因为他的脾气故而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还有几个放狠话说   要取了他性命,听父亲说,爷爷有次被人暗算了,幸而有杨司令,才得以脱险保住一命,否则可能就没我了。”   梁笙有些唏嘘,“想不到爷爷年轻的时候还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那后来呢?”  “后来,两家的关系变得有些亲近了,我七岁那年被爷爷丢进了杨司令的军营里,那个时候算是跟杨自珩的第一次见面,他跟他爸一样,傲的不行。” 第204章 是关于你父亲的   既然两家关系不错,那为什么每一次杨自珩见到陆淮像是见到仇人一般,恨不得杀了他的心都有?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男人沉默了几秒,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杨自珩的母亲在八年前除了车祸,因为没有及时送来救治,等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   梁笙蓦地一怔,见他顿了几秒又说,“而当时接过这档手术的人,是我。”   女人似遭了雷击一般错愕的看着他。   所以这就是杨自珩为什么那么讨厌陆淮的原因吗?他以为陆淮没有施尽全部的力去救治他的母亲是吗?   可是,男人是医生也不是华佗在世,如果所有人都把这些过错都归咎在他的身上,那以后还有谁敢做医生呢?   她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聊,没想到一下子戳到了他的伤口上。   梁笙懊恼,犹豫了一下安慰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陆淮嗯了一声勾唇,“安慰人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敷衍。”   “……”   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不戳穿我吗?给我留点面子不行的?”   她本来就不是很懂的怎么去安慰别人。   男人闷笑两声,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经过一间超市的时候,梁笙拉着他进去买了一些蔬果零食。   付完钱出来的时候,梁笙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她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   还未出声,一道醇厚的男声从那头传了过来,“梁小姐。”   对方识得自己的姓,这熟悉的声音让女人指尖一颤,是何泉。   警察找上门,她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陆淮站在她面前,墨色的眸子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有事吗?何警官。”   “现在方便接听吗?”何泉淡淡的问。   梁笙沉默的看了眼男人,还未回答,何泉便猜了出来,“是跟陆先生在一起吧?”   她嗯了一声,“有什么事,你说吧。”   陆淮微微抿紧唇,漆黑的眸跟墨砚一般深沉,无法描述。   “是关于你父亲的。”   何泉停顿了一下又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在昨天去世了。”   你的父亲……在昨天去世了,   去世了……   “因为自杀。”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有颗炸弹置放在她脑袋里,突然之间就这么炸开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两眼发黑,耳蜗鸣鸣。   整个世界都像是在旋转一样。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耳道里不断重复的都是何泉说的那句话——你的父亲……在昨天去世了。   她是恨梁邵成的呀,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在疼?就像是被人用利刃不停的刺着一样。   视线越来越模糊,女人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而他也正看着她,不过他眉头紧蹙,眼底盛满了心疼。   心疼,为什么会心疼呢?   梁笙愣愣的,直到泪水啪嗒啪嗒的砸落,她才恍然间明白过来。   原来她在哭啊。   陆淮看着不断从女人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眉头褶皱加深,不用猜,也知道何泉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本来也想告诉她的,可是他预感会有这样一幕,所以始终狠不下心。   所有人都说他狠厉果断,可是谁又知道,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方寸大乱。   电话那端,梁笙迟迟没有声音。   这头,何泉已经开始挠墙了,他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亲自打这个电话,原本是想通知赵淑仪那边,可又担心对方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索性放弃了。   迟早要知道的,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何泉抿唇,默了几秒才硬邦邦的说,“你若是明天有空,就来趟警局吧。”   说完,女人依旧没有吭声。   他正怀疑她是不是挂了他电话的时候,一道冷漠的男声撞入他的耳畔,“事情已经知道了,好了,就这么说吧。”   何泉一愣,是陆淮。   男人的声音除了比平时有点冷以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还好,他还真怕某个人会挖个坑把他给埋了,毕竟他伤到的可是他爱的人。   何泉干咳了一声,“那什么,你好好安慰她吧,我先挂了。”   陆淮嗯了一声,“有空再聊。”   四个字,如同隆冬的风一般冰凉,刮过何泉的心头,拔凉拔凉的。   何泉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一直到“嘟嘟嘟”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才搁下电话,默了几秒然后来一句,“妈个鸡,死定了。”   收起手机,陆淮看了眼面如死灰的梁笙,薄唇轻抿,“走,跟我回家。”   女人动了动,满目通红的看着他,用一个沙哑的嗓子很艰涩的开口,“那个人……他真的不在了吗?”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残忍的点头。   仅存的希望砰的一声破灭掉了。   说是仇人,可说到底,他还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事。   梁笙忍不住扑进陆淮的怀里,不可抑制的抽泣起来,肩膀一颤一颤。   周围有路人经过,还以为是情侣在闹别扭,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男人抚摸着她的脑袋,听到她想哭又努力克制的声音,眼底深处一片黯然。   *   翌日清晨,城东派出所。   关押了几天因证据不足构不成起诉,宋暖被无罪释放。   许是蹲了几天暗无天日的牢房还没适应过来,突然间看见太阳觉得有些刺目。   她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走下去,远远的就看见等在下面的盛子煜和马路对面的那辆宝蓝色慕尚轿车。   宋暖只淡淡的扫了眼那辆车的方向,然后收回视线朝盛子煜走过去。   后者等人走近了,才扯唇说道,“这几天你在里面受委屈了。”   宋暖扫了眼车里面,并未看见陆淮的身影,心头一阵失落。   盛子煜当然知晓她想见的人是谁,微垂眼睑解释道,“阿淮今天要陪梁笙去警局,梁邵成去世了……”   后半句话,他是用很凝重的语气说出来的,而宋暖听见这句话时,也蓦地一怔。  她不过就进去几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想了想她又问,“他怎么死的?” 第205章 你莫要给我搞事情   “自杀,听警方说他自告奋勇的交代了所有的罪行,然后……就自杀了,等警员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畏罪自杀?   宋暖蹙眉,不对,梁邵成罪不至死,就算是曾经参与了绑架男人的案件也一样,那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盛子煜知道她有很多疑惑,但要解释也不急在这一时,“先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顿大餐先去去晦气。”   宋暖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可刚准备上车,背后就传来一道较为冷硬的男声,“小暖。”   宋暖脊背一僵,盛子煜开门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回头见来人是杨自珩,眉头紧蹙,“你怎么又过来了?”   杨自珩看着挺直背的宋暖,语气有些凉薄,“小暖,跟我回杨家。”   宋暖像是听见了笑话一样低低的笑出声,“回杨家?回去干嘛?”   盛子煜只身挡在宋暖跟前,声线不比杨自珩的冷漠半分,“宋暖跟我们待在一起生活的很好,就不需要你多费心了。”   见状,杨自珩下颚的弧度绷的更紧了些,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耐心可言了,“小暖,听话,跟我回家。”   宋暖略显苍白的唇染起一味冷笑,“听话?噢我想起来了,当年许女士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她叫我听话,乖乖的待在原地不要动,她很快就会回来找我的,可是我等来的结果是什么?”   闻言,杨自珩面色一僵。   许女士,许美芳,他的母亲。   “小暖,妈当年……”   “既然都不要我了,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你们当我是什么,皮球吗?不要了就踢过去,想要了又踢回来。”   宋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苍白的唇轻轻蠕动,“你们绝对想不到,现在的我有多么希望你们去死。”   她说这话时过分的冷静,杨自珩先是,随后眼底泛起了无奈。   盛子煜站在一旁见气氛如此僵硬,实在看不下去才拍了拍宋暖的肩膀,“你先上车,我来跟他说两句。”   宋暖没有意见,她没再看对面的人,转身就钻进了车里。   盛子煜看着杨自珩,眉头一皱,“你是不是非得把她逼上绝路才肯罢休?”   “她迟早是要回到杨家的。”   “为何?”盛子煜冷笑了一声,“目前的杨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杨自珩沉默,他没有解释缘由。   哪怕知道他们现在说的话坐在车里的人都听得见,他也不想解释。   盛子煜见他沉默表现的更为生气,“她已经在号子里蹲了几天,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   杨自珩微微抿唇,“盛子煜,你是她的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   大抵是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盛子煜反应过来,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我不可以是她的朋友吗?”   “你喜欢她?”   “你莫要给我搞事情,”盛子煜忍住的自己要挥过去的拳头,这个人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杨浅亦,还敢这么问,这不是在搞事情是在干什么?   杨自珩努了努下巴,指着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她就在车里。”   盛子煜一顿,随后又听见她说,“你一直在护着别的女人,你说浅亦会怎么想?”   这是要逼他做个选择是吧?   盛子煜漆黑的眸扫了眼杨浅亦的方向,最后把心一横,直接拉开车门,“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略。”   何况如果他真的把宋暖交给他,以杨家那么复杂的家庭背景,无异是让羊入虎口,她肯定会受委屈的。   他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杨自珩看到他幼稚的冲自己吐舌头的模样,眉角忍不住抖了一抖。   “杨自珩,宋暖是我朋友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重情义,只要人在我手里,你就休想靠近她半步,我绝不会允许你还有杨家伤害她半分的!”   停顿了一下,他见杨自珩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又笑着说,“话我先搁在这里,我就不陪你了。”   从头到尾,杨自珩都没有做什么反应。   车子在视野里渐渐没了影子,他慢慢拉回思绪,眼底深处是一片复杂情绪。   对面的黑色轿车里,杨浅亦盯着那辆已经开远的车子,忽的轻笑一声。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够义气。   *   警局。   何泉按照惯例走流程,询问了梁笙几个重要的问题,见她目光始终呆滞,最后只轻叹一声,“逝者已矣,请节哀。”   女人扯了扯唇角,“真是畏罪自杀吗?”   “目前还在调查中。”   何泉回答的很含糊,因为他透露的越多,只会让她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梁笙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别的,可是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她只想知道梁邵成到底是不是因为畏罪而自杀的。   如果真是那样,他说都不说一句就这样离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的。   对面,何泉站了起来,“好了。该问的我都问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找你进行询问的。”   女人嗯了一声,也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警局外围,陆淮倚靠着车门静静等候。   梁笙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何泉,他直接无视了后者,朝前者走去。   男人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温和的发声,“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女人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旋即点头。   两个人正准备走,何泉便快步朝他们过来,“陆教授,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淮淡淡的扫他一眼,随后拍了拍梁笙,“乖,去车上等我。”   女人乖乖照做了。   梁笙走后,何泉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尸体后天会送去殡仪馆进行火化。”   男人应下,嗓音清冷,“我知道,这个就不劳何警官操心了。”   “你有什么结论吗?”何泉突然问他。   “何警官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介平民能有什么结论呢?”   “有没有抬举我心里清楚,”何泉顿了顿继续说,“你也不想看到那个人继续逍遥法外,就不打算考虑跟警方合作?”  “你以为我知道什么?”话落,陆淮把手滑入裤袋,眉目染上笑意,“何警官,你找我合作,难道不怕被我算计?” 第206章 找你我只用动动嘴皮子   “怕,怎么不怕?”何泉微动唇角,“不过比起被你算计,我更怕的是再一次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我眼前殒逝。”   做了警察那么多年,何泉还是头一次生出这种丧气的感觉。   被嫌犯耍的团团转,命案一起接着一起,而他居然还在对方设的局里来回穿梭,一个切口都没找到。   陆淮默了几秒,薄唇微张,“我拒绝。”   意料之中。   何泉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是,跟他合作就意味着以后要跟整个陆氏陷入针对的局面,换做他也应该不会乐意。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陈文和跟陆襄衡曾经认识的证据给你。”   话落,何泉震惊的看向他。   这个证据要是有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陆氏调查陆襄衡了。   这还真是个诱-ren的消息。   他舔了舔唇,挑眉,“你的条件。”   男人沉默,一瞬后又开口,“帮我查一起陈年旧案,要事无巨细。”   陈年旧案?   何泉愣了几秒,下意识的问,“多少年前的?太远的我不保证警局里有档案。”   “不会很远,就十四年前而已。”   就十四年前而已……   何泉眉心一抖,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可是个难题,十四年警局的局长都换了两任,这档案也不知道在不在。   何泉正思忖着,对面的陆淮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你只要查到陆襄衡跟案件有关的其中一条线索就好了。”   其中一条线索?那就简单很多了。   不过让何泉感到奇怪的是,“如果你只是为了调查这个,你完全可以找一个资历道行都高深的私家侦探,为什么要跟我交换这个条件呢?”   “因为警察的可信度会更高。”   要想让杨雯和陆子木相信,警察说的话,会更有力度,而且他们也不会怀疑,是自己为了维护梁笙而找人编撰出来的。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他看着何泉扯唇,“再说,找你我只用动动嘴皮子,找私家侦探还得浪费钱。”   “……”   何泉觉得,男人真不愧是商界的一大奇才,讨价还价真是鬼精鬼精的   *   回去的路上,女人突然提出想去赵淑仪那边看一看她。   陆淮没有说什么,直接驱车过去了。   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之前两个人都是在医院见面,梁笙平日里工作又忙,很少有回来看过这里,难得请了一天的假。   敲了敲实木制大门,门很快就打开了。   赵淑仪见来人是女儿,眉梢一喜,“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呢?快进来快进来。”   女人笑,“想你了然后就过来咯。”   赵淑仪笑着瞪她一眼,“每天都会见面的,还需要想吗?”   说完,她进到厨房给两个人倒水去了。   她这次兴起想要回来,就是觉得人生老病死太过突然了,想珍惜一下眼前人。   梁笙微微垂眸,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住,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暖热她凉透的心。   哪怕不去看,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就是那个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始终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女人看向身边人,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一双眸黝黑且深沉。   “我没事。”   “嗯,有事也没关系,我还在呢。”   陆淮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滑过心尖,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   赵淑仪出来的时候见两人还站在门口,忍不住眉头一皱,“怎么还傻站着呢?”   梁笙抬眸看向她,把心一横,“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讲。”   赵淑仪步子一顿,她转过身看到一脸凝重的女人,扯唇,“想说什么就说呗,还把气氛搞那么严肃。”   梁笙抿紧唇,犹豫了几秒后才艰涩的开口,“梁邵成他……去世了。”   安静的房子里,女人的声音异常清晰。   如遭雷击,赵淑仪身体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笙,末了才颤抖的反问,“……怎么死的?”   “畏罪自杀,警方对于案件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和侦讯当中。”   畏罪自杀?   赵淑仪扶着一旁的桌子,眼底深处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散去。   到底是有过多年的夫妻情谊,就算曾经陷入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地步,突然听见这样的噩耗,赵淑仪一时间也无法轻易的接受下来。   她是恨梁邵成的,恨当年离婚时他对她的不仁不义,恨看到她们置身水火时他却冷眼旁观,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还要跟她争抢儿子的抚养权。   可是如今听见这样的消息,她才发现自己对梁邵成的恨,早就随时间的推移,被磨的平整了。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赵淑仪背过身,苦笑,“他这也算是解脱了吧……”   梁笙一愣,她曾想过赵淑仪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无数种反应,却没想到她会表现的如此平静。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忧她。   她看着赵淑仪的背影,迟疑的喊出一声,“妈你……”   赵淑仪转过身,强颜欢笑,“好了别提他了,我去煮饭,你们中午在这吃吧。”   女人皱眉,“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赵淑仪一边说一边看着一旁一直沉默的男人,“别杵在那里,去沙发上坐着,饭很快就好。”   说完,她又转身进到厨房。   见状,梁笙有些不放心的想追上去,但被身旁的陆淮给拉住了,“这个时候,妈一定想一个人静一静。”   女人顿住脚步,有几分犹豫。   “放心,没事的。”   话落,男人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递一杯温开水到她手里,“你也一样,平复一下。”   梁笙蓦地一怔,想不到陆淮竟然这般了解她,知道她还沉浸在梁邵成离世的消息里无法走出。   她小口小口嘬着杯子里的温水,很快觉得喉咙没那么干涩了。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小毅还不知道这件事。”   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小毅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   比如生离死别。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她的羽翼之下,在她的保护下成长吧。  梁笙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会多想。 第207章 那个男人心细如尘   梁邵成跟梁毅之间的关系可能在外人看来并不怎么样,可是她不能确认,在自己弟弟的心里,父亲这这一名号,究竟占了多大的位置。   有些人会在逼不得已的境况下迅速成长,从而很好的掩饰起自己的情绪。   梁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被赶出梁家以后,她就发现,他渐渐的懂了察言观色,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悲欢。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离开梁家以后遭遇了那么多打击,心里堆积了多少无奈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也不清楚。   陆淮见她还愁着张脸,顺手理了理她头顶容易竖起来的那些呆毛。   梁笙一顿,侧眸看了男人一眼,对上他漆黑而深邃的眸,忽的晃神。   是啊,眼前这个人曾经遭遇的灰暗比她要多得多,比她痛苦的多,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像他说的那样,会过去的,所有苦难都会熬过去的。   女人拉回思绪,眉间的惆怅少了很多,她微动唇角,“我进去给我妈打下手。”   男人点了点头,这一次没再拦着她。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着梁笙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陆淮这才缓慢的收回视线。   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眸子又黑又沉。   电话接通以后,陆子木那温沉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阿笙的事,你母亲都已经跟我说过了。”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走到窗边,静静的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沉默。   “你老实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陆淮平静的吐出这三个字,明显听见电话那头的陆子木呼吸一滞。   他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过他不是主谋,充其量算个帮凶而已。”   闻言,陆子木眉头紧蹙,“帮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淡淡的解释,“当年您动用了那么多人脉都没抓到人,您觉得梁邵成有这个本事能逃过您的追查?”   陆子木沉默了。   当然没这个本事。   十四年前,他虽然没有像现在这样富可敌国的势力,但在G城也算是个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之一了,所以想追查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唯独绑架陆淮的那些人,他到现在都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   哪怕他有怀疑的对象,也始终找不到指证凶手就是那个人的有力证据。   陆子木沉默几秒凝声说,“那他也是曾经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你跟他的女儿在一起,这合适吗?”   “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我们愿不愿意,况且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梁邵成,跟阿笙无关不是吗?”  “可是你觉得阿笙要是知道这件事以后,还会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块儿吗?她难道就不会怀疑你接近她的目的吗?你妈说得对,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赶紧跟她离婚,别到时候闹的人尽皆知,说陆氏   集团的继承人和当年绑架自己的凶手的女儿在一起,那你的颜面何存?”   “说到底,您不过是怕这件事抹黑陆氏,”男人声线冷漠的说,“爸,我是您儿子,您应该了解我的。”   陆子木怔了一怔。   他了解的,他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从十四年前的那场绑架案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少言,不喜喧闹。  十几岁的少年,每天躲书房里一呆就是整整一天,没有玩耍的伙伴,没有聊得来的朋友,甚至连个喜欢的姑娘也没有,以至于二十七八别人家像他这么大的都当孩子爸爸了,他还一个人一点也不着急   这事。   更有甚时,他可以沉默一天不说话。   而陆子木怕是那次绑架案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于是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可是无论怎么治疗,都没多大用。   一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他才在自家儿子的脸上看到那久违的笑容。   他是真的真的,很久很久没看到这样开心的陆淮了。   没看到他再展露那抹发自内心的笑。   他甚至可以看出来,那个女孩对儿子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为了她,放弃让所有人都眼红争抢的陆氏。   所以让他们离婚,恐是比登天还难。   晃过神,陆子木抿紧唇,“小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这不仅仅关乎陆氏,还关乎你们俩的后半生。”   男人忽的一笑,“爸,您知道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着,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娶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陆子木一愣,旋即眼底浮过一层无奈。   他啊,不过是打个电话想来试探一下儿子对那个姑娘的感情有多深,却没想到反被狠狠的虐了一下。   看来,他回去是没办法跟杨雯交差咯。   不过一提到杨雯,陆子木又记起了一件事,“陆襄衡是怎么知道当年绑架案的凶手是梁邵成的?”   陆淮微微挑眉,“爸,做人要厚道。”   都看穿答案了还明知故问。   陆子木笑了笑,“终究还是瞒不过你,不过我就算是怀疑他,现在梁邵成死了,要对簿公堂也死无对证,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条线索又断掉了。”   男人看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脉,“不,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   病房里,付敏慧正靠着床头接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眸子一沉,直接开口骂道,“你怎么那么蠢?就不会直接拿刀捅她吗?”   那头的女人轻笑一声,“付小姐,我要是把她杀了,这牢是你去替我坐吗?”   付敏慧一噎,旋即缓了缓才忍下怒气压低声音说,“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那个男人心细如尘,你装疯卖傻的事很快就会被揭穿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笑答,“他们不会好过太久的。”   这头,付敏慧刚挂了电话,面色森冷,病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她心头一惊,赶忙收起慌乱笑对来人并甜甜的叫了一声,“杨阿姨。”  杨雯把提来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床沿边说,“厨房的王姨煲了汤,我正想着来看你,也就把这东西一并带过来了。” 第208章 阿笙不是那样的人   许是有些受宠若惊,付敏慧摸了摸自己贴了纱布的脸,有些无奈,“杨阿姨,这并不关您的事,您不必感到内疚。”   闻言,杨雯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拧开保温盒的盖子,语重心长的说,“怎么不关我事了?你忘了,你在我家出的事,阿笙还是我的儿媳妇。”   儿媳妇……   付敏慧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   事到如今,她还惦记着她那儿媳妇。   她不是都已经知道梁邵成是当年绑架陆淮的凶手之一吗?为什么还要袒护那个女人?她就没想过那个女人可能会害她的儿子吗?   还是说,她早就发现了这一切,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想到这里,付敏慧心头不安,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也暗暗握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一脸温和的杨雯。   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但她的面容还是保养的十分光洁水润,头发乌黑亮丽,眼角的细纹根本看都看不见。   早就说过了,杨雯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她虽然每天笑脸迎人,温柔又有耐心,可心里那块明镜比谁都清楚,比谁都要看得透,甚至是比谁都要狠心。   晃过神,付敏慧接过杨雯递来的汤,扯了扯唇,“看来杨阿姨还真是很喜欢梁笙这个儿媳妇呢。”   杨雯看了她一眼,眼底映着温和的笑意,“不是我喜欢她,是小淮喜欢她。”   付敏慧喝汤的动作一顿。   且又听她说,“所以啊,我也只能爱屋及乌了。”   这人,怕是在跟自己玩心理战吧?   付敏慧把碗放回了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的问,“杨阿姨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她是这样的女人,”付敏慧指了指自己的脸,轻笑一声又继续说,“还有,她可是杀人犯的女儿,这些您都不介意吗?”   杨雯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忽而勾唇,“阿慧,你知道的事比我预想的要多很多。”   话落,付敏慧脊背一僵,心头寒毛齐刷刷的竖起。   她现在才觉得,杨雯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许多。   正晃神,杨雯又落落大方的笑了,“不过想想也是,你跟小淮他们走的近,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付敏慧抿起苍白的唇,没有吭声。  杨雯把保温盒拧上,这才把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某人身上,“阿慧,我跟你母亲情同姐妹,她去以后,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半个女儿来对待,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   你任性过头了。”   果然,她什么都知道。   一阵沉默,付敏慧抬眸,定定的看着她,“那在老宅的时候您为什么没有戳穿我的行径?”   这一次,轮到杨雯沉默了。   付敏慧笑了,“杨阿姨,其实您在心里就已经开始排斥梁笙了对吗?”   排斥?   不,不对,这个词不应该这么用。   她只不过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女人的身份,还有,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陆淮在明知道梁笙的身份还义无反顾的娶了她。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是知道儿子不是这么冲动和不理智的人。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付敏慧见杨雯一直沉默,以为她开始动摇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鼓动她,“杨阿姨,那个女人的存在对陆淮哥哥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谁都不能保证她会不会伤害到他,而现在她的父亲还畏罪自杀了   ,真要解释起来,话语权在她手里,她怎么说都行啊。”   杨雯微微皱眉,“阿笙不是那样的人。”   梁笙是怎么样的人,她有眼睛可以看,不需要去听别人是怎么评价她的,再说……   “她根本就不知道绑架案的事情。”   付敏慧一愣,有些激动的反问,“您怎么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搞不好她是装的也有可能啊……”   杨雯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当年救了小淮的姑娘就是她。”   杨雯的声音刚落下,病房里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墙面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在转动,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   付敏慧目光呆滞,半天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听见杨雯说,当年救了男人一命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梁笙是吗?   不,这怎么可能呢?梁邵成要置他于死地,偏偏那女人又救了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付敏慧摇头,“不,我不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杨雯抿唇,很平静的阐述,“我调查过梁家了,他们十四年前的确在那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   如遭雷击,付敏慧怔了怔,这一次,似乎是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所以,陆淮其实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她,甚至可以说是爱上了她,是吗?   她之前一直弄不明白的,为什么男人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梁笙念念不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吗?   付敏慧动了动唇角,半天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不是别人,是她。   她甚至还不自量力的去挑衅女人,浑然不知陆淮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吧?   杨雯看着她,忽然轻叹一声,“阿慧,你听阿姨的话,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过日子,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门当户对吗?   付敏慧低低的笑了笑,晚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   离开了病房,杨雯准备直接回老宅,却突然的收到一条短信。   而且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停下脚步微微蹙眉,有些迟疑的点开,在看完短信内容以后,脸色倏的一变。   司机在外面等候,看到杨雯从医院里出来,他马上下车为她拉开后座,毕恭毕敬的询问,“夫人,要回老宅吗?”   杨雯的面色有些凝重,“先去一趟警局。”   司机微微一顿,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去的路上,杨雯一直捏着手里的手机,看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眉间的褶皱逐渐加深。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而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第209章 夫人是折煞我了   想知道你儿子那几年在国外一直隐藏的秘密吗?来警局一趟,我告诉你。   这是一条匿名短信。   从未见过的号码。   关掉手机,杨雯揉了揉眉心,她有种预感,对方绝非善类。   但是对方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做才能引她出来,而且也很成功的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只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一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陆淮当年从国外回来之后,她就有所察觉,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和陆子木感觉不对劲,就暗中调查了他在国外那三年的生活。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查到,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后来她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也就没有再去调查这件事,如今再被人提及,杨雯的内心也是一片惊涛骇浪。   她想知道,让她儿子性情大变的原因。   她想知道,在国外的那几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什么也查不到,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她想知道,她儿子一直隐瞒他们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又跟那个女人有关?   杨雯看着窗外,距离警局是越来越近,她微微抿唇,心头弥漫着突如其来的不安。   如果,真的跟那个女人有关。   她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理智吗?   在来警局的路上很畅通,车子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停在了警局的门口。   杨雯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大概认识到这里就是关押梁邵成的地方。   把她引到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杨雯刚准备下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顿了顿,捞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那条匿名短信以后,眼底有讶异飞快闪过,她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你就坐在车里等我吧。”   司机回过头,有些纳闷,“夫人,不需要我陪您下去吗?”   杨雯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就关上了车门。   她没有往警局的方向走,而是朝着反方向,也就是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走去。   闲暇的午后,幽静的咖啡馆里坐着很多想打发时间的人,杨雯推门而入,空气里飘着一股浓烈的咖啡香,收银台传来轻扬的音乐叫人心旷神怡。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咖啡馆所有的座位,最后目光停在了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里。   那里坐着一个人,因为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不过巧的是,这里所有人,只有她位置对面是空着的。   应该是在等人吧。   思及此,杨雯停顿了一下,随后面色平静的走了过去。   她从容不迫的走到那个人面前,自顾自的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旋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面容白皙五官精致,气质也算上乘。   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这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姑娘抬眸看着她,眼底有些许意外,尔后轻笑一声,“杨夫人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杨雯叫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这才漫不经心的问,“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   女孩微微挑眉,倒也不像是惧怕她的样子,大方的报上自己的名号,“杨夫人叫我祁媚便是。”   祁媚吗?   杨雯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不过祁这个姓,在G城还是挺特殊的。   她好像也听说过这么一家公司,掌舵人就是姓祁。   想着想着,她以一味很寻常的语气问,“听说祁氏集团有个千金,不知道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祁媚一顿,笑笑,“如杨夫人所说,祁氏集团的千金,就是我。”   杨雯从包里掏出手机,把短信摆在她面前,勾唇,“那么祁小姐给我发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要是不明白,也就不会因为这条短信而过来了,不是吗?”   “你认识小淮?”杨雯突然丢了个问题给她。   祁媚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嗯了一声,“我们在同一间医院工作。”   在同一间医院工作……   杨雯看着她,又随口一问,“莫不是陆家得罪了你不成?”   “说得罪这个词,夫人是折煞了我。”   祁媚失笑,声音却是十分清脆,“祁氏跟陆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来的得罪一说呢?”   闻言,杨雯也笑了,恰好此时,服务员把刚煮好的咖啡端了上来。   她拿着汤匙,轻轻的搅拌,语气很淡,“那祁小姐这么做的意思是……”   “因为梁笙啊。”   声音落下,杨雯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了一顿,眉头轻轻一蹙,想不明白祁媚约自己出来怎么又跟那女人扯上了关系。   她抬眸,看着祁媚沉默不语。   后者靠着椅背,把玩着指甲,毫不介意的坦言,“我喜欢陆淮。”   看来又是她儿子那些没完没了的追求者。   “所以呢?”   杨雯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尔后眉目平静的说,“祁小姐,我今天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杨雯的眼神有些犀利。   祁媚微微一顿,都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人看人的眼神都一样,覆着叫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她收回视线,扫了眼桌上的手机,浅笑一声,“杨夫人难道就不怕我是骗子?”   杨雯放下杯子,姿态优雅,面色随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如绵里藏针一般,“我觉得,祁氏目前应该还没有能够承担你撒谎的能力。”   话落,祁媚平静的脸庞骤生裂痕,她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警惕的看着她,“看来杨夫人今天是有备而来。”   “祁小姐恐是忘了,我先生是一名商人,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会点鸡毛蒜皮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祁媚也不打算再跟她推柔道打太极了,她屏住笑意,从包里拿出一只手机。   杨雯的目光旋即落在那只灰色手机上,眸色变得有些深。   她觉得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祁媚嗤的一笑,随后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几秒之后,一道醇厚而嘶哑的声音随着这咖啡馆里悠扬的音乐,缓缓撞进了杨雯的耳朵。   “何铭是因我而死的没错。”  听到这句话,祁媚发现对面的杨雯眼瞳有瑟缩的痕迹,她隐隐勾唇,没有按下暂停键。 第210章 这段录音一旦泄露出去   “该死!”   “老大你冷静点!”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事情的真相你根本没有搞清楚,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   “事情是怎么样的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哥何铭,是被你害死的!”   录音里,何泉那咬牙切齿乃至愤怒至极的声音让杨雯下意识的握紧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心脏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你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院方知道吗?”   “你向来做事谨慎,又怎么会让我抓到这样一个可以扼制你前程的把柄?”   “陆某不知道何警官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让你抓到能控制我的把柄,不好吗?”   几乎是那一瞬,在听见“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这个词语的时候,杨雯脸上血色尽褪,眼底深处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之所以那么震惊,是因为她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   她的儿子曾患有人格分裂症,这事,她竟然毫不知情。   甚至连想都没去想过。   杨雯动了动唇角,半天没挤出一个字,连要质问的话也无法问出口,因为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那是陆淮的声音没错。   祁媚关掉了录音,她不过偶然经过男人办公室因着好奇而录下的争吵声,没想到今天却成为了她最最有利的武器。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杨雯,微扬嘴角,“杨夫人,请问听完这段录音,您做何感想?”   杨雯抿着唇,沉默了好一阵才抬眸看向她,“你这是打算威胁我是吗?”   威胁?   祁媚似乎不大满意她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眉头浅皱一下笑说,“瞧夫人这话说的,我可没这个打算。”   没有吗?   杨雯知道她是在跟自己兜圈子,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自己如今思绪混乱,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索性直言不讳,“说吧,你想要什么?”   话落,祁媚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动作十分缓慢,大抵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来了一句,“离婚。”   杨雯皱眉,然后又听见她说,“让他们离婚,我就跟你保证这段录音绝对不会外泄出去。”   如果注定了这辈子她得不到陆淮,那她也不想看到梁笙每天都挂着笑容或者洋溢幸福的模样。   那些都是她拼命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吧。   杨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懂得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这件事,决定权并不在她。   她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说话的嗓音也逐渐恢复了威严,“祁小姐可能低估了我儿子对阿笙的感情。”   低估?   不不不,她从见过男人对那女人流露出一次次似水般的温柔以后,就没再低估过了。   陆淮,是真的很爱梁笙。   她有眼睛,也看得见。   可她就是心有不甘,凭什么所有好的都给了一个身份背景远不如她的女人?   论美貌论才干论努力甚至论她对男人的感情,她一点也不比梁笙少。   所以说,凭什么呢?   凭什么陆淮最后的选择是她,凭什么所有的幸福都让她占了去?   祁媚眼底露出一抹凶狠与嫉妒的光芒,她看着杨雯幽幽一笑,“杨夫人应该明白,这段录音一旦泄露出去,后果该有多么严重。”   说到底,还不是在威胁她?   女人有时候嫉妒起来,还真是容易把自己弄的面目全非丧心病狂。   她的眸沁出冷意,声线淡漠,“祁小姐,依你对小淮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因为这段录音而跟阿笙离婚吗?”   不会,当然不会。   祁媚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她就是因为找过男人,了解过他,也知道生性冷淡如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哪怕身败名裂也不会受她的威胁,所以她才会找上杨雯。   杨雯看到祁媚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受威胁,仅是因为这个就跟那女人离婚呢?   像陆子木说的,陆淮如今爱她爱的着了魔,哪里还会在意那些名誉?   可是他不在意,不代表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在意。   她一定要保证儿子的名誉不受侵害,也一定保证不会让陆氏覆上什么流言蜚语。   想到这里,杨雯看着祁媚的眼神糅杂了几许更深的意味。   后者直直的对上她的眸,扯唇,“你儿子太倔了,我也只能找到您这里来了。”   杨雯笑着抿了口醇香的咖啡,声色不动的说,“祁小姐,做事要考虑后果。”   若是这录音泄露出去,业内必定会引起一番混乱和争议。   但同样,她也能把祁氏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再说这段录音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她便是捏造祁媚污蔑,以她陆氏总裁夫人的名头在上面顶着,也不会有人不信。   祁媚嘴角的消息逐渐消散,“杨夫人怕是忘了,如今处于上风的人,是我。”   “嗯,的确是你。”   杨雯看着她,殷殷一笑,“你也是第一个敢这样公开威胁陆氏的人。”   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早年就听说陆子木的妻子杨雯是个温柔大方贤惠体贴的人,可现在一见,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祁媚顿了顿,耐心快要被磨完了,“废话就不扯那么多了,所以杨夫人给我的结果是……”   杨雯摇头,“我依然是那句话,关于让他俩离婚的这件事,我并没有多大的决定权。”   “没有决定权?”   祁媚似乎是有些激动了,“您是他母亲,您说的话他能不听吗?您……”   杨雯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也说了我是他母亲,作为一个母亲,我当然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能幸福快乐的生活。”   祁媚微微一怔。   陆淮那边不好下手,没想到连杨雯这边也一样不好对付。   祁媚深吸一口气,“那您的意思是,就算这段录音泄露出去您也不在乎是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  不在乎,怎么可能呢? 第211章 我觉得找你也是一样的   杨雯看着她,轻声说,“你的其他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但是离婚,你就不要想了。”   祁媚脸色一白,“可我只要他们离婚。”   见她还如最开始的那般固执,杨雯不想同她多费唇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来今天的谈话是无法继续下去了,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咖啡馆。   祁媚晃过神的时候,杨雯已经走了。   她侧首看着那抹身影兀自走到马路对面,然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最后扬长而去。   没有停留,没有犹豫。   而就在杨雯刚走没多久,一直在楼上等候的付鹏程才不疾不徐的走下来。   他坐在祁媚对面,目光淡淡的扫了眼桌上残余的咖啡,旋即看向后者,视线有些阴暗。   “结果怎么样?”   祁媚动了动,声音有些飘渺,“跟你猜的一样。”   话落,付鹏程勾了勾唇。   他就知道,杨雯那女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和无害,能在陆氏那么复杂的家族里生存的人,会简单到哪里去?   今天把人约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试一试杨雯到底多能忍耐。   结果如他想的那样。   祁媚问,“那现在怎么办?”   付鹏程的眸落在窗外,声音粗哑而冷漠,“静观其变,她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的。”   *   傍晚,杨雯回到家里,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陆子木刚好从书房下来,见到她眉尖微蹙,“阿雯,你怎么了?”   杨雯正在游神,听见这声音立马回归了思绪。   她看着陆子木,沉默了一阵。   目前杨雯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事,陆氏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加上近期董事会的那帮老头子也有些蠢蠢欲动,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增添压力。   杨雯淡淡一笑,“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了,有点小感冒。”   闻言,陆子木的脸上显露出堪忧的神色,“我最忙的都没有时间顾上你,你记得要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千万别扛着,一定要告诉我。”   心头一暖,杨雯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陆子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她一两句,本来还想提关于陆淮和梁笙的事,想想也就作罢了。   杨雯回到主卧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她走到阳台外面,夜色已渐渐深了,远远望去,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而这份静谧没保持多久,就被她的声音划破了,“帮我查一下小淮在国外的那些年都接触了什么人还有他经常去的地方,尽快整理出来发我邮箱。”   挂了电话,她眉目有些凝重。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也知道他做事一向知分寸,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国外的那几年,她是很少去关心他的生活,只不过是不是的会通个电话,但都没什么异样。   真要说有发现,那就是在他回国后的那段时间,她跟陆子木无意间发现他的变化,似乎是变得更加沉默了。   刚开始是怕他因为当年绑架案而落下了阴影,也曾为他找过心理医生,但得出的结果是,什么病都没有。   她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多虑了,于是后面也就没怎么再关注这件事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人格分裂症。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无情的穿过了她的胸膛。   她无法想象,在国外的那三年里,陆淮都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越想越混乱,杨雯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另一边,梁笙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紧接着换男人进去洗漱了。   她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才坐下,陆淮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安静的卧室里,铃声十分响亮,估计浴室里的那位陆先生也听见了。   她猜的没错,因为下一秒,男人喑哑的声音就从浴室里传了出来,“阿笙,帮我接一下电话。”   女人应下,丢下毛巾,滚到床的另一边捞过手机,上面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号码在跳动着。   是sao扰电话吗?   她没有多想,在电话响第三遍的时候,接通了。   在对方的声音响起来之前,她没有想到,电话号码的主人,竟然是祁媚。   后者的声音自那头很清脆的传了过来,“陆教授。”   梁笙顿了顿,这才迟疑的说,“他在洗漱。”   听见女人的声音,祁媚似乎是怔住了,好久没有发出声音。   久到梁笙以为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祁媚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过依旧十分沙哑,“既然他不在,我觉得找你也是一样的。”   女人一顿,眉目沉静,“祁小姐想说什么?”   她并不认为,从祁媚嘴里说出来的会是什么好话。   后者沉默了数秒,这才幽幽的开口,“我今天见了杨夫人。”   杨夫人……是指杨雯吗?   梁笙下意识的皱眉,祁媚跟杨雯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可能是猜测到女人的想法,祁媚哇那头笑了笑,“猜猜我们都聊了些什么?”   她们之间差了一辈,也没有什么交集,眼光也不可能看到一起,所以能聊的话题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祁小姐打电话来的目的,应该不是那么无聊吧?”   无聊?   祁媚笑了,绵延不绝的笑容接连不断的传了出来。   而这笑听的梁笙很是不安。   “怎么会无聊呢?我今天跟杨夫人的谈话内容,可是有趣至极啊。”   女人愣了几秒刚想发声,又听见她说,“我们聊的话题,可是关于你老公的。”   陆淮。   梁笙蓦地一僵,声线没有任何起伏,“你和我妈都说了些什么?”   “好奇吗?”她问。   “祁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祁媚笑了一下,突然间声音变得很是阴沉,“梁笙,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女人一怔,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祁媚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全是拜你所赐你知道吗?”  他……是指那个人吗? 第212章 我可是你的妻子   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梁笙顿了顿,等祁媚说完话,她才开口问,“祁媚,你到底再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听不懂?   祁媚低低的笑,旋即吐出了一串英文,“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女人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反应过来后,整个人蓦地一怔。   她认得这个英文的意思。   梁笙正失神,祁媚的声音又徐徐响了起来,“想起来了吗?现在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吧?千万别告诉我,你连他生病了都不知道吧?”   女人沉默。   这就是她今天找杨雯的原因?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声音低低的问,“我知道,但是祁媚,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媚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二十阴阳怪气的提醒她,“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可以扼制你老公前程的把柄在我手里。”   “你想用这个威胁他?”   “不不不,这个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祁媚也不避讳的实话实说,“只是他不在意,你难道也不在意吗?”   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个男人,可是她的爱人,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陷于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呢?   “梁笙,杨夫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如果她去查陆淮当年在国外的经历,相信不多时就会查到根源。”   根源……   女人愣了一下,想到祁媚刚才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之类的话,忍不住蹙眉,“祁媚,你在胡说什么?”   男人的病,怎么可能是因为她?   而且几年前,陆淮还在国外的时候,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见过面。   祁媚听见她的话,不禁觉得好笑,“胡说?梁笙,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他难道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过往吗?”   面对祁媚步步紧逼的问题,女人又是一阵沉默。   祁媚笑,“梁笙,连我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这个妻子会不会做的太失败了点?”   女人脸色一白,“祁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丈夫的病,为什么是拜我所赐?”   该说的都说了,实情祁媚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要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有多无趣啊。   “那么想知道就去问他啊。”   祁媚说着,停顿了一下,“噢,顺便帮我转告他,杨夫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接下来就是整间医院的人知道了。”   梁笙瞳孔一缩,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嘟的忙音,而她晃了一下,思绪竟游离到别处。   祁媚说,男人之所以会患上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全是拜她所赐。   可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杨雯,听祁媚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她也应该是今天才知道陆淮生病的事。   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男人生病的事连杨雯和陆子木都不知情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门打开了,陆淮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头上盖着一条毛巾在擦拭。   他走过来,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又看了眼被她捏在手里的手机问,“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祁媚。”   男人微微一顿,知道那是他的私人号码。   “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淮坐在她身边,见她柔顺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珠,转手就把手里的毛巾盖在了她的脑袋上,帮她擦头发。   女人把手机放在一旁,犹豫了很久才说,“她说她今天跟妈见了一面。”   祁媚,跟他的母亲吗?   男人抿唇,不难猜出她跟杨雯见面都聊了些什么,就连她打电话过来,他也大概猜到谈话里的内容了。   无非是自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去威胁去挑衅罢了。   可是祁媚不懂,他的软肋,从来只有一个。   陆淮一直沉默,梁笙也没有勇气去把心头那些疑惑问出口,她想的头都快要炸开了,昨天才因为梁邵成的事失眠,今晚怕是要因为祁媚的话睡不着觉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男人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点,替她擦头发的手一顿,旋即哑着嗓音说,“你在想什么?”   女人拉下他的手,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陆淮,祁媚说接下来就是整间医院的人知道了。”   男人嗯了一声,眉目清冷,并没表现的有多在意。   “就一个嗯?陆淮,我是认真的,这关乎到了你以后的职业生涯。”   梁笙想想到时候男人患有人格分裂症的过往被爆出来,那他一定会被整间医院的医生甚至是患者非议,闹大了被停职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高高在上,声名远扬的陆教授曾经患有人格分裂症,一想到这个,女人就感觉闷的透不过气。   梁笙的眼眶有些红,陆淮看了她几秒,忽然俯身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口,“那我没有工作了,你会嫌弃我吗?”   女人一顿,反过来瞪他一眼,“傻不傻,我可是你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说着,他又把毛巾盖到她脑袋上轻声说,“头发干了就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他还是没打算把实情告诉她。   梁笙垂眸,眼底黯淡无光。   为什么,连她都不能说呢?   *   后半夜,女人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她的耳朵嗡嗡轰鸣,所有的人都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甚至在指责她,骂她。   梁邵成,刘玫,梁景玉,祁媚,陆襄衡,甚至陆子木杨雯也在其中的阵列。   他们把她逼到墙角,几个人几张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了很多很多话。   可是梁笙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表情里能看出来,他们很愤怒,对她很失望。   女人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想说话,可是微动唇角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咿咿呀呀的叫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突然,眼前的场景瞬间转换,梁邵成他们一个个都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了。 第213章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她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梁笙愣了一下,再一看眼前的画面,瞳孔猛地一缩。   老旧的便利店,脱漆的墙壁,时不时会卡带的录像机以及模糊的画面屏幕。   这里……是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都会经过的学校门口的便利店。   也是,她跟男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女人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突然耳畔响起了几道嬉笑的声音,那么熟悉。   她会回过头,就看见便利店门口站着几个穿蓝白条纹校服的女孩。   中间有一个,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脸上稚气未脱,涉世不深,还不懂什么叫悲伤。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间的喜悦是那么明显,那么真实。   梁笙怔怔的站在雨幕里,突然很怀疑那个时候的她。   正晃神,便利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清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从里面缓步走出来。   这一次,女人不知为什么,把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还有每个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深深的刻印在脑海里。   如同记忆里那样,他打开伞,刚走几步就被年轻的她叫住了,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以后,陆淮眉头浅皱了一下。   梁笙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男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可是,站在陆淮身后贵为本体的她,竟然在看到他转身之后,唇瓣弧起一抹极为浅显的笑意。   他在笑,眼底又黑又亮,就好像是在对她笑一样,笑意那么烫人。   女人一怔,那个时候的男人,应该不认识她才对……   陆淮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过来,高举一把黑色的大伞,身姿优雅,步伐从容,不急不缓。   就在她以为他会从她眼前走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精准无误的落在她的脸上。   梁笙脊背一僵,瞬间发懵,这是梦,他应该看不见她的才对。   可是,面前的陆淮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薄唇轻压,吐出了几个字。   女人发现自己像是又失聪了一样,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从他说话的口型来看,她明白了他要传达的意思。   紧接着,血色褪去。   雨水还在啪嗒啪嗒的打在她脸上,男人却是一脸的冷漠,视若无睹。   她看见他说,“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不……   昏暗的房间里,本来在熟睡的梁笙突然间惊醒过来,她吓得脸色一白,胸口不断的起伏喘着粗气。   是梦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女人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还没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陆淮不见了。   房间里,因为噩梦而惊醒的梁笙在床上坐了好久,摸不到枕边的温度,立马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男人的名字。   可能是刚做了这样的噩梦,醒来又没有看见陆淮,所有女人才会这般方寸大乱。   他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她淋雨时流露出来的那冷漠冰凉的眼神清晰无比,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一样。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也是,他说他要跟她离婚,到现在都还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客厅里一片漆黑,还是没见着男人的身影。   梁笙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一脸茫然的扫过偌大的客厅,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阳台的方向跑去。   他在那里。   外面的天空是一片暗沉,夜幕笼罩。   柔和朦胧的月光倾洒在陆淮的身上,他静静的站立在阳台边上,还是那一身灰色家居服,指尖萦绕着一点猩红和袅袅烟雾,背影挺拔但也落寞。   听见她的声音,他似乎是顿了一下,尔后缓缓的转过身,在看到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站在后面的时候,眉头轻轻一蹙。   没有迟疑,他捻灭香烟,信步朝她走了过来。   女人愣愣的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往自己在的方向走,他背对月光,面容清俊,墨色而深沉的瞳像一湾泥潭,让她深陷无法自拔。   他走到她的面前,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拦腰将她抱起走向沙发,梁笙惊呼一声,下一秒紧紧的搂上他的脖子。   她看着他柔和的侧颜,见陆淮薄唇一张一歙的问,“怎么光着脚就跑下来了?”   女人贪婪的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眉头间的褶皱有消散的痕迹,她凑到他的脖颈边上,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蹭了蹭,低喃,“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   客厅里本来就十分寂静,所以梁笙那温软无助的声音格外清晰的撞入陆淮的耳畔,令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怔。   他突然停了下来,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轻声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女人对上他柔和如月光一样的眼时,心弦轻轻一颤。   她坦言,“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要跟我离婚了。”   男人怔了一怔,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迈开步子朝沙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这应该是我要担心的事才对。”   陆淮的声音有些喑哑,梁笙的思绪还没从混乱里解脱出来,所以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讷讷的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自己则挨着她身侧的位置坐下,刚坐稳,女人又凑了过来,像只考拉熊一样抱住他的手臂。   第一次见她这么粘着自己,陆先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由着她去了。   梁笙紧紧的抓着陆淮的手臂,两个人挨着静坐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出声,声音有些闷,“你不睡觉跑下来干什么?”   “想些事情。”   在想那件事吧。   毕竟不知道实情,女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一次触碰到他的伤疤。   梁笙一直沉默,男人看了她一眼,发觉她的表情有些严肃,不禁觉得好笑。   他顺了顺她额前凌乱的刘海,“安心睡吧,我不走了。”  女人嗯了一声,倚着他的肩膀就闭上了眼睛。 第214章 听说陆教授很是宠他太太   陆淮就在她的身边,温热的触感,跳动的心脏,熟悉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这才是她的陆先生。   他怎么可能会漠视她淋雨呢?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提出跟她离婚呢?   都是梦,是她想太多了。   过了许久,女人终是抵不住困意来袭,靠着男人的肩膀沉沉睡去。   陆淮静静的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突然想起刚刚她光着脚,眼底迷茫的画面,心脏没来由的缩了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了?   他挨着她的脑袋,缓缓闭上了漆黑复杂的眸,窗外夜色弥漫,室内却是一片温和而宁静的场景。   所有的风暴,都被隔绝在了第二天。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送梁笙到了公司,男人才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还是跟往常一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闹不断。   他进了办公室,换上白大褂,正在拆一次性的消毒口罩,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砰的一声,门撞上了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引得外面路过的医生护士病患好奇的往这里瞟上一眼。   陆淮平静的扫了眼门所在的位置,以及站在门前脸色苍白的人。   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过来找自己。   祁媚的呼吸有些不顺,只见她脸色微白,拳头紧握,快步走到男人面前风马牛不相及的质问一句,“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暗中做的手脚对不对?”   陆淮的目光有些薄凉,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祁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自以为是的女人很不讨喜?”   撞上他蛰伏的如同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神,祁媚禁不住一颤。  她咬着下唇,脸上佯装镇定,“你挖走我爸苦心栽培的精英和高层,让一个偌大的公司一夜之间变成一具填不满的空壳,把祁氏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明明泄露你秘密的人是我,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啊,   去伤害祁氏跟我爸做什么?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实在太卑鄙了一点吗?”   “卑鄙?”   男人咀嚼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嗓音本来很动听,但此刻在祁媚听来却是叫她忍不住后脊一寒,“祁媚,我要是想玩,现在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话落,祁媚瞳仁紧缩,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淮噙一抹森凉的笑意,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对付你,还有对付祁氏对我来说就像是碾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只不过后者对于你来说,似乎更重要一些,嗯?”   所以他要一点一点的折磨祁氏,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爸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她却帮不上一丝一毫,从而达到让她痛不欲生的目的是吗?   想到这里,祁媚震惊的后退一步,眼底深处尽是恐惧,她颤着声音控诉他,“你……你就是个恶魔!”   男人勾唇,“既然知道我是恶魔,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来招惹呢?”   他停顿了一下又哑着嗓音说,“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去打扰她?”   祁媚蓦地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反驳他,且又听陆淮轻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安分一点,为什么一定要闹起来呢?”   付鹏程说的没错,这男人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恶魔,疯子。   他根本不会顾及一丝情面,只要踩到了他的底线,不管对方是谁,他的她不会手下留情的放那人一马。   办公室外面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接连不断的传入办公室,此起彼伏——   “祁医生在干什么?”   “他们好像在吵架啊,你看祁医生都哭了,貌似还吵的挺凶的。”   “不会是表白被拒了吧?医院里谁不知道祁医生喜欢陆教授很久了,只不过每次表白每次都被拒罢了。”   “唉,心疼祁医生,不过像陆教授这样优秀又少见的男人,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可望不可即。”   “前段时间陆教授来医院挂针的时候,他太太不还来陪着了吗?祁医生这是要上演第三者插足别人家庭的戏码吗?要是这样就太不要脸了。”   “听说陆教授很是宠他太太,祁医生明知道人家有家室还这样死缠烂打的,真是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   祁媚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陆淮,眼泪忽然啪嗒啪嗒的砸落,瞬间开始后悔自己前面的那些举动。   因为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想过,男人会给祁氏带来如此大的重创。   她以为,他会顾念他们是同事的旧情,警告她一下的。   可是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响的对祁氏下手,把祁氏逼入绝境,连求情的机会都给她断掉了。   祁媚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因为她年轻气盛,因为嫉妒和不甘,因为被妒火烧的冲昏了头,因为太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低估了陆淮的本事,才会一时冲动酿下这不可挽回的结果。   所有的一切都要怪她自己,如果她没有听从付鹏程的话去找杨雯去挑衅梁笙,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祁氏是她爸一辈子的心血,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它毁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真的毁在了她的手里,那她一定会成为祁家的罪人,也一定会被赶出祁家,从此像条流浪狗一样过生活。   思及此,她心内的恐惧越积越深。   祁媚突然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哭的梨花带雨声泪俱下,“我错了陆淮,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祁氏好不好?”   门口传来一阵唏嘘声。   男人扫了眼祁媚,淡漠的抽走自己的手,“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陆淮的笑如隆冬的风一样冰寒刺骨,刮过祁媚的心头只剩寒凉一片。   她咬着颤抖的唇,“我怕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祁氏好不好?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再去打扰梁笙了,我也可以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甚至可以收拾东西离开这间医院……”   “已经晚了,你若是早有这样的觉悟,现在也不会这样,不是吗?”   男人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挑眉,“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懂珍惜。”   祁媚面如死灰。  是啊,他给过她机会,也警告过她。 第215章 你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怎么可能听的进去呢?她在气头上啊,平时任性跋扈惯了,做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去考虑这件事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变成这样,除了求情,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祁媚无法抑制的哭了出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往下砸落,委屈兮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一阵沉默,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   祁媚蓦地一怔,她止住哭泣的声音,呆呆的望着他,眼底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陆淮看了眼自己指腹上沾着的泪,又淡淡的看了眼祁媚,声线平缓,“既然敢做,现在哭又又什么用呢?”   男人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把祁媚心里那最后一丝希望的微光打断。   她怔怔的,看着陆淮在洗手池前洗了洗手,然后拆开消毒口罩,慢条斯理的戴在脸上,白色口罩遮住了他清隽的脸庞,只露一双墨色而犀利的眸。   男人见祁媚还杵在那里,也没有再管她,兀自往门口走去。   他今天有两台时间偏长的大手术,真的没空闲时间陪她在这里耗。   见陆淮出来了,外面围观的人也纷纷散的差不多了。   刚走到门口,祁媚忽然清醒过来,飞速的转过身叫住他,“是付鹏程逼我这样做的,所有都是他出的主意。”   男人停住了。   祁媚又激动的说,“是他让我去找你母亲,让我捅漏这些事的。”   口罩下,陆淮菲薄的唇瓣慢慢掀起,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幽幽响起,“别担心,那些背后偷奸耍滑搞小动作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男人走前留下的这句话还残余在空气里久久来不及消散。   他说,别担心,那些背后偷奸耍滑搞小动作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祁媚在原地怔了许久,她都已经把付鹏程给抖出来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放过她,放过祁氏?   他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想到这里,祁媚心底的悲凉一圈一圈的散开,正失神,手机突然响了。   她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一看,在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时,目光一缩,随后滑过接听键。   还没来得及说话,付鹏程粗哑愤怒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我不是让你冷静一下吗?为什么你还要去找那个人?你就这么不怕死吗?”   “为什么?”祁媚低低的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看没看见祁氏现在的状况?我不找他难道找你?付鹏程,我是疯了才会同意跟你合作去对抗他。”   “后悔了?”付鹏程嗤的一笑,“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跟祁氏也绝对不会好过。”   祁媚心头咯噔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付鹏程的声音幽幽撞入她的耳朵,“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别半途而废,怎么着也得拉个人陪着不是吗?要活大家一起活,要不好过那就大家一起不好过。”   明白了他的意思,祁媚垂在两侧的手蓦地收紧,“你做梦吧,我不会再给你做任何事了,不会!”   陆淮这样的男人,她真的开罪不起。   再跟他继续作对下去,她有预感,可能会赔上整个祁氏甚至是自己的命。   然而付鹏程阴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祁媚,除了跟我合作,你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祁媚的眼瞳瑟缩了一下。   他又说,“祁氏一夜之间遭受重创,业内流言四起,这个时候即使跟你爸亲如手足的好朋友好兄弟都不敢伸出援手,祁媚,你要明白一件事,现在除了我,没人帮的了你。”   “要么你眼睁睁的看着祁氏毁掉,要么你就继续跟我合作一起扳倒他,搞不好还能给祁氏找回一条活路。”   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祁媚呆呆的站在原地,耳蜗尽是轰鸣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付鹏程说的没错,男人这次费尽心思挖走祁氏的精英高层逼的祁氏走入绝境,如今公司内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议论祁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落得如此下场,而平时跟父亲交   好的几个朋友也纷纷拒绝了救济祁氏的办法,更别说现在还有谁敢不怕死的伸手支援祁氏。   除非,对方是可以与陆家抗衡的。   可是,纵观G城,又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跟陆家抗衡?   祁媚想不到,她无力的松开攥紧的五指,气若游丝,“你要我怎么做?”   那头,付鹏程轻笑一声,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大厦,眼底一片黑暗。   暴风雨,才刚刚来临而已。   *   下了班,梁笙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先去医院看望祝习玥了。   几天没见,她恢复的还算不错,听祝辰彦说,她每天都有按时吃饭,作息也很规律,只是比之前的那个她,不爱笑也沉默寡言了很多。   门外,听完祝辰彦的话,女人也跟着陷入了无言中。   她看到眼前面带惫色,瞳孔暗淡的祝辰彦,嗓子有些涩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真正安慰到他。   其实祝习玥是坚强的,要是换做她,可能没办法做到像她那么平静,那么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她知道祝辰彦在担心什么,他就是担心这样平静的有些反常的祝习玥,会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才每天这样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床前。   梁笙晃过神,顺手拍了拍祝辰彦的肩膀扯唇,“我进去看看祝小姐,你应该还没吃饭,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自己。”   祝辰彦看了眼病房的位置,抿唇吐出一个字,“好。”   进去病房的时候,坐在床上看书的祝习玥见来人是她,还冲她笑了一下,“阿笙,你怎么来了?”   女人不动声色留意着她的一颦一笑,嘴角轻扬,“下班早,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祝习玥招呼她坐下,也跟着笑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恢复的也不错,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第216章 他对你是真的爱   祝习玥脸上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可梁笙总觉得如今的她跟以前她给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好像是,成熟了不少。   她现在说话的时候,没再像以前那么大大咧咧,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带有了一丝丝警惕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意外给她带来了严重的打击,所以她开始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产生了一丝无形的戒备。   女人微微皱眉,压抑自己的本性,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正晃神,坐在床上同样也在发呆的祝习玥突然来了一句,“阿笙,我打算出院以后出国旅游一趟。”   梁笙一愣,“这件事祝总知道吗?”   意料之中,祝习玥轻轻摇了摇头,“跟他说的话,他肯定要跟着我一起了。”   也是,祝辰彦现在放着公司的要务不管成天守着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她一个人出国旅游呢?   女人扯唇笑了,“祝总祁氏很关心你。”   别看他们平日给人一种感觉势如水火的样子,但是在听到祝习玥出事以后,祝辰彦眼底的恐惧不比任何人少。   想起那天他知道祝习玥出事,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就连梁笙也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祝辰彦。   无助,又叫人心疼。   祝习玥微微一怔,她的眼底仿似染起了水汽,“是啊,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还不知道那臭小子这么有良心。”   女人笑了,随口一提,“他就是脾气火爆了一点,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这句话是实话,不过如果被祝辰彦听见她在夸他,他肯定会以为见鬼了。   祝习玥轻笑出声,“你们的关系也不错,我很少见他有跟女孩子这样的。”   梁笙挑眉,“那是你没看见他平时训我的样子字字句句锋利的跟刀子一样,恨不得能戳死我了。”   闻言,祝习玥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两个人又畅聊了好一会儿。   临走前,祝习玥突然问她一句,“哎阿笙,你认识宋暖吗?”   女人微的一怔,她看着祝习玥,沉默了一阵,她似乎记得,祝习玥这次的意外跟宋暖有关。   “她是陆淮的心里医生。”   祝习玥愣了一下,“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你知道吗?”   梁笙坦言,“听说是盛子煜的大学同学,宋暖回国的时候,有跟他一起来家里吃过饭。”   大学同学吗?   祝习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已经知道他生病的事,介意吗?”   介意吗?   女人忽的勾唇一笑,眼底如星辰一样,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她轻轻摇头,“我不介意他生病的事,我只介意他瞒着我独自承受。”   从知道了男人患有人格分裂症之后,她对他的感情就没有动摇过一分一毫,她只是难过,难过他曾经经历了那样灰暗的岁月,而她,却是最晚知道这些真相的那个人。   祝习玥在看到梁笙提到陆淮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浑身一震。   曾几何时,她提到那个人,眼底也跟她一样流溢着光彩。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清醒过来,掩去眼底的晦涩,隐隐勾唇,“我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我能感受的到,他对你是真的爱。”   女人一愣,又听她轻声说了句,“阿笙,他是个值得你爱的人。”   *   男人从手术室出来,跟同事慰问几句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回到办公室,把脸上的一次性口罩摘下来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绕到桌子后面,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手机。   屏幕亮起,通知栏上有很多条未接来电,其中有几条是来自杨雯的。   陆淮放下手里,有条不紊的脱下白大褂,取走抽屉里的车钥匙走了。   他去了一趟老宅。   王姨见他回来,立马笑意盈盈的迎上去,“小淮,你怎么有空过来,吃饭了吗?厨房里有熬好的粥……”   男人摇了摇头,“我不饿,我妈呢?”   提到杨雯,王姨的眉头流露出一丝担忧,“夫人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经常待在主卧里,今天也是,一整天了都没下来吃什么东西。”   闻言,陆淮微微抿唇,扫了眼王姨盛在碗里的粥,“我上去看看她,顺便把晚餐给她端上去。”   王姨点了点头,把瘦肉粥递给了他。   主卧里,杨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口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有些疲倦的说,“王姨,我不饿,不用再给我送饭了,你自己先去吃吧。”   敲门声戛然而止。   就在杨雯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微微一愣,睁开眼扫向门口,看到进来的人时,眼底有一丝讶异闪过,“小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把晚餐放在桌上,语气平静,“王姨说您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杨雯爬起来坐在床头,她看了眼桌上的晚餐,轻叹一声,“没有不舒服,就是没什么胃口罢了。”   陆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妈,您每次撒谎都这么不走心。”   杨雯顿了顿,无奈的笑了,“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男人坐在床沿边,看着她,“妈,有什么话,您想问就问吧。”   其实杨雯知道,祁媚找她的事陆淮应该是知道了的。   不然怎么会那样说?   可是,她要怎么问出口呢?她这个做母亲的,连自己儿子生病了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知道,还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   男人看到了她眼底的挣扎,便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轻叹一声,“妈,您觉得,我若真是想隐瞒自己的病情,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知道吗?”   杨雯顿了顿,是啊,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当然了解。   要是他真的想隐瞒自己的病情,这个世界上肯定不会有多余的人知道,甚至只要他想,她杨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有查到什么线索的机会。   思及此,她皱着眉,嗓音沙哑的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淮很平静的给出答案,“出国前。”  出国前…… 第217章 这买卖于我可不赚啊   杨雯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淮,眼底深处的震惊在一点点的放大。   不是在国外才开始的,而是出国前,他就有这个病了。   那个时候,男人就在老宅待着,而她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得知这个真相,杨雯跟失语了一样,久久无法发声。   相对于母亲的震惊,陆淮的表情真的是平静很多,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出实情,“当年突然决定出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发现了自己似乎有病的症状,怕董事会的那帮老狐狸会借题发挥,怕陆子木杨雯会担心,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梁笙,所以才毅然决然的离开陆氏,远赴国外进行治疗。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所以也不敢拿自己珍视的人来做赌注。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杨雯慢慢的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要瞒着他们,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肯告诉他们等等……   可事到如今,杨雯却是一个疑问也问不出来了。   她最最疼爱的儿子,曾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经历了那么一段漫长而痛苦的时光,她竟然浑然不知。   她还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怨他怪他隐瞒了他生病的这件事。   其实就算他提前告诉了他们,杨雯知道,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他徒添更多的麻烦罢了。   不知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只是这么想着,杨雯就觉得自己的眼窝有些酸疼,眼泪眶中打转。   男人笑了一下,“妈,儿子现在一切安好,无病无痛。”   一切安好,无病无痛。   简单的八个字,比任何繁琐的解释都要叫人心安。   她相信他,既然他说安好,无病无痛,那就是真的安好,无病无痛。   那么那些问题,不问也罢,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   杨雯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这两天的惆怅都迎风消散了许多。   她脸上展露了笑颜,“如此便好。”   陆淮清冷的眉眼酝酿着笑意,他把桌子上的粥端了过来,递给杨雯,“现在心情好了吧?有胃口了吧?”   后者失笑,点了点头,把粥碗接过来。   男人盯着她把粥喝干净了才离开主卧,下楼后跟王姨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老宅。   因为在来之前,没有跟陆太太说过他回了老宅。   他知道,要是没看见家里亮灯,她一定会在楼下等他,不管多晚,不管夜里的风有多大多刺骨多冰凉,她都会一直等着。   *   医院。   付敏慧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那是祁氏面临危机的最新报道。   偌大的液晶屏幕上,一位穿着正装剪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采访祁氏集团的内部员工。   他们的对话讲了什么,付敏慧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在神游,眼睛无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清脆的铃声打破一室安宁,付敏慧愣了一下,慢慢拉回思绪,扫了眼屏幕。   还真是准时。   她嗤的一笑,捞过来接听。   那头,陆襄衡的声音隔着电话幽幽的传过来,“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在关心人呢,可笑。   付敏慧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劳烦陆总挂念了,目前恢复的不错。”   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并没有激怒陆襄衡,后者反倒是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保重好身体,付氏还需要你。”   一提到付氏,付敏慧嘴角的弧度蓦地一僵,她沉着脸喝道,“陆襄衡,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此话怎讲。”   “我同意帮你是因为我爸,你别老拿付氏威胁我,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大不了一拍两散,最后谁死还不一定。”   付敏慧阴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陆襄衡一顿,勾了勾唇,“这么容易就沉不住气,也难怪会是梁笙的手下败将,有空学着收敛一下吧。”   付敏慧一愣,旋即咬牙,“别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女人。”   陆襄衡好意提醒她,“别忘了你的任务,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你还指望自己能打败她吗?”   “我沉不沉的住气就不劳你挂心了,倒是你,看到陆氏的新闻了吗?”   “你想说什么?”   付敏慧勾唇凉凉一笑,“祁家在G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了,一个晚上就落魄成了这样,你真有把握能对付的了那个男人吗?”   陆襄衡顿了一顿,突然笑了,“怎么?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嗯,是有那么一点,你说你要是到时候没扳倒他,那我们岂不是都要为你陪葬了?这买卖于我可不赚啊。”   “我以为你当初毅然决然的把汤往自己脸上泼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付敏慧微微怔住,又听他说,“正面交锋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捏住了他的软肋,那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还是梁笙。   经过这一次,付敏慧就已经知道,连杨雯都不信,陆淮就更别说了。   那个女人,在陆家的地位已经远超了她心里的预测范围。   付敏慧沉默了几秒,“你这一次的方法好像并没有很管用。”   杨雯就是知道了梁邵成是当年绑架了她儿子的凶手之一,对那女人的态度,也没有做出多大的改变。   是隐藏的太好了,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陆襄衡低低的笑了,“所以才说你沉不住气,你以为杨雯真的不会彻查当年的事情吗?”   付敏慧一顿,“就算查了又怎么样?梁邵成已经死了,而且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能查到什么证据……”   陆襄衡阴阴凉凉的打断了她,“证据这种东西,有时候稍稍做一下手脚,谁知道呢?”   闻言,付敏慧蓦地一僵。   紧接着他又说,“如果在陆淮深陷风口浪尖的时候,让梁笙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又是一出大戏?   *  初冬的夜风有些凉,道路两旁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把树婆娑摇曳的画面全映在了地上。 第218章 没有要吃的想法   女人从医院回来见家里没亮灯,就知道男人一定还没回来。   她没有急着上楼,而是跟往常一样,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等候。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不然陆淮每天都会准时回家的,今天似乎迟了些。   大概是路上塞车了吧。   梁笙这么想着,掏出手机蹲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玩了起来。   可能是她玩游戏玩的入神了,都不知道男人何时回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   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道黑色的阴影笼罩住了,她愣了下,随后抬起小脑袋,就那样直直的撞进陆淮像月色一般皎洁的眸。   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好像藏着浩瀚的星光,神秘而又令人向往,就跟他身后那些那片夜空,藏匿在云朵后面的夺目星星一样。   女人一时间看呆了。   陆先生看着蹲在地上的梁笙,后者正盯着他出神,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呆萌的样子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他心弦一动,俯身把她拉起来。   温热的手掌碰到她冰冷的手臂时,清冷的眉头微微一蹙,“等很久了?”   晃过神,女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对男人犯了花痴,小囧一下她略有些羞赧,“没,我去看了祝小姐,回来也没多久。”   听了她的解释,陆淮的眉心还是没有松弛的迹象,他把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走,回家。”   梁笙嗯了一声,沉默的跟在男人后面。   路上,谁也没有打破这份美好的安宁,陆淮走在前头,步伐缓慢。   身后女人一直盯着男人牵她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平时握手术刀的时候一定贼养眼,可惜她是没有这个机会见到了。   正暗暗叹息,前面的陆淮忽然停了下来,女人一个没注意,直直撞了上去。   鼻子撞到了他坚硬的背,疼的梁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也是没有防备,脚下都还没站稳又被这么一撞,踉跄的上前一步。   他稳住身体回头,见女人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梁笙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只摇了摇头问道,“怎么突然停住了?”   那语气里还带一丝幽怨。   陆淮挑眉,将她捂着鼻子的那只手拉下来,细细的看了眼她被撞疼的鼻子,然后伺机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幸好,鼻子没有被撞歪。”   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女人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经的说,“要是真的歪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清脆愉悦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里延绵不断的溢出。   陆淮看着她那狐假虎威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一逗她,“没关系,就算是歪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早已经习惯男人这种出其不意的调戏,梁笙瞪了他一眼,“真要是歪了你得对我负责,还敢嫌弃我?”   “这不是已经在负责了吗?”   陆淮笑了笑,又趁机捏了把她的脸蛋,惹得她炸毛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刚到家,女人就被陆先生赶去洗澡了,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泡个热水澡驱驱寒也是应该的。   楼下,男人猜想梁笙去看望祝习玥又匆忙赶回来,这期间肯定没吃什么东西,于是进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简单的做了两碗青菜肉丝面。   二十多分钟后,女人闻到香味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到陆淮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她脚下一顿,心头一股暖意上涌。   其实,有时候她都会想,她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喜爱呢?   用何初娴的话来说,就是她上辈子攒了一世的运气这辈子都用在了遇见他上面,哪怕以后她没有那么多幸运,但是有他就足够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厨房里的男人转身看到她,对她招了招手,梁笙看到了,忙不迭的走过去。   陆淮等她走到身旁,盛了一小碗汤给她,“帮我尝尝咸淡。”   男人小心翼翼的把汤碗搁到她手里,并耐心的嘱咐道,“烫。”   女人接过来,瞅了他一眼也没有出去,就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口喝着汤,目光专注又有神。   梁笙的视线太过炙热,陆先生忍了一会儿实在做不到忽视,他放下勺子侧首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好看啊。”女人脱口而出心里话。   陆淮难得一顿,不过半秒后又恢复了常态,面不改色的调侃,“所以陆太太,你这是在吃我豆腐?”   吃豆腐?   梁笙一窘,赶忙摇头,这块豆腐实在是太矜贵了,她啃不下啊。   她嘿嘿笑了两声,“我就看看你而已,没有要吃的想法。”   “……”   男人很克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忙碌,女人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位置,某人菲薄的唇荡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站在便利店门口,冲他吹口哨,装腔作势扮演小流氓的梁笙。   而现在的她,也在一点点的释放着自己最初的本性。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断压抑着自己原本的性格,故作坚强,故作冷漠,故作成熟。   她开始,慢慢的在信任他了。   这是一个好兆头。   *   另一头,何泉这几天一面追查陈文和,一面翻起了以前旧的案宗,重新查起了何铭自杀的案件。   他找到了很多当年和何铭案件有关的人,甚至还挨个走访了一遍,但始终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刘明看他每天废寝忘食连饭都顾不上吃,有些不忍心便苦口婆心的劝慰道,“老大,你到底还想调查些什么?那么多条线索都指明了何铭当年是自杀无疑,就连闭路监控都拍到了……”   后面的话,刘明没有再说,尽数化为了叹息一声。   何泉坐在位子上,沉默无言。  的确,每一条线索都指明他哥当年是自杀无疑,连闭路监控也有记录当年何铭跳楼的画面,他还特别查过,录像没有被剪辑的迹象,所以不存在断章取义的说法。 第219章 赵秘书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他总觉得陆淮那天说的那些话,隐含深意。   他一定知道,谁才是间接害死他哥的凶手,可为什么……   他就是不愿意告诉他呢?   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何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随后问了一句,“陈文和还没有消息吗?”   刘明摇了摇头,“没有出入境显示,信用卡也没有消费记录,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呵,只要人还活着,他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这个人给挖出来。   想到这里,何泉灵光乍现,突然拍了一下刘明的肩膀,“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探望一下陆襄衡那只老狐狸。”   话落,刘明一愣目光诧异,“老大你真确定要这么做吗?我们现在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到时候再被人倒打一耙就不好了。   何泉白了他一眼,“怕什么,有个成语叫声东击西懂吗?”   他倒要看看,除了陆襄衡,到底还有多少人是跟陈文和的案件牵扯一块的。   刘明似懂非懂,“那我们怎么进去?”   “废话,除了大摇大摆走进去你还想别人用轿子抬你进去吗?”   “……可是老大,你确定我们大摇大摆的走进陆氏集团,还有命能活着出来吗?”刘明小心翼翼的问。   “瞧你那点出息,”何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眼底意味不明,“我们跟陆淮的关系就摆在那里,他陆襄衡还能拿炮弹轰我们离开不成?”   “老大,你跟陆教授什么关……”   “系”这个字还没出口,何泉便飞了一记冷眼过来,“给我闭嘴!”   刘明闭嘴了,但他还是觉得心慌慌的。   说好的要去“探望”陆襄衡,第二天何泉果然动身了。   去之前,刘明有些迟疑的拦住了他,“……老大,要不我还是先去请示一下郭局吧?”   陆襄衡身上的疑点就是再多,也是陆氏的副总,他们如今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贸贸然的去找他,万一把对方惹毛了,上面怪罪下来,他们就惨了。   听见他的话,何泉立马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如果我去请示了郭局,今天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当然不能。   警局里哪个人不知道郭局跟陆襄衡是多年的老友?两个人的关系就摆在那里,孰轻孰重,刘明自然明白。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何泉,“可你这明摆着是要去找陆襄衡的麻烦,你就不怕回来以后郭局找你麻烦吗?”   何泉呵了一声,声音冷漠,“他不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他呢。”   陈文和的案子从他接手到现在,一直都在反复的被上头交代下来的别的琐碎事件延后推迟处理。   郭局那老头儿根本就是不想让他继续调查下去,他要再不行动,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让那老头儿逮着一借口把案子拱手让人给别人去调查。   若是这样,想抓到陈文和,怕是遥遥无期了。   而且,何泉这几天一直在怀疑,当年工地爆炸的案子,是不是有内鬼在里面动了手脚。   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变成了“死人”呢?   想到这里,何泉就觉得这起案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跟他工作认识那么久了,刘明见其一脸凝重,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也明白何泉想尽早把凶手绳之以法的心思,毕竟已经出了两条人命,再这样拖下去,只会闹的人心惶惶。   加之,这起案件还牵扯到了他和何铭,会着急也是必不可免的事。   刘明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松口了,“去也行,不过老大,你可别玩的太过火了。”   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可不想竖着进去,横着被人给抬出来。   何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的说,“就是过去喝杯茶而已,别紧张。”   刘明扯唇干笑,就怕那杯茶,会叫他咽不下去啊。   *   陆襄衡没想到,一大清早的会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因为他早上还有会议要开,便吩咐赵秘书先行招呼何泉他们。   偌大的办公室里摆放着很多精致昂贵的古董器物,坐北朝南的位置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外面的景象清晰的落入眼底,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何泉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禁不住咂舌两声,“你老板还真是会享受。”   赵秘书面无表情的站在沙发后面,没有理他也没有接他的话茬。   来之前,何泉便调查过赵秘书的背景,父母双亡,家中有一年幼的妹妹,八年前,如果不是因为陆襄衡,他早就同妹妹饿死扬州路头了。   这陆襄衡于他有恩,也难怪他会那么忠心,愿意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何泉轻轻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他又勾唇笑了,“赵秘书,你老板那条腿还会好吗?不过我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好不了了吧?嗯,挺可惜的。”   赵秘书脸色一僵,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本来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的刘明听见他这话,硬生生的被哽了一下。   他连忙给何泉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搞事情。   而后者却是恍若未见,继续刨根究底,“听说是被车撞到的,差点就丧命了,你说你老板这是得罪了谁要遭这样的毒手?”   赵秘书扯唇,“何警官如果好奇,等下陆总会议结束您可以亲自问问。”   亲自问问?   何泉笑了,“当着陆副总的面我可不敢这么问,我也就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赵秘书也别当真了。”   刘明还以为他收敛了,才要松一口气,又听见他说,“对了,我听说陆副总是私生子,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   他就知道他老大过来这里不会不搞事情,早知道他就不同意过来这边了。   赵秘书眸色一沉,随即不动声色的扯唇,“没想到我们神勇无比的何警官也如此八卦。”   何泉勾唇,“偶尔八卦有益身心健康,赵秘书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八卦那是很正常的事。”   “忙”这个字,他故意加重了音。   赵秘书冷下脸,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刘明替其捏了把汗,又喝了口茶压惊。  陆襄衡结束会议之前,何泉先接到了郭局的电话,后者在那边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第220章 有本事你就藏一辈子   何泉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郭局,你在害怕什么?”   话落,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那头,郭局似乎顿了一下,尔后拼命压住怒火,“何泉,要不是看在你办案能力极高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撵出去了,你现在给我马上回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我偏不呢?”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刘明呢?你要连着把他的前途也一并毁了吗?”   郭局威胁的声音让何泉怔了一下,眸子一瞬间变得深沉。   挂了电话,刘明好奇的把脸凑过去问,“郭局怎么说?是不是把你骂了一顿?”   何泉收起手机睨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指望他打电话过来把我夸一顿吗?”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里带着很浓的火药味,一听就知道刚才没少受气。   刘明讪讪的笑,没敢再惹他。   何泉没再理他,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声音稍冷的下令,“收工!”   身后,赵秘书笑了一下,“何警官不等陆总了?”   何泉倏的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秘书,“今天就暂时不等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秘书嘴角笑意又是一僵。   而何泉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心里则想着,妈的,老子就不信气不死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替我转告你家陆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事千万小心,别叫我抓着什么把柄,否则他后半辈子可就栽我手里了。”   说完他没去看赵秘书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叫了声还傻站在一旁的刘明,紧接着两个人便离开了办公室。   巧的是,出门走到转角,刚好撞上开完例会回来的陆襄衡。   后者看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嘴角噙一抹浅淡的笑意,“何警官这就要走了吗?怎么不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何泉没给他好脸色,只呵了一声,“你的茶太贵了我喝不起。”   他的语气很冲,但是陆襄衡嘴角的笑意却是只增不减,“何警官的火气怎么那么大?莫不是我的助理招呼不周?”   何泉看了他一眼,旋即沉默几秒,尔后又笑了,“陆襄衡,你有种。”   陆襄衡眼底晕笑,“何警官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何泉信步走到他身边,微微侧首对他耳朵小声说了一句,“有本事你就藏一辈子,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否则我就是不做警察了下半辈子也一定会一直盯着你。”   他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陆襄衡慢慢反应过来,耳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底是一片说不清的晦暗。   *   医院。   病房里的马桶堵了,梁毅就去了一趟楼下的楼道洗手间。   他出来站在洗手池洗手的时候,听见一旁两个穿白大褂的实习挂牌医生在议论着什么,他有些好奇,便竖着耳朵去听了。   “你说那消息是真的吗?”   “估计是,连录音都有了,伪造也造不了啊,而且声音都那么像。”   “啧啧,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居然患有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简直太让人惊讶了好吗?”   “现在整间医院的人都在传这个消息,估计过不了多久,上头的人也会知道了。”   “你说陆教授这是得罪了谁?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丢了吃饭的碗吗?”   “算了别说了,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得到证实,小心祸从口出。”   两位实习医生说完这些以后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梁毅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陆教授……说的可是他的姐夫?   还有那个什么S、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该不会是姐夫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少年不淡定了,他赶紧跑回病房,捞出抽屉里的手机给女人打了通电话。   那头,梁笙正趴在电脑前整理一些杂志要用到的照片,突然就接到了梁毅的电话。   有了前车之鉴,她还以为是弟弟出了什么事,吓得挺直脊背丢掉笔,忙不迭的接起电话。   在听见梁毅的声音以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   少年在那边异常急切的说,“老姐,这一次不是我出事了,是姐夫!”   姐夫?   陆淮?   女人心头一惊,倏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陆淮他怎么了?”  梁毅舔了舔唇,脑子里在组织词汇,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刚才在洗手间听见两个医生说姐夫的什么秘密被爆出来了,就是那个什么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他们   说现在整间医院的人都在传,上头的人也很快就会知道,姐,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少年的话就像是一颗威力十足的炸弹一样直接在梁笙的脑袋里炸开。   她就像是失聪了一样,耳蜗嗡鸣。   梁毅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姐,你听见我在说话吗?姐……”   女人挂了电话,紧紧的握着手机,指尖颤抖着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不知缓了多久,她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收拾东西就往门外走。   郁茗刚好走进来,瞧她这阵仗有些讶异,“你这是要去干嘛?”   梁笙走的有些急,头也不回的落下一句,“我有点事,你帮我请一天假。”   出了公司等车,女人第一时间就给男人打去了电话。   事情闹的那么大,当事人不可能不知道。   梁笙担忧,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有没有胡思乱想?   她恨不得背后能长一对翅膀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帮他捂着耳朵,挡去那些流言蜚语。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   陆淮的声音跟往常一样,温和而又平缓,“阿笙。”  女人眼窝一酸,她捏着手机扯了扯唇故作轻松的说,“突然有些想你了,刚才翘了班,正要往你那里赶,高兴吗?” 第221章 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头,男人默了几秒,才沙哑的吐出两个字,“高兴。”   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梁笙看着车水马龙的路段,皱眉,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说,“陆淮,你等我,我就过来了。”   男人笑,“好,我等你。”   以前等,现在等,因为我始终相信,星星会说话,石头会开花,穿过夏天的木栅栏和冬天的狂风雪后,你终会抵达,所以我一直都在等风来,也等你归。   挂了电话,陆淮双手负立,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没有动作。   外头的天空像水洗过的蓝幕一样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丰沛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落在男人身上,像是在他周身镀了一层辉,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   耳边萦绕的是女人那温软而清脆的声音,她说,她就要过来了。   陆淮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发现,心口一直缺陷的地方,似乎在一点点的恢复原状。   他不介意,也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待他,怎么评价他,甚至怎么诋毁他。   这些年,他患得患失过,颠沛流离过,机关算尽过,然后到头来,最最在乎的人,始终只有她一个。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从三年前开始算计秦世昇起,他就一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盘算着要如何挤进她的世界。   因为怕会引起她的反感,她的厌恶,所以每走一步,他都会惶恐,都会迟疑,都会有所胆怯。   其实外界盛传的他,并没有那些人心里所想的那般强大,那般百毒不侵。   他也会怕。   怕黑夜,怕孤独,怕不得她喜。   没有人知道,在美国接受治疗的那段日子,他究竟是靠什么坚持下去的。   甚至他还想过,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叫梁笙的女人出现过他的生命里,那么现在的他,会是怎么样的?   或许,他还是那个在商场上只手遮天,叱咤风云狠辣无情的陆淮。   还是那个白天风光无限,夜里只能与孤寂长眠的陆淮。   没有梁笙,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另一个,会让他这般深爱,这般费尽心思都想要得到的女人了。   晃过神,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闭眼,男人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彼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陆淮还没转身,就听见盛子煜那着急上火的声音,“喂陆淮,你还活着吗?”   男人嘴角禁不住一抖。   他面色如常的转身,刚好看见盛子煜松了一口气的画面,随后一顿,薄唇轻启,“就这么怕我想不开?”   盛子煜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一边走一边问,“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公司开会,一听见陆淮这边出事了,赶忙翘班赶过来。   来的路上也听见医院的一位老朋友详细说了这边的事情。   说是男人亲自承认自己患有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的一段录音在医院的论坛上传开了。   现在整间医院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还有人大肆以此为由做着文章。   相对盛子煜的着急,当事人则表现的比较平静,“仅是无聊之举罢了。”   盛子煜气的瞪大眼睛,“你他妈这也太冷静了一点吧?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让陆襄衡知道了,你的处境会有多么危险?”   陆淮嗯了一声,声线平稳,“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   这个时候,盛子煜真的很想把自己所有会说的脏话全都搬来骂他一遍。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一针见血的问了个问题,“那录音是谁放上去的?”   男人淡淡的回答,“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祁媚。”   盛子煜皱眉,“陆淮,你做事一向谨慎。”   谨慎吗?   语毕,男人似笑了一下,眸子又深又沉,“我又不是神,偶尔犯一下迷糊,这很奇怪吗?”   盛子煜点了下头,“对,每个人都会犯迷糊,你不是神,可你是陆淮。”   他所认识的男人,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   当然,如果对象是梁笙的话,否则他还真没见过陆淮有这么疏忽的时候。   对上盛子煜坚定的目光,男人隐隐勾唇,很是平静的开口,“子煜,你倒是了解我。”   陆淮的声音落下,盛子煜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整个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然后把自己摔坐在沙发上,“妈的差点吓死老子,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男人浅笑,背靠着落地窗,双手滑入裤袋,身后景色斑驳陆离,阳光浅显,把他的面孔映衬的十分清隽深邃。   盛子煜来了个葛优瘫,随后斜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家是不顾一切的想解除危机,像这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给自己制造无限麻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因为对方是陆淮,所以他并没有赶到特别惊讶。   男人微的抬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排阴影,他的眸深邃如海,“他们一直希望看到的,无非是我身败名裂,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顺着他们呢?”   盛子煜坐直身体,重复了他话里出现最多的两个字,“他们?”   停顿了一下,他忽然明白过来,倏的一笑,“陆淮,你是不是太阴险了一些?”   在这样一种水深火热的处境下还能那么冷静从容的识破对方的计谋,除了男人,大概也没别人了。   陆淮睨了他一眼,“过奖。”   盛子煜完全没了刚才的紧张,反而是兴致冲冲的问他,“你的计划里,有没有需要我出演的部分?”   “有。”   “是重要的角色吗?”盛子煜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   男人顿了顿,冷静的问他,“在你的定义里,怎么划分重要与不重要的?”   闻言,盛子煜僵了嘴角,他耷着脸,“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在陆淮的眼里,重要与不重要的两种划分,他属于后者。   这前者嘛,自然是梁笙了。  唉,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啊! 第222章 还真是顽强的像一朵喇叭花   盛子煜暗暗吐槽着,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陆襄衡跟付鹏程之间的合作关系是破裂了吗?”   男人点了下头,“目前看来是这样。”   虽然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看两人那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应该是的没错。   盛子煜乐了一下,“嘿,有戏看了。”   陆淮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想着要拉拢其中一方去干掉另一方,不过,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这么想着,他又说,“两方都想着要取走我的命。”   盛子煜一怔,目光旋即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的事件很明显就是付鹏程搞出来的,其实他跟陆襄衡一样,都想看见他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相比之下,这两人是小巫见大巫。   *   下电梯的时候,电梯里只有何泉跟刘明两个人,一路上,何泉都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憋着一股闷气。   他狠狠的踹一脚旁边的墙,可惜用力过甚,连自己也痛的嗷嗷大叫。   刘明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老大,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听到这话,何泉瞪了他一眼,很想质问他自己这么想不开都是因为谁?   要不是被郭局那臭老头儿威胁,今天他就是拿铁锹也要撬开陆襄衡的嘴。   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不然他怎么会因为心虚,要费尽心机的赶他们走?   何泉现在只要一想到陆襄衡那得意的眼神,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正生气呢,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何泉刚抬头,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就见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几个随行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然后停在了一旁的高层专用电梯前。   他微微一顿,这张脸他识得。   陆氏集团的总裁,陆子木。   也是那男人的父亲。   身旁的刘明也似乎是认出来了,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那个人是不是陆子木?”   何泉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走了出去,也是就站在高层专用电梯门前,侧首看着对面的那几个人。   为首的陆子木可能有所察觉,他扫了一眼过来,漆黑犀利的眸直接撞上了何泉,后者倒是一脸的无所畏惧。   陆子木顿了顿,下一秒,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何泉的着装打扮。   然后还没等他打量完,某个人已经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了。   陆子木面色如常的看着何泉走到自己面前,待他站定,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件,“陆总你好,我是何泉。”   何泉……   这名字有些耳熟。   陆子木一时记不起来,只声线冷漠的问,“何警官跑来陆某的公司,所为何事?”   何泉满不在乎的笑了,“警察办案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自然能来到陆总的公司,必然是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陆子木及身边人皆是一顿,旋即他皱眉,“可是我公司的职员犯了什么错?”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何泉故弄玄虚的笑笑,“在下还有事,陆总保重,我就先告辞了。”   陆子木点头,望着某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一直到离开陆氏集团上了车,刘明才敢问话,“老大,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上去跟陆子木搭话?”   何泉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听见他的疑惑,漫不经心的给出回答,“你真以为陆子木什么都不知道吗?”   在知道陆襄衡心有不轨的情况下还敢把他养在身边,看得出,陆子木也不是知道简单好对付的人物。   不不不,应该说,跟陆家沾边的人,都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刘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陆子木也知道陆襄衡做的那些事?那为什么不把他赶走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因为何泉也想不明白陆子木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而今他没有心思继续想下去,便不耐烦的催促道,“回局里。”   刘明噢噢了两声,何泉刚说完,突然一时兴起的想给陆淮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这么想着,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通了,对方跟往常一样,接起电话先不吭声。   然而何泉已经习惯了他的这股作态,于是自顾自的开口,“你猜我在哪里?”   对面男人听见他这样问,倒茶的动作倏的一顿,旋即眉清目冷的回答,“何警官最近怕是闲的不能再闲了。”   笑了笑,何泉扬眉,“我才从陆氏集团出来,不,应该是被赶出来了。”   对这话陆淮没觉的有多意外,甚至在听见他是被赶出陆氏集团,更是平静的像听今天的天气有多好一样。   他淡淡的说,“恭喜你能完好无损的从陆氏走出来,值得庆幸。”   “……”   何泉扯了扯唇,“你二叔,还真是顽强的像一朵喇叭花。”   “我会帮你把这话转达给他的。”   “……”   刘明在一旁悄悄的留意,他看见何泉的脸色变了又变,想问的话,全都默默的咽回进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说话,无异是自掘坟墓。   何泉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病,他怎么会认为男人已经从良了呢?   这语气这态度,分分钟能把他气死。   还好他心里的抗压能力比较强,不然这个时候就该让他入土为安了。   缓了缓,何泉又说,“我也不跟你打太极了,上次你说的有关陆襄衡和陈文和来往的证据,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陆淮轻抿了一口香醇的红茶,薄唇微压,“莫慌,再等一段时间。”   何泉浓眉皱紧,“再等一段时间?喂,你还要准备等多久?你就不怕陈文和的下一个目标是你老婆吗?”   “他不敢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起码他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   不然就是自找死路。   何泉顿了顿,也意识到他说的都没错。   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全国的警察都在盯着陈文和,他要是这个时候还敢出去,他马上给他跪下都行。   然而让何泉好奇的是,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心想着问也问不出个结果,索性就不问了,“好,那我就再等一段时间。” 第223章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他倒要看看,陆淮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   盛子煜这边才从医院离开,就接到了宋暖的电话。   电话那头,后者的声音听着不大对劲。   而那头嘈杂的声音让盛子煜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宋暖,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默了几秒,宋暖沙哑的声音才从那头缓缓传出,“……我在酒吧,你过来接我一下,别告诉那个人。”   那个人,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盛子煜毫不迟疑的点头,“好,我现在就过去,你别乱跑。”   从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她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   医院到酒吧的车程用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盛子煜到达酒吧后就给宋暖打去了电话。   可是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一个女人,在酒吧喝的大醉,不出事才真是有鬼了。   想到这里,盛子煜又开始担心了,他收起手机直接走了进去。   灯红酒绿鱼龙混杂,酒吧里五光十色,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DJ舞曲,气氛简直燃到叫人膨胀。   他才走进去,就有两个身材火辣到让人喷血的女人上前搭讪,换做平常,他可能还有闲心对付一下,但现在他最担心宋暖,自然没有心思来应付她们。   盛子煜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从两人身边绕开,完全忽略了两位美女有些难看的脸色。   在酒吧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吧台的位置找到了趴在那里喝的酩酊大醉的熟悉身影。   盛子煜上前拍了拍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宋暖,“小暖,醒醒。”   后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映入眼帘的那张脸,痴痴的笑了,“你来啦子煜。”   话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盛子煜有些头疼的抚额,真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   男人那头的事情还没平息,宋暖这边又出了状况,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叫人省心。   盛子煜认命的抱起神识不清的宋暖,刚准备往门口走,余光一瞥在跳舞池的方向捕捉到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   待他看清那人以后,浑身一震。   妈的,跟男人搂在一起跳舞的人,可不正是同他有过关系的杨浅亦吗?   盛子煜看到她搂着的那个人把手肆意的放在她腰上揩油,而她也没推开他的时候,差点气到吐血。   他忍住,冷静了一下,先把宋暖放到车上再回来找她做“思想工作”。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体内的嫉妒火焰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完了。   这个女人,两个人才多久没见,就肥了胆子,连这种地方也敢闯进来,是真的不怕危险是吗?   盛子煜快速的抱着宋暖离开酒吧,把她置放在后座,给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安心睡,然后便马不停蹄的重归故地。   杨浅亦还在跳舞池里,搂着她的那个人手还是一样放在她纤细柔软的腰上。   去他妈的,简直忍无可忍好吗?   盛子煜沉着脸,大步流星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他一把抓着杨浅亦的手腕,把她扯进自己怀里,然后反手一拳打在那个,举止轻浮肆意调戏他女人的人脸上。   因为那人没有防备莫名其妙挨了打跌在地上,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杨浅亦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愣了一下,抬眸看向盛子煜。   从她的角度看,后者的下颚绷的很紧,像极了她哥生气时要爆发的样子。   她反应过来,旋即从盛子煜的怀里挣扎出来,略有些奇怪的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盛子煜见她对自己一脸防备,又想到她刚才对着别人笑颜如花的样子,这鲜明的对比让他生出了真的……很想掐死她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压住了,于是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杨浅亦,你来这里的事,杨自珩知道吗?”   一听到杨自珩的名字,杨浅亦吓得脸色大变。   自从祝习玥出事以后,杨自珩的脾气变爆了很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偷偷跑来这种地方,会被他生生撕成碎片的。   见杨浅亦的眉间泄露出来的不安,盛子煜大概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他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跟我回去。”   可惜才走到中道就被人拦截下来,因为刚才那个挨了盛子煜一拳的人已经爬了起来,并且反拉住了杨浅亦的另一只手。   见状,盛子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简直是黑成碳的锅底。   他努力克制自己,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个人,喝了一句,“放手!”   杨浅亦对上盛子煜的目光,心头一惊,有些害怕他们会因此而打起来,于是赶忙解释道,“这是我学弟,章程。”   盛子煜像是没听见一样,看着面容俊秀的章程,重复了一遍,“我说放手!”   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章程无所畏惧的迎上盛子煜的目光,旋即镇定的摇头,吐出两个字,“想都别想!”   想都别想?   盛子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一阵沉默,对方的不让步让他干脆直接行动,开始抢人大战。   章程眼疾手快,把杨浅亦藏在了身后还小声安抚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   闻言,盛子煜很克制的看了他一眼,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竟然敢跟他叫嚣?   现在的学生,一定是作业太少补习课太少才会这个样子。   看来不揍他一下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杨浅亦看见盛子煜暗潮汹涌的眸,深知他什么脾性,也担心等一下他会气血上涌把章程揍成一个猪头,随后跳出来说,“别吵了,我跟你走。”   章程皱眉,“小亦你……”   盛子煜听到章程如此紧密的叫杨浅亦的名字,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杨浅亦笑,“放心吧,我认识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别担心。”   章程看了眼盛子煜,娃娃脸上有些许迟疑,依旧不放心的说,“可我看他不像好人,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  干嘛?当他是死人吗? 第224章 既然他都无情无义了   盛子煜是没什么耐心了,他二话不说拽过杨浅亦的手直接把她拖到自己身边。   眼看着章程要上前,他飞过去一记阴冷的眼神,语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要是不想爬着出去就给我站在那里别动。”   章程顿住了,他不甘心的看着杨浅亦。   可是眼下他根本不占上风,单看两人的身形就知道他根本干不过盛子煜。   杨浅亦被他拽的手腕疼,轻轻的闷哼了一声,盛子煜敏感的听见了,抓着她的手力道稍微小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松开她。   他准备带人就走,可身后的章程还是贼心不死的跟了上来,“你要带她去哪里?”   盛子煜没有回应她,而是头也不回的拉着杨浅亦离开了酒吧。   走到酒吧外面,某人才松开了杨浅亦的手,克制着怒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   杨浅亦知道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也不恼,只低低笑着说,“怎么?这就气了?”   盛子煜立马敛着笑意,“杨浅亦,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杨浅亦勾唇,他们冷战了那么多天,他什么表示都没有,还敢问她想怎么样?   正欲开口,一道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杨浅亦的手机,她接了起来,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盛子煜注意到她的异样,等她挂了电话才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两个人是不是还在冷战,杨浅亦上前抓着他的手臂,眉目间的不安十分明显,“我嫂子不见了,你快送我去医院。”   祝习玥不见了?   盛子煜挑眉,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样,也没多问,直接说了句,“上车。”   刚拉开车门,盛子煜便记起宋暖还在后座休息,但是晚了,杨浅亦已经看见她了。   后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睨了眼某人,“你他妈的……”   *   路上塞车,等梁笙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   她一路从大堂走到电梯,已经听到不少有关于陆淮的非议声。   女人没想到,仅那么短的时间,消息便传的几乎是人尽皆知。   也不知道男人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往陆淮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不巧的是,人去楼空。   梁笙喘着气,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心头一阵的惴惴不安。   随后她又马不停蹄的跑去问护士站的护士,才得知男人临时接到一台手术现在在手术室里给病人开刀。   知道陆淮去了哪里,她的一颗心这才安下。   跟护士道了声谢,正准备回办公室去等男人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女护士认出来她,跟着叹道,“哎你不是陆教授的太太吗?”   声音很大,附近很多医生护士都好奇看了过来。   女人皱眉,刚想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步问她,“你知道陆教授患有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的事情吗?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听见这边的动静,有几位护士也跟着把她围住开始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对啊对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陆教授怎么会得这种病的?”   “你是他太太,你应该知道的吧?”   ……   聒噪如蝉鸣的声音涌入耳道,梁笙极不舒服的皱起眉头,她冷眸沉声道,“起开。”   八卦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位护士也都面面相觑。   女人根本不在乎他们什么眼光,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没走几步,背后便传来那些护士讥诮的声音——   “什么啊,仗着自己是陆教授的太太就很厉害吗?”   “就是,陆教授现在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嘚瑟的?”   “看她那样,要是陆教授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抛下他另觅他处的。”   难听的声音还有很多,但是梁笙对此充耳不闻,她走路的时候,脊背依旧挺的直直的。   抛下他另觅他处?   不,不存在的,这种事情一辈子都不会也不可能发生。   要真有,也只可能是他们之间的爱消失殆尽的那一天。   但她知道,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女人重新走回去往办公室的路上,碰见了一位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熟人”。   她停下脚步,眸色复杂的看着那个人。   祁媚。   后者看到梁笙,有一点意外但又感觉没那么意外,她嗤的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一位合格的好妻子。”   忽略掉她的嘲讽,女人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祁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该不会,这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吧?   见梁笙沉默蹙眉,祁媚似乎是猜到她等一下要问的问题,索性利落大方的承认,“没错,是我。”   女人看着她,眉目平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喜欢陆淮吗?为什么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呢?   祁媚冷笑了一声,“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既然他都无情无义了,我也只好不仁了。”   梁笙一开始不太清楚她意有所指的“无情无义”是什么,但是想到前阵子祁氏集团面临危机的新闻,大概也猜出来了个所以然。   所以,她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在报复男人是吗?   思及此,女人眸色渐深,语气也慢慢冷起来,“祁媚,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爱一个人,更不配爱他。”   话落,祁媚蓦地一僵,她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的褪去。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祁媚定定的看着梁笙,扯唇,“是啊,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痴痴的笑,“梁笙,你连他的过往他的经历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女人抿着唇,半晌过后笑了,“没错,我确实不知道他的过往经历了什么,但是祁媚,单是他爱我这一点,我就有资格了,不是吗?”   梁笙的话落在祁媚的耳朵里分外扎人,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光是陆淮爱她这一点,就胜过了所有。  可她还是不甘心,也不相信。 第225章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怎么可能,他们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像磐石一样坚不可摧?明明遭受了那么多打击,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缺口?   祁媚缓过神,看着梁笙,“其实,你也在害怕对不对?”   女人微微一怔,紧接着又听她说,“害怕陆淮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往真的跟你有关,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你而造成的。”   祁媚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戳着她的心脏。   没错,这一次,她真的说对了。   梁笙是真的害怕,害怕男人的那段过往与她有关,害怕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真正“元凶”,是她。   其实,从平日的聊天以及陆淮刻意避开过往的那些态度里就能看出,他在隐瞒的,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些事,一定跟她牵扯着某一种关系。   她不问,不代表她不好奇。   她没说,不代表她不在乎。   她只是害怕自己逼问他,会触碰到他的疤痕,会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时光。   所以她才忍住没有问,可是她一直在等,等他自己愿意说出口的那一天。   见女人沉默许久,祁媚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气势蹭蹭蹭的跟着上来。   她嗤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戳中内心了是吗?”   梁笙看着祁媚,眉心褶皱加深,“祁媚,你到底想做什么?”   祁媚收起嘴角的弧度,“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牢固,到底有多么坚不可摧。”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底迸射了凶狠与嫉妒的火光。   女人知道,她是彻底没救了,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祁媚走上前,一步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梁笙面前,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梁笙,我真的特别特别憎恨你。”   女人动了动唇角,“我知道。”   祁媚见她一脸坦然,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她轻笑出声,“你说说你到底哪里好,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这么护着你?”   其实这种问题,梁笙听的很多,但她从来就没有回答过。   因为她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感情分很多种,可她还没琢磨清楚,她跟陆淮之间,究竟属于哪一种感情。   晃过神,女人抿了抿唇角,“祁媚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暗哑的男声穿插而过,“阿笙。”   背后突兀传来男人的声音,梁笙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瞳仁里,陆淮一袭白大褂,身形颀长,眉清目秀的站在走廊尽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男人看到祁媚,微微蹙眉,“阿笙,过来。”   女人点头,正想往他身边走,耳畔却传来祁媚的声音,“梁笙,你说他那么爱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呢?”   祁媚阴阴凉凉的声音迫使梁笙停下脚步,她心头不安的皱眉回头扫了一眼。   祁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应该是她前面的陆淮。   她看着陆淮,盈盈动人的水眸里像是藏着灰烬一样的东西。   女人正在想祁媚刚才说的那句话,没想到她又一次开口,看着走廊另一头,那个朝着她们走过来的男人,忽然笑了,“梁笙,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停顿了一下,又缓缓的说,“但同时,我也十分怜悯你。”   祁媚说怜悯……   梁笙蓦地一怔。   这一会儿功夫,陆淮已经走到了女人身后,他扫了眼祁媚,然后目光落在梁笙身上,黑眸如墨液一样浓稠,“进去等我。”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   女人顿了一下,看他一眼旋即点头。   梁笙进了办公室等着,走廊上只剩下陆淮跟祁媚两个人。   后者看着面前容貌出众的男人,尤其是他那双可以夺人心魄的眼,心口一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难辨。   这个人啊,不念旧情害的祁氏陷入危机,她本该恨他的,可是她却悲哀的发现,所有嘴上说出来的,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还是爱他的啊。   从第一次见面,他一身白大褂摘掉口罩面容冷漠的跟他们一群刚来的实习医生介绍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沉沦了。   祁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窗外的阳光多么绚烂,天空多么湛蓝。   他的声音就像是流过山涧的清溪一样动听撩人,汇入她的耳畔。   他说他姓陆,单名一个淮。   陆淮。   自那之后,这个名字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口,无法遗忘,也舍不得遗忘。   她承认自己是不讨喜的,但是在没有理智的感情世界里,又有几个是讨喜的?   从过往的回忆里抽回思绪,祁媚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舔了舔唇,忽而弯起,“这么急着赶过来,害怕她会知道对不对?”   怕,原来他也会怕啊。   祁媚苦涩一笑,她还真的以为,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   陆淮眉目轻浅的看着她,薄唇轻启,“祁媚,玩够了吗?”   男人的声音很是凉薄,祁媚怔了一下,然后低低的笑了,“陆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笑话,对吗?”   他明明知道是她把录音上传到了论坛,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跟她说话。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整间医院因为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甚至一些患者还写了信件投诉,未来他可能还要面临被停职的危险,可是这些……   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有关惧怕的情绪,一点都没有。   是真的不在乎吗?   大抵是的吧。   或许在他眼里,她真的就是一个笑话。   祁媚想不到,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是他认为值得在乎的。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连浅波都没有掀起,他默了几秒回答,“错了,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因为从未走进他眼里,所以连笑话都不是。   如遭雷击,祁媚身体一震,脸上血色尽褪,目光呆滞而又绝望。   他真的,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见过最残忍最无情的人了。  祁媚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都被他用冷水浇灭,心口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切开一样。 第226章 你别总怪我不留情面   其实他一直这样,早已经叫人见怪不怪了,可她还是没忍住会觉得悲凉。   大脑当机了好久,她才缓缓回神。   她看着陆淮,眼底的不甘渐浓,她轻声说,“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总有一天,他也会跟她一样受这种痛苦,受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报应吗?   男人轻抿了一下唇,沉默一瞬才喑哑的发声,“我知道。”   从步步为营挤进梁笙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预估到会有那么一天。   因为有一天,她会知道,知道他的隐瞒,知道当年的真相,知道他的那段过往藏着多汹涌的灰暗。   哪怕他费尽心机替她扫去了那些乌烟瘴气,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总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祁媚蓦地一僵,眼底有震惊稍纵即逝,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刚才,她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像灰烬一样的东西。   灰烬……   祁媚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半晌又不受控制的笑了。   她是没有想到会在陆淮的身上看到这样的东西,这种贴近绝望的东西。   晃过神,男人冷漠的声音幽幽传来,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缓慢,“凡事过了火都会收到惩罚与报应,这个道理,我想经历了祁氏的危机,你也是懂的。”   祁媚心头一跳。   随后他又说,“所以啊,你别总怪我不留情面,不念同事间的旧情,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我也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不是吗?”   陆淮的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波动。   可祁媚却听的心惊胆战,她知道,男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报应她的惩罚,就快要到来了。   其实,决定把录音上传到论坛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往后的日子不会安生了。   陆淮说完,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进去了办公室。   才走两步,手刚扶上门把,祁媚的声音便突兀的响起,“我一定,一定会活着看你是怎么输得一败涂地的!”   男人听见了,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听过,他恍若未闻,拧开门走进去。   一扇门,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祁媚无力的靠着墙壁,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   *   办公室里,梁笙就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严肃。   陆淮进门前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勾唇,而这一幕恰好被女人捕捉了去,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好意思笑,你都要丢你吃饭的碗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走过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扬眉,“这不是还没丢吗?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   居然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梁笙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被陆淮紧紧握着抽都抽不动。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作罢,“陆先生,我现在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在跟你讲话。”   陆先生嗯了一声,眉眼里笑意渐深,“你讲,我听着。”   讲个屁啊。   女人很想爆粗口,但是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硬是把这四个字给憋了回去,“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现在外头流言四起,都在传他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   有些患者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直接投诉要求陆淮下岗,说是担心他病情复发胡乱开药,万一病人受到什么伤害,这个责任他根本担不起。   有难听的话,自然也有为男人辩解的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梁笙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长一百张嘴跟他们对质,她要告诉那些人,她的陆先生好的很,什么胡乱开药乌七八糟的事都见鬼去吧。   陆淮见女人为他担忧为他愁的模样,莫名觉得她十分可爱。   他深深的看着她,如实摇头,“没有。”   梁笙愣了一下,一脸错愕,“没有?”   都到这种关头了,他都没有想过要怎么去解释自己的病情和安抚那些患者的情绪吗?   男人点了点头,“我不在乎。”   被人污蔑不解释,这样的日子他习惯了。   不在乎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忽然抿唇,“可是陆淮,我在乎。”   话落,男人难得一顿,目光也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我听见有人骂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你说你明明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骂你呢?”   梁笙的眼底透着明显的水波。   陆淮平静的看了她几秒,突然一个倾身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两个人的身体贴的很近,唇齿相缠,热烈又疯狂。   你认为我好,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其实我不好,一点也不好,只是因为遇见了你,我在慢慢的变好而已。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十指紧扣相拥,吻到忘情的时候,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撑着身体,静静的看着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泪浸湿面部的女人。   梁笙的眼睛被一片水光覆盖。   陆淮顿了一下,冰凉修长的手指擦去她的泪,嗓音温和,“哭什么?”   哭什么?   女人摸到脸上的泪时,身躯跟着一颤。   察觉到她的异样,男人坐起身,顺便把梁笙也拉了起来,见她沉默着,又瞧了眼她微微红肿的嘴唇问道,“是不是把你欺负过头了?”   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知后觉的想到,整张脸顿时如火烧云一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见她终于卸下沉默,陆淮笑了一下,又刮了刮她的鼻子,“真丑。”   男人的眼神里尽是宠溺,梁笙一个没忍住,鼻头微酸。   她扑进陆先生的怀抱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属于他身上麻醉乙醇的气息穿过笔尖抵达心口,所及之处都叫她无比心安。   男人看她跟小孩子一样的举动,沉静的眉目也荡起了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煞有其事的哄着,“乖,不哭了。”   女人眉角一抽,眼珠一转,恶作剧性的掐了下陆淮的腰,闷闷的声音随即传来,“我才没哭!”   没哭,只是难受而已。   特别,特别的难受。   她真的怕,怕事实如祁媚说的那样,男人现在遭遇的风雨,都是她间接造成的。  在她晃神的时候,陆先生抓住她那只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在梁笙没看见的位置,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第227章 我只要她   两个人依偎着,静静的待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里,突兀的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三年前。”   女人一愣,“什么?”   陆淮稍稍一用力抱紧了她,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唇部一张一合,“你不是想我过去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吗?”   他停顿了一下说,“阿笙,只要你问,我全部都告诉你。”   如果是因为他的隐瞒而造就了她现在的不安,那他宁愿全盘托出,也不想看到她的眉眼带一丝的褶皱。   梁笙怔了一下,心口复杂难言。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曾经都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她又怕,怕他再一次回忆那些灰暗,怕看见他眼底的黯淡。   女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轻声问了一句,“那……跟我有关吗?”   跟我有关吗?   那些你可以隐藏的过往,都跟我有关吗?   尾音落下,感受到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抿唇又问了一句,“陆淮,你生病的原因,是因为我吗?”   梁笙靠着陆淮的胸膛,根本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其实她完全可以从男人的怀里挣扎出来去捕捉审视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看看他有没有撒谎。   可是没有,因为她知道。   只要她问,他就真的不会隐瞒。   他不会骗她。   头顶一片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约莫半分钟,陆淮低沉暗哑的声音才徐徐响起,“是。”   是,他说是。   虽然已经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可听到男人亲口承认,女人还是忍不住心口一缩。   她脸色一白,蓦地抓紧陆淮的衣襟,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梁笙扯了扯唇,想问他好多问题,可这个时候却是一个问题也问不出口。   她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无法说话,眼神也变得十分呆滞。   其实是她不敢问而已。   怕那个答案,会跟她想的一样。   怀里的女人一直僵着身体,沉默的没有吭声,就是平时观察力极强的男人,这个时候也揣摩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抿着唇,拥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就像是她会逃跑一样。   “对不起……”   梁笙终于说话了,可声音却是十分艰涩。   陆淮平静的开口,“阿笙,你没见过三年前的我,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期待未来的到来。   因为她,漫长的黑夜总要点一盏灯的习惯已经改掉了。   因为她,每天清晨醒来心里那股子没来由的空荡荡也不见了。   因为她,他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后怕都消失了。   也是因为她,他变成了现在的他。   男人淡淡的话语,让女人一滞。   三年前的陆淮吗?   她没见过,但是可以想象的到,他一定比现在还要沉默还要无情,脾气也一定是差到分分钟可以撕碎一个人的地步。   因为之前梁邵成还活着的时候,她就有听他提到过有关于陆氏集团继承人的一些算是负面新闻吧。   男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梁笙还诅咒过他,像这样冷漠无情的人,就该是单身过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兜兜转转的走到了一块儿。   想想觉得好笑,女人也确实笑了出来。   梁笙清脆的笑声让陆先生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她,“在笑什么?”   要说吗?   说出来会挨打的吧?   女人抿着唇,眼底的水汽依然存在。   她啊,是逃不掉了。   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   梁笙怔了怔,抬眸扫向门口,眼底有稍纵即逝的错愕。   因为站在门口的人,是宋暖。   看她气喘吁吁,面色发白的样子,一定也是听到这边出了事,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她是真的,很在乎他啊。   女人沉默的从陆淮的怀里退出,同时也发现男人在望着她,墨色的瞳孔下是一片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平静。   宋暖没想到,会被自己撞见这样一幕。   心脏抽痛了一下,她就跟脚底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进一步不行,退一步不行。   梁笙知道,如果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的话,气氛一定会特别尴尬的,索性自告奋勇的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等你。”   看宋暖那着急的样子,也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讲。   这头,男人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女人一眼,点头,没有反对。   梁笙笑了笑,经过宋暖身边时,她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出去。   听见关门声,宋暖这才清醒过来。   她看着眉目清冷的陆淮,扯唇,“我听盛子煜说有人把你患Schi……”   后面的话她还没有说完,但男人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于是嗯了一声,吐出三个字,“是真的。”   宋暖皱眉,“他们怎么知道的?”   对于病人病情的保密工作她一向做的严谨,电脑上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加设密码,除非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人故意泄露出去,否则不会有人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陆淮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盖的天空,默了几秒随后爆出真相,“是我说的。”   宋暖愣住了,紧随着还有木讷,“……什么?是你说的?”   他说,是他说的?   这怎么可能?   她现在是不相信,可是男人接下来说的话,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是我让人在档案上动了手脚。”   “何泉一直在调查何铭的死,这些年也因为这个死咬着我不放,是时候给他一个解释了。”   宋暖走到他身后,语气有些激动,“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啊。”   “宋暖。”   陆淮突然叫住了她,嗓音里透着一股不易叫人觉察的疲惫,“我只要她。”   所以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宋暖听懂了,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在慢慢的消失殆尽。   她像是失声一样,好久才蠕动颤抖的唇,“你这样顽固下去,病情会复发的。”   男人抿唇,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  正想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女人惊恐的声音。 第228章 她会回来的   那声音,是梁笙。   还有另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声。   是杨自珩。   陆淮瞳仁一沉,眼底被一片灰暗覆盖,他飞快的转身朝门的方向走。   宋暖也听见了,顿了顿,跟随其后。   本来坐在办公室门外等着的女人,才掏出手机回了几条简讯。   刚一抬头,也没有想到会碰见杨自珩,更没想到他会走到她面前,然后连话都不说一句的就把她扛上肩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梁笙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杨自珩就已经扛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   他的动作说粗鲁又不算粗鲁,可说温柔也不算温柔,女人只觉得大脑充血了好一会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周围人来人往,她开始不断挣扎,并且莫名其妙的喊了句,“有毛病吗?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杨自珩似乎像魔怔了一样,步履稳健,对她的呼喊声更是充耳不闻。   被这样倒着扛,梁笙的脸变得有些涨红,她一时气恼加之气血不畅,直接动手去拍打杨自珩的背了。   也不理会对方是什么少尉了。   然而这么做并无卵用,杨自珩依然是这样,无动于衷,只管自己往前走。   一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压抑和夹杂一丝沙哑的声音,“杨少尉这是做什么?”   杨自珩停住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女人也瞬间松了口气,他走路的速度太快,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异常难受。   男人又黑又沉的眸扫过被杨自珩扛到肩上的梁笙,眼底涌动着暗潮。   宋暖看见这一幕,瞳孔也闪过一丝错愕。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杨自珩。   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失去理智,毫无一点少尉形象的举动。   这头,陆淮提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廊上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众。   而他恍若未见,步伐沉稳,声线低低哑哑,“杨少尉这是要带我太太去哪里?”   太太两个字,让围观一些不知真相的人脸色一变,震惊多过愕然。   他们开始以为,是两个男人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却没想到,被扛肩头的姑娘竟是后面这男人的太太。   杨自珩转过身,脸色十分难看,他动了动唇,“抱歉,事出紧急,我需要耽误你太太几分钟,完后我会完璧归赵的。”   陆淮笑了,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有事,那就好好说话,先把人放下来。”   杨自珩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男人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声色平静的说,“杨少尉,你的女人不见了,带走我太太就有用吗?”   “还是你觉得,我太太也能充当你太太在你心里的位置?”   杨自珩沉下脸,嗓音里带一丝风寒,“可她是最后一个见到阿玥的人。”   听了那么久,梁笙后知后觉的从他们的对话里总结出杨自珩突然反常的原因。   祝习玥不见了。   想到这里,女人心头咯噔一跳。   她回想那天,祝习玥无意间提到她想要去国外旅游几天。   她真的走了。   而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那祝辰彦呢,现在一定是急的发狂了吧?   听了他的话,陆淮菲薄的唇荡起一抹微凉的弧度,“谁说见过就一定知道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祝习玥不见了你不反思自己的错也不去找人,跑到这里来拐走别人的老婆,杨少尉,做人偶尔犯一下蠢没关系,可要一直犯蠢就过分了,你说是吗?”   杨自珩的脸色因着他这句话一下子难看到了极致,“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的目光停落在梁笙身上,眸子深沉如潭水,他掀了掀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幽幽的吐出四个字,“把人放下。”   陆淮的声音犹如隆冬的风,呼啸而过。   气氛一下子到达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宋暖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他们两个会打起来。   论身手,这两个人要是真打起来了,杨自珩的胜算肯定会高一点,毕竟是军人,又成天处于枪林弹雨中,而男人就算不会被打倒,多少也会吃一点亏。   杨自珩沉着脸,正视陆淮清冷的眸。   其实,他说的都没错。   祝习玥不见了,他就是带走任何人都没用,而且照她的性格,真想离开的话,是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行踪的。   可是,从她不见到现在,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差没把整个G城翻过来了,始终没见一丝希望。   所以,他才会一时脑热的,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   事实证明,他只是在浪费时间。   杨自珩的眸里有流星陨落的痕迹,他放下梁笙,态度诚恳,“抱歉,梁小姐。”   女人见他这幅模样,纵然想骂人,也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了。  她揉了一下肚子,兀自走到陆淮身边,抿唇说,“杨先生,祝小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出去散散心,她要是想回来,必然会出现在你面前,可她要是不想回来,你怎么找都是没用   的,不过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闻言,杨自珩的眸子像是点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他看着梁笙,语气有些急切,“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女人想了想,“因为直觉。”   四个字,让杨自珩的面色一僵,没有凭据,仅仅是靠直觉。   意思是说,祝习玥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一想到祝习玥有一天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撕扯一样,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痛到不行。   一直站在后面的宋暖静静的观察着杨自珩的面部表情的变化。   目光触及他满目荒凉寸草不生的黑眸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还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或许不止是她,应该很多人都不曾见过战场上英勇无畏,高高在上的杨少尉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变得这般颓唐。   连炸弹都不怕的人,竟然会怕失去别人。   失去的还是一个女人。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某个人。   宋暖看了眼男人在的方向,刚好看见他伸手替梁笙顺了顺头顶的呆毛。   目光专注而深情。  就好像周围的人全是空气,跟他们无关一样。 第229章 这样弄的我像是在白嫖你一样   所以啊,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她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宋暖苦涩的扯唇,转身离开。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那个人他需要的,想要的,从来都只有那个女人。   仅此而已。   哪怕现在他游走在摇摇欲坠的刀刃上,他都一点也不害怕。   就像当年,在治疗的关键时刻,她一直劝说他不要回国不要去找梁笙,可是当他在听说女人被赶出梁家以后,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住,义无反顾的买票连夜回了国内。   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   后来,杨自珩没有说任何话就走了。   梁笙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走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她看了都不忍心,不知道祝习玥看到,会不会有一丝动容。   她忽然把目光转向身边专心开车的陆淮,突然问一句,“要是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会不会也跟杨先生一样呢?”   男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菲薄的唇动了动,很平静的说,“没有要是。”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不见?   陆淮说这话的时候,语速缓慢而笃定。   女人一时语噎,心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高兴又像难过,总之很复杂。   她沉默几秒,觉得气氛变得压抑了,于是半开玩笑道,“那是,因为我根本舍不得离开你啊,所以你哪有这个机会?”   语毕,男人突然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梁笙懵了懵,侧首去看身边的陆淮,不解,“干嘛停下来……”   剩下的话,全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吻堵了回去,他捧着她的脸,轻轻的,辗转反复的吮着她的唇,甚至还探出他微凉的舌头与女人抵死交缠着。   车里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许多。   梁笙还没反应过来陆淮为什么吻她,意识就已经沉溺其中了。   柔情而放纵的吻,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女人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了她。   他捧着她的脸,两个人的额头紧贴一块,彼此缠绕着呼吸。   陆淮看着梁笙绯红的脸以及氤氲欲色的眸,心弦微动,旋即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言,“傻。”   连气都不换了是想憋死自己吗?   女人稳定心神,然后把他推开,小声咕哝了一句,“你才傻。”   男人嘴角笑意渐深,他看着她,突然煽情的来了一句,“老婆。   老婆……   他叫她老婆。   这两个字就像是带着极大的冲击力一样,贯穿了梁笙的耳膜。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陆淮,脑袋瞬间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   见陆太太傻愣着,陆先生的笑意越发浓的不行,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做出反应,没再多说一个字。   女人后知后觉的撞进男人藏蕴星光的眸,顿了顿她抿唇,“你刚才说什么?”   “……”   陆先生克制的看了她一眼,尔后抬起头,用指腹摩挲她柔软的唇,嗓音低低沉沉的很是魅惑,“陆太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撩人,我会绷不住的。”   “……”   男人手指上冰冷的温度让梁笙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烧红了脸,避开他的碰触缩到一旁,装模作样的乖巧。   见状,陆淮笑,然后慢条斯理的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这一次,女人是不敢再戏弄他了,点头跟捣蒜一样眼神诚挚,就怕等一下男人一个绷不住车里开始就完犊子了。   陆先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那你告诉我,我刚说了什么?”   “……”   故意的,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梁笙瞪了他一眼,后者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一脸无辜,随后煞有其事的解释,“最近睡眠不足,记性不好。”   “……”   装,还装,还搁这装。   男人盯着她,黑眸像墨液一样浓稠且深沉,难以晕化。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女人撇开眸,眺着窗外小声说,“你刚才叫我……叫我老婆。”   她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两个字,旋即嫩白的耳朵红了个透彻。   也不知道陆先生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一直静静的没有说话,眸子沉了几许,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久久没听见声音,梁笙以为他没听清,回过头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陆淮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你呢?”   女人懵住,陆先生又一本正经的解释,“你别老让我占你便宜,你也得占回来知道吗?这样弄的我像是在白嫖你一样。”   “……”   白嫖?   他貌似现在每天都在白嫖她吧?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知道男人又在戏弄她了,气的梁笙心中郁结。   顿了一会儿,她转了转眼珠,嗲嗲的来了一句,“陆哥哥~”   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陆淮微微挑眉,看着女人的笑颜,眉目也酝酿起浅显不易察觉的笑。   他觉得,今晚很有必要让陆太太理解一下,这样撩他的“后果”。   *   幽暗的书房里,室内一片诡异的沉寂,而天上倾洒下来的月光只能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钻进来。   赵秘书看着正坐在棋盘前自己对弈的陆襄衡,听着他的吩咐,播放了一段录音。   很快,低沉的男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何铭是因我而死的没错。”   “该死!”   “老大你冷静点!”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   “事情的真相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   “事情是怎么样的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哥何铭,是被你害死的!”   “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你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院方知道吗?”   “你向来做事谨慎,又怎么会让我抓到这样一个可以扼制你前程的把柄?”   “陆某不知道何警官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让你抓到能控制我的把柄,不好吗?”   ……   从头到尾,陆襄衡都只是静静的听,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随后,赵秘书关掉了录音。  “这段录音现在在网上被疯狂流传,估计陆少爷最近的日子都不会安生了。” 第230章 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陆襄衡落下一颗棋子,淡淡的问,“查到录音是谁上传的了吗?”   赵秘书点了点头,“我查了上传录音的ID账号和IP的所属地址,使用者是一个叫祁媚的女人,跟少爷在一间医院工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还查到这个祁媚跟付总那边,私底下也有所来往的样子。”   付鹏程……   陆襄衡笑了,“有趣,真是有趣。”   赵秘书有些疑惑的问,“陆总,如今陆少爷身处风口浪尖如泥菩萨过江一样自身难保,您为什么不趁机……”   后面的话不用往下说,陆襄衡也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捏着手里的棋子,看着棋盘上的局面,淡淡的说,“你不了解他,像陆淮这样的人,他要真想玩什么,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想要对他做什么。”   赵秘书愣了一下,旋即皱眉,“那陆总您的意思是……”   陆襄衡笑了笑,“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可不像他的作风。”   说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跟随陆襄衡这么些年,时常会听到他提到关于陆淮的消息,久而久之也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危险性。   他知道陆淮的心思一向缜密非常,可也不能保证对方是一时疏忽了不是吗?   陆襄衡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后扯唇,“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可是一路看着那个男人长大的,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他呢?   赵秘书愣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想引您上钩了?”   陆襄衡笑了下,动了动唇角,“Schizotypalpersonalitydisorder?”   如果陆淮真的患有人格分裂症,那么他这些年,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那么多人。   几年的时间都瞒过来了,突然间被爆出来,有些不太应该啊。   赵秘书也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陆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陆襄衡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黑眸晦暗不明,“陆淮在美国的主治医师是谁,查一下然后请她过来一趟。”   “好的。”   “对了,何警官最近忙着翻案忙着抓人应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你去跟郭局那边打声招呼,让他多体恤一下下属,可别让人累到了,损失个情深义重又尽职尽责的好警察,可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赵秘书嗯了一声,他懂陆襄衡的意思。   放下茶杯,后者挥了挥手,“暂时没别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赵秘书毕恭毕敬的说了声好,随后离开了书房,他走以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和灰暗之中。   看着有些模糊不清的棋盘,陆襄衡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他还是那样下棋,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在没有光线的环境下生活,因为这样才会让他时刻牢记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而下棋最主要的就是心静。   抛开那些琐碎的事情,陆襄衡静心下了一会儿,一直到把对方的将吃掉以后,他才展露了笑颜。   也不知道陆子木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他站起身,缓慢的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密不透风的窗帘。   窗外,夜色喧嚣,到处灯红酒绿。   陆襄衡双手负立,想起刚才录音里陆淮说的那些话,眸子逐渐变得跟那灰蒙蒙的夜空一样暗沉。   陆淮。   你的下一步行动究竟是什么?   *   陆襄衡猜的没错,以现如今网络惊人的传播速度,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入了陆子木的耳朵里。   刚回老宅,他便扯着领带大喝,“叫那个臭小子给我回来解释一下录音的事!”   一个做父亲的,连自己的儿子生病那么严重的事情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他这个父亲呢?   杨雯一听到声音从楼上跑下来,在听完陆子木的解释知道事情始末以后,旋即开始安抚起他的情绪来。   她没有想到,祁媚居然真的会把那段录音上传到网上去。   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见杨雯并不是特别震惊,陆子木皱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杨雯没有隐瞒他,如实回答道,“我是前几天才知道的这件事。”   闻言,陆子木气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瞒着我?”   “这不是怕你太激动血压会升高嘛?”   “……”   陆子木无言以对,他现在憋着一股闷气,也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心痛。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患有人格分裂症。   这个消息足以击垮他的坚韧。   他身心俱疲的靠在沙发上,问了一句,“那这件事,阿笙知道吗?”   一提到女人,杨雯下意识的蹙眉。   沉默了一阵,她眉目凝重的说,“老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   这头,何泉刚查到有关陈文和的一点线索,就收到了上级的命令,意思是说他最近忙工作辛苦了,给他放一个月的长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命令是强制性的,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放他长假,是个人有脑子的都知道是陆襄衡那个怂货在背后捣鬼。   何泉脾气易燃易爆,接到这个命令的那一刻气得搬起椅子往桌上砸,巨大的声响砰砰传来,整个警局瞬间鸡飞狗跳。   他就是要那个郭老头不得安生。   没人敢上前,最后还是刘明冒着生命危险过去拉他离开,“老大,你消消气,我们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   何泉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他妈的还想个屁啊。”   没有人能阻止他调查当年的真相,当然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将陈文和抓捕归案。   收拾东西离开警局,何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顺着查到的线索去了一趟郊外。   去之前,刘明还有些犹豫,“老大,你这样做如果被郭局发现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想被停职吗?”  何泉对这话充耳不闻,停职就停职,谁怕谁?等他抓到陆襄衡跟陈文和的把柄,一把举报了那郭老头,看谁最后先求饶。 第231章 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老宅。   陆子木在听完杨雯说梁邵成就是当年绑架陆淮的团伙中的一人,整个人像是被人用木棒狠狠敲了一记。   他沉默了半天,“小淮知道吗?”   杨雯坐在他身旁,给他泡了壶茶,平静的点了点头,“他知道。”   “胡闹,知道还敢娶人进门?”   陆子木皱着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这臭小子是准备翻天了不成?”   他不了解男人这样做的目的,好像……不论是以前还是过去,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儿子。   他平日里忙于工作,鲜少关心他的生活状态,就连当初他去美国的那三年,他都没去看过他一次。   如若不是今天在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只怕他就是度过这漫漫的一生,也不会知道陆淮曾得过这么严重的病。   想到这里,陆子木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杨雯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小淮一向懂事,做事有分寸的。”   陆子木一脸的严肃跟无奈,“他要真的懂事,就不会欺瞒我们了。”   “他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你别老护着他,”陆子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指着上空,“你去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外面怎么说我们管不着也别去管,现在我只希望小淮没事就好。”   人格分裂症,这可不是跟感冒发烧一样想治就能轻易治好的病。   想到这里,杨雯的眉心忧愁深了几许。   忙碌了一天加上录音的风波,陆子木是真觉得有些乏了,他站起来对杨雯说,“我去洗个澡,你打电话叫他回来解释。”   暂时抛开公司里那群刁蛮的老狐狸会不会管,单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也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病的,为了什么才会生这样的病。   杨雯嗯了一声,“我让王姨煲了汤,等你洗完了下来喝吧。”   *   接到杨雯的电话,男人正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色浴袍,头发还不太干,眉目冷清。   夜晚的风有些凉。   远处楼房大厦还亮着璀璨的光,马路上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灯火通明的街巷依然跟以前一样热闹非凡。   陆淮将夜景尽收眼底,他左手夹着香烟,吐出淡淡的烟圈,青白色的烟雾才落到空气中被冷风一刮便消失殆尽。   杨雯的声音还在耳畔不断叠荡,“你爸仍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你再带着阿笙回来。”   男人拿着手机靠着玻璃窗,压低嗓音轻轻嗯了一声,“他血压高,让他保重身体,公司的事不要太操劳了。”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   杨雯故作轻松的笑了,双方陷入了沉寂之中,她的眉目渐渐泛起惆怅,“小淮,要不你停职休息一段时间吧。”   她已经听说了,现在整间医院把这件事传的是沸沸扬扬,一定会有不少难听的闲言碎语,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纵然想管,管得了一个也管不了成千上万,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   停职休息。   作为母亲,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受一丁点的委屈。   哪怕,生病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头,陆淮无所回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勾唇,竟然奇迹般的同意了杨雯的想法,点头,“好。”   后者一愣,她知道儿子是个工作狂,所以本来是不奢望他会答应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采纳自己的提议。   “那你不许反悔。”   “不反悔,”男人浅薄的笑了一下,暗哑的声音随着风撞入杨雯耳畔,“妈,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瞒了你们那么多年。   对不起三个字,让杨雯眼窝一酸,她声音有微微哽咽,“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就行了。”   风吹的眼睛有些酸涩,陆淮收回视线,盯着地上的影子,掀唇,“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照顾好自己,尤其是我爸。”   他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被爆出来,董事会的那帮老狐狸一定会借题发挥,估计陆襄衡是有的头疼了。   “好,我会跟他说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杨雯怕再聊下去眼泪就哗啦啦的掉下来了,为避免儿子察觉出异样,她赶紧结束通话,“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男人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耳畔也恢复了最初的安宁。   他收起手机,抽了口烟,然后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吐出袅袅烟雾。   陆淮的眸子在薄雾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孤寂和冷漠,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青面阎罗。   夹在手里的烟快燃完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抱的紧紧的。   女人暖热的身体贴着他略微冰凉的后背,男人微微一怔。   没多会儿,梁笙温软含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外面不冷吗?”   陆淮不紧不慢的捻灭烟,声线平缓的复述一个字,“冷。”   这些年,从南到北,一路披荆斩棘,一句喧嚣不宁,他一直都是冷的。   女人把脸贴着男人的脊背,她顿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的抱紧他,“现在呢?现在还冷吗?”   陆淮看着梁笙抱住他腰的手,抿唇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阿笙,为什么你那么好?”   女人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眼角晶莹的水光。   不不不,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会让他一个人守着孤独等了她那么久。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迟疑还有把他推离自己身边。   如果她真的好,就不会让他处在风口浪尖,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了。   身后的梁笙沉默下来。   男人看着远方,眸子深邃似海,他扯了扯菲薄的唇,嗓音平和,“阿笙,我们结婚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有度过蜜月。”   女人微微一顿,她嗯了一声,声线颤抖。   “那我们去度蜜月好不好?”   “好。”   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喧嚣的城市,去哪里都好。  陆淮笑了,他放低声音,比之平时还要温柔几分,“你想去哪里?” 第232章 等到了那边就可以了   去哪里?   忽然,泪水从梁笙的眼眶里砸落,她紧咬着下唇,用力的抱紧男人,才张口,声音就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美国,陆淮,带我去美国,我们去美国。”   “去了解你的过往,去看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去走你徘徊过的路,让我知道,在你荒芜的那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让我替你分担,分担一些忧愁,分担一些无奈,分担一些寒冷,分担一些孤独,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你看,余生还有很长很长,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想跟你一起,因着你的快乐而快乐,因着你的难过而难过。”   “……我不希望是现在这番模样,只能看着你的背影,只能躲在你的身后,只能看你难过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后面的话,因着女人的泣不成声已经悉数被淹没在了哽咽之中。   梁笙抱着他,哭的有些难过,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淮的眼角也泛着晶莹的水光。   夜渐渐深了,男人的眸跟暮色一样幽寂,半晌他才扯唇道,“好,那我们就去美国。”   这次的蜜月之行,没有一点准备工作。   昨晚才决定的去美国,早上两个人就决定动身过去了。   请假,订机票,收拾行装,一些琐碎的要务,事无巨细的,陆先生全部有条不紊的给解决完了。   一直到坐在飞机上,女人都还没反应过了,她看着机窗外的蓝天白云,这才慢慢的,慢慢的缓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要去美国了。   她要去看看陆淮曾经走过的路和经历过的那些岁月了。   身旁,陆先生把最后一封Mail传回去,便合上了笔记本搁在一旁。   他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筋骨,看了眼身旁的女人,见她愣神,眉眼不由的染起笑意,“在想什么?”   梁笙看着外面,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在想美国离G城有多远。”   他来找她,需要多久。   男人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了常态。   他招手让空姐拿了条毛毯过来给女人盖上,“你昨晚一夜没睡,先补觉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梁笙任由他给自己盖着毛毯,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他清隽的面庞。   昨晚一夜没睡的人,不止她,还有他。   看着陆淮眼睑下方若隐若现的乌青,女人没有迟疑,突然将身上的毛毯扯起一半盖在他身上。   大概是接收到男人带那么一丢丢疑惑的眼神,梁笙平静的解释,“emmm……想跟你一起睡。”   陆先生一顿随即笑了,“嗯,等到了那边就可以了。”   “……”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不过女人也懒得多想,熬了那么久,她是真的疲倦的不行了。   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天还没亮就匆匆赶去机场,奔波到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梁笙靠着椅背,拉高毛毯把下巴缩起来。   离开了内陆,没有那些风言风语,耳根子终于是清净了不少。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眼皮似打架一样,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过了不知多久,身旁的男人正看着书,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侧眸看了过来,瞧着她熟睡的容颜,忍不住勾唇笑了。   他收起书,尔后把盖在身上的毛毯又多扯了一点给她,刚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就听见一旁女人低语呢喃的声音。   陆淮睁开眼,转头看过去。   梁笙依然熟睡着,只不过嘴里偶尔会蹦出一两句梦呓。   他凑过去想听听她都梦见了什么,刚好就听见了一句“我们不离婚。”   我们不离婚……   是梦见他了吗?   男人一顿,看着女人熟睡时还蹙着眉头,眸间一暗,面色看上去却是平静的很。   他伸出指腹摩挲着梁笙的眉,一点一点将那褶皱抚平,动作温柔似水。   梦见什么了呢?   何故要皱眉?   女人睡得沉,没有丝毫的察觉。   陆淮收回手,把梁笙的脑袋扳来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后整理了一下毛毯,也挨着她进入了睡眠。   飞机在平缓的行驶,离美国越来越近了。   *   祝习玥不见的第五天。   祝辰彦整理好情绪,回公司上班了。   公司员工看到面容有些憔悴的他,都流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有些人想谄媚的上去关心两句,但是看到他周身笼罩的阴郁,也都止步不前了。   等老板走进了办公室,外面的人才开始八卦起他这样的原因。   几个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没过多久,电梯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白色毛衫打底配浅色牛仔裤的姑娘。   她的五官十分精致,眉眼更是充满风情。   一位男职员眼尖的凑上去,油腔滑调的问了句,“美女,请问你找哪位?”   牧瑶瞥了他一眼,微微笑,“找我老公。”   “……”   听见老公二字,男职员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反应过来随后讪讪的问了一句,“这样啊那请问你老公叫……”   “祝辰彦。”   “……”   在这公司里,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叫祝辰彦这个名字了吧?   一想到刚才老板覆满煞气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准备调戏老板娘的举止,男职员的脸色是白了又白。   牧瑶没有去看他那张瞬息万变的脸,而是自顾自的摸索到了祝辰彦的办公室。   里面,祝辰彦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闻声回头见来人是她,眉头高皱。   就像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牧瑶很满意他的这幅表情,这就证明他还没有完全的忘记她。   就这样,在外面一群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祝辰彦捏着手机,偶尔回对方一两句话,目光始终停落在她的身上。   牧瑶冲他灿烂一笑,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沙发那边坐下,脊背挺直,样子乖巧,俨然一副学生的做派。   祝辰彦最后说了一两句便掐断了电话。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休息区,坐在了某人的对面,刚要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反倒是对方先夺了话语权,一鸣惊人的说,“你收留我吧。”  祝辰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眉心里的褶皱渐深,“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第233章 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看见你   牧瑶白了他一眼,然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因,“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现在无处可去,你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段时间吧,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搬走。”   祝辰彦没有犹豫,直接拒绝,“没门。”   可能是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牧瑶也没有觉得失望,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笑道,“你的车可是还在我手里。”   祝辰彦不为所动,只睨了一眼,“送你。”   牧瑶挑眉,“那车里的东西呢?也送我了?你都不要了?”   说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打造的十分精致美观的木盒,笑面如花。   看到那木盒的一瞬间,祝辰彦平静的脸终于起了一丝裂痕,他看着她,眸色渐深,“别的都可以给你,但这个,还我。”   牧瑶故作讶异的扫了眼木盒,“看来这东西对你挺重要的,可你不是说把车子送我了吗?那车子里的东西也是我的啊。”   祝辰彦抿唇,声音有些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一再挑战。”   “牧瑶。”   牧瑶笑了笑,继续说,“祝辰彦,我叫路遥,路遥知马力的路遥,后来是因为我父母离婚我随母姓,才改名牧瑶的。”   对面,祝辰彦忽的一顿。   他看着牧瑶的眼睛,感觉里面像是藏蕴了一整片星河一样,很亮很亮。   这一幕恍若隔世,记忆慢慢倒退,祝辰彦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梁笙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梁笙,悄悄是别离的笙箫的笙。”   那个时候,女人的眉目也是这样,美得像是堆满了星辰,让他难以移眼。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再像,也不是她。   晃过神,祝辰彦看着对面的牧瑶,薄唇轻抿,“我根本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把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牧瑶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她好奇的问,“你那么紧张这个盒子,是不是想把它送给你心爱的女人的?”   祝辰彦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   牧瑶挑眉同他协商,“把这东西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收留我就行。”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那就要看看,这个盒子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了。”牧瑶说着,又把盒子丢回进了包里,准备起身离开。   祝辰彦皱眉,“站住!”   牧瑶仿似没听见的样子,步履不停。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祝辰彦突然从身后攥着她的手腕,粗鲁的把她压在门上,沉着嗓音努力克制着怒火问,“说,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牧瑶看着他紧绷的下颚,扯唇,“没想玩什么花招,就是想你收留我而已。”   祝辰彦看了她几秒,见她眉目坚定,旋即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住酒店。”   “不要。”   牧瑶的态度很是执拗,祝辰彦忍了忍,眼底暗色沉了几分,“我说过不要一再挑战我,你真以为木盒我拿不回来吗?”   牧瑶勾唇,“那不妨试试看?”   她的声音刚落下,祝辰彦便没有犹豫的直接上了手。   他像是抓小鸡一样揪住牧瑶的衣领,然后把她抵在墙上,伸手就要去抢包。   牧瑶不断的挣扎,可惜这样毫无威胁性的动作在祝辰彦的眼里根本起不到一起一毫的作用。   眼看着包包的拉链就要被某人扯开,她索性放弃了挣扎,扯开嗓子大喊,“非礼啊救命啊,有人非礼我啊。”   “……”   祝辰彦的手微微一僵,他垂眸睨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再喊一遍?”   “非礼啊!”   “……”   祝辰彦很克制的收回视线,刚压下怒火,外面便传来敲门声,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祝总,您没事吧?”   牧瑶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后者额头上的太阳穴一直突突跳着,他磨牙,冲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句,“给我滚!”   门外的人没再敢吱声了。   祝辰彦重新把视线移回到牧瑶脸上,他看着她顾盼生辉,眼波流转的眸,抿唇道,“你叫牧瑶是吗?”   听见祝辰彦叫她的名字,牧瑶一怔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   祝辰彦笑了笑,“如果这是你引起我注意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你这招欲擒故纵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   “东西给你,我不要了,”说着,他松开了她继续说,“现在,立刻,马上消失,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看见你。”   牧瑶平静的看着他,半晌又笑道,“看来这木盒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祝辰彦没再说话。   她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最后深深的看他一眼,“祝辰彦,我他妈的就是瞎了眼才会想着回来找你。”   说罢,她也不管那人的脸色有多么难看,直接摔门离开。   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祝辰彦定定的站在原地,回想牧瑶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眉头褶皱渐深。   什么叫做,回来找他?   *   才走出嘉彰,牧瑶还没提高警惕,就被两个黑衣人拖着走了。   紧接着,她被丢进了马路边的一辆黑色的法拉利里。   牧瑶刚想破口大骂,可当看清身边坐着的人时,硬是把那句还未出口的“妈了个鸡”给憋了回去。   她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哥……”   被叫者把邮件传出去以后,缓缓合上了电脑,侧眸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怎么样?满意了吗?”   牧瑶微微一顿,旋即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垂下脑袋,恹恹的没有说话。   那人又不紧不慢的提醒她,“祝辰彦都已经不记得你了,而且他还有喜欢的人,你这样缠着他只会让你受伤的。”   不记得她了是吗?   可是,他刚才还很紧张那个木盒呢。   那里面的东西是她的呀,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牧瑶咬紧下唇,转头看向窗外,看着马路对面的那栋大厦和某个人所在的办公室的方向。   她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里砸落。   祝辰彦,我叫路遥,路遥知马力的路遥。   我回来了,你却忘了我。  身旁的人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没有安慰的意思,只抿起唇吩咐道,“开车。” 第234章 我看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前头的司机应了一声。   车子缓缓行驶,往嘉彰的反方向开去,最后渐行渐远。   没有人知道,嘉彰大厦的总裁办公室里,祝辰彦站在落地窗前,把刚才牧瑶被两个黑衣人拖进车里再也没下来,和车子开走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最开始他以为她可能是被人绑架,可看清了车的标识才觉得,没有一个绑匪绑人会开一辆百万的法拉利过来。   这样想着,他眉目沉静,眼底晦暗。   *   抵达旧金山,陆淮带着梁笙去了他在美国生活过的房子。   那是一户小型的独栋别墅。   复古且精致,笼罩着浓浓的欧式气息,还有门口栅栏后边种植了很多碗一样形状的花朵,明媚动人,温暖盎然。   女人的目光被那些花朵吸引了,她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的看。   男人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回头就看见女人蹲在院子里端详那些花朵,忽而勾唇笑笑,“那是山茶花。”   山茶花?   听说,这种花会在晚秋时节开放,而凋谢的时候则不像别的花那样整株垂落,而是花瓣一片一片的凋零,直至枯萎。   梁笙微微一怔,她似乎记得,山茶花的话语是,孤傲且谨慎。   就像陆淮一样。   男人见她还傻站在庭院里,扯唇招呼道,“快进来暖和一下,外面风大。”   女人反应过来,最后看了眼山茶花,随后一路小跑的进了门。   眼前的一幕再次亮到她的眼睛。  别墅分两层,主卧在二楼,客房在楼下,客厅有个很大的连着顶台的烟囱,就像动漫里国外的那种格调,而且摆台上还放了很多精致且陈旧的壁画,坐南朝北的位置有一面落地窗,可以看清庭院里的   所有景色,包括那片山茶花。   跟在G城的房子不一样,这里的装修虽然十分奢华,但却给人冷清的感受。   一个人住在这里,得有多孤独?   陆淮把行李搬上了二楼,梁笙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主卧。   因为窗帘是紧闭的,所以主卧的光线昏暗到几乎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   女人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顷刻一瞬,阳光像调皮的孩子般跳跃进来,主卧里瞬间敞亮许多。   男人还有些不大适应的眯上眼,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梁笙,她的星眸熠熠生辉,就跟暖阳一样,猝不及防的照进他的心房,那么美,那么灼热。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间主卧里看见过阳光了。   过去的那三年,他生活的这里终日黯淡无光,不论外头的阳光有多么灿烂都穿不透那厚重的窗帘。   一直到她来了,这里才又见了天日。   女人没有察觉到陆淮的异样,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回头问他,“你待在美国,就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   男人点了点头,“盛子煜他们偶尔会过来,那个时候就热闹一些了。”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是吧?   梁笙若有所思,突然抛出一个问题给他,“那会不会很无聊?”   陆淮扯唇笑了,“每天都忙着用视频给人讲课做实验写方案。”   然后想你,哪有剩余的时间无聊呢?   女人感慨,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敬业,生病期间都能继续工作,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先生,也没有别人了吧。   男人在她晃神的期间开口,“飞机上你都在睡觉,走吧,我现在带你去吃东西。”   听他这么说,梁笙感觉自己真有些饿了。   两个人来到一家距离别墅不是很远的小饭馆里吃饭。   餐厅内部的装潢别具一格,椅子脚桌子脚都绕着藤蔓,地板也是实木制的风格,总之个性感满满就对了。   女人进门后看到这一幕,立马就喜欢上了这间餐厅。   陆淮感受到梁笙眼底的小兴奋,随后低低的笑了,眼底盈满了宠溺。   两个人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坐下。   陆先生熟门熟路的点完餐后发现,面前的女人一直在盯着他。   “怎么了陆太太?”   梁笙好奇的问他,“你是不是以前经常来这里?我看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男人不可置否,随后漫不经心的解释,“别墅里没东西吃的时候,就会过来这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感叹,“没事啊,我就是觉得你肯定经常没东西吃。”   瞧那点菜时看都不看哪个菜在哪里直接勾上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没少过来。   “……”   陆淮刚端起眼前的热水喝了一口,背后就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陆教授。”   梁笙歪头看过去,是一个大腹便便,但是看上去又很友好的外国人。   他脸上有蛮多胡子,皮肤很白,眼睛是干净的湛蓝色的。   外国人走到他们餐桌前,男人站起来友好的跟他拥抱了一下,像两个久别重逢的知交一样,然后对女人介绍,“Joey,这间饭馆的老板。”   梁笙一听,马上站起来笑着跟Joey握了下手,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同他打着招呼,“你好你好。”   Joey深深的看了眼女人,然后挑眉对陆淮说,“这是你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这话是用英文说的,但梁笙听懂了。   她看向男人,后者面不改色的点头。   Joey做了个护佑的动作,旋即笑了,“谢天谢地,你终于把她找到了。”   你终于把她找到了。   Joey的尾音落下,女人一怔,几乎是一瞬,她看向对面的陆淮。   巧的是,他也在看她,目光平静,又像是糅杂了一丝柔意在里面。   外面,午后的阳光穿透明净的玻璃窗折射在桌子上,斑斑点点的光晕落在了两人目光交汇的地方。   Joey笑,“她跟照片上一样,很漂亮。”   男人把目光转到了Joey的身上,也跟着笑了,“是的,她很漂亮。”   梁笙的脸蛋倏的烧红,她瞪了眼陆淮,后者见了,笑意更浓。   Joey察觉到这两人蜜里调油的生活,茅塞顿开的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陆先生点了点头,用英文同他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梁笙。”  听到妻子二字,Joey当即目瞪口呆,一脸诧异,“天哪,你们竟然结婚了!” 第235章 而她又好巧不巧的是杨家人   面对Joey的错愕,女人只是笑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梁笙也不明白他为何表现的这般诧异。   不过这个Joey似乎很了解陆先生呢。   中间,陆淮出去接了个电话。   桌前就只剩下Joey跟女人两个,Joey像是对梁笙很好奇的样子,“梁小姐是哪里人呢?”   女人简单的回答,“跟我先生一个地方。”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好奇的问,“Joey,你跟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Joey看了她一眼,尔后一边想一边说,“三年多以前,他第一次来到我这里的气候,带给我很深刻的印象。”   梁笙屏息,静静的听他继续讲下去。   “那天,旧金山下雪了,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就坐在这个位置对着窗外,从白天一直到黑夜,从营业一直到打烊,他看了一整天的雪,整个人看起来很落寞。”   说到这里,他又笑笑,“我还真是从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客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思念一个姑娘。”   女人心头咯噔一跳,她转头望着窗外和煦的阳光,已经能脑补到那个画面了。   男人静静的坐在窗边,桌上的咖啡渐渐凉透,而他还在思念遥远国度的女孩。   Joey看到梁笙失神,突然对她说,“梁小姐,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陆教授。”   女人平静的看着他,后者叹口气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开,但是我看的出来,他一定是很爱你的,不然也不会连续三年都过来这里以这样的方式来思念你。”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梁笙无法想象陆淮到底是走过了多么漫长的孤寂,才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放心,我会的。”   Joey欣慰的笑笑,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也难怪陆教授会那么喜欢你。”   女人笑而不语,她掩去眼底的酸涩低低呢喃,“好的不是我,是他。”   如果没有他这般坚持,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而她,也不会遇见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他了。   两人聊天的间隙,陆淮回来了。   Joey见他回来,同他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目送Joey离开,陆先生这才把视线落到梁笙脸上,发觉她眼眶微红,他微微皱眉,“怎么了?”   女人吸了吸鼻子,却是笑的一脸灿烂,“我爱你,陆先生。”   男人微微一怔,很快又冷静下来,平静的拿起桌上的刀叉,“不过就请你吃顿饭而已,不至于感动成这样。”   “嗯,我爱你。”   梁笙的声音晕着笑意,对面陆淮手一僵,本来打算切在牛排上的餐刀切歪了,切到了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定了几秒,尔后面不改色的继续切着牛排,“嗯,我知道了。”   女人笑了,笑着笑着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她飞速埋头切着自己盘里的牛排,往嘴里塞了几块之后含糊的说了一句,“旧金山什么时候会下雪?”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就快了。”   梁笙低着头继续吃,“那我们在这里看完初雪再回去好不好?”   她只是不想让他在旧金山冰冷的雪夜里还是孤独一人罢了。   陆淮沉默几秒,才很艰涩的吐出一个字,“好。”   一个没忍住,泪水啪嗒砸在了桌子上,女人用手擦去,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陆先生。”   爱我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了。   男人静默一瞬,方才扯唇,“不辛苦。”   只要一想到在旧金山的夜里还能以思念来抵抗寒潮,他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   陆淮出国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陆襄衡的耳边。   赵秘书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沉默的人,略有些迟疑的样子,“陆总,您说陆大少爷在这一关键时刻出国,是逃避还是另有原因?”   陆襄衡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逃避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那个人的身上,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现在还有忌惮。”   “忌惮?”   赵秘书顿了顿,“您是指梁小姐?”   陆襄衡嗯了一声,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两个人名,“还有赵淑仪跟梁毅两个人。”   “我试探过了,他们那边有人暗中保护着,根本近不了身。”   “我们靠近不了他们,就不能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吗?”   “陆总的意思是……”   陆襄衡笑,“陆子木今天似乎没来公司。”   赵秘书点头,“听说是生病了在家休养,公司内部的人都在揣测他是被录音的那件事给气的病倒了。”   气的病倒了?   陆襄衡嗤的一笑,“你还是不够了解他,陆子木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气的病倒了,那这偌大的陆氏早就倒闭了。”   赵秘书愣了愣,“您说他是装出来的?”   陆襄衡沉默不语,随后转移了话题,“上次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一提到这个,赵秘书立马变了脸色,“查是查到了,不过人我们动不了。”   动不了?   陆襄衡皱眉,“什么意思?”   “陆大少爷的主治医生是宋暖,而她又好巧不巧的是杨家人。”   杨家人……   陆襄衡顿了顿,忽的一笑,“陆家跟杨家,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一边笑一边说,“有趣,看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所谓杨家人的宋暖了。”   随后,他的眼底流露出诡谲的光。   赵秘书顿了下,又岔开话题,带着几许犹豫,“陆总,那个在书房里安装了窃听器的人……”   提到这个,陆襄衡嘴角的笑意倏的一敛,脸色瞬间沉下,“还没查到是谁吗?”   “对方是个精通IT的高手,黑了别墅里所有的监控,我们根本查不到来源。”   “酒囊饭袋。”   陆襄衡骂了一句,他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陆淮会轻而易举掌握了他的动向,原来是早有防备。   好,很好,非常好。   他咬牙切齿的笑了,“他就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吗?”   陆襄衡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阴沉沉的有些渗人。   赵秘书沉默,没有发声。  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他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到哪里去。 第236章 世人皆有张嘴   傍晚,宋暖从公寓出来觅食。   走到一半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最后停下脚步蓦地转身,沉了目光。   那是一辆她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这几日似乎一直在跟着她,不知何因。   宋暖站着没动,很快,她看见从车里面走下来一个男人。   西装革履,面容清秀。   那人走到她面前,礼貌性的开口,“宋小姐你好,我是陆总身边的秘书,鄙姓赵。”   宋暖笑了,“陆总?哪个陆总?”   赵秘书面色一僵,“陆襄衡。”   “噢……”   宋暖故意拉长尾音,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原来是陆副总啊,我当是谁呢,不就是一个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只会跟在别人身后玩些不入流手段的跟踪狂吗?”   “……”   赵秘书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开门见山的说,“陆总想见你。”   宋暖看了眼黑色轿车的后座笑笑,“可惜啊,我不想见他。”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赵秘书接下来的话,却终止了她前进的脚步。   “宋小姐难道不好奇陆大少爷跟杨少尉反目成仇的原因吗?还有你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赵秘书抛出来的话,成功的吸引到了宋暖。   他又走前一步,“宋小姐,仅是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弄清楚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何乐而不为呢?”   宋暖低低的笑出声,她转过头看着赵秘书,一字一缓的说,“怕就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听她这么说,赵秘书也不恼,他对着黑色轿车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勾唇笑了,“就算是知道没安好心,宋小姐不也一样选择了留下吗?”   的确是这样。   宋暖微微抿唇,她目光一扫黑色轿车的位置,下一秒带着毫不畏惧的目光走了过去。   赵秘书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里面,一身正装的陆襄衡坐在后座,他脚边放了一根很精致的龙头拐杖,整个人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宋暖顿了一下,赵秘书又说,“陆总等你很久了。”   等很久了吗?   看来他们早就把全盘打到她身上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准合适的机会罢了。   晃过神,宋暖钻进了车里。   赵秘书顺手把门关上,就静静的守在外面。   车内,陆襄衡侧眸扫了眼宋暖,她的五官很精致,眸子淡然,仔细一看,跟杨自珩还真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陆襄衡忽的扯唇,“以前听说杨家二小姐性格跋扈成天惹是生非,如今再看杨家大小姐,镇定的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杨家大小姐五个字,让宋暖有些反感。   她皱着眉,语气明显不善,“我这人不太喜欢跟别人兜圈子,陆总有话直说就是。”   陆襄衡笑,“宋小姐跟杨少尉的脾气倒是蛮像的。”   话落,他捕捉到宋暖略微僵硬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勾唇,“唯一不同的是,你们啊,一个视陆淮为仇人,另一个视其为恩人,你说有趣不有趣?”   仇人两个字,让宋暖微微一怔。   陆襄衡犀利如鹰一般的眸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尔后故作讶异的说,“莫不是宋小姐还不知道你的母亲是因那个人而死的?”   如遭雷击,宋暖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个人说,陆淮是害死许美芳的凶手。   怎么可能呢?   陆襄衡的声音在狭隘的车厢里幽幽荡起,“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杨少尉这些年会那么憎恨他?”   宋暖目光一震。   这些年,她从不关心不过问不调查有关杨家的任何一件事。   就连当年许美芳过世的时候也是,她只听说是出了意外抢救无效死了,从没有真正得去摸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没有了解过,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一次的意外会跟男人牵扯什么关系。   同样她也不知道,杨自珩跟陆淮反目成仇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宋暖蠕动着苍白的唇,轻言,“世人皆有张嘴,我凭什么就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陆襄衡浅笑,他转了转手里的拐杖,漫不经心的说,“信不信,你心里不都已经有答案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昏暗光线的遮挡,宋暖那苍白的脸早就暴露在了空气里。   被直接戳穿,她并没有显得很狼狈,而是缓了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宋暖把目光落在陆襄衡的身上,微动唇角,“陆总把这些事告诉我,意义何在呢?我跟杨家,很多年以前就没有关系了。”   对,早在许美芳抛弃她的那个时候,她跟杨家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   陆襄衡重复了一遍宋暖的话,玩味的笑了,“要真是没有关系了,宋小姐也就不会进来了,不是吗?”   宋暖掀唇,面不改色,“我关心的,只有陆淮而已。”   “是吗?”   陆襄衡不急不缓的笑了,“看来宋小姐的心还真是比磐石都要坚硬许多呢。”   宋暖也不恼,从容应答道,“如果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些,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是在浪费时间,恕我不奉陪了。”   手落在了车门把上,车厢里再一次响起了陆襄衡的声音。   “那个人就是再不好,也毕竟是生了你的母亲,难道喜欢上一个杀母仇人的感觉,要比这个好得多吗?”   陆襄衡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剑,笔直的刺在宋暖的心坎上。   喜欢上一个杀母仇人的感觉吗?   心脏,忽的一抽。   疼痛,渐渐蔓延进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宋暖蓦地攥紧手,沉重的闭上眼缓了一下,再一次睁开眸子的时候,里面什么复杂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深吸一口气,下车前落下一句,“感觉还行”便匆匆离开了。   赵秘书看到宋暖面无表情的走下来,顿了顿,等她走远以后,才转头看向车里的陆襄衡。   因为光线昏暗,他看不清陆襄衡的脸,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迟疑的唤了一声,“陆总……”   陆襄衡忽然笑了,“我倒要看看,她能这样自欺欺人多久。”   *  从陆襄衡的车上下来,宋暖沿着大街一路直走,一直走到一个拐角位置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第237章 夫人胆子肥了   因为前方有一辆宝蓝色的慕尚挡住了她的去路,车前的双闪灯还一直绕着。   宋暖认得这辆车,是盛子煜。   后者从车上下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在看到她脸上还没有完全干的泪痕时,顿了一顿,故作轻松的说,“还没吃饭吧,我刚好也没吃,一起吧。”   宋暖没吭声,没点头也没摇头。   夜色渐深,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   盛子煜被她盯的有些心虚,半开玩笑道,“我知道我帅,可你也别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怪叫人害羞的……”   话还没说完,宋暖便冷漠的截断了他,“盛子煜,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盛子煜看着宋暖通红的眼睛,一时语塞。   见他长时间的沉默,她越发觉得心里悲凉,宋暖开始笑,笑的有些绝望,“他早就知道陆襄衡一定会找上我,所以让你来看看我是吗?”   “他是担心陆襄衡会对你不利。”   “所以陆襄衡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对吗?”宋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定了定神,声线里带着颤音,“许美芳的死,真的跟他有关是吗?”   盛子煜僵了一下,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宋暖忽然想到下车前陆襄衡对她说的那句话——“那个人就是再不好,也毕竟是生了你的母亲,难道喜欢上一个杀母仇人的感觉,要比这个好得多吗?”   她缓过神,呆滞的问了句,“为什么要瞒着我?”   盛子煜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   泪水夺眶而出,宋暖揪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吼着,“为什么不回答我?”   在这之前,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陆淮跟许美芳的死无关。   而在这之后,她看见了盛子煜的反应以后,眼底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难道真的像陆襄衡说的那样,她爱上了自己的杀母仇人吗?   盛子煜看着宋暖空洞的眸子,微一抿唇,“我只能这么告诉你,那次的事,是一场意外。”   “意外?”   宋暖呢喃着这两个字,笑了,“那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跟杨自珩解释?为什么要自己背负这个罪名?”   为什么?   盛子煜沉默,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原因,只是他不能说。   至于为什么不能说,他知道,还有那个男人,也知道。   但是没人知道,陆淮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因为让眼前的人困守在自责里度过余生。   宋暖放开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为什么不解释呢?为什么啊?”   盛子煜皱眉,伸手想要抓着她的肩膀,“小暖,你冷静一点。”   他的手伸到半空就被后者一把甩开,旋即听她笑着反问,“冷静?我要怎么冷静?盛子煜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   他知不知道,她爱上了自己的杀母仇人,以后会背着这项骂名苟且活一辈子。   她和杨家是没有关系了,可是许美芳呢?陆襄衡说的对,她就是再坏再狠心,也是生了她的母亲,身上跟她流着相同的血。   一个是她的生身母亲,一个是她刻骨铭心爱过的男人。   她要怎么冷静?   盛子煜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眼底的泪光时,微微一怔,他收回手,眼底晦涩难言。   他一直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哪怕这些年一直藏着掖着,到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它的到来。   一阵沉寂之后,宋暖突然问了一句,“他在哪里?”   盛子煜一顿,眉头紧蹙,“你要干什么?”   宋暖看了他一眼,旋即弧唇,“盛子煜,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吗?”   “可是你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的情绪再不稳定,也不会伤害到他,”宋暖的目光很是坚定,她停顿了一下,又缓慢的说,“盛子煜,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更不会让他做为难的事情。   她的声音落下,盛子煜有片刻的怔愣,他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陆淮,那个一样,爱人爱到偏执的男人。   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是一样这般平静的对自己说,“子煜,我就是意识再不清晰,也不会伤害到她。”   为什么?   当时盛子煜也这样问过陆淮。   可是男人一直没有回答他,而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爱啊,爱会让人理智,但同样爱也会让人丧失理智。   陆淮是前者,而宋暖……   便是后者。   从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清醒过来,盛子煜看了眼面前的人,薄唇微张,缓缓吐出了两个字,“美国。”   宋暖一怔,又听他说,“陆淮带她,去了美国。”   *   与G城的漫漫长夜形成鲜明的对比,旧金山此刻的天空阳光明媚,风景正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陆先生便带着梁笙去了一所他曾经任职过的医学院。   这所学院里的建筑别具特色,校园里是一片蓬勃生机,呆在美国的这三年,男人曾受人之托在这里做过短暂的助教。   两人十指相扣,走在偌大的操场上,观望着远处的学生嬉笑怒骂。   女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也难得有心情戏弄了一下他,“以前你在这里一定有不少女学生给你递过情书吧?”   许是同样记起了当助教的那段时光,陆先生淡笑不语,只是捏了捏她的小手,稍作惩罚。   梁笙笑的明媚,她看着行走在路上的学生,拼命回想着陆淮那时候该有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也一定是跟现在这样,性情冷漠,不苟言笑。   周围来来往往路过两人的学生都会盯着他们好奇的看上一眼,准确来说,是盯着她的陆先生。   自从跟男人在一起后,女人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   哪怕别人的目光再灼热,她也能做到安之若素,泰然处之。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日渐增厚的脸皮。   这都是跟某个人学的。   想到这里,梁笙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刚好这一幕,被垂眸而来的陆淮捕捉到眼底,他眉眼温和的看着她问,“笑什么?”   女人摇头,并不打算告诉他。  男人微微扬眉,“夫人胆子肥了,欲要造反了不是?” 第238章 我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听见他的话,梁笙嘴角的笑意更甚,她还真是鲜少听见陆先生用这么幽默的口吻同自己讲话。   所以他每说一次,她都觉得稀奇无比。   两个人围着操场走了一圈,最后在球场外围的空位上坐下观看了一场还算精彩的篮球比赛。   女人托着下巴仔细看球场上拼命“厮杀”的学生,这才发现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帅气小哥哥,一时间也无可避免的看直了眼。   被冷落的陆淮也不知道是要气还是要笑,最后只淡淡的提醒了一句,“矜持点,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梁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疑惑脱口而出,“我花痴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后者则心虚的收回视线,小声的说了一句以此作为弥补,“不过再帅都没你帅。”   陆先生很受用的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   两个人坐着休息的时候,中途有两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走到他们面前。   长发美女有些紧张的盯着陆淮,用一嘴流利的英文问他,“请问你是陆教授吗?”   后者看了她一眼,微微颌首,并未否认。   得到男人的回答,两位美女面面相觑了几秒,情绪上有很明显的波动。   一旁的短发美女则过分激动的解释道,“陆教授,我们以前旁听过你的课,与我们同系的学生都很崇拜你。”   一听是自己原来的学生,陆淮的态度还算温和,“谢谢。”   刚才看到男人一时忘乎所以,长发美女这才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一位长相精致的中国女孩。   她愣了愣,有些好奇的问,“陆教授,这位是……”   陆淮没有含糊的跟两人介绍起女人,“这是我太太,姓梁。”   太太这俩字一出,两位美女皆是脸色一变。   短发美女最先反应过来,诧异道,“陆教授,你已经结婚了?”   男人不可置否。   长发美女的面上写满了失落,她看了眼梁笙,又看向陆淮,“陆教授,她就是你藏在心里的那个女人吗?”   男人微微一顿,就连身旁的女人都察觉到他的异状,也侧眸看着她。   “是的。”   三年前还在学校任职的时候,有一个女学生很大胆的在他的课上提出了一个跟感情有关的问题——   你有女朋友吗?或者说,有没有喜欢的人?   而他的回答是,没有女朋友,但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长发美女提及,他怕早就忘了。   陆淮的声音落下,两位美女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梁笙,后者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强颜欢笑。   短发美女忽然上前抓着女人的手,一脸诚挚的说,“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的男神。”   刚开始,梁笙还有些错愕,但听了她的话以后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扫了男人一眼,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而且并没有帮她说话的打算。   这厮是要袖手旁观咯?   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瞪了眼他,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两位美女的脸上,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放心吧,我会的。”   来美国之后,怕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六个字了吧?   两位美女说是这么说,祝福也送了,但在走之前还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梁笙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咂舌感叹,“又是两朵被你摧残的花儿。”   陆先生眉心一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陆太太这是吃醋了吗?”   女人摇头,抵死不认,“想太多好吗?”   陆淮也没有戳穿她,而是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梁笙站起来,有些好奇的问,“是谁啊?”   男人拉过她的手,边走边说,“等一下见了你就知道了。”   女人努了努嘴,一脸嫌弃的瞧着他。   两个人很快来到一栋教学楼前,陆淮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梁笙则跟在他的身后。   没多会儿,办公室里传来一道粗哑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教授坐在一堆瓶瓶罐罐的面前做着研究。   听到门口的声音,他抬起头并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   在看清来人后,老教授的眼睛微微发亮,用一口不是特别顺溜的中文叫男人,“陆淮!”   后者同他拥抱,并对女人介绍说,“这是我曾经的老师,你叫他David就行。”   梁笙点点头,笑的很亲切。   因为陆淮喜欢的人,她普遍都不觉得有多反感。   David这才注意到女人,好奇的问道,“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妻子,您叫她阿笙就行。”   跟之前遇到的人一样,David在听见男人介绍梁笙是他妻子的时候,眼神一度变得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一把年纪的人了,自然是懂得如何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淮,“我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女人一顿,对David说出这样的话感到非常好奇。   男人笑了笑,“我原来也是这样认为的。”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很是深奥,梁笙静静的站在一旁,偶尔应上一二句,整个过程下来都是懵的。   许久未见,师生寒暄了两句,David也没话可讲,旋即看向女人,后者以为他要跟自己交代身上,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说出那六个字,“放心吧,我会的。”   陆淮在一旁,看到她这副窘样,只闷笑了两声。   David也跟着笑了,“你妻子很有意思。”   梁笙大囧,被这么调侃一下,耳根瞬间爆红,恨不得把地面盯出个缝然后钻进去。   她跟男人打了声招呼说要去一趟洗手间,没听见后者的叮嘱便匆匆跑了出去。   看到女人仓皇而逃的背影,陆淮是又好笑又觉得无奈。   他收回视线,发现David一直盯着他,扯唇问,“怎么了吗?”   David沉思几秒,“我发觉你变了好多。”   变了好多吗?   是啊,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的确确是变了好多。  见男人不否认,David嘴角旁侧的笑意加深些许,“是因为她吗?” 第239章 而你已经改嫁给了梁邵成   陆淮点头,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柔情。   David感叹,“爱情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我以前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男人轻笑,应承他一句,“确实很奇妙。”   说着说着,David突然记起一件事,“这些年,你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陆淮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挺好的。”   男人对宋暖之前说过病情可能有复发的迹象只字未提。   提到病情,David自然也想到了某人,他忍不住笑了笑,“最开始以为你不会结婚,又想着你可能会跟小暖在一起。”   陆淮笑,“老师为什么会这么想?”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可我只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看。”   “看得出来,只不过她没有这么认为不是吗?”   David说完,男人沉默了。   许是觉得话题太过严肃了,David想也不想便绕到另一个话题上面,“不过幸好,我起初还担心你这么坏的脾气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要呢。”   闻言,陆淮挑眉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好,她还在。”   这个她指的是谁,David明白。   他看着面前关紧的那扇门,轻轻的发声,“陆淮,我很高兴,这么多年对你辛苦栽培的付出没有白费。”   男人抿唇,“老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也熬不过那段时间。”   David摇头,“救你的不是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不是你一直心有牵挂,我想任谁都不会让你起死回生。”   *   离开办公室以后,梁笙就一直在好奇的追问陆淮有关David的事情。   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展板上贴着关于David的资料,看完之后才知道David跟男人一样,在医学界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面对女人的种种疑问,陆先生最后只用了一句话简单解释,“老师是我的恩人。”   梁笙一顿,又听见他说,“三年前,我曾在鬼门关游走一趟,是老师把我拉回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女人很明白,她听得心惊肉跳,眼底充斥着满满的震惊。   而男人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他似乎不太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说,于是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等一下你想去哪里?”   晃过神,梁笙眉色复杂的看着他。   原来在陆淮的身上,还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过往是她不曾知道,不曾参与的。   他刚才说,他曾在鬼门关有走一趟。   那是最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啊!   她无法想象,男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先生察觉到了女人的注视,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与她四目相接,随后听见她说,“现在你有我了。”   陆淮一顿,尔后习惯性的顺了顺她头顶的呆毛,眉间溢满缱绻的柔情。   是啊,他现在有她了。   *   G城。   一整天,何泉顺着查到的线索追查到郊外还是一无所获。   他开车回到市里,直奔刘玫所在的医院。   在前台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刘玫的病房。   他推开病房门,里面穿着病号服的刘玫正坐在床上翻杂志,听见声响旋即看一眼过来。   她并不认识何泉,于是防备性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何泉把门关上,缓慢的走到床沿边,兀自拉了张椅子坐下。   他掏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证件展到她面前,捕捉到刘玫微微瑟缩的眸子后,才不紧不慢的把东西收起来。   何泉的目光很犀利。   刘玫故作镇定的移开视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翻着杂志,“何警官找我有事?”   何泉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要是没事也不会来找你了。”   他说着,话锋一转,随后单刀直入的问她,“你见过陈文和吗?”   刘玫翻阅杂志的手微微一僵,她轻笑道,“陈文和?何警官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会见过一个死人呢?”   何泉笑,“缉捕令都发出去了,刘女士是真的不知道他人还活着呢,还是在跟我故意装傻?”   刘玫从容不迫的应答,“我想您大概有所不知,从我女儿出事以后,我几乎连这里的房门都不踏出一步,能知道什么?”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何泉的眸子晦暗不明,他紧紧锁着刘玫脸上的一些细微表情,“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想刘女士应该也不知道,梁二小姐的死跟陈文和有关吧?”   话落,后者的脸倏的一下发白。   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何泉还在步步紧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文和好像是梁二小姐的生身父亲吧?”   刘玫蓦地瞪向他,语气略有些偏激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被惹怒了。   何泉笑,重复了自己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回答我,你到底见没见过陈文和?”   刘玫一字一句,坚决没有松口的意思,“我说了,我没见过。”   何泉难得好脾气的没有动怒,他轻哂,“包庇一个可能是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刘女士,你这样做真不怕你女儿黄泉下面死不瞑目吗?”   语毕,病房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病床上,刘玫的脸色又白上了一个度,几乎可以用毫无血色这个词来形容。   何泉继续循循善诱,企图攻破她的内心防线,“刘女士,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刘玫下意识的就要摇头,但在意识到对方是谁的时候瞬间惊醒,她看向何泉,目光变得极不友善,“我说了我没见过。”   差一点,就差一点。   后者皱了皱眉,“我很好奇,包庇那个人,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刘玫沉默。   何泉继续往下说,“陈文和已经丧失人性了,如果你指望他能帮你除掉梁笙他们,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梁家的人,而你已经改嫁给了梁邵成,自然也就包括你在内。”   刘玫背脊一僵,随后掀唇,“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何泉轻轻敲着膝盖,语气出了奇的缓慢,“梁二小姐的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第240章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摁进土里   只那一瞬,某人的瞳孔骤加紧缩。   很好,这个反应是他想看见的。   “愿不愿意说清楚取决于你。”   何泉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水笔,然后扯过她手里的杂志,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一串号码,“当然,想死还是想活,也同样取决于你。”   落下最后一个数字的笔锋,他又把杂志丢了回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等着你。”   刘玫看了眼那串号码,“应该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话可别说的那么满,对于变故这种事情,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刘玫的脸越发僵硬了几分。   不得不说,何泉很懂拿捏一个人心理的分寸,不会一次性把人逼的太紧,也不会让人有松懈的想法,就像是皮筋一样,保证不断也保证不勒。   看目前这状况,一时半会儿也追问不出什么,只能旁敲侧击的从别处多花点心思了。   离开医院,何泉在车里点了根烟,欲要整理接下来的作战思路。   忽然,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   何泉抽烟的动作一顿,旋即摇下车窗,看着外面站着的人。   是付敏慧。   他认得,因为之前调查陆淮的时候,他把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过现如今,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何泉叼着烟,要笑不笑的睨着她,“付小姐有事?”   付敏慧笑了笑,声线温柔的问,“何警官,方便请你喝一杯吗?”   何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几秒,随后吐出两个字,“不便。”   说罢,他就准备发动车子离开。   可是付敏慧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他离开,她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何警官就不想知道你哥当年跳楼的真相吗?”   她平静的声音撞入了何泉的耳畔。   后者愣了一下,随后目光变得深沉,“你都知道些什么?”   付敏慧笑而不语,“这样,何警官应该就不会拒绝我的提议了吧?”   何泉抿唇,半晌才应了下来,“好。”   *   下午,接到医生的通知,梁毅终于可以出院了。   一想到可以回家了,他收拾衣物的时候都是一脸难掩的兴奋,“再也不用吃医院的饭菜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里了。”   这句话,被刚好走进来的祝辰彦落入了耳畔。   他微微扬眉,似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成天嚷嚷着要出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少年一愣,略有些错愕的转身,“哎你怎么过来了?”   祝辰彦耸肩,“我就是听说你要出院了,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搭把手而已。”   他的面色较为憔悴,梁毅也发现了这点,不过几日不见,他竟消瘦了如此之多。   心里是感激的,可这一对呢偏偏就爱嘴上互怼,想着想着,少年便开始了,“我跟你讲啊,你对我这么好也没用,我已经有姐夫了。”   祝辰彦瞪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闭嘴吧,你不说话的样子更可爱一些。”   “……”   赵淑仪办理好出院手续回来,看见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也是蓦地一怔,“小祝,你怎么来了?”   祝辰彦半开玩笑道,“阿笙不在国内,小毅又今天出院,我替她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闻言,梁毅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被我姐夫听见了,我估计你的坟头草能长到两米高。”   “……”   祝辰彦觉得,这姓梁的两个人果然是亲姐弟,不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气死人的本事也同样高超。   收拾好行装,脱掉病号服,少年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整个人别提一个神清气爽。   赵淑仪无奈的摇了摇头,熬了那么久,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祝辰彦有开车过来,他帮着两个人把行李搬提到了楼下,在出医院的时候,却是碰见了一个熟人。   梁毅见他突然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的是个眉眼精致的姑娘。   他凑过去小声的问了句,“是你老情人吗?”   祝辰彦瞥了他一眼,“我有一种等你姐回来看到你坟头草已经两米高的想法了。”   “……”   少年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的目光游走在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想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祝辰彦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重新迈开步子,目不斜视的忽略过那个人,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梁毅一怔。   晃过神,他小步跟了上去,在经过那姑娘身边时,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随后走开。   上车以后,祝辰彦也没有回头去看她是不是还在原地站着,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却无意间从后视镜里发现少年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愣了一下他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梁毅默了几秒,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冷酷,无情,没人性。”   祝辰彦嘴角一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摁进土里,然后给你插上两米高的坟头草?”   少年垂着脑袋,“那个女孩子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他没有看错,他分明在她眼里看见了灰烬一样的东西。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祝辰彦扯唇,“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梁毅无言以对。   祝辰彦瞥了眼他,好声提醒道,“系上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少年噢了一声,再回头看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抹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机场。   飞机刚刚抵达旧金山,宋暖就接到了盛子煜的电话。   后者在那头苦口婆心的说,“小暖,阿淮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宋暖推着行李穿过人流,一边走一边应答,“我知道。”   她来这里,只是想听他亲口给她一个解释而已。   盛子煜了解宋暖的性格,知道她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他就是说的再多都没了意义,索性叮咛了她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毕竟现在,她已经成为陆襄衡等虎豹眼中的目标了。   宋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她来旧金山的事,那个男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如她预想,早在她下飞机之前,盛子煜就已经打电话把这件事告知给了陆淮。 第241章 就如同你跟梁景玉一样   梁笙见男人从挂了电话以后就一直沉默,有些狐疑的问,“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淮看了她一眼,随后如实答复,“宋暖来旧金山了。”   女人一顿,“这个时候她怎么……”   男人抿起唇,又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宋暖是杨自珩的妹妹,杨家的大小姐。”   闻言,梁笙心头一凉。   宋暖是杨少尉的妹妹?   不对,杨少尉的妹妹不应该是杨浅亦吗?  许是看出了她疑惑点的所在,陆淮又浅浅的解释道,“杨浅亦跟杨自珩并非亲兄妹,就如同你跟梁景玉一样,杨浅亦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因难产而过世了,而许美芳,是因为情人才转成正式的杨夫人   。”   女人听的有些云里雾里,“那宋暖过来旧金山岂不是……”   停顿了一下,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双眸蓦地睁大,“难不成是因为许美芳的意外……”   男人没有否认。   他的黑眸深深沉沉,宛如深不可测的海水。   正游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陆淮垂眸望去,刚好睨见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大字——   陆襄衡。   梁笙也看见了,她瞄了男人一眼,然后随便给出个理由离开他的身边,“我去马路对面的小店里买瓶水喝。”   陆淮点了点头,“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安全。”   “安啦,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干什么?”   说着,女人已经推门下车了。   男人看着她顺利的过了马路,才不紧不慢的接起电话。   还未出声,那头便传出延绵不断的笑声,“美国好玩吗?”   陆淮盯着马路对面的小店,眸光深邃无比,“二叔喜欢操心的事情还真多呢。”   陆襄衡仿似没听见他的嘲讽,兀自说着,“人一旦上了年纪啊,就喜欢唠叨和操心小辈的事情。”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对了,我侄媳怎么样?还好吗?”   男人正欲开口,目光在触及到马路对面的那一幕时,黑眸瞬间紧缩。   他丢下手机推开车门朝那头冲了过去,步履有些仓皇。   这边,梁笙才走出小店,就有一辆崭新的银灰色轿车朝她直直的撞过来。   而在车与她只剩几厘米距离的时候,车主又踩了个急刹车,稳住了车身。   整个过程,女人都是懵的。   她手里还提着给陆淮买的咖啡,眸底深处的惊愕和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   梁笙呆滞的看着那辆银灰色轿车,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接触死亡了。   按车子刚才行驶的速度,她一定会被撞飞出去,死是必然的。   就算不死,也得落个全身瘫痪或半身残废的地步。   正晃神,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跟前。   女人反应过来,目光后知后觉的触及到他的视线时,身体倏的一震。   因为陆淮的眸里,是一片还未消散的死寂,深不见底。   两个人离的比较近,男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梁笙看见,他绷紧的下颚,像是处于一个随时要爆发的边缘。   她吓到他了。   愣了一下,女人低喃,“我没事,没事……”   陆淮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丝毫未损以后,这才把目光落到银灰色轿车驾驶座的位置上。   似乎是想穿透挡风玻璃给那司机带去一个提醒。   他快步走去敲了敲车窗,除掉阴郁的眸子是一片平静的神色。   半晌,车窗被摇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肤色偏白的还算英俊的脸。   他的头发是黄色的,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车主也似乎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冲着男人悻悻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只是想逗一逗她。”   陆淮沉默的看了他两秒,忽而勾唇,“逗?”   车主点头如捣蒜一般,从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的举动就能看出,他还恐慌。   不过慌归慌,这事情还是要给人一个解释的,想了想他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这次的事是个意外,吓到她实在抱歉。”   男人似乎对他说的话恍若未闻,随后掀着菲薄的唇吐出两个字,“下车。”   说的是英文,车主听懂了。   他看着陆淮周身覆着的阴郁,犹豫了一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   这男人这么凶,真要下了车怕会被他打死吧?   陆淮睨了他一眼,阴恻恻的笑了笑,“你下车,我只打你,你不下车,我先砸了车,然后打你。”   “……”   所以现在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吗?   那他能不能两个都不选?   事情很明显,两个选项里只能选择一个,怎么看都是下车挨一顿打划算,毕竟自己这车是前两天刚买的,这要是砸坏了得多叫人心疼?   最后车主还是欲哭无泪的下了车。   梁笙走过来,看到车主惨兮兮的一副“案板上鱼肉”的做派,旋即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要不算了吧,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   陆淮飞来一个斜眼,“你的意思是非要等到出事了再找他?”   男人的话像隆冬的风一样呼啸而过,让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知道,他在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梁笙默默收回扯着他衣角的手,对车主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后者:“……”   他还以为她来帮他求情会减免一顿打呢。   彼时,陆淮已经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凛冽的眸一扫车主的脸,似乎是在思忖着要打哪里更好。   那个眼神,跟杀猪宰羊的屠夫没啥区别。   车主脊背一僵,他最开始以为男人只是开个玩笑,毕竟这里是人潮济济的大街,他赌他一定不敢动手。   可是当看到陆淮这个眼神时,他才知道自己赌输了。   车主开始害怕了,他飞快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双手奉上,“这是刚才那个人给我的,他说只要我能开车假装去撞一下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他还会再给我一笔很丰厚的酬劳,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撞了?”   男人很体贴的替他补充完了后面半句。   车主心头一凉,旋即摇头,“我没有真的撞到她。”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梁笙开口问,“那个人长什么样?” 第242章 我这人的脾气很古怪   车主看了她一眼,气若游丝的回答,“他戴着口罩我没有看清。”   说完,他又诚心诚意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那么眼中,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的确是被吓到了。   女人虽然郁结,但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觉得他碰见陆淮,等一下一定会惨到不行。   男人等车主说完,这才不紧不慢的提醒他,“我要准备打你了。”   后者一懵,他都这么说了怎么还要挨打啊,不过这个想法才刚落下,陆淮一记蓄满力气的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他发出嗷的一声惨叫,身体没稳住,惯性踉跄了两步。   幸亏是扶住了旁边的车子,不然摔在地上得个狗吃屎的姿势,那才叫丢人。   男人甩了甩手,然后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袖子,“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气力怎么会那么大,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   “……”   车主含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平第一次干坏事就碰见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闻言,梁笙顿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陆先生啊,有时候真是固执的可爱。   听见女人细碎的笑声,陆淮扫了她一眼,目光深沉的带几分警告,后者看到立马闭了嘴。   差点忘了,他还在气头上。   只是挨了一拳,车主觉得自己快要上天了。   他捂着被打到的左脸,可怜巴巴的问男人,“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陆淮看着他,“下次还敢吗?”   车主死命摇头,“不不不,没有下次了,我跟你保证。”   男人挑眉,没有表现信或者不信的样子,只说了一句,“那你走吧。”   尾音骤落,车主已经飞快的上了车,逃命似的绝尘而去。   见状,梁笙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个被打的人默哀两秒钟,等她收回视线,陆淮已经牵起她的手,默然的过了马路。   男人的手很凉。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怎么捂也捂不热的那种。   女人的思绪有些漂浮,一直到头顶陆淮传声来让她注意看路时,她才回过神。   过了马路回到车里,男人拾起刚才被他丢在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上面的通话还在显示接听中。   他把手机贴回耳朵,轻笑道,“二叔,久等了。”   陆淮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旋,梁笙刚要系起安全带,听到那二叔俩字,微微一顿。   很快,陆襄衡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幽幽传来,“也不算很久,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男人扫了眼副驾驶上的女人,微一扯唇,“是出了一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襄衡笑,“如此便好,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的确是要出事了呢。”   那头,陆襄衡携一颗白棋刚准备落下,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微微一僵,半秒后又恢复常态,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这话是什么意思?”   扯过安全带,陆淮不紧不慢的说,“二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人的脾气很古怪,一不高兴就容易冲动。”   梁笙看着车窗外,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陆襄衡顿了顿,又听男人缓慢的说,“你说我要是重新回到陆氏,会怎么样?”   如遭雷击,副驾驶的女人也是蓦地一怔。   不仅她,就连陆襄衡也是一样,本来还拿在手里的白棋一个不留神溜了出去掉在棋盘上,在电话里制造出了很清脆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才又勉强冷静下来,“小淮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玩笑?”   陆淮轻哂,“二叔,我说的话在你听来很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陆襄衡沉了脸,唇部紧抿成一条直线,“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二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眸子渐冷,他望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车窗框,“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吗?一定要搞出那么多事情吗?”   挂了电话,陆襄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久久没有变动过。   他耳边还残余着男人掐断电话以前留下的那句话——“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吗?一定要搞出那么多事情吗?”   安享晚年?他何尝不想?   这些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生活他早就过腻了,早想找一处僻静的山林隐居起来,过自己的安逸日子。   可是不能啊,从他决定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没了回头的余地。   这样想着,他又垂眸扫了眼自己残废的腿,眼底逐渐被寒冰所侵蚀覆盖。   他的仇还没报,怎么甘心就这样安享晚年?   彼时,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声,紧接着外面传来赵秘书的声音,“陆总。”   “进来。”   得到允许,赵秘书推门而入,陆襄衡也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他走到后者面前,看了眼对弈的棋盘,这才把一份资料递到了陆襄衡面前,“这是陆大少爷在美国生活那三年的一些详细记录。”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但是有关病情这方面的,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样,根本查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陆襄衡接过黄色的档案袋,微微挑眉,“不然你以为陆淮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赵秘书愣了一下,“那烦请陆总给出下一步指示。”   陆襄衡一目十行的扫过那几张寥寥字数的资料,一边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说完,他故意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往下说,“现在董事会那边愈演愈烈,陆子木已经很难说服大众了,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站出来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即可。”   赵秘书瞬间明白了他话里所指。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带着顾虑的,“那陆大少爷那边……”   万一在这个关键时刻,半路再杀出个陆淮,那他们精心筹备了那么多年的计划,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个男人吗?   陆襄衡突然想到刚才在电话里,陆淮说的那句——“你说我要是重新回到陆氏,会怎么样?”   重新回到陆氏?   他勾唇,眼底覆满了犀利的凛光。  想要回去,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呢。 第243章 有时候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别说董事会的那帮老狐狸会抵死不从,就连公司里一些高层员工也不会同意,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病人掌控公司,只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波吧。   过去再风光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一样被人唾弃?   晃过神,陆襄衡把资料重新塞回到文件袋里,丢去一边。   他又捡回那颗落在棋面上的白棋,“想要控制那个人很简单,只要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他暂时性的不会有大的动作,最多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软肋指什么,赵秘书明白。   可想了想他又皱眉,“万一梁小姐一直跟陆大少爷呆在一起,那我们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陆襄衡便打断了他,“蠢,陆淮有软肋,难道梁笙就没有吗?”   赵秘书茅塞顿开,“您是指梁小姐的家人?”   陆襄衡笑笑,“从他爱上这个女人开始,就势必要在乎她所在乎的一切。”   说着,他似又记起什么的样子,弧了弧唇,“刘玫那边,最近有些太平了啊。”   他的笑极其诡异,落在赵秘书的眼底,只觉得背脊一凉。   后者朝陆襄衡低首,“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   这头,陆淮掐断电话以后就把手机丢到了一旁,慢条斯理的发动车子。   车子行驶上了公路,身旁一直沉默的梁笙终于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就是那个,要重回陆氏的决定。   男人目不斜视的注意前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吗?”   喜欢吗?   女人微微抿唇,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她把车窗摇出一道缝隙,冷风呼呼的往进灌。   隔了半晌,她跟随风的声音给出了回答,“不喜欢。”   她不喜欢,不是因为不喜欢陆淮回到陆氏。   而是不喜欢他为了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他明明那么憎恶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一门心思的想要远离那些。   这一次却要为了她,背道而行。   她不想他后悔。   “不喜欢”这三个字撞入男人的耳畔,后者的面色始终没一丝波动。   他没有说话,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在耳边呼啸过的声音。   一路无言,车子开到了别墅。   到达目的地,陆淮却迟迟没有下车。   梁笙看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想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她听见他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遇上她,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没有后悔过。   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女人微微一怔,隔了一会儿,响起的却是安全带的扣子从扣槽里跳出来的声音。   她说,“可是我怕我会后悔。”   男人深深的看着她,随后沉默。   她侧首看着他,轻言,“陆淮,凡事都没有绝对,如果有一天,你疲倦了这样的生活,后悔了现在的决定,埋怨我当初没有阻止你重新回到陆氏的想法,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梁笙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你别总是想着我,有时候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男人抿唇,几分钟之后他解掉安全带,突然凑了过去。   他托着女人的后脑,把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了一起,呼吸亲密交缠起来。   陆淮喑哑的声音轻缓响起,“可是我只能想着你。”   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她想要的东西,他都想着全部给予,哪怕那样会委屈了自己。   他想成为她此生唯一的港湾,想成为她存活的浮木,想成为她最爱的那个人,甚至想她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男人的尾音落下,梁笙身体一震,她略略复杂的看着陆淮,眼底盈满了朦胧的水汽薄雾。   他说,可是我只能想着你。   可是我,只能想着你。   这明明是一句动人的情话,为什么在她听来却是那么的悲凉?   她忘了,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是她啊。   因为她,他才会生病。   因为她,他才会置在这风口浪尖任所有人唾骂他。   也是因为她,他才会选择回到那个暗潮汹涌,每天都要过着比枪林弹雨还要可怕十倍百倍的地方。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而她呢?她在做什么?   她在怪他吗?   一股自我厌恶的感觉弥漫在心头。   女人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轻声呢喃,“陆淮,你别这样……”   别对我太好,让我过分依赖你。   别事事都以我为先,从而委屈了你。   别把我宠的惯的别人都接受不了,万一你真的哪天厌弃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陆淮凑过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他说,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梁笙皱起眉,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压着泪水,抱着他,把脸蹭到他脖颈里,“你为什么那么讨厌?”   为什么要说这些让她难过内疚的话呢?   男人感觉到皮肤被一滴滴滚烫的液体滑过,他怔了一秒,随后条件反射性的伸出手顺着她的背。   很多的习惯,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就像爱她一样。   所以说,他也无能为力。   *   祁家出事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祁氏集团面临了自成立以来的最大的一场商业危机,项目失败,高层卷款脱逃,合伙人撤资,好好的一家公司瞬间变成一具空壳,濒临破产。   这一切顺利的,就好像是很早就有人预谋要这么做了一样。   如今的祁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祁家的每一份子,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尤其是祁母,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昏厥了过去。   祁媚接到消息从医院赶回家,医生刚从主卧里出来。   她担忧的上前问道,“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医生稍稍叹息了一下,“就是情绪波动太大,受了不小的刺激,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   闻言,祁媚松了口气,她送别了医生打算进主卧看看母亲。   谁知前脚刚买进去,后脚就看见了一个迎面朝着自己砸过来的玻璃杯。   还好她反应敏捷及时避闪,不然被砸伤那是必然的。  玻璃杯砸到了墙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气里盘旋,祁媚看着散落一地的玻璃茬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第244章 早上我还送他出门来着   因为砸她玻璃杯的人,是祁母。   她的母亲。   祁媚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大床上坐着的人,“妈……”   祁母愤怒的吼着,“你别叫我妈,我才没有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女儿!”   欲要上前的动作一顿,祁媚停在了原地。   似乎是不太明白她会突然那么生气的原因。   祁母的眼底燃烧着熊熊大火,她恨得咬牙切齿,“看看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   “误会?”祁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情绪冷冷的笑了,“祁家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不都拜你所赐吗?”   “我……”   祁媚不解,又想解释。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祁母又一次打断了她,“要不是你去招惹陆家的人,祁氏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你看看你爸半生的心血啊,就这样毁在了你的手里!”   这一次,祁媚彻底是没话说了。   她呆若木鸡,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两个字,“陆家……”   把祁氏害成如今这副德行的,是陆家的人……陆淮?   是他吗?   祁媚面如死灰。   而祁母却以为她这是默认了,旋即气的不轻,“终于肯承认了是不是?你个白眼狼,祁家平时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样?你说你在医院上班就好好上你的班,为什么要惹是生非捅这么大的篓子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抄起一旁的枕头砸向祁媚。   由于太过愤怒,祁母的脸色涨红,呼吸也跟着不顺畅起来。   她咳了几声指了指门,“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祁家以后没你这个人,出去了你也别说你是我的女儿!”   祁媚哭了,她红着眼眶踌躇的想要上前,“妈,不是我……”   可是祁母却移开视线,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赶她出祁家。   这时,主卧的门被人推开,管家惊慌失色的跑进来。   见此一幕,祁母心头隐隐不安,她颤抖的问了句,“怎么了?”   管家复杂的看了眼祁媚,然后又看向祁母,泪水止不住的哗哗下落,“公司那边传来消息……说老爷他……他……”   祁媚心头一惊,同样慌了神色的抓住管家的手问,“你说我爸怎么了?”   祁母这个时候也下了床,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唇瓣跟着蠕动,“老爷怎么了……他怎么了?”   管家掩面失声,最后不忍道出实情,“老爷从公司顶楼跳下,走了。”   像是被一记重雷劈过,祁媚只觉得耳朵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一片昏暗。   祁母怔了几秒,突然开始疯癫的自言自语起来,“你骗人,早上他还好好的说晚上要回家吃饭的,怎么可能从公司顶楼跳下去呢?”   管家适时的拉住了她,“夫人,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饭,我要去等老爷回来……”   “老爷已经走了,他不会回来了,夫人您振作一点!”   祁母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目光空洞的重复着管家的话,“他不会回来了,老爷不会回来了……”   “不,不对,你们都在骗我,早上我还送他出门来着,你们在骗我,你们在骗我!”   “夫人……”   祁媚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泪水像决了堤一样,涌流不止。   她看着这样的祁母,心中忍不住悲凉起来。   终于,终于她成为了祁家的罪人。   祁氏因为她破产,父亲因为她而跳楼。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因为她。   突然,祁媚笑出了声,像发疯一般的大笑出来,泪水一颗颗的砸落在地上。   她的爱啊,她那么用心良苦的去爱一个人啊,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陆淮啊陆淮,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它是不是跟磐石一样坚硬,不然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对我呢?   管家见这样的她,也略担忧起来,“小姐……”   祁媚无力的推开他自顾自的往门外走,耳边还盘旋着祁母的喃喃自语,“老爷呢?老爷去哪里了?你们谁见着老爷了?”   祁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祁家大门的。   她只记得,从楼上下来,家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怨恨。   曾经被捧在掌心里的公主,现在却要面临所有人的唾厌。   就连她的亲生母亲都不要她了。   现在,没有一个人还会要她了。   想到这里,祁媚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起来。   而搁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很不适宜的震动着。   祁媚扫一眼过去,发现是来电者是陆襄衡,旋即滑过接听键撕心裂肺的大吼,“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你们陆家害的祁家还不够惨吗?”   陆襄衡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很平静的啜了口普洱茶,轻哂,“祁媚,你这样冲我吼,有什么用呢?”   祁媚一僵。   对啊,有什么用呢?她冲他吼了,祁氏就能恢复原样吗?父亲就能活过来吗?   放下茶杯,陆襄衡又好言好语的提醒她,“害你落魄成这个样子的人,是陆淮,不是我。”   陆淮……   祁媚的眼底像是覆着一片死海一样,无波无澜。   “你瞧见没有,那个男人他是没有心的,他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你看看你煞费苦心的爱他,最后换来了什么?”   祁媚沉默,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去。   电话里,陆襄衡的声音又一次传出,“想报复他吗?”   祁媚定定的看着前方,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怎么报复呢?”   *   祁家出事的风声传出,各大报纸争先恐后的报道。   业界每个人都在猜测祁氏是不是得罪什么富商大贾,不然怎么会落得这样个凄惨兮兮的下场。   而最终他们总结出来,把矛头指向了陆氏的神秘继承人,陆淮身上。   盛子煜在看到报道以后,站在办公室里给远在美国的男人打电话,可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接听。   没打通陆淮的电话,他刚放下手机,就接到了宋暖的电话。   盛子煜顿了一下,大概猜出后者打这通电话的缘由。   怕是也看见了新闻。  他猜的没错,宋暖刚在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就在大堂的电视机里看见祁家出事的消息。 第245章 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她第一反应就是给盛子煜打去了电话。   电话通了,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人怎么样了?”   盛子煜看着远处节节高的大厦,微一皱眉,“你不是远赴美国去找他了吗?”   宋暖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淡淡的出声,“我还没去。”   因为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不知道见了他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   到底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盛子煜一下便知晓她的想法。   顿了顿,才从薄唇溢出三个字,“不是他。”   那头,宋暖也沉默了几秒,“我知道。”   外界都传陆淮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且果敢,可是他们不知道,男人有他自己处理事情的原则。   这次打击祁氏的手段,根本不像是陆淮以往的风格,他若真的想对付一个人,绝对不会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   很明显,是有人想要把祁家出事的锅甩给他。   盛子煜抿了抿唇,“如果猜的没错,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应该是陆襄衡才对。”   宋暖嗯了一声,也算是认可了他的猜测。   因为男人患病的录音才被上传到网上,祁家就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很难不让那些不知情的人将他们画上等号。   盛子煜微微凝眉,他看着外面雾沉沉的天空,“小暖,美国的天气怎么样?”   看着外面人头攒动的大街,宋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太阳很大。”   “是吗?”   盛子煜停顿了一下,忽而笑的意味不明,“可是G城,像是要下雨了。”   *   美国,旧金山,晚八点整。   梁笙刚刚做好饭,见男人待在书房久久都没有下来,便解开围裙打算叫他下来吃饭。   她走到书房,敲了两声,“陆淮,可以吃饭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女人微微皱眉,又加重力道的敲了两下门,门里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即使生气,男人也没有不理她过,更何况他就是有气,也从来不会这个样子。   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头盘旋。   梁笙二话不说,直接拧开房间的门把闯了进去。   书房里窗帘拉紧,室内一片黯然。   空气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女人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一般,她慢慢的走进去,轻声唤着某个人的名字,“陆淮……”   话还没说完,她便在转角的位置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心头一怔,她慌张的跑过去把陆淮扶起来。   梁笙唇瓣颤抖,她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脸,“陆淮,陆淮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男人没一点反应,就像是沉睡过去了一样。   *   此刻已是深夜十点,距离陆淮进到手术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冷清清的走廊上,女人双目空洞无神,她一直盯着手术室外的那盏红灯,不安的情绪在无尽的蔓延。   一扇门,隔绝着生与死。   赵淑仪病危,梁毅出事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这样熬过来的。   一个人承受着不安,惶恐,折磨。   别人是经历了某件事次数多了会越挫越勇,可她经历了那么多,不仅没把她磨砺的更坚强更强大,反而让她成为了一个胆小鬼。   她开始害怕站在这个位置,害怕眼前的这扇门,害怕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她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话。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会真的失去他们。   红灯依然亮着。   从别墅跟着救护车来到这里,她的心跳就没有平静过。   梁笙真的怀疑,再这样跳下去,她会先死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眼睛盯着有些酸疼,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梁小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女人慢慢转身,看着走廊尽头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宋暖。   她穿着一件中性蓝的薄款风衣,头发利落的挽起,眉眼平静。   这样鲜明的对比,梁笙是真觉得自己狼狈到不行。   宋暖走到女人面前,看了眼她身后还亮灯的手术室,“我接到一位老同学的电话,说陆淮在这里,我便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梁笙嗯了一声,微动唇角,“你是来找他的吧,他都跟我说了。”   宋暖点点头。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后,大概觉得女人还心有不安,宋暖竟破天荒的开了口,“只是急性阑尾炎而已,没事的,别担心。”   梁笙顿了顿,耳畔再一次响起她的声音,“我想他应该没有跟你提过,我也曾经站在跟你同样的位置上,焦躁不安的等着他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事吧?”   像是被一记闷雷砸中,女人有些木讷,“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笙的话音才落,手术室门头上的灯,灭了。   宋暖看到以后,提步朝她走近,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幽幽的落下一句,“意思是,陆淮曾经为了你,死过一次。”   她说,陆淮曾经为了你,死过一次。   宋暖的声音像是带着严寒,如一阵穿堂风刮过她的心头,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她从身边擦过走向手术室,女人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上涌,耳朵嗡鸣,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男人说的,曾在鬼门关游走一趟,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件事?   梁笙怔愣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挪动。   好久,她才听见身后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稍加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归了原位,可是她却没有转身的勇气。   明明那里面躺着的人,是她的爱人,是她的丈夫,是和她最最亲密的人,是要跟她一起度过余生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敢转身呢?   怕吧,一定是因为太害怕了吧?   如果宋暖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这辈子一定会活在内疚跟自责中惶惶不得终日。   她欠陆淮的,真的是这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这个傻瓜,怎么可以为了爱她,到了这般境地。   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怎么,女人只觉得有滚烫的液体悄无声息的砸落。   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流至下颌。  不多会儿,梁笙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去看的时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护士递来的一块手帕。 第246章 那就是他的妻子   后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问,“你还好吗?”   女人愣了一下,接过手帕擦去眼泪,顺便露了一个微笑,“我很好,谢谢你。”   护士松了口气,略带几分好奇的问,“里面那位是你的先生吧?”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狐疑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护士勾唇,眼底蕴含着深意的笑,“因为他在打麻药之前醒来过一次,他说如果我们看到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守在外面哭,那就是他的妻子。”   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那一瞬,胸腔里的心脏不可抑制的跳动了一下。   眼窝再次涌上了眼泪。   梁笙哽咽了一下,声线颤抖的追问,“那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护士想了想,嘴角笑意渐深,“他让我们转告你,他就是睡一觉而已,很快就起来了。”   都躺在手术台上了还分心想着她,这个男人啊……   女人轻笑了一声,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   护士见她终于笑了,也是舒了一口气,她暧昧的冲梁笙眨眨眼睛,“你先生不仅帅,还深情,真是羡慕你啊。”   闻言,女人淡笑不语。   晶莹的泪水再一次滚落。   对啊,她其实也常常会羡慕起自己,用一句话来表达对陆淮的感情,那就是——   有生之年,有幸相遇。   明明是两段平行线,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偏偏在误打误撞的时候系了个死结。   她想啊,上辈子她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今生才会遇到这么好的他。   *   祁氏出事以后,陆氏集团的大门被一群八卦狗仔记者围得是水泄不通。   还好门口有安保拦着他们,要真让他们一个个的进到陆氏大厦里,非得把门槛踏破不可。   老宅。   杨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现场直播,眉心生出了好几个褶皱。   祁家莫名出事,祁父跳楼自尽,事情刚一被曝出来的时候她就心生不安了,只是没想到,她的预感会那么灵验。   身后,王姨也是一脸的凝重,“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呢?”   杨雯抿唇,没有答话。   这一次的事件,很明显是有人挑起陆淮跟祁家的矛头,企图让陆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而且不难看出,他们是冲着儿子去的。   正晃神,门铃声骤然响起。   因为想得太过专注,所以当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杨雯被惊了一下。   王姨率先反应过来,揣测道,“会不会是老爷回来了?我去开门。”   正说着,她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打开厚重的实木大门,门外站着的不是陆子木,而是一个身形高挑,面戴口罩的女人。   王姨微微一顿,“付小姐?”   付敏慧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绕过王姨走上了玄关,“我刚才看见新闻,过来看看杨阿姨。”   闻言,王姨关上了门,小步紧随其后,“夫人在客厅。”   走到客厅,付敏慧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杨雯。   偌大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陆氏集团此刻的现状,付敏慧只觉得这个场景,一度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几乎是乱的不能再乱。   她走到杨雯面前,当后者缓缓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她眉间写满了担忧,“陆叔叔怎么样了?”   杨雯摇头,“之前通过电话,可现在电话一直处于占线中。”   付敏慧眸子一闪,小声安慰了两句,“没事的,这些记者最多只是八卦一阵,等真相出来以后相信他们会离开的。”   离开吗?   怕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上次男人生病的事在网络上被爆出来已经让陆氏亏损了不少,现在又出了这么个污蔑……   对方要是真想对付陆氏,必然会再一次出击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圈内人对陆氏虎视眈眈的有很多,杨雯想不出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陆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重创,就好像是蓄谋已久了一样。   想到这里,杨雯似想到什么的样子,眸子微微一沉。   这一幕落到付敏慧的眼里,她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这几天怎么没见陆淮哥哥?”   杨雯淡淡的回答,“他跟阿笙去了美国。”   美国。   付敏慧眼瞳一震,但很快平静下来,随后扯唇笑笑,“这几天国内不太安宁,出国散散心也是好的。”   话落,杨雯点头,没有给出下文。   她现在啊,只希望儿子不要看到新闻报道才好。   *   餐厅。   何泉切了块牛排送进嘴里,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有关于陆氏集团牵连祁氏总裁命案的事情。   刘明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白水,“老大,对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对面,何泉咀嚼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几秒后恢复常态面不改色的回答,“能怎么看?”   这话什么意思?   刘明有些错愕的看向他,“那你也怀疑这是陆淮干的?”   也?   何泉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觉得这像是那个男人干的吗?”   刘明点头如捣蒜,“目前我是持怀疑的态度。”   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而且当事人也迟迟没有出来解释,多半掺杂心虚的成分。   “Stupid。”何泉骂了他一句,而后埋头继续切着牛排。   他因为何铭的事追查了陆淮那么多年,对他也算的上是知根知底了。   这一次祁家出事,他可以用他的项上人头做担保,跟那个人绝对没任何关系。   刘明愣了一下,“……老大,难不成你相信他?”   何泉不可置否。   得到答案的刘明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两个可是水火不容的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灭灭对方气焰的机会,何泉竟然选择了相信?   他突然有些摸不透某人的脑回路了。   其实不止刘明,连何泉自己也摸不大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不是很情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他似想到了什么,抬眸问了一句,“对了,上次你说,陆淮去了美国?”   话题转变的太快,刘明忍不住咂舌,“……是是的。”  何泉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第247章 但你说的也不完全对   刘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问,“老大,你还在追查陈文和的案子吗?”   后者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刘明有些心虚,旋即摇头,“没、没有……”   “说!”   刘明是什么样的人,何泉再清楚不过了。   他一说谎就容易结巴。   刘明有些丧气,他拿着刀叉,戳着盘子里的牛排,“郭局那边,好像打算尽快结案了。”   尽快结案?   何泉的眉头高高皱起,“什么意思?”   刘明停顿了一下,蠕动嘴唇,无声的吐出三个字。   替死鬼。   何泉蓦地一怔。   郭局那臭老头这么着急想找替死鬼,怕是心中有鬼吧?   偏偏,他还就不如那死老头的意了。   *   收拾好情绪,来到陆淮所在的病房,梁笙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宋暖。   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的是这样一幕景象。   宋暖猫着腰,把被子摊开盖在男人的身上,发丝散落在肩头,而她的眉眼也酝酿着极温柔的水光,上手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吵醒熟睡中的陆淮一样。   岁月静好。   这个成语冒进女人脑海的时候,她怔了一下,心头的情绪百味复杂。   梁笙把手落在门把上,听见门上的动静,宋暖转头看了过来,当看到的人是她时,并没有表现的很心虚。   女人深吸一口气,随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她绕过床尾,走到床沿的另一边,与宋暖对视坐下。   病房里,除了仪器在滴滴作响以外再没别的声音。   时间就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   梁笙没有去看宋暖,而是把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麻药还没过,他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陆淮清隽的脸庞苍白的毫无血色,薄唇也是白的发灰,眉头跟往常一样,习惯性的皱起。   看到游神,女人没有发觉宋暖正盯着她瞧。   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现在,宋暖一直都搞不明白,像男人这样矜贵的人,到底喜欢梁笙的什么?   比她样貌出众的有,比她聪明伶俐的有,比她讨人喜欢的也有。   她在想,如果不是女人十三年前出手相救,陆淮这辈子是不是就没有喜欢上她的机会了?   要不是那场绑架案,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也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想到这里,宋暖盯着梁笙的目光越发直了许多。   她轻轻扯了扯唇,“我真的是很佩服你。”   宋暖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幽幽响起,女人一顿,把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眉头浅皱。   后者看了眼病床上的男人,声音薄凉,“为什么他每一次跟你在一起,都会受伤?”   梁笙僵了一下,脸色苍白。   而对面的宋暖似乎无所察觉,继续缓慢的说,“梁小姐,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反思过吗?”   反思吗?   女人蜷起落在膝盖上的手指,看着陆淮的视线有些朦胧。   说来,好像确实如她说的那样。   每一次,都是自己在连累男人。   相遇之后,不管是陆淮生病,还是像现在这样置身在风口浪尖,所有的起因,所有的源头,都是她。   如果,她从来就不曾出现在男人的世界里,会不会,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梁笙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了一下。   一直害怕会离开陆淮的她竟然生出了想要离开他的念头。   想到刚才护士对她说的那些话,女人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恕。   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前一秒还惦记着她,后一秒她却想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远离他,逃避他。   梁笙看向对面的宋暖,差点忘了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啊。   想到这里,女人的目光平静了许多。   见状,宋暖蹙起眉尖,脸上生出微微的裂痕,“怎么?我说错了吗?”   梁笙摇头,“不,你没有说错。”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但你说的也不完全对。”   宋暖一怔,又听见她甩出一个问题,“如果拿以前的陆淮跟现在的陆淮做对比,你觉得区别在哪里?”   区别在哪里?   宋暖抿唇,她陪着男人度过了三年,当然知道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沉默寡言,阴晴不定,不可否认,现在的他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   他变得没那么暴躁了,没那么沉默了,笑容虽然不多,但起码是有了。   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   思及此,宋暖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邀功?”   梁笙笑,“可是你也没有否认我的存在于他来说也不完全是伤害,不是吗?”   宋暖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女人了。   表面上看起来温温和和人畜无害的,可真到了伶牙俐齿起来,却是比谁都厉害。   宋暖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漫不经心的说,“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锁梁笙的脸,不放过她一丝细微的表情,“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当初回国的原因?”   宋暖突然转移了话题让女人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以后,她只觉得一股不安弥漫在心头。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听到宋暖接下来说的话。   后者敛起笑意,一字一句,声音尤为清晰的在病房里响起,“因为他的病,恐有复发的迹象。”   *   凌晨三点,病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要醒来的征兆。   而此刻的窗外,树影绰绰,皎洁的月亮高悬空中,空气里带着浓厚的雾气,四处都是万籁俱寂的景象。   陆淮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臂正被人压着。   他缓了缓,盯着天花板好久,在闻到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时,便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可能是察觉到他动弹的迹象,压着他手臂的人动了动,男人抿唇,顺势垂眸望去。   不是她。   陆淮的眉目很平静,可以说,在醒来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身旁的人不是她。   因为梁笙,从来没有牵着他手入睡的习惯,她每一次守着他的时候,都只会压着被子的衣角,担心他会有乱踢被子的举动。  还有的时候,她会一直静静的看着,只要他没醒,她就不敢睡。 第248章 你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的   晃过神,男人对宋暖眼底的星光视而不见,低哑着嗓音问,“她呢?”   后者嘴角的笑容还未全咧就僵住了。   她顿了一下旋即扯唇,“才刚醒来就这么急着找她?”   陆淮把自己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来,然后艰难的坐起来,因为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痛蔓延,他却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见状,宋暖想要伸手去扶他,反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随后听见男人的声音在昏暗的病房里幽幽响起,依然是那个问题,“她呢?”   宋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环抱双手平静的与他对视。   几秒后,她笑了一下,“跑了。”   陆淮的眸色紧着沉下,声音平缓的叫人听不出一丝喜怒,“我再问你一遍,她呢?”   宋暖敛着笑意,她看着男人黯然无光的黑眸,尖细的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却没感觉到一分疼痛。   两人对视了半晌,然后她耸肩,“我说的没错啊,我说了几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倾洒进来的月光,宋暖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勉强看见他那双黝黑的眸子,沉得像墨液一样。   陆淮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在她的注视下,拔掉了手背上所有的针头。   针管里喷出来的血溅到了白色的病床上,一点一点,像盛开在冬日的红梅。   看到这一幕,宋暖傻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   她吓得花容失色,赶忙站起来阻止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陆淮站稳身体,捂着隐隐发痛的腹部,平静的阐述,“已经裂开了。”   闻言,宋暖脸色一白,可男人却恍若未见,只淡淡的扫了眼她拦着自己的手,薄唇微张,“让开。”   宋暖怔了一下,没有挪动脚步,几秒之后她又不可抑制的笑了,“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去找她吗?”   昏暗的光线下,陆淮的眸子隐晦不明,他盯着她,轻声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对我很重要?”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宋暖蠕了蠕唇,没说出只言片语。   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冰凉,同样也僵硬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沉默了一瞬,她又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隆冬寒夜的风一般呼啸吹过,“你一直都很理智的,可是你现在这举动,是在做什么?”  宋暖眼底的光逐渐被无尽的灰暗所吞噬,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瞳,眼眶发红,“是,我也一直以为我很理智,以前只要看到那些因为你费尽心机争风吃醋想借此来引起你注意的女人时我只会觉得她们十   分愚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了我口中所说的这种像她们一样愚蠢的女人,只要一看到梁笙,我就无法做到完全理智,我就会特别难受。”   “凭什么她能得到你的爱?阿淮,陪你熬过那段艰苦日子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比她更加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孤独也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哽咽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涌,有些语无伦次的表达着内心真正的感受,“陆淮,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爱你,这些年,你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的……”   说到最后,宋暖泪流满面,声音也颤抖的不成样子。   然而从始至终,男人的眉眼都是最开始那种过分的平静,一点波澜都不曾有过。   他看着她,尔后慢慢伸出手指擦掉她脸上的一滴眼泪,浅声呢喃,“所以我提醒过你的不是吗?”   声音很轻,但宋暖还是听清了,她的背脊,蓦地一僵。   陆淮收回手,眸色像深潭一样沉沉,“永远都不要对我抱有一丝期待,我明明提醒过你的,宋暖。”   被点名的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是啊,他明明提醒过自己的。   可是,她还是一样,变本加厉不知死活的想要靠近他,还妄想存一丝侥幸的心理。   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回头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她都觉得心满意足,可是啊,没有,三年的时光,他一直都在往前走,而她却还在原地踏步。   现在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怪的了谁?   但是心脏还是很痛啊,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一样,噬痛传遍全身的四肢百骸。   宋暖无声的落泪,本来拦着男人的手,默默的垂落下来。   她擦去眼泪,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后小声啜泣起来,“陆淮,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梁笙,你会看我一眼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梁笙?   男人微的一怔,脑海里突然涌现了女人的眉目。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喜一恼,都像是烙印一般清晰刻着,如同她就在眼前一样。   宋暖看见陆淮陷入了沉默,心中燃起了一丝希冀。   可是下一秒,他又狠狠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因为她听见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梁笙,那我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宋暖怔怔的站在原地,面如死灰,她红的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汩汩下来的眼泪再次淹没在了男人的话语中。   从被杨家抛弃以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这样的感觉了。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她眼前坍塌了一样,天旋地转,没有归处。   这么多年,她孑然一身在异国他乡漂泊着,孤独过,失意过,伤心过,也绝望过,可是像现在这样信仰被尽数摧灭,却还是第一次。   其实在她回国的那个晚上,她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等他了。   可是啊,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不想他,做不到不等他。   陆淮说完,没做停留,直接从她身旁擦过,终于,她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寂静的病房里,宋暖无助的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男人面色平静的走到门口,在拉开病房门的那一刻,一直没有波澜的眸突然闪动了一下。  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静静的,看着站在门外的女人。 第249章 您晚上约的人是付总   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但是看到她白皙的脸上覆满了晶莹的泪花时他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他想得没错,该听见的话,梁笙都听见了,包括他跟宋暖说的那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梁笙,那我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所以宋暖说的都是真的,陆淮真的为她死过一次。   只是这么一想,女人就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本来并没有偷听的想法,只不过在听见宋暖问的那个问题以后,她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都挪不开。   因为她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叫梁笙的女孩,男人会不会爱上别的姑娘。   可是陆淮的回答,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想过无数种回答,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梁笙,那他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所以,他是因她而活。   泪水,还在悄无声息的往下砸,女人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被泪水糊住了视线,所以她根本看不清陆淮眼底覆着的到底是一抹怎么样的情绪。   她隐约可以看见,在男人的身后,那个哭的让身体不断颤抖的宋暖。   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值班护士推着药品车经过的声音,她的耳畔是一片嗡鸣,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沉默了几秒,陆淮突然拉着她,往外面走。   关上了病房门,隔绝了宋暖的哭声,周围瞬间静谧了不少。   男人身上穿着病号服,面容苍苍,但还是没能阻止他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清冷孤寂。   他牵着梁笙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下,陆淮压抑着伤口发出的轻微阵痛,额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液。   女人一直在失神,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两个人面对着墙,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   隔了不知道多久,男人喑哑的声音才慢慢的传过来,但一点也不掩语气里的温和,“你刚才去哪里了?”   似如梦初醒一般,梁笙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解释道,“我回去给你拿换洗的衣物去了。”   还好,只是回了趟家而已。   陆淮淡淡的笑了,“辛苦你了。”   女人侧首看着他,正要说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   走廊上只亮着两三盏白炽灯,不过梁笙能很清晰的看见他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她心头一惊,对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只觉得一阵懊恼,“你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去找医生……”   刚站起身,男人就把她拉着坐了回去。   女人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情绪上添了几分激动,“陆淮,你的伤口裂开了。”   后者听完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略有些含糊的说,“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陆淮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得不到糖吃的无赖小孩。   换做平常,梁笙还会调侃他一两句,可眼下这样紧急的状况,她实在没那个心情跟他开玩笑。   “陆淮。”   她叫着他的名字,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意味。   男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没有应她,一多分钟以后他突然来了一句,“刚才有那么一瞬,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   心脏,莫名的开始抽疼起来。   女人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颤了颤,她哑着嗓音说的还是那一句话,“陆淮,你的伤口裂开了,我们先去找医生处理一下好不好?”   “阿笙,我是医生,我知道哪一种伤口对我来说是致命的,相信我,没事的。”   陆淮的尾音落下,梁笙一噎,忽然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他是想表达,她的一去不回对他来说,才是最致命的伤口。   如果跟过去相比,像男人这种曾在鬼门关游走过一趟的人,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多会儿,空气又悄悄的静了下来。   陆淮靠在女人的肩头,闭着眼睛的模样像是睡过去的样子。   可是梁笙知道,他没有睡。   想了想,她又找了个较为轻松的话题,“说起来,我们好像都没有去拍过婚纱照,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拍婚纱照好不好?”   话落,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眸底深处一片氤氲,“好。”   那一声“好”,就像是藏蕴着巨大的魔力,让女人一时晃了神。   还有很多话,很多问题,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无需多说,无需多问。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谁都不会离开谁,谁也都离不开谁。   这个世界上真的能把他们两个人分开的,大抵只有死亡了。   *   G城。   如盛子煜所猜测的那样,狂风暴雨正席卷整座城市。   电话依然处于没人接的状态。   而这一次,是连同宋暖的电话也一起打不通了。   他看着窗外顺下来的倾盆大雨,雷鸣电闪,大风把外面的树木吹的是东倒西歪,豆大的雨点来势汹汹,室内却是一片死寂。   盛子煜烦躁的把手机丢到软座上,用力抓了抓头发,来回踱步,“这两个人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鸡毛?”   走着走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坐着坐着,他又站起来拿着外套就要出去。   老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须得在陆淮回来之前做点什么才是。   才走到门口,他同助理打了声招呼,“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的行程帮我推掉。”   闻言,助理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的回复,“可是盛总,您晚上约的人是付总……”   盛子煜忽然顿住,这才记起前些天就已经跟付鹏程约好今晚要见一面的。   他想了想,改变了推掉行程的念头,沉吟道,“行了,我知道了。”   离开了公司,盛子煜开车去了一趟警局,他要找何泉。   只不过后者刚好不在局里,出来的时候倒是碰上了刘明,而刘明也一眼认出了他,“盛先生,你怎么……”   “我来找何泉,”盛子煜等刘明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开口问,“他人呢?”  “你找我们老大吗?”刘明停了一下,随后摇头,“老大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我也搞不清楚他的动向,要不我去帮你跟他说一声?” 第250章 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嗯,你帮我转告他,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落下这句话,盛子煜便走掉了。   刘明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东西,就见后者匆忙离去的背影。   他看着雨幕中绝尘而去的宝蓝色慕尚,摇头喟叹,“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奇怪?”   与此同时,赵淑仪刚从超市回到小区,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和刚买的新鲜蔬菜,准备回去给梁毅做顿好的补补身体。   谁知,在上楼的时候碰见了一个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到的人。   刘玫听见身后的动静,微微侧眸,看见了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的赵淑仪。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后者,旋即弧唇,“那么久没见,你倒是过的好啊。”   赵淑仪走到她面前,无视她话语里的嘲讽,礼貌性的来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玫笑笑,“来这里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啊,不然你以为我是来闲逛的吗?”   她说着,然后刻意顿了一下,“赵淑仪,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狠心,邵成都过世那么长时间了,你竟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赵淑仪微微一怔,面色平静,“一个对婚姻不忠,陷我和孩子不仁又不义的男人,看他作甚?”   刘玫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只漫不经心的扯唇,“那你告诉你儿子,他父亲已经走了的事吗?”   阴凉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夹着外面沙沙的雨声撞入赵淑仪的耳畔,后者蓦地一僵,平静的脸上终于掀起一丝裂痕。   “他没必要知道。”   “真的没必要知道吗?”刘玫紧锁赵淑仪脸上的表情,微一扬眉,“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恨”这个字一出现,后者的身体忍不住震了震。   刘玫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继续步步紧逼,“你自己恨邵成,凭什么要剥夺梁毅去看望自己父亲的权利?”   赵淑仪定了定神,眉心紧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知道刘玫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此番前来,绝不是好意提醒自己几句这么简单的。   “我想说什么?”刘玫突然的怔住,眼底染起一丝困惑,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样子。   见状,赵淑仪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之前她就有听梁笙说过,因为梁景玉的意外离开,让眼前的人倍受打击,所以精神方面也有些不太稳定。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怵,面上却是假装镇定的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   刚转身,背后就传来刘玫尖锐的叫声,“那些事情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赵淑仪蓦地一顿,后者却在这个时候绕到她面前,“景玉跳楼自杀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没有回答,但是沉默却成了一切问题最好的答案。   刘玫忽的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瞬间发红,“高兴吗?看见我落魄成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对不对?”   赵淑仪抿唇,她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不论是精神方面还是情绪方面,都很不稳定。   难道真是因为梁景玉的离世,让她出现了精神错乱吗?   晃神的时候,刘玫薄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旁响起,“景玉走了,邵成走了,梁氏也破产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她说着这样的话,眼底却是一片灰烬。   赵淑仪难得一顿,她反应过来淡淡的说,“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刘玫点头,笑声由最开始的轻笑变成张狂大笑,“是啊,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咎由自取,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能好好的?为什么?嗯?”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   赵淑仪觉得,再这样跟她待下去,难不保刘玫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极端的事。   而且等一下梁毅就回来了,要是让他看到这一幕或者听到些什么,对他以后的成长也不太好。   她抿了抿唇,声线冷漠,“如果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些问题,那么我无可奉告,等你冷静下来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冷静?”   刘玫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眸子忽明忽暗,“我以为我已经够冷静的了。”   空气凝结了一阵,赵淑仪不确定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外面冷风飕飕,刮进楼道里让她起了一小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刚想说话,刘玫便打断了她,甚至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逼近,“如果我不冷静,你以为你女儿还能过的那么安稳?如果我不冷静,你以为你儿子能有命活着出院?如果我不冷静,你们三个现在已经被我   拉着下去一起陪景玉了。”   阴郁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刘玫步步靠近把赵淑仪抵到了墙边,后者因着她的话,脊背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赵淑仪胸腔里的心脏咚咚直跳,她夹着颤音看着刘玫,“你是疯了吧?”  后者笑了,“是啊,我是疯了,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好,凭什么我女儿的尸体还凄惨的埋在地下,你们却能在这里肆意的开怀大笑呢?凭什么我一无所有你们一家人还能其乐融融的过幸福安稳的日子呢?   ”   刘玫的眼里涌动着杀意。   疯了,这女人真的是疯了。   赵淑仪瞪大双眼,仓皇的转身逃走。   可还没走几步,头皮倏地一疼,刘玫从背后扯住了她的头发,因为惯性,她不得不踉跄的倒退几步。   刘玫死死抓着她的头发,眼底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喃喃自语,“反正你都要死的,不如你现在就下去陪我女儿吧?”   话音才落,赵淑仪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刘玫伸手一推,整个人滚下了楼梯。   一声惨叫,那些还未说完的话尽数淹没在了轰隆隆的雷声之中,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   赵淑仪倒在雨地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额前的血液,地面上滴答下来的雨混合着血流进了下水道。   鼻尖尽是腥气,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着站在楼梯上面无表情的刘玫,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想睡,梁毅马上就回来了,她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赵淑仪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冲刘玫伸手,声音颤的不行,“救、救我……” 第251章 可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惜后者无动于衷,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   周围没有路过的人,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赵淑仪无力的垂下头,眼里的晶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很想睡,很疲惫。   可是她怕自己要是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答应儿子等他回来要给他做好吃的,她还没参加女儿的婚礼,还没亲手抱一抱他们的孩子,还有……还有好多没去完成的事情……   天际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雨势变得更加凶猛了。   刘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赵淑仪闭上眼睛没了动静,这才撑伞离开。   然而在她走后没多久,祝辰彦便开车送梁毅回来了。   刚推开车门,连伞都没来得及撑开,少年就看到倒在楼梯口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时间五雷轰顶,心中的某一块儿像是坍塌了一样,他跌跌撞撞的冲到赵淑仪的面前。   祝辰彦刚解开安全带,转头便看见梁毅冒雨冲出去的身影,随后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意念。   他没有多想,也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等他跑到少年身后,看清他怀里抱着的人时,瞳孔剧烈一缩。   梁毅抱着身体已经冰冷的赵淑仪,眼底猩红,眼泪横流,嗓子也哑的不成样子,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没事的没事的,妈,儿子在呢,你睁开眼看看我。”   祝辰彦没有多想,一把将他推开,然后抱起赵淑仪飞快的跑向车子停放的位置。   见状,少年也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只不过刚站起来的时候,他腿有些发软,险些又栽回了地上。   没有一丝停留,他追上祝辰彦的脚步,泪水雨水不停的在他脸上冲刷。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在小区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那里停了很久。   从赵淑仪被刘玫推下楼再到梁毅回来发现尸体的一幕,全部被车里的人尽收了眼底。   待祝辰彦的车子开远,付敏慧这才不急不缓的收回视线,看向藏在阴郁里的某个人,“陆淮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就不怕他要知道了这件事,会把你碎尸万段吗?”   陆襄衡轻笑一声,“人又不是我推的,他找我也得有那个理才是啊。”   付敏慧勾唇,嗤的笑了,“人的确不是你推的,可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去教唆刘玫,她会去找赵淑仪吗?”   话落,陆襄衡也没有表现出多惊慌的样子,而是不紧不慢的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雪茄点燃抽着,袅袅烟雾冲去了他晦暗不明的眸子,“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精力对付我呢?”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了,“再说等他回来的时候,陆氏怕已经变了天了。”   付敏慧转头看向窗外,半晌才轻轻呢喃了一句,“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   暴雨下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深夜十点多,盛子煜才接到了陆淮打来的电话。   彼时,后者正躺在床上,眉目浅浅,大腿上压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页面显示的,是祁氏破产以及祁父跳楼自杀的新闻。   盛子煜的声音从那端幽幽传出,“电话都不接,老子他妈差点以为你死在美国了!”   闻言,男人平静的阐述,“死不了,只是挨了一刀而已。”   他说什么?   挨一刀?   盛子煜听到这三个字马上表现的不淡定了,“你在美国遭人追杀了吗?”   陆淮的目光落在电脑上,随后薄唇轻启,“嗯……手术刀。”   “……”   听他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盛子煜绷紧的心终于松懈下来,旋即翻了翻白眼,“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吗?吓死老子了。”   男人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淡淡的问,“我爸那边怎么样了?”   盛子煜停顿了一下,“还扛得住。”   难得有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董事会那些跟陆襄衡拉帮结派的老狐狸当然是不会放过了。   不过,凡事都应该有个度,逾越了可就不好玩了。   陆淮合上电脑,把笔记本丢到一旁,眉目温淡,“我很快就回去了。”   这话,被刚进门的梁笙听了个正着。   她微微一顿,看着男人的目光隐含担忧。   从昨晚开始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盛子煜顿了顿,半开玩笑的说,“有我在这里坐镇你怕什么?你们夫妻就趁现在这个时候好好度你们的蜜月旅行吧,回来以后恐怕没这个机会咯。”   陆淮扫了眼已经走近床沿的女人,他握了握她的手,声音平稳,“我知道。”   梁笙就势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等他讲完电话。   男人的声音变得温和许多,盛子煜一猜就知道女人肯定坐在他身旁,随后心里啐骂了他一句重色轻友。   不过骂归骂,他可没忘了正事,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祁家出事以后,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你跟你老婆这边,他们可是都等着你栽跟头呢,你那边切记一定要注意点。”   陆淮的眸子甚是平静,他轻轻扯了扯唇,“你突然这么关心我,还真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   盛子煜克制了一下自己想要爆粗口的想法,正准备开口,书房的门就被人重重的敲了好几下。   敲门的人似乎很惊慌,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不可的样子。   盛子煜顿了顿,对男人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又把电话拉离耳边,对门外的人讲,“进来。”   得到回应,管家推开门,面色异常难看的走进来,他看着盛子煜,几度欲言,可到最后也没把话说出来。   后者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略略迟疑的说,“梁小姐的母亲,出事了。”   话落,盛子煜从椅子上站起来,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管家斟酌了几秒,把刚才医院传达来的话原封不动的搬给盛子煜听,“好像是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导致颅脑损伤,目前还在抢救中,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盛子煜蓦地瞪大双眼,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我不是让你找人暗中保护她的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252章 她从不撒谎的   他的声音里夹着滔天的怒火,响彻在整间书房。   管家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说,“派出去的保镖都失踪了,既找不到尸体又联系不到人。”   失踪……   是人为的。   盛子煜怔了怔,人像是三魂丢了七魄的木偶一样跌回到了椅子上。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风波迭起的紧要关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帮人,竟然丧心病狂的把目标转向了赵淑仪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   他缓了缓,看了眼手里还未挂断的电话,抿唇,把它贴回到了耳边。   盛子煜知道,他都听见了。   刚才他跟管家的对话,他一定一字不落的全部都听见了。   隔了好久,他才哑着声音一脸自责的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加派人手才对……”   “子煜。”   陆淮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后者怔愣了几秒。   “那些人如果真想要动手,你就是派成百上千的人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行动。”   盛子煜沉默了。   男人说的没错,那些人如果真有心想打赵淑仪的念头,他就是增派再多的人手也一样会有疏漏的时刻。   不是有一个词叫做,百密一疏吗?   靠近不了梁笙,就把目标转移到赵淑仪的身上,后者不行,还有梁毅。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挑衅陆淮,让他方寸大乱,左右都兼顾不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像男人这样的人,越是被挑衅,他就越是平静。   而平静过后,便是狂风骤雨的来袭。   挂了电话,陆淮眸子深沉,眸底酝酿着一片死一般的惊涛骇浪。   女人察觉到他的异状,皱眉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看着她,声线温和,“抱歉,答应你的婚纱照,恐怕没法如期兑现了。”   *   凌晨时分,手术室门头上的红灯终于灭了。   三两个面容疲倦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等候了七八个小时的梁毅跟祝辰彦飞快的奔了上去。   狭长而冰冷的廊道里散发着死一片的沉寂。   祝辰彦询问的话语还没出口,为首的医生便摘掉口罩,一脸惋惜的说,“抱歉,患者颅脑受到严重创伤导致脑部大量出血,从而抢救无效,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还请你们节哀顺变。”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直站在某人身后迟迟不敢往前的少年,最后只听到了这样一句答复。   他怔怔的退后两步,面如燃烧殆尽后剩下的死灰,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涌动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过了好久,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蓦地冲上前揪住了那医生的领子,怒骂了一句,“放他妈的狗屁,什么已经尽力了,你给我进去,我妈还活着,我妈一定还活着,她说了中午会做很多好吃的等   我回来,她从不撒谎的,她从不撒谎的……”   因为没控制好力道,医生被这揪紧的领口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场一片混乱,祝辰彦上前拉着梁毅就要把他往后拖,“你冷静一点!”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一片寂寂走廊,一遍又一遍。   可少年就像是魔障了一样不停挣扎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冷静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那里面躺着的人是我妈,是我妈啊,你要我怎么冷静!”   祝辰彦也红了眼眶,他紧紧的用手臂箍着梁毅的腰腹,沉默无声。   医生有些后怕的退到他够不着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对一旁的护士说,“2017年10月28日,患者赵淑仪因颅脑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时间是凌晨的十二点二十三分。”   冰冷的话语落下,祝辰彦感觉到心脏倏的一疼,尔后,怀里的少年也慢慢停止了挣扎。   他怔了怔,这才发现平日里一副嘻嘻哈哈,倨傲不已的小大人早已被泪冲刷了满面。   祝辰彦放开他,然后视线转向了别处,眼窝酸涩不止。   不多会儿,护士有些害怕的走上前,把病人的死亡通知书递到梁毅的面前,“麻烦请病人家属签一下字,我们要把病人遗体移送至太平间了。”  听完这句话,少年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的垂眸,目光落在只有黑白两色的A4纸上,莫名笑了,“签字?签什么字?为什么要签字?我妈还没死呢我为什么要签字?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啊?”   说到最后,梁毅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的,是好不容易有些微干又紧促滴答下来的眼泪。   语气不算重,可却把护士吓得花容失色,生怕他会像刚才那样扑上来。   见状,祝辰彦轻轻皱起眉,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梁毅。”   后者屏住笑意,双眼无神的呢喃着,“我不要签字,我不要签字,我妈还活着,我不能签字,我不能签字……”   护士朝祝辰彦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后者抿唇,实在不想看到他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强迫性的让他握着笔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了潦草的名字。   签完名,笔“duang”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梁毅无力的垂下手,黯然的看着纸张上自己的名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几次想克制的泪水终于一瞬间像泄出的洪水一般奔涌而下。   医生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暗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少年万念俱灰的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可是泪水还是不停的砸落,一滴接着一滴,眼底通红一片。   他不敢进去,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母亲已经走了的事实,他甚至都不知道等姐姐回来,他要怎么跟她解释他们已经没有妈了的理由。   脑子里只余混沌,他什么都不知道。   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梁毅刚往前走两步便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祝辰彦静静的守在一旁,借着灯光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眼底闪烁着晶莹分明的泪花。  窗户外面,暴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电闪雷鸣,冷风呼啸,整个G城像是被笼进了一片昏暗之中,永无天明之日。 第253章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这一晚,所有的人都注定反侧难眠。   也是这一晚,“死”了五年之久一直改名换姓四处流窜作案的嫌犯陈文和,终于在郊外的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被顺利擒获。   而抓他的人,正是密谋布局已久的何泉。   这一消息很快便惊扰到已经进入梦乡的郭局郭力达,窗外闪过一道白光,轰隆一声吓得他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他惊魂未定,缓了一阵见什么事也没发生,才松一口气,床头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郭力达下意识的看过去,在看见屏幕上亮起的标注名字时,一股不安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他捞过来,犹豫了几秒后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郭力达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眸子也变得阴鸷了几分,寥寥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后他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何泉啊何泉,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心的日子呢?   *   第二天,何泉抓获陈文和的消息被某八卦杂志社的记者爆了出来。   大清早,警局门口堵满了人,各大知名的新闻报社争相抢着采访当事人。   局长办公室里,某人理直气壮的站在办公桌后面,一脸桀骜的看着面前被气得不轻的郭力达。   他轻笑一声,“郭局,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郭力达沉着脸,怒气冲冲的把报纸摔到桌上,“大功?你看看报纸上都是怎么写的!因为你的独断专行,自作主张导致了多少人受伤?”   何泉扫了眼报纸上的内容,扯唇,“报纸夸大事实是常有的事,再说群众只是受了点惊吓又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又深沉的看向郭力达,脸上扬着意味不明的笑,“独断专行是我保证了计划不会出现变故才这么做,可如果事先通知了你们,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郭力达拍桌,当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泉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就随便说说而已啊,别放在心上嘛。”   郭力达刚想骂人,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顿了顿随后摆手,“你先出去吧,审讯犯人的事我会交给别人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啊。”   何泉很爽快的答应了,走到门口欲要离开时,他又突然转身看向郭力达,“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好像是郭局你教我的吧?”   后者面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某人已经开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一片宁静。   他缓了一会儿才拿起听筒接听,对方的声音徐徐传出,“力达,你的属下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郭力达背脊一僵,“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计划,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陈文和的准确位置的。”   那头沉默几秒,“事已至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怎么做我想你是清楚的。”   郭力达沉了眸子,“清楚清楚,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   *   赵淑仪去世了。   盛子煜把这个消息报给陆淮的时候,后者正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如辞典般厚重的书籍。   他翻书页的动作一顿,眸子隐晦不明。   美国与G城的时差有十二个小时之差,此时的旧金山是一片寂寂黑夜,那么G城现在应该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才对。   盛子煜见男人沉默着,压着嗓音问,“你打算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她?”   陆淮把书翻了一页,看着上面的语句,食指轻轻摩挲那些文字,屏了一下开口,“如果飞机没有晚点的话,她现在已经到G城机场了。”   盛子煜一顿,“你说谁?”   随后他反应过来,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你老婆吗?”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她说要自己回去。”   盛子煜错愕,“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为什么?   陆淮的目光落在指腹的所及之处,那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感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有着理智根本无法解释的理由。   于他,便是这样。   *   何泉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刘明跟上他多嘴问了一句,“老大,郭局怎么说?”   某人嗤的一笑,“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刘明顿了一下,下一秒捏上自己的鼻子,模仿起郭力达的语气,“何泉,这次你擅作主张私自行动已经给局里带来不少的麻烦,为了避免引起群众不必要的恐慌,这次的审讯你就不要参加了,回去休息   几天吧。”   说完,他还跟邀功似的咧嘴笑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学的像不像?”   何泉斜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起,“你死远点,不然我会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狠狠揍你一顿。”   “……”   刚从警局里出来,一直蹲守在门外的狗仔记者一窝蜂的把他围了起来。   何泉不得已停下脚步,闪光灯咔嚓咔嚓闪过,无数的话筒争先恐后的递到他眼下,耳边是那帮记者纷乱嘈杂的各种问题。   “何警官,听说陈文和跟此次梁氏集团梁邵成自杀事件有一定的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何警官,这次抓捕陈文和的行动只有你一名警员,你是不是早前就收到了有关于嫌犯的消息呢?”   “何警官,陈文和为什么要经历隐名改姓的五年逃亡生涯?照这样看来,五年前的矿井失事一案是不是另有内幕?”   “何警官,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何警官……”   “问完了吗?”   何泉低沉而冷漠的声音适时响起,成功的阻止了那些聒噪记者的后续问题。   他微微敛眸,直视摄像机的镜头,抿了抿唇说,“陈文和是我一个人抓的没错,五年前的矿井失事一案我还在调查之中,至于跟矿井失事案相关的人……”   他顿了一下,眸间的视线变得凛而犀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于别的问题,抱歉,恕何某人无可奉告。”   说罢,他穿过密集的人群,向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记者们还在追随,拿着话筒向他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惜后者是充耳不闻,再没有给他们答复一个字。 第254章 如果你是这样的回答   上了车,锁了窗,耳畔才彻底清净下来。   何泉趴在方向盘上,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连续一个礼拜的通宵蹲守,身体很明显有些吃不消了。   不知过了多久,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拿出来接听。   一道较为喑哑的声音自那一头传出,“何警官,你的办事效率比我预想的要快的多。”   何泉扯了扯唇,“盛总打电话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吧。”   “当然不是。”   盛子煜顿了顿,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经过一夜的暴雨洗礼,今日的天空出奇的蓝。   他酝酿了一下语气,缓缓道出实情,“凌晨十二点的时候,赵淑仪去世了。”   何泉微微一怔,旋即从方向盘上把头抬起来,背靠着座椅,隔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字,“死因。”   盛子煜凝眉,表情略有些沉重,“昨日警方来勘察过现场,说是雨天地滑,死者不慎从楼梯上滚下导致颅脑粉碎性骨折外加失血过多致死。”   话落,他又问起何泉的意见,“照何警官来看,这真的是一件意外事故吗?”   他把意外二字咬的稍微重了点。   何泉敲了敲方向盘,随后回答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起纯粹的意外事故。   在当下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赵淑仪突然出事,而且跟前面没有结果的案子有着或多或少的牵扯,传出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场简单的意外事故吧?   其实从第一起木屋枪击,那几个痞子无端遇害的事件就可以看出,这是某个人蓄谋已久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   不论是梁景玉,梁邵成,还是现在的赵淑仪。   从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情况来看,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杀人案。   陈文和,怕只是那帮人透出来的一个鱼饵罢了。   真正的大鱼,还没落网。   晃过神,何泉抿唇似漫不经心的说,“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现场连监控都没有况且还是泥泞的下雨天,换做是我,也会给出跟警方一样的推论。”   盛子煜轻笑一声,“如果你是这样的回答,那我也不会给你打这通电话,不是吗?”   何泉拯了一怔,微微挑眉,“盛总为什么这么说?”   盛子煜默了几秒,“我相信以何警官的智慧也一定发现了,这起事件跟当年何铭意外坠楼自杀的案子,有着诸多相同的疑点。”   车内的人听完他的这句话,眸底微微沉下。   他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   梁笙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她平静的走到前台询问有关于赵淑仪的各种事项,因为回国太匆忙,只带了手机跟钱过来。   前台的护士告诉她,赵淑仪在今早凌晨的时候已经被移送至了太平间,家属正在忙死者的身后事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站立了很久,没有哭也没有闹。   最后还是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恍如初醒一般,迷茫的转头看去。   是祝辰彦。   他眼睑下方的乌青很深,身上的黑色衬衫起伏着各种褶皱,平日里对穿着都一丝不苟的人,此刻的模样竟看起来分外的狼狈。   女人顿了一下,提步朝他走过去。   祝辰彦看着面前的梁笙,有些难以捉摸她现在的想法,因为她表现的越平静,他的心里就越没底。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她。   比起她这副安静的样子,他更希望她能大声的哭出来,那样比憋在心里总是要好受一点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女人率先开口,声音沙哑的有些陌生,“小毅呢?”   “他哭了一夜没合眼,我怕他身体吃不消,于是让医生给他打了一剂镇定的先让他睡觉去了。”   梁笙扯了扯唇,“辛苦你了。”   她这平静实在是太反常,祝辰彦皱眉,心中不安一点点的漫散,“你还好吧?”   “我没事。”   “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什么?为什么要哭?”   女人停了一下,目光无神,似乎对他的这句话揣了很多的疑问,“每个人都是会死的,生离死别是人这一辈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妈不过是比我们早一点去了而已。”   话音落下,祝辰彦定定的看着她,沉默。   她现在,是彻底把自己封在了一个圆圈里,谁的话都不听,谁的话也都不信,跟梁毅一样,选择了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晃神间,梁笙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妈在哪里?”   祝辰彦舔了舔唇,斟酌几秒,“太平间。”   女人点点头,轻声说,“好,我去看看她。”   落下这句话,她就走了。   祝辰彦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以梁笙目前的状态来看,出事的概率不会小到哪里去的。   就快走到太平间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地上,幸好祝辰彦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并喝了一句她的名字,“梁笙!”   后者站稳以后没有很在意的笑笑,“我没关系,只是走了太长时间的路,脚有些虚软无力罢了。”   祝辰彦复杂的看着她,女人又意图往前走,只是这一次被他拉住了,“别进去了。”   梁笙摇头,拨开他的手低声喃喃,“没事,我没事。”   祝辰彦没有放开她,反倒是更用力的抓紧她,“阿笙,你别这样。”   也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莫名的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她说了很多,她说,“你知道吗,我出国前我妈还说要给我做好吃的还让我把陆淮带回家一家人吃顿团圆饭来着。”   “以前呢我总是嫌她太唠叨,无论大事小事总要叨叨叨叨个没完没了,可她现在走了,没有人会管我了,也没有人会不停的唠叨我了,这感觉我很不喜欢,就像是心脏缺了一个大口子,很疼啊。”   她还说,“太平间里太阴凉太安静了,我妈不喜欢安静,她喜欢热热闹闹的,我要带她回家,家里还有我们那么多人陪着,她不会孤单的……”  说到最后,梁笙的脸上被泪水覆盖,而她就像是没有察觉一样挣开祝辰彦的手,执意要进到太平间里去。 第255章 可你要知道我是警察   后者忍着眼眶里的眼泪,把她抱在怀里拍打着,“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女人被他抱在怀里不吵不闹,脸上面如死灰,她小声呢喃着,“祝辰彦,你说这会不会是我妈跟我开的玩笑?会不会等我一觉睡醒她告诉我说已经做好了吃的等我起床吃呢?”   祝辰彦没有说话,他沉沉的闭上眼睛,眼角有着湿润的迹象。   与此同时,美国。   宋暖看着病房里正在收拾东西的男人,皱眉提醒道,“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陆淮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把衣服装进行李箱,“她那边需要我。”   她那边需要我。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窗明几净的玻璃上倒映着宋暖略有些苍白的脸。   后者看着他前后忙碌的背影,清澈的眸子渐渐变得黯然,明明他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明明就在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可是她却花了几年的时间连他的一分一毫都没碰见。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想到这里,心尖的悲凉一圈一圈的往外蔓延,她被迫从幻想里清醒过来,再一次看向陆淮的背影。   等男人把衣服都收拾好了,她才开口,“阿淮,你这个时候回G城那些人一定会借题发挥的,你完全可以等个一两天再回去啊。”   陆淮直起腰,腹部还有些疼,但他的眉头却是沉稳如山。   想了想,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无差。”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眸子暗如深渊,又缓缓的说了句,“反正迟早要收拾这帮人的,早收拾晚收拾又有什么区别呢?”   男人的声音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听着跟平常说话时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可是宋暖却是微微一怔,她了解陆淮,也知道他动怒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语气平常,看似温和无害,但真要动起手来,却是比谁都狠都无情。   晃过神,她定定的看着他,记忆中,她看到这样的男人好像屈指可数。   因为他是陆淮,那个喜怒不形于色不溢言表的男人,所以她一直觉得这个世上能让他眉头有所松动的事情少之又少。   但是回国见到梁笙以后她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能时刻牵动陆淮的喜怒悲欢。   她承认,她很羡慕。   甚至不止一次因为嫉妒想要去拆散他们。   可是她错了,因为她不仅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还低估了那个女人对陆淮的爱。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梁笙不过是爱慕虚荣,后来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有多么可笑。   宋暖靠在墙上,微微敛眸,“她不让你跟着回去,不就是不希望再看到你置身在风口浪尖处吗?”   男人扯掉腕带,拿起床上的行李箱,转身的同时又不急不缓的说,“你也这么说了,那我怎么能这么混蛋的留在这里让那么好的她独自面对?”   话落,宋暖瞳仁一滞。   她看着陆淮波澜不惊的黑眸,有些怔神。   几秒之后她轻叹了一句,“那个女人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吗?   男人忽然想到那日,他告诉梁笙赵淑仪出事的消息时,她沉静又暗暗的眸子。   如果没有遇上他,她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所以有些时候,他都怕,怕女人会怨他会怪他。   可是她没有,她没有怨他没有怪他,甚至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留在美国把病养好了再回去。   她一个人,回到那片动荡不安的土地上去面对失去亲人的残酷事实。   宁愿独自承受,都不想他受到伤害。   这样好的她,他不是瞎子,怎会不值得?   最后到陆淮离开宋暖也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不过在他的眼神里,她却知道了男人的回答。   陆淮走了,病房里空空荡荡。   她靠在墙上,沉默了很久,突然低笑起来。   在这段感情里举步维艰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   离开医院,男人在坐计程车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了何泉的电话。   电话通了,后者的声音平静的传出,“你在哪里?”   陆淮看了眼车窗外的浮光掠影,扯唇笑了,“何警官找我有事?”   “少他妈给我装蒜,我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罢,他迟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赵女士出事,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何泉知道提及这件事会让他不高兴,但现在是在紧要关头,忍不住不问,“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陈文和前脚才被他抓住关在了牢里,赵淑仪后脚就遇害了。   要是他的想法没错,这起事件八九不离十是人为的,对方公开挑衅警察,真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怀疑的对象吗?   车窗上倒映出陆淮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以及漆黑的瞳仁。   他靠着椅背声线稳稳,“何警官,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   何泉一怔,旋即抿唇,“可你要知道我是警察,是国家的一份子,况且抓犯人破案,本身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随后勾唇,“这一点你倒是跟何铭很像,一样墨守成规,一样愚蠢不堪。”   这句话因为提到了何铭,某个人的眼底映起了浅显的怒火,“陆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平静的阐述,“我只是不大喜欢无关的人插手我的家事而已。”   所以他是想亲自调查赵淑仪意外的事故?   何泉很快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轻轻皱眉,“你要做什么?陆淮,你该不是想滥用私权藐视法律法规吧?”   男人轻笑,反复咀嚼着那四个字,“法律法规?”   语毕,他的眸子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声音低沉像前些日压至头顶的乌云一般沉闷,“法律法规是用来保护好人的,像我这种,用不着。”   陆淮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今天的天气有多么好一样。   何泉顿了,紧而握着手机,“现在整个G城的警察跟媒体都在对你盯梢,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听他说完这句话,男人并没有升起一丝惧色,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意味,“是吗?那我觉得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 第256章 但我是被你教唆才做出这样的事   何泉一怔,当真觉得这人是疯了。   彼时,计程车已经开到了机场。   机场外围人流攒动,门里门外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陆淮付了钱,推开车门下来。   刚关上车门,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何泉说,“他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激怒你,好让你丧失理智,你要是真的做了无疑是掉进了他们的圈套里。”   后者的声音徘徊在耳畔,男人步伐稳重的走进机场,因长相实在太过出众,引得不少美国女子驻足观望。   甚至还有人大胆的上前跟他要联系方式,不过都被陆淮干净利落的阻断了念想。   “何警官,我能理解为你现在是在为我着想吗?”   何泉蓦地一怔,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可以劝他。   明明之前还怀疑他是导致何铭跳楼自杀的真正元凶,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追踪陈文和的案子,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慢慢的就放下了对他的偏见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是不会承认的,何泉想了想淡淡的解释,“因为我是警察,所以拯救即将误入歧途的市民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闻言,男人一笑置之,“那我想何警官是救错了人,我不是即将误入歧途,我是已经深处炼狱之中了。”   何泉一噎,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要用什么话要反驳他。   陆淮没再多说,掐断电话排队买了回G城的票。   男人坐在VIP候机室里,里面很安静,外面匆忙路过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没多久,手机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打电话来的人不是何泉,是陆襄衡。   陆淮静静的看着手机响到了第六下,才不慌不忙的拿起来接听。   陆襄衡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还是那个虚伪到爆的语气,“听说你住院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话音落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见回声。   如果不是电话里男人那浅浅的呼吸声,他差点以为这通电话根本就没被人接起。   他蹙了蹙眉,轻唤一声,“小淮?”   隔了一会儿,陆淮冷漠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二叔,你消息那么灵通,想必我岳母去世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陆襄衡犀利如鹰一般的眸子倏的一沉。   男人话锋一转,又侃侃而谈,“二叔,五年前你那么顺利的就出了国,难道一点都没想过原因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襄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彼时,广播正在播放航班的登机场次,陆淮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放过你,不是忌惮爷爷,不是顾念旧情,而是我根本就不屑对付你!”   “不然你以为,你真能平安的度过那五年吗?”   *   从赵淑仪出事之后,刘玫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生怕警察会突然找上门。   傍晚,她去超市买了点口粮,刚准备回自己的出租屋,就看见一家专卖烟酒饮料的商行里,老板在看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陈文和被擒获的新闻。   周围的喧嚣声未曾间断,大街上人潮熙攘,吵闹声叫骂声络绎不绝,路上也是车水马龙的一片。   刘玫怔愣的站在涌动的人群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视屏幕。   她看着里面被警察扣押的陈文和,恍若隔世,因为长时间的在外流窜逃逸,后者的面容看起来很是沧桑,眸子黝黑眉间犀利,但却连半分悔改之意都找不见。   每次他对向镜头,刘玫盯着他瞳孔的时候,都会觉得心头一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别的频台,可她还保持原状,静静的站着。   躁动的人群里有人疾跑太快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这才惊醒过来。   其实她根本就没资格去怜悯他,因为她现在的处境跟他一样狼狈。   想到这里,她没有多做停留,低着脑袋匆忙穿过人群。   刚回到简陋的出租屋里,她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个号码是她新办的卡,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刘玫很快就猜到打这通电话的人是谁。   电话通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另一侧传出,“最近风头很紧,你把自己躲好一点。”   刘玫看着四面发霉的墙壁,心里甚是憋屈。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那头人在低笑,“我现在就是给你一套别墅,你敢明目张胆的住进去吗?”   刘玫语塞,随后把买回来的东西全部丢到桌子上,声线带着隐隐的颤抖,“你以为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去找那个女人,她要是不死,我会像现在这样每天躲躲藏藏的吗?”   “后悔了?”   陆襄衡嗤的一笑,他的声音像是鬼魅一般渗人不已,“别忘了,推她下楼的那一刻,如果你伸手救她了,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你呢?你选择了漠视,路是你自己选的,怪的了谁?”   话落,刘玫身体一僵。   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下来,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底气了,“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陆襄衡便冷漠的打断了她,“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你没有救她的这件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藏着,别出来坏我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他勾唇,好言提醒道,“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毕竟,杀死赵淑仪的人,是你,不是我。”   陆襄衡的声音里包含了浓浓的警告和威胁的意味,刘玫蓦地攥紧双手,眼眶发红,“没错,你说的都没错,但我是被你教唆才做出这样的事,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拉你一起当垫背的。”   说罢,她掐断了电话。   幽暗的书房里,陆襄衡听着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忙音,眸子暗似深井。   他食指有意识没意识的敲着水晶台面,耳边不受控制的响起那个男人喑哑的声音——“不然你以为,你真能平安的度过那五年吗?”   这道声音像是被陆淮注入了魔力,一直环绕于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陆襄衡握紧拳头,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若隐若现。   *  梁毅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正在削苹果的梁笙。 第257章 我是你老公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默无声的看着她。   女人抬眸,忽略了他眼角的湿润,笑道,“饿不饿?祝辰彦下楼买饭去了。”   少年没有吭声。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笙削断了果皮,把去了皮的苹果递到他面前,“饭前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然而就在下一瞬,梁毅突然变了脸色,奋力甩开她的手和递来的苹果。   苹果“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床底下。   女人怔了怔,再次看向少年的时候,他已经坐起来,面色苍白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四目相接,她扯了扯唇,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才刚醒来就发那么大的火?”   梁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撇了一句,“妈呢?”   顷刻一瞬,梁笙嘴角的笑意倏的一僵。   她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是吃腻苹果了吗?那我给你剥个橙……。”   少年激动的截断了她的话,“我问你妈呢?”   女人沉默下来。   她的眸子渐渐暗淡,看着梁毅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无尽的黑暗。   见此一幕,少年突然啪嗒啪嗒的掉下眼泪。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病房里回荡着梁毅的抽泣声,他擦掉眼泪,还是那个问题,“姐,妈呢?”   梁笙像是没听见的样子,兀自弯腰去装有水果的袋子里拿出另一颗苹果,不哭不闹的削起来。   少年见她这副模样,一颗心极速下坠,“姐……”   “她走了。”   女人突然道出三个字,声音颤抖。   然后她又微掀眼皮,目光平静,“妈过世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梁毅还是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这可能是老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听到梁笙亲口承认,少年还是觉得五雷轰顶,耳朵像是失聪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低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女人低头依旧自顾自的削着果皮,语气不咸不淡,“今晚先在那里将就着睡一夜,明天一早收拾好东西搬我那里。”   梁毅一想到自己从今以后就成了孤儿,便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突然像疯了一般吼道,“我不信!我不信!”   说罢,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一直克制住的理智的弦一瞬间绷断,梁笙把手里的东西重重的搁到桌子上,然后拉着少年的衣襟,“你要去哪里?”   梁毅没看见女人眼底的阴郁,“我要去找妈,我……”   话还没说完,梁笙便打断了他,“梁毅你给我听好了,妈已经走了,她离开我们了,以后我们都没有妈了,就咱姐俩相依为命!”   话落,室内一片沉静。   女人的余音似乎还盘旋在空气里。   少年无力的坐回床上,他呆了很久,才小声啜泣起来,泪水扑棱扑棱的往下砸。   视线模糊了双目,所以他没有看见梁笙眼里的氤氲。   半小时后,买饭回来的祝辰彦与从休息室里出来的女人狭路相逢。   他看见她发红的眼眶,旋即一顿,“怎么了?”   梁笙摇头,轻声说,“我出去透透气,你进去吧。”   祝辰彦有些不大放心她一个人出去,随后提了提手里的饭,“等把东西放下,我陪你一起吧。”   女人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小毅还在里面,你帮我看着他,我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祝辰彦没法再说什么,只得叮嘱她一两句。   离开医院,梁笙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   深夜十点,街上还是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处处霓虹闪烁。   说透气,只是一个想要走出来的借口罢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出来,可能,是怕在梁毅面前崩塌掉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坚强吧。   她不想让他看见一个如此没用的姐姐。   走着走着,女人来到一间堵满人的专卖店。   他们围着一台液晶电视,因为堵着的人实在多的不行,所以她根本看不到电视里播放的内容。   她停顿了一下,顺手拦住了一位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人,略有些好奇的问了句,“那些人在看什么?”   路人甲看了她一眼,“是一则最新出炉的八卦,就是说祁氏的总裁夫人跑到陆氏集团大闹,还言辞凿凿的要威胁陆氏的负责人。”   闻言,梁笙愣了愣,“祁氏总裁夫人跑陆氏集团大闹?为什么?”   路人甲奇怪的看着她,然后凑到她耳侧小声说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现在外面都在传陆氏那位神秘继承人害的祁氏破产,祁总裁跳楼自杀,目前警方已经介入了,估计不久就会找上门了。”   破产,自杀,警方。   路人甲说了很多,而女人却很仔细的捕捉到这几个敏感的关键词。   她怔了一下,眉头紧紧蹙成一团。   怎么才去美国没多久,G城就发生了堪比颠倒的变化呢?   祁氏集团破产,关陆淮什么事?   路人甲见梁笙面色不对,好心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女人反应过来,随后摇头,跟她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原地。   她随地找了张长椅坐下,忙不迭的拿出手机给男人拨去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总是处于一个关机的状态。   掐断没有拨通的电话,梁笙坐在长椅上晃神了很久。   她突然想到陆淮告诉她赵淑仪出事,她提出一个人回国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   “要是撑不住了就别逞强,我是你老公,别的能力没有,遮风挡雨还是可以的。”   想着想着,女人的眼睛莫名酸涩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躲在男人身后当一个胆小鬼,每次出了什么事,冲在前头的人总是他。   这一次赵淑仪的事也是一样。   晚风轻轻拂起,身后落在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梁笙的眼眸,比那星空还要黯淡几分。   *   翌日,警局。   刘明双手环抱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审讯室里的人。   已经过了一个早上,陈文和连嘴都没张一下,更别说交代罪行了。   审讯他的警察对他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几度气的想掀桌拿螺杆撬开他的嘴。  陈文和看到这一幕,嘴角嘲讽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258章 这个女人跟你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   刘明皱眉,审讯室的门被人打开,其中一位审讯警员走出来,气急败坏的把那些资料拍到桌子上,“该死,这个陈文和的嘴简直紧的要命,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没能说动他冒一个字出来。”   停了两秒他又叹了句,“要是何警官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以他的阴险……噢不,是睿智,只怕陈文和早就缴械投降了。”   刘明扯唇,刚准备说话,裤袋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来电人就是他们现在讨论的对象,何泉。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为了陈文和案件的进展而来。   刘明同那位警员打了声招呼便出去接电话了。   何泉约他在警局外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里见面,因为是刚装修好的,还没多少客人,所以店里崭新的不染一尘,清典雅致。   进了包厢,后者看见一桌子的菜,要不是同时看见了某人,他差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门。   何警官突然这么大方,他一时间没办法接这个下文。   刘明内心忐忑的在何泉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微动唇角嬉笑着,“老大。”   后者点了点头,拿起放在面前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并声线温和的附带一句,“快吃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红烧肉的。”   “……”   刘明感动的涕泪横流,他颤抖的捧着碗,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面的何泉,“老大,你还跟我见外个啥,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后者嗯了一声,又夹起另一块红烧肉到他碗里,“先吃饭吧。”   “……”   说完,何泉也夹了一筷子的菜送进自己的嘴里。   刘明盯了他几秒,才端起那堪比千金重的碗,慌慌张张的吃起来。   真别说,这家饭馆的菜做的不错,挺合他胃口的,分量足,肉也多,价格还实在。   刘明吃的很香,很快一碗饭见了底,何泉不知几时停下了筷子,淡淡的问一句,“陈文和开口了吗?”   后者的突然发声,让刘明一时没有防备噎了一下,他涨红着脸把卡在喉咙里的饭菜咽下去,然后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几口才勉强缓过来。   何泉受不了他这墨迹的性子,瞪他一眼喝一句,“快说!”   这头刘明打了个嗝,摇了摇脑袋,“没呢,从昨天被抓到现在,连嘴都不带张一下的。”   果然如他所想,他就知道陈文和会来这么一招。   想了想,他又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郭老头在局里吗?”   刘明夹菜的手一顿,旋即摇头,“没有,郭局去市里开会去了。”   何泉小啜了一口白水,然后冲他摆了个笑脸。   刘明感觉背后一阵凉风飕飕,对上某人温驯无害的笑容,他心头一颤。   再一次回到局里,他是丧着张脸的。   审讯陈文和的同事见他这副样子,打趣了一句,“明哥,你这是怎么一情况啊?跟让媳妇捶了一样。”   刘明一屁墩子坐下,满脸写着生无可恋,“说出来你也不懂,还是不说了。”   话音才落,那同事余光一瞥,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某人以后,嘴慢慢张大,直到最快说是装两个鸡蛋都是有可能的。   另一位审讯员B看到这一幕,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我靠,那不是何警官吗?”   “对啊,郭局不是让他别插手这个案子吗?”   “要是被郭局知道了,他该有麻烦了。”   想了想,刘明淡淡的说,“郭局现在不在局里,且由他去吧。”   同事A犹豫了一下,“可是……”   “现在也只有老大能撬开陈文和的嘴了,除非你有更好的人选。”   “没有……”同事A一下子弱了气势。   “那就进去协助老大审讯吧。”刘明眼神示意审讯室里面何泉旁边空着的位置。   同事A看了眼刘明,又透过窗户看了眼何泉,最后还是乖乖的走了进去。   看着里面即将开始的侦讯,刘明不禁懊恼起来。   他是怎么甘于屈服某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的呢?   审讯室里。   见到逮捕自己的何泉,陈文和并没有感觉到多意外,彼此互视皆是面色平静。   但眼神里却像是夹着汹涌的暗潮一般,仿佛空气都被凝结了。   不知道隔了多久,何泉眺眸看着他,嘴角轻扬,“我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到最后不也还是栽到了我的手里?”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陈文和如镜面一般平整的脸生出几丝裂痕。   看到这一幕,在外面窥察的同事B眉梢一喜,“何警官真不愧是警界传奇,三言两语就激怒了陈文和。”   刘明也是有所感的点点头,“但愿他能在郭局回来之前,撬开那个癞子的嘴巴。”   然而,怒归怒,某个人还是没有开口。   何泉并没表现出多着急的样子,他把目光转向桌上的档案袋,不急不缓的取出里面的东西,摊到陈文和的面前。   后者顺势扫了一眼,脸上没有异动。   何泉指着在木屋里拍下的案发现场,轻缓的问,“几个月以前,郊外发生了一起枪击案,这几个痞子的死,跟你有关对吧?”   陈文和不发一声。   似乎是意料之中一样,何泉并没有恼怒,而是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扬在了他的面前,“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陈文和面不改色的看着某人,后者挑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瞧我问的这都是什么白痴问题,这个女人跟你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在你出事没多久转而就嫁给了梁邵成,她便是化成灰我想你都是认识   的,对吗?”   何泉的故意挑衅,让陈文和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努力克制着额前突起的青筋,不断的吸纳吐气。   捕捉到这些细节,何泉勾唇,吹了个较为玩世不恭的口哨,“这就恼了吗?”   他停顿一下随后笑了,“所以这就是你挑唆刘玫去劝梁邵成畏罪自杀的原因吧?不得不说,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妙不可言,连续犯下两起命案还能逍遥法外那么久的,恐怕只有你了。”   陈文和紧抿着唇,黑眸沉沉。  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同事B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怵,“明哥你看,陈文和那眼神估计想吃了何警官的心都有了。” 第259章 我才不会生出像你这种白眼狼一样的女儿   刘明微微一怔,旋即舔唇,“老大这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术。”   出其不意的攻破陈文和的心理防线,逼他主动开口。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剑拔弩张,像是充满了硝烟的战场。   说了那么多话,陈文和始终一言不发,何泉早就觉得嗓子涩的不行了。   幸亏他提前预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一幕,所以在进来以前就备好了一杯水。   何泉小啜一口,润了润嗓子。   放下杯子,他再一次抬眸看向陈文和。   这一次与刚才不同,他看向后者的眼神,是覆满了剑光。   何泉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照片,随意丢到陈文和面前,而在看到后者因为那些照片变了脸色时,他的嘴角掀起一波浅淡的笑意。   “梁景玉,也是你杀的吧?”他指了指照片上倒在血泊里的人。   陈文和蓦地红了眼,紧咬牙关。   何泉步步紧逼,声线冷漠而深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陈文和啊陈文和,人可以丧尽天良但不能没心啊,你的女儿为了袒护关于你的事情一个字都没向警方透露可你呢?你居然残忍的把她从医院顶楼推下去,可惜了她大好的青春年华,如今只能与黄土为   伴了……”   话音未落,对面一直沉默的人终于爆发的吼了一句,“不是我!”   何泉轻笑一声,眸子逐渐转为晦暗。   他咀嚼着某人说出口的三个字,“不是你?”   陈文和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阴鸷着一双眸死死的瞪着他。   何泉似没有看见他眼底的杀气,依旧不怕死的继续刺激着他,“就算不是你,她也是因你而送的命。”   因你而送的命。   这六个字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轰的一声在陈文和的脑子里炸开。   他缓了缓,突然起身扑向某人,幸好后者反应及时迅速把审讯桌往后拉了一点,才没被陈文和偷袭到。   再者,他的双手还被上了手铐,就更不是何泉的对手了。   审讯室外的刘明跟同事B看到这一幕,皆是心惊肉跳。   同事B暗戳戳的为何泉捏了把汗,“明哥,你说咱要不要派个人手进去保护何警官?”   刘明斜睨了他一眼,“你在咱们局里再找一个比老大强的人来。”   “……”   “不管派谁进去,都只会成为老大的累赘,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静静的守在这里,万一有个突发状况的,还能紧急应对。”   虽然没有被陈文和触及到分毫,但何泉还是提高了警惕。   对面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豺狼虎豹瞧见猎物一样,恨不能将他撕碎呢。   何泉满不在乎的笑了,“怎么?是我说错了,还是你做贼心虚了?”   陈文和盯着他,半晌才扯唇道,“你以为你用激将法,就能逼我招供吗?”   听他说完,何泉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会不会招供我其实并没有把握,不过目前看来,激将法也是比较好用的,起码你开口了不是吗?”   陈文和的呼吸陡然一沉。   浪费了那么长时间,何泉也没耐心继续陪他玩下去了。  他把桌子上散乱的照片和资料悉数推到那个人的面前,眸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我不跟你墨迹了,老实交代,袭击梁毅,木屋痞子被杀一案,梁邵成的畏罪自杀,梁景玉的意外坠楼,还有昨天下午被   抓之前,赵淑仪的死,是不是都跟你有关?”   陈文和抿唇,忽然启嗓低低的笑了,“警察的权利很大我知道,但是你凭什么认为那些人都是我害的?证据呢?”  “啪”的一声,何泉拍着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证据我会继续找,该受惩罚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落下,不过陈文和,关于这起案中案的,死了那么多人,你每天睡觉真的踏实吗?你就没感觉到   一丝愧疚吗?”   “愧疚?”   陈文和突然笑了,他看着何泉,目光血红,“那我呢?自从出了那场意外,我左耳失聪,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了五年时间,有谁替我出来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了?”   何泉一顿,“矿井失事的案子我已经提交司法局申请重新翻案了,相信真相是怎么样的很快就会揭晓了。”   他的话让陈文和蓦地一怔。   后者沉默良久,最后吐出四个字,“已经晚了。”   何泉并不奢望他会这么快就把一切全盘托出,就目前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撬不开他的嘴了。   不过他今天过来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让他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还差一些证据,差一些让他哑口无言的证据。   *   祁媚接到管家电话赶到陆氏的时候,刚好看见祁母被陆氏集团的安保人员拖着丢出来的一幕。   她见祁母一个踉跄栽到地上,赶忙跑过去把她扶起来。   祁母稳住身体,见来人是她,立马嫌恶的甩掉她的手,像是碰触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一样,“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想再见到你的吗?”   祁媚看着祁母苍白的脸,眉头轻皱,“妈,你在这里闹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你先跟我回去吧。”   “回去?”   祁母笑了,“回哪里去?你爸都不在了,那里还是我的家吗?我现在只想替你爸讨个公道,然后我也随他一起去了,多好。”   祁媚心头兀地一跳,她哑着嗓音痛苦的喊了一声,“妈!”   “你给我闭嘴!”   祁母声音尖锐的打断了她,情绪激动,“我不是你妈,我才不会生出像你这种白眼狼一样的女儿!”  看目前这状况,祁母是铁了心的要与她撇清母女关系,祁媚一颗心骤然下沉,她蠕动着唇,还想再说什么,余光一瞥见身后一辆黑色宾利缓缓的从她身边开过,最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陆氏集团的门口   。   那辆车的车牌号,祁媚就是死了都记得清楚。   是陆淮,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车里,男人挂断电话,扯下扣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不急不缓的推开车门,迈下一只穿着擦的铮铮发亮的皮鞋的脚。  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见到他,脸色均是一变。 第260章 别再拉一个人无辜的为你陪葬了   他们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屁颠屁颠的迎上去,毕恭毕敬的笑着,“陆总。”   自陆淮三年前宣布隐退陆氏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他,也没有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所以这次他的突然出现,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男人看了那两个人一眼,还是三年前熟悉的面孔。   他微掀薄唇,把车钥匙丢给他们,声线平缓,“辛苦了。”   安保人员一脸受宠若惊,他们定定的站在原地,连陆淮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男人往公司自动旋转门的方向走,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女声,一道带着满满恨意叫他名字的女声。   陆淮顿住了脚下的步伐。   还未转身,祁媚便冲到他面前,扯着嗓子质问道,“祁氏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对不对?”   男人面色平静,没有接他的话茬。   祁媚当他是默认了,心头一阵阵的发凉,她红了眼眶,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把我爸还给我,你把祁氏还给我!”   她的声音很大,身后的安保人员追上来,窥探着他的眼色,小心翼翼的说道,“陆总,我马上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   陆淮轻启薄唇,“无妨。”   他淡漠的扫了眼祁媚,发觉她的泪水已经砸了满脸,可眼底却未生出一丝动容与怜惜。   “哭是没有用的,祁媚,我提醒过你,不止一遍。”   祁媚瞳孔一凝,一边摇头一边大哭,“陆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狠心的对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爱过你的,为什么你连一条活路都不肯赠予我?”   为什么?   男人的眸子越发沉下,他看着她,很平静的陈述,“因为对你的怜悯,已经被你磨完了。”   怜悯?   祁媚扯了扯发灰的唇瓣,“你对我,何时有过怜悯?”   “若没有怜悯,你觉得今天的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对上陆淮黑如墨液的瞳,祁媚只觉得脚下虚软无力,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   她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魔鬼,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魔鬼。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者盛子煜。   男人滑过接听键,没再看祁媚一眼,自顾自的从她身边路过。   电话接通了,盛子煜略微急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宋暖说你回国了,陆大少爷,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陆淮正要说话,祁媚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入他的耳畔。   带着几分快意,带着几分愤怒,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一次是赵淑仪,下一次就会是梁笙,陆淮,你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我诅咒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远离你,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得善终!”   祁媚的声音在空气里盘旋,久久的回荡着。   电话那头盛子煜也听到了她的谩骂,他愣了一下,见男人很久都没有出声,于是开口问,“你这是在哪里?”   陆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转过身看祁媚。   可惜后者还是不怕死的继续生火添把柴,“因果循环,你害死我爸,赵淑仪就是因为你才会死,总有一天,梁笙那个贱人也会对你避如蛇蝎!”   盛子煜倒抽一口凉气,他刚准备劝男人不要激动,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   妈的,这厮把电话挂了!   掐断电话,陆淮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站在一旁的安保人员皆是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男人的眸子比毫无星辰的夜空还要暗黑的可怕,比深沉见不到底的深渊还要渗人几分。   祁媚心头一震,后怕的倒退两步。   陆淮一步一步的朝她靠近,而他的眸,却是落在祁媚身后不远处的祁母身上。   他对上后者略带躲闪的眸子,倏然一笑。   然而就是他的这个笑容,让祁媚心头汹涌着不安,她退后一步,他便逼近一步。   突然,男人停住了脚。   祁媚没再往后退,而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你这样诅咒我,就能减去你心里对祁总的愧疚吗?”   话落,祁媚脸色一白,似乎是意外他竟然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陆淮见她呆滞的说不出一个字,菲薄的唇轻轻上扬,语气淡凉,“那个人能把你留到现在都还没解决,大概也是因为你蠢到极限了吧?”   祁媚的脸像是唱戏变脸一样,青白交加,她把下唇咬出一条痕迹,“你……”   话还没出口,男人便冷声打断了她后面想说的话,“祁媚,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请多替你母亲想一想,别再拉一个人无辜的为你陪葬了。”   “你还年轻,还有资本折腾,可你的母亲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陆淮近乎残忍的话语落下以后,祁媚的脸色可以用惨白,惊惶来形容了。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怔怔的看着男人,眼底像是被无数恐惧覆盖了一般。   与此同时,有四五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像是高层领导一样从电梯里走出来,每个人皆是面色红润,含说带笑。   他们刚走到公司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陆淮时,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尤其,是为首的某一个人,面色直接沉了下去。   他回来了。   陆襄衡没想到,男人会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毅然回国。   而且,还一点不避嫌。   听到身后骤然停住的脚步声,陆淮缓缓回头,一脸平静。   跟在陆襄衡身后的四位董事,在看清男人的脸以后,脸色又煞白了几分。   他们一个个吃惊异常,几人面面相觑,很是心虚的样子。   把这一幕捕捉到眼底的陆淮勾唇,嘴角扬着很浅显的笑意,“各位,好久不见啊。”   男人轻缓而淡漠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压迫感,把那些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再次召唤出来。   陆襄衡缓了一缓,这才镇定下来,“怎么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说罢,他扫了眼陆淮身后的祁媚,粗眉紧皱,“不是叫你们把人轰出去的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第261章 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   闻言,两名安保人员心头一凉,几番躬身道歉之后,赶忙架着人往外拖。   祁媚反应过来,冲着男人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大吼,“陆淮,我诅咒你这辈子不得好死,我一定会活着看你怎么受报应的。”   尖锐刺耳的女声透过空气传进几个人的耳畔。   陆襄衡一脸玩味的笑着,而他身后的那几位董事皆是面色一变,似在谨慎的揣摩陆淮的心思。   后者仿似没听见祁媚恶毒的谩骂,他平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陆襄衡,双手滑入裤袋微扯唇角,“二叔这是要去哪里?”   陆襄衡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嘴角倏的一僵,“只是小聚一下而已。”   小聚?   陆淮意味深长的笑了,黑眸淡扫了眼他身后的那群人,嗓音不怒自威,“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各位可只是萍水之交啊。”   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陆襄衡的瞳仁沉了一沉。   身后有一位董事站出来开脱一句,“这老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能聚在一块,也全看缘分不是?”   另外一位年纪颇大的董事出来附议,“对对对,我们与陆副总的年纪相仿,自然是有共同的话题,偶尔小聚一下聊聊家事儿孙,也是正常的。”   男人挑眉,鼻间轻哼一声,“这样吗?那看来这三年,几位相处的还真是不错。”   他说着,又把眸子落到了陆襄衡的身上,“二叔近来身体可好?”   后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陆淮的表情,微微扯唇,“年纪大了,都一个样。”   男人笑了,咀嚼着他后面的那几个字,“一个样吗?”   想了想,他又蓦地走上前一步,微微侧首在陆襄衡的耳边道了一句,“好玩吗?”   陆淮无情薄凉的声音像是隆冬刮过的寒风,料峭刺人,顺过后者的心尖叫他的身体明显一震。   他也同样侧眸看着男人,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淮轻笑,他站直身体,扫过在场的众人,眼底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若是玩够了,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   尾音骤落,四五人尽数面色一变。   其中,也包括陆襄衡。   因为他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毁灭二字。   那是他进入陆氏那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东西。   赵淑仪下葬的那一天,G城下起了瓢泼小雨,空气里布着大雾,浓重的怎么也消散不开。   墓园里,地面潮湿泥泞,荒无人烟。   梁笙没有告诉在远方的亲戚母亲已故的消息,所以来祭拜的人并不多。   墓碑前面,梁毅手捧一束赵淑仪生前最爱的矢车菊,站在雨幕中无声的落泪。   而女人就站在他身旁,面色平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虽然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与洗礼,可赵淑仪的容颜一如记忆中那般,不曾老去。   祝辰彦一身黑色衬衫西裤,笔挺挺的站在他们身后。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梁笙身上,眉间终有一蹙,是因为不放心这样的她。   从赵淑仪出意外到现在,女人的态度,简直平静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有越下越大的迹象,祝辰彦看了眼雾沉沉的天空,对一直沉默的梁笙说,“回去吧,再这样淋下去,你跟小毅的身体都会吃不消的。”   女人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你先带小毅回去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陪我妈说两句。”   少年的眼睛哭的红肿,他猛吸鼻子,哽咽着说,“我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祝辰彦看着这俩倔强如出一辙的姐弟,轻叹一声旋即摊手,“那我也不回去了,反正大不了一起病。”   不出所料,雨势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点来势汹涌,梁笙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连累到祝辰彦他们,迫不得已的跟他回了车里。   然而就在他们刚开车没多远的路,就有一辆黑色宾利反方向行驶过他们身边,女人看了眼那辆车的车牌号,心头一震,“停车,停车!”   车里两人都不解梁笙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要停车,以为她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墓园,也没多问,紧接着就看见她冒着雨势跑了出去。   黑色宾利停在了祝辰彦刚才停车的位置。   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黑衫黑裤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   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另一只手拿着一束鲜黄的矢车菊,缓缓走到一座墓碑前。   他静静的站着,身上的衬衫早就被雨水打湿,可他却恍若未觉的样子,脊背依旧挺的很直。   远处的树林被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和雨幕遮住,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只余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沙沙作响的雨声。   他就这样盯着墓碑上赵淑仪和蔼的笑容,随后弯腰把那捧矢车菊放在了墓碑前面。   雨越下越大,陆淮伸出手撇去照片上的雨水,不知想到什么的样子,擦拭的动作忽的一顿。   空旷的墓园里,树木被冷风刮起发出的声音极为阴沉,就像男人此刻的心境。   想了想,陆淮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嘈杂,缓缓响起,“妈,我是陆淮,抱歉,我来晚了,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替您照顾好她的。”   说完这些话,男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次转身离去。   一直等陆淮的背影消失在雨里,躲在树后面的女人才慢慢走出来。   她全身湿透,两鬓的刘海紧贴着脸颊,脸上被湿意爬满,不知道是泪痕,还是雨水,看上去很狼狈的样子。   刚才男人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陆淮啊陆淮,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男人重回陆氏集团的消息很快像风一样传遍了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先前传陆淮是导致祁氏破产,祁总跳楼自杀的真正元凶的八卦又被当成了闲来无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这则舆论比男人不在国内那段时间传的还要火爆。   梁笙一直呆在家里,就是不想知道这些小道消息都难如登天。   回国三天,她连陆淮的面都没见到过。   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阑尾炎的伤口有没有痊愈。她很想打电话给他,可又怕打扰到他工作。 第262章 包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老婆   在美国的时候,他就说他要重回陆氏。   在这个敏感又关键的时刻,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巴不得在男人身上挖个大洞来做做文章,所以她不能,继续给他添乱了。   梁毅才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眉头皱的死死的女人。   他顿了一下,一边下楼一边问,“姐,这几天我怎么都没见到姐夫?他人呢?”   梁笙怔了一下,含糊其辞的说,“噢,他最近挺忙的。”   少年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你少骗我了,我又不是没看新闻,姐夫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遇到什么棘手难解的事了?”   见瞒不过他,女人也没打算同他多做解释,毕竟他现在还小,商场上的黑暗面和明争暗斗,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有利的帮助。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很平静的转移了话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面。”   梁毅还没说话,梁笙便走进了厨房,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少年看着她这个样子,眉头浅浅一皱。   趁着女人在厨房的时候,他走到阳台,拿出以前的老式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了。   紧接着,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毅。”   梁毅瞄了眼厨房,捂着手机压低声音,“姐夫。”   陆淮听出他的一样,微微一顿,“你在躲着你姐?她干嘛呢?”   少年笑嘻嘻的说着,“她在给我煮面啊。”   男人扬眉,“所以你这是故意打电话在跟我炫耀吗?”   “不敢不敢,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姐姐她很想你。”   陆淮默了几秒,浅浅说,“你别欺负她,我很快就回去了。”   梁毅嚎了一声,“姐夫你偏心,就我这弱小的样子跟我姐,到底是谁欺负谁?”   男人闷笑,“就算是她欺负你,那也是我媳妇,背后有我顶着。”   没办法,他护短成瘾了。   寒暄了两句,两人挂了电话。   何泉看着站在楼道里像是在神游的陆淮,挑眉问,“干嘛?思念你远方的老婆啊?”   后者瞥了他一眼,轻哂,“像我现在的情绪,你一只单身狗是体会不到的。”   何泉被他呛得吃瘪,但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反驳他,只能压在心里暗暗生气。   安静了片刻,男人收起手机斜了他一眼,“东西找到了吗?”   何泉笑了笑,“我有些好奇,警方明明已经把赵淑仪的死定义为是因为雨天地滑失足从楼梯上跌落结案,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杀?”   陆淮双手揣入大衣口袋中,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何泉敛起笑意,差点忘了眼前这男人可是赫赫有名的医学界外科教授。想到这里,何泉的眉目逐渐变得凝重,理据充分的说明,“你想的没错,法医鉴定过尸体,死者头皮有一处很明显被扯伤的痕迹,她自己定然不会把自己的头皮扯掉,也就说明,在死之前,她正好跟人有过争执,另外,一个人若真是因为雨天地滑从楼梯上失足跌落的话,应该是身体朝前倾的,而我们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她背后脊骨有几处裂伤,很明显她是背朝着楼梯反着摔下去的,那么在我们到达案   发现场之前,是有这么一个人把死者从楼梯上给推下去的。”   等他分析完这些,陆淮点了点头,随后冷不丁的吐出一句,“都是一帮没用的东西。”   何泉一怔,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连他这个业余的都能看出来是他杀,警局那边会以意外来结案,不是智商为负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不过,何泉略有些好奇的看了眼男人,“你这次回国,是想亲自调查赵淑仪的案子吗?”   陆淮走上台阶,在一个铁质扶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很小的,闪闪发亮的,类似亮片一样的东西。。   男人戴上白色手套,捏起那个东西装进了透明塑封袋里。   见状,何泉怔了几秒,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他拿过那个透明塑封袋仔细看了看,眉梢倏然一喜,“这不是……”   陆淮点头。   在这个地方发现了女人用的耳环吊坠的缺口,简直是天助他也。   男人看着透明塑封袋里闪着金光的亮片,眸子里的深意越来越沉。   他默了许久,轻缓开口,回答了何泉问他的那个问题,“我这次回国,是来收拾那些碍眼的垃圾的。”   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枚耳环缺口的亮片已经被送去了检验科。   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何泉基本已经把嫌疑人锁定为刘玫了,而且私下里也对她展开了抓捕。   赵淑仪刚一出事,医院那头就传来她下落不明的讯息,再加上两人生前的关系又较为恶劣,刘玫无疑是最有可能犯下此罪行的人。   刘明那边传来消息,说陈文和指定要见梁笙。   何泉知道以后,几度思虑,想着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陆淮,毕竟他是人家家属。   得知这个消息的男人默了几秒,神色淡淡的问,“你能不能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闻言,何泉对天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有我在,包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老婆。”   最终,陆淮还是松了口,表示只要她答应,那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没了阻碍,何泉直接上门找人。   偌大的客厅里,梁笙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何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他笑了笑,随后调侃,“没事就不能找你是吗?”   女人也不蠢,自是知道他这话是开玩笑的,“何警官还是有话直说吧。”   何泉放下杯子,别有深意的看了梁笙一眼,就某些方面来说,她跟那个男人是越来越像了。   难道这就是老一辈人说的,夫妻相?   何泉勾了勾唇,觉得既然女人这么爽快,那他再磨磨唧唧的就有些不太man了,于是也开门见山的说,“陈文和想见你。”   话落,梁笙微微一怔,疑惑道,“见我?”何泉点头,“你有权利拒绝,当然你要是同意,我更高兴。” 第263章 我是怕你居心叵测啊   他的话音才落,楼上就传来一道带有怒意的声音,“可是我不高兴。”   何泉一愣,循着声源望去,刚好撞上了梁毅不悦的眸子。   他在瞪自己。   嘿,有意思了。   少年噔噔噔的跑下楼,快速走到女人身边,目光不善的盯着何泉,“我不同意我姐去见陈文和,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何泉靠着沙发,略有些玩味的问,“你也知道他危险,那我问你,陈文和犯下那么多起事故,你想不想让他早些接受法律的制裁?”   “当然想啊,”梁毅似意识到自己被他呛了这么一下,也不甘示弱的讲,“可是有那么多跟案件有关的人,为什么他陈文和偏偏要点名见我姐呢?”   赵淑仪才下葬没多久,万一梁笙再出什么事,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该用什么动力活下去。   少年内心的所有想法,何泉一眼便洞悉了。   他沉吟几秒,“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地方。”   说罢,他把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后者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去见陈文和。   半晌,她突然问了句,“他是不是知道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彼此心如明镜。   何泉顿了顿,随后笑道,“想来梁小姐已经有了答案,那何某人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只要你没意见,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梁笙轻笑,“好,我答应你。”   梁毅变了脸色,“姐……”   女人柔声打断他,“从一开始陈文和的目标就是除掉梁家的所有人,如果这一次不能把他绳之以法,那我们可能都过不上安宁的生活。”   “可是……”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何泉实在受不了少年这婆妈的性子,忍不住瞪了眼某人,“你姐要去的是警局,陈文和还被铐着手铐,两个人见面还隔着一段距离,你还怕他拿刀子捅你姐不成?”   梁毅斜了他一眼,“我不是怕陈文和拿刀子捅我姐,我是怕你居心叵测啊。”   何泉无语凝噎。   他觉得,现在的小屁孩就是作业太少假期太多闲着没事脑洞大开净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看来他很有必要写一封信投诉一下教育局的人了。   梁笙的决定,完全在陆淮的意料之中。   所以当何泉打电话来把结果告知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多讶异。   某人在电话那头低低笑着,“你们这对夫妻啊,还真是有意思。”   彼时男人正往一家高级西餐厅的入口进去,听见他说这句话,唇角也微微漾着笑意,“何警官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何泉想了一个比较贴近的话,“意思是说,你们两个的套路,一个比一个深。”   闻言,陆淮没有否认。   后来的电话内容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挂了电话,男人走上二楼,拐进了一个包厢里。   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陆子木,杨雯,付鹏程,付敏慧,加上他一共五个人。   来之前就听杨雯讲,这次的饭局是付鹏程提出来的。   陆淮拉开杨雯身旁的空椅子坐下,付鹏程笑呵呵的说,“子木啊,我们两家可是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陆子木亦是有所感慨,“最近公司事情繁多,的确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男人,“阿笙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陆淮看着他,不急不缓的解释,“她身子有些不太爽利。”   杨雯早就听说了赵淑仪的事情,所以眉间染上几分惆帐,对于这种丧亲之痛她是深有体会的。   男人点点头,看见坐他对面的付敏慧笑意盈盈的问,“陆淮哥哥,最近那些八卦是不是真的?”   话落,付鹏程也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凑过来问,“什么八卦?”   付敏慧笑了笑,看着男人的俊颜一字一顿的说,“就是陆淮哥哥要重回陆氏的消息啊,外面传的很火热,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杨雯怔了一下,身旁的陆子木也把视线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似乎是在等一个准确的答案。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比起做医生,他更希望男人能回到陆氏帮他。   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体……   陆淮小啜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幽暗的眸子一扫付敏慧众人,薄唇轻扬,“有必要的话,我会回去,目前暂不确定。”   对上他凛冽的瞳仁,付敏慧脸色倏的一僵,赶忙拿起盛了三分之一红酒的高脚杯,自己乐呵的打着圆场,“哈哈哈,不聊这个了,在吃饭之前,我们先干一杯吧。”   碰了杯,佳肴一道道端上,刚才还有些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起来。   中途,男人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到走廊,意料之中的碰见了某个人,而且看她靠在墙上的样子,似乎是做好要等他的准备了。   陆淮似没看见她的样子,兀自从她身边擦过。   见此一幕,付敏慧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转身把他叫住。   男人停下脚步,面色冷峻。   不多会儿,身后又传来付敏慧的声音,“你真的要重回陆氏吗?你明明那么喜欢医学,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荣耀吗?”   陆淮没有转身,倒是声线平稳了给了他回答,“那些对我来说,只是浮云。”   付敏慧一怔,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的意思是说,医学上获得的那些奖项,教授的名号,妙手神医的夸赞,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是吗?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些别人可能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得的到的殊荣是吗?   在她错愕的那一瞬间,男人轻笑一声,反抛出了一个问题给她,“我为什么会重回陆氏,你会不知道原因?”   付敏慧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佯装镇定的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淮勾唇,“是吗?我以为你心如明镜。”   付敏慧背脊一僵,她下意识的探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男人弯了弯唇,没有只言片语,提步离开。   付敏慧站在原地,面色煞是难看。她感觉,G城的天就要变了。 第264章 老子早晚有一天neng死你   审讯室。   梁笙看着对面的陈文和,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攥紧。   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扬了扬被手铐拷住的双手,轻笑一声,“别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女人看着他,微勾唇角,“我不是紧张,我只是对你产生一丝怜悯罢了。”   陈文和一顿,见她也停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下说,“我很好奇,你杀人成瘾,这五年一定过的很寂寞吧,因为你身边连个真正交心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闻言,陈文和面色一沉,咬紧了牙关,“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闭嘴!”   梁笙充耳不闻,依旧戳着他的痛处,“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在你出事没多久就抛弃了你,所以你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了五年,突然选择回来,就是为了达成报仇的目的对不对?”   审讯室外,何泉看着女人犀利的眸子,忽的笑出了声。   有点意思。   身侧,刘明双手环胸,挑眉,“像个刺猬一样,几句话就让陈文和沉不住气了,不好惹啊。”   何泉斜了他一眼,“好惹的你觉得会被陆淮那异类看上?”   刘明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占了几分理,于是点头,“也对。”   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悚怖。   陈文和看着对面无所畏惧的梁笙,忍了忍,旋即笑了出来,“是不是外面那些警察教你这样刺激我的?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招供吗?”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我只能说你多心了,让你招供是警察的义务,我来见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盯上我们?”   女人把手摊在桌子上,一双眸紧紧的摄住他的眼瞳深处,“抛弃你的人明明是刘玫跟梁景玉,你不去找她们的麻烦反而来对付我跟梁毅,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是梁邵成的儿女吗?”   陈文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掀起一抹没来由的笑,“如果我说就是因为这个,你相信吗?”   梁笙挑眉,“你觉得呢?”   当然不信。   陈文和突然觉得,他有些低估面前这女人的智商了。   也是,能跟那么可怕的一个男人走到一起的,会简单到哪里去呢?   表面上看起来纯真无害,实际上都是伪善出来的假象罢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笑了,“你很聪明。”   梁笙也隐隐在嘴角勾起一抹浅显的弧度,“所以我猜对了是吗?你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的对吗?想伤害我们的并不是你,是指使你的那个人对不对?”   女人一连串的问题让陈文和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突然顿悟过来,明白了她是在套自己的话。   后者把手搁在桌上,手铐与桌面碰撞发出铛啷铛啷的声响,他微微前倾身体,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梁笙。   半晌,他才回答了她问的那个问题,“你说错了。”   女人皱眉。   “我是受人指使没错,但是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们,而是……你。”   话落,梁笙平静的脸上掀起一丝裂痕。   他说,那些人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对上陈文和幽深的眸子,她藏在桌下面的手,一时间被攥得死死的。   陈文和笑了笑,漆黑的眸子逐渐有些后怕,“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如果他们真想你死,现在的你怕是死了八百遍都是有可能的。”   女人缩紧了眸,唇瓣有些颤抖,“你是说,是他们不让我死?”   陈文和挑眉,默了几秒又平缓的启声,“你一旦死了,那个男人就没有软肋了,那我们就没有扳倒他的可能了。”   “所以说,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用来绊倒他的,仅此而已。”   彼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何泉沉着脸走进来,一把拽起坐在椅子上的,面色苍白的梁笙就要往外走。   看到这一幕,陈文和突然笑了,“何警官,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闻言,何泉顿住脚步,蓦地回头,“你丫别嚣张,老子早晚有一天neng死你。”   说罢,他略去了陈文和猖獗的笑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审讯室。   事发突然,等刘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泉跟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警局外面,某人看着梁笙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愧疚感。   刚才陈文和说的那些话,他其实很想自动屏蔽掉,但无奈耳朵太灵,就是想装作听不见也没办法。   单身二十八年,他还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人,而且安慰的还是一个女人,所以说起话的时候有些磕巴,“那、那个你没事吧?”   梁笙耳边还回荡着陈文和说的那些话,她缓了缓然后拉回自己的思绪,“我没事。”   没事才怪!   瞧她这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要是让陆淮知道,还不得劈了自己?   想到这里,何泉干干的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要刺激你而已,你可别往心里去。”   女人瞅着他,后者让她看见的是一脸迷茫,“你这样瞧着我作甚?”   梁笙笑了,“就是觉得你今天有些怂。”   怂……   嘿他这暴脾气要上来了,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讲他一句怂过。   不过呢,眼前这女人毕竟是被那个男人当宝贝一样供着,他除了忍就只能忍。   想了想,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觉得你跟你那弟弟一样,不说话的时候蛮可爱的。”   梁笙被他这模样逗笑了,不过笑归笑,心头的乌云还是没能散去。   因为陈文和说,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用来绊倒陆淮的,仅此而已。   从警局回到公寓,因为陈文和的话,女人的心情甚是复杂。   只是没想到,这边刚见了一个不愿意见到的人,这第二个不愿意见到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梁笙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到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停在男人平时停车的位置。   看着那辆车的车牌号,她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就在努力回想这辆车的车主时,车门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的漆皮高跟鞋,和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小宝贝们找我耍啊~ 第265章 让你觉得我像是软柿子一样   这样高调的装扮,还是她认识的,除了付敏慧再没别人了。   女人停下脚步,平静的看向后者。   又是很多天没看见她了,每一次看见她,都没好事,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关上车门,付敏慧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的朝梁笙走去。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女人,这才忍不住啼笑着,“几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不少。”   梁笙一顿,旋即扯唇,“劳烦付小姐挂心了。”   付敏慧轻哂,眉梢一扬,“陆淮没跟你在一起吗?”   女人奇怪的反问,“付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他在你眼里,就像是人跟影子一样,从来不曾有过分开?”   付敏慧僵了嘴角,看着梁笙似笑非笑的说,“没有,就是好奇而已,毕竟我们刚才还在一起吃过饭没多久,我以为他回来了呢。”   四下寂静无人,所以她只是平常的语气都让人觉得声音很大。   这句话传进了女人的耳道里,她眉眼平和的看着付敏慧,半晌之后,没来由的笑了出来,“我的男人跟你吃了一顿饭,你想借此来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没有预想中的不甘和愤怒,后者微微一怔。   付敏慧压着要往上窜的怒气,勾了勾唇,“据我所知,他回国那么多天了连见你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你倒也是放心的下。”   闻言,梁笙抿了抿唇,不屑一顾的说,“那是当然,因为我知道,路边再妖娆的野花,也不会有让他停足观望多一眼的可能。”   捕捉到付敏慧嘴角的僵硬,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付小姐每天都那么忙,还要时刻关注我跟我丈夫的事情,也是辛苦你了。”   付敏慧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握住,指甲猛地往肉里嵌着。   她忍了好久,才勉强压住要大骂女人的冲动。   这个梁笙,别的不见长,脸皮可是快赶上城墙一般厚了。   付敏慧深吸一口气,上扬唇角,“我跟阿淮认识了那么多年,关心一下他的生活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你该不是小肚鸡肠的连这一点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都要计较吃醋吧?”   计较吃醋?   女人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瞳孔像是忽然发亮一样闪了又闪,随后嗓音轻柔的发声,“我想付小姐太低估我对陆淮的信任了,再说……”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眸子像是覆满了冰霜,吐字清晰,“再说我才是结婚证上名正言顺大家公认的陆太太,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语毕,付敏慧蓦地瞪大眼睛,“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梁笙却是先一步打断了她,声音似男人平时说话那般淡凉,“我,可能是以前对待事物的一些处理方式给付小姐带来了误解,让你觉得我像是软柿子一样,好捏好搓,想怎么玩弄就   怎么玩弄。”   女人把双手插入上衣口袋,又缓步走前,瞳孔里时暗时明。  “所以你一直步步紧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我没跟你玩,不是因为害怕你,而是我没那个精力陪你玩,怎么伪善我知道,怎么卑鄙我也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我什么话都不说,你真当我是白目?   ”   梁笙走到她面前,瞳孔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晦暗与冰冷,付敏慧似受了挫一般,脚下虚浮,不受控制的倒退两步。   后者的瞳孔里,藏着未来得及消散的震惊,还有……   畏惧。   因为就在刚才女人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好像,好像看见了陆淮。   矗立在路边的灯一盏盏的亮起,漆黑的天空瞬间亮了许多。   暗黄的光线下,梁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付敏慧略有些苍白了脸,须臾后她又笑了笑,“抱歉,今日心情不佳,如果我刚说了什么让付小姐觉得不舒服的,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付敏慧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就已经从她身边绕过,走上了楼梯。   她看了眼一个人都没有的环境,胸口被气得不断起伏,她瞪着梁笙上楼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然而就在不远处,停着一辆宝蓝色的慕尚,车里坐着的两个人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盛子煜看到付敏慧吃瘪,忍不住笑出声来,“哎你还别说,你老婆这一次的强势,叫我大开眼界了。”   副驾驶的男人没有接下他的话茬,而是吸了一口烟,不急不缓的吐出烟圈。   青白色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脸,他弹去香烟上的烟灰,回想梁笙刚才那狠戾一点也不输他的眼神,菲薄的唇携一抹浅淡的笑意。   放养出去的家猫,终于学着怎么去做一只会挠人的小野猫了。   盛子煜有意识无意识的敲着方向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些好奇的问,“你说她会不会理解你现在不能回去的苦衷?”   陆淮盯着袅袅升腾的烟雾,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有些晦涩。   “会。”   男人像是连犹豫都没有,很坚定的发出这个字的单音节。   盛子煜一噎,感觉又猝不及防的被强灌了一把狗粮。   他默了片刻,轻叹一声,“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小舅子搬到公寓陪着她,她也不至于每天那么无聊,你呢,也可以专心做你接下来想做的事情了。”   陆淮没有接话,只是把烟送到嘴边,最后深吸了一口,紧接着不急不缓的捻灭。   一口浓白的烟雾再次被吐出。   他的瞳仁隐没在雾气中,耳畔只有他低哑而沉重的声音,像是从隔了好几个世纪那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安逸了太久,都忘记恐惧是什么滋味了。”   盛子煜蓦地一顿,脑海里却是大写的那两个字。   恐惧……   或许,对于陆襄衡来说,他的恐惧,应该就是男人吧。   就像是五年前那个,朝他步步逼近,在他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布了天罗地网,让他一夜之间倾其所有的陆淮。   *   过了一天,刘玫在电视里看到警方发出来的缉捕令时,吓得神色仓皇,生怕被旅馆的人认出来,连房都来不及退连夜逃走。  G城的夜景很美,繁星闪耀,灯火通明,喧嚣交融着黑夜,久久不能平息。 第266章 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   然而就是这么一片大的地方,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出逃的匆忙,兜里没带多少钱,刘玫实在是走投无路。   一路上,她压低帽檐,一直走到了一处公用电话亭前,用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钱给付敏慧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付敏慧略有些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喂?哪位?”   刘玫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跟踪以后才张口出声,“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确定了给她电话的人是谁,这才夹着怒气低低发声,“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面对付敏慧的惊愕,刘玫充耳不闻,她想也没想直接单刀直入,“给我准备钱,我要离开G城。”   付敏慧顿了顿,怒极反笑,“离开G城?你当警察跟陆淮都是吃素的吗?杀了人还想逃逸,简直是痴人说梦。”   闻言,刘玫的面貌变得有些狰狞,她压低声音威胁道,“我怎么离开不用你们操心,你只需要给我准备好钱,别忘了,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也绝对没有安宁的日子。”   “你……”付敏慧气得脸色发白,她缓了缓情绪,深吐一口气勉强妥协,“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有句话叫做,越紧张越容易出乱子吗?我们先商量一下对策,我想你应该也看了电视,也知道警方已经发出了对你的缉捕   令,你一旦出现一定会被他们逮个现形的。”   刘玫听得一颤一颤,她的语气已经近乎到一个偏激的状态,“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犯的不是小偷小摸,杀的不是阿猫阿狗,我要是被抓到就真的玩完了。”   付敏慧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明天我们见一面,好好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她的这个提议,让刘玫犹豫了很久,可眼下好像没有其他的路可行了。   记下了付敏慧报过来的见面地址,刘玫挂断了电话,慌张的离开了电话亭。   而另一边,某人看着已经结束了通话界面的屏幕,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陆襄衡,也跟着不发一声。   须臾,陆襄衡端起面前茶香四溢的茶水,小啜了一口。   放下杯子以后,他黝黑犀利的眸子落在了付敏慧的身上,“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一旦威胁到一个人的利益,这颗定时炸弹就会爆炸,刘玫便是这样。”   付敏慧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双手环抱,面无表情,“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陆襄衡轻笑,“你爸难道没教过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口最密不透风吗?”   死人……   付敏慧想到这一点,眼瞳倏的放大,脊背僵硬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现在G城的警察都在找寻她的下落,万一她出了什么事,矛头是直接指向我们的。”   陆襄衡嗤的一笑,“你这么说的确没错,可她要是活着被警察抓到,我们的麻烦会小吗?”   付敏慧一震,被他的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刘玫真的被那帮警察逮住,以她为求自保的态度,一定会把自己等人的计划全盘托出,到时候他们想脱罪,还得费上一大番心力。   而且就算能脱罪,男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渐渐变得阴暗起来。   反正横竖都是死,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付敏慧看着对面的陆襄衡,几经踌躇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别再像她杀赵淑仪那样,在现场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证据。”   闻言,陆襄衡又抿了一口醇香的茶水,笑了,“放心吧,我会让那些人就算怀疑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也找不出一丁点可以指控我们的证据。”   说完,付敏慧似想到什么的样子,多嘴问了句,“陆淮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提到这个,陆襄衡敛起嘴角的冷笑,搁下手里的被子,眉头轻皱,“没有。”   两个字的尾音落下,付敏慧有些担忧的开口,“你说他会不会像五年前那样……”   五年前的话题对于陆襄衡来说是个耻辱,是个绝口不能提的禁忌。   他打断了她的话,嗓音沉沉,“我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有机会重新上演五年前的那场意外,绝对不会!”   翌日清晨,公寓的门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难得的安静。   女人正在厨房准备着她跟梁毅的早饭,听见有人按铃,关掉煤气疾步往玄关处走。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也是顿了一顿。   因为按门铃的,不是别人,正是何泉跟刘明两人。   他们的面色极为凝重,跟印象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梁笙不动声色的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侧过身体给两个人让开一条进门的路,声色淡淡的说,“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女人出乎意料的平静让何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随后提步走进了客厅。   与此同时,少年刚好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已经走到客厅的何泉时,毫不迟疑的露出一副异常嫌弃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   后者循着声源望去,嘴角上挑,“放心,这次我过来不是带走你姐的。”   梁毅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梁笙招呼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并且给他们泡了一壶茶,也毫不墨迹的问,“所以这一次是因为什么由头过来的呢?”   刘明斟酌了一下,看向女人的眼睛,“这次我们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件关于你母亲的事。”   梁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酸奶,听到这句话时怔了一下,“我妈?”   梁笙的反应跟少年是如出一辙的。   何泉与刘明对视了一眼,随后十指交缠叠在膝盖上,用一种很严肃的口气陈述,“或许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妈的死,并不是意外。”   这句话就像是被人拿木棒狠狠的迎头打在了女人跟梁毅的头上。   梁笙俯身刚准备给两位客人倒茶,听到这句话时也是手抖了一下,茶水避不可免的从壶嘴里漏到了外面。她缩紧瞳孔,一脸苍白的看着何泉。 第267章 只要你们留我一条命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梁毅也是一样,他像是脚下生根了一般,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颤抖的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你们之前不是以雨天地滑,我妈失足从楼梯上跌落结的案吗?怎么又成不是意外了?”   何泉知道真相对于这姐弟俩可能是有些残忍,但目前证据确凿,他也只能例行公事,把这件事告知给死者家属听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身旁的刘明。后者会意,从随行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并从档案袋里拿出了好几张A4大小的纸递到女人面前,“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母亲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从楼梯上摔下去,导致颅脑骨折外   加脑内大出血死亡的。”   刘明停顿了一下说,“我们曾去过案发现场勘察过,并且在楼梯扶手的拐角处,找到了一块耳环缺口的亮片,经检验科鉴定结果表明,残留在上面的DNA与刘玫完全符合,所以……”   他说完这句话,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隔了好久,女人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光呆滞的低喃,“所以,刘玫是杀害我母亲的真正凶手,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把这句话拼凑完整的。   比起意外失足,这个结果更让她难以接受。   只要一想到母亲生前曾受过刘玫那些难听话的羞辱而自己却没能陪在她身边,心脏就忍不住一阵瑟缩。   她攥紧手指,眼泪像是干涸了一样,怎么都流不下来。   厨房门口,握着酸奶的少年也是,眼底猩红一片,额前的青筋突起的尤为明显,“我要杀了那个贱女人!”   暴戾的声音刚刚落下,他人就已经冲到了玄关处。   见状,刘明忙跑过去制止了他的行动,“你冷静一点,刘玫现在也在四处流亡中,就算你真要杀了她,你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找她?”   肩膀被人钳制的不能动弹,梁毅涨红了脸色拼命挣扎,“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贱女人!”   听见少年撕裂一般的吼,梁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抿着红唇,对何泉说,“好,我知道了。”   后者怔了一秒,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相关手续以及问话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找你,你配合一下他们如实回答就行了。”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特别好,何泉本来还想询问一下刘玫跟赵淑仪生前的纠葛问题,可是看这个样子,怕是问不下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今天就先这样,要是刘玫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话落,梁笙也紧随着站起来,她浅浅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是无神的。   把两个人送出了门,女人一转身便看见坐在玄关台阶上暗自垂泪的梁毅。   一直强忍的泪水,这个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汩汩涌下。   刚才因为有外人在,她不想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一直在伪装。   她站在门口,泪眼模糊的看着少年,一下子失声痛哭出来。   悲伤和压抑的哭声,像是积攒了好久好久一样,终于在这个时候悉数发泄出来。   梁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翻身爬起来,用力的抱住梁笙,声色哽咽的说,“姐……姐姐,我现在就只有你了,就只剩下你了……”   女人回抱住他,眸底深处晕着无尽的伤悲。   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这唯一的弟弟。   她不能,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遍。   她也不想,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她。   生离死别,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但起码现在,她不想再重复一遍了。   下午三点,刘玫抵达了付敏慧说的见面地点。   一间荒废已久的电子厂。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又漆黑的四周,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拿出手机给付敏慧打了一通电话。   可是奇怪的是,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连续打了三四遍,都是这样的提示。   两个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   刘玫气急败坏的掐断还未来得及接通的电话,她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头隐生不安。   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她决定先离开的好。   转身正准备离开,从门口处走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根堪比男人手臂粗的铁棍。   一共三个人,个个笑的不怀好意。   刘玫蓦地一怔,旋即后退一步,表情里写满了恐慌,“你们、你们是谁?”   中间的男人嗤的笑了,“你别管我们是谁,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所谓拿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消灾,不是吗?”   闻言,刘玫像是想通了什么,瞳孔紧着一缩,带着颤音出声质问道,“是、是不是陆襄衡派你们来的?”   靠左的汉子隐隐勾唇,一边步步紧逼一边说着话,“少跟这女人废话,早些把人收拾了处理干净了早点回家。”   话落,刘玫心头一凉,她厉声喝住几个人前进的脚步,“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他们给你们多少,我付双倍,只要你们留我一条命,我给你们钱。”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片刻,中间的汉子突然笑了,“双倍?你把我们哥几个当傻子玩呢?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那双倍的钱给我们?”   “我有!”   刘玫急切的开口,“只要你们别杀我,放我离开,我就给你们双倍的钱,请你们相信我。”   一直沉默的靠右的汉子似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了,“放你离开,万一你跑了,我们上哪里去找你?行了,我们赶紧把人解决掉吧,完事好拿剩下的钱。”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直直的朝刘玫走过来。见右边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奔着自己过来,刘玫吓得面如土色,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第268章 妈的老子又不是去死   空旷的电子厂,她惨烈的求救声此起彼伏,“救命啊!救命啊!”   这一带位置较为偏僻,白天黑夜都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所以刘玫即使高声呼喊着救命,也没能让这三个亡命之徒添上几分恐惧之色。   他们悠闲的追着女人,仿佛在开展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刘玫虽然已经拼了命的在跑,但还是敌不过三个体力好过她的糙汉子的围攻。   她被中间的汉子钳住双手,眼底漫散着恐慌,“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们了……”   “放了你?”靠左的汉子低低的笑了,“放了你,我们可就没饭吃了。”   说罢,他举起手里的铁棍,毫不迟疑的往她脑袋上砸去。   嚯的一声,脑部一阵剧痛,刘玫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倒在地上,靠右的汉子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刚好看见从被打的地方涌出来的红色鲜血,随后勾唇。   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多打几棍让她再无睁眼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也准备跟着抡上一棍,可铁棍刚举到半空,砰的一声巨响,划破了电子厂的宁静。   是枪声!   三个汉子慌了神色,目光齐刷刷的注意着声源所在的方向。   电子厂靠南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通风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上面站了一个人,他面容冷峻,两手各持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虎视眈眈的对着他们三人。   见状,靠左的汉子喝了一声,“该死!”   中间的汉子眉头紧皱,“现在该怎么办?”   靠右的汉子还是惦念着陆襄衡给的那笔巨款,毅然决然的举起铁棍,“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人解决了再说。”   眼看着铁棍要再一次击中刘玫的额头,何泉又是一枪,稳稳的打在了抡铁棍汉子的小腿上,他哀嚎一声,被子弹射中的地方瞬间血如泉涌。   左边的汉子和中间的汉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你们可以继续试试,如果不想像你旁边这个人这样,就丢下凶器,缴械投降!”   话落,两个汉子丢下手里的铁棍,举起手来做投降状。   他们知道,如果再这么拼死挣扎下去,何泉真的会像刚才那样,对着他们开枪。   但是这个位置属于郊区,那么偏怎么会被他找到的?   想到这里,中间的汉子忍不住问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何泉挑眉,“为保护个人隐私,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其实他也是几个小时前接到陆淮的电话,说刘玫可能会过来这里,所以抱一丝希望过来。   没成想,真让他逮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何泉嘴角的笑意渐深,“之前木屋那四个痞子被杀一案,是不是也是你们仨做的?”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和心虚已经证明了回答。   “哼,你们可真会藏啊,让爷爷一顿好找。”   中间的汉子挪动身体,想要跟靠左的汉子挨的近一些,何泉看到这一幕,眼神凛冽的望着他,“都他妈别动,再动一下小爷赏你们一人一颗金灿灿的子弹。”   闻言,中间汉子立马怂了,颤抖着双腿就这样稳稳的蹲在那里。   从开始行动到逮捕疑犯,前后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刘玫被抓的消息传到了警局,当郭力达知道何泉又背着他擅自行动的时候,气得没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很快又有一批记者蜂拥而至,堵的警局是水泄不通,都是想要来了解案情实况的。   何泉把刘玫跟三名歹徒押回警局,还没来得及审问疑犯,庆功摆宴,就收到了停职的指令。   刘明担心他会一个没忍住掏枪冲上去跟郭力达干起,赶忙开始安慰他,“老大,你别想这是停职,你就当这是局里慰劳你工作太辛苦给你放的长假,剩下的事你都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语毕,何泉斜睨了他一眼,“我又没有想不开的打算,想什么呢你。”   说完,他伸展一下有些酸痛的颈椎和肩膀,重重的在刘明后背拍了三下,“好好干啊,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一定给我打电话。”   后者眼泛泪光,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会的。”   瞧着他眼眶里的水盈,何泉又是一脸的嫌弃,“妈的老子又不是去死,你现在就哭,干啥?给我奔丧啊?”   “……”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陆襄衡和付敏慧被这意外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包厢里,后者愤怒的声音响起,“你明明跟我说过这件事万无一失的,现在呢?现在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陆襄衡本来也是一阵的头疼,加之又听见付敏慧这么大声的同他质问,火气也噌噌噌的冒上来了,“你给我安静一点,别动不动的嚷嚷,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我就愿意看见了?”   他的声音很大,付敏慧克制着怒意,咬牙切齿,“是你自己做事不谨慎居然还冲我发火,陆襄衡,你就承认吧,承认你根本不是陆淮的对手。”   一句话,成功的让陆襄衡沉不住气了。   他突然把面前的碗筷碟盘尽数扫到地上,咣咣当当的声音在耳畔骤响,一声高过一声,不绝于耳。   随后,又阴鸷的瞪着对面的付敏慧,“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后者不屑的笑了,“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现在做的一切,不都尽在那个男人的掌控之中吗?不然这次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被何泉抓到活着的刘玫和那三名杀手?”   “你给我闭嘴!”   陆襄衡愤怒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声音沉重的吓得付敏慧快要灵魂出窍。   她顿了一下,随后讽刺的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要自欺欺人。”   陆襄衡的脸色因为怒火涨的发红,他喘着粗气眸色暗入深渊,最后怒而不争却是笑了,“是,我是斗不过他,那你呢?你枉费了那么多年的心思,你跟梁笙明争暗斗了那么久,你就得到他了吗?”   一句话,让付敏慧血色尽褪,小脸苍白如纸。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愤恨的瞪着陆襄衡。稳定了情绪,后者笑,“所以,你别忘了,现在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我们俩都活不成,既然这样倒不如冷静的想想下面应该怎么办,而不是慌了阵脚倒戈矛头针锋相对,如果最后真的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吧,他陆淮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姑息他的逍遥生活。” 第269章 你知道我拿她没办法   梁笙那边很快也收到了何泉的电话。   电话那头后者浑浑的声音像是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证据确凿,这下子她出不来了。”   听完,女人沉默了几秒,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大概是刚哭完没多久,何泉顿了一下随后扯唇,“别谢我,要实在想感谢的话,就感谢你男人吧。”   陆淮?   梁笙的瞳仁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为什么要谢他?”   虽然很想把这个荣誉全让自己背着,但想了想他还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因为这次行动之所以会那么顺利,都是因为你老公提供了线索,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人抓到。”   那个男人,果然一直都在暗中调查。   她就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真相以后,女人的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难说。   她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但只要一想到无论是在她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地方,陆淮都一直在身边默默的守护着她,她就觉得幸运。   幸运这辈子能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幸运这辈子能爱上他。   挂了电话,梁笙在沙发上呆坐了许久。   久到手机被她压在大腿下面发了热,才挪动身子,拨下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她已经,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电话刚响了第一声,就被接通了。   速度太快,女人还没组织好想告诉他的那些话,一时间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陆淮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笙。”   他叫着她的名字,一如往昔那样温和,像春风一般醉人。   梁笙瞬间湿了眼眶,要不是听见他的声音,她还察觉不出对他的思念已经刻了这么深的痕迹。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一句,“刘玫被抓住了。”   男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她接下话茬。   半晌,女人蠕动着略微颤抖的唇,轻轻地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电话陷入一阵沉寂,梁笙做了个深呼吸,问他,“我能不能,来找你?”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突然想明白了一点,既是夫妻本就应该共同面对风雨,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躲在陆淮的后面,这一次,她不想,不想再做个胆小鬼的,她也想学着他的样子去保护爱人,哪怕这力量可能   渺小的不能言说。   男人停止转动手里的笔,眸色渐渐暗下。   “我在子煜的公司,你过来找我吧,过马路记得看车,注意安全。”   话音落下,女人喜极而泣,她用力的点头,挂了电话跟梁毅交代了两句就出了家门。   另一头,盛子煜看着挂了电话的陆淮,扬眉问,“嫂子?”   不过不问也差不多敲定答案了,随后他又多嘴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见面的吗?”   男人把玩着手机,唇畔流动着浅笑,“你知道我拿她没办法,我做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决定都是因为她的心情而摇摆不定。”   盛子煜忽然被这话噎了一下。   他捂着被狗粮的箭射中的心脏,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何泉的做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刘玫落网,还有那三名杀手跟木屋痞子被杀一案逃不了干系,相信幕后的大鱼,也就快被抓住了。”   陆淮把食指搁在桌子上,有节奏的一声敲着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一颗老鼠屎能坏掉一锅粥,这警局里的臭老鼠,也是该清一清了。”   盛子煜一顿,很快就明白他口中的臭老鼠指的是谁。   想了想,他又竖起手指算了算时间,对男人做着汇报,“不出意外的话,检举信现在已经被送到市长办公室了。”   陆淮笑,“你的办事效率,也不低。”   盛子煜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男人,两个人认识那么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夸赞自己,了不得了不得。   心中是有些小窃喜的,但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回嘴道,“你也是你也是。”   闻言,陆淮站起身睨了他一眼,“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就这么随便一听吧,别放心里去。”   “……”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盛子煜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幽怨的看着他,“你去哪里?”   男人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找我老婆。”   某个人突然有些后悔问最后那个蠢到死的问题了,活生生的又被虐了一把。   他叹了一口气,不住的摇头,“哎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有异性没人性?”   只是短短三十分钟的车程,梁笙却觉得像是捱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此番要去见的人,是她最亲密的丈夫啊。   可是她胸腔里的心脏,却一直砰砰跳着,难以安下。   车子在盛子煜的公司门口停了下来,给完车费,女人迫不及待的开门下车。   才站稳身体,只是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的陆淮。   天气转冷,他身上一件灰色的长风衣,把他的身形更是映的挺拔修长,再加上本身就面容清隽的优势,不少路过的人都在盯着他。   然而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正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的,他的妻子。   他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梁笙穿过马路,步伐轻盈的朝着他小跑过去。   等跑到男人面前时,女人把心一横,直接栽进了他的怀里。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看见梁笙这样,也忍不住掩嘴笑了。   陆淮也是被她这幼稚的动作惹得难得一顿,他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不肯抬头的女人,眉眼染上了徐徐笑意,“矜持点。”   梁笙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男人身上久违的气息,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他们紧紧的贴在一起,那么近,那么近。   就像是从未有过分离一样。   陆淮伸手帮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最后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嗓音缱绻,“最近过的,怎么样?”   梁笙在他怀里使劲的摇头,却没说一个字。   他其实一直都有关注她,也知道没他的这些日子,她过的很不好。垂下眸子,男人又问了一句,“小毅呢?” 第270章 也不看是谁的老公   女人的瞳孔浮上一丝难过,想到赵淑仪出事的这几日,少年一直压抑着难过活脱脱把自己逼成一个老成大人的模样,有些心酸,“他也过的不好。”   陆淮亲吻了一下梁笙的额头,声线喑哑,“这段日子,苦了你们了。”   熟悉的触感让女人眼窝一涩,她埋在男人怀里迟迟不肯出来,像极了一个耍赖的孩子。   她悄悄的擦拭眼泪,不想让陆淮看见她的难受而让心情也变得不好。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所有动作都被男人尽收了眼底。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的。   陆淮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醇厚的是甘美的酒酿,“饿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缓了一下,梁笙才慢慢的从他怀里退出,有些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我想吃你煮的青菜肉丝面。”   男人一滞,脸上晕了几味哑然失笑的情绪,他很自然的抓起她的小手,“走,回家,我给你做。”   两人一起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等一下回去煮面要用的食材,然后一起回了公寓。   梁毅见到陆淮的那一刹,以为是自己这几天没睡好眼花出现了幻觉,等再揉眼睛的时候发现男人还还那里,他越过沙发冲到了他面前。   见此一幕,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到少年是不是要搞什么大的动作。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瞬梁毅连脸都不要了,坐在地上就抱起了陆淮的腿,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嚎,“哎呀姐夫你终于回来了,我姐快把我欺负死了。”   无辜躺枪的梁笙扬眉一怔,撸起袖子就要给少年一个教训,随后就听见男人笑道,“我怎么感觉更像是你欺负了我媳妇儿?”   梁毅面色一僵,委屈巴巴的开嗓,“我没有啊,我怎么敢欺负她呢。”   说完还上手抹了一把眼泪。   女人见他这样,笑着把少年推进了卫生间,“脏死了脏死了,赶紧去洗一洗。”   瞧着这姐弟俩一吵一闹,陆淮无奈的摇了摇头,换好拖鞋就往厨房里走。   他把食材放在洗手台上,优雅的挽上袖子过水下洗了洗手。   刚拿起锅铲,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圈住他的腰,小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背。   男人顿住,随后轻笑,“阿笙,你今天好像很黏我的样子。”   梁笙抿了抿嘴,也半开玩笑的说着实话,“还不是因为太想你的缘故?”   话音还未落下,陆淮突然转身,微倾着吻上了她的唇。   他把她抵在墙上,双手十指交缠放置在女人耳侧两边。   唇齿相依,深情而又缠绵。   男人在女人逐渐适应这个氛围以后开始加深这个吻,他薄凉的舌头扫过她檀口中的每一寸角落,连一点一滴的芬芳都不肯放过。   厨房的温度渐渐飙高。   梁笙脸上的热度也一并升高,她羞赧着脸,努力配合陆淮强势而温情的吻。   激烈却也难舍难分。   热吻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男人就放开了她,因为他听见厨房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是梁毅。   女人心头一惊,抬眼撞入陆淮蕴含笑意的眼神,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的。   她拧掐了一把男人的手臂,表示自己生气了。   陆淮笑,“夫人莫气,等会儿就寝时任凭夫人处置。”   就寝……   男人说的含蓄,梁笙的小脸又一次涨红,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进来,刚好看见女人在洗碗池前清洗蔬菜,本来打算帮忙的,无意间瞥见她烧红的耳根,多嘴的问了一句,“姐,家里很热吗?为什么你耳朵那么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厨房里的两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正在切肉的陆淮忽的闷笑出声,清冷的眉眼满满是浓稠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潮红再次升上来,梁笙臊的恨不得能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拍了一下梁毅的脑袋,假装镇定的说,“少废话,快来帮我洗菜。”   说完,她又瞪了眼某人。   说说笑笑的忙活了大半个钟头,美味的青菜肉丝面终于出锅了。   少年尝了一口,还来不及把面完全咽进去,便忙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吃好吃。”   女人头也没抬的接下话茬,“那是。”   说完,餐桌上安静了几秒。   男人掩不住笑意,视线一直停留在梁笙的身上。   梁毅很无语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一脸嫌弃道,“姐,我又没在夸你。”   女人被面呛了一下,她端起白水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说,“我是想说,也不看是谁的老公。”   话音才落,陆淮也不疾不徐的接话道,“嗯,你的你的,你的老公。”   心脏倏的一抖,梁笙瞄了眼男人在的方向,不可避免的撞上他略带玩味的眸。   怎么感觉,他总是在占自己便宜呢?   吃过饭,女人跟少年一起收拾碗筷,而陆淮则接了一通电话,去到书房。   房间里的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握着手机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那头,有一道很平稳的声音缓缓传出,“陆先生,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   陆淮墨色的眸子隐晦之色若隐若现,他单手滑入裤袋浅声道,“好的,辛苦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方便我问一句,为什么您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男人靠着书桌边缘,静静的盯着某一处闪烁的霓虹灯,声音沉沉充斥着磁性,“等你也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时,就明白我现在的举动了。”   “我不明白。”   彼端的话语里尽是迷茫,他听起来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陆先生,她真的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吗?”   陆淮默了几秒,眉眼酝酿着慢慢的似水柔情,最后薄唇微张,轻而缓慢的吐出两个字,“值得。”   话落,那头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补上一句,“那您一定很爱她。”   男人没有接话。   因为他爱她,已经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而他爱她爱了多久,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挂了电话,门上传来叩叩叩的三下敲门声。 第271章 他现在已经回到陆氏了   陆淮知道来人是谁,旋即嘴角轻扬,“进来。”   梁笙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进来,眸子温情的看着书桌后面的男人。   她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微微一努嘴,“在忙吗?”   陆淮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跟她招了下手,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过来。   女人一顿,随后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还没站稳就被某人一把扯进了怀里。   男人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腔里充斥着她淡雅温馨的沐浴乳的香味,他就这样静静的把她抱着,没有说话。   窗外夜色渐浓,树影随风摇曳婆娑。   梁笙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低垂眼眸,把玩着陆淮修长的手指。   隔了好久,男人才淡漠开口,抛出了一个问题,“阿笙,你会讨厌以前的我吗?”   讨厌以前的他?   女人怔了一下,仔细一想,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从未产生过讨厌这样的想法。   况且她也觉得,这个词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在陆淮的身上。   所以她没有多想,径直摇头,“不管是以前的你,现在的你还是以后的你,我都不讨厌,永远都不会讨厌。”   男人笑,“就算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   梁笙重重点头,“嗯。”   因为知道你所做的一切起始点都是因为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又善解人意的说,“陆淮,你不用顾忌我,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毫无条件的支持你。”   男人抱紧她,薄唇擦过她的耳廓,轻喃,“有妻足矣,夫复何求?”   翌日上午,陆襄衡照常进陆氏上班,前脚刚走进办公室,公文包还没放下,后脚赵秘书便火急火燎的追来。   他喘着气,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陆襄衡坐在椅子上,皱眉问他,“怎么回事?”   赵秘书缓了缓,这才迫切的说,“陆总,出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很凝重,一股不安划过陆襄衡的心头,他问,“出什么事了?”   赵秘书斟酌了一下,“早上我刚得到消息,说陆大少爷已经秘密接手了陆子木的一切要务与职位,他现在已经回到陆氏了。”   像是被雷击中一样,陆襄衡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骇然,“你说什么?”   赵秘书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硬着头皮重复一遍,“我说,陆大少爷已经接手了公司。”陆襄衡震惊不已,他双手撑着桌面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况且还一点风声都没有,董事会的那帮人也不是吃肉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同意他回来的,一   定是哪一步行动出错了,一定……”   “陆总……”   “陆淮在哪里?我要见他,你快带我去见他!”   陆襄衡蓦地扫翻桌上所有的东西,并用拐杖狠力捶击着地面,暴躁的低吼道。   赵秘书犹豫了两秒,低声说,“陆大少爷他,已经在总裁办公室了。”   审讯室。   刘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且惘然的看着四周密封的墙壁,手腕上是冰凉的一对手铐。   还在怔神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发出吱嘎的声音,紧接着外面的灯光折射出一道巨长的人影在地面上。   刘明自顾自的走进来,腋下还夹着一个黄色的档案袋,眉目严肃。   他拉开刘玫对面的椅子坐下,把档案袋丢到了桌子上,神色寡淡的说,“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后者三缄其口的看着他。   刘明嗤的笑了,“那些人都打算让你死了,你还要包庇他们吗?”   话落,刘玫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与不甘,她咬牙切齿的来了一句,“叫他来见我,叫他来见我!”   “见你?”   刘明似笑非笑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最后得出一个人名,“你说谁?陆襄衡吗?”   而刘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她捶胸顿足,最后把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不断的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叫他来见我,叫他来见我,否则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的真相!”   语毕,刘明暗了眸子。   从审讯室出来后,他给何泉打了一通电话,并把拷问刘玫的所有进展都告知给了他。   听过以后,何泉默了几秒,“照她说的去做。”   刘明有片刻迟疑,“可是老大,我们现在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能传唤陆襄衡来警局,且不说他是否愿意协助我们办案,单是郭局那里……”   何泉淡淡的截断他,“只要搞定陆襄衡就行了,郭老头那边你不必理会。”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刀,“刘玫现在军心不定,只要她跟陆襄衡彻底闹掰,我们就有机会得知真相。”   “我明白了。”   虽然还是有些踌躇,但刘明还是相信何泉的办案能力与判断的。   说完,他又似想起什么的样子,“老大,那三名杀手的口风也是紧的厉害,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肯说。”   何泉抿唇,“会有人去看他们的。”   刘明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他口中说的这个人是谁了。   总裁办公室。   男人正低头翻阅文件,办公室的门倏的被人猛力推开。   他握在手里的派克金笔,鼻尖依然与纸张做着亲密接触,写下的字都是行云流水,如他这个人一般英姿飒爽,未曾受到门口人的一点影响。   陆襄衡看到办公桌后面的陆淮,黑眸陡的一沉。   他拄着拐杖,呼吸起伏过力,当即吩咐身边的赵秘书,“你去外面等我。”   赵秘书点头,关上门悄然退下。   室内恢复一片死寂,随后就听见男人幽幽的嗓音穿梭两个人的耳畔,“二叔,我父亲在公司的时候,您也是这样无视上下级进门的吗?”   闻言,陆襄衡的脸色越发难看的不行。   他的声音充斥着浓重的阴郁,“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陆淮停下手里写字的动作,抬眸转动手里的钢笔,“我在干什么,二叔难道看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二叔这称呼像是蕴藏着极大的讽刺,陆襄衡攥紧拳头,声线里压抑着愤怒,一度窜上了制高点,“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第272章 就是因为念着他们的劳苦功高   男人轻笑,不轻不重的说,“二叔在公司那么久,自然懂杀鸡儆猴这个道理。”   说罢,他又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开口,“连挪用公款都能被我找见蛛丝马迹,留着这帮自作聪明的家伙还有什么用呢?”   挪用公款……   陆襄衡脊背一僵,他轻皱眉,“你把他们……”   陆淮勾唇,“想来警局里的何警官这个时候应该忙的焦头烂额了。”   闻言,陆襄衡面色一变,怪不得他早上都没有看见公司的那几个高层了。   想到这里,他痛心疾首的说,“小淮,那几个人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陆氏就职了,这些年他们陪陆氏度过多少风雨相信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没有功劳你也念一念他们的苦劳啊,你……”   男人很平静的打断他的话,墨色的眸子里隐晦不明,“就是因为念着他们的劳苦功高,五年前我才没有选择一并把他们铲除。”   陆淮这话糅杂的信息量太大,陆襄衡眸子一震。   男人放下手里的钢笔,双手堆叠成塔状,他抬眸看了眼陆襄衡,眉目清冷,“想来这五年,他们也玩够了。”   “你……”   “我知道,那些事我一直都知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襄衡脚下虚浮不受控制的倒退了一步,有些怔愣的看着陆淮。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插手陆氏的内务,脱离陆家大少爷这层标签在医学界混的风生水起声名显赫,可是陆襄衡没想到,对于公司内部的一些肮脏勾当,他竟然一清二楚。   不,应该说他像个观众一样,在台下观看自己这个跳梁小丑拙劣的演技。   想到这里,陆襄衡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男人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二叔,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给你放个长假休养生息?”   陆淮这话什么意思陆襄衡是再清楚不过,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者,“我……我没事……”   “你有事。”   男人盯着他,眸底深不可测,像是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二叔,我看得出来,你很累。”   陆淮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身份职位就摆在面前,陆襄衡无力反驳,也根本没有能反驳的借口。   他无法相信自己花了大半生的时间去苦心经营着陆氏,最后会被一个年纪还不及他长的毛孩子给撵出去。   胸口积怨的怒气越滚越涌。   他深吸一口气,犀利的眸落在男人身上,笑了,“我的好侄子,你每一次的所做所为,都叫我大开眼界。”   尾音落下,陆淮笑的一脸无害,同时一本正经的说,“二叔莫急,我还为你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陆襄衡呼吸一沉,随后抿紧唇,“是吗?那我还真是很期待呢。”   他停了一下,眼睛直视男人眼底深处,旋即幽幽笑了,“陆淮,有时候人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相信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应该听过的,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是有软肋的人。”   撂下这句话,陆襄衡离开了办公室。   紧随而来的,是门被关上,砰的一声巨响。   男人靠着舒适的椅背,看着稀薄的阳光从云层里射下,折过玻璃落在桌面一角,然后,他笑了。   那个人说错了。   要真形容起来的话,梁笙,他的妻子,她不是他的软肋,她是他的铠甲。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陆襄衡便气急败坏的砸了里面的所有东西。   赵秘书跟上来看见这一幕,心尖忍不住抖了抖。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因为在陆淮那里吃瘪,陆襄衡已经不止一次了,所以这样的结果基本是可以预见的。   印象里,那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从未尝过失败,也从未懂得心软。   哪怕,对方是他的二叔。   陆襄衡此刻正在气头上,他刚捧起一个价值连城的白瓷花瓶准备往地上砸,身后却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口哨声。   他停顿了一下,循着声源回头看去。   何泉正倚靠着门边,饶有趣味的看着满地狼藉。   “怎么?是谁惹我们陆总这般生气了?”   赵秘书皱眉,“何警官今日倒是得空的很。”   何泉无辜皱眉,当即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托你柱子的福,郭老头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陆襄衡正急火攻心,也懒得再摆谱跟他打太极,语气是很不善的质问,“找我又有什么事?”   嗨哟。   看样子某人又给他气受了。   何泉这样想着,被停职的怨气也去了不少。   他很是和蔼的笑着,“噢,今天要找你的不是我,是他们。”   说罢,他又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才从电梯里出来的刘明以及随行的几位警员。   陆襄衡眉间褶皱渐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明进到办公室,下意识的看了眼何泉,后者双手环胸而抱,还朝他抛了个媚眼,引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很克制的收回视线,然后走到陆襄衡面前。   赵秘书把他们拦下,嗓音冷硬,“警官,你们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他人办公室,可有不妥?”   刘明笑,“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借刀杀人这一招更是不妥。”   话音骤落,陆襄衡和赵秘书两个人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刘明带几分憋笑的意味,似笑非笑的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别当真。”   彼时陆襄衡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他低斥一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刘明没有被他的咆哮震住,反而是给足了好脸色,“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停顿了一下,他又解释了一遍,“刘玫想见你。”   要细看的话,很容易捕捉到陆襄衡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愕,他佯装镇定的措辞开口,“我想警官大概弄错了,我跟你口中的刘女士并不相熟。”   “并不相熟?”刘明在心里把他一脸认真的态度摒弃千遍,但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不相熟也没关系,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毕竟她点名要见你。” 第273章 我不会跟妈讲你欺负我的事   陆襄衡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很忙,没那个时间。”   闻言,赵秘书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警官,我们陆总每天要处理的内务数不胜数,还请你们自行离开吧。”   刘明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不紧不慢的答复,“刘玫说,要是她见不到人,一定会叫你后悔的。”   话落,陆襄衡的脸上终于生出一丝裂痕。   他暗暗的捏着拳头,眼底是一片汹涌狂潮。   何泉靠在墙上,赏心悦目的看着他一副吃瘪的模样,莫名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刘明紧紧锁着陆襄衡脸上一点点细微的表情,轻微弧唇,“如果您真的没有时间,那我们也不勉强了,打扰您了。”   说完,他做好转身离开的动作。   走了三步,意料之中的,他听见了陆襄衡的声音,“只是见一面而已不会少块肉,那还是见一见吧。”   赵秘书一脸错愕。   然而就在陆襄衡看不见的地方,刘明冲何泉眨了眨眼睛。   后者勾唇,转身往外边走,顺便还挥了挥手,“我去还人情,这热闹还是你们自行消化吧。”   另一头,总裁办公室。   敲门声刚刚传来,内室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停下正在写的钢笔,侧眸瞥了眼手机屏幕,墨色的瞳像是燃起一丝希冀的样子。   男人捞过来接起的时候,薄唇微张对外面道,“进来。”   何泉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办公桌后面,眉眼温柔清隽的陆淮。   温柔清隽……   他难得一怔,因为这还是印象里,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人。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给他打这通电话的人是谁了。   何泉略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兀自走到休息区坐下等着陆淮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很安静,时不时的会响起男人低沉而温和的嗓音。   像春天的风一般拂过,淳淳不已。   公寓里,梁笙的眼睛直直的落在客厅墙壁挂着的液晶电视上,里面正播放着有关陆氏神秘继承人高调接手陆氏,成为新一任总裁的新闻,她突然就想到了陆淮昨晚上问她的那个问题。   ——“阿笙,你会讨厌以前的我吗?”   原来他指的讨厌,是对他这层身份的讨厌。   愣神间,男人沙哑的嗓音从电话听筒那头徐徐传出,“阿笙,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女人从神游里拉回思绪,目光旋即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最后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很帅。”   办公室里,陆淮敲着桌面微曲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   紧接着梁笙清润的声音再一次撞进他的耳畔,“你穿西装俊美如神祗,穿白大褂温雅而高冷,各有千秋。”   男人眸色渐深,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女人滞了滞,反应过来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随后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陆淮。”   是的,她喜欢的,从来都是这个人,而不是他穿上什么衣服变为什么人的身份。   男人垂眸,半晌,延绵不绝的笑意从喉间不断的往外溢出。   他抵着额头,深邃的眸子像是藏了一片星河一般,闪闪发亮。   何泉准备接水泡茶,听到陆淮的笑声,手一抖,饮水机的热水顺到他的指腹,被灼一下他立马缩回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淮。   这这这真的是那个冷血无情手段狠戾的男人吗?   他他他竟然也会笑?   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何泉忐忑的收回视线,感觉后背发凉,对比这样的陆淮,他还是更习惯那个每天拽的跟别人欠了他八千万一样,看他不爽又揍不过他的男人。   陆淮绵延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低低的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笑声不绝于耳,梁笙心弦微动,也像是受到他的感染一样,眉间溢满了笑意,“还没笑够吗?”   男人加深了唇角的笑意,随后很老实的夸了一句,“梁小姐,你的眼光很不错。”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淮是在吹捧自己,女人忍俊不禁的学着他的腔调接上一句,“陆先生,你也很厉害,娶了那么好的一个老婆。”   话落,梁笙忍不住羞耻了一把。   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打算明天回公司上班了。”   再继续家里待着,脑袋上的草怕都能长两米高了。   闻言,男人默了两秒,“好,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   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   语毕,女人立马摇了摇头,陆淮上了电视,基本全国人众都知道他是陆氏的新继位总裁,万一他再送自己上班,自己这陆太太的身份迟早要被扒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那一天真的会来到,那早一点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她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嗯,我想过几天抽个时间去看看咱妈。”   赵淑仪才下葬不久,梁笙自然不会这么快去见的,所以这个咱妈很明显指的是杨雯。   男人点头,挑眉问了句,“那需要我陪你吗?”   女人唔声,装模作样的思考着,随后很平缓的吐出几个字,“暂时还不需要。”   也就是说,他……被嫌弃了?   陆先生忍不住笑了,旋即干咳一声,话语里带一点委屈,“夫人这样真的好吗?”   梁笙脑补着某个人委屈的样子,可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于是半开玩笑道,“放心,我不会跟妈讲你欺负我的事。”   寒暄了几句,女人也知道男人现在的工作不比在医院,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定然堆得比山还高,虽然不是很想挂断电话,但理智最终还是占了鳌头。   掐断电话前,梁笙叮嘱了陆淮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   男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去,一定是顶着很沉重的压力和不了解内幕的群众的流言蜚语。   陆淮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现今的处境,于是低笑两声,“夫人还请宽心,以我的能耐,还没有人能欺负的过。”   女人一展眉头,还是忍不住被他这逗趣的话语惹笑了。   挂了电话,男人把玩着手机,有一瞬的沉默。就在何泉觉得自己被彻底无视的时候,陆淮那深沉的眸子才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上。 第274章 少他妈的搁这妖言惑众   见男人投递了视线过来,何泉满腔的怨气悉数消散。   他举起茶杯对陆淮道,“有空喝一杯吗?”   男人放下手机,从容不迫的站起来,朝着何泉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后者把刚刚盛满茶水的杯子推到陆淮面前,隐隐勾唇,“还是喜欢你面无表情的样子。”   男人拿起茶杯小啜一口茶水,纯正的茶香弥漫在口腔里,他放下杯子宠辱不惊的说,“有消息传你被停职了,恭喜啊。”   “……”   被戳到了痛处,何泉是真的很想高举茶杯往陆淮脑袋上扣。   这个人啊,真的是不会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了想,他还是忍下那股子冲动,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还是不是人啊?”   陆淮笑,“当然。”   他靠着椅背,双腿恣意叠起,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战况如何?”   何泉托着下巴思忖几秒,“没有人招供。”   男人看着他,正准备开口,也不知是不是他料到陆淮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及时抢了白,“但是快了。”   只要被缉拿的陈文和跟刘玫之间,有一个跳了脚,供出陆襄衡的把柄,那一切事都会好办许多。   男人浅吟,“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   何泉坐直了身体,眉眼间略有些尴尬的样子,“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刘玫要潜逃,以及她约好要跟付敏慧在废弃电子厂见面的事。”   陆淮看着他,语气淡然,“还是不说了,说了怕何警官会控制不住自己带我回警局。”   “……”   人家都这么说了,何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   “所以你是窃取了她们其中一个人的电话?”   男人笑而不语,何泉反而皱了皱眉,“以付敏慧的悟性,应该想不到这一点,能安排这一切的,应该只有陆襄衡了吧。”   陆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略有些疏离的说,“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话落,何泉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停顿了一下他又改口,“不对,应该是,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里面的茶叶,薄唇微扬,“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何泉一顿,又听他说,“我想做的事,从来没一个人能阻止的了。”   谁也阻止不了。   怪不得这两次的抓捕行动会那么顺利,看样子,尽在这人的掌控之中了。   何泉是越发猜不透陆淮的心思了。   不,应该是从来都没有猜准过。   他想不到,也猜不到男人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何泉默了几秒问,“陆淮,你这么做是不是都是为了她?”   这个问题,男人依然没有给出答案。   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呼之欲出了。   除了她,好像也没有人能让他有这般大的动作了吧?   审讯室里。   刘玫见到陆襄衡的那一瞬,若不是有警员及时摁住她的肩膀,她早就扑上去把这人撕个粉碎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某人,呼吸沉重。   而陆襄衡始终保持着面色平静,未流露出一丝慌张,甚至有时候还装作很迷茫的样子。   见状,刘明低声骂了一句,“国家还欠他一座奥斯卡金像奖。”   同事B也在一旁随声附和,“想撬开他的嘴,只怕比撬开陈文和的都要难。”   刘明一掌拍到他的颈背衔连处,头头是道的教育着,“少他妈的搁这妖言惑众,谁教你的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里面,陆襄衡心无旁骛的看着刘玫,扯唇来了一句,“听刘警官说,刘女士似乎有话想跟我说。”   刘玫微动唇角,冰冷的吐出几个字,“陆襄衡你个王八蛋,混蛋!”   陆襄衡隐隐勾唇,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警告意味,“这里是警局,还请你说话注意点。”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双手搁在桌上紧紧扣着,“是你对不对?那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陆襄衡抿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着,他又展现出极度不耐烦的样子,“我很忙,你要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耽误我去做别的事。”   刘玫凑近他,很快速的摆出口型,然而站在外面的刘明却是还来不及看见,唇语便结束了。   陆襄衡离的近,很清晰的看出她想表达的内容,瞬间面色一沉。   因为她想表达的意思是,救我出去,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陆襄衡轻轻弧唇,笑了,“法律是公正的,它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罢,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刘玫,再次开口仅简短四个字,“好好呆着。”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落下,他便离开了审讯室。   刘玫看着陆襄衡的背影难得一怔,竟然没有出声把他叫住。   刘明追了出来,挡在陆襄衡的面前,后者的眼底明显染起一层薄怒,“刘警官可还有什么事?”   某人微微一笑,心口不一,“没什么要紧事了,就是觉得挺抱歉的,警局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陆襄衡没有吭声,转身打算离开,刘明快步跟上,自说自话,“那我送您出去吧。”   前者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整一个过程都把他视作空气。   刘明也没在意,始终是厚着脸皮的跟在他身后。   一边走某人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陆总,您刚才跟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安静就下来了?”   陆襄衡声线冷漠,“我跟她说,法律是公正的,它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刘明一顿,旋即笑了,“是的没错,法律会让所有恶人受到该有的惩罚,我这样说陆总没意见吧。”   话锋直指陆襄衡,后者脚下一顿,淡淡的含糊了一句,一笔带过。   两个人快走到警局门口时,迎面是两抹熟悉的身影。   陆襄衡看清来人后,停下脚步站稳身体。   刘明看见何泉,再看看他身旁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老大,你怎么来了?”何泉把手揣入裤袋,玩世不恭的笑了笑,“答应了某人的一个要求而已。” 第275章 连敌人友人都没分清楚   谈及“答应某人的一个要求”,刘明下意识的看向何泉身边一直沉默的陆淮,陆襄衡也同样在窥望着他。   四目相对,他眼底携几分克制的情绪问,“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男人也同样盯着他,薄唇微启,“来见几位老朋友。”   老朋友。   陆襄衡一怔,心头隐隐划过一阵不安的感觉。   何泉察觉到某人的异样,不动声色的补了一句,“走吧,刚好到探监时间了。”   陆淮点了点头,跟还在怔神的陆襄衡道了声别后,跟随何泉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走后没多久,陆襄衡这才转身去看男人离去的背影。   他的眸底,汹涌着一片惊涛骇浪。   付家。   从刘玫被捕以后,付敏慧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   在看到新闻上播出,陆淮高调接手陆氏,成为新一任总裁时,她更是焦灼不安,说是热锅上的蚂蚁都不为过。   她知道,这一次,那个男人是动真格了。   他真的放弃那些功成名就安逸舒心的生活,选择了再一次踏进风起云涌的商界。   而且,刚一回到陆氏,就处理了几个陪了陆氏近三十年的高层,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马威。   甚至还把陆襄衡轰了出来,美曰其名是给他放了长假,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抱着让那人颜面扫地去的。   付敏慧紧紧的攥着拳头,如果,陆襄衡真的被赶出陆氏,那么陆淮下一步的目标,应该就是她跟付氏了。   想到这里,她如坐针毡,还没稳住两分钟,便掏出手机给陆襄衡拨了通电话,询问他目前的处境。   车里,陆襄衡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握着手机挑眉说,“放心吧,他想赶我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付敏慧皱眉,“我听赵秘书说今天早上警察去公司找你了,他们是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吗?”   陆襄衡嗯了一声,旋即嗤的笑了,“就是怀疑到我头上又怎么样?他们没有证据不能立马把我绳之以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看看现在的局面,对我们一点有利的都没有,如果刘玫陈文和其中一个人招供了,那我们全都得完蛋!”   付敏慧愤怒的声音撞入陆襄衡的耳畔,饶是这样他也没生出一丝慌张感来。   后者眼里盛满了不屑,“你以为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会没给自己留后手吗?”   付敏慧蓦地一怔。   她不安的心以为他的这句话开始平稳下来,“后手?”   陆襄衡幽幽的笑,并未接下她的这句话。   审讯室外,刘明不安的看着窗户里面的景象,好几次转头想问何泉什么,可还是硬生生的憋住了。   最后反而是后者先忍不住,轻皱眉,“你丫到底想说什么?一下转过来看我一下转过来看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同我搞基。”   “……我,我是害怕。”   何泉斜了他一眼,“怕shi啊,陆淮又不是虎豹豺狼,你还怕他吃了陈文和吗?”   刘明撇嘴,小声哔哔了一句,“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简直比虎豹豺狼还要可怕。”   审讯室内。   陈文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同男人来一次会晤。   他仔细审视后者,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年纪不及他,吃的米不及他吃的盐多,不止一次打乱了他近乎完美的计划。   陆淮眉目沉静的看着陈文和,弧唇,“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后者抿唇,半晌也突兀的笑了起来,“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全国都出了名,在G城这样的小地方,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我想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你的名号吧?”   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可男人却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交叠双腿,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屈指轻轻的,有规律的敲着。   空气沉寂的有些渗人。   站在审讯室外面围观的人,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刘明下意识的舔唇,似乎是已经看透这股沉默背后的神秘,“每次陆淮停下来,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旁,何泉斜睨他一眼,有些鄙弃的说,“瞧你怂那样儿。”   他虽然这么说刘明,但有时候,仅是有时候,他也一样会产生这样的感受。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我们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个印象?”   话落,陈文和面色一滞,他两眉间生出一层一层的褶皱,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跟陆襄衡合作的时候,他很多次都提醒自己,一定要提防面前这个人。对于陆淮,他还是查过许多资料的,本来以他的才干是可以拿到陆氏一把手,但在三年前突然申请隐退,而后摇身一变成为了医学界声名显赫的陆教授,前两天他还听某个狱警说他接手了陆氏,目前是公   司的第一负责人,至于很多传闻他心里都清楚,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些,可见此人的心机城府已经不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男人察觉到他警惕的情绪,笑了笑,眸子里染上了如墨液一般浓稠的黑,隐晦不明,“五年前的矿井失事一案,我是唯一一个,眼睁睁看着你死里逃生的目击证人。”   陆淮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审讯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不止陈文和脸色陡然一变,就连在外面观看里面情况的何泉跟刘明,亦是如此。   男人对上前者极度震惊的眸,低笑一声,“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陈文和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线颤抖的像是走在高空铁丝的边缘那般摇摇欲坠,“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躲在暗处里的人是我,而你的妻子几次能化险为夷,也是因为   你……”   陆淮看着他,轻哼一声扯唇,“所以别总以为自己很聪明,连敌人友人都没分清楚,也难怪隐忍五年苟且偷生了五年最后还是逃不过进到这里的宿命。”   微音落下,像是有一道惊天响雷,轰的一声劈向陈文和的头顶。他呆滞了好几秒,才喃喃的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76章 亲一下就够了   男人用指甲敲着膝盖,声音薄凉的毫无一丝感情,“陈文和,帮一个险些害自己送了命的人卖命,感觉怎么样?”   陈文和眼神一滞,突然站起来张牙舞爪的欲要扑向陆淮,嘴里还叨念的振振有词,“我不信,我不信!”   他的目光很凶狠,凶狠的像是一把匕首,恨不得一刀一刀戳着男人的心窝。   门外的警员听到动静立马破门而入,及时压制了情绪近乎失控的陈文和。   陆淮看着对面不断挣扎,恨不得能抽他筋骨吃他血肉的后者,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浅笑着,“信不信由你,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呆在这里,连那个人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更别说要报仇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文和被钳制着双手,还是不断用力扑腾,他冲着陆淮离开的背影歇斯底里的怒吼,“你回来,该死的东西,你回来给我把话说清楚,说清楚!”   声音响彻整间审讯室,但男人始终充耳不闻。   砰的一声,门开了又关,直至陆淮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陈文和才绝望的,跌坐回椅子上。   他满目苍白,满眼灰烬的看着四周发白的墙壁。   苦心策划了五年之久的复仇计划,本以为成功就在眼前,突然跳出一个人告诉他杀错了人,而那个真正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真凶还在逍遥,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男人从审讯室里出来,何泉转而就追上他的脚步把他拦住,旋即皱眉,“听你在里面说的那些,你是早就知道陈文和没死的事?”   陆淮把手滑入裤袋,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给出只言片语的答复。   确切的说,针对这件事,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何泉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男人掀唇,“早说跟晚说,区别在哪里?”   “……”   陆淮一语成谶,何泉竟无言以对。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无力面对这个男人,好像每一次遇到他,栽跟头那都是必然的事。   何泉缓了缓面色,挂上了随和的笑容,“那你能不能稍稍透露一点你的计划,就一点点,也好让我配合一下啊。”   陆淮斜睨了他一眼,薄唇微启,“没那个必要。”   “……”   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他没必要知道这个计划吗?   对于自己这样的理解,何泉真的很想揍人了。   男人笑笑,眸子里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光,“放心吧,很快他就又能见到我了。”   何泉一愣,正琢磨他这话的意思,陆淮便绕过他的身边,落下“再见”两个字,大步流星的离开。   刘明从审讯室里出来,发现某人还站在走廊上,走过去好奇的问了一句,“老大,你怎么了?”   何泉做着怪异的表情,飞给他一记白眼,“我面壁思过呢,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   刘明灰溜溜的走掉,留何泉一人还在静静沉思。   忽然他灵光一闪,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傍晚八点,陆淮回到家。   女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抬眸看见他,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怎么样?工作累不累?”   男人看她一眼,而后托着她的后脑吻了下她的唇瓣,“是在等我吗?”   梁笙笑,“不然你觉得我还会等别人吗?”   陆淮笑,“那就再亲一口算作奖励。”   两个人正腻歪时,楼梯上传来几声尴尬的咳嗽声,梁毅双手捂着眼睛,指缝却是张开偷偷窥着某一对“罪魁祸首”,“喂喂喂,亲一下就够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女人耳根一烧,连忙从男人怀里退出,“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厨房里熬了汤,喝点再上楼。”   说罢,她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心虚的往楼上主卧跑。   陆淮看着她慌措逃跑的背影,延绵不绝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清冷的眉眼里满满的都是缱绻柔情。   少年在楼梯上看呆了神。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自家姐夫如此温柔的一面,他晃过神,蹭蹭蹭的往楼下跑,很孩子气的来了一句,“姐夫姐夫,我姐漂亮吗?”   “漂亮。”   梁毅眼睛里像是有光一样,嘿嘿笑着,“那我刚才当了电灯泡,你会不会生气啊?”   男人哑然失笑,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声音轻缓,“现在回你的房间去,然后拉灯睡觉。”   见陆淮对自己没有半分责备的意味,梁毅接到指令,很皮的笑了笑,做出一个在学校里升国旗敬礼的姿势,“Yessir,古耐啊姐夫。”   男人看着少年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目送他上楼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姐弟俩,还真是叫人一分钟都得为他们操心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厨房把汤煲里的汤喝的一干二净,这才不急不缓的往楼上走。   浴室里。   梁笙放好的洗澡水,还特别的把手伸进去试了一下水温,确定刚好的时候然后起身出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提步迈出门,身后就有一双大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陆淮把下巴抵着她的肩,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蹭了蹭,“想洗鸳鸯浴了。”   头一次听见男人说话这般不含蓄,女人小脸一臊,说起话来也是磕磕绊绊,“……我、你没回来之前我就洗过了。”   陆淮低笑,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梁笙锁骨,脖颈,耳后,察觉到她不受控制的小小颤栗以后,男人嘴角的笑意又深了许多。   他装出一副想着办法的样子,随后沉吟,“那不然……你帮我洗?或者你看着我洗?”   女人瞪大双眼,憋了好久才很委屈的憋出两个字,“流氓!”   陆淮闷笑着,他扳过梁笙的身体,用手指卷起她细碎的发丝勾到耳廓后面。   女人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两侧更是红透了好几个度,而男人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魅惑的充满了浓浓的情yu之色。“那既然梁小姐都不可理喻的把这项罪名扣我头上了,我若不坐实岂不是可惜了?” 第277章 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话落,梁笙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托起她的下巴,精准的吻上她柔软的唇,深情而又缱绻。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女人脚下虚浮,差一点就跌倒,还好陆淮及时把她扶住。   他抱着女人坐上了洗手台,五指穿进她柔长的发丝里,很动情很用力的吻着她。   梁笙很快沉溺其中,她也学着某人的样子,回应着他的吻。   浴室里明明没有开浴霸温度却节节飙高,氤氲的空气里弥漫着羞人的意味,久久不能散去。   被雾气遮挡的镜子里,倒映着女人衣衫被一点一点褪下的画面。   凌晨两点,何泉看完资料准备睡觉,意外的在睡前接到一通电话。   是刘明打来的。   他拿起手机走到窗帘前边拉开一点缝隙,然后接通。   刘明的声音很快从那端传来,“老大。”   窗外的夜色是一片灰寂,但是远处的马路上还是霓虹彩灯不停的闪烁着。   何泉听出他有些凝重的声音,倏然一顿,“怎么了?”   刘明舔了舔唇,“那三个杀手招供了。”   “背后指使人是谁?”   “梁邵成。”   何泉眉眼陡然一沉,又听见刘明重述了一遍审讯室里的情况,“那三个人说,是受了梁邵成的指使对那四个痞子痛下杀手的。”   “梁邵成?”   他咀嚼着这个人名,“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他们怎么说都有理。”   刘明的眉头紧紧的拧到一起,“但是郭局已经立案了,并且相信了他们的话。”   何泉脸色难看,一再克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克制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妈的,那郭老头是成心与我过不去!他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可是现在没有证据,我们要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何泉突然来了一句,“你知道这个世上有个人叫陆淮吧?”   刘明一愣,忙不迭的点头,“我当然知道啊。”   停顿了一下,他又好奇的追问,“但是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和煦的阳光像皮实的孩子一样从明净的玻璃窗折射到地上,斑驳出一地的倒影。   宽大的床上,梁笙颤了颤睫毛,有几分清醒的意识。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睛,在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以后,才懵懵懂懂的把目光落在近而咫尺的男人脸上。   细碎的阳光洒遍半张床,他的脸清俊如斯,呼吸均匀,并未有要醒来的征兆。   女人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嘴角忍不住轻轻扬上。   床头柜设定的闹钟还有好久才到。   想想陆淮这几日每天都忙着工作上的事无心睡眠或者是睡眠不够,她想让他多睡会儿,百无聊赖间,她开始数起了某人浓黑而又卷翘的睫毛。   梁笙单手支撑着脑袋,垂眸看着那一排扇形的眼睫。   看起来比女人的都还要长很多。   她在心底默数着,明明数不清,但还是乐在其中。   数着数着,梁笙的注意力被男人好看的五官吸引过去,她一点点的靠近,指尖像支笔一样描绘着他线条分明的轮廓,饱满光洁的前额,清冷飒爽的眉宇,高而挺翘的鼻子,菲薄性感的唇瓣。   脑中不受控制的想到昨夜他的食髓知味。   脸颊倏的一烧,一直熟睡的陆淮缓缓睁开眼睛,瞳孔准确无误的锁定在了女人的脸上,眼神略有些惺忪的样子。   梁笙顿了几秒,呆住。   陆先生看到她还有些绯红的脸,心头一动,猛不防的把她抓过来,凑上去亲了一口。   “早啊,梁小姐。”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睡醒时特有的磁性与低哑。   女人反应过来耳根有些发烫,但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早啊,陆先生。”   室内时一边柔和的宁静,陆淮把玩着落在自己手心里梁笙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昨晚睡得如何?”   昨晚……   女人的脸上又爬起了红云。   然而这一幕落在男人眼底却升起抵不住的恶趣味,他心情愉悦的故意逗弄,“怎么?是睡得不好吗?”   梁笙小声糯糯了一句,“还、还好吧。”   陆淮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周边景象全部褪了颜色化为黑白,只有他一眼五色斑驳,灿然生辉。   女人一时看愣。   想了想,她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了。”   男人不减眉间酝酿的笑意,听见她这么说,微微扬眉,“噢?为什么?”   “因为容易被人劫色啊。”   梁笙脱口而出早就准备好的答复,她早知道陆淮会问为什么,所以毫不费力的说出这句话。   “……”   男人很克制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嘴角一弯,循循善诱像是拐骗孩童的人贩子,“所以,梁小姐,你要劫个色吗?”   “……”   女人看着陆先生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忽然觉得腰背酸疼不已。   她努力克服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慌里慌张的就要把某人推开。   可惜男人一把将她捞了回去,隔着被子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颈窝,湿热的呼吸一番接一番的扑洒,“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受到一点敏感的刺激,梁笙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栗。   她僵硬着身体,见陆淮久久没有动作,慢慢的也就松懈下来。   刚合上眼睛准备再多睡一会儿,某个人的手开始在自己腰间不规矩起来。   本来是想着装死,但当男人亲吻上她的耳珠时,她就知道,装不下去了。   她蓦地睁开眼睛,嗓音哑哑的求饶,“我昨天跟你说过,我今天要上班的。”   陆淮嗯了一声,又是一吻落在她的唇边,咕哝了一句,“那你睡吧。”   说完,他还真的就这么抱着她,安安静静的。   陆先生这么听话,让女人觉得有些稀奇,但更多的是惶恐和警戒。   思绪正神游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畔,“梁小姐,真的不考虑劫一下色吗?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   最终梁笙还是没能逃过迟到的宿命。上午十点,陆先生送陆太太去嘉彰上班时,开车途中,不止一次接收到后者幽怨控诉的眼神。 第278章 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付敏慧   车子在十字路口前停下来,陆淮看了眼副驾驶的女人,刚好与她的视线撞上。   他闷笑两声,“下次让你欺负回来。”   梁笙脸蛋倏的一红,她嗔怨的瞪了某人一眼,“你哪一次不这样说?”   可是每一次都是他在“欺负”自己好吧?   想想都叫人森气。   瞅见女人哀怨的小眼神,陆淮笑的更欢了,他干咳一声伸出小拇指,“那不然……拉钩为证?”   “才不要。”   梁笙白他一眼,却是直接勾过他的小拇指盖了个印章。   见状,又是一阵阵绵延不绝的笑声用男人喉间溢出,他揉了一把女人的头,“要不是快到绿灯了,真想摁住你亲一口。”   话音落下,梁笙立马拨开他的手,板起小脸,“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啥子哎。”   说完,她忍不住被自己这不南不北的腔调逗得笑了起来。   因为陆襄衡被突然“放假”,公司内部的一些高层表现出强烈不满的意愿。   宽敞舒适的办公室里,暖阳充沛,细碎的阳光洒的遍地都是。   盛子煜看着办公桌后面正认真阅览文件的陆淮,忍不住夸赞一波,“你真是棒,回来第一天就把人轰出去了。”   男人头也不抬的回嘴,“警局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盛子煜僵住嘴角的笑意,斟酌了几秒说,“我听说,被抓到的那三名杀手异口同声的承认是受了梁邵成的指使这么干的。”   翻页的动作一顿,陆淮抬眸转移了目标,“刘玫开口了吗?”   盛子煜摇头,“没有,不吃不喝也一句话都不说。”   陆淮很平静的收回视线,又翻过一页,眸子深处却是漆黑一片。   半晌,他又突然说了一句,“应该要把她所有生的希望尽数摧毁才是。”   盛子煜一顿,很快明白男人这话间蕴含的意思,“你是说,刘玫还想着从那四面高墙铁筑起一般的牢笼里出来?”   他停了一下又说,“陆襄衡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谁帮的了她?”   说着,他又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噢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付敏慧。”   陆淮没有否认。   他的这个样子却遭到盛子煜的犹豫,“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么快就动手。”   比先前的计划提早了好长时间。   闻言,男人的喉咙里溢出一个浅浅的单字音节,“嗯。”   盛子煜皱眉,刚想问他什么原因,后者却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子煜,我怕有变故。”   话落,盛子煜也是蓦地一怔。   怕……有变故。   能让陆淮害怕的,除了那个女人他再想不到别人了。   盛子煜抿唇,“所以你担心,他们会选择对梁笙身边的人下手?”   男人不可置否。   那些人,最懂得女人的弱点在哪里,也知道能让她珍视的,在乎的,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气氛瞬间沉闷了不少。   就算陆淮不说话,盛子煜也猜对个八九不离十。   要是换做以前,某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顾虑的。   可是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梁笙是他心爱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他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让盛子煜最担心的,是陆襄衡可能会对女人下手。   他知道梁笙是陆淮的软肋,所以要他放过这次机会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盛子煜紧皱眉心,“你决定好了吗?要对她坦白当年的那些事。”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心忽明忽灭,让人捉摸不透。   “有句话我不说你也知道,一个人知道一件事,从别人口中听见和爱人口中听见,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受。”   环境优雅的包间里,陆襄衡高举着红酒杯,小小的啜了一口。   付敏慧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环抱双臂,见他这享受的眉目,不屑的笑了,“现在的处境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居然还喝的进去。”   闻言,陆襄衡低声笑了,他搁下高脚杯,微掀眼皮看着某人。   “只要你安分一点别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这话里藏着的嘲讽意味明显的很。   付敏慧脸色陡地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现在呆在牢里的人不是我,你这些话怕是警告错了人吧。”   陆襄衡勾唇,眸子有些晦暗,“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你连那个女人的一根手指都及不上。”   那个女人指谁,不用想都能知道。   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付敏慧蓦地攥紧拳头,眼含凶光,“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我说错了吗?”   陆襄衡轻哂,晃动着红酒杯里的液体,“从争陆淮这件事里就可以看出,你抢不过她,早已成为定局的事,你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   他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付敏慧的脸上,深刻提醒过去的她做的那些蠢事有多么愚昧。   后者怒极反笑,“家境学历样貌,她梁笙哪一点比得上我?如果不是因为她机缘巧合救了那个男人一命,你以为陆淮会多看她一眼吗?”   见付敏慧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悔的样子,陆襄衡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弄。   他盯着明晃晃的高脚杯,看着里面不断转动的液体,声音薄凉且阴冷,“我说,你是不是把我侄子看得过分伟大了些?”   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就轻易的爱上对上,这种事情是决然不会发生在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的身上。   付敏慧一怔,旋即皱眉,“难道不是吗?陆淮不就是因为那一次的救命之恩,才找了她那么多年吗……”   陆襄衡轻笑着打断她的话,“其实早在回国以前,他就已经找到她了。”话落,付敏慧像被一道惊雷击中,瞬间麻木的站在原地不能自已,她愣愣的看着这包厢里的唯一一个人,要不是这里就只有他一人,她还真以为是几个人一齐说话声音聒噪的让她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陆襄衡看了她一眼,又抿了口香醇的红酒,眼底晦暗不明,“你以为他真的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对梁笙念念不忘那么多年?以他的本事,想找一个人……呵,比鸡笼里拎只小鸡还要简单。” 第279章 就因为你的死不悔改   轰的一声,脑子里想炸开了一颗定时炸弹,耳蜗嗡鸣。   如果陆襄衡说的那些没有一丝虚假的话,那么这些一直缠绕在心头的,始终找不到答案来解的困惑,就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一个生性孤僻冷漠的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及他跟自己的长。   原来啊,他早就把梁笙找到了,并且日复一日的爱着她。   她不止低估了他们之间的信任跟婚姻,还低估了陆淮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坚守。   他的病,因她起,也唯她可医。   想到这里,付敏慧无力的松开一直紧攥着的手,脸上苍白如死灰。   见状,陆襄衡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摇晃着红酒杯,擦洗干净的玻璃上倒映出他高深莫测的黑眸。   女人去见了刘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抑着要爆发的情绪,这样平静的看着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仇人。   她们中间隔着一层玻璃,刘玫毫无血色,一身宽大的狱服加身,头发松散略垮,双手被铐着手铐,模样显得很是狼狈。   梁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除去唇色苍白,并没有什么别的异状。   甚至可以说,安静的怖人。   刘玫盯了她半晌,然后微掀发涩的唇,“比我想得还要冷静很多呢。”   话落,空气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女人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会呢,要是没有眼前这道隔离物,拿刀子捅死你的事我也做的出来。”   后面那几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梁笙的眼底覆满了阴郁与杀戮,头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刘玫一瞬间被震慑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缓了一下,假装镇定的笑了笑,“一命换了一命,谁也不亏欠谁了。”   一命换了一命?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女人低低的笑出了声,“所以你指的是梁景玉吗?”   被提及女儿的名字,刘玫的瞳孔里有明显瑟缩的迹象。   见她这样,梁笙停顿几秒,本身清澈的眸不知何时变得跟那男人一样晦暗,“所以梁景玉的死跟我们有什么牵扯呢?”   刘玫咬牙,“要不是因为你们,景玉根本不会坐牢,她不坐牢,接下来的事就统统不会发生了!”   她愤怒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   女人平和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微动唇角,“你为人母,却对你女儿生前的劣行视若无睹,而待她死后却把她的死悉数归咎在几个外人的身上,这样真的合适吗?”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补全这句话,“你女儿会有今天的下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这里,而你呢?到现在还想着怎么逃避,怎么推卸责任。”   玻璃后面的刘玫脸上褪去的血色,大概是没有想到梁笙会直接戳到她的痛处和对逃避的问题依次进行抽丝剥茧的行径。   她说的都没错。   如果自己没有任由着梁景玉胡来,女儿也不会无辜死于非命。   可是,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承认,承认自己的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   晃了好久的神,刘玫目光讷讷的低喃,“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绝不后悔是吗?   不后悔把赵淑仪推下楼?   梁笙勾唇一笑,眉目淡凉,“就因为你的死不悔改,所以我才觉得你悲哀,因为你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减消你心里对梁景玉的愧疚和对被你害死的人的罪孽。”   闻言,刘玫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忍着满腔的怒火,牙根咬的咯吱咯吱响,“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女人沉默下来,似乎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害死赵淑仪的凶手就近在眼前,可她却只能这样干看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虽然证据已经确凿了,可她还是很不甘心。   最爱她的母亲,就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才会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见梁笙一直不说话,刘玫忽然嗤的笑了,“你过来该不是就为了气我这一下子吧?”   “气你?”   女人笑了,“你凭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我过来这一下只是为了气你?”   刘玫嘴角笑意倏的一僵,又听见梁笙冷漠的说,“刘女士,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这样吗?那你过来是干什么的?来看我笑话,看我落魄至此吗?”   “嗯,没错,我就是来看一看你尝到了什么样的苦果,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女人的直言不忌讳,让刘玫的脸色哗然大变。   梁笙像是没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一样,一字一句很是清晰的说,“看着你珍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你,这感觉如何?”   伤口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的剖开一层。   刘玫终于忍不住,愤怒的站起来瞪着女人,“你给我闭嘴!”   后者笑,“怎么?我说错了?还是仅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刘玫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她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恨不得梁笙现在就死在她面前。   可是依然依旧没有任何后怕的感觉。   她迎上刘玫的目光,轻轻蠕动嘴唇,“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这辈子,你都别想从这个牢笼里走出来。”   闻言,刘玫用力的拍打面前的钢化玻璃,歇斯底里的吼声从那头传过来,“你给我闭嘴,你等着,我会出去的,我一定会出去的!”   没多会儿,一直守着的警员听到动静快速疾跑过来。   他们压制住失控的刘玫,然后钳着她的手欲要押她回牢房,中途她还不断的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从头到尾,女人都很平静的坐在位置上看这一出闹剧。   她想到刘玫被强制性押回牢房回头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像是藏着一片滔天骇浪。   坐了很久很久,她才起身离开。   外面,何泉已经倚靠着墙等了很久,见梁笙走出来,他才把烟捻灭提步朝她走过去。   看到他,女人停了脚步,等何泉靠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这才开口问了一句,“确定证据确凿了吗?”何泉点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定刘玫的罪了。” 第280章 老子又没有在夸你   不出意外?   梁笙顿了顿,旋即秀眉轻皱,“何警官这话什么意思?”   何泉半开玩笑道,“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到,所以在定罪之前会发生意外,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他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女人听的很清楚。   想了想,她又抿唇问,“这件事,我丈夫知道吗?”   丈夫,陆淮吗?   何泉低笑,他一直都觉得梁笙很聪明,而且她还真的从未让他失望过。   默了几秒,他开口,“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能抓到刘玫,有一大部分的功劳都在他身上。”   女人微微一怔,如自己所想,男人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到警局门口,何泉越过梁笙的目光,看到推开车门从上面走下来的陆淮时,他扬眉,“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话落,梁笙条件反射性的看过去,空气里,男人温和的目光直直的撞入她眼瞳深处。   灿烂干净的日光折射在他身上,像是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辉,而他的身后,陆离光怪。   明明四周的景色很美,可女人的眼瞳里,只倒映陆淮款款向她走过来的身影。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眼何泉,又垂眸扫过发呆的梁笙,“怎么了?”   后者反应过来,旋即摇头,“没事。”   说罢,她又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不用上班的吗?”   陆先生沉吟片刻,理直气壮的给出答复,“翘班了。”   翘班?   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方纳圆凿。   女人笑问,“好好的干嘛翘班?”   “突然,很想你。”   心脏不受控制的来了一波巨大的冲击,梁笙心头一颤,一时间语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目睹了全过程的何泉实在是不想再这样厚着脸皮的看下去,再这么待下去,他本年度的血槽分分钟会被清空。   眼睛也会被闪瞎的。   他跟陆淮打了声招呼,“我走了。”   “等一下。”   说这句话的是男人。   他顺了下女人头顶的发,“你先去车上等我。”   梁笙点点头,没有多问原因,很乖巧的爬上了车。   等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这里只剩下他跟何泉两个人时,才见后者把手揣入裤袋,靠着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怎么?有话要跟我讲?”   陆淮抿唇问,“你都说了?”   这话什么意思何泉心里清楚,只是觉得这夫妻两个的频度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致,他这只单身狗实在是不想吃狗粮。   想了想,他点头。   随后又蹙眉问了一句,“陆襄衡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你确定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面对某人的质疑,陆先生斜睨他一眼,“不然赌一下?”   何泉一顿,好奇的问,“赌?赌什么?”   赌什么?   男人没有直接把筹码亮出来,只故作神秘的说了句,“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何泉早已习惯了陆淮的套路,对这样的言语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盯着男人开过来的黑色宾利,想到女人刚才冷静自持的脸色,禁不住夸一句,“你太太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伶俐许多。”   陆淮双手滑入口袋,面不改色的回答,“我知道,谢谢。”   他一脸的理所应当,何泉却是一哽,微微扯唇,“老子又没有在夸你。”   男人菲薄的唇轻轻滑起个上弧度,“她是我老婆,夸她不等于在夸我吗?”   “……”   要不是说不过这个人,何泉真的想痛骂一句过!分!了!   真的是一言不合就给他撒狗粮,能不能关爱一下小动物脆弱的心?   回到车里,梁笙正坐在副驾上低头刷着手机。   陆淮扣好安全带,笑着问,“带你吃点东西再去公司?”   女人没有意见,她收起手机唇角弯弯,“今天本来就迟到了,现在又翘了几个小时的班,要是被祝辰彦知道,又是一顿批斗。”   她笑着的样子,很灿烂。   男人静静的看她一眼,忽然松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凑过去把梁笙搂在怀里。   后者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上方,陆淮声线沙哑的说,“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他又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说完,女人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那些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啪啪砸落。   陆淮替她顺着背,眸色变得暗沉无比。   他知道,因为赵淑仪的事,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很辛苦。   因为不想让梁毅担心,不想给自己工作上徒添烦恼,所以选择了默默承受。   泪水像开了闸一样,怎么流都流不干。   梁笙缩在男人的怀里,身体带着轻微的颤抖。   他怎么会那么了解她?   了解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了解她什么时候是真的快乐了解她什么时候是隐忍坚强。   女人也分不清楚,这场哭泣,是因为赵淑仪还是因为陆淮。   可能两者都兼顾吧。   老天把她最爱的母亲带走,却给她送来一个最爱她的丈夫。   想到这里,她慢慢止住了抽泣声。   男人的手还在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带几分诱哄的意味,像极了在安慰闹情绪的小孩子。   他似乎很喜欢把她当孩子一样看。   梁笙吸了吸鼻子,然后从他怀里退出,眼眶红的像兔子一样望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哭的?”   陆淮伸手帮她擦去落在脸颊上的泪,“你不知道,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有多难看。”   他在开玩笑女人知道,但就是这句话,她的泪点再次被引爆。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了解她到了怎么样的一个境地。   见梁笙停止的眼泪又一次无声砸落,陆淮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氤氲雾气的眸子上。   平静的对视两秒,没有过多的话。   男人心头一动,捧上她的脸精准无误的覆对她的唇。   他轻轻啃咬她的唇瓣,然后辗转到她的脸上,一滴一滴吻去她晶莹的水花,动作轻柔又充满了耐心。   女人看着陆淮放大的容颜,缓缓闭上眼,泪水再一次滚落眼角。   她何德何能啊,今生能得到男人这般的爱护。消失了一个多月,杨自珩总算找到了祝习月。 第281章 所以感情我不要了   人声鼎沸的机场大厅,嘈杂就没有间断过。   杨自珩一身黑衣黑裤,面容肃峻的站在接机口,清冷而凛冽的眸子如赢一般紧紧的攫住从里面出来的每一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窈窕的身影推着行李箱缓缓走进了他的视野。   他沉稳的提步走去,眼底柔意还未升起,旋即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祝习月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随行的,还有一个男人。   而那个人,刚好他也认识。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眸底深处一片晦暗。   回G城的时候,祝习月就知道,她一定会遇见杨自珩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快的就遇上了他。   祝习月停下脚步,隔着人海与他四目相望。   她身旁的人在察觉到她的异样后,也停下来循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杨自珩。   后者走到两个人面前,视线一直落在祝习月的脸上,好半晌才问了句,“你去哪里了?”   他的态度很温和,没有预想中的气急败坏的质问。   祝习月微微挑眉,语气夹枪带棒,“怎么?出去散心还要跟你杨少尉报备一下是吗?”   杨自珩抿唇,声线略微一沉,“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气语同我讲话是吗?”   这时,站在一旁的那个人忽然开口,声音暗哑清晰又动听,“原来你就是阿月的丈夫。”   祝习月瞥了那人一眼,眼底闪过一刹惊讶,“Ben,你认识他?”   Ben轻笑,“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   闻言,杨自珩这才把目光转到Ben的脸上,轻微扯唇,“是认识,不过不熟罢了。”   空气里渐渐升腾起几分紧张的意味。   祝习月微微一顿,从第一次见到Ben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跟杨自珩认识。   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杨自珩见祝习月轻轻皱眉,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   Ben微微扬眉,同样也把目光定格在某个人的脸上。   后者看着杨自珩黝黑且晕带深意的眸,平静的粉唇吐出三个字,“因为你。”   杨自珩怔了怔,又听见她说,“要不是为了躲开你的追踪,我又怎么会分神,差点被摩托车给撞死?”   话落,杨自珩的眸子覆上了无尽的黑暗。   他这才注意到祝习月的手肘处,有明显的擦伤跟淤青,他的嗓音里夹带怒火,“所以为了能离开我,你都开始不珍惜自己的命了是吗?”   祝习月笑,“谁也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因为在乎,我会不懂得爱自己吗?所以感情我不要了,我要做个酷一点的人。”   她笑的风情万种,眼波流转的眸里看全看不出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的呆滞黯然。   可是她越这样,杨自珩就越觉得不安。   他了解她,那是他们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Ben也是个聪明人,察言观色嗅出这僵硬的氛围,毕竟是人夫妻俩的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   于是他拎过祝习月手里的旅行箱说,“我在外面等你。”   后者点头,完全不顾面前杨自珩的眸子有多么暗沉。   目送Ben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祝习月这才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某个人,“还有事吗?”   这态度,简直跟对Ben的,天差地别。   杨自珩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祝习月心里清楚。   她歪着头想了想,“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杨自珩嗤的一笑,声音薄凉,“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还敢跟他走在一起,祝习月,你真是越来越不怕死了!”   话落,祝习月盯着他的脸,语气淡淡,“我不管你跟Ben有什么私人恩怨,但现在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你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一点!”   这么明显的护短,杨自珩要是还听不出来那就是傻逼了。   他强压胸腔里节节冒高的怒火,嗓音沉沉,“我们回家再说。”   说罢,他作势想去拉祝习月的手,却被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杨自珩的手还僵在半空,祝习月却是恍若未觉的样子,“抱歉,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收回手,杨自珩看着她,眸色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液一般,“祝习月,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床头柜里的那本结婚证还没有办理个人分本?”   祝习月盯了他半晌,兀自笑了,“那么杨少尉,我觉得我也该提醒你一下,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不是吗?”   杨自珩颀长的身躯明显一顿。   祝习月看着他眼底尽数覆灭的光,沉默两秒,“杨自珩,有个词叫好聚好散,我希望你听过,也能……做到。”   好聚好散?   去他妈的吧!   他玩味的笑笑,上手扼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对上自己的眼,“祝习月,当初可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腻了想全身而退了?做梦!”   周遭路过的人被这一动静吸引了目光。   杨自珩的声音还留存耳畔,然而祝习月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多畏惧的样子,而是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说,“杨自珩,你就当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听她这么说,某人也不恼,而是轻笑出声,“怎么?后悔了?”   不等祝习月答复,他又说,“后悔也没用,因为……已经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话落,杨自珩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祝习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脏还是忍不住缩了一缩。   她缓过神,差点忘了Ben还在外面等着。   抛弃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祝习月头也不回的出了机场大厅的门。   Ben刚挂断电话,转身就看见祝习月的身影,嘴角上扬一个弧度,挂了抹温和的笑,“都解决了?”   后者闷躁的甩了下长发,“只是一个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别管他!”   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Ben失笑,“我看得出来,你明明还在乎他,为什么不说?” 第282章 这个情况比较特别   被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心思,祝习月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她扯唇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Ben,你是做什么的?”   突如其来的疑问,并没有让Ben生出一丝慌张感来。   他平静而从容的面对她,仿佛从一开始就会料到有她问自己的这么一天。   “走吧,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话落,他率先走在了前头。   祝习月轻皱着眉,她望着Ben挺拔的背影,略微一顿,旋即快步跟上。   而这一幕,被马路对面黑色轿车里的某个人尽收眼底。   陆淮把梁笙送回了公司。   下车前,他抓住她的手腕说,“下班了我来接你。”   女人点头,刚准备下车,余光发现男人一直在盯着她。   她神色一顿,“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淮笑,“的确有事要说,不过不是现在,晚上回家我再告诉你。”   梁笙奇怪的瞥他一眼,像尾游鱼一样灵活的钻下车。   她趴在车窗上同他道别,“你自己开车小心一点,注意红绿灯,我先进去了,晚上见。”   男人弧唇,“进去吧。”   目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陆淮才不紧不慢的拿过暗格里的手机,点开盛子煜不久前发给他的简讯。   讯息的内容很简洁,陈文和想见他一面。   看了屏幕好几秒,男人收起手机,眸子里隐晦不明。   跟预期的时间相比,是早了那么一点。   他启动车子,往警局的方向开去。   因为之前跟陆淮去度蜜月加之赵淑仪的事情,已经停工许久,所以很多工作都因为梁笙而停滞不前。   再者又是假后的头一天上班,下午又翘点时间去见了刘玫,女人一连忙到傍晚七点,才只是把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   手机一直待机到没电,梁笙担心陆淮会在楼下等很久的事件,收拾完东西匆匆跑了下去。   只是,并没有跟脑子里想到的那样,一出旋转门就看到男人的身影。   因为跑的太快,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又仔仔细细的环顾四周,还是没发现那辆熟悉的车子。   他还没来。   女人随地找了个台阶坐下,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洒下白色的帘布。   她的心情很平静。   虽然不知道陆淮是因为什么事有所耽搁,但是他说下班来接自己,他就一定会来。   他从来,都不会失信于她,从来不。   因为怕某人开车来会找不到她,梁笙索性就坐在公司门口比较显眼的台阶上,望眼欲穿路上的车水马龙。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阵刹车的异动。   女人以为是他来了,心头一喜,条件反射的抬头,却看到了一辆张扬的白色雪佛兰轿车。   这个车她识得,原来在公寓楼下就停过。   是付敏慧!   后者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她迈进。   寂静的夜里,付敏慧脚下12cm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清晰异常。   梁笙抿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等她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时,女人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付敏慧今天穿的分外光鲜亮丽,长发随意披散,妆容也是精致的出奇。   相对比之下,梁笙更像是出水的芙蓉,清丽雅致。   女人看着她,微一扬眉,“付小姐,我们最近见面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   付敏慧笑笑,眼底覆满了冰冷,“如果不是有事,我巴不得一辈子都看不见你那张叫人厌恶的嘴脸。”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个情况比较特别,除了找你,也没人可找了。”   梁笙轻轻蹙眉,她总觉得今晚的付敏慧跟平时不太一样。   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怔了怔,反唇相讥,“找我?付小姐真的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吗?”   付敏慧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她倏的敛住笑意,看着女人的眸子泛着幽寂的冷光,“梁小姐似乎有所不知,我爸住院了,因为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血压飙高。”   梁笙的瞳孔微微一缩。   付敏慧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来自云端,“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曾经那个让我爱的如痴如狂的男人。”   让她爱的如痴如狂的男人,陆淮吗?   女人抿唇,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了又紧。   付敏慧忽然仰天大笑,“你说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母亲跟他的母亲又是绝好关系的闺蜜,几十年的交情啊,他的心肠是有多硬才想着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她说的这些,梁笙完全不知情。   她不知道付氏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知道男人此刻人在哪里。   女人舔了舔唇,保持冷静的说,“你也说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爱他爱的如痴如狂,那你自然是了解他的脾性,若非没有一个合理的缘由,他怎么会这么做?”   而且仅凭她的一面之词,自己怎么可能会轻易信之呢?   付敏慧摇头,“不,我不了解他,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我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是爱他爱的如痴如狂,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梁笙怔愣几秒,因为在她的眼底,好像覆着像灰烬一样的东西。   那是绝望。   女人刚准备开口,付敏慧又先一步抢了白,唇角晕染着冷笑,“那你呢?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吗?”   梁笙皱眉,“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不了解?”   “不,你错了,你跟我一样,也不了解他。”   说到这里,付敏慧又低低的啼笑出声,“梁笙,其实你也挺悲哀的。”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是真的很讨厌别人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待自己。   想了想,她以一种极不善的开口,“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付敏慧故弄玄虚的噢了一声,假装才记起来的样子,唇角慢慢扯开,“我忘了,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呢。”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阴冷。   梁笙心头隐隐滑过不安的感觉,“……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什么?   付敏慧笑,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台阶,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女人。她的声音,也在这个寒夜里尤为刺骨,清晰的想让人装听不见的勇气都没有。 第283章 哪一天她就是要我死   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阿,“陆淮十三年前被人绑架的事你不知道吧?”   “你的父亲梁邵成就是那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你不知道吧?”   “你最爱的男人是找了你很多年,而他接近你的缘由,也是因为你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你不知道吧?”   “梁笙,陆淮就是你曾经救过的那个男孩子这个你也不知道吧?”   “他找到你,接近你,保护你,跟你结婚,都是为了偿还对你的恩情。”   “可如果他知道当年绑架他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你说他会不会离开你?”   “你知道了真相,日后跟他在一起受着他宠爱的时候,会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呢?”   梁笙从未觉得,十二月的寒风可以冷到这样一个地步。   付敏慧尖锐的声音落下以后,她讷讷的站在原地,浑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冻到脚心。   她刚才说,陆淮十三年前被人绑架了,而绑架他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还说,她误打误撞的救了男人一命。   一些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挤来,女人脚下虚浮后退一步,面上血色尽脱,她眼眶通红,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付敏慧很满意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笑了笑,她上前一步,又故意的说了一句,“想起来了吗?”   语毕,梁笙狠狠瞪她一眼,眼神里夹着浓浓的警惕与恨意。   付敏慧一愣,倏的笑了,“怎么?还是没有记起来吗?还是说你认为我是在骗你?”   女人看了她好半晌,眼眶里积蓄的眼泪多到快要往下涌,但始终都没能掉下来,很疲惫。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绕过付敏慧,步履玄虚,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离开这里。   可偏偏后者不如她意。   付敏慧转身一把拽着梁笙的手臂,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还想逃?你以为你这样逃避有用吗?”   后者被她这么一扯,惯性的踉跄两步,差点没栽到地上。   耳畔付敏慧夹着恨意的声音还在不停回荡,“梁笙,你父亲可是想置陆淮于死地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就算再逃避也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你放手!”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低,很凉。   付敏慧微的一怔,没有听从梁笙的话反而是越抓越紧,“怎么,这点力道就让你受不了了?”   她嘲讽的话语刚落下,女人就转过身逼视她的眼睛,“你想干什么?你过来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大抵是没想到被梁笙看穿了心思,付敏慧顿了一下,又见女人迈前一步质问自己,“说,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看到我跟他离婚然后从今往后再无来往?”   梁笙说到这里,倏的笑了出来,然晶莹的泪花却是不断的往下砸,她不给付敏慧讲话的机会,只落下一句,“要我离婚,除非我死。”   女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付敏慧被震住心神,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想到这里,她僵硬扯唇,“梁笙,知道这些事以后,你难道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你的那些疼爱和宠护吗?”   女人咯咯笑出声,“听起来,我不能,你好像可以的样子。”   付敏慧眸色一沉,“梁笙!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逃避有意思吗?”   “逃避?”   梁笙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挑眉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逃避而不是因为太过爱他?”   话音落下,付敏慧刚要说话,瞳孔猛然一缩。   而女人也是微微怔住,因为她发现,付敏慧的目光所及,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位置。   身后……   梁笙猜到来人是谁,抬起头努力的把眼泪逼回眼眶里。   付敏慧愣愣的看着女人身后那一抹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稳的走近她们,容貌清隽如斯,一身黑衣黑裤仿佛夺去了暗夜里所有的光芒,一双手随意的揣入裤袋,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冷漠。   那个男人不是……   晃神时,陆淮已经走到了梁笙身后。   他看了眼付敏慧,然后目光停留在女人身上。   付敏慧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底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隔了好久,她讷讷开口,“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男人眺眸望着她,悲喜不形于色的问,“谁告诉你我去美国的?”   “宋暖人在美国,她不是出事了吗?你怎么……”   “所以,宋暖出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陆淮很平静的陈述,付敏慧这才意识到他在套自己的话,一下子闭了嘴。   她懊恼的攥了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恨自己因为一时紧张说漏了嘴。   男人没有感到诧异,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转而把视线挪到梁笙身上,“走,我们回家。”   女人颤了颤睫毛,微动蜷起的手指,片刻后她才吭了一声,“好。”   陆淮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在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凉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他用自己温热的大掌紧紧裹着她的小手,转身就要离开。见此一幕,付敏慧面色一沉,想着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不怕撕破脸皮了,她厉声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吼,“梁邵成千方百计想取了你的命,你搞垮了梁氏,就不怕你身旁的这个女人哪   一天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吗?”   梁笙倏的顿住脚步。   身旁的陆淮也跟着一并停下,他没有转身,而是动了动唇角,冷漠的声线在这个多事的夜里幽幽响起,“我是她救的,那这条命自然也是她的,哪一天她就是要我死,又有何妨?”   哪一天她就是要我死,又有何妨?   闻言,付敏慧硬是把卡在喉咙里快出来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已经变成这样了是吗?   变成哪怕女人丢给他一把匕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插进自己的心口是吗?   变成哪怕梁笙做出伤害他的事,他也一样甘之如饴是吗?   想到这里,付敏慧蓦地瞪大双眼,疯了,这个男人疯了。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般荒唐的话? 第284章 我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   梁笙也是没想到陆淮会说出这样的话,眸子微微滞住。   她察觉到男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的抬眸,刚好对上他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仁。   心脏,跟着紧缩一下。   陆淮还是笑的那般云淡风轻,“走。”   女人点点头,与他步调一致的向前。   身后,付敏慧还打算要跟过去,男人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不咸不淡的说,“管别人家的事以前,先看看自己家有没有事。”   因着他这句话,她脚步倏的一顿。   随后,又听见陆淮缓慢的解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付氏应该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界了。”   说完,付敏慧的瞳孔盛满了震惊,脸色苍白的如一张发灰的纸。   人已经走远,她快速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去。   不,不行,她绝不能重走祁媚的老路。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川流大道上。   窗外夜色弥漫,车里却是安静的沉闷。   从上车到现在,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梁笙靠着椅背,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眸子有些晦暗。   隔了很久,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下午说晚上回家要告诉我的事,就是这个是吗?”   开车的男人面色沉静的嗯了一声。   只是一个寻常音节,却令梁笙的心脏感觉被有一只手用力的撕扯着。   原来付敏慧说的都是真的。   梁邵成真的想要他死。   而她,也真的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一命。   女人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慢慢的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脑袋。   陆淮见状,眸子深沉。   所以,她头上这道疤,是救过他最好的证据。   梁笙摩挲着那道狰狞的疤痕,忽然想笑,但想着想着,眼窝却忍不住酸涩起来。   原来,他们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不是八年前在学校的便利店门口,而是十三年前的地狱边缘。   好久以后,女人才平静的抛出一个问题,“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把我认出来的?”   默了几秒,男人才浅浅回答,“真要说认出,的确是在便利店你调戏我的那一次。”   “可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调戏你,我们是不是就这样错过了?”   “不,错过这个词,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就算你没有调戏我,我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   陆淮笃定的语气,又让梁笙心头一沉。   她悄悄擦拭眼角的泪水,低声轻喃,“这些年,你有没有怨过我?”   男人微微抿唇,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道路,“说没有,是假的。”   女人颤了颤,又听见他说,“但是那些怨,与恨无关,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泪水如脱线的珍珠,一滴滴的往下坠,梁笙咬唇,哑声哽咽,“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陆淮也同样被水汽氤氲了眸子,但唇角还是佯装在笑的样子,“我怕说了,你就不理我了。”   停顿了一下,他把车子稳当当的停在路边,侧眸看着她,一双眸又黑又亮,“但好在,你足够爱我。”   男人喑哑的声音跟随着车窗外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同时撞进了女人而耳蜗。   梁笙像是丢了自己的声音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样接下这句话。   他说,但好在,她足够爱他。   所以付敏慧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他都听见了。   女人看着他幽暗且深沉的眸,刚好看见他眼底深处,一层薄薄的水雾。   “陆淮。”   她突然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面色如常的给出三个字,“我爱你。”   没错,我爱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着你了,而且是日复一日的加深这个爱。   梁笙蓦地怔愣,她颤抖唇瓣,就这样望着他,水汽逐渐氤氲了整个眼眶,眼前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陆淮用手轻轻遮住女人的眼睛,用被泪浸染沙哑的嗓音说,“梁笙,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因为很爱你,在过去没有你的那些年,我时常会幻想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因为很爱你,我面对很多个冰冷而孤寂的夜,都觉得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因为很爱你,我心甘情愿的退居幕后看着你跟秦世升在校园的树下拥吻。   因为很爱你,就算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只要你有危险,便是去了这条命也愿意护你周全。   因为很爱你……   车里的光线很暗,因为眼睛被男人用手挡住了,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是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是那种深情的,缱绻的注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淮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有些动容,女人忽然砸落了眼泪,一滴滴的顺着他指骨分明且修长的手流到了下巴上。   男人忽然倾身靠近她。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陆淮慢慢的凑过去,隔着覆盖她眼睛的那只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这样近的距离,在以往那些时候,他都不曾奢求过。   而梁笙似乎感受到陆淮溢出的悲伤与无奈,咬着下唇又是一阵难过。   男人想要挪开手,却被女人紧紧抓着不肯松开。   她啊,就是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愿意抛下所有,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如果可以,她愿意倾尽所有换早几年知道他的存在,那样他就不会孤独那么长时间了。   她到现在才发觉,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爱她。   因为他爱她,所以等她的一个回眸愿意等那么久。   因为他爱她,他可以对梁邵成做过的事既往不咎。   因为他爱她,哪怕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恐慌有一天会失去她。   梁笙肩膀一耸一耸,她终于明白了陆淮为什么总是患得患失的理由了。   他一直都在担心,有一天她会知道这些真相,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而离开他。   可是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在他爱她到病入膏肓的时候,她也一样非他不可呢?   女人知道他肯定在看着自己,因为他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视线都是别出一格的温柔。   因为她感受到了身上有这股温柔的气息,所以她知道。梁笙吸了吸鼻子,声音也哑的不成样子,“陆淮。” 第285章 你哭的样子   她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这一次,男人回应她了,“我在这里。”   一直都在这里,只要你一个转头,就能够看见我。   其实仔细听的话会发现,陆淮此刻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好几分。   梁笙缓了缓,慢慢拉下男人覆在眼前的那只手,模糊的眸子就这样撞进他略有些氤氲的眼里。   她看见了,看见陆淮眼底闪烁的水光。   女人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旋即半开玩笑道,“你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   男人看着她,也忽的一笑,“是有一点。”   梁笙扯唇,感觉眼泪越积越多,“那你要不要哭一下?”   陆淮摇头,一脸正色,“不,那样不帅。”   听着男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女人一个没忍住,泪水又唰唰的砸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就突然难过起来。   陆淮伸手,帮她擦着眼泪,掉下来一颗就擦掉一颗,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就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梁笙垂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她怕看了,她会更想哭。   想着想着,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其实想说,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多年。   男人手里的动作因为她这温软的三个字突然顿住,他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半晌才薄唇微张,“没关系。”   只要你最后是朝着我走来的,等多久多辛苦我都觉得没关系。   停顿了一下,陆淮摸上女人低垂的脑袋,轻笑道,“你哭的样子,真的很丑知道吗?”   梁笙停止抽泣,只小声的嘀咕一句,“丑都还让你那么爱我,要是美还得了?”   车厢狭小,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他水波浮动的眸像是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一样,闪光粼粼。   陆淮笑,眉眼的冷清被柔意尽数取代,他沉吟一声,“不管你美丑,我都很爱你。”   梁笙的心弦被这么一撩拨,心尖一软,整个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真的够了,不负余生。   不管外面说他什么,把他说的有多么不堪,她只要秉承深爱他的这个信念,一直坚守自己的心,就够了。   刚准备退回自己的位置,男人却蓦地托住她的后脑,俯身加重了这个吻。   窗外灯火通明,车里的气氛却是异常温馨。   就好像付敏慧刚才说的那些话被他们全部涂抹,从未发生过一样。   陆淮说对了。   从那日之后,付氏接连受重创,公司的资金已经周转不灵了。   这日,两个人一起回了老宅。   刚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付敏慧,还有杨雯跟陆子木。   后两位的面色有些严肃。   应该,是在讨论公司的事项。   男人看见了,带着女人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付敏慧看着两人,眼底恨意骤然加深,只是碍于还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只能暗暗忍住。   她缓了缓,明知道付氏的事跟陆淮脱不了干系,却挂上一副乖巧可人的面孔,甜甜的叫道,“陆淮哥哥,你们回来啦。”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微一颌首,也算是接受了她的问候。   而梁笙呢,是真的很想替国家给她颁发一座奥斯卡金像奖,这装傻的演技真是没谁了。   杨雯看到女人,倏的站起来,轻轻皱眉问,“这才多久没见,就瘦了那么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了她。   梁笙顿了顿,“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有些疲累,所以就……”   赵淑仪走后的那段时日,她一直食难下咽,寝不能眠,所以才让身体瘦了一大圈。   虽然陆淮之后也一直都有按照食谱给她煲汤补身体,但想要胖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闻言,杨雯也心知是因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你们啊,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今晚就呆在这里,我让王姨给你们煲汤滋补一下。”   女人有些受宠若惊。   倒是男人很自然的应下并且浅笑,“谢谢妈。”   这温馨的一幕落在付敏慧的眼底是刺眼的很,她愤愤咬牙,恨不得目光能化成一柄利刃,把两人戳出十个八个的窟窿。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笑的一脸无害如沐春风的陆淮,是一点点摧毁付氏的凶手?   越想越气,付敏慧倏然站起来,准备告别离开。   见状,陆子木做挽留的样子说,“阿慧,你爸还在医院,你干脆就在这里吃过以后再走吧。”   有某两个人在,付敏慧怎么可能吃的下,就算吃得下,出了门她也得恶心的吐出来,想了想她扯唇道,“不用了陆叔叔,我还是想先去医院看看我爸的情况。”   她表现的很坚定,陆子木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便让佣人送她离开了。   付敏慧刚从老宅出来,迎面驶来一辆轿车。   她看了眼车牌号,眉头紧蹙。   车子停下,陆襄衡大摇大摆的走下来。   见到付敏慧时,他面无表情,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她先抢了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襄衡轻哂,“这话你是不是问反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你父亲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不好好守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提付鹏程还好,一提到他,付敏慧立刻变了脸色。   她沉了沉眸子,声线颤抖,“你还有脸提我爸,要不是因为你的教唆,我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话落,陆襄衡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嗤的一笑,“因为我的教唆?真的是这样吗?”   他走前一步,眉头轻佻,“付小姐还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从一开始你就恨不得想除掉那个女人,而现在我所谓的教唆,只是成全你把罪名嫁祸给我泼的一盆脏水罢了。”   付敏慧无语凝噎,因为他说的并没有错。   她的确是想推卸责任,而陆襄衡的做法,刚好给她寻了这么一个很好的借口。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梁笙安好,她却落魄到这副田地。   想了想,付敏慧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冷眼旁观道,“你打算怎么挽救付氏?”陆襄衡勾唇,“等我重新回到陆氏的那一天,付氏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第286章 都是我的错   话落,付敏慧眉间褶皱更深,“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现在陆氏已经全权由陆淮掌管了,很多老员工接到上头命令被迫“休假”,他说回去就能回去?简直在痴人说梦。   陆襄衡幽幽的看了眼身后那幢高耸的别墅老宅,轻声呢喃了一句,“我不会就这样任他宰割的。”   男人刚回到陆氏的时候,梁笙就在很多报纸上看到陆襄衡悄然离开陆氏的报道。   如今在陆家再次见到这个人,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世上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厚颜无耻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一双眼被仇恨蒙蔽了,却还能云淡风轻的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果然,陆家的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晃神间,碗里突然多了一块红烧肉出来,女人愣了一下,顺着筷子去看给她夹肉的人。   陆淮刚好也在看她,见梁笙这呆萌的眼神,旋即笑笑,“你太瘦了,多吃点。”   一时间,饭桌上的人都因为他的话看向这边。   女人耳根一烧,糯糯的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扒饭。   斜对面,陆襄衡看着这一幕,脸上笑意虽然不减,但胸腔里满满都是怒火。   他们的笑容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眼底。   总有一天,他要尽数摧毁这些美好。   陆襄衡并不知道,他这闪现恨意的眼被陆子木完整捕捉。   后者稍做一顿,又波澜不惊的继续吃饭,对于儿子让陆襄衡离开陆氏的原因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很放心陆淮来打理陆氏,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去追问缘由。   吃饭的间隙,杨雯似想到什么的样子,一边咀嚼饭菜一边说,“下个月月中是个好日子,你们干脆在那个时候就补办了婚礼吧。”   “咳——”梁笙被一口饭呛到喉咙里,有些震惊的看着杨雯。   身旁,男人很自然的帮她顺着背,然后自顾自的应下。   听到陆淮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补办婚礼,女人顿了顿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下个月,这么仓促我还什么准备都没有。”   男人扫了她一眼,笑的殷切,“别担心,有我在。”   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以后会跟梁笙结婚要用到的东西了。   虽然他也想过,如果这辈子都得不到她,那就把这份礼物标述匿名送到她那边。   幸而,老天看见了他的诚心。   对上陆淮墨色的眸,女人知道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也旋即点头。   陆襄衡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犀利的眸一扫甜蜜幸福的两个人。   下个月月中吗?   那可真是个好日子……   晚饭过后,梁笙待在客厅里和陆子木杨雯聊的很是尽兴。   陆淮则去了二楼看陆傅政。   这阵子,陆傅政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了,但比之以前,还是相差很多。   偌大的房间里,光线不是很亮堂。   陆傅政看了眼坐在床边的男人,声音微糙,“我听说襄衡离开了陆氏。”   陆淮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反驳。   大抵是早就料到今天的结局,陆傅政没有多说只轻轻的叹了口气,“罢了。”   两个字,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无奈。   男人抿唇,娓娓而谈,“我给过他很多机会。”   陆傅政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年他没有收养这个孩子,今时今日陆家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风波来?   虽说陆襄衡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但处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没一点亲情呢?   况且,他能弥补的五年前都做了,如今看陆襄衡弥足深陷,他还能说什么呢?   在陆傅政的房间里待了近半个小时,陆淮才款款离去。   他刚出房门,就看到倚靠在墙上的某个人。   后者拄着拐杖,就那样静默的看着他。   这时,搁在裤袋里的手机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男人扫了眼屏幕,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陆襄衡,旋即拿着手机去到走廊的另一头接起电话来。   打这通电话的人是何泉。   陆淮不急不缓的滑过接听键,默了几秒才听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陈文和说必须有你在场他才会说出事实真相。”   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感到很意外,男人并未做出任何表情,只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空,低吟一声,“好。”   何泉停顿了一下,最终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撬开陈文和的嘴,而陆淮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轻易的叫他松口,当了警察那么多年,还真是活久见了。   男人勾唇,“你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陆淮,陆氏,对啊,他还是个商人,而商人能做的,除了利益好像也没别的了吧?   何泉一怔,眉心轻敛,“你是不是有跟他交换什么条件?”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瞪大眼睛,“老大,你该不是想用陆襄衡的命作为条件去交换吧?”   男人随意的把手搭着窗框旋即笑笑,“放心何警官,我上有老,未来还下有小,我可不想手上沾染鲜血后怕的夜夜睡不好觉。”   闻言,何泉终于松一口气,“那你打算干什么?”   “陈文和想要的无非就是看见那个人身败名裂然后跟他一样在牢狱里生无可恋苟且的活着,而我,刚好有那个能力帮到他,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何泉恍然大悟,但又沉默几秒,“你还是比较适合当教授。”   商人这一职,他分分钟能把人给玩死。   挂了电话,陆淮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没想到,在陆傅政房间门口,陆襄衡还保持刚才那样的姿势站着。   他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男人走到陆襄衡面前,后者幽幽的笑着,“有些话啊,还是要跟你说的。”   陆淮故意装不解的样子,“二叔指的是?”陆襄衡覆了一片晦暗的眸,上扬唇角解释道,“我知道小侄关心二叔的身体,但你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就闲不住,东摸摸西动动的,也好快过一天。” 第287章 我不撩神,我只撩你   “二叔知道便好,侄子也是担心你日夜操持公务食寝不规律再把身体折腾出毛病来,所以才准你休假好好休养身体。”   尾音落下,陆襄衡抓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他僵硬扯唇做感谢状,“小侄有心了。”   陆淮依然笑意晏晏,“有心倒不至于,还希望二叔不要辜负了我这片良苦用心才是。”   陆襄衡嘴角笑意倏的一僵,他是真的很想撕下眼前男人这副伪善的面具。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陆淮率先打破了沉默,“要是二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楼了。”   而陆襄衡却在男人转身下楼的那一刻,突然问了一句,“婚礼打算在什么地方举办?”   陆淮侧首扫他一眼,面不改色的回答,“如无意外,应该会在G城。”   说罢,他迈出下楼的一只脚,又似想到什么的样子停顿了下来。   见状,陆襄衡面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好半晌,男人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想来有一件事二叔还不知道……”   他故弄玄虚的停了一下,“陈文和打算招供了。”   窗外夜色弥漫,四周是一片安宁的景象。   陆淮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就这样眉目清冷的看着停在楼下的某一辆车上。   楼下,陆襄衡说自己接到电话有急事要处理匆匆离开老宅上了车,慢慢启动车子远离了他的视线。   见到这一幕,男人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而眸底深处却是一片隐晦之色。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陆淮透过玻璃看背后的倒影,见女人正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往他这边走。   梁笙进到书房里,瞳孔是一直锁着男人的身影,纯粹因为一时好玩想要吓唬一下他,根本没想到已经暴露了行踪。   她踮着脚尖,下意识的屏着呼吸。   在只剩下最后两步的时候,女人做一抹似要得逞的坏笑,突然跳到陆淮身旁,发出“嚯”的一声。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男人什么反应,面前如明镜一般的玻璃上,自己的身影显映的异常明显。   见状,梁笙嘴角的笑意倏的僵硬起来。   本来以为是自己吓人,这下却变了人影吓自己?   陆淮侧眸看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想笑又实在是憋不住,“陆太太,你这个样子放在谍战剧里最多活不过两集。”   “……”   女人一副恨天不长眼的模样,更是逗得男人闷笑不止。   他笑起来的样子,嘴边有个浅显的梨窝,墨液一样的眸里像是带着无限星光,比一千瓦的灯光都要亮不止百倍。   梁笙有些懊悔,一直盯着地板祈祷着能不能把它盯出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陆淮见她这样,长臂一揽把她抱了个满怀。   他圈着她的腰肢,把下巴抵着她的肩头,静静观赏绚丽着的夜色。   很快,专属男人独特的气息把她包裹的密不透风。   她看着窗上两个人的倒影,很惬意的靠在他怀里。   墙上的时钟还在滴滴答答的走着,书房里很静谧,也很温情。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隔了好久,女人想到了什么,忽然发声问,“你二叔怎么了?”   她刚才上楼的时候看见陆襄衡黑着一张脸下去,好像很气急败坏的样子。   闻言,陆淮低吟回答,“受刺激了。”   梁笙一愣,下意识的问,“你制造的?”   男人低吟,“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女人歪头做思考状,“勉勉强强差不多吧。”   得到梁笙心里中肯的回答,陆淮作势就要惩罚她,俯首毫无预警的吻上女人的耳垂,一阵阵酥麻战栗的电流袭遍梁笙整个身体。   她伸出柔荑半推着,这感觉还真是磨人,一上来就像是吞噬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女人虽然面上是有些享受的,但嘴上还有些娇羞的说,“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欺负我作甚?”   男人很通情达意的松开她,而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手指在穿过她发丝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摸上她脑袋上那条可怖的疤痕,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疼吗?”   梁笙微微一怔,努力回忆着那个雨夜里发生的事,随后摇头,“太久了,记不得了。”   陆淮也似乎在回想那个惊魂之夜,默了好久才又发生,“为什么?”   女人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有勇气这么做。   怎么说?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好像是脑子一热,容不得自己考虑后果就做了这件事。   晃过神,她又笑笑,“用一道疤换来全世界最好的你,值得。”   男人微湿眼眶,捧着梁笙的脸同她激吻起来。   若不是因为那次绑架,他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人总是要在经历过一些事以后学着成长,而他,只是比普通人早成长了很多年,也学着历练了很多年。   比如,学着怎么琢磨人心。   深吻戛然而止,女人像只温顺的小猫窝在他怀里蹭了蹭,陆淮也跟着收紧手臂。   她其实看到了,他眼底沁着的一点水光。   想着想着,她也有些氤氲了眸子,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好像也变得爱哭了很多。   言归正传,陆太太又撇给陆先生一个问题,“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像牛皮糖一样。”   男人沉默,旋即给出答案,“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粘。   简单的四个字让梁笙心头兀地一跳,她定了定神做夸奖状,“嗯……撩人的技术也是越来越高了,要不要给你扳个撩神的奖章?”   话落,陆淮笑,“我不撩神,我只撩你。”   这辈子,都只撩你一个人。   *   如男人预想的,警局出事了。   跟陈文和关同一监牢的一名罪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匕首,企图逃过狱警眼线刺杀陈文和,幸而发现的及时,保住了陈文和一条命。   事后,刘明把这件事的讲述给何泉听,后者听完,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错,就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换做平时,他家老大早就跳起来了好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288章 你就只能给那个人拖后腿了   何泉没着急倒是刘明坐不住了,他紧紧抓着手机声音洪亮的大喊,“老大,陈文和要是死了那我们之前所有的行动就都白费了你知道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小爷才多久没回警局,不至于连这个都忘了。”他把电话拉离耳侧,实在是受不了这高分贝的轰炸。   他的话让刘明一怔,后者旋即小声哔哔了一句,“那你怎么还那么冷静?”   闻言,何泉气郁,“不然你是想我冲进监狱把那个想要刺杀陈文和的罪犯拉出来摁进土里顺便再插上两米高的坟头草吗?”   刘明嘿嘿的笑,“不不不,这就不用了,不过老大,郭局那边给你的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不见你回警局来?”   何泉面无表情的回复,“你也说我狗了二十八年,什么时候不狗了就回来了。”   “……”   刘明干咳了一声,斟酌再三随后问,“所以,你是在约炮?”   “……约你大爷!”   何泉觉得,如果刘明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半分犹豫都没有的,狠狠的,掐死这个瘪三。   好容易咽下一口气,他又皮笑肉不笑的说,“别转移话题,陈文和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何泉扬眉,“做得好,这几天记得多找几个人看着。”   “还要多找人吗?难道还有人想害他?”   “白当警察了你,陈文和到现在还没招供,一旦他招供,最危险的人是谁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大概描述了一下,然后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何泉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不紧不慢的将一块牛排往嘴里送,眉眼里看不出喜怒。   想了想,何泉又凑过去悄咪咪的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警察?”   陆淮斜了他一眼,“算了吧,我怕你到时候舍不得让出你的位置。”   “……”   何泉很克制的看他一眼,知道这个男人不能夸,一夸就得上天。   他拿起面前的刀叉,也开始在牛排上切划起来,一边吃一边问,“话说你怎么会那么猜到你二叔的心思的?”   陆淮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好半晌才说,“怎么说也是在同个屋檐下生活过十几年的人。”   闻言,何泉蓦地一怔。   很难想象,跟一个处处想着怎么设计害自己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既要自我保护好还要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就因为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吧?   都说隐忍和谨慎是每个人必须掌握的,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是,隐忍和谨慎过了头。   想到这里,何泉突然觉得他自以为很了解陆淮的理论被推翻。   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当初一口咬定他是间接害死何铭的凶手,一心想要抓着他的把柄却从未想过好好的彻查这件事的始末。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知道陆淮不善解释,加上何铭又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才会那么容易的感情用事。   从而入了阴险小人的圈套。   何泉看着他,微微舔唇又突然冒出一句,“我之前听我哥说,他的上司虽然是个冷面阎王但是对他很好。”   男人切牛排的手滞了滞,随后恢复常态的丢出三个字,“想多了。”   “……”   何泉斜睨他一眼,而后放下刀叉一双眸紧紧逼着他,“你跟我哥的死明明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说?还是你觉得替人背锅的感觉很爽?”   他的声音有些大,周边两桌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淮也搁下餐具,端起面前的茶水小啜一口,这才不急不缓的给出答案,“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   陈文和被人偷袭后的第四天,终于是坐不住pi-gu,再一次提出申请,要见陆淮。   刘明知道以后,紧赶慢赶的给何泉打去电话,后者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几秒,还是应了他的请求。   没想到的是,以为还要再拖个几天,警局门口却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其实他并不知道,陆淮对这次的见面,可以说是等待已久。   审讯室里,气氛低压至冰点。   男人平静的目光一扫坐在对面的陈文和,较之前相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受伤了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的结果,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然和狼狈。   陆淮隐隐勾唇,礼貌性的问候一句,“伤口好些了吗?”   陈文和看着他,黝黑的眸子沉了沉,“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有人会来杀我了?”   男人静默,没有回驳他的话。   都是沉默顶替了答案,想到这里,陈文和的情绪有几分激动的意味,他撑着桌面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淮,“是他对不对?想要杀我的人是他对不对?"   ”这个社会与人交好总是带点利益性的,你若没落在警察手里,或许还能多活两日,可你一旦进来这里了……说难听点,你就只能给那个人拖后腿了,有点脑子的都不希望你活着吧?“   男人双手环抱,悠闲的靠着椅背,随后轻哂,”所以是全盘托出还是继续包庇,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话落,审讯室里是死一样的沉默。   陈文和死死的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多处都泛着白,连皮下的骨头都是清晰可见的。   他愤愤咬牙,一字一句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妈的,老子替他卖命,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混蛋!“   语毕,审讯室里的几个人皆是面色一变。   刘明错愕的问了何泉一句,”老大,他这是要招供的打算?“   何泉也是一样的反应,不过半秒后他又恢复常态,争分夺秒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下达指令,”傻了?还不做笔录?“   ”噢,好、好的。“   说完,刘明向陆淮投去一个崇拜的眼光,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牛逼,我们用了那么多招都没撬开陈文和的嘴,那个男人来警局统共不到三次,就让他招供,真是神了。“   他的话被何泉尽收入耳,后者笑笑,算是默认。  不可置否,陆淮这招棋走的很险,但同样,他也赌对了。 第289章 景玉是我的女儿   利用陈文和要招供的假消息来刺激陆襄衡,后者按捺不住自然会杀人灭口,而这个时候陈文和除了自保,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这一招引蛇出洞一箭双雕的计还真是妙不可言。   他就说嘛,这个男人有做警察的天分。   审讯室里,陈文和看了陆淮好半晌,这才微扯干涩的唇,“我可以把罪行都交代清楚,但你说的那个承诺……”   “我会替你履行的。”男人声音薄凉的开口。   话落,陈文和眸底闪过一抹恨意,他压抑着要冲冠的怒火低低的说,“一定要让那个人一无所有痛不欲生,最好是让他也尝尝我现在的滋味。”   陆淮笑,随后不急不缓的说,“放心,跟我合作,绝不会吃亏的。”   陈文和顿了顿,点头,“好,我相信你。”   本来,他死里逃生就是为了回来报仇的。   如今他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苟且的活着,害他的人却在外面逍遥自在,既然他不能除掉那个人,为什么不借男人的手来个借刀杀人呢?想到这里,陈文和忽然笑了,笑着笑着他又轻缓的道出实情,“没错,梁毅是我派人打伤的,一起的还有前段时间木屋被杀的四个痞子,不过他们是陆襄衡找来的人,什么底细我并不清楚,只听说陆襄衡给   了他们一大笔钱,至于景玉和梁邵成,也的确是因我而死。”   话落,陆淮面色平静的屈指敲击着台面。   而这个时候,何泉推开了审讯室的门,把做笔录的本子跟笔丢到了桌上,一脸凝重的望着他。   “梁景玉是怎么死的?”   可能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陈文和的瞳孔暗淡了几分,他沉默许久才喑哑着嗓子说,“景玉是我的女儿,我从未想过她死,会发生那件事,也真的是个意外。”说着说着,他停顿下来,“我只是想让她离开这里去国外生活,毕竟我的事一旦曝光,可能也会牵连到她,没想到她竟然回绝了我的请求,然后我们开始争吵,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用秦世升的命做威胁都没能让她改变心意,景玉觉得我在逼她,一气之下站在医院天台的边缘想以死让我就范,可惜当时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信,之后……之后她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上坠了下去,我根本……   我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越往后说,他的声音越哽咽。   一想到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女儿在眼前坠亡,陈文和感觉有一双手在用力的扼着自己的脖子,紧接着呼吸不畅,天旋地转。   哪怕过了那么长时间,他还是会梦见那个画面。   他梦见景玉在朝他一遍又一遍的控诉,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她。   他梦见景玉身下全是血的倒在那里,用一双绝望的眼神凝视着她。   他梦见曾经幸福的家庭因为他的执念被拆分的零七八碎。   很多很多事情,他其实都无能为力。   陈文和痛苦的捂着脑袋,眼眶通红,像只受伤的猛兽颓然的呜咽起来。   见状,何泉也跟着沉默。   良久,陈文和缓了缓情绪,才又是发狠的说,“至于梁邵成,他把我害的那么惨,他本身就该死,我充其量……充其量就起了个推波助澜的效果。”   男人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梁邵成为什么会自杀?”   这个问题是何泉问的。   陈文和拭去眼角的泪,勾唇冷笑,“我有个老友跟梁邵成刚好是同个监狱的,我没死的事只是简单的跟他提了一下,我让他给梁邵成带话,要么他自己结果,要么就让他的一双儿女陪着他一起下葬。”   停了一下,他又笑,“只是我没想到那个chu—生不如的东西,竟然还会良心发现,选择了前者。   听到这句话,陆淮微掀眼皮,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潜藏的情绪晦暗不明。   何泉记录了陈文和说的那些话,又抬眸看了眼他,”除了这些,还有没有没交代的?”   想了想,他又举了个例子,“比如,陆襄衡指使你做的那些事。”   陈文和愣了几秒,在对上男人的眼神时,心头莫名一怵。   他倒不是害怕陆淮,只是畏惧他的眼睛,那里面像是藏着一个莫大的黑洞,只消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件半件的,索性他也不隐瞒,全部都说出来,“梁笙被摩托车撞到以及后面发生的那几次意外,都是我做的。”   谁都没注意,男人在听到陈文和说这些的时候,眸子暗了几分。   后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的笑了,“不过那个女人还真是福大命大,连带几次都没能被我搞死。”   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至冰点。   陆淮看了他几秒,鼻间溢出一声轻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应该清醒她没有被你搞死,否则你现在应该下去陪你女儿了。”   话落,陈文和蓦地一僵。   何泉做笔录的手一顿,挨的这么近,男人身上的杀气就是想叫人忽视都是不可能的。   咽了咽口水,他又把目光转移到面色苍白的陈文和的脸上,“所以说,这五年来一直在背后给你提供经济来源帮你隐藏身份的人,就是陆襄衡对吗?”   “只他一个是不可能的。”   “那还有谁?”   陈文和看着他,缓缓道出另外一个人名,“付鹏程。”   付鹏程。   何泉下意识的看向陆淮。   据他查到的资料,陆付梁家可是世交,付鹏程素来与陆襄衡不和,又怎么会……   晃神间,男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何泉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急急的追问,“你要去哪里?”   陆淮头也没回,冷漠的落下五个字,“想我老婆了。”   “……”   这又是叫他分分钟清空血槽的节奏?   该死的混蛋!   明知道他单身汪一只还这样讲。   男人走后,何泉默默的看了眼陈文和,“你真的该庆幸没把人梁笙搞死,不然那个男人会啃得你尸骨不剩。”   而案子,自然也不会这么快的就有结果。陈文和交代罪行后的第二天,G城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局面。 第290章 误把豺狼当兄弟   第一件,陆氏副总裁陆襄衡涉及命案在外潜逃下落不明。   第二件,付氏集团负责人付鹏程被人指控教唆伤害他人人身安全被逮捕,集团也在资金紧缺的超重负荷下宣告破产。   第三件,据知情人爆料,五年前矿井失事一案并非意外,案件目前被警局一把手何泉何警官接手重新翻查。   第四件,警局局长郭力达被匿名检举,经调查,其确实存有违背警察操守的行为,现革去局长一职并没收全部财产。   偌大的客厅里,杨雯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眉心褶皱渐渐加深。   一旁陪着老婆看电视的陆子木也是一样,落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握紧。   陆淮泡好茶,平静的看着两位。   他们的反应比预料中的看起来平静许多,或许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不过一开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男人把茶水推到二老面前,轻而缓慢的开口,“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陆子木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到自家儿子身上,微一抿唇,“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细说,陆淮也知道他指的是付鹏程的事。   他抿了一口香醇的茶水,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很久了。”   至于多久,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陆子木沉默。   见状,男人又掀唇问,“那您呢?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旁侧,杨雯叹了口气,“我们也是刚知道不久。”   停了一下,她又缓缓道出,“付家出事以后,我跟你爸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暗中调查了付鹏程这五年的所有作为,没想到他跟陆襄衡竟然……”   陆子木皱眉,“也是我看走了眼,误把豺狼当兄弟,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狼狈为奸,还差点害的阿笙出事。”   陆淮看着二老一脸的自责与无奈,抿唇笑道,“现在不都万事大好了吗?”   杨雯看了他一眼,“阿笙她……”   男人勾唇,“她从未怪过你们。”   闻言,二老这才松了口气。   陆子木盯着电视,突然来了一句,“我现在就担心这件事若是让你爷爷知道,他的身体会受不了。”   杨雯也是一脸的怅然,“还是不要说了吧,医生说爸不能再受刺激了……”   “让我去说吧。”   陆淮打断他们,毅然站了起来,“放心吧,我相信爷爷能理解的。”   “可是……”   “也罢,由着他去吧,这件事迟早要让爸知道的。”   男人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上楼往陆傅政的房间方向走。   等处置了陆襄衡,这个家才算安宁了。   推开门,房间里光线依然暗淡。   陆傅政不喜光线太亮,所以就算是天晴的日子,房间里看的也不是特别明显。   陆淮缓缓的走到床边,陆傅政闭目养神,手背处还插着针管。   他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并没有急着开口。   房间里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躺在床上的陆傅政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的问,“他还是死不悔改是吗?”   男人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他,抿了抿唇缓缓道,“抱歉爷爷,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像五年前那样,再放他一马了。”   陆傅政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黯然的看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   “要是五年前我没有阻止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了?”   陆淮没有接话。   顿了顿,他又苦笑着说,“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收养了陆襄衡。”   到现在为止,收养的那个画面,还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半晌,男人突然开口,“爷爷,孤儿院的孩子那么多,您怎么就选择了他?”   陆傅政笑了,“因为那个时候的陆襄衡,让我看见了我幼年时的影子,加之年轻气盛,也不顾家里人反对与否,毅然决然的把他带回家。”   陆淮看着他,隐隐勾唇,“所以那个时候奶奶才会吵着嚷着要跟你离婚,是吗?”   似乎是想到那些年的无奈,陆傅政低低的笑了,“是啊,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揪着这件事跟我吵架,那个时候总是叨叨叨个没完,而我呢又嫌她烦,现在她不在了,我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那您想奶奶吗?”   “想啊怎么不想?”陆傅政眼底似泛起水光的样子,他笑的很轻,也说的很轻,“都想了大半辈子了。”   男人微微一怔。   陆傅政又看向他,劝了一句,“阿笙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珍惜,别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她的重要性。”   陆淮点头,“我会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奶奶不曾怪过你。”   陆傅政瞳孔一缩,眼角闪烁着晶莹,“她的确不怪我,是我在怪我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疏忽,那场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那她也就不会走了。   男人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怪了大半辈子,也该放下了。”   陆傅政沉默几秒,忽而笑了。   是啊,怪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深夜回到公寓,梁笙还跟往常一样,蜷着身体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淮换好拖鞋,自顾自的往她身边走。   鼻间充斥着她的发香,一股心安慢慢席卷心脏的每一处角落。   女人看着他,笑笑,“回来了。”   男人也笑,目光落在正前方的液晶屏幕上,“泰坦尼克号?”   梁笙点头,落下一个单字音节,“嗯。”   “我很喜欢里面的那句,youjumpijump。”   陆淮静静的看着她,眉目溢着满满的柔情。   女人按下暂停键问,“这么经典的,你应该看过吧,你喜欢哪一句?”   男人沉吟几秒,“我甚至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只活在我的记忆里,不过这个时候,男他要更换成女她。”   喑哑的声音落下以后,梁笙的心脏倏然一跳。   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她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甚至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她只活在我的记忆里。   梁笙怔怔的看了他许久,然后别开视线。   窗外灯火通明,室内却洋溢着女人求饶的笑声。梁笙本想扑倒陆先生结果反被扑倒,此刻正被陆淮扣着手压在沙发上,更坏的是,他竟然在她咯吱窝处挠她痒痒。 第291章 你怕是想解锁新的姿势了   “哈哈哈哈哈……”   梁笙笑的眼泪横飙,除了不停的求饶再说不出别的话,“我、我错了,陆……陆先生求哈求放过哈哈哈哈……”   听见她放肆的笑意,男人的眉眼晕起一阵柔意。   他顿住手里的动作,故意虎着脸问,“下次还敢不敢了?”   女人忙不迭的摇头,眼睛清亮目光炯炯,真诚且真挚的开口,“不敢了不敢了。”   瞅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陆淮微微扬眉,把手抽了出来。   然才刚消停没几秒,陆太太反身扑上来,带着浓浓的报复之心。   男人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扑倒在沙发上。   紧接着梁笙手脚并用坐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纤细的五指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挠着痒痒。   可痒痒挠了许久,始终不见陆淮跟她一样放声大笑。   这厮莫不是不怕痒?   心中有疑窦,小pi—股却是在男人的腰腹处蹭啊蹭的。   陆淮轻敛眉,低声对女人说,“陆太太,别皮。”   两人所想的并不在一个层面,梁笙以为自己挠痒痒就快能把男人逗笑了,于是更加卖力的挠。   可谁知挠到手酸陆淮都不带笑一下的。   女人瘪着张脸,狐疑的问,“你不怕痒吗?”   男人单手枕着后脑,一脸玩味。   若是怕不早就笑出声了?   梁笙一脸苦哈哈,作死的来了一句,“老人说不怕痒的男人不疼老婆。”   陆淮眺眸,“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疼你?”   秒懂男人对疼的理解层面,女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咱都是文明人,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没辙啊,小娇妻就在身旁,实在难自控的不动手动脚。”   “……”   陆淮忍了忍,终于是没忍住下沙发,一个公主抱把梁笙带进了主卧,压上床榻。   四目相对从她的眸,落到鼻,最后温情浅浅的覆上唇。   这不作死就不会死,女人总算意识到了。   室内气氛荼蘼,两人赤诚相见又做起羞羞的事。   旖旎过后,梁笙窝在男人的臂弯里,想着某一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许是想到神经打结,她禁不住问了一句,“陆先生,既然你不怕痒,那你刚才的那句别皮是什么意思?”   眼前浮现小女人不着调的“gou—引”和差点在沙发上就办了她的yu—望,陆淮又欺身而上。   见状,梁笙一脸惊恐,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你、你要干嘛?”   男人低低闷笑,“陆太太,你怕是想解锁新的姿势了。”   话落,他用一吻堵住女人还未出口的话,室内春光乍泄,一地缱绻……   入睡前,陆先生裹睡袍起身给梁笙冲了杯牛奶。   才出门,床头柜上搁着的手机响了,女人坐起来捞过,看了眼来电显示抿唇。   是个陌生的号码,大晚上的应该不是来推销租赁房源的吧?   想了想,梁笙小心滑过接听键,清了清嗓子,“喂?”   很意外,电话那头的人竟然是何泉。   女人微一敛眉,“你自己有手机干嘛用座机给我打?”   何泉撇撇嘴,似有些谄媚的腔调,“这不是忌惮你老公吗?”   陆淮?好好的何故怕他?   许是知悉梁笙的疑惑,何泉又淡淡的解释道,“没办法,我给你男人打了N个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再不然连我一句话都没说完他就挂了,我实在没办法直接只能给你打了。”   “所以……你打电话来是找他的?”   闻言,某人又紧着摇头,“不不不,我是找你的。”   女人怔愣。   见梁笙一直沉稳,何泉沉吟片刻说,“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见一面。”   他的语气很严肃,与平时玩世不恭的性格大相径庭。   结合上面何泉说的那些话,女人大概也猜出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要避开男人又要跟她见面,想了想她微一敛眉,“跟那个人有关吧?”   那个人指谁,何泉心知肚明。   不过梁笙的聪明他是知道的,所以会猜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想了想他又说,“你可以拒绝的。”   听见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女人迅速记下何泉报出的见面时间与地点,而后挂了电话。   陆淮端着牛奶进来,看着梁笙手上的东西,平淡的问了一句,“在打电话?”   “嗯。”   “和谁?”   女人微阖眼皮,略有些心虚的报了个名字,“初娴。”   男人嗯了一声,把牛奶递过去,面色如常,“喝了牛奶早些睡。”   说完,他又坐在床上从身后抱住梁笙,“最近我会比较忙,陆襄衡没落网之前,你跟小毅尽量不要单独外出,知道吗?”   依言,女人点了点头。   付家。   警察把医院外围困了个水泄不通,付敏慧根本抽不开身去看付鹏程,只能四处托关系想办法。   付氏破产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业内曾经与付家交好的许多企业也在这个时候找了一堆借口拒绝帮他们渡过难关。   再一次被对方挂了电话,付敏慧气急败坏的把手机摔到地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阴郁覆盖了眼底。   她抓起桌上的花瓶重重的往地上摔,“梁笙,都是你,我落魄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   花瓶被摔碎,她余怒未消,又把目标锁定为其他东西。   很快,干净的客厅里一片狼藉。   地板上全是碎玻璃渣,水果一个个的滚进沙发底下。   听到里面的动静,佣人从外面跑进来,见这一幕脸色哗然大变,“大小姐您没事吧?”   付敏慧倒在沙发上面露惫色,“滚出去,别来烦我!”   佣人见她脸色不好也深喑她的脾性,没敢多问悄悄的退下。   过了一会儿,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付敏慧缓了缓,侧眸望去,当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眸光一沉。   她捞过来,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可是没过几分钟,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盯着闪烁的屏幕迟疑了几秒,付敏慧终于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粗哑的男声,“付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了。”付敏慧嗤的笑了,声线里皆是淡漠,“王总说笑了,我这不是在忙呢吗?” 第292章 但我觉得你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电话那头的人轻哂,“忙?忙什么?付氏集团已然一个空壳,付小姐还有什么可忙的吗?”   话落,付敏慧的脸色沉了个彻底,“王总打电话来若只是为了落井下石,抱歉,恕敏慧不奉陪了。”   刚准备挂断电话,王总鄙夷的声音再次响起,“付敏慧,你都已经是这步田地了还跟我搁这装清高呢?”   付敏慧面色难看,微一绷唇,“王总这话什么意思?”对面王某人幽幽笑了,“你父亲如今半死不活,换句话来说他就算是身体康健只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说你了,我知道你在四处找关系借钱企图挽救付氏,但你别忘了,造成现今这个局面的人,可   是那个叫陆淮的男人。”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此耳熟能详的名字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陆氏在圈子里可是龙头企业,他若是想让付氏难过,你就是找天王老子来都不一定帮的上忙,与其这样你不如跟了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包你   过的比现在强。”   王总难听的话渐入耳畔,付敏慧怒而反笑,“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要包我做二奶啊?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老婆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混迹商场的没人不知道王江怕老婆的事,敢背着她搞婚外情,他怕是嫌命太长了。王江自然是听懂了付敏慧话里的冷嘲热讽,他勾唇笑,“付小姐,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的局势谁优谁劣你是个聪明人有眼睛能看见,在这个紧要关头除了我能帮你,请问你还找得到谁?若是连我也不   肯帮你了,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啊。”   付敏慧自小养尊处优,对于这挑衅的话自然是听不得半句,她攥紧拳头刚准备破口大骂,门铃声忽然响了。   她顿了顿,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刘明跟另两位警员。   见到付敏慧,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公式化的传递此番前来的目的,“付小姐是吗?我们是城东警局的,现怀疑你涉嫌教唆伤害他人人身安全,请配合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   话落,某人面色苍白紧握手机。   而刘明的话自然也被王江听了个彻底,他顿了顿,旋即得意的笑了,“怎么样?这个时候还要坚持己见,不肯跟我吗?”   付敏慧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她盯着刘明一字一句的说,“好,我答应你。”   *   翌日,XX饭店。   梁笙看着何泉,端起面前的白水润了一口嗓子,“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后者把服务员刚上的菜推到她面前,“吃完再说也不迟。”   女人默了几秒,“没事,你先说吧。”   何泉看了她一眼,“你确定吗?我觉得我要说了的话你可能就吃不下去了。”   “……”   梁笙深吸一口气,随后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说,“那就边吃边说吧。”   何泉笑,紧接着也拿起筷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   吃了几口,女人这才等到他说话,“现在,你大概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吧?”   梁笙握筷子的手一顿,慢慢咀嚼着口里的食物,平淡的应了一声。   除了引蛇出洞,她想不到别的招数了。   陆襄衡现在是恨极了陆淮,而他现在没办法现身,能逼他出来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用她做诱饵。   想到这里,女人抬眸看向何泉,“那你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梁笙的反应过于平静,一般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不都是惊呼随后拒绝吗?她倒是个特例。   思及此,何泉抛出一个问题,“怕吗?”   “当然。”   她这样说,随即笑了,“可是陆襄衡一天不除,我跟小毅就一天战战兢兢,陆淮也要多为我们担心一天。”   顿了几秒她继续道,“我们一旦出了事,他就正中陆襄衡的下怀,我不想这样。”   何泉瞳孔一缩,说来说去,她还是为了那个男人在考虑。   已经那么爱了吗?爱到都可以为了对方付出性命?   不知怎的,他心头竟然浮起微苦的滋味。   刚准备说话,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何泉顺势扫了眼过去,微一扬眉。   奇了,印象里这好像是他主动打的第一通电话吧?   何泉看了眼女人,随后接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但耳畔只有陆淮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何泉背靠椅子,“什么事?”   电话里依旧没人应答。   “不说话老子挂了,别以为你陆总的电话我就不敢挂。”   陆总?陆淮吗?   梁笙这样想着,眼底闪过一抹错愕,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虚的越发明显。   时间又熬过了一多分钟,男人这才不疾不徐的出声,“饭好吃吗?”   “好吃啊!”何泉脱口而出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旋即站起来往窗外看,一眼就锁定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宾利。   大概猜出两个人在电话里讲什么,女人也顺着某人的目光望去,惊愕的情绪更是浓重的不行。   何泉挑眉,变着花儿的杜撰出各种理由,“好歹也跟你太太相识一场,约她吃个饭融洽融洽感情这也不行?”   陆淮声线平缓的说,“约饭可以,但我觉得你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   何泉顿了顿,随后看向对面的梁笙,只见后者已经起身,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我先走了。”   目送女人离开的背影,他这才缓缓开口,“陆襄衡是你二叔,你了解他的,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更好的引他出来的计策吗?”   逼仄的车厢里,陆淮吞云吐雾,雾气模糊了他整张脸的轮廓,他笑意晏晏,“所以你就打算用我太太的命去赌一把?”   何泉没有否认,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陆襄衡被抓了,我太太因此出现什么闪失了,这责任谁担?你吗?”   “如果真是那样,何泉,我就是杀十个你,也换不回一个她。”   “你要知道,何铭对你很重要,但同样,她对我,一样重要。”   整一过程,何泉都没有再说什么。男人说的对,他做下这个决定的确是有些轻率了。 第293章 陆太太最近是越来越皮了   但现在所有线索都摆到一起,最终案犯也被锁定,那么多年的辛苦努力,他不想在这一夕化为乌有。   如果可以,他宁愿拿自己当诱饵去引陆襄衡出来,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英勇就义,那也是值得的。   另一头,梁笙跑到车子前,稳了稳呼吸这才忐忑的拉开后座车门。   光线太暗,她只能勉强看见陆淮握着手机,白衫黑裤线条冷硬,但他眼里的情绪……   女人往前面一看,没想到盛子煜也在。   后者明显也注意到了她,嘿嘿一笑,“嫂子。”   习惯了他这个称呼,梁笙冲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从钻进车里到现在,男人始终没看她一眼。   车子开了一路,车厢里的气氛依旧诡异异常。   陆淮依然是,没有侧眸看一眼她。   梁笙正襟危坐,偷瞄一眼身旁的人,从挂了跟何泉的电话后,他就一直看着报纸,不发一语。   她知道,他在生气。   明明昨晚还跟他保证说不会一个人单独外出,这才连24小时都没过,她就生出当诱饵去引陆襄衡出来的想法,换任何人都会生气的,何况是他?   女人顾自懊恼,小眼珠转了转,给前座的盛子煜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后者有心想帮她,可透过车视镜看男人一副勿近勿扰的模样,他也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梁笙踌躇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陆淮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我、我还没吃饱。”   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对前面人吩咐,“去吃饭。”   盛子煜默不作声的掉了个头,有些同情的看着女人。   深喑陆淮什么脾气,他要是动起怒来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梁笙也明显看出他不是很想理自己的样子,也耷个脑袋蔫蔫的没敢再说一句话。   中途,男人瞥一眼女人,见她腿上只穿一条薄薄的铅色裤,好看的眉瞬间拧起。   他折起报纸,淡淡出声,“开暖气。”   闻言,梁笙倏然一顿。   盛子煜先是错愕的看了眼穿着大衣的陆淮,又顺带把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一下子明白了他做这个决定的意义何在。   唉,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冷战也是在给他喂狗粮呢?   梁笙再一次转转眼珠,随后灵光一闪小声嘀咕了一句,“嘶,冷,真的好冷。”   说着,她掀开男人的大衣,把自己小小的身体裹在里面,整个身体几乎是贴在某人的身上。   陆淮很克制的看她一眼,对上男人的视线,女人依旧声色不动的说,“你看你的报,我取我的暖,互不干涉,有这么大空间的一件大衣,应该不介意我这样吧?”   “……”   皮。   陆淮这样想着,却也是什么都没说,把目光落在报纸上继续阅览。   见男人没任何反应,梁笙又刻意的凑近一点。   前方一直观察后座情况的盛子煜在接收到这猛不防的一大口狗粮时,真的恨不得想扣掉眼珠的心都有了。   他其实蛮想提醒两个人一句,冷战归冷战,能不能体恤一下他这位空巢老人的心?   车子在一家门庭若市的西餐厅前停下。   陆淮径直下车,女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见盛子煜久久不下来,她对着餐厅冲他比了个手势。   盛子煜明白她想传达的意思,旋即摇头,“我惧消化不良。”   “……”   他看了眼男人,又悄悄对梁笙使了个眼色,无声的用唇语表达,“加油。”   “……”   女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淮便扫来一个如飞刀一般的眼神,盛子煜紧张的摇上车窗,发动车子离开了两个人的视线范围内。   “……”   车子融进川流不息的车影中,梁笙回头,男人已经走在了前头。   她看着某个人挺拔的背影,忽而勾唇,眼神放光有几许花痴的意味,没想到陆先生生起气来的模样也如此之帅。   餐厅的装潢很棒,悠扬的小提琴轻缓入耳。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端上菜品,临走前还多望了某个人一眼。   许是接收到她有所觊觎的眼神,女人下意识的把手覆上陆淮的手背以宣示主权。   见状,服务员摸着鼻子,灰溜溜的下去。   瞧着梁笙这孩子气的举动,男人想笑又不得不顾忌目前的情况,只得绷唇好不难受。   女人用叉子勾起意面卷了两圈送进嘴里,又从陆淮的盘里勾起几根一起囫囵,一边吃还一边含糊的说,“你看起来比较好吃。”   闻言,正在吃东西的男人被猛地一呛,他惊异狐疑的看着梁笙,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陆太太最近是越来越皮了。”   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女人涨红了脸,着急解释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吃,你的!”   陆淮扬眉,学着某人刚才的腔调来了一句,“嗯,你看起来比较好吃。”   “……”   梁笙欲哭无泪,说好的冷战呢?   哪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就占她便宜?   想了想,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有了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再进入“不作不死”的系列了。   女人又吃了两口面,小声哔哔了一句,“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男人顿下手里的动作,淡淡的看她一眼。   梁笙把嘴里的面尽数咽下后,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下次了。”   陆淮沉默,旋即放下刀叉,端起面前的白水抿了一口。   他靠着椅背,双腿肆意交叠,眸子深沉。   而这一幕,跟两个人最初相亲时的场面重合。   那个时候的男人,也是像现在这样,简单干净的白衫黑裤,长眉及鬓,看似温暖可人一旦靠近的时候他又是严寒无比。   晃过神,梁笙发现陆淮还在盯着自己,有些后怕的舔了舔唇,“不生气了吧?”   他微动衾薄的唇,反问一句,“为什么生气?”   女人顿了顿,糯糯的开嗓,“因为我瞒着你偷偷跟何泉见面,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那我都说了些什么?”   “你说,你不在的时候让我跟小毅别单独外出。”   “可是你有在听吗?”   “我……”   梁笙被问得无言以对。陆淮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以往温柔似水的声线如今也变得冷硬起来,“如果我昨晚没有偷听到你打电话,你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第294章 知道你是平安的   决定吗?   女人怔了一瞬,用沉默代替了所有回答。   想想跟男人结婚的这段时间,不管有什么风雨有什么阻碍都是他第一个打头阵。   她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可她就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不管怎么样,能帮上忙就好。   陆淮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亲眼看见梁笙沉默,他的心脏还是猛不防的缩了一下。   那种久违的,又很陌生的恐惧感,在他心尖悄无声息的蔓延。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   他无法想象,若是她真的去做了引陆襄衡出来的诱饵,从而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局面,他会怎么样。   会疯掉吧,大概。   男人的呼吸很沉,很慢,但同样,他也很气她的自作主张和隐瞒。   他用的隐瞒,而不是欺瞒。   他知道她不会骗他,就算真的不得已要哄一下,也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你有想过你这么做,出现危险了怎么办吗?”   “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你身边。”   女人知道,他指的是郑明渤的那件事。   如果那一次陆淮没有出现,现在的局面也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想过你出事以后我的感受吗?”   梁笙沉默。   “我来告诉你,你要真出了事,就像那天晚上你看《泰塔尼克号》你跟我说你最喜欢的那句话。”   想到那句话,女人泪崩。   因为它的意思是,生死相随。   她知道,他说的出也做得到。   梁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袂,“这些日子我看你早出晚归不但要管公司的事还要分心为我和小毅担忧,我不想你那么累,我就是想帮你分担一些……”   看着女人泣不成声的模样,男人叹了口气,抽出面纸小心替她擦掉泪痕。   他啊,这辈子算是栽在梁笙的手里了。   “我想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多苦多累我都能熬过去,还有什么,比没有你更苦更累的呢?”   还有什么比没有你更苦更累的呢?女人的泪落得更凶,随后她又听见他说,“治病的那段时间,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所以我跋山涉水不远万里的也想见你一面,可一旦信仰消失,你不复存在,那我的世界就真的只剩下满目疮痍   了。”   梁笙再次沉默,可能她真的跟付敏慧说的那样,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陆淮。   她一直以为自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男人看着她,好半晌才张启薄唇,“阿笙,我不要你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能站在某一处地方等着我,或者让我看着你,知道你是平安的,就够了。”   审讯室,刘明把相关的数据资料全部摊到刘玫面前。   他拉开椅子,做到后者对面,双手叠成塔状,“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刘玫看着那些东西,顿时心如死灰。   她颤抖的把它们推开,眼眶涨的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要见陆襄衡,我要见陆襄衡!让我见陆襄衡!”   从被捕到现在,她伪装了那么久,在看到那些资料后终于丧失了理智,不断重复着那句要见陆襄衡的话。   刘明双手环抱,面无表情的凝着她,半晌才幽幽开口,“你在这牢里呆着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多大的事……”   冷漠的声音循环的萦绕在刘玫耳畔,她听着这句话,怔愣的把他看着。   后者顿下,对上某人灰暗的眸子,又继续说,“警方已经对陆襄衡下了缉捕令,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就算来见了你,还能救你出去不成?”   像是一道惊雷劈下,刘玫瞳孔紧缩玉容失色,搭在桌子上的手也垂落下来,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寒。   她震惊的看着刘明,颤抖的唇瓣几次张合,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   刘明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桌子,“现在这个境况根本没人救的了你,证据确凿,你最好主动投案把你是如何杀害赵淑仪的经过一一详述。”   刘玫木讷的摇头,她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你骗我,你在骗我,你一定是想我招供所以才这么骗我的,我要见陆襄衡,见不到他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刘明嗤的一笑,“既然你这么嘴硬那就随便你吧,到时候直接把证据和这些相关资料提交到司法局,就算是没有你的口供你也一样免不了牢狱之灾,总之这牢你是坐定了。”   听见他这亦真亦假的话,刘玫脑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了,她满目空洞,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看了她一眼,刘明提步就要离开。   从位置上走到门口,她始终是耷着个脑袋,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不能坐牢的不能坐牢的……”   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刘明想着,旋即叹了口气准备出去。   就在快要带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刘玫说,“就算不能见陆襄衡,起码、起码让我见一见梁笙。”   见那个女人?   刘明蹙起眉头,总觉得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见状,刘玫隐隐勾唇,“这么不放心,是怕我又使什么阴谋诡计吗?”   出了审讯室,何泉就倚在墙上,虽然是垂着个脑袋的,但是他知道,在里面自己跟刘玫的所有对话都没能逃过这个人的耳朵。   “你怎么看?”   刘明的声音拉回了何泉的思绪,后者侧眸扫他一眼,“我做不了主,问当事人自己吧。”   陆襄衡依旧不知所踪。   从他出事以后,公司内部之前还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也都消停了动作。   陆淮的高调回归,对他们来说已然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而陆襄衡,则是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   盛子煜喝了口茶,又看了眼办公桌后心无旁骛工作的男人,   用下巴努努面前的纸页,“喏,漏网之鱼都在这里了。”   陆淮微微掀眸,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随后又听见他说,“听说刘玫被逼着招供了,而且还提出申请要求见你老婆。”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盛子煜一脸愕然,“就嗯?没了?” 第295章 你开心就好   陆淮搁下笔眺眸,“不然你还想我说什么?”   盛子煜悻悻然,他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最近有没有见着付敏慧?”   “没有。”   男人淡淡吐出两个字,盛子煜耸肩,一脸玩世不恭的相,“昨天她在局里被人保释出来,听说是跟了王江。”   王江?   圈里大概没人不知道他一得空就讨好付敏慧,只不过后者对他一直是恍若未见。   如今付家没落,倒是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契机。   陆淮摩挲手里的钢笔,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子变得又暗又沉。   盛子煜轻笑,“王江那老家伙最近就跟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据说还得罪了不少人。”   钢笔在手上灵活的转动,男人隐晦勾唇,“是吗?”   “他公然保释付敏慧就是想跟我们对着干,这不怕死的劲还真是叫人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哥儿,”谈及王江盛子煜兴致勃勃,“不如我们给他来点教训你看如何?”   陆淮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阐述个人想法。   “混迹商界那么久没人不知道王江对内是个怂包吧?这次敢用女方家的关系去保释小情人,你说要是让眼里揉不得一粒沙的正宫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男人默,旋即沉吟,“你开心就好。”   意思是他已经授意,只要能除掉所有曾伤害过梁笙的人,再卑劣的手段也可以用。   无端端的又吃了口狗粮,盛子煜心里可是不爽。   既然自己不爽了,这王江的爽也只在那一时了。   陆淮不动声色的扯唇,他转个方向面对落地窗。   细碎的阳光透穿云层落在他身上,他半眯着眸,静看这得之不易的岁月安好。   终于,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虽然每天都有上班,但梁笙还是感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祝辰彦了。   而今看着对面的人,她竟然生出一种之前见过他是上个世纪的错觉。   祝辰彦见女人一直盯着自己,又几许受宠若惊的意味,“你看就看,这么含情脉脉干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移情别恋看上我了。”   “……”   梁笙克制想揍他的冲动,只淡淡的说一句,“我就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的说要请我吃饭。”   祝辰彦气结,“你这样说就过分了,说的好像我之前请你吃饭全都是图谋不轨一样。”   女人撇撇嘴小声哔哔,“差不多吧。”   某人舔唇假笑,他是真的很想把梁笙吊起来打一顿啊,这才多久没见就皮成这个样子了?   看到祝辰彦吃瘪,女人开心了,旋即收起玩笑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问,“说吧,这么做的目的。”   祝辰彦板着常规在公司的脸,道出实情,“我要走了。”   话落,梁笙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走?你要去哪里?”   祝辰彦小抿一口红酒,扯唇,“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短期内是不会回G城了。”   所以他突然这么大方,是请自己吃这一顿送行饭?   女人默了几秒又说,“那你走了,公司怎么办?”   祝辰彦看着她,轻笑一声,“内务我全部都交代好了,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再说没有我,嘉彰也垮不了,不是吗?”   “你姐呢?”   “有人会替我照顾她的。”   有人?这个人,是指杨自珩吧?   停顿一下,祝辰彦自顾自的安慰起她来,“我就要走了,可别太想我啊。”   梁笙不以为意的挑眉,“别说的好像跟要生离死别了一样,等一下你要是把我弄哭了,小毅可是要把你摁进土里再插上两米高的坟头草。”   提及梁毅,祝辰彦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啊,想请他吃个饭都那么困难,慢慢吞吞的这大象都要从西双版纳走过来了吧?”   女人轻哂,又看了眼窗外,“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快到了,在路上等红绿灯呢。”   说罢,她便透过明净的玻璃看见马路对面正往这边走的少年。   祝辰彦很明显也看见了他的身影,勾唇笑道,“总算是过来了。”   然而平和还没有持续一分钟,梁笙刚准备端起咖啡喝,就见对面的人脸色倏然不变。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当瞥见祝辰彦的视线是看向窗外的,她心头一紧也跟着看过去,正好捕捉到梁毅被两三个黑衣人拖上面包车的一幕,旋即瞳孔一缩。   杯子从手里掉落,灼热的咖啡从桌子瓢泼到她的裤子上   她一点没察觉到这股子烫意,面色苍白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反应过来祝辰彦瞬间冲出门外。   服务员见状上来关询她有无烫伤的问题,然她一句话也没听见,目光呆滞的拨开看热闹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来不及了,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祝辰彦还没冲过马路,面包车已经驶离了两人的视线。   女人出了餐厅,老远听见祝辰彦气急败坏的吼一声,脚下虚浮,跌坐在地上。   眼底涌出汩汩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   她看到了,她都看到了。   抓走小毅的人,是他没错。   事情发生以后,梁笙马不停蹄的赶到警局报案。   何泉调取了事故发生地的监控录影,并没有看见掳走梁毅的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   也就是说,它是无照驾驶。   但是因为摄像探头和案发地点有些距离,所以拍到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根本看不清强行带走少年的那两三个黑衣人的明显体征。   他一遍遍的回放录影带。   至始至终,女人都面如死灰的看着,倒是她身旁的祝辰彦急切的踹了凳子一脚,骂骂咧咧,“妈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人,他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刘明打完电话走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旋即面色凝重的说,“老大,我已经命人封锁了所有出市的夹道关口和路段,一有可疑车辆会第一时间扣下的。”   何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监控画面上。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按下暂停键,只单单把其中一帧放大,眉心褶皱逐渐加深,“从这个位置看,犯下这起事的人,是陆襄衡没错。”虽然已经猜到是他,但陆襄衡这三个字,于梁笙来说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毕竟前面的那些事,都是他搞出来的。 第296章 他们的目标是陆淮   这个人心机深重到得多么可怕才会设下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祝辰彦及时将她扶住,“冷静一点,他们的目标是陆淮,所以暂时还不会对梁毅下手。”   话音才落,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沉稳而清晰,一点点粉碎梁笙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坚强。   在对上男人那深沉的眸子时,心头所有感受尽数崩塌。   陆淮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颜色托起了他的身形,使得更挺拔颀长,浑身都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他的瞳仁很暗很暗,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无间道。   男人面色如常的走近,没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紧握住她冰凉的柔荑。   盛子煜紧随其后,他看着何泉,“有没有什么进展?”   何泉摇头,“在你们来前,那辆面包车停在路边被交警找见,但是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冷硬,“陆襄衡竟然懂得反向而行的道理。”   “看来是找了一帮老手跟我们玩啊。”   这话是盛子煜说的。   何泉点头,“或许我们可以跟着这条线索一路查下去。”   刘明合上资料速速往外走,“我现在就去。”   盛子煜把手揣入裤袋,他凝了眼身旁一直无声的陆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女人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旋即也紧紧的回握着他。   只是陆淮的眉眼,平静的过于异常。   做完笔录,何泉把人送出了警局。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对魂魄不着身的梁笙说,“安心等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女人点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语毕,旁侧男人的手机忽然响了。   陆淮扫了眼屏幕,随后面色平平的说,“我先去接个电话。”   男人走后,何泉又看了眼盛子煜,“你们是不是想好了什么计划?”   后者无辜的耸肩,“计划是有,但我不知道,毕竟你也知道他心思缜密,我跟在他身边都那么久了,也没能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何泉微微敛眉,“陆襄衡是条疯狗,你们最好别背着警方自作主张。”   盛子煜幽幽一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疯狗?   比起陆淮,他简直菜的一逼。   另一头,男人走到一棵树下不急不缓的接起电话。   号码是匿名的,加上又是打他私人的号码,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打过来的,只怕……   电话接通,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徐徐灌入陆淮的耳畔,他的笑声如鬼魅一般阴恻恻的,“我的好侄子,我送你的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男人眉眼平淡,眸子又沉了几许,好意提醒一句,“二叔,看来你还是跟五年前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句话成功让陆襄衡炸了毛。   默了默他说,“五年前?陆淮啊陆淮,你别再跟我提五年前了,五年前我之所以会败给你,是因为你一处弱点一处软肋都没有,但是现在你不一样了……”   他故意停顿一下,黑眸眯起,“现在的你啊,浑身都是缺陷,半点无坚不摧的样子都没有。”   看着远方衣衫单薄的梁笙,男人微微抿唇,好半晌才轻轻说,“有弱点有软肋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你受到跟五年前一样的制裁,不,应该说比五年前的还要狠!”   陆淮的语气很轻很轻,像是拂落一片树叶那么简单。   听着他这狂妄的语调,陆襄衡怒极反笑,“如果说现在的你跟五年前还有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说话的口气。”   闻言,男人低低的笑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说,“二叔,你真的要庆幸我这些年什么都没有改变。”   陆淮话里的弦外之音陆襄衡听出来了,他眯起眸子成嘲弄状,“是吗?那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别忘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开始?”男人一脸兴味的咀嚼这两个字,眸子忽闪,“不会有机会开始的。”   “那就走着瞧。”   陆襄衡默了几秒又说,“这次,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得到我!”   他的话里充满了挑衅。   陆淮笑,嗓音低沉沉,不轻不重的吐出一行字,“最后一次找到你,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傍晚,公寓。   男人看着三魂没了七魄的女人,“去洗漱一下,然后睡觉。”   梁笙的面色还是很难看。   她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应该说以现在的情形,她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梁毅的下落,除了干着急,一点行动都无法采取。   只要一想到弟弟还身陷虎口生死未卜,女人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想透口气都困难无比。   陆淮一眼便洞悉她在胡思乱想,上前轻轻把人揽在怀里,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低低呢喃,“乖别想太多,我一定,一定会还你一个平安健康的小毅。”   缓过神,梁笙也紧紧的反抱着他,“那你也要平安无事。”   话落,男人微微一怔。   这个女人,他是娶对了,在危难时刻,她也不会因为梁毅跟她留的是一样的血而偏私他。   然就是他的沉默,让梁笙心头惴惴不安。她的眸子氤氲一层雾气,声音也有很明显的颤抖,“我可以不管甚至不插手你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但如果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小毅的,那我宁愿你不要这样做,我知道妈生前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好好   照顾他,可要是小毅真的……那我也认了。”   “妈的死对我来说已经是致命的打击,可要是连你们也都离开我了,我真的会崩溃的。”   她不愿意再经历一遍生离死别。   她也是人,有一定的心理承受限度。   感受到怀里女人抑制不住的颤抖,陆淮沉了眸子,大掌覆在她柔顺的发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然后唇,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我答应你,我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   我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定了梁笙不安的心。女人后怕的环住男人健硕的腰身,泪水扑棱扑棱的砸下,“我没有了,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了,所以你们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第297章 为你这一切都值得   另一头,纸醉金迷的酒吧里。   红男绿女穿梭其间,五光十色的灯线缠绕,音乐舞曲震耳欲聋,舞池里形形色色的人摇头晃脑,看着好不快活。   内场的一处角落,不时的传出男女交织在一起的笑声。   付敏慧面无表情的一杯接着一杯给自己猛灌烈酒,完全没有理会身旁谈笑风生的王江。   正恍神,紧接着耳边便是他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想什么呢?”   对面,被另一个老男人抱在怀里的嫩模娇笑一声,“付小姐怕是还惦记着在医院里的付总吧?”   似听到什么不想听的,付敏慧射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示以警告。   小嫩模倒是无所畏惧,反而还装作很疑惑的样子说,“这付总要是醒过来看见你这副落魄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闻言,付敏慧瞬间冷了脸,眸色下沉。   然而那嫩模却是恍若无睹的样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换做我,怕是早就去死了吧……”   “啊——”话还没说完,她便被泼了一脸的酒水,而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带一身杀气的付敏慧。   后者打掉王江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嫩模,旋即扯唇嗤的一笑,“反正我也是一无所有了,也不怕以后会怎么样,但你要是再这样出言不雅,我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话落,嫩模面露恐慌。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王江玩味的看着这一幕,轻轻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黝黑的眸里带着浓浓的对某人的兴趣。   席间,有人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跳出来打了个圆场,“哎哎哎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图个乐呵,刚才梦梦那话也只是开玩笑的,付小姐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来我们干一杯。”   说罢,他高举酒杯。   所有人一并呼应,但只有付敏慧,看也没看那几人,径直往洗手间走。   耳边的笑声持续不断。   她走路的步子很沉很重,垂在身侧的手也攥得死死的,尖锐的指甲直嵌肉里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冰凉的水一遍又一遍拍打着脸,还顺着下颌滴湿衣襟。   寒冬腊月天本来就冷,加上这彻骨凉的水和已经毫无热情的心,让付敏慧昏沉的脑袋恢复了那么一丝清醒。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化着妖艳浓妆的自己,蓦地轻笑出声。   这就是她惨败的人生啊。   想着想着,她有些惊慌。   不,不对,这怎么能是她呢?   她一个从小被捧在手里里长大的公主,怎么能狼狈成这样呢?   付敏慧双手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眼眶渐渐红透。   她怎么可能会对命运妥协,这不是她要的生活,不是!   笑着笑着,眼泪倏的往下砸,她用手擦着模糊的镜子,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啊,是她哭了。   一想到以前所受的那些耻辱,付敏慧擦掉眼泪,眼瞳里泛着幽幽的光。   要么一起死,要么都别活!   梁毅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发来的简讯,没有打来的电话,更没有威胁要赎金的话语。   就像是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悄无声息。   然就是这样的安宁,让梁笙更加焦急。   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事件,祝辰彦不得不延后启程的时间,他要亲眼看见少年平安归来,才可放心离开。   而陆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白天看不见人影,都是深夜或者凌晨才回到家。   这天晚上,男人回到家,女人刚好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   两个人站在走廊,目光就在空气中交汇。   看着陆淮疲倦的眉眼,擦头发的动作蓦地一顿。   心感觉被人揪了一下,一抽一抽的疼。   她知道,为了梁毅的事,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晃神间,男人已经解开前襟两粒扣子悠悠朝着她走过来。   在她面前站定,陆淮又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盖到她脑袋上,举止温柔的擦拭着。   梁笙反应过来刚想去拿毛巾,就被他按住了手,声音缱绻,“别动。”   她顿了顿,倒是意外的听话真的没再动了。   空气一下子静默。   男人仔细的帮她擦头发上的水分,面前的女人一动不动。   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半晌,她突然没来由的飘出一句,“辛苦了。”   陆淮擦拭的动作僵了一下,绕过她身后把她抱了个满怀,“知道我辛苦,以后要好好的补偿我。”   女人本来愧疚的心突然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填充,整张脸登时烧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羞赧,男人低笑出声,“为你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你是我爱的人,所以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觉得辛苦。   梁笙似乎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心头微微一暖。   她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掩去晦涩难言的水汽,没再说话。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走,窗外的天色也越来越沉。   黑暗笼罩了整座城市,有人欢喜自有人愁。   清晨的日光洒进房间,顺着窗格窗棂四下折散。   而白色大床上,坦诚相见的男女都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散落一地的衣服和狼藉的酒瓶,这里很安静,只有墙面上的时钟发出滴滴走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上突然出来“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本在熟睡的付敏慧瞬间被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慢慢适应了强光后,撑着疼的欲要爆开的头,慢慢从床上爬起。   起来的时候,*体一阵撕裂般的痛。   她重新坐回床上,身体蓦地发寒。   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昨日从洗手间里出去后,她又被灌了很多酒,然后王江从现场强行拖她离开……   那浑噩的昨夜不敢让她在往下想,付敏慧仓皇的捡起地上的衣服,回身看见背对着她睡得正香的某人,瞬间心如死灰。   保存了二十多年的清白啊,就这样被这个油头粉面的败类给毁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付敏慧的眼底迸射着恨意,她简单套上衣服,然后拿起床头的烟灰缸,悄悄的走到王江跟前。 第298章 那老狐狸就要主动出击了   外面响亮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而她却是置若罔闻。   她愤恨的盯着床上的人,慢慢举起烟灰缸,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就在要砸下去的那一瞬,王江突然睁开眼睛,“你在干什么?”   被坏事被抓包,付敏慧脸色煞白一片。   但她还是条件反射的把烟灰缸往人头上砸,只是由于心里太过慌乱和紧张,让王江很轻易的就避开了那个烟灰缸。   紧接着,付敏慧也被他牵制住。   被压shang-床,王江抬手就是一巴掌甩给了付敏慧,粗鄙的骂骂咧咧,“老子花那么大的代价把你从牢里救出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   后者被这一巴掌打懵,旋即也像发了疯一样嘶吼挣扎着,“王江,你不得好死!”   听着付敏慧嘴里蹦出那些难听的言辞,王江面色一沉反手又是一巴掌,“老子的生死还轮不到你这个jian-人说三道四!”   这一巴掌,比最开始的那巴掌还要用力。   付敏慧被扇的头晕眼花,甜腥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   王江摸了摸她红肿的脸蛋,笑的猥琐,“你要是乖一点,不就少了这些苦楚吗?”   话音刚落,付敏慧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王江愣了两秒,尔后满目阴鸷的瞪着她,“臭biao-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一把扯起付敏慧的头发。   头皮被扯的生疼,套房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王江刚把手扬起,大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窝蜂的记者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为首穿着奢华的贵妇在看到这一幕后,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摄像机的快门声,闪光灯占据了整个房间。   在看到齐雪芬的那一刹,王江瞳孔紧缩,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老婆……”   闻言,齐雪芬却是冷笑,“闭上你的嘴,谁是你老婆?我们齐家没有你这样的败类女婿!”   说完,她转动目光落在床上面如死灰的付敏慧身上,“这不是付家的风光大小姐吗?”   听她这么说,记者纷纷凑过来对付敏慧各种拍照。   从头到尾,她都是蔫蔫的无所动弹,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样。   王江从床上滚下来,麻利的套上裤子然后跪倒在齐雪芬的面前,语无伦次的说,“老、老婆,是……是这个、这个女人她先gou-引我的,是、是她。”   见王江还死不悔改,齐雪芬睨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带任何情谊的冷漠,“是吗?可是我调出酒吧的监控录像怎么成了你把她拖走的呢?”   话落,王江背脊窜上一阵凉风,他微动唇角,却是无言以对。   齐雪芬没再看他,而是兀自走到床边,目光冷冷的扫了眼付敏慧,“付小姐,付家虽然没落了,但也不至于会让你沦落到做人er-奶的地步吧?”   说着,她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压在床上,“事到如今你也怪不得谁了,这是一点补偿,够你跟你爸过好后半生了。”   齐雪芬越是平静,王江心里越觉得不安,他上前扯了扯她的裤脚,“老婆……”   听到那高贵圣洁的两个字,齐雪芬低斥一声,“你别碰我,我嫌脏!咱们俩的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王江心头一凛,可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听齐雪芬不咸不淡的落下一句,“把你自己拾辍干净了再来见我!”   齐雪芬走了。   跟随来过来的记者得到了猛料,也纷纷散去。   套房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王江烦躁的踹倒面前的椅子,抱着脑袋低低的吼了一声。   听见身旁付敏慧起身的动静,他似想到什么的样子,目光凶恶的把她瞪着,“是你设套害我的,对不对?”   付敏慧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王江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后怕,他狠狠瞪了眼她,拾起地上的衬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房间。   嘭的一声,门开了又关。   这一次,套房里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了。   付敏慧抱膝蜷在床头,用下巴抵着,眼神黯淡无光。   齐雪芬给的支票就在旁边,静静的躺着。   她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腿发麻僵硬的时候,她才起身去摸那张支票。   巨额的数目跳入眼前,付敏慧不受控制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泪也跟着一颗颗的滚落,整个人显得悲凉无比。   半晌,她突然把支票撕个粉碎,然后从空中散下,就像燃烧后的灰烬一样,什么都不剩……   *   总裁办公室。   盛子煜从外推门而入,正好看见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接打电话,背影阴郁。   他本来匆忙的步子放轻又放慢许多。   没有打断他,盛子煜走到休息间,pi-股才落座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水。   杯里的水被喝的一滴不剩,他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彼时,陆淮挂了电话刚好撞见这一幕,轻哂,“你这是ji-渴到连我的水都不放过了?”   “……这他妈都哪跟哪?”盛子煜摆了摆手解释道,“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路上放了块玻璃,扎破了我的轮胎。”   男人挑眉,“备用轮胎呢?”   “之前就是没拿去换,结果两个都……”   后面的话不用说,陆淮也清楚。   抱怨了几句,盛子煜开始切入主题,“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男人把手机丢到桌上,顺势在他身旁坐下,淡淡的嗯了一声。   盛子煜扬眉,“我这里也查到一些线索,看来陆襄衡那个老狐狸是坐不住了。”   说到这,他又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问,“你小舅子那边……”   “他不会有事的。”   陆淮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微一抿唇声线冷然,“那些人的目标是我,所以在没能力抓到我以前,是绝对不会用掉这唯一的筹码的。”   盛子煜点了点头,“何泉那边也在追查面包车的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话落,男人沉默下来。  半晌,他又很笃定的开口,“快了,估计何泉还没查出那辆车的来源,那老狐狸就要主动出击了。” 第299章 他一旦喜欢上一个人   盛子煜微微怔愣。   也是,陆襄衡那老狐狸怎么可能会选用坐以待毙这个蠢笨的方法?   陆淮低笑一声,“不过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错,于他来说,那只老狐狸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家里的东西被清光,实在找不出什么吃的了,梁笙只得换上衣服,走了一趟超市。   因为梁毅被抓以后,她每天都待在家里,几乎没有迈出过一步。   半个小时后,女人买完东西,在经过一家卖彩电的店门前,看见了一则轰动性的新闻。   王氏总裁被原配夫人zhua-奸在床,情人竟是付家大小姐。   付敏慧。   梁笙放慢脚步,错愕的站在原地。   付家没落的消息她知道,只是她没想到,曾经飞扬跋扈的付敏慧竟然会落魄到被人bao-养的地步。   女人皱眉,想着以付敏慧不服输的性格,这事不该发生在她的身上。   虽有疑惑,却也没有想得太多。   只是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才还觉得奇怪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看清倚靠在她家门旁的人是谁,梁笙慢慢停下了脚步。   付敏慧抬眸看见她回来了,微一勾唇,“介意我进去喝杯茶吗?”   女人沉默几秒,“不介意。”   这还是付敏慧第一次进两人的家。   以前陆淮单独住在这里的时候,她也来看过,但都被他拒之门外了。   那个时候她不明白市区明明有那么多房子,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近郊跟医院还有点距离的这里居住,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他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一直在为这一天做着筹备。   买一样的牙具,一样的拖鞋,一样的好多东西……   因为他算准了梁笙终有一天会搬进来。   正晃神,茶水泡好了。   女人有条不紊的端到她跟前,付敏慧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她望着梁笙,微动唇角,“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话她不是没跟自己说过,所以再一次听见的时候,女人没有什么感觉。   付敏慧垂眸,摩挲茶杯上图案的纹路,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值得他那么喜欢。”   梁笙沉默,而后又听她絮絮叨叨,“而且还喜欢了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那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也不会……”   她看了眼对面的女人,继续说,“也不会喜欢上谁。”   “只是没想到,他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会那么深情。”   一直无话的梁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闻言,付敏慧摇头,“不不不,不止这些。”   她低低的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几秒之后,她突然冒出两个字,“梁毅。”   梁毅。   女人的面色哗然大变,她瞪着付敏慧,眼底蓄满了警惕。   付敏慧看着她这样子,还特别明知故问,“人还没找到?”   梁笙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攥紧,她看着付敏慧,声音里有些颤,“你知道小毅的下落?”   后者依然是笑,笑的无害,“我不知道。”   女人蓦地攥紧五指冷声问,“付敏慧,你跟陆襄衡是一伙的对不对?你今天过来,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对吗?”   “你老公的本事不是很大吗?怎么?这么些天过去了,他还没把人找到?”   “梁毅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梁笙倏的站起来,抓住了付敏慧的衣领,眼神藏着说不出的可怖,“要是我弟弟出了什么事,付敏慧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付敏慧听见她咬牙切齿的警告,顿了几秒随后放声大笑。   她怜悯的瞧着女人,“我现在一无所有啊,你觉得我会害怕死吗?”   梁笙静静的看着她,轻哂,“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付鹏程。”   后三个字让付敏慧变了脸色。   随后她听见女人平静的阐述,“他可是卧病在榻,生死未卜啊。”   付敏慧怒极反笑,“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   梁笙松开她的衣服,冷冷的睨着她,“比起你们使得那些手段,我这哪里称得上是威胁,小儿科的把戏而已。”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付敏慧整理了一下被抓乱的衣服,笑的风情万种,“梁笙,没了陆淮,你以为自己算根葱吗?”   女人抿唇,还是那一脸的冷漠。   付敏慧不紧不慢的站起来,靠她很近,红唇微抿,“真要是没了他,你什么都不是。”   一直不语的梁笙忽然笑了,她盯着付敏慧的眸,一字一顿的说,“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最后得到他的人是我?”   “光是这句话,就让你无力再说别的了吧?”   话落,后者的眸又沉了一二。   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付敏慧也不恼,而是僵硬扯唇,“你的确该庆幸,那个男人要是没那么爱你,你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话里的讽刺意味很重。   梁笙暗了眸色,眉目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付敏慧,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梁毅到底在哪里?”   “梁毅?”她笑,咀嚼着这个名字故作讶异的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   “你……”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门铃声突然响了。   付敏慧顿住,旋即低笑,“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说罢,她又回头看了眼梁笙,凑到后者耳边落下一句话,“要是不想看到梁毅跟赵淑仪落得一样的下场,就趁早跟陆淮断了吧,跟他在一起,你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你错了。”   女人想了没想直接驳了一句。  付敏慧起身提步的动作倏的一顿,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梁笙,且听她的声音慢慢传进自己的耳畔,“我跟他在一起,他免我惊,免我受苦,免我委屈,免我一生奔波,免我伶仃无依,免我风吹雨打,免我   颠沛流离,爱我如爱己,甚至更甚,所以根本不存在永无宁日这样的词。”   语毕,她蓦地怔住。   在梁笙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脸变得狰狞可怕,眼底迸射着浓浓的嫉妒与恨。   隔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说,“要真是这样那最好,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嫁与他。”  尾音落下,她把门拉开。 第300章 痛失所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在女人的家门口看见付敏慧,何泉的瞳孔猛地一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后者勾唇,“只是叙个旧而已,何警官没必要那么紧张。”   何泉嗤的笑了,“叙旧也得看人,付小姐,你身上的嫌疑应该还没洗掉,听我一句劝,别到处乱走了。”   他的话像是把刀子,一片一片的剐着付敏慧的心。   她努力维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何警官,你是不是不知道绅士二字怎么写?还是说你对女人一向这般粗鲁?”   何泉扬眉咧唇笑了,“不,我只对不讨喜的人这样。”   说完,他抬脚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所有杂音全部隔绝在了门外。   见某人进来,梁笙刚准备开口就被他制止。   “我知道我帅的人神共愤,所以你千万不要爱上我。”   “……”   皮?   女人很克制的看他一眼,“我是想问你,你这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   何泉这才绷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有消息了。”   从梁笙家里出去,付敏慧一直站在公寓楼下,很久都没有离开。   她抬头看着那幢公寓,心头复杂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提步远去,同时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过去。   等人钻进车里,电话才被接通。   对方没有着急出声,似乎是在等着她先说话。   付敏慧单手握着方向盘,食指有意无意的在上面敲打着,默了几秒后才张扬红唇,“加我一个。”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付小姐果然有魄力!”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说这话的时候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我要梁笙。”   那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提这样的条件,思虑几秒后欣然点头,“合作愉快。”   掐断电话,付敏慧紧握着手机,她敛眉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睁开,瞳孔深处却是一片黯然。   另一头,安静的客厅里,时间似夭折在了空气里。   何泉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好半晌才冷静的开口,“早上在警局收到的快件,是一段VCR。”   看着他把光碟塞进光驱,梁笙颤抖的点开播放键。   梁毅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出现在了视野里。   视频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少年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停止了播放。   女人看着梁毅那悲惨的面貌,心头一阵难过。   见她苍白着脸色,何泉出声安抚一句,“冷静点,疑犯拍的这段视频很模糊,我们并不能百分百肯定那就是梁毅,万一是他们找相似的人假扮企图让我们自乱阵脚的呢?”   梁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微一扯唇,“这件事陆淮知道吗?”   某人摇头,“我以为他在这里,所以收到东西的第一时间我就赶过来了。”   这些天一直都待在警局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他的动向自己怎么可能清楚?   何泉刚说完,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目前处在如此紧急的境况,女人一听见电话铃,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往座机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眼何泉,后者抿唇,眼神示意她接起电话。   梁笙平稳呼吸,缓缓的拿过听筒搁在耳边。   很快,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划过,“侄媳,最近过的好吗?”   女人蓦地抓紧话筒,明明嗓音里透着几丝恐惧但还是佯装咬牙切齿的样子,“梁毅呢?”   话音落下,何泉倏的从沙发上站起,掏出手机往局里打了个电话,吩咐他们监听并且追查这通电话的来电显示。   面对梁笙的问题,陆襄衡低低的笑了,“梁毅?他很好,你放心。”   后六个字他故意加重了音调。   女人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那老狐狸抢了白,“对了,我送给你礼物你还满意吗?”   礼物。   梁笙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段停止播放的视频。   耳边,陆襄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要怀疑,那是你货真价实的弟弟。”   如遭雷击,女人面色一白,那个憋在心里的问题被她用很艰涩的语气说出来,“你对小毅做了什么?”   闻言,陆襄衡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做什么?你觉得我能对他做什么?只是我说啊,这孩子的脾气实在太倔,我小小的给他尝了点苦头,他竟然到现在都还没醒来,你说好不好笑啊哈哈哈哈……”   眼泪倏然从眼眶里砸落,梁笙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你、你这个疯子。”   “疯子?”陆襄衡咀嚼这两个字,又笑,“很感谢侄媳对我的谬赞,不过跟你丈夫相比,我可是相形见绌。”   说完,他沉了眸子,“好了,我打这通电话来也不是为了跟你讲这些没用的废话,再把时间浪费下去,那些臭警察该发现我的位置了。”   何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女人身旁,把陆襄衡的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梁笙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带着哽咽,“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弟弟?”   “放过?一命换一命,怎么样?要么你,要么他,我不挑。”   听着这底气十足的话语,何泉紧皱眉头。   女人揩掉脸颊上的泪水,蓦地笑了,“不管是谁,你都不可能逍遥法外。”   “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陆襄衡勾唇,犀利如鹰一般的眸里覆着浅显的嘲弄,“我想看到的,不过是那个男人一无所有的模样,我要让他尝一尝,痛失所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原来,他不是想一命换一命,他是想利用自己达到要挟陆淮的目的,甚至还抱着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同归于尽……   梁笙一时间觉得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热,她歇斯底里的谩骂着陆襄衡,“你就是个神经病,疯子!”  后者嗤的一声笑了,“我知道你的身边站着一位警察,替我向他问一声好,顺便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我的条件,是你还是他,明天早上我会再打电话过来的,要是过了那个时间,吃   苦头的可是你最爱的弟弟。”   语毕,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便被掐断了。  她再重新拨过去的时候,机械化的女声提示她号码是空号。 第301章 下棋最忌讳的就是分神   梁笙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她看着何泉喃喃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陆襄衡说的那句话后者也听见了,既然知道他的动向,也就证明他的人在这附近才对。   一刻也不得耽搁,何泉给刘明打去了电话,命他召集一些人手在周边一带搜寻痕迹。   哪怕是动物,都有印记留下,更别说人了。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女人,“你现在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在没抓到陆襄衡之前,你一秒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梁笙没有吭气,目光呆滞,很是无助的样子。   *   总裁办公室覆着死一样的寂静。   隔了不知多久,盛子煜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男人的背影他抿唇,“找到了。”   陆淮看着远处一节比一节高的楼层,再看被乌云遮盖的天空,眸子里尽是阴郁之色。   盛子煜走到他身旁,也循着他的视线一并往窗外望,状似不经意的说,“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冷空气来袭,多地可能有暴雨现象。”   暴雨吗?   应该没几天了。   男人微微掀唇,“再过不久,旧金山也要下雪了。”   突然听见这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盛子煜有些无法理解。   陆淮笑,“等解决了余孽,春暖花开,是个举行婚仪的好时候。”   *   从公司回家,刚走到门口,男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常他会给女人发消息告知他回家的事宜,她一多半都会站在门口等。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再说公寓的窗子也是窗帘紧密的拉着。   从来只有他们卧房会入夜前拉着窗帘,今天怎么客厅也这样了?   陆淮眸色一沉,找到钥匙开门进去。   客厅里漆黑一片,沙发旁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   何泉。   他倒的旁边有很多碎玻璃,还有陈设的物品,一看就知道这曾经发生过殴斗事件。   男人眉目沉静,而且煞是诡异。   他一句话也没说,上楼挨个把房间找过,在确定梁笙不见的时候,瞳孔越来越黑。   彼时,裤袋里的手机适时的震动起来。   陆淮一边沉稳的走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接听。   电话接通了,嘲讽的笑声幽幽传来。   男人走到客厅,踢了踢地上还昏睡的何泉,见他有转醒的迹象,方才坐在沙发上。   后颈一阵钝痛,他捂着昏沉的脑袋爬起来,狼狈的坐在地上,猛甩了两下头,意识慢慢归于原位。   陆淮看着他,衾薄的唇微掀,“二叔,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在我的手里。”   那头的人停顿一下,随后张狂的笑了,“我说我的好侄子,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这边,何泉听见男人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某人的存在。   他捂着脑袋看向陆淮,眉头高皱,“有人暗算我们,还把你老婆带走了。”   男人的眸里像是燃着死灰一样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陆襄衡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陆淮默了两秒抿唇,“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再尝一遍五年前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包括男人在内,谁也没想到老狐狸的动作会那么麻溜。   而且用的还是这等卑劣的手段。   晚八点,警方封锁了现场,何泉在客厅录完口供转身看见站在阳台上抽烟的陆淮。   他的烟瘾好像很重的样子。   印象里好几次见到这个人,一多半都是在抽烟。   两指间的香烟弥漫着烟雾,借着夜色模糊了他整张脸的轮廓,连他的表情都隐匿其中。   今晚的天色尤为暗沉,这座城市跟以往一样被黑夜笼罩,横行大道上车水马龙,霓虹彩灯高高挂起。   何泉走到男人身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带歉意的开口,“抱歉,是我马虎了。”   陆淮把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缓慢悠长的吐出烟圈。   他弹掉烟灰,轻哂,“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你该庆幸的是,他们人那么多,你还能活的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何泉陷入沉默。   中午陆襄衡打那通电话来,其实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视听,想让他们暂时放松警惕。   而刚好他也正中他们的下怀,没听出电话里的异样,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思及此,他懊恼的捶了一下扶杆,“shit!”   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男人微掀唇瓣,好半晌才来了一句,“有报仇的打算吗?”   何泉一怔,眉心微蹙,“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淮垂眸,又弹掉一段烟灰解释道,“避开法律的制裁,自己解决。”   话落,何泉感觉背脊窜起一阵凉风,这个男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而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对方真的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想了想,他的眼眸流露出复杂的眼色,“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男人捻灭香烟,笑的隐晦,“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救人了!”   陆淮连夜回了老宅。   屋内一片漆黑,他放轻脚步慢慢往楼上走。   本以为老宅的人都进入了梦乡,结果没想到在楼梯上与刚从书房里出来的陆子木来了个不期而遇。   男人停住,平静的唤了一声,“爸。”   陆子木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突然出现,换句话来说,他好像知道儿子今天会过来,特意在这里等他。   “为什么还没休息?”   “年纪大了,这失眠的症状时常发生。”   看着面前骄傲的男人,他隐隐勾唇,“来陪我下盘棋怎么样?”   “好。”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相对而坐,陆子木不急不缓的捻起一颗黑子,熟门熟路的落在棋盘上,陆淮也不示弱,紧着跟上。   两个人下着下着,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下棋最忌讳的就是分神,稍有不慎就被吃的一子不落。”   说罢,他一枚一枚的捡过被吃掉的男人的白棋。   又落下几个子,陆子木声色平静的说,“你一直都是我能拿得出手的自豪。”   陆淮不紧不慢的接话,“那儿子可有让你失望过?”   失望吗?   有的吧。   想了想他又说,“三年前你执意卸掉陆氏副总的职务远赴美国,甚至还不顾我的劝阻苦研医学。”  “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得了那样的病。” 第302章 我会平安把您儿媳妇带回来的   “我也知道,学医是你一直坚守的初心,于是在你母亲的抚慰下,我也就任你去了,因为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论拓展哪一块领域,都能拿到很好的一番成绩,但是小淮……”   他停顿片刻,又语重心长的说,“陆氏是你爷爷毕生的心血,他最想看见的,是咱陆家能把陆氏传承下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想学医您一直阻拦,还总是想用公司职务来套住我的真正原因吧。”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语成谶。   陆子木沉默。   见状,陆淮半开玩笑的说,“那个时候您若知道我有这样的病,会更失望的。”   投注多少希望在里面,就会回报多少失望,甚至更多。   这也就是他一直在反思,为什么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却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着莫大的隔阂,哪怕日常相待都是和和气气也始终觉得不自在。   他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却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   气氛僵硬下来。   墙面上时钟滴滴答答的响,隔了半晌男人才淡淡的说,“阿笙落在了那帮人的手里。”   陆子木落下棋子的手倏然一僵,他震惊的看着陆淮,方才懂得他说的那帮人指谁。   陆襄衡。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执迷不悔,造孽啊。   男人微一舔唇,涩意四生,这烟瘾是又犯了。   知晓父亲心中所想,他平静的阐述,“他还跟以前一样,野心勃勃,贼心不死。”   是的,无论是过去的五年还是现在,陆襄衡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利欲心日渐膨胀,如果说最开始他想要的仅是陆氏,那么现在他想要的不止陆氏,还有陆淮的一条命。   从他打算回国开始,这场精密的局就已经在他的部署当中了。   陆子木看着男人眼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然感,心头一凛,惴惴不安的感觉涌动的更加明显,“小淮……”   说实话,他真的不了解这个儿子,也猜不出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打算做什么。   而陆淮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样,笑意晏晏,“放心,我会平安把您儿媳妇带回来的。”   说罢,他又落下一颗白子,棋盘上三分之二的黑子被吃的一颗不剩。   看着“千军万马”尽数落入男人的手里,陆子木摇头失笑,“你啊……”   棋局已没有继续下的必要,陆淮推散将所有棋子移位,扯唇,“是时候该给个交代了。”   恍惚间,陆子木见男人已经站起,还是记忆里那抹温和的笑,“爸,您早些休息。”   他也跟着站起来,喉咙里像夹着根鱼鲠般刺痛,但还是被他忍痛把话说出来,“凯旋归来。”   陆淮平静的看他一眼,点头,然后提步离开了书房。   房门被关,陆子木跌坐在椅子上,年纪大了,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们的恩怨,他就不多做掺和了。   *   另一边,祝辰彦知道梁笙也被抓走以后,整个人陷入了狂躁中。   他给男人打电话,可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六七遍都没能得到回应,他气得把手机摔到地上,两手叉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祝习玥从楼上下来,看见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碎片,眉心一蹙,“你这又是怎么了?”   祝辰彦整个人都处在理智的弦要绷断的边缘,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去回答她的什么美国问题,捞起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客厅的门开了又关,祝习玥眉间皱起的地方能把一只苍蝇夹死了。   警局。   刘明推开办公室的门,汇报着就在刚才得来的准确情报,眉露喜色,“老大,我们追踪到了梁小姐手机的定位所在。”   何泉的目光从电脑上挪开,“在什么位置?”   “近郊一处荒废很久的无人区。”   话音刚落,何泉没有丝毫犹豫,盖上电脑把东西收拾好站起来,“出发。”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陆淮打电话,可不知怎么的,对方始终没人接。   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不接电话?   他看着屏幕没人接随后自动挂断的电话,抿唇,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刘明察觉到他的异常,侧眸望了一眼来,“怎么了老大?”   何泉收起手机摇头,隔了几分钟他又突然问,“安排在陆家附近的人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沉吟几秒,刘明点头,“他们说陆淮一整晚都在老宅呆着,未曾出来过。”   他嗯下,微微阖着眼眸。   这事情,总觉得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情况危急,得先把人救出来才是,要是那个女人出现了什么意外,G城怕是要翻天了。   *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灭了亮,亮了又灭,反反复复的都没见人拿起来接听过。   从头到尾,男人都站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像是真的在赏这黎明到来前最深的黑暗。   如果细看,陆淮那绷紧的唇和冷峻的面庞,证明了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书桌上,他漆黑的眸与这暗夜融在一起,看不出内心所想。   空气,像是葬送在了沉寂的夜幕中。   表盘里的秒针不知转了多少圈,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之后,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微微侧眸,睨了眼屏幕,在看到心里想的那串陌生号码的浮动以后,才迈着大步走过来。   电话被接通了。   陆淮倚靠着书桌,单手落入裤袋里。   平日里一丝不苟分外平整的衬衫领口竟有微许折痕,而男人却是无所察觉。   纵然有多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但是没办法,梁笙还在他的手里。   “你的女人在我这里,已经待了快超过十个小时了。”   陆淮紧抿薄唇,微一抬头,目光紧紧攫住远在天边的月牙。   与它形成鲜明的对比,男人的目光像是经历了月初到月全食的所有状态,那仅剩的一丝光亮都被吞噬殆尽。   “条件。”   陆襄衡在电话那头恣意笑起来,笑着笑着他才不慌不忙的开口,“我的好侄子,你也有今天啊?我要陆氏的所有股份,也要让你尝尝我现在的苦。”   现在的苦?  陆淮突然想到,那个人的一条腿就是被自己弄瘸的,所以他是不是能理解为,他要自己的一条腿? 第303章 俺只是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   话落,男人面色如常,声线冷硬,“她呢?”   电话沉寂几秒,说话的又换了一个人,那头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覆盖。   他知道,那是她的。   两方都沉默没有说话,但是听着呼吸声知道女人还活着对陆淮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半晌,男人氤氲了眸子,眸底水汽渐生,带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哽咽,“别怕,我现在就来救你。”   现在就来。   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恐惧还是陆淮那温和的声音,梁笙浅淡的抽泣声隐隐传出,她扯着嗓子在电话那段断断续续,“……他们的目标是你,陆淮……他们的目标是你。”   女人哽咽的音色,像一把无形的剑直逼男人心脏。   疼痛悄无声息的漫过身体的四肢百骸。   他轻轻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梁笙紧要颤抖的唇,一个没忍住呜咽出声,“……你别来,千万别来……”   他们早就布好了陷阱打好了算盘,现在只等请君入瓮了。   陆襄衡嘴上说是要陆淮的一条腿,可实际上打的,却是要他命的主意。   女人还有很多很多话来不及说,电话就被那个人抢走了。   陆襄衡阴凉的声音划入耳畔,看着梁笙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轻叹两声,“哎,这看得我都忍不住心疼了怎么办?”   男人垂眸,卷长的睫毛拂去眼底的晦暗。   “我答应你给你所有想要的,但是你务必保证我的人的人身安全。”   闻言,陆襄衡很爽快的应下,“我同你保证,你来之前,我绝不会让她掉一根头发。”   陆淮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只扯唇,“希望二叔能谨守承诺。”   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薄,像无间炼狱飘来的阴魂鬼厉之声。   陆襄衡顿了一顿,倏的一笑,“怎么说也是叔侄一场,你我同屋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是了解我的脾性,对我不利的事我绝不会做。”   陆淮低声喃喃,“是吗?就是因为同屋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才一点也不了解二叔您的脾性。”   默了几秒他又补上一句,“或许连爷爷都不曾了解过你,也根本想不透,当初他为什么选择带您回来。”   他的这一席话,成功揭起了陆襄衡心底的旧疮疤。   后者平静的脸上裂痕皱生,呼吸陡然一沉,“你是在说我恩将仇报?”   男人幽幽的笑了,“若是二叔想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   电话陷入了沉默,半晌,他听见陆襄衡在那头砸东西泄愤的声音,“陆淮,我知道你本事大的很,但只要是个人就有无能为力的时刻,起码赵淑仪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是吗?”   “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你最爱的人,一个一个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复存在!”   陆淮的眸黯了几分,衾薄的唇勾起一抹嘲弄,“二叔,话还是别说那么满的好,年纪大了,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后路吧。”   一句话把陆襄衡气得不轻。   他握紧拳头,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你少跟我打心理战,今晚九点,老地方见。”   说罢,他似又想到什么的样子,警告一句,“要是你敢带人来,我就让你女人的尸体给你做铺路的石头,我亲爱的侄子,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电话倏的挂断。   男人始终保持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翻开手机相册,眸子落在了上面女人笑魇如花的眉眼上。   *   清早,大地东方刚显露鱼肚白。   何泉等人抵达了近郊荒废许久的无人区。   八辆警车三十多名警员,把守着这一片地方的所有出口。   何泉握枪跟刘明点了个头,伏击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然而,一无所获。   这里就真的像是从未有人到来过的一样。   刘明环视四周眉头紧皱,“奇怪,定位系统明明显示的就在这里没错。”   闻言,何泉收回手枪,目光沉静的给出指令,“都在附近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警员们尊崇命令开始了大面积的搜寻。   刘明走到何泉身边,略略迟疑的说,“老大,我们该不是被耍了吧?”   后者斜他一眼,抿唇,“耍倒不至于,刚才我们也把附近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踪迹,但定位系统为什么会定在这里,应该……”   正说着,其中一位警员带着一名穿橘色马甲的环卫工人走到两人跟前,“何队,我在这附近只找到了这个人,他一见着我们就跑,还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听警员说完,那名环卫工人当即扑倒在地上,“警察先生啊,俺只是拿工钱帮人做事,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都被他带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何泉狭促着眸,像是在思忖他话里的可信度,“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心虚?为什么要跑?”   那环卫工人明显是有苦难言,他左看看又瞧瞧,实在没办法这才全盘托出,“俺只是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哪里知道会招来警察,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俺说什么也不占那个小便宜。”   何泉摩挲着下巴,“这么说,你是犯了盗窃罪?”  环卫工人起先一怔,旋即摆手,“不不不不,俺没有犯盗窃罪,只是在早上扫大街的时候,在一个垃圾桶里找见了一个手机,俺看它还跟新的一样,想带回去给家里的老小用,毕竟我那几个娃城里头上学回来一直在跟我讲现在的智能手机怎么怎么好,我这不没钱买不起嘛,刚好看见这么一个东西,就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塞进了口袋里,警察先生啊,我真的是第一次做坏事啊,求您别把我抓进   去,我那一家老小还要靠我做工养活呢。”   听完原因,何泉哑然失笑,命他把手机拿出来交予自己查看。   打开屏幕,屏保上赫然显示的是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的照片。   是梁笙跟陆淮没错。   何泉看了眼一脸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的环卫工人,“这手机你是在哪里拿到的?”  “就、就在南港路桥下的一个垃圾桶里。” 第304章 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闻言,刘明对一旁警员吩咐道,“去把南港路的监控录像调出来。”   警员走后,何泉又连着问了环卫工人好几个问题,看不出他有撒谎的迹象,询问也就作罢。   站在空旷的无人区,他点了根烟徐徐抽着,而后拿出裤袋里的手机再次给那个男人拨去了电话。   电话依然跟之前一样,无人接听。   这一切,似乎都跟他料想的一样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调出安排在陆家老宅的警员,给其中一位拨去了电话。   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何泉唇瓣一抿,神色也有几分凛然。   结束通话,他又给盛子煜打去了电话,后者昏昏沉沉的,似乎是意外他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语气传来,“怎么了何警官?”   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何泉把心里的疑窦问了出口,“你见到陆淮了吗?”   盛子煜愣了一下,旋即否认,“没有,他不是说他要回老宅一趟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腔调听起来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去了哪里。   何泉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啪嗒一声,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烟。   陆淮啊陆淮,我就知道你会擅自行动。   另一边,跟警方撒了谎的盛子煜此刻就站在办公室里,从昨晚到现在他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   天色渐渐转亮,他背靠着椅子,想到男人昨夜给他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眸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   墙面上的时钟依旧在滴答滴答的走着,距离约好碰面的时间越来越近。   老旧的房子里,梁笙被紧紧的用麻绳绑在一根木柱上,她仪容凌乱,嘴巴上被贴了黑色胶带,只能发着唔唔的声音。   人都被陆襄衡派出去守在外面,这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是诡异。   女人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而她依然在不断挣扎着,似乎是感觉不到绳索擦破皮肤的痛感。   看房子的装修与陈设,墙壁好几处都翘起发黄,应该是有一段历史了。   梁毅也不知道被他们关在哪个地方。   摩擦的手腕发红,欲有见血的迹象,那麻绳还是没有松缓的迹象。   梁笙痛苦的呜咽着,空气里漂浮着话语的回声,但就是没人应她。   许是累了的缘故,她干脆放弃了抵抗。   微微垂眸,红唇不停张合着chuan-息。   女人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液,青丝披散肩头,一多半都被汗水浸湿。   呼吸还没完全均匀,门突然被人打开。   阳光透过门缝的罅隙折射进来,昏暗的房间里瞬间变的亮堂不已。   她本来以为进来的人会是陆襄衡,可是在听见专属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时,心头一紧。   梁笙习惯了暗处,突然有光线找过来眼睛实在是难受不已。   她闭上眼缓和一阵,等适应了这样的强光后慢慢睁眼去看进来的人。   在看清来者后,瞳孔猛地一缩。   付、付敏慧?   她怎么……   还是那一双红色的漆皮高跟鞋,打扮妖艳的她缓慢的走到女人面前,看着后者流露出那狼狈的模样,她甚是满意。   梁笙低笑,唇瓣勾起讽刺的意味,“我问你梁毅在哪里的时候你还说你不知道,亏我想着你可能良心发现不愿与陆襄衡等人同流合污,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狗果然改不了吃屎!”   一句话激怒了付敏慧,意料之中的一巴掌落在女人脸上。   力道不算大,但在她苍白的脸上,这五指手印却是明显的很。   顿了顿,付敏慧又勾起她的下颌,并且帮她拨了拨被弄乱的头发,声音柔柔的,“梁笙,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说罢,她又反手给了女人一巴掌,这一巴掌较之刚才,力道却是加重了不少。   被这一巴掌打的梁笙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嘴里还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   好半晌,付敏慧才把她的脸扳回来正视自己,“怎么样?爽不爽?要不要再尝尝这个味道?”   视线有些模糊,女人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眼睛时,瞳孔覆盖着蛰伏了千年的寒冰,她轻哂,“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她的这副样子叫付敏慧恨得牙根发痒,她最讨厌的就是梁笙的这副嘴脸。   明明落魄至极,多说一句软话就可以让人放过却偏偏选择了硬骨头的这条路,甚至还要对她闪现同情的眼神。   同情……   她这是在同情自己吗?   想到这里,付敏慧捏着女人下巴的手又紧了紧,看着她因为疼而扭曲高皱的眉,心里的不满统统纾泄。   “是啊,这就是我想要的。”   付敏慧大大方方的承认。   她停顿一下松了口,食指直戳自己心口,“你们在我这里留下的,远比我给你的两巴掌,痛的多。”   梁笙看着她,莫名笑了出来,“但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是吗?”   “放屁!”  她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恶狠狠的瞪着叫她日日夜夜甚至做梦都想除掉的女人,“要不是你的出现,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到像现在这样不可逆转的局面,你如果不出现,这一切的一切又是另外一种画面。   ”   付敏慧歇斯底里的声音不绝于耳。   梁笙盯着她的瞳,很久才幽幽开口,“可是你别忘了,他不爱你,就是没有我的出现,他也一样不会爱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样,没有我,也还会有另外一个他爱的人出现。”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我要去找刀,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那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真相现在就被女人血淋淋的剖开在两人面前,付敏慧气急败坏的四处翻找着东西。   房间里没有刀,她找来一个玻璃瓶,二话不说的往她额头上砸。   瓶子应声而碎,额头也肿起一个好大的包。   听见这里的动静,陆襄衡走进来,黑眸发沉,呵斥付敏慧,“你这是在干什么?”   后者缓和一下情绪,冷笑,“看不出来我在教训她吗?这jian-人不会说话,我在教她怎么说话!”  陆襄衡在看到梁笙额头上的包后,微微抿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你就是杀了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第305章 求我放过你的女人   话落,付敏慧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她环抱双手勾唇看着某人,“没想到陆氏副总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小。”   闻言,陆襄衡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阴鸷的瞪一眼付敏慧,“想要王江的命,就最好安分一点,激怒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语毕,后者脸色一白,她转转眼珠又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绳子断了谁也别想活命!”   陆襄衡的呼吸陡然沉下,他稳定情绪冷漠的扫她一眼,“陆淮就要来了,你最好别坏了我的大事!”   听到男人的名字,被玻璃瓶砸的脑子有些发昏的女人立马清醒过来,脑神经的弦绷紧,警惕的看着两人。   注意到梁笙的状况,付敏慧上扬红唇,“别急啊,我很快就会让你们夫妻团聚了。”   *   时针走到九的位置,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的大门被人准时从外面推开。   哒哒哒。   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气里一点点的钻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房子中央,被木柱麻绳束缚的女人听见声音,猛地抬头,她想要睁开眼睛,可奈何眼皮重的不行。   眼眸只狭开一点点的缝隙,她看见陆淮啊,踩着地上的光晕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的意识尽数钻回脑子里,眼眶处蓄满了眼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不是叫你别来的吗?”   男人的眼眸里也氤氲了一点点水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着梁笙额头的包还有脸颊两边的五指印,漆黑的瞳阴郁的越发明显。   他缓了一口气,看着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下来的陆襄衡。   后者笑,“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陆淮隐隐勾唇,眸中有几分发狠的迹象,“二叔不是承诺过我,不会让我的人掉一根头发的吗?”   他就知道不该让付敏慧去见梁笙的,那个女人沉不住气,别人把话说的稍加严重点,她就一定会动手。   但现在这个情况,除了把责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好像也没别的可行之策了。   想到这里,他嗤的笑了,“陆淮,现在你人在我的手上,求我放过你的女人,总有个该求人的态度吧?”   男人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不急不慌的说,“我的手里可装了你一直想得却又得不到的东西,你走到现在这一步,不都是为了它吗?”   陆襄衡的眉目变得狰狞。   陆淮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香烟跟打火机,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很娴熟的点燃,浅吸。   青白色的烟雾在他之间袅袅缭绕,烟圈被他慢慢吐出。   香烟跟文件袋挨得很近,好像下一秒那些纸页就会蹭的窜起紫红色的火花。   这一幕落在陆襄衡的眼底却是分外惊心。   他紧抿着唇,“你女人脸上的伤全是付敏慧搞得,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付敏慧……   男人隐晦不明的笑了。   彼时,陆襄衡已经走到梁笙身后,他看着陆淮,舔了下唇,“现在东西可以给我了吗?”   “我要的人呢?”   陆襄衡下巴努了努女人所在的位置,又闻男人问,“不是还有一个吗?”   “把东西给我了,你就能见到他了。”   陆淮微敛眼睑,不甚在意的看着他,轻哂,“那我要怎么相信二叔你呢?”   最后一个字落下,陆襄衡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稳当当的抵到梁笙脖颈动脉处,浅笑,“陆淮,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皮肤触及刀刃的冰凉,女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瞳孔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男人暗了眸子,把烟捻灭,吐出这最后一口烟圈,“好,刀子你拿来,我把东西给你就是。”   那么轻易就妥协,这不像是陆淮的作风。   恐防有诈,陆襄衡持一脸怀疑的态度盯着他,“你最好没在跟我耍什么心机,否则我这刀子可就……”   男人提步上前,慢慢悠悠的说,“二叔,人都在你手里,你觉得我还能跟你玩什么心机?”   陆襄衡皱眉,眼神示意了一下,“你把东西给我拿出来看看。”   很意外,陆淮竟十分配合的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扬在他面前,“如何?”   看着纸上陆氏股权让渡这几个字,老狐狸甚是满意,他一双眸里流露出贪婪的精光,“东西丢过来,我就把人放给你。”   男人失笑,黑瞳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二叔拿我当三岁小孩哄着玩吗?若是我给了你东西你还不肯放人,那我不是人财两空?”   陆襄衡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陆淮沉默做思考状,沉吟几秒后把文件袋踩到地上,“一起放怎样?”   共协好了交换方式,陆襄衡点头,“你把那文件用力踢到我够不着的地方,我把人还给你。”   男人无异议,脚下一用力,把文件袋踢出距离陆襄衡一跨步还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后者退一步,松开梁笙,拄着拐杖去拿那个文件袋。   这里面是他花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加一条腿换来的。   匕首移位后,像是从鬼门关游行一圈,女人松了口气。   而彼时陆淮已经绕到她身后替她解开了那些粗厚的麻绳。   “能不能站得起来?”再一次跟男人近距离的挨触,梁笙简直要热泪盈眶。   在陆淮的搀扶下,她慢慢的,颤抖的站了起来。   才站稳,一道尖锐的笑声划破了这里的安静。   付敏慧懒洋洋的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带了一批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足足二十余人。   见状,女人瞳孔紧缩,下意识的把男人的手抓牢,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的跳起来。   陆淮看她一眼,也无声的抓紧她。  这一幕落在付敏慧眼底是刺眼至极,她勾起红唇展露一抹嘲弄,“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这一对儿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为了一个女人,你把陆叔叔经营了大半生的陆氏都拿来抵做   交换。”  梁笙就知道,这帮狼子野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 第306章 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身旁的男人却是眉目沉静,似乎早就意料到会有这一幕的发生。   很快,陆襄衡也走到付敏慧的身旁,看着陆淮的表情甚是狂妄,“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而我们却有那么多人,你觉得你的势力还能同我抗衡吗?”   男人轻微扯唇,“二叔啊二叔,您果真跟五年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听他说完,陆襄衡沉了眸色,不是很懂他这句话指的是哪一方面。   身旁,付敏慧睨他一眼,红唇微扬,“我要的人呢?”   陆襄衡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他们带上来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的人。   女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电视上说bao-养付敏慧还被自己老婆zhua-奸在床的王氏集团总裁王江。   只是他已经被揍的面目全非怕是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对面,王江一看到付敏慧,里面恢复了凶恶的嘴脸,扯开嗓子谩骂道,“你个臭biao-子,老子辛苦把你从牢里救出来你就这么对待我的?”   话刚说完,后者不知哪里拾掇出一根棒球杆,提步上前狠狠的给了他一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王江捂着汩汩流血的脑袋倒在地上。   梁笙不忍看着这一幕,只得别过脸,抓着陆淮的手又紧了紧。   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男人把她揽入怀里,又顺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王江吓得面色发白,倒在地上凄惨呻吟,刚才骂人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   付敏慧踩着高跟鞋的脚落在他的肚子上,那细长的跟稍加用力,就能捅进他肚腹的肠子里。   “我有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来招惹我的吧?”   脑袋上的伤口痛得不行,王江把身子蜷在了一起,奄奄一息的说,“放过我吧,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呢?”   付敏慧像是失去了理智,紧接着她又举起那跟棒球杆,卖力的往王江身上脸上砸,对他的求饶声充耳不闻。   最后是陆襄衡看不下去了,及时把她拦下。   劫后余生的王江,真可以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八个字形容。   “你要怎么处置王江那是你的事,但现在我们还有正事要处理。”   闻言,付敏慧搁下带血的棒球杆,张扬红唇微喘粗气,“你答应过要把那个女人留给我的。”   她眼神凌厉的扫一眼女人,后者心尖一颤。   陆襄衡也若有似无的流连梁笙一眼,旋即对上陆淮阴沉的眸子,“我是答应过你没错,但也得看你能不能从他手里抢过来。”   才说完,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他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一串熟悉的号码后,眉头倏的一皱。   接通电话,赵秘书急切的声音从那端传来,“陆总,梁毅被人救走了。”   陆襄衡瞪大眼睛,语无伦次,“怎么,怎么会被人救走的?”   反观男人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顾不上赵秘书后面说了什么,他掐断电话低低的笑了,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眼神似一把打磨锋利的剑,“陆淮啊陆淮,你果然还是没有叫我失望。”   男人当然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想了想他又浅浅一笑,“说不定您仔细想想,还有一个惊喜也在等着您呢。”   陆淮的眼底充斥着玩味,陆襄衡的脸色哗然大变,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的样子,扯开刚才男人踢到他身后的文件袋,连续看了七八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前面几张确实是股权让渡书没错,但后面的纸,全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   他瞳仁紧缩,不知是被实情震惊的颤抖,还是被气的身体发抖,总之连拐杖都握不牢了。   陆襄衡蓦地回神,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你竟然敢耍我!”   男人勾唇,股权让渡书有三十多页纸,他笃定陆襄衡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一张一张甚至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来。   果不其然。   “所以我刚才才会说,您跟五年前一样,一样的粗心大意,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不咸不淡的话刚落下,外面就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   在场的人除陆淮外,个个变了脸色。   付敏慧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你、你居然报警了,你敢玩阴的?”   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嘴脸,陆淮平静的呵笑,喜怒不形于色,“只要能铲除你们,再阴的招我也一样能使出来,所谓兵不厌诈,就是这个道理。”   女人意外的看向身边人,一颗心慢慢的落回肚子里,她知道,她的丈夫无论做什么,都会留一手准备。   接收到梁笙崇羡的目光,男人更是搂紧了她的肩膀。   陆襄衡气得把那些纸页全部撕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蹦,“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说罢,他掏出一把藏在大衣里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陆淮的眉心。   见状,女人呼吸一沉,下意识的摊开手护在男人跟前。   陆淮笑,抓过她的小手把她拉到身后,用很宠溺的口气告诉她,“别闹。”   房间里硝烟味浓重。   男人护着梁笙怎么也不肯让她出来,看着对准他的枪口,她惊恐万状却什么都做不成。   女人的视线追随着枪口,无法想象要是陆襄衡扣动扳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陆淮感受到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害怕,在颤抖。   是担心他的吧……   这样也好。   他斜眸温情浅浅的扫了眼梁笙,见她苍白着脸,惊慌恐惧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   为了平定她的不安,他捏了捏她小手虎口的地方,“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又把视线落在对面持枪的陆襄衡的身上,“二叔,你终究还是没能赢了我。”   后者眯眸,黝黑的瞳孔里是一抹无法置信,到了这样的关头他还是想要为自己搏上一搏,“我要的东西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男人跟前走。   然就是没了拐杖,他也一样如履平地。  似乎是对此女人有些诧异,陆淮隐隐勾唇,“腿既然已经好了,何必装模作样的继续拿着拐杖呢?” 第307章 你们夫妻两个一起下去   陆襄衡冷笑一声,“我若不这样做,那老头子会对我卸下心防?不可能!”   他也绝不可能会让自己再回到陆氏。   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男人低低笑了,“你真的以为爷爷是傻子吗?”   陆襄衡蓦地一怔,不可遏制的颤抖的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淮无畏那枪口,眉目寡淡,声线冷硬,“他早就知道你的腿已经好了的这件事。”   话落,某人瞳孔猛地一震。   他知道了,那个人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他要是真的知道自己腿已经完全好的事,怎么可能还会放纵自己回到陆氏呢?   似乎是洞悉了他的想法,男人停顿一下继续说,“因为他相信你会改过,所以才装作以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又给了你一次机会,然而你依然是这样不知悔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听着陆淮的话,陆襄衡频频摇头,歇斯底里的吼着,“不,不对,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   “他要是相信我,当年就不会处心积虑的把我赶出陆氏,他把我从那个肮脏的地方解救出来,却从未把我当家人看。”   “如果爷爷没把你当家人看,你认为你还有可能站在这里犯下今天的这些事吗?”   男人冷漠的声音像枚炸弹轰然在他脑子里炸开。   陆襄衡陷入了沉默。  是啊,五年前他知道陆傅政要把他赶出陆氏的计划,于是选择背叛陆氏供给敌对手不少陆氏的机密,导致陆氏亏损的不是一星半点,然就是他去国外养伤的那段日子,这个他所谓的爸爸也没有断了他   的经济来源,甚至还给他找了最好的大夫治疗他的腿,积极的陪他做复健。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存在,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他根本看不清这些。   现在想来,陆家对他也不算很差,一直是他的想法有所分岔。   见陆襄衡不语,付敏慧意识到事情不对头,她退后一步举起棒球杆,一杆打到他的后脑上。   吃痛的那一瞬,他掉落的手枪被付敏慧捡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陆襄衡捂着疼痛的脑袋,气急败坏的骂咧,“你个jian-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付敏慧幽幽笑了,“我只是觉得你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下手,寻思着帮你一把。”   说罢,她挪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地上还在挣扎的王江,砰的一声,子弹击穿了他的眉心,瞬间血流如注顺着面庞往下滑。   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开枪的王江眼里,满满的震惊和恐惧。   他到死都不会想到,射杀他的人竟然是付敏慧!   空气里还回旋着枪响的声音。   陆淮暗了暗眸子。   而他身后的梁笙早已是手心冒汗,心有余悸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王江的尸体,心跳失衡。   古来只在电视上看到死人,这头一次目睹了杀人现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是个人都会害怕,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   直到王江断了气,陆襄衡震惊之后,错愕的看向付敏慧,“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坏了我的大事!”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好像就在门口一样。   而付敏慧似乎是对命运做出了妥协一般,打算跟这一屋子的人来个同归于尽。   她笑笑,突然把枪口对准了男人。   见状,梁笙心口一阵收缩,拽着陆淮的手也越发用力。   枪口指着男人,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然他的眉间却是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   等她把枪口对准了他身后的女人时,他的眉终于是有所松动。   陆淮往右挪了一步,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了梁笙的身体,枪口再一次的指向他。   蓦地,付敏慧低不可闻的笑了,笑着笑着眼底覆满了恨意,“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要替她挡枪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很佩服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水光盈盈,“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先送你再带她,你们夫妻两个一起下去,也好有个陪伴的。”   食指扣上扳机,只要稍稍一用力,子弹就会穿膛而过,直击心脏。   可是她那么迷恋眼前这张清隽的脸啊,她舍不得下这个手,舍不得让他死。   怎么说也是爱了那么多年的。   爱而不得,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凉的事了吧?   付敏慧盯着男人,眸光一闪,“只要你把她交给我,我就放了你。”   陆淮平静的看着她,薄唇轻启,轻而缓慢的吐出几个字,“想都别想。”   付敏慧的面色陡然一沉,被妒火激的扭曲变形,“你就那么爱她吗?爱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   然男人攫住她猩红的眸,用沉默替代了回答。   她知道答案了,明明早就猜出会是这个答案了,可为什么心脏还是会疼的厉害?   付敏慧笑,笑的癫狂,笑的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声音,笑的悲凉,笑的讽刺。   她眸色一凛,下一秒她扣动扳机,砰的一声——   凄厉的女声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   梁毅是在一间废弃的瓦房里被找到的。   给人松绑以后,盛子煜查看了他身上的伤,确定没有太大问题后报了警。   等挂了电话回来,他发现少年正在教训几个已经倒地不起的看守他的人。   走过去拍了拍梁毅的肩,“好了,愤也泄了,到时候把他们交给警察吧。”   看见盛子煜带着人过来,人群里却没有发现应该在的人,少年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姐姐跟姐夫呢?”   犹豫了一下他说,“不清楚。”   当时陆淮只是给了他一个地址让带人过来这里救援,其他的事情还没等他详问电话就挂了。   那个男人心思缜密的可怕,想来他应该都谋划好了才对。   晃过神,盛子煜看见梁毅正要往出走,他着急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少年瞥他一眼,“当然是找人啊。”  在这里的时候他听见陆襄衡说梁笙在他手里,这姐姐被抓了,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第308章 你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盛子煜知道他口中要找的人是谁,旋即挑眉问他,“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就找?”   一句话把事情剖析的很明确,他根本不知道陆襄衡会把女人抓到哪里去,这漫无目的的寻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可就算找不到,也不能这样耗着时间坐等消息吧?   而作为跟陆淮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盛子煜此刻的心情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但他除了按兵不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此刻身处何地,有没有面临危险,除了完成他走前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在这里等消息以外,他还能怎么做呢?   思及此,他拦下了有些躁动的梁毅,“你哪里也不许去,谁也不能保证这附近会不会还藏着陆襄衡的人,我们就守在这里等警察来吧。”   少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没确保梁笙的安全,他还是难以平复心情。   很快,警察赶了过来。   下了车,看到跟着梁毅的盛子煜,刘明诧异了一番,“你是怎么找到人的?”   盛子煜没回答他,反而是丢出了另一个问题,“何泉呢?”   何泉……   他不问刘明还没发觉,好像从那片无人区回来以后就没见着他了。   “不知道,早上我们定位到梁笙的手机扑空以后他就不见人影了。”   盛子煜嗯了一声,扫了眼那里面躺着的横竖姿势都有的人,对刘明说,“这里就交给你了,口供晚点等我回来再录吧。”   后者疑惑,可当他刚想问要去哪里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   付敏慧本来已经扣下扳机,但不知何处传来砰的一响,紧接着就看见子弹穿进她的大腿,鲜血如注。   突生变故,让在场的人皆是面色大变。   而女人更是震惊诧异。   她的手心满是汗液,本来神经都是绷紧的,但是在看到付敏慧倒地的那一刹,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陆襄衡也是,他错愕的看着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某人,大腿以下是刺目的红,脸色苍白如纸。   只有陆淮,从始至终都以平静自居。   像是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一样。   原本站在付敏慧身后的一帮人见势头不对,悉数落荒而逃。   从窗户上跳下来,何泉拍掉粘在衣服的细屑灰尘,而后面色如常的走到男人面前,低眸看了眼模样煞是狼狈的付敏慧,唯一抿唇,“都多久没射过子弹了,没想到还是一发就中。”   对于他这种王婆卖瓜的自夸,陆淮只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并未多说。   受到惊吓的付敏慧大口大口喘气,当看到朝她开枪的人是何泉,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  何泉仿佛没看见她眼睛里的杀意,而是兀自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扬到她面前,微一扯唇,“付小姐是吧,我是城东警局的警察,现在已经掌握了确凿的人证物证证明你涉嫌参与多起命案,麻烦跟我走一   趟。”   说着他停顿一下又越过王江的尸体看向陆襄衡,“还有你。”   后者的呼吸陡然一沉,他的眸阴阴凉凉的落在男人身上。   何泉微微一笑,有板有眼的说,“陈文和已经把他犯下的罪尽数招供,这一次你难逃法网了。”   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这是陆淮精密布好的一场局。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是为时已晚,他筹划了那么多年,临了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最终还是败给了一个黄口小儿。   不,他绝不承认。   就在何泉拿手铐的时候,陆襄衡突然扑向付敏慧,抢过她手里的枪,对准陆淮毫不迟疑的扣下扳机。   对面,男人正在检查梁笙身上的伤,后者余光一瞥发现这一幕,吓的花容失色。   眼看子弹出膛,她一把扑倒陆淮,子弹虽然没有射中手臂,却是直擦而过,留下了一道不小的伤痕。   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男人感受到掌心的湿黏,他眼睛望过去的时候,一整只手满是红色,像是自己受伤了一样,眼底覆着浓浓的骇然。   明明疼的嗔目切齿,但女人还是硬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神态可怖的陆淮,“没关系,我没事,我不疼。”   男人沉了脸色,视线落在梁笙苍白的脸上,薄唇紧抿,怒气勃发。   见状,何泉目光一沉,一脚把棒球杆踹出去打掉了陆襄衡手里的枪,并快速用手铐将他拷住。   没能射中陆淮,他不甘心的咆哮一声,嘴里止不住的咒骂,“陆淮,你竟然敢设局害我!”   不等男人回应,陆襄衡直觉的一处阴影把自己笼罩,他逆光看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身上那股凛然和杀气却是很明显能感受到的。   就像是从地狱里走来的恶魔,来惩罚他这个罪孽深重的犯人。   陆襄衡反应过来,眼眶涨红,低不可闻的笑了,“还是输了……”   陆淮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眸底深处是一片晦暗之色。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防备,男人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拐杖,对准陆襄衡好不容易复全的腿,狠狠的抡了几棍下去。   陆襄衡痛苦的声音破口而出,在这静谧的夜晚异常洪亮。   见陆淮一棍一棍的打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何泉赶忙抓着拐杖的头,提醒一句,“你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女人也是,被这一幕惊了神,反应过来后走到男人身旁,小声说,“我真的没事。”   她知道,他是心疼她。   陆淮侧眸扫一眼梁笙,旋即把拐杖丢到陆襄衡的身旁,薄唇微张,“既然你这么喜欢装腿瘸,这么喜欢这根拐杖,那我就如你所愿,让你把它一并带进牢里。”   话落,后者面上血色尽褪,他凶恶的剜了男人一眼,“这般折辱我,还不如杀了我。”   “杀你?”   陆淮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僵硬扯唇,“那不行,这么轻易的就让你死,怎么对得起你做过的这些事呢?”  他慢慢的蹲下身体,与陆襄衡对视,声线冷硬且缓慢,“二叔,听说你在外面就结了牢里不少的怨家,他们可都不是善类,您腿脚不便,可要留心啊。 第309章 你性取向还正常吗   陆襄衡很清楚他口里的怨家指谁,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就差没冒烟了。   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的。   他要折磨他,就是到了牢里,也还有陈文和等人不会放过他。   陆淮啊陆淮,你当真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他承认了,承认自己还差他一截,承认无论怎么斗都还是会栽到他的手里。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每天都活在算计与阴谋里,想着怎么拉陆子木下马,怎么从他手里抢夺陆氏。   从手上沾染了第一条人命开始,就注定了今生再无一个能够安心入眠的夜。   失败,真是太失败了。   男人站起身,就算看见陆襄衡的脸上生出一丝悔改之意,也还是没一点动容。   机会五年前就已经给过了,是他自己不懂珍惜自断生路,怨得了谁?   何泉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是司空见惯,他感叹一声,早知今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当初又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呢?   这人啊,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总是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事。   可是世人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感慨归感慨,他还没忘了要把这两个余孽带回局里。   提步走向付敏慧,弯腰刚准备把她用手铐锁上的时候,后者突然似发疯了一样掐住他的脖子。   “去死,你们统统都给我去死吧!”   何泉愣了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利落的挣脱腿脚不便的她,咔一声,合上了手铐。   他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看了看,心头一哽啐了一句,“妈卖批,老子还不想打光棍!”   这被指甲嵌进去的地方一个印一个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吻痕呢。   付敏慧被钳制住还不忘垂死挣扎的唾骂,“梁笙,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没完!”   她理智的弦像是绷断了一样,来来回回就重复着这一句话。   看见这一幕,女人眼底仅存的一点怜悯都消失殆尽。   陆淮说的对,像这种死不悔改的人就不值得同情。   何泉嫌她太吵,,不知道哪里找的一块破布直接往她嘴里塞。   耳根清净了,这世界也就清净了。   他拍拍身上的灰,踌躇了几秒,虽然觉得很别扭但还是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这次很感谢你。”   两个一见面就怼起来的人居然会如此平和的说话,还真是稀奇。   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付敏慧的身上,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底隐晦不明。   好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你性取向还正常吗?”   “……”   何泉脸上的笑意倏地一僵。   明白了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是真的很想打人啊。   警车很快开到了这里,拉起警戒线封锁了所有出口,又有警察陆陆续续的小跑进来。   他们看到何泉均礼貌的行了个礼。   后者摆摆手,“救人要紧,那些俗套的礼节可以免了。”   法医检查王江的尸体,陆襄衡被压上了警车,从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   而付敏慧被警察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一个猛扎撞开了毫无防备的警察,踉踉跄跄的往梁笙在的方向跑。   虽来势汹汹但这腿还是拖住她步伐的一块大石,眼看着快要碰到女人,但还是被陆淮拦了下来。   梁笙心有余悸的把她看着。   无法说话,付敏慧心有不甘的瞪着男人,支支吾吾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淮看着她,眸里阴晴不定。   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的拿掉她嘴里的破布。   冲脱束缚,付敏慧立马扯着嗓子谩骂道,“陆淮,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一定会!”   男人莞尔一笑,“我说没说过自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从刚才那件事里你应该就能明白的,如果你想被送去地下赌庄让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也尝尝你的滋味,我可以送你一程。”   他的意思很明朗,如果再伤梁笙一根汗毛,她就有被送去赌庄遭人qiang-暴,lun-奸的可能。   他太可怕了,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贞洁,就算是那些lan-交有无数xing-伴-侣的也难以接受同时被几个男人折磨,而他竟然想……   太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许是威吓有用,付敏慧的神智慢慢冷静下来,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凉透。   看着她苍白的脸,陆淮眼底没有一丝怜惜的情绪,他凉薄的笑了,“念在我们家曾是世交的份上,你父亲那边,我会找人帮你安顿好的。”   后半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打醒了付敏慧,她开始慌了神,“你要做什么?想杀你的人是我,关我父亲什么事?”   “那你呢?”   男人忽然敛住笑意,平静的盯着她的眼瞳深处,轻轻的问,“你要杀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动我身边的人?”   付敏慧一时语塞怔住。   警察过来把她带走,陆淮还保持最开始的那个表情,无波无澜。   女人走到他身旁,看着犯人一个个的被带走,她的心也慢慢沉回到肚子里,“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几个月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是能回归平静了。   闻言,陆淮垂眸看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的抓着她的手臂替她检查着伤势。   好在血迹都已经被医护人员清理干净,伤口也用绷带包扎过了。   幸好只是擦伤,这要真的是子弹射进去的话,光是缝合都疼,更别说留疤了。   思及此,男人的眸又暗了几分。   梁笙也察觉到他的这股不愉快了,索性笑意晏晏的说,“陆先生,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啊?”   陆淮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因为那眼神实在是太过认真,看得女人心头一阵发虚,“我、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且听她声线淡淡的说,“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表示?不如以后每个晚上都卖力点可好?”   卖力……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梁笙嗔怨的瞪他一眼,红云悄悄的爬上了脸。   男人眼底总算显现了笑意,女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陆淮低笑,顺手捏了捏她状似赌气而鼓起的脸颊,眸子微湿。 第310章 我不想看见咱俩你上我下的姿势   谁也不是他,不知道在子弹擦过她手臂,他看见自己满手都是鲜血的时候有多害怕。   他害怕会失去她,真的害怕。   那种恐惧,短短数秒便侵蚀了他的身体。   他甚至都不敢想,没有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不,不对。   没有她,他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呢?   如果梁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陆襄衡就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最后只轻轻的把她拥住,“你要是真的想要我表示的话,也只有每天晚上都卖力一点了。”   女人气得举起粉拳砸他背上。   两人正依偎着,外面传来一道急切又熟悉的声音,“姐!”   是梁毅。   梁笙怔愣,陆淮已经把她松开,两人一同望着声源方向的门口。   少年跟盛子煜从外面跑进来,前者还没走到女人跟前,眼泪便扑棱棱的砸下来。   来的这一路上,他告诉自己多少次不能哭不能哭,可在看到梁笙的那一瞬,还是没能忍住。   这一抽一噎的表情,可是叫女人心疼不已。   见他哭,她的眼泪也蓄满了眼眶。   梁笙拍拍梁毅的肩,明明是像水一样温软的声音,却是跟钢一样强的性子,“都多大的人了,快成年了还哭。”   闻言,少年擦掉眼泪,义正言辞的反驳,“我之前还见姐夫也掉眼泪了。”   被突然揭了短,男人虚瞪他一眼,片字未提。   见这两人斗气的样子,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祝辰彦,他瞧着她,在确定她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冲她笑了一下。   梁笙也依礼回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着祝辰彦。   盛子煜进来的时候,借着车窗看见了坐在警车上的付敏慧跟陆襄衡两人。   他上下打量了陆淮一眼,扬眉,“怎么样?没受伤吧?”   后者斜睨着他,面不改色的回嘴,“眼睛长头顶上去了?”   “……”   一言不合就怼人,看来确实是没受伤。   只是想想来时路上听见这头的两声枪响,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见盛子煜突然沉默下来,陆淮薄唇上弧,“你要是敢哭我就得考虑一下要不要等今年开学季给你办个幼儿园入学证。”   话落,盛子煜却是一顿,别扭的哼唧道,“早都不知道眼泪是个什么东西了。”   瞧他这样子是引得一众人哄堂大笑。   盛子煜似委屈的样子展开双手走向男人,“来抱抱,庆祝嫂子跟你小舅子死里逃生。”   陆淮面无表情的回绝,“我不想看见咱俩你上我下的姿势。”   “……”   少年是没懂这话里的意思,倒是盛子煜跟女人一脸的不自在。   后两人悄悄的凑近,缓缓的,异口同声的吐出三个字,“老司机。”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梁毅觉着盛子煜被拒绝了求抱的请求,想着过来安慰他一下,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展开双臂,“来,那我跟你抱抱吧。”   盛子煜:“我不想看见咱俩你上我下的姿势。”   少年:“……”   所以谁能告诉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   几人一起去了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在大门口看见了陆子木跟杨雯。   陆淮看见二老,脚下步伐倏的一顿。   杨雯从车上下来,慌不择路的走到儿子面前,一脸紧张的关询,“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啊?”   男人笑,侧眸扫了眼梁笙,“这个问题您应该问阿笙才是。”   杨雯一愣,倒是陆子木率先反应过来,看见了女人手臂上的绷带,也是面露担忧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笙笑了,故作轻松的说,“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一点也不疼。”   闻言,梁毅忍不住拆了她的台,“一点也不疼?那刚才护士给你消毒换药的时候,你干啥把我掐的嗷嗷叫?”   “……”   这死孩子,也忒不懂事了。   盛子煜一旁笑着安慰道,“看开一点吧,我算是发现了,有了爱情呢,一多半都是色为大,其他的归居一边,他舍不得掐你姐夫,就只能拿你开刀了,咱们两只单身狗还是干了这碗狗粮吧。”   “……”   少年斜他一眼,这眼神颇有陆淮的风范,“你确定你没有在损我?”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损你干什么呢?”   看着这和乐的画面,杨雯悬着的心也是慢慢落下。   她见着梁毅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挺讨喜的,索性多聊了几句。   在少年津津乐道的把几人的经历说出来的时候,男人看了眼站在车门边等着杨雯上车的陆子木,走过来与他同站。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最后是陆子木挨不住先开了口,“这件事你做的很对,我以为你会像五年前那样,毕竟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要真做五年前的处理方式,那这安宁的日子只怕不复存在。   陆淮靠着车门,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爷爷知道了吗?”   陆子木看着前方聊的正火热的四个人,扯唇,“知道了。”   话落,父子俩又是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朝男人伸手,“给我也拿一根。”   陆淮挑眉看了眼杨雯所在的位置,缓缓吐出烟圈,“不怕我妈唠叨您?”   “我也是高兴抽这么一根。”   男人帮他点燃烟,看着他吐出烟圈,朦胧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也掩盖了眼眶的湿润。   怎么说那也是与他共同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弟弟,要说没感情,是假的。   陆淮似洞悉了他的想法,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妈您哭了,我可是到现在都没忘记之前那一次您看个电视剧忍不住热泪盈眶,被我妈提出来当茶余饭后的笑话笑了好久。”   闻言,陆子木呲目,“你这个臭小子……”   *   入狱后没多久,警局传来消息。   陆襄衡死了,而杀死他的人,正是陈文和。   又没两天,后者也在监狱里畏罪自杀。   听到这样的消息,男人很平静,倒是梁笙唏嘘不已。   兜兜转转好几年的恩怨,终于是以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  不过这种结果,无论是对陆襄衡还是对陈文和,都是一种解脱吧。 第311章 怕你吃不消更怕你累着   陆淮一直沉默,女人忍不住搡了桑他,“你在想什么?”   男人看她一眼,“在想今晚吃什么。”   “……”   梁笙无语凝噎,实在是不想乖乖的走进某人的套路怎么办?   晃过神,她困着陆淮的手臂,把脑袋抵在他的肩头。   男人低眸笑了,“陆太太,你突然这么主动,我有点慌。”   闻言,女人笑,她暗戳戳的掐了一下陆淮的腰想着立马缩回的,可还没碰到呢,柔荑便被人抓住。   客厅里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成就了一室的温馨。   摆在电视旁的相框里,男人面容隽秀,眉目清冷,眼底显映着罕见的笑意,而旁侧的梁笙笑意晏晏,亲昵的挽着他的臂弯,面若桃花。   看着看着,她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陆淮,我们要个孩子吧。”   空气,一瞬间静默下来。   女人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体倏地一僵。   就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她还真的没见过,陆先生呆萌的模样。   半晌,某人依然没出声,倒是梁笙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不想跟我生孩子?还是你不喜欢小孩子?”   陆淮顿了顿,眯眸很是危险的看着她,“可是陆太太,你说是二十五,实际上你才二十四。”   二十四?这跟她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反应过来以后,她蓦地笑了,“你是在担心我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   “嗯,怕你吃不消,更怕你累着。”   转了转眼珠,梁笙竖起手指有板有眼的说,“可是你再过一年就三十了,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满大街跑,你不担心吗?”   男人狭促一笑,“所以你这是在嫌弃我?再说身边有你,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以后会没有孩子。”   女人扭头,有些傲娇的开口,“但是以后我可能就不愿意生孩子了。”   “真的这么想要孩子?不后悔?”   陆淮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挑眉多问了一句。   梁笙点头,“嗯,不后悔。”   男人思忖半晌,落下一个字,“好。”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拦腰把她抱起。   女人像受了惊一样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去哪里?”   陆先生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面不改色,“生孩子。”   陆太太大脑空茫了片刻,错愕的瞧着他,“现、现在吗?”   男人点头,“嗯,不然你想什么时候?”   “可就算是这样,孩子也不会这么快的就来啊。”   话落,陆先生似有些不悦的样子,“所以你是在质疑我jing-子的存活能力还是我的技术?”   没想到某人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女人小脸微烧,不发一语。   于是漫漫长夜,某陆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耕耘”。   以至于第二天陆太太醒来后,浑身酸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祈求老天收回昨晚她说的那些话。   而陆先生醒来以后说的却是,“昨晚就告诉过你了,怕你吃不消更怕你累着。”   “……”   所以她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是怀孩子奶孩子带孩子会吃不消会累着,然某个人说的却是床笫方面会吃不消会累着?   Excuseme?   *   那以后的没多久,梁笙在逛街的时候碰见何泉,彼时的他因为连着破了五年前矿井一案以及陆襄衡一事被歌颂为G城的一大传奇。   两人走进一家咖啡厅寒暄感情。   从何泉的口中得知,付敏慧被判入狱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错乱与失常,目前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服刑及接受治疗,并且有专门的人看守。   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女人沉默了很久。   何泉抿了一口咖啡,又转移了话题,“听梁毅说,你们准备下个月月初举行婚礼。”   这臭小子,还是提前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梁笙一脸无奈,随后露出笑容,“不然等孩子呱呱坠地再举办婚礼吗?”   语毕,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借着喝咖啡的动作隐去嘴角苦涩的笑。   不想气氛一下子尴尬,女人又扯开唇角,“到时候还望何警官能赏脸来喝杯喜酒。”   何泉有些受宠若惊,“这是自然,怕就怕你男人到时候先把我赶走了。”   梁笙对他这话噗嗤笑了。   她端起面前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跟陆淮……”   何泉勾唇,“一场误会而已。”   他转动被子的手柄,让杯子侧着面对自己,而后淡淡的解释,“后来听盛子煜说,我哥是受不了四面八方的舆论和压力,再加上陆襄衡又各种对他施压才选择了轻生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说着,他又停顿一下,涩涩的笑了,“其实在你没被绑架之前我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是我懦弱一直不愿意承认,所以才用对他的恨来掩饰自己,现在想想,真的怂。”   女人默了两秒,接着他的话说,“嗯,怂。”   何泉气郁,随即冲她翻了个白眼,“我后来发现你跟你老公是越来越像了,怼人都是一样一样的。”   梁笙笑,煞有其事的说,“何警官难道没听过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吗?”   “你都被他带坏了。”   说完,他又端起咖啡强行灌了一大口,顿时觉得这咖啡变了味。   满满都是狗粮的味道。   聊了没一会儿,咖啡厅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俊美绝伦的男人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进来。   他的容颜清秀隽逸,眉目沉静无澜。   深灰色长风衣衬得他身形挺拔颀长,内搭圆领衬衫式羊毛衫加黑色长裤款款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陆淮还没过来的时候,何泉忽然不怕死的来了一句,“你瞧见没有,从你男人走进来的这一瞬,多少女人对他投去了这这这这叫什么来着,噢对,爱慕的眼神。”   不说还好,这一说,女人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啊。   能在咖啡厅里呆的一多半都是女的,而男人进来以后就像是成了聚焦全场的闪光点,那目光堪比一千瓦不,一万瓦的电灯泡。   像初见一样,在这家咖啡厅。  陆淮走近,发觉梁笙的思绪不集中,温和的用指腹擦过她快跳出来的鬓发问,“怎么了?” 第312章 大结局【内附小剧场】   女人摇头,“没有啊,就只觉得今天的你格外帅,简直帅爆了。”   男人奇怪的看她一眼,后者已经站起来对何泉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   何泉微一颌首,眼睛却是瞟向陆淮飞去一个极为ai-昧的眼神。   梁笙知道他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选择了无视。   但不知其意的陆先生却是没办法忽视掉他这样异常的眼神。   开车的时候,他扫了眼副驾驶正在玩消消乐的女人,“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梁笙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旋即笑了,“他说让我多留意你身边的烂桃花,得空就得砍一砍。”   烂桃花?   这挖墙脚的意味很明显啊。   他是男人,知道何泉对女人有着某种不该有的情愫,但是比起自己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况且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梁笙,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走,所以就算说了也是毫无意义。   想了想,陆淮不动声色的皱眉,“我要回去把他打一顿。”   女人被他这幼稚的行径逗笑了,“就是个玩笑而已,别较真。”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男人侧眸扫她笑面如花的模样,眉梢轻挑,“很好笑?”   “有吗?”   梁笙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有烂桃花是好事,说明你魅力大,也恰好证明我挑男人的眼光不错,既夸了你也不忘带上我自己,多好?”   陆淮看着她兀自一人傻笑,眉目里也酝酿着笑意,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是极配合的接了一句,“是是是,你的眼光可以给你打一波call。”   *   春暖花开,婚礼在女人高中后面的那片空地上进行。  红白粉各色玫瑰交织在一起搭成花架花座,茵绿的草地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唯美素净的纱幔迎风摇摆,空气中荡漾着温馨浪漫的味道,台上新郎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加身,衬得今日格外丰神俊朗   。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休息室里,何初娴看着一袭白纱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梁笙,眼眶紧着红了,“我啊,可算是把你嫁出去了。”   郁茗也在一旁应和着,“对对对,终于把你嫁出去了。”   女人被她俩这要哭不哭的模样弄的是失笑不得,笑着笑着,她的眼圈也红了几分。   要是赵淑仪还在的话,看到这一幕,也一定会忍不住落泪吧?   她还活着的时候,总忍不住叨念自己的婚事,想着又要觅一个好的归宿,还不能受公婆的欺负,如今她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希望在天堂的她,能一路走好。   应巧心细如尘,一眼就看出梁笙在想什么,于是牵着她走到偌大的穿衣镜前让她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人肌皮白皙,肤如凝脂,精致的淡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满满。   婚纱上没有特别多的点缀,类似于裹胸小礼服的加长版,斜腰上系一条鹅黄色的蝴蝶结,裙摆下围是点缀好的白色珍珠,款式简单又不失大气,庄重且高贵。   看着这般美丽的自己,她再一次眼眶泛红。   她发现,从后面知道自己快当妈的时候,总是容易多愁善感,再不然想起一些前尘往事就容易红了鼻子。   说好的为母则刚呢?   应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笑,“你还有我们,还有陆先生,还有小毅。”   何初娴也凑过来横插一脚,以后入的方式抱着她,“对对对,你还有我们呢,我们可是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郁茗附议,“就是,一辈子在一起,结婚了也不分开。”   闻言,应巧破功笑了,“这恐怕就要问问某位陆先生的意见了。”   何初娴笑着,很皮实的来了一句,“我觉得淘成这样,我们一个个的都要挨打了。”   “不然我们抢亲好了。”   人群里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   “这个可以有啊,不过我感觉我们的新娘一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何初娴说,“对啊,说抢亲的那位别走,我替我们阿笙把你摁进土里再插上两米高的坟头草。”   “哈哈哈哈哈哈你走开。”   一室温情就在这嬉皮笑脸里散开,女人也忍不住加入几人的阵营里,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水花。   她不是一个人,一直都不是。   一小时后,轻而缓慢的婚礼进行曲悠扬的响起。   伴郎团里的盛子煜紧张的搓了搓手。   何泉见状挑眉怼了一句,“看你紧张的,跟你结婚一样。”  盛子煜斜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我跟陆淮那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都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没个着落,我以为会陪我打一辈子光棍的人突然结婚了,怎么着我也得紧张紧张做   做样子啊。”   “……”   好像……没毛病啊。   何泉看了眼那上面站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是忽然来了一句,“如果不是梁笙,我也以为他会一辈子不娶。”   盛子煜凑过去,眉眼露一抹贼笑,“是吧?”   正说着,梁毅与女人的手交掺,一步一步很缓慢的走上红毯。   陆淮缓缓回头,映入眼前的,是心头所爱之人的笑脸。   看着台上她的新郎,那是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啊,梁笙忍不住湿了眼眶。   后知后觉对上女人的眼,陆淮的眼底也扬着薄薄的水汽。   阳光明媚,金辉折射云层落在梁笙的白纱上,像是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霞晕,伴随她飘摇的头纱,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宣誓着结婚誓词,缓缓荡入在场众人的耳蜗——   “我陆淮,愿娶梁笙为妻,不论贫穷,富有,残疾,安康,都将与她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我梁笙,愿嫁陆淮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文完】   字数不够,小剧场来凑。   陆先生陆太太好字成双,某天趁一双儿女被爷爷奶奶拐去老宅玩,陆先生心血来潮带着夫人去水上乐园过起了二人世界。   中途逛的腿酸脚麻,梁笙坐下休息,陆淮很体贴的去给她买水。   有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拿着喷射水枪一通乱射,不可避免的是,女人也被带了一身水。   虽然孩子的妈妈道过歉了,但这一身的湿衣服穿在身上实在是难受。   彼时有个陌生人上前递给她一张传单以及一个方方的小盒,梁笙小声嘀咕一句,“现在的纸巾都包装的那么高大上了嘛?”   没多想她又跟那陌生人多要了两包,完全没注意他脸上隐晦的表情。   拆开盒子准备抽纸巾拿出来擦擦衣服,没想到扬在手里的却是某个圆环形不可描述之物,秒懂那是什么东西,女人小脸涨红赶快把东西装了回去一脸不自在。   这一幕被买水回来的陆先生尽收眼底,他走近后看见陆太太手里的三盒bi-yun-套,附嘴到她耳边用缱绻磨人的嗓音说,“看样子我需要好好补一补方能满足你了。”  梁笙:“……你听我解释。” 第313章 番外:学校陆先生篇   八年前,G城。   从回国到现在,这大雨就不带停的,淅淅沥沥叫人好不烦躁。   车窗外是一片雨中世界,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街上更是连个人都找不见。   雨水冲刷着小巷,盛子煜撑着伞坐上驾驶座,又把伞往后座地上一丢,唾骂一句,“妈的,怎么老有人往地上丢碎玻璃?这个月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副驾驶,男人充耳未闻,掏了掏口袋才发现烟落在了公寓里。   他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家门头写着24H的便利店,背过身把伞拿至前头。   见陆淮撑开伞有欲下车的迹象,他多嘴问了一句,“你干嘛去?”   男人下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刹头也不回的贴上两个字,“买烟。”   盛子煜降下车窗,借着朦胧的雨幕冲他大喊,“那你帮我带瓶水来。”   滴答滴答,通往便利店两侧的树木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   陆淮擦的干净的皮鞋踩在雨污中,冰冷的雨水从脸上滑过,然他的眉目依然是那股子平和,从容不迫。   便利店已经有好些念头了,点名都缺了好几个角,曾刷的漆白漆白的墙也有泛黄脱落的感觉。   门前还放着几台投硬币进去就能摇起来供小孩玩乐的摇摇车,他走上台阶的时候,孩子们清脆欢快的笑声此起彼伏。   男人利落的合起伞,走进去的时候把那把黑色打伞搁到放一大排饮水机水桶的旁边。   里面,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娘看见陆淮进来,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小伙子,想要点啥啊?”   就在此时,有三五个着校服的女学生从雨幕里冲出来,占了大半个便利店的门口。   她们一边甩掉身上的雨水一边抱怨着——   “我感觉这雨能下一个礼拜了。”   “不行,我下午在食堂没好好吃饭,我得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起买吧,坐外边吃,别打扰人老板娘开店做生意。”   “这里面不是有空桌子吗?大不了一人凑一点给钱我们坐在那里呗,又能避雨还能吃东西。”   “有那点钱还不如在外面吃。”   “干嘛一定要在外面吃?”   “难道你不觉得下雨天,空气会格外的新鲜吗?”   ……   最后一道声音,清脆的让人心头一甜。   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男人背对着她们,手指着下玻璃镜面下的某一包名牌香烟。   老板娘意会,从他进门到拿烟起,笑容就没有落下去过。   陆淮掏出皮夹准备结账的时候,这才记起下去的时候盛子煜好像托他买瓶水来着。   看了老板娘一眼,他很礼貌的说了一句,“等一下。”   说罢,又转身走到搁置各种酒水饮料的冰柜前。   穿校服的几人也买好东西到收银台付了钱,男人拿了两瓶水回来原地时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结了账,陆淮提着东西往外走。   大雨还是来势汹汹,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拿起放置在水桶旁的雨伞,步伐从容的踏进雨幕里。   走了几步,肩膀突然被人拍打,他转身,发现是刚才那三五女生里的其中一位,而她一直盯着自己却磕磕绊绊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钱包,大概明白她是捡到了这个东西要归还给自己,于是道了声谢扭头就走。   然而才走没两步,身后便利店的方向又传来一道口哨声,紧着是流里流气的女声伴着哗啦啦的雨声撞进耳畔。   她说,“帅哥,慢走,有空再来玩~”   声音很耳熟。   陆淮步子一顿停下来,随后缓缓转头,刚好捕捉到某个人还打算吹第二声口哨的动作。   然而对方看他停了下来似乎也是没意识到他会突然这样,脸色是倏的一僵。   那帮女学生也是没想到男人会回头,更没想到他竟然帅出天际,于是个个两眼发着绿光,像是捕捉到猎物的狼。   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淮已经撑伞离开。   捡钱包近身到男人跟前的女孩子迅速小跑回来,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卧槽,好帅啊他。”   一旁的小雪也是点头如捣蒜一样,激动的捂着心脏,“妈耶,我快被他俘虏了怎么办?”   几个人里,只有梁笙表现的最淡定,她默默的啃着面包,视线还停留在陆淮离去的方向。   乐乐见她一直沉默,调侃了一句,“阿笙,你该不是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连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小雪坏笑兮兮的凑过来,“对啊,刚才调戏人的勇气去哪里了?”   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女人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白了那几人一眼,“反正我是赢了,下午回宿舍的时候记得把八喜给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双手揣入校服两侧口袋,狐疑的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人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乐乐跟小雪众口一词的说。   梁笙思忖两秒,一脸正色,“他看我的那个眼神,很奇怪。”   雨幕还在进行中,时间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   乐乐噗嗤笑了,“你该不是想说那个人对你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   女人拧开矿泉水咕咕给自己喂了两口,很是郁闷的说,“我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但就是有那样的感觉。”   小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收起那些多余的幻想吧。”   话落,梁笙皱眉,看向已经找不见陆淮身影的林荫小径,低声喃喃,“真是我幻想的吗?”   上了车,男人把塑料袋和水一并丢给盛子煜,然后拆开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燃。   后者从塑料袋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猛地给自己灌了大半瓶,随后状似不经意的说,“我刚才见你在便利店前面停了好久,你在看什么?”   打火机啪嗒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陆淮摇下车窗,青白的烟雾在指尖缭绕,他看着窗外便利店的方向,淡淡的说,“没事。”   毕竟只是随口一提,盛子煜也没有多在意的样子。   他又喝了两口水把空瓶丢到了后座,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侧眸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男人抽烟的动作一顿,也不知在看什么,眼底流转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半晌,他才张开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不清楚。”   不清楚?   盛子煜微微诧异了一下,眉梢上扬,“我听说你回来只是来进行讲座和学术交流的吧?而且你不是说做完这一切就回去的吗?”  陆淮吐出烟圈,隔着雨幕回想女人刚才的表情,微扯唇角,“突然,不是很想走了。” 第314章 番外:发烧梁小姐篇   淋了雨回到宿舍,梁笙就一直在打喷嚏,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乐乐从卫生间拿了块干毛巾帮她擦头发,也不由的担心起来,“你这体质这么差的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女人摇头,温温的笑了,“只是淋雨后的小插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雪拿出一包专治特殊时期姨妈痛的红糖姜茶冲开递到她手上,然后在她对面床铺坐下,“赶紧喝,然后上去睡觉,记着不要脱衣服,被子也盖上。”   捧着暖到心坎里的姜茶,梁笙回了个飞吻给她。   擦干头发,乐乐还是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确定不要吃点药吗?”   “苦的要死,才不吃。”   女人小口嘬着姜茶,有些任性的回答。   然而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第二天梁笙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烧了。   而且还是高烧。   乐乐看了眼直线飙高的体温计,惊诧了一声,“ohmygad,再烧下去你得傻了,快跟我去医院。”   本身疲软的不想动的女人在宿舍室友的施压下,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   发烧那天刚好是周末,医院大堂人满为患,若说是脚尖挨着脚尖都不为过。   看着前面排队挂号的那么多人,梁笙糯糯的说,“不然就算了吧,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乐乐斜她一眼,义正言辞的拒绝,“不,都到这里了你还想打退堂鼓,不想要这条命了是吧?”   小雪察觉女人身子很不爽利的样子,催促着把她赶去休息区等候,自己则去帮她买水。   pi-股还没坐热,来了一个月份很大的孕妇,看着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来回张望休息区,梁笙意会,站起来给那人让座。   孕妇道了声谢,心无旁骛的坐下。   可某人却忘了自己也是个病人,才刚站没两分钟,昏沉感上来的她差点要栽下去。   幸好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才让她勉强站稳。   头顶传来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因为发着烧梁笙也实在寻不到什么美腻的成语来形容,统的概括为:   非常好听!   “你没事吧?”   这是那人说的原话。   甩了甩脑袋,女人也不忘道谢一句,“没事,谢谢你。”   刚说完,她下意识的想去看那个男人的脸,转而就听见人群里乐乐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人扶着她的手松开了,还落下一句话,“不客气。”   等梁笙回应完乐乐以后再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见他的身影了。   乐乐回来瞧她愣神,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可瞧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啥好看的,于是好奇的多问一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小雪买完水回来看见乐乐,嘴比成个O字型,“你、你这就挂完号了?”  乐乐扫一眼手里的号码牌与缴费单,嘻嘻笑着,“刚才我遇一帅哥,心贼拉好,他把他的号码牌给了我,而且就在下一个,不然照这样的排队速度下去,等两个小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挂上号,我是真的怕   阿笙会被烧傻。”   “……”   喂喂喂,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怼?   进了门诊科室,挂了水,这一路下来就跟开了挂一样的迅速。   输液室里坐满了人,根本没处挂水,梁笙没辙,只能坐到科室门口的长椅上去挂。   药水有四瓶,这下子没三个小时不可能挂完。   看着药水一滴滴的从滴管顺进女人的血管里,乐乐的肚子也咕咕的叫起。   想到这两人早上陪着自己来医院连饭都顾不上吃,有些歉疚的开口,“你看我这水也挂了,你们不然先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再回来陪我,不急的。”   乐乐小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临走前还跟护士特别叮嘱了一声要多关照一下梁笙这边。   都打算要走出去了,小雪还是很不放心的折回来嘱咐一句,“我们就去吃个中饭,你要乖乖的。”   梁笙忍俊不禁,推搡着她催促道,“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快去吧你们。”   乐乐在一旁看着,毫不留情的戳她伤口,“昨天我叫你不要脱衣服要盖好被子的,你不还是没盖还是把衣服脱了吗?”   在宿舍里就常听她王八念经一样哔哔哔哔,好不容易出来了实在不想再听她唠叨,用另一只没扎针管的手指着门口,“走走走,真的不想看见你们。”   “……”   两人离开以后,梁笙靠着椅背打算小睡一会儿。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她旁边,可能是发烧头脑发昏的连锁效应,她就这样把头栽到那个人的肩膀上。   等再一次被小孩子嗷嗷啼哭的声音惊醒时,药水已经被护士换新的一瓶。   意识到自己正靠着人家的肩膀,梁笙小脸烧红,抬眸看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是个男人,带着口罩玩着手机,虽然看不见整张脸,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侧脸线条还是完美的叫人称赞。   是个帅哥。   察觉到某人在看着自己,那帅哥也放眼过来,好巧不巧的撞进她的眼瞳深处。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漆黑到发亮的眼睛。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走廊上护士推着药品车路过,而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对望的姿势一动不动。   梁笙眨眼,一眨再眨,他还是盯着自己。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那个……”   停顿一下,她舔唇,“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然干嘛被人这样盯着?   闻言,男人眉目冷静,又多看了她一眼这才缓慢的收回视线。   见他终于不看着自己了,梁笙也跟着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他发着醇厚如美酒的声音,徐徐从喉咙里溢出,“没有,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同样一句话搁在一丑一帅的两个人身上真的会出现不同的感想与反应。   就好比这句话是这个帅哥说的,她听完有种受宠若惊,心跳像失了一拍一样。   但是如果跟她说这句话的人是个丑的让人连饭都吃不下去的那种,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晃神,一道短促的手机铃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第315章 番外:初识梁小姐篇   紧接着,她看到那个人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去接电话了。   看着他的背影,梁笙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但又想不起来。   她努力回想,突然发现刚才在休息区扶着自己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他。   本来是等着他接完电话回来,自己跟他道声谢的。   等着等着,接电话的人没回来,却等来了吃完饭的乐乐跟小雪。   她们俩还给她打包了点东西回来,然后侃侃而谈她们在楼下遇见的那个找她借手机打电话的Gay。   听得入神,等梁笙反应过来以后,窗边哪里还有那男人的身影?   乐乐注意到她的异状,关询的问了句,“怎么了吗?”   收回视线,女人摇头,勉力扯出一抹笑颜,“没事,你继续吧。”   “后来啊,他……”   就这样,两个多小时过去,四瓶点滴见了底。   护士在给她拔针头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你男朋友走了吗?”   梁笙怔愣,重复了一声,“男朋友?”   不仅她,连站在一旁看着的乐乐与小雪也是没能反应过来,异口同声的说,“什么男朋友?”   针头唰的拔出,鲜血溅了几滴出来,那护士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很讶异的样子,“就是刚才那个叫我们来给你换药水,你还靠在他肩膀上睡觉长得很帅的男人不是你男朋友吗?”   换药水,靠肩膀睡觉,很帅……   梁笙微微一顿,怪不得她心里还纳闷乐乐和小雪都没过来,护士又要看那么多病人,自己的药水怎么又新换了一瓶。   原来是他。   拉回思绪,她扯动唇角笑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听见这回答有些错愕,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乐乐好奇的问了一句,“是谁啊?”   梁笙沉吟几秒,咧唇笑了,“只一个夸我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   “全世界我才是最美的小仙女好吗?”   这话是小雪说的。   三人一行嬉笑着离开医院。   *   大病初愈,梁笙加入了紧张的高考复习中。   等考完以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下午考完试,天空如洗过一样的蓝,干净的很纯粹。   宿舍的同伴们都在收拾东西回家。   这高考一结束就意味着大家伙各奔东西,以后再相见的机会就是渺茫了。   乐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哭出声来,她这一哭其他人也跟着难受。   最后还是梁笙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以后不管怎么样每年出来小聚一下。   送走了家住的比较远的室友,女人回到家时刚赶上饭点。   吃饭的时候,梁邵成和赵淑仪都在关心她的考试成绩以及学业生活上的一些事。   梁笙也是个聪明的,这不想回答就三言两语的带过去,顺便扯个小玩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半途,梁邵成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跟她们聊起一个人。   陆淮。   乍一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女人时一脸迷茫。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扒着饭,一边咀嚼着菜一边问,“陆淮是谁?”   梁邵成停顿一下,解释道,“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对面,赵淑仪给梁笙夹着菜,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你见过他吗?”   混迹在商业金融圈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陆淮的名号,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只有寥寥数位。   果然,梁邵成也有些遗憾的摇头,“这个年轻人做事异常小心谨慎,那么多狗仔记者报社媒体都在盯着他,但是到现在都还没谁真正跟踪到了他的消息。”   梁笙似懂非懂的听着。   其实她不是很懂那什么什么圈子的事,所以也根本不知道有陆淮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让梁邵成也轻易折服。   晚饭后,女人跑上楼跟乐乐她们开视频。   窗外被大片黑幕吞噬,只有繁星闪闪亮亮。   “我跟你们说,我今天在火车上,有个长得很帅的小哥哥往我手心里塞了张纸条,是他的手机号哎!”   乐乐眉飞色舞的讲着她遇到的趣事。   小雪则是一个劲儿的吐槽着她。   而话最少的梁笙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小雪注意到她的异样,跟着调侃一句,“想什么呢,你该不是也在想你的情哥哥吧?”   女人瞪目嗔道,“瞎说什么呢,什么情哥哥。”   “就是那个医院里夸你长得很漂亮的那个男人啊。”   提及医院里那个男人,梁笙倒是怔愣几秒。   见状,乐乐蹙眉,“不是吧?真的吗阿笙?”   梁笙假装镇定,实际上脸已经有几分要红的意思,“怎么可能,你听小雪瞎说。”   说罢,她又赶紧把在吃饭时的话题搬出来,“对了,你们知道陆淮吗?”   “陆淮?”   “我知道我知道,”听见这个名字,乐乐在视频里显得特别兴奋的样子,“听我爸说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   “……所以,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小雪蹙眉。   就在准备切断话题的时候,小雪若有所思的说,“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乐乐依然表现的很激动的样子,像是掘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我哥说这个人啊很危险,心机手段城府特别深,之前不知道是哪个集团的人得罪了他,然后他……”   听小雪讲述完陆淮的事迹,梁笙在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更差了。   睚眦必报,手段残忍,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反派里大Boss级别的人物。   见女人一直不说话,乐乐有些好奇的问,“阿笙,你对这个男人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能有什么看法,只是一言不合就毁了人一家,这种人啊这辈子都不该娶老婆,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女儿被他给霍霍了。”   闻言,小雪嗤的一笑,“这话你要是当人面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跟电影里那样,脖子咔的被扭下来。”   紧着她又做了个扭脖子的动作。   结束了视频,梁笙把手机丢到一旁,呈大字形的躺着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陆淮。   她没想到,她口中这位这辈子都不该娶老婆,不知道谁家女儿被霍霍的男人,以后会成为她的老公。  而她,就是那个被霍霍的女人。 第316章 番外:再见梁陆篇   时光如白驹过隙,漫长的暑假眼看着就到了头。   升G大的第一年,梁笙跟比她大一届的理科王子秦世昇在一起了。   古来品学兼优长相又出众的人永远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秦世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们谈恋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学校里几乎没有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   大半年下来,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除了偶尔小吵小闹,冷战的几天时间。   而他们吵闹的原因,一多半都是有关于一位叫陈景玉的女生。   听何初娴说,她是秦世昇从初中就开始的同学,暗恋了他好些年。   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个女生,是在一家咖啡店里。   陈景玉故意撞到她,还污蔑自己不长眼睛,最后二话不说的泼了一杯咖啡在她身上。   那天咖啡店里有很多G大的学生,还有不少人目睹这一幕并且用手机拍摄下来上传到学校的论坛。   何初娴性子急,气不过便冲上去与陈景玉扭打在一起。   而梁笙则是看何初娴不敌与陈景玉一块的三五女生,也凑上去帮个忙。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闹到了派出所,而且还是秦世昇出面保释几人出来。   从派出所里出来,陈景玉一直在跟某人哭诉,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不知道实情的人还真是会对她产生怜惜。   最可气的还是秦世昇真的认为这整一件事是梁笙的错,皱眉呵斥了她一两句。   每个人都有脾气也不愿意自己被冤枉,更何况还是打小娇生惯养的梁笙,她表示不背这个锅,拉着何初娴拍拍pi-股把陈景玉跟秦世昇撇到了后面。   隔阂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何初娴为了安慰她,带她去了高中时学校门口的那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吃麻辣烫。   辣味入喉呛得梁笙眼睛红嘴巴肿,但还是一个劲儿要吃,谁劝都不听。   后来何初娴跟她说话的时候,门上的自动感应器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再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收银台的方向传过来,很熟悉很熟悉。   几乎是那一瞬,她转头看过去。   视线里那个挺拔的背影,白衫黑裤,短发如墨干净利落,干净的给人第一印象就upup。   只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看她。   那人走后,老板娘送了两三瓶水到她们桌上,说是看俩小姑娘很讨喜,请她们喝的。   矿泉水的市价本身不贵,两人因为被辣的实在难受,也没多想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的给自己一通猛灌。   回到车里,盛子煜有些狐疑的望着他,“我刚才不见你还拿了几瓶矿泉水吗?水呢?”   男人斜他一眼,“不要了。”   “……”   那个晚上,两个女孩谁也没察觉,便利店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而且停了很久很久。   副驾驶的人缓慢抽着烟,青白的烟雾朦胧了他的五官,谁都没看见他眼底一团晦暗的神色。   刚才进便利店买烟的时候,借着镜子他看见梁笙吃麻辣烫不断吸着鼻子,眼眶也是红红的还扑簌簌的掉眼泪下来。   他把拿过来的水对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等人走了以后就把水送过去了。   两个人从便利店出来一路走回G大,宾利车就在身后一路跟,一直到她们安全回了学校,陆淮才从车里下来。   伫立在街道两侧的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影,他整个人倚靠在车身,影子被拉得老长。   光影下,他的五官清冷且疏离。   不少回学校的女生看到他都是眼前一亮,多属于一见钟情的那种,   甚至还有人大胆的过去搭讪要电话号码,但都被他的缄默和冷漠吓得退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是刚才在便利店买的。   他不知道梁笙转头看他的那一瞬有没有认出他来,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没有认出。   想到这里,他望着脚边散落的几根烟蒂,又取出一根点燃,浅吸起来。   好像回国以后,烟瘾是越来越重了。   似想到什么的样子,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对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弹掉烟上一长段白色烟灰,不疾不徐的开口,“之前梁家提出的那份合作协议,签了吧。”   对方似乎有些诧异,“可您不是说,合约条款里有诸多不是很合理的地方,已经拒绝了吗?更何况这项合作继续下去,集团不仅赚不了还得倒亏不少。”   男人沉吟,“我自有我的打算。”   与梁家合作的事被盛子煜知道,他这个皇帝还不急那边太监倒是急着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你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会亏的项目,干嘛还要跟梁家合作?”   陆淮手掌交叠堆成塔状,大抵是又想到某个人的笑颜,“只是好久没有尝到亏是什么滋味了。”   “……神经病。”   盛子煜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他,好半晌才憋出这几个字。   *   陆淮再一次回国是四年之后,也是为了给陆子木庆祝五十岁大寿。   当晚家里来了不少人,礼物也收了不少。   男人吃过晚饭上了二楼,刚进到书房,盛子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丫真不够义气,回来也不跟我说,对了我现在还在外地,叔叔的生日我参加不了,你帮我送个祝福过去。”   陆淮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微掀薄唇,“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临时?”盛子煜嗤了一声,“往年叔叔阿姨也有过生日怎么不见你临时决定回来?说吧,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忙到不可开交的陆大少爷突然决定回来了?”   这厮想用陆子木生日哄过他?别人可能会相信,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不动声色绕开话题说了一句,“听说梁家出事了。”   梁家?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梁家,盛子煜迟疑的问,“你是指梁邵成chu-轨那件事吗?”   陆淮不轻不重的从咽喉里挤出一个字,“嗯。”  听到他承认,盛子煜瞪大了眼珠,“哎我去,你在国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再说这事不是刚昨天被扒出来的吗?不过……你一个从来不关心这些的人,什么时候也对这八卦感兴趣了?” 第317章 番外:意外梁陆篇   连着几个问题,男人都没有回答。   他慢慢的走到窗边,声色不动的问,“结果怎样?”   “还能怎么样?大户人家的chu-轨门事件,要么多给点钱打发xiao-三息事宁人,要么就是跟原配协商离婚,他们两者都不属于,不过听人说是xiao-三登堂入室,正室及其一双儿女都被赶出了家门。”   说着说着,他也是察觉到了一点,这人似乎对梁家的事很上心啊。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擦的明亮的玻璃上映出了陆淮比墨液还要黑的瞳仁。   他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男人久不出声,盛子煜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些了?”   陆淮微垂眼眸,望着楼下绰绰树影。   他微一扯唇,给出了答案,“可能是太无聊了吧。”   *   陆子木生日后的第二天,他去了一趟G大。   午后,天空碧蓝,草地如茵,一排排学生穿着毕业的学士服在那里笑颜如花的拍着毕业照。   欢声笑语洋溢着整间学校。   男人面容清隽,日常装闲适干净,绕着学校的每个角落走了一遍又一遍。   G大校园的道路两侧种植了很多花木,如今刚好是繁花盛开的时节,空气里尽是花香漫散的味道。   擦肩的学生看到陆淮均是眼前一亮,然后拿出手机忍不住偷拍了两张他的照片。   他的照片在BBS上掀起了一阵狂潮。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外校的学生,也有说是新入学大一学弟学妹的授业老师。   甚至还有去人肉调查这个神秘的男人,但最后却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为什么来这里。   或许这最后一个问题,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他会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今天,刚好是她毕业的日子。   一路走到操场外围,他一双犀利的眸还是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瘦了。   学士服穿在她身上宽大的很,再占进去一个她也还是能穿的下,她就像刚出土的小树苗,没有帮扶,风一吹就会倒。   陆淮在考神手掌印的圆台上坐下,长腿肆意交叠。   他的目光,自始自终都紧锁那抹窈窕的身影。   视野里,旁边的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女人看似在笑,实际上唇角处覆着一抹很难被人察觉到的苦涩。   而这些,他都懂。   梁邵成chu-轨的事应该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而她记忆里那个放肆的,胆大妄为的笑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样看着,保存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   树叶被风吹的卷落在他脚边,他无所察觉,依然目视前方。   过了没多久,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那个人手里捧着一束花,走到梁笙面前,先是把花交到她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深情款款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女人颇有股羞赧的意味。   这刺眼的一幕落在他的眼底,平静的眉还是像最开始那样,无波无澜。   她的到来她的期待,都不是为了他。   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亦是如此。   *   又过了大半年,梁邵成chu-轨的事情很快被人们淡忘在脑后。   从梁家搬出来,梁笙在外租了间房子,与赵淑仪梁毅一起生活,秦世昇得空会来接她上下班,梁家的事并没有给两个人带来什么影响。   也是这一年,赵淑仪被查出了尿毒症,从初期到慢慢恶化,最后每个月不得不靠着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   时间长了,因为工作的忙碌加上要照顾母亲,她跟秦世昇的感情慢慢出现裂痕,总时不时的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起一些争执。   她是听人说看见秦世昇跟梁景玉进了酒店,对这事秦世昇解释说是初中的同学聚会。   在工作上遇到一点事,她去秦世昇住的地方找他,但是他并不在家。   等了一整夜,那个男人都没有回来。   只是同学聚会而已,至于一晚上不回家吗?   后来她去了酒店,很不巧的碰见了两个人ang-脏-wo-龊的一幕。   也是这件事,让他们维持了多年的感情一朝尽散。   秦世昇没想到梁笙会出现在酒店,更没想到身边竟然还睡着一个人。   女人只知道自己看见这一幕时,感觉世界旋转,脑袋耳蜗都嗡嗡响着,根本没空去想别的。   床上两个人,一个是山盟海誓对她说这辈子非她不娶会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   另一个是费尽心机不仅抢走了她的父亲还破坏了她的家的名义上的“妹妹”。   脚下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梁笙眼眶猩红的看着gou-且的两个人。   秦世昇随意的套上衣服跑到她面前跟她解释这一切都是她眼睛看到的那样。   但此刻她根本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说辞。   那种一瞬间跟整个世界崩塌了一样的感觉,占据了她整颗心脏。   偏偏这个时候梁景玉还不怕死,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梁笙,我早就跟你说过叫你离世昇远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说着,她还故意露出肩膀上那青青紫紫的wen-痕给女人看。   秦世昇蓦地转身,阴鸷的瞪着她,“你给我闭嘴!”   他震怒的表情让梁景玉很后怕,一时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不忘给梁笙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后者似乎是冷静一点了,也听进去秦世昇的一丢丢解释了。   她扯了扯唇角,看着被搞得一片狼藉的床,轻哂,“你是不是想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旁边睡着的人是她?”   秦世昇皱眉,很艰涩的开口,“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会。”   女人毫不迟疑的说,但下一句又把他狠狠推入地狱。   “会信你,但同样我们也结束了。”   结束了。   几年的感情,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跟瞬间,因为她这三个字灰飞烟灭。   像是一道惊雷闪过,秦世昇紧紧抓着她的手,眼底只有痛苦和受伤,“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手腕倏的一疼。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一幕根本叫她没办法相信。 第318章 番外:回忆梁陆篇【内附小剧场】   如果今天睡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梁景玉而是别人,可能她会相信他根本不知道他身边睡着的人或者不知道身边有睡人。   但偏偏,梁景玉跟她的瓜葛他是清楚的,而且梁景玉喜欢他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现在这种不可逆转的局面发生了,叫她还怎么能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呢?   她走了,就这样消失在秦世昇的视线里。   *   那天深夜,梁笙漫无目的的步行在人际罕见的街道上。   店铺大多数关了门,只有少数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酒吧夜场还在经营。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踩着那些暗橘色的光线,她就像是游走在地狱的孤魂野鬼一样,没有家,没有依靠。   想着这一年来经历的种种,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哒啪哒的往下落。   她一边擦着眼泪,又一边小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样子好不可怜。   大抵是觉得马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索性她放声大哭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声的大哭一场了。   曾经梁邵成chu-轨的时候,她为了不让赵淑仪担心,故作坚强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而现在自己认为可以依靠一生的人,用同样的一种方式割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可悲啊,想想都觉得可悲。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她面前。   女人以为是私家车,一边哭一边敲响驾驶座的车窗。   窗子降下一半,车里有烟味,烟雾缭绕的看不清他的脸。   但能看出那是个男人。   她哽咽的问了句,“师傅,能送我去环城路吗?”   半晌,车主沉沉的声音方才响起,“可以。”   话落,梁笙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在高速路上行驶的很慢很慢,慢的远在身后的十辆车都超过了它。   女人就这样缩着后座的车门,一直哭一直哭。   悲伤而无助的哭声在车厢里久久回荡。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场局是我设计的——   cui-情药是我找人放进秦世昇的酒杯里,梁景玉也是我打昏送进那个人的房间里。   我做这些,都只是为了靠你更近一点。   成功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了,失败了,就是像现在这样远远的望你一眼。   所谓最好不过余生有你,最坏便是未来的回忆都跟你有关。   从秦世昇第一次让你掉眼泪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男人配不上你的余生。   他若真正爱你,是舍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   你在我这里那么宝贝的一个人,怎么到他那里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所以,我步步为营,不顾外界所有的争议,闯进你的世界,护你一生安乐。   *   在病房里住久了的赵淑仪趁着那天暖阳和煦,加上梁笙又休假在这里,想着她推自己去楼下走一走。   可是很不巧的电梯正在维修中,女人不想母亲失望,便搬来轮椅扶她坐上。   只是从楼梯上推下去很容易颠簸,但梁笙想自己这么大个人,不至于连轮椅都控制不住吧?   事实证明,一个成人的体重加一辆轮椅,她真的控制不住。   眼看着连人带车要从7楼楼梯上滚下去的时候,女人心头一慌,眼眶涨大惊呼一声,“妈!!”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带口罩的男人出现,护住了要滚下去的轮椅,并且帮着她把轮椅搬下了一楼。   在临走前他跟梁笙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小心点。”   第二句:“等你再上去的时候,电梯就修好了。”   女人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她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好久好久,只记得,他的眼睛……   很黑,很亮。   ……   周延英在一首歌里唱:   我爱过一个人   我恨过一个人   我想过一个人   我忘过一个人   我恋上一座城   只因为一个人   我离开那座城   想离开那个人   没有你的剧本   不完整的人生   为了你愿意等   有一天两个人   我想和那个人   就这样过一生   我想要两个人   有完整的缘分   【回忆完】   字数不够,小剧场来凑   有天陆先生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锋利的刀片割伤了手。   从浴室里出来的陆太太看见以后,着急忙慌的找到医药箱取出绷带跟碘伏。   伤口包扎好以后,她反复叮嘱男人伤口不能碰水等各类注意事项,完全忘了某个人他的职业就是位医生。   然而刚沐浴过的陆太太只是穿了套普通的家居服,加上她又是蹲在陆先生的面前,某处的春光被一览无余。   某陆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好香。“   女人就顾着自己说,没听清他说什么,旋即煞有其事的问,”你说什么?“   陆先生突然皱起眉,像是很疼的样子以博某夫人的同情。   果然,陆太太上了钩,低头帮着他呼呼的时候,男人密密麻麻的吻落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突如其来的甜蜜暴击让女人有些招架不住。   见陆太太应该是蹲累了频频换脚,陆先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蹲着太累了,我们去chuang-上你帮我呼呼吧。“   心思单纯的女人没有多想,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坐shang-床。   然而陆先生瞬间原型毕露,扑倒陆太太并循循善诱,”伤口太疼了需要亲一口才行。“   ”……真的亲一口就行?“   陆太太表示对陆先生床笫的话很质疑。   某陆一本正经的胡诌,“当然,不信你可以问问儿子。”   “……”   他们俩的孩子还尚在襁褓中,连句爸妈都不会叫的小屁孩懂的什么?   只是陆太太当然清楚陆先生心里那点小九九,但还是不忍叫他失望,于是献上红唇。   没想到陆先生加深了这个吻,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翌日,醒来的陆太太突然记得昨夜要给儿子冲奶粉的,结果被一只姓陆的恶狼拦下。   她洗漱完匆匆去到婴儿房,发现杨雯正把孩子逗得咯咯笑。   彼时陆先生也走进来,母亲看了两人一眼,“昨夜孩子一直哭,我听你俩房里又那么大动静,就没好意思打扰。”   这大的动静当然是指一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想到一个礼拜儿子都在”辛苦工作“,杨雯板起脸对儿媳说,”我知道你们年轻气盛,但还是要克制一点,多为你老公的肾考虑考虑。“  梁笙囧,陆淮闷笑。 第319章 番外:你也别欺负孩子他妈【梁陆婚后篇】   从检查出怀孕以后,陆太太坚持要继续工作,拒绝什么安心养胎等狗-pi理由捆束她的自由。   对此,陆先生表示赞成,只是说协助拍摄的时候注意一点。   傍晚六点,玄关处的男士皮鞋让梁笙微微一顿,这男人从来只会回来比她晚,今儿个是怎么了?   她换上棉拖悄悄溜进去一探究竟。   结果发现某陆正在厨房里切菜,白色衬衫的两袖挽到手臂中间,两腿分开一点距离保持身体平衡,不过他这个样子倒是更让人觉得背影宽阔。   十分迷人啊。   女人倚在门框上看得出神,男人却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淡淡出声,“可以去洗手吃饭了。”   正恍惚,她微微挑眉走到陆淮身后耍赖的环住他的腰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关掉小火,陆先生看她一眼,揭开盖子看着锅里熬得奶白奶白的鱼汤。   闻到味道,梁笙凑过来看,眼前倏的放亮,“这、这这这不是……”   男人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一笑,“昨天我的小馋猫说想喝鱼汤了,这不我今天就熬了。”   女人没想到,只是随口一提就被某人记在了心里。   陆先生拿起瓷碗盛了一点汤,端到梁笙面前,眉眼间的笑意渐深,“陆太太,可否赏脸帮我尝一尝这汤的味道?”   鱼汤的香味窜入鼻腔,女人两眼冒心,微微张嘴示意某人喂她。   陆先生意会,拿过瓷勺舀了一口放嘴边吹吹,一口送进了自己嘴里。   见勺里的汤没了,梁笙错愕,紧接着就见陆先生把唇覆过来,以一种很ai-昧的姿势把鱼汤喂进了她的嘴里。   “味道怎么样?”   “呃……没尝出来。”   “那再来一口?”   “这个可以有。”   反复几次,陆太太的脸已经是红透了。   一小碗的鱼汤眼看着要见了底,女人愣是没尝出味道来。   把瓷碗里的汤尽数倒进勺子里,打算最后再喂一次的,可刚把四瓣唇对上,猛不防的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你们再这样下去,我这颗祖国的花朵要被你们虐死的。”   梁笙慌张的把鱼汤咽下去,暗暗掐了一把陆先生,旋即把目光落在说话的少年身上。   梁毅穿着蓝白校服,个子长高了不少。   女人突然记起今天是周五,寄宿制学校周五都是要回家的。   被撞见做坏事的某陆却是淡定的进厨房把炒好的菜端出来,自顾自的说,“去卫生间洗手吃饭吧。”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是很丧的表情,“突然好庆幸我每个礼拜只回家两天,不然天天看你们俩这样,我真的会被虐死的。”   陆先生面不改色的纠正他话里的错处,“不对,应该是被甜死的。”   “……”   梁笙耳根一烧,干咳一声瞪了眼梁毅,“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鱼汤端出去?”   少年挑眉,“那我到底是先去洗手还是先端鱼汤?”   洗手池前的男人憋着笑意招来女人的一记嫌弃的白眼。   *   饭桌上,梁笙不断的往梁毅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升了高中会不会觉得很累?”   少年看她一眼,摇头反驳,“不会啊,我觉得很棒。”   很明显女人曲解了他的意思,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喜欢就好。”   “必须喜欢,那么多美女呢。”   “……”   梁笙有种想拿把铲子拍死他的冲动。   这时,陆先生很体贴的往她碗里夹了片苦瓜,美曰其名降火。   这姐夫小舅子两个一搭一唱的,简直快把她气死了。   女人转动眼珠子,小嘴一撅,委屈巴巴的看着男人,“老公,他欺负我。”   说罢,这小手指还指了指梁毅。   陆先生意会,义正言辞的呵斥道,“不许欺负你姐姐。”   少年眨着眼睛,整张脸写满了无辜。   除掉了一个障碍,另一个自然好对付很多。   想了想,梁笙板起小脸眯眸瞧着陆先生,“你也别欺负孩子他妈。”   话落,男人迟疑的问了句,“能申诉吗?”   陆太太瞪他一眼,两手交叉做了个×的手势,“拒绝。”   陆淮摇头,眉眼酝酿着浅淡的笑意,“那好吧,夫人想怎么处置开心就好。”   “……”   女人做了个闻的姿势,她似乎嗅到这个处置里有阴谋的味道。   对面,梁毅继续扒着饭,同时也在观赏这两个人的虐狗模式。   一想到未来的小外甥就算是二十岁结婚,那也得承受这夫妻俩二十年甜到齁的相处,在心里着实为其心疼了一把。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记起什么的样子,迅速抬头看着男人,“姐夫,我要举报!”   陆淮看他一眼,没有出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倒是一旁的梁笙对少年这突如其来的举报感到很奇怪。   梁毅哼唧两声,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姐夫,有人撬你墙角。”   “……”   一句话说完,饭厅里寂静无声。   女人端着盛鱼汤的碗的手微微一抖,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惴惴不安。   撬墙角……   男人咀嚼着嘴里的菜,很慢很慢。   少年停顿了一下又说,“姐夫,最近有个男人一直在追求你老婆。”   喝汤的动作蓦地一顿,梁笙被呛得脸颊绯红。   陆先生侧眸扫了眼陆太太,“怎么没跟我提到过?”   某陆的声音里像是夹着刀片,女人感觉后脊背凉飕飕的。   梁笙放下碗,一副我知错的表情,“我跟那人不熟,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陆淮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问,“是干什么的?”   女人还没回答倒是梁毅抢了头,“律师。”   “律师啊……”   男人喃喃的重复一遍,并没有说什么。   梁笙默默的拾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要翻篇的时候,男人低沉沉的声音忽然响起,“知法犯法。”   “咳——”   女人再次被呛,好不容易下去的红云再次飘上。   见状,陆先生放下筷子帮她顺着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急,没人跟你抢。”   “……”   闻言,梁笙干笑两声,“这、这样啊。”  对面,梁毅也是一个劲儿的憋着笑,清俊的脸上也是通红一片。 第320章 番外:我可以等也愿意等【梁陆婚后篇】   第二天傍晚,从公司回家的路上,陆先生好巧不巧的在自家楼下撞见了这位“撬墙角”的律师追求者。   倚靠着车门,平静的望着家门口的一男一女。   男的手捧一束玫瑰花,表现的很热情,女的则是一脸的无奈,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   这个时候他忽然很想抽根烟。   摸了摸口袋,这才记起他跟陆太太在制造小人儿前,曾被她三令五申的提及戒烟一事。   好长时间不抽烟了,裤袋里空空如也都差点忘记了。   看着眼前一幕,男人的眼底忽暗忽明。   另一边,梁笙已然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   她是真的觉得跟眼前这人要么出门没带脑子,要么脑子给驴踢了,再不然就是被车门夹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夏源似乎没看见女人眼底的无可奈何,笑的很是灿烂的样子,“梁小姐,如果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一定会宠你爱你听你的话,一辈子。”   梁笙叹气,“夏律师,我已经有老公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夏源一脸正色,“你瞎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我的追求而找的这么一个借口,梁小姐没关系,我可以等也愿意等,等多久都行,只要你能接受我。”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像是踏着夜色而来,格外清晰。   寂静的夜晚,树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   陆淮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头一样,她甚至不敢回头看男人的脸色。   然而夏源还津津乐道的自说自话,“梁小姐,请你相信我,你跟我在一起,我会给你幸福的……”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有些弱,是因为走过来的男人刚好就停在了女人的身旁。   他扫了一眼过去,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冷冽的夜,陆淮面容清俊,瞳孔黝黑,身上的黑色长风衣与夜幕融在了一起,而且个子还比他高那么一点。   夏源愣了一下,总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记不起来。   那人有着超强的存在感,梁笙就是想忽视也没办法。   她飞快的瞟一眼某人,刚好撞上他略带玩味的目光。   对上他漆黑的眸,女人禁不住心尖一抖,有些心虚的给他做着介绍,“这位是夏源夏律师,之前我去找何泉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在跟别人谈官司的事。”   听见梁笙开口,夏源这才顿悟过来是遇见了熟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男人伸手,礼貌而又热情,“你好,我是夏源,认识你很高兴。”   陆淮面色如常的看着他,旋即伸手回握住他的,忽而一笑,“你好,鄙人姓陆,单名一个淮,是你面前这位梁小姐的丈夫。”   丈、丈夫……   夏源脊背一僵,嘴张的能吞下一只狗,他简直不敢相信,女人是真的结婚了而不是在忽悠他。   等一下,他刚才说他叫……   鄙人姓陆,单名一个淮。   陆淮。   他说他叫陆淮。   心头浮掠一股不好的预感,夏源抹了抹额上的汗,迟疑的问了一句,“陆、陆先生,不知道陆氏集团总裁陆淮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平静的看着他,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差。”   无差。   也就是说这两个其实是一个人。   夏源惊得连玫瑰花都没抱牢让它掉到了地上,然后脸色煞白煞白,震惊的堪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样小概率的事情。   他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撬墙角,撬的竟然还是坊间传说神秘莫测的陆氏总裁陆淮的墙角。   前两天才刚接受一个大案子,他可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了。   梁笙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而陆先生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他低眸看了眼地上的玫瑰花,弯腰拾起又塞回到夏源的怀里。   看着他的眸子,男人似笑非笑的说,“谢谢夏律师对我太太的抬爱,不过这花你还是拿回去或者送给更需要它的人吧,我想这辈子你都等不到我太太的点头了。”   “……”   “当然,如果我死了你可能还有点机会。”   “……”   夏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女人知道某人是又想着干坏事了,随后别过脸,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夏源做着祈祷。   这头反应过来的夏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梁小姐是在跟我开玩笑的。”   “玩笑吗?”   陆淮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眉梢轻挑的看他一眼,“那现在总不认为还是玩笑吧?”   男人扫过来那一记如飞刀一般凌厉的眼神简直快能把他杀死。   夏源真的要哭了。   他抱紧手里的玫瑰花,语无伦次的说,“那、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律师事务所里还有事没处理,就先、先不打扰二位了,祝你、你们早生贵子啊。”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跑的飞快。   走前还不忘把何泉拉下水,梁笙看他一边跑一边说,“对了,是何警官说梁小姐还是单身,让我大胆去追。”   现在看来,原来幕后黑手是何某人。   男人沉默两秒,突然来了一句,“看来我得neng死那个人了。”   语毕,女人心头一颤一颤的,她赶紧挽上陆淮的胳膊,状似讨好的说,“外面好冷啊,我们快进去吧。”   闻言,陆先生低头看她一眼,薄唇微张,“我结婚证上的老婆,婚纱照上的女人,婚礼上说愿意嫁给我的新娘,肚子里还怀着我孩子的他妈突然被冠上了单身的头衔,我的心才是拔凉拔凉的。”   “……”   这件事告诉我们,男人吃起醋来可是比女人要可怕的多得多。   *   深夜,外面万籁俱寂,城市都处在一片黑灯瞎火之中。   主卧里开着床头灯,灯线昏暗。   落地窗前,男人双手环抱,静静的观赏着窗外的夜色。   他的眸子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大床上,梁笙睡得不是特别踏实,伸手摸枕边人,并没有摸到那个庞大的身体,于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刚把眼睛掀出一条缝,就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陆淮。  男人穿着浴袍,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似乎并未察觉道已经醒过来的女人。 第321章 番外:完全当猪一样养着【梁陆婚后篇】   她缓了缓,旋即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房间里开了空调,其实不披外衣起夜也不觉得冷。   晃神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忽然腰腹被梁笙的小手圈住,陆淮低头看,思维暂停了两秒。   女人蹭了蹭他的背,嗓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很是可爱的问,“睡不着吗?”   她的声音像撩拨在心头的羽毛,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看着玻璃上倒着两个人的影子,男人摩挲了一下梁笙的小手,不答反问,“怎么起来了?”   女人闭着眼,听到他的问题弯了弯唇,“宝宝给我托梦说他要爸爸抱才能睡的着。”   话落,陆淮的眉梢晕染上浅浅的笑意。   他转身亲了亲梁笙的额头,随后拦腰把她抱起来,像是置放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缓的搁在床上。   怀孕后的陆太太也没有很重的样子。   帮她盖好被子,男人也迅速钻进被窝里。   刚躺好,梁笙就凑近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像个考拉熊一样抱着他,没一会儿又陷入了熟睡中。   见状,陆先生无奈失笑,撩开她贴在脸上的头发,吧唧亲了一口。   从怀孕以后,陆太太的口头禅由最开始的把你摁进土里再插上两米高的坟头草改为睡不够啊睡不够。   他没有关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女人的侧颜,眸子里像是藏蕴着星星一样。   有时候日子过的太幸福了,总觉得如梦似幻,很不真实。   他甚至都在害怕,某一天醒来,现实会不会狠狠的打他一巴掌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   笑了笑,他爬起来准备关灯,突然听见梁笙梦呓了一句,“老公,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   男人轻笑,“傻瓜,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人,因为有了你,我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   *   祝辰彦离开后,女人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过祝习玥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会突然收到她邀请自己喝咖啡的短信。   放下杯子,梁笙看着对面的人,一头如瀑的黑发随意披散,杏色碎花裙充满了浓浓的田园风,用芦苇杆压平编制的帽子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田间采桑的小姑娘。   她还是那个样子,女人觉得这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祝习玥抿了口咖啡,目光从上到下把梁笙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显怀的小腹上,“嗯,不错,你男人倒是把你养得挺好。”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见而生分,反而是亲近了许多。   看着她,女人也勾唇,毫不正经的开着玩笑,“每天大鱼大肉,吃了睡,睡了吃,完全当猪一样养着,不胖就奇怪了,我现在担心生了孩子以后要怎么减这一身的肉啊。”   话落,气氛却是没那么冷清了。   祝习玥托额,微扯唇角,“羡慕啊,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被人当猪一样这么养着,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就不减肥,哈哈哈……”   她眼底那股一闪而过的黯然被梁笙捕捉到了。   有关于她跟杨自珩离婚的事,G城也传的沸沸扬扬,只是时间长了,议论的人也就少了。   他们之间的消息,慢慢的就像那沉了海的石头,杳无音讯。   就连杨自珩,也像是消失了一样。   想了想,她忍不住迟疑的问了一句,“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意思不言而喻。   梁笙很明显的看见,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像是簇起一团火光,可一下子又熄灭了,徒留一片灰寂。   祝习玥支着下巴,侧眸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气很适合走走,横行大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欢笑嬉闹的也不在少数。   可始终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勾了勾唇,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否过的好。   更不知道他的身边有没有另外一个人在陪着他。   但是她很爱他,她知道。   女人抿了抿唇,正思忖着要怎么安慰她的时候,祝习玥忽然扯了另一个话题,“辰彦最近有给你发消息吗?”   祝辰彦啊……   从他知道自己跟梁毅安全了以后就离开G城,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梁笙摇头,又问祝习玥,“他有给你发简讯吗?”   后者也是一样摇了摇头,并用恶狠狠的表情附上一句话,“等这死小子回来我一定把他怼上太空,到时候揍得连他媳妇都不认识。”   女人忍俊不禁,她似乎已经预见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画面。   傍晚回到公寓,洗了个澡,梁笙坐在电脑前打开了很久都不用的邮箱。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祝习玥的一番话起了作用,她竟然想着祝辰彦没给她发消息,可能会给她发E-mail也说不定。   然而刚一打开,未读邮件就弹出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广告一类的,有一封是昨天刚发来的,署名正是祝辰彦。   盯了几秒,她不受控制的拖动鼠标点开了。   邮件里带着好几个附件,一多半都是他在不同景点跟不同的人拍的自拍照。   这个自恋的人啊,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   浏览这些照片时,女人发现,很多照片里都或远或近的出现了同一个人。   她好像听祝辰彦提到过,说这个人叫牧……   牧瑶,对。   邮件真正只有三个字——我很好。   把这三个字看了很久,梁笙蓦地笑了。   她知道,他确实很好。   因为印象里的祝辰彦,从来都不会撒谎。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牧瑶竟然追上了他的海外漂流旅途。   看样子,他这漫漫漂泊路是不会觉得无趣了。   女人轻笑一声,回复了一句诗词过去: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不管祝辰彦有没有察觉,总之她这个局外人是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两人是情投意合的。   邮件刚发出去,忽然眼前一黑,视线被一块毛巾挡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男人已经隔着毛巾揉弄她的脑袋,“洗完澡不把头发吹干是容易感冒的。”  梁笙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带几许惊讶的意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322章 番外:今晚不睡你了【梁陆婚后篇】   闻言,男人诧异的睨她一眼,平缓的抛出个问题,“怎么?那么慌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有没有,”梁笙摇头反驳,对天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嬉皮笑脸的说,“我对你的心可是日月朗朗天地可照,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陆淮勾唇,继续温柔的用毛巾帮她擦干头发,温和的问她,“吃饭没有?”   女人瘪了瘪嘴,可怜兮兮的模样已经昭示了答案。   陆先生用毛巾挡住了她的视线,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低低笑着,“那你想吃什么?”   没有一丝迟疑,梁笙掰着手指一一道来,“炸鸡,汉堡,可乐!”   话落,男人眉头紧蹙,是没想到她竟然想吃那些垃圾食品。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人似乎知道他会不同意,于是又板起凄惨的小脸摸了摸小肚子,“我跟你说你可能不信,是宝宝给我传信说他想吃的。”   “……”   这蹩脚的理由。   陆淮撇开毛巾,很克制的看她一眼。   梁笙抬头,眨着那双像是安装了千瓦灯泡一样的眼睛,闪亮闪亮的瞧着他。   唉,他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先生无奈,又重新把毛巾丢到她脑袋上,出门前先立誓,“先说好,过去不能吃太多,毕竟那些东西对你和孩子都没有多少好处的。”   “好啦我知道的,嘻嘻嘻。”   女人挽住男人的胳膊,笑的一脸得意。   *   肯德基里的人不是很多,梁笙坐在位置上等,男人端着堆满东西的餐盘过来时,她就像是饿了好久的样子,眼睛直发绿光。   陆先生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摇头失笑,“我平时也没有虐待你啊。”   女人把餐盘上的东西都看过一遍,有些纳闷的问,“你不是不让我吃太多的吗?为什么还点那么多?”   “这还不是怕你吃完还想吃,我要一次性让你吃到再也不想吃了为止。”   语毕,梁笙苦着脸,“啊?你怎么那么坏?”   某陆像是捕捉到一个关键的敏感字,眯眸很是危险的看着她,“我哪里坏?”   跟着陆先生成天没脸没皮惯了,女人几乎一瞬就联想到床笫之事,抓起个鸡腿往嘴里塞,含糊的跳过这个话题,“唔,这个鸡腿好吃。”   “……”   男人帮她套上塑料手套,又替她撕开番茄酱,把薯条摆到她跟前,活脱脱的当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梁笙扬着戴好的手套,哈了一声,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老公你真好。”   陆淮扬眉,“知道我好还伙同孩子一起欺负我?”   女人一边吃一边否认,“我哪里欺负你了?”   “吃这些不是在欺负我?等孩子出来我得好好收拾你了。”   嗯……他们之间后来是一说话就会谈及这样污的话题。   大抵是洞悉了梁笙心里的想法,陆先生憋着笑,“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收拾是打你pi-股。”   女人倏的烧红了耳根,瞪了他一眼,还把一根蘸了番茄酱的薯条递到他嘴边。   男人狐疑的瞅她一眼,刚张开嘴,梁笙把手一缩,落了个空,薯条进了陆太太的嘴里。   斜她一眼,见她又蘸了根薯条过来戏弄自己,陆先生也干脆陪她玩起来。   闹了两下,梁笙咯咯笑着,他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最后一次,她还是一样把薯条递过来,男人抓着她的手,一直到把薯条吃进嘴里才松开。   看他咀嚼的模样,陆太太一脸殷切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陆先生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回答,“嗯,你最好吃。”   “……”   公共场合耍不止一次流氓女人简直要招架不住。   男人闷笑的看着梁笙,见她啃着汉堡,时不时对自己投递来幽怨的小眼神,然后听她说了一句,“今晚不睡你了。”   陆先生依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嗯,孩子还在这里,你可别教坏他。”   “……”   把餐盘里的东西风卷云残后,男人又摆出自己总裁的架子,“下不为例。”   吃饱喝足的梁笙笑,“每一次你都这么说,但每一次都破了例。”   对于陆太太这毫不给面子的拆台,陆先生表示很气。   他真怕有一天等不到孩子出生他就忍不住收拾上了她。   当然这个收拾,只有他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   从肯德基出来,两人散步回家。   到街上玩的人还有很多,道路两侧霓虹闪闪,就像是夜生活才刚开始一样。   走到无人的林荫小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陆太太挽着陆先生的手,甜蜜之意爆表。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忽然间就晃了神。   男人没有叫她抬头看路,因为她知道,只要是跟某陆在一块,她绝不会受伤。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走着,女人忽然冒出一句,“你希望我怀的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淮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女孩。”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要是她真的生了个女儿,未来自己的家庭地位可就不那么牢固了。   许是知道梁笙在想什么,陆先生笑,“要是个女孩,我保护你们娘俩,要是个男孩,我爷俩保护你一个。”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女孩?”   男人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眸子比夜空中悬挂的星星还要亮,“女孩像你,讨喜。”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夸简直让女人受不鸟,她笑笑又接出他的下一句话,“男孩像你,又高又帅,肯定很多人喜欢。”   陆先生摇头,神色淡淡,“像我的话,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为近。”   梁笙知道,是十三年前的那场绑架案让他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又把圈子绕到自己身上,“没关系,儿子讨我和未来儿媳的喜就够了。”   也不知道陆淮听了这话是种什么感想,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说,“那你要保证,儿子出生了我还是受宠的那一方。”   哎哟,这就开始跟儿子争起宠了?   她竟然不知道陆先生竟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一直看着地上影子的女人忽然一顿,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第323章 番外:找到你啊【梁陆婚后篇】   陆淮也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循着目光过去。   橘色灯晕下,盛子煜站在那里。   他身后还站着……   宋暖。   傍晚临时决定登门拜访,走到路口盛子煜掏出手机欲要给男人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倒是一旁的宋暖已经看见了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她拦下盛子煜的动作,平静的说,“不必了。”   闻言,盛子煜怔了怔,旋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睹了散步回来的夫妻俩。   盛子煜的嗓门高,他的一声“嫂子好”引来了不远处的人都停足望过来。   弄得像是黑帮大哥女人的阵仗一样。   梁笙略有些小囧,往男人的身侧又靠了靠。   走到两人跟前,宋暖先是跟陆淮颌首,又看了眼女人扯唇笑,“好久不见。”   梁笙笑面浅浅,友好回应,“好久不见。”   盛子煜看着两个女孩子的互动,眺眸扫了眼男人,晃了晃手里提着装了好几罐啤酒的塑料袋,“喝一杯?”   话音落下,陆淮侧眸扫一眼梁笙,某人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场四个人里有三个人的眼神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懵了两秒。   最后还是盛子煜玩味的问道,“嫂子,让不?”   听到他这样的问题,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陆先生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耳根瞬间又烧起来。   想她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生,怎么现在搞得像这不能那不行的母老虎呢?   思及此,梁笙糯糯的说了句,“适量就好。”   见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陆淮莞尔。   *   阳台外,夜色沉沉,楼下的那棵香樟树枝繁叶茂,影影绰绰。   女人看着敞亮的客厅,两个大男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提回来的啤酒瓶多半已经空了。   喝的还真不少。   宋暖靠着栏杆,抬头看了眼夜空里的繁星,好半晌才轻轻吐露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有十万电伏的大喇叭,就这样撞进她的耳朵里。   她错愕了一下,随后看向身旁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宋暖低头笑了笑,“我为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跟你道声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梁笙听出来,她的声音里透些许无奈之意。   女人沉默了几秒,忽而勾唇,“你要是不提的话,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语毕,宋暖侧眸看她一眼,微动唇角,“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反话。”   她停顿一下,目光落在客厅沙发里某个男人的身上,嗓音温和且平缓,“你不是阻碍他的石头,是他,离不开你。”   梁笙愣住。   宋暖轻吁一口气,苦笑道,“我啊,是因为太嫉妒你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不理智的话。”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女人,眸底深处似有水光盈盈,“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用生命去爱他。”   晚风像母亲拂过婴儿的手一样柔和,宋暖的声音清晰的愈加明显。   梁笙跟着她的视线往客厅里看,刚好撞上陆淮深邃的眸。   四目对视,空气像是夭折了一样。   她看见男人眼底的笑意,以及对她的爱意,还有浓浓的柔情蜜意。   收回视线,女人也忍不住弯了弯眉角,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一直都在用生命去守护他去爱他,不想让他在往后的日子感受以前感受过的那些孤寂。   宋暖把这一幕不动声色的装进眼底,而后转身趴在扶栏上,远眺着温馨的夜幕。   心,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原来,把一些一直不敢说或者不想说的话说出来的感觉,会那么好受。   思及此,她垂眸,低低的笑了,面上是一脸的轻松。   梁笙也笑,她摸了摸月份渐大的肚子,耳畔突然传来宋暖温和的声音。   她说,“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闻言,女人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对她示以无声的点头。   长夜漫漫,马路上的鸣笛声不曾间断,万家灯火也从未停歇。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个女孩从阳台外面走进来,盛子煜喝的满脸醺红,看样子是喝高了。   然陆先生却是一脸的清醒,应该是没喝多少。   绕过桌子,梁笙不动声色的坐到陆淮身边,在看到盛子煜那红的像是打了胭脂的脸时,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某人,“他该不是失恋了吧?看起来好悲伤的样子。”   陆先生看她一眼,面色平缓的嗯了一声。   而后女人对盛子煜飞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好巧不巧的就撞上他盯得叫人有些心慌慌的目光。   梁笙心头兀地一跳,连说句话都变得磕绊不已,“怎、怎么了?”   盛子煜紧锁她十几秒,然后嘿嘿的笑出声,打了声酒嗝,嘴里冒出来的全是酒气,“你、你不是嫂子吗?”   “……”   真的是醉了。   宋暖斜他一眼,也拿起搁在茶几上的一罐啤酒,爽快的打开,利落的灌了好几口下肚。   盛子煜连着打了好几个酒嗝,整个过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还陷入了沉默。   本来吵闹的客厅因为他这突然停止下来的叽叽喳喳,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坐在他旁边的宋暖顺势拍了拍他的脸,关询了一句,“你还好吗?”   女人的面色上也写满了担忧,她看了眼陆先生,“不然先把他扶进客房睡觉吧。”   “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盛子煜从沙发上弹起来,嚷嚷咧咧的说,“我还能喝,嫂子我跟你说,我还能喝……”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抱枕刚好砸中了他的脸,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而砸这个抱枕的人,就是她的陆先生。   梁笙顿了一下,有些惊愕的看着男人。   陆淮拿起桌上的啤酒又抿了一口,淡淡的发声,“走,我扶你去睡觉。”   盛子煜斜躺在沙发上看着陆淮,大概是看见他跟梁笙比肩站着的样子,眉心微舒,伸出手晕晕乎乎的指着两个人,“找到了,你找、找到了。”   面对这句话,女人忽然好奇的接了句茬,“找到什么?”  “找到、嗝……找到你啊。” 第324章 番外:他找了你十三年啊【梁陆婚后篇】   盛子煜说着,又打了个酒嗝,缓了一缓才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说,“他总算是把你找到了、找到了,你知不知道他、他找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了、对十三年……他找了你十三年啊。   ”   十三年。   梁笙微微一怔。   也就是从他解脱绑架以后,就一直在找自己了?   盛子煜低喃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客厅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暖似乎也对这个真相感到意外,她复杂的看了眼陆淮,但是后者却是面色平静,好像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竟是、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不是说不出为什么的喜欢,而是从一开始所有的相遇都是有预谋的。   那些相信命运的,如果自己不去努力,谈什么会遇见对的那个人呢?   这两个人之所以会在一起,都是陆淮蓄谋已久的计划。   突然,她好像领悟了那句话——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撑。   陆淮一直在撑着,最终撑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从黯淡的黑夜里走来,穿越风雨,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甚至不辞辛苦,只是因为他的出发点,他的初衷一直没有变过。   一直,都是她。   而自己,明明身处局外,却始终没能弄明白剧中人的故事。   亏她还是一名心理理疗师,看懂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看懂他。   没错,她真的从来都没有读懂过那个男人的心。   想到这里,她低低的笑了,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口腔里。   见状,梁笙皱眉,“你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这样喝很伤胃的。”   宋暖背脊一僵,旋即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莞尔,“就让我纵情一晚吧,以后不会了。”   而且,也没有以后了。   她怔住,看宋暖依然喝的如此之凶,有些担心的准备开口劝阻的时候,陆淮忽然开口,“让她喝吧。”   梁笙似乎没能理解男人允准宋暖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陆淮隐隐勾唇,“最多三罐她就跟子煜一个样了,走吧,我先带你上楼休息,等一会儿我再下来善后。”   女人顿悟,倏的一笑,然后点头。   回到主卧,她洗漱过就往被窝里钻。   陆淮还没洗澡,身上还有一股浅淡的酒气,因为怕熏到陆太太,所以他特别拉了把椅子在床沿边坐下。   他捏了捏梁笙的小手,发觉后者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吗?”   梁笙把被子拉高,只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半晌,软软的声音才从被子里闷出来。   她说,“陆先生,我爱你。”   “也谢谢你,那么爱我。”   声音不大,陆淮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梁笙说这三个字,但每一次听见,他的心尖都忍不住颤一下。   顿了顿,他轻声问,“都知道了?”   空气,寂静了两秒。   陆淮墨色的眸子像是倾注了阳光一般温和,一股说不出的暖洋溢在心头。   柔荑被他握的很紧。   她也回握住他的,印象里,陆先生的手好像从来就没有热过,一直都是凉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爱惨了他。   陆淮像是看出了她做这个举动的缘由,眉目含笑,等待着她的答案。   梁笙眨眨眼睛,又把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不知道是不是床头灯昏黄的原因,她的眸看起来有层薄薄的水汽。   两人对视,谁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隔了不知道多久,女人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嗯”,钻进了陆淮的耳道。   后者面容平静。   梁笙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彼此错过的那些年,还有他在美国治病的那几年,从对病魔做出抗争最后妥协,只是因为他一直惦念着自己。   陆淮垂眸,凝视着梁笙素净白皙的小脸,缓慢伸手剔掉她滑到脸颊上晶莹的泪。   橘色的灯线下,陆淮长长的睫毛因为背对着光落下一排阴影,瞳孔也是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不是很能看懂那里面的情绪。   他仔细的盯着她,就这样盯着,忽的又笑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泪水不断从梁笙眼眶里滚落。   在陆淮看不见的位置,她紧紧的咬着颤抖的唇瓣,嗓子像是被人用力扼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怕啊,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泣不成声,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淮盯着她湿漉漉的眸,心脏也像是被人揪紧一样疼。   看了她半晌,陆先生忽然掀开被子,躺在了梁笙身旁。   梁笙赶忙擦掉眼泪,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腰际,小声哔哔了一句,“你还没洗澡呐。”   陆淮嘴角携一抹很浅薄的笑意,侧首撑着脑袋就这样打量着陆太太,顺便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所以你这是在嫌弃我的意思了?”   后者转了转眼珠,旋即点头,还故意像个小孩子一样捏着鼻子,“嗯,我比较喜欢香香的陆先生。”   才把话说完,她又一头栽进了某人的怀抱里,白嫩纤细的藕臂环住她,属于陆淮清冽好闻又夹杂着一丝酒气钻入梁笙的鼻腔。   梁笙揪着他的衣服,像是吸毒一样贪婪的嗅取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把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一动不动。   陆淮把手覆在她的后脑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抚摸着。   过了一会儿,梁笙依然没动,他浅笑着,“你这样让孩子闻着酒气,他以后会恨你的。”   突如其来的玩笑让梁笙一个没忍住破了功,因为笑让肩膀一耸一耸的。   陆淮勾了勾唇,把手放下,身体平躺着搂住陆太太的身体。   两个人紧紧的相拥。   更深露重,月光透过明净的玻璃倾洒进房间里。   主卧安静的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闹钟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她真的怀疑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   很久以后,就在陆淮以为梁笙已经睡着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丢出一个简短的只有三个字的问题,“疼不疼?”   疼不疼。   这个问题让陆淮挺拔的身躯蓦地一怔。  他把视线投入了落地窗外,透过明净的玻璃,看着外面光怪陆离的夜景。 第325章 番外:装醉也能被你看出来【梁陆婚后篇】   记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一些不好的回忆慢慢引进脑海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治病的时候,那个黯然,空荡,寂寥的房间里。   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梁笙从他的话里退却,因为逆着光看他的脸,所以她并不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对上她乌乌的瞳仁,陆淮抿唇,“感兴趣?”   她顿了下,缄默,旋即点头。   陆先生温情款款的把她的鬓发挽至耳后,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廓。   隔了许久,他才淡淡出声,像是在叙说着别人的故事,“记得刚开始接受治疗,我因为受不了那种感觉,连着打了两个月的安定针。”   呼吸,蓦地一滞。   女人的眉,也因为他的后半句话,紧紧蹙着。   “因为不配合,那段日子手背上,手肘内侧都是针孔。”   因为控制不住想去找你的心,所以他们不得不对我这样做。   梁笙几乎可以预想到,陆先生那段一边反抗,一边挨针扎的痛苦日子。   她甚至透过他此刻的眼瞳,看出他对那段日子的绝望。   心啊,像是被揪紧了一样疼。   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摩挲着女人的脸颊,忽然被一滴从她眼眶里滚出来的眼泪砸到。   那泪很烫人,像灼伤指腹的烟灰。   陆淮捧起她的脸,用嘴把她眼里的眼泪吻个干净。   那是种什么味道?   又苦又涩,但是她的,就很甜。   比山涧的清溪还要甜。   “已经不疼了。”   他终于回答了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可是我疼啊,”梁笙吸了吸鼻子,又低声呢喃道,“笨蛋,知道每天都要打针,就不能学乖一点吗?哪怕收敛一点克制一点也好啊,那勾践不是也卧薪尝胆了十年吗?你怎么就不行?”   男人轻哂,却是没有接她的这句话。   若这感情真的能控制一点,他现在怎么可能有机会这样抱着她?   他以为对她的爱只是寂寂穿堂风,谁能想到偏偏引了山洪?   而且势头越来越大,大到最后侵吞了他所有理智,满脑子反反复复想得都是她。   女人的脸上只剩下泪痕,陆淮温吞的声音慢慢吐出,“以后女儿可不能遗传你这样爱哭的性子,太丑了。”   话落,梁笙狠瞪某人一眼,“刚才谁说我讨喜来着?”   陆先生故作沉思,却是半天不吭气。   “……”   知道男人是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气得女人掐了一把他的腰,瞧见他眼底坏坏的笑意后又学着跟猪一样哼唧两声,“还说女人善变,你们男人也跟书一样,翻一页一个样,翻两页又变了。”   见梁笙板着张小脸,陆先生笑,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再怎么变也停止不了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陆太太有些慌张。   给了一颗糖豆之前攒下的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她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下,假装镇定的说,“你突然这么温柔,我好慌。”   应该说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才对。   陆先生宠溺了在某人脑门上落下一吻,像是清楚了她的想法,难得的俊脸上浮起一丝红云,“陆太太别闹,你现在可是怀着孕呢,太过力会坏事的。”   被戳穿真相的某女拉起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表示拒绝看那个犹如神祗的男人。   似想到什么的样子,梁笙露出个滴溜溜的眼睛问他,“陆先生,母上大人说明早让我们回去一趟,理由是家里有客人你怎么看?”   男人沉吟片刻,也学着她的腔调笑答,“想回去就回去,这个客人跟父上关系甚好。”   “那你认识吗?”   陆先生嗯了一声,“找到你之后,他打算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女人噢道,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样的小算盘。   梁笙挪动身体,把他的手拉过来枕于头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啊?”   陆先生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笑的缱绻,“可以,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   女人坏笑了一下,身体躺平双手撑开,只说了四个字,“任君处置。”   任君处置?   男人挑眉,也想出了应对她的招数,“嗯,我记住了,等生了孩子以后任我处置。”   “……你耍赖,我说的是现在。”   “现在不行,就等生了孩子以后任我处置。”   “……”   梁笙欲哭无泪,都想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   四十多分钟后,陆太太终于睡熟,陆先生成功从主卧里溜出来。   怕吵着女人,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走步的姿势像是入门盗窃的贼。   如果用某女的话来说,是贼也是偷心的贼。   从楼梯上走下去,客厅里依旧沸腾着。  一双脚还在楼梯上,男人就听见下面盛子煜断断续续像是鬼哭狼嚎似的唱着歌——“你生活在花花世界,所以可以三妻四妾,随手复制的体贴,对几位有过粘贴,我生活在痴心季节,感触升温过于热烈   ,灼热的伤渗透了心血,你不辞而别。”   陆淮嘴角一抽,淡定的往客厅走。   盛子煜像是喝多了一样,整个人站在沙发上手舞足蹈一刻也不闲着。   而宋暖则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给自己灌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沉默几秒,提步走到两人跟前。   他对沙发上的盛子煜飞了个凉凉的斜眼,一脚踹到他的腿上,衾薄的唇微张,“闹够了没有?”   刚说完,后者身体一震,马上收住表情咋了咂舌,“装醉也能被你看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酡红的感觉。   就像是一滴酒都没沾的样子。   虽然说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吧,但他自认为很像的演技,没想到还是被某人一眼就看穿。   他坐直身体,面上有些不自在。   目光落在陆淮的脸上,缓了缓他忍不住究其原因,“……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先生看他一眼,语气很淡的征询他的意见,“确定要我说?不怕伤你自尊?”   “……”  他现在别说扎心了,连胸都给扎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自尊。 第326章 番外:想你的相亲对象【梁陆婚后篇】   盛子煜捂着胸口,模样与唱戏无二,就像是真的被万箭穿心了一样问身旁的宋暖,“你也看出我是在装醉了是吗?”   后者喝了口啤酒,面颊桃红,看着他上翻一个白眼,“除了梁笙,你觉得我们还可能不了解你?”   “……”   早就看出来了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他“发疯”,这才真是好朋友。   宋暖见他一脸受伤的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装醉的原因吗?”   盛子煜一顿,随后看了眼对面一直沉默无话的男人。  半晌他才舔唇道出实情,“你为嫂子做了那么多,我知道你这个人的性子,她如果不问你就会一直瞒着她,可你这样瞒着她根本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觉得要是不说简直太亏了,思来想去才想出这么   个下下策……”   “爱情没有亏不亏,只有值不值得和愿不愿意,子煜。”   陆淮平静的切断他的话,微掀眼皮眸底邃然,“我愿意她就值得,我不愿意她就不值得,这个道理你懂吗?”   闻言,盛子煜和宋暖皆是一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后者。   她静静的看着男人良久,蓦地笑了出来,然后捏紧手里的半罐啤酒,咕咚咕咚的给自己尽数灌完。   或许她可能懂爱,但只是懂一点片面,懂一点皮毛,根本没能参透爱情本身的精髓。   搁在陆淮身上做比较,她的爱实在太过浅薄。   因为从没有像他这样真正的用情至深过,所以她一直理解不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因为从没有像他这样抛开一切不管不顾过,所以她看不透他眼底的黯然是因为什么。   因为从没有像他这样坚持且笃定过,所以才会在一步步靠近他的同时逆向而行。   她爱陆淮,跟陆淮爱梁笙,完全是两个层面的解析。   前者充其量算是喜欢,是爱慕,是可以放下的一种感情。   后者是深爱,是刻骨铭心,是至死不渝。   想想,这还真是个很悲伤的结论呢。   缓过神,宋暖眼底浮现水雾,她吸吸鼻子,拿到一瓶还剩下半罐的啤酒又给自己一通猛灌。   盛子煜在旁边看得心尖一颤一颤,他抢过她手里喝的只剩下1/3的啤酒罐,弯腰把她扶起来,“想喝酒是吗?老子陪你去外面喝,我们喝的不醉不归。”   说罢,他又转身看向男人,“我们先走了,小暖让我送她回去就好了。”   陆淮已然起身,扫了眼眼眶发红的宋暖,然后又看向盛子煜,面不改色,“路上小心。”   后者很大气的摆摆手,“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叮嘱了一两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公寓。   倚在窗口的位置,男人目送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眸子也比夜色深沉些许。   他突然响起刚才给陆太太讲治病之前她问的那个问题——“疼不疼?”   陆先生低眸,撩起衣袖查看了一遍手肘内侧,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   但是幸好他现在拥有她了,那么前尘所受的那些苦,也都值了。   盛子煜说的对,如果梁笙不问,他会隐瞒一辈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   翌日清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陆氏夫妻俩吃过早餐后一同遵母令回了老宅。   因为杨雯说一定要梁笙回来住个几天,所以这一次她回来还顺便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老宅离两个人现在住的公寓不是很远,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到达老宅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从未见过的轿车。   她想到昨天陆先生说今天来的人是遇到她以后陆子木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再看这辆车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下了车,女人走进绿意盎然的大院,满庭院的花芬芳扑鼻,花枝招展的,要是再有一大片茵茵的草地,倒也是个野炊露营的好地方。   她是挺羡慕杨雯的,每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自在惬意与世无争,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男人走到她身旁,低声问,“在想什么?”   他温和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陆太太抿唇一笑,“想你的相亲对象。”   “她有什么好想的?”   女人眺眸看他,“我发现你身边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子还真是多,你看啊祁媚,付敏慧,宋暖,这一次这个,我觉得姿色也差不到哪里去。”   陆先生凑近闻了闻某女身上的味道,低低一笑,“我闻到了好大一股子酸味,今天厨房做饭的时候估计是把一桶子醋全倒进去了。”   陆太太敛住笑意,挽着男人的胳膊绕开这个话题,“走走走,我们快进去,等一下妈等的着急了。”   见状,男人闷笑两声。   客厅里,陆子木正在跟郭正兴下象棋,杨雯在一旁也看得入了神,连儿子儿媳进屋的声音都没听见。   最后还是王姨出声叫了一句“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才让她蓦地反应过来。   看见他们,杨雯站起身疾步往这边走过来。   看见这一幕,陆淮眸底含笑,小声提醒道,“妈您慢点,跟后面有人追你似的。”   忽视了自家儿子,杨雯拉着梁笙从头顶到脚下每一寸地方都打量个遍,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之意,“快快快让我看看,我的儿媳长胖了没有?”   有一段时间没见,女人肚子大了不少,小脸看起来也是肉呼呼的。   杨雯咧唇笑了,这才记起把陆太太养胖功不可没的某个人。   她笑意盈盈的夸了一句,“不愧是我儿子,总算是你老婆养胖了点。”   闻言,陆先生眉目沉静的掐了掐自己身上的肉,“因为我的肉全跑她那里去了。”   话落,陆太太忍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杨夫人很敷衍的来了一句,“回头妈让厨房多给你炖点汤补补。”   “……”   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憋屈的陆先生,都说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她怎么觉得杨雯这是有了儿媳忘了儿呢?  本来是打算毫不留情的嘲讽某人一波,但鉴于爸妈都在,想给他留一点点面子,还是存着等什么时候两个人单独相处了再来也不迟。 第327章 番外:我对阿淮的了解【梁陆婚后篇】   笑的脸都憋红了,男人很嫌弃的瞅了眼自家太太,“就这么好笑?”   接收到陆先生凉凉的眼神,陆太太慢慢的把笑意收住随即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咳……没忍住,没忍住。”   “……”   “阿淮。”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客厅方向徐徐传入几人的耳里。   听见声音,梁笙第一个抬头望过去。   果然啊,这个相亲对象也是个贼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些庆幸早就把陆先生拿下了,不然现在就真的没她呆在这里的余地了。   要怎么形容这个女孩子,五官精致的像个瓷娃娃,比不上付敏慧的千娇百媚,比不上祁媚的沉稳大气,更没有宋暖的小家碧玉,这眼鼻唇拆下来可能不是很好看,但组上去却是一副绝色的景物。   等她走近了,杨雯笑着把她介绍给梁笙,“这是晚歆,是跟你爸下棋的郭叔叔的女儿,你们认识一下,我过去让厨房多做两个菜。”   说完,她转身离开。   女人看着面前长的清秀可人的郭晚歆,笑容温和,“你好,我是……”   话还没说完,郭晚歆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你是阿淮的太太,梁笙对吧。”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女人,“久闻你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梁笙怔愣,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   一孕傻三年的症状已经开始了吗?   她脸上写满了疑惑,“晚歆小姐认识我?”   郭晚歆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挑眉道,“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呢?”   注意到她的目光,梁笙也微微侧首,一头雾水的看着陆先生。   后者很平静的同她解释,“郭叔叔跟爸是结义的兄弟,你是陆家的儿媳,他们当然知道你是谁。”   听着两人对话,郭晚歆一直声色不动的观察着两个人,她发现,陆淮在跟女人说话的时候,眉目由一开始的冷冽慢慢化至柔和,语调也跟平时大不一样。   跟记忆里的他,还真是大相径庭。   来之前她就有听说,但现在真的目睹了他温和无害的一面,还真是叫人吃了一惊。   想到这里,郭晚歆笑笑。   看着他们,她又状似不经意的说,“之前陆叔叔让你跟我相亲见一面,你拒绝我的原因,就是她吧?”   听见她的问题,梁笙默默的注视着陆先生,那个眼神……   有些深意在内。   察觉到某女的目光,男人垂眸扫她一眼旋即笑,语气平淡的给了个嗯。   嗯,看来是承认了。   实在没想到陆淮这么不给面子,连她这最后一点遐想都戳破了。   亲和的挽上梁笙的胳膊,郭晚歆笑,“你是怎么跟他相处的,刚才被他这么一怼突然觉得心塞塞的。”   女人很大方的笑着,似有同感的样子,“我早就习惯了。”   “……”   其实,她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安慰一下没别的意思,但是这话落在陆先生的耳朵里,照陆氏理解又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某陆睨了她一眼,薄唇微张,“看样子我经常让你心塞塞的。”   梁笙:“……不是,你听我解释。”   刚准备开口,杨雯就站在饭厅里喊话了,“你们赶紧过来啊,准备吃饭了。”   郭晚歆牵起女人的手,很亲昵的说,“走吧,一起进去。”   说罢,她又把视线落在陆淮的身上,“介意我把你太太拐走一点点时间吗?”   陆先生看她一眼,没有回答,算是间接默认了。   这头陆子木下完棋把儿子叫走,梁笙跟郭晚歆又去了阳台,只有郭正兴一个人去了餐厅。   阳台上有一个摇篮秋千,里侧还摆着很多植物盆栽,每一盆都像是精心培种的一样。   这么久没回来这里,想不到还是一点都没变。   郭晚歆靠着栏杆看着她,梁笙也在打量着她。   忽然,她没来由的扯了一句,“原来阿淮喜欢你这样安静又乖巧一类的女孩子。”   要怎么说这是一种什么感想呢?   像是情敌间的挑衅?又不是很形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女人的疑惑,郭晚歆勾唇低笑两声,“你别看我爸跟陆叔叔是结义的兄弟好像我们两家挺亲的,其实从高中开始我一直都是在国外上的,包括后面的大学研究生,我对阿淮的了解,多数   都是从我爸那里听过来的,真正跟他见面的,是陆叔叔给我们安排相亲他实在推不了才来的。”   她的话让梁笙有些许诧异。   刚才看她对陆先生的态度亲昵又自然,还以为他们俩相识许久了呢。   郭晚歆说着,魅惑的大眼眨了眨看向女人,“你知道我跟阿淮相亲见面,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梁笙好奇,“是什么?”   郭晚歆一边回忆,一边模仿陆淮那个时候生人勿近的表情,一张死人脸一样的吐出四个字,“有话快说。”   看着她这八分像的模仿,女人脑补到陆先生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才是她了解的熟悉的陆淮啊。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给人有想太多或者存别的不该有的心思的想法。   不过现在想想,他好像只有对自己才是跟那些女的与众不同吧?   好比祁媚,付敏慧,宋暖还有现在的郭晚歆。   因为心中有所爱的人,所以他不会给别的女人一点靠近的机会。   思及此,梁笙心头一暖。   郭晚歆是一脸的心痛,“怎么说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关系,他一上来就撇下这四个字给我,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女人憋着笑,还是用那几个字安慰她,“我早就习惯了。”   因为除了这样说,陆太太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好的措辞来说了。   郭晚歆苦着脸,但又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把自己也逗笑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生气他说的这四个字,甚至还怀疑他是在玩欲擒故纵的那一招。”   停顿了一下,她又上扬唇角,“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   不知怎的,梁笙忽然想到了自己跟陆先生相亲的那天。  她坐在空的位置等相亲对象,结果男人坐下来被她错认成了相亲对象。 第328章 番外:爱情所长成的样子【梁陆婚后篇】   其实这根本不能怪她,因为陆先生一句话也不说,只翻看杂志,当时就给她一种很寡淡很疏离的感觉。   现在再回想起来,好像又有很多地方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跟自己说话的是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降个调,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叫她害怕过,甚至他提议让自己做陆太太的时候,也只是选择了尊重而非强迫。   以至于后来,她才会在他若即若离的温柔攻陷下,迷失了心智,成了他的俘虏。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沦陷了,只是一直不知道罢了。   真要说的话,这个才是真正的欲擒故纵吧?   晃神间,郭晚歆都一直盯着梁笙明媚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转身背对着她,目光远眺在天空之上。   好久,她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说很羡慕你过?”   话落,女人微微一怔,眸光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通过这句话,她想到了两个让她感受很不好的人。   祁媚跟付敏慧。   见梁笙一直沉默,郭晚歆也知道了答案。   她粲然一笑,声音像来自远方一样虚无缥缈,“介不介意加我一个?”   女人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抿唇没有说话。   有人说,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两样东西,就是咳嗽和爱。   就算你捂着嘴,你的脸色你的气息都能证明你生病了。   爱也是一样,嘴上不说,但是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来。   宋暖是,郭晚歆是,她也是。   空气突然沉寂几秒,似乎是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煽情了,郭晚歆深吸一口气,同梁笙开起了玩笑,“在没听闻你之前,我真的以为阿淮会终身不娶,再不然就是去庙里剃度当僧人。”   “只是没想到他那么死板孤僻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娶到如此贤惠又漂亮的太太,还真是颠覆了我的想象。”   闻言,梁笙的眼里像是闪烁着细碎的光,她淡淡笑之,“可能,真的是老天看他孤单太久了,所以赐了一个女人给他当老婆吧。”   捕捉到那点点星光,郭晚歆蓦地怔愣。   她终于知道,爱情所长成的样子。   有些庆幸,她没有因为爱因为得到而变得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否则付敏慧的下场就是她的明日。   反应过来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微一扯唇,“我们赶紧下去吧,杨阿姨刚才不是说快要吃饭了吗?”   梁笙点了点头。   楼下厨房里传来饭香,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听见楼梯上传来浅浅的脚步声,陆淮不紧不慢的放眼望过去,就这样准确的撞入女人温柔的视线里。   他不动声色的勾唇。   郭晚歆走到郭正兴身旁坐下,而梁笙也跟郭正兴和陆子木打过招呼,形色自然的坐到男人身边。   刚坐下,陆先生就握住了她的手,“聊的可还开心?”   对面,郭晚歆冲女人眨了眨言,后者意会便煞有其事的说,“我们女人间的秘密,你们男人是不能知道的。”   陆太太的语气里有一丢丢的小傲娇。   见状,男人也忍不住勾唇,只是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有些发福的手,倒是没有多问。   这一幕落在郭正兴的眼里,他小啜一口茶水,醇香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随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一句,“这不就是跟你当年追嫂子的情景一模一样吗?”   闻言,陆子木被茶水呛了一口,脸色涨的通红,也不知道真的是被呛的,还是羞涩而致。   郭晚歆来了兴致,拉上郭正兴的胳膊追问,“爸,您跟我讲讲陆叔叔当年是怎么追到杨阿姨的?”   梁笙也意兴阑珊的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做个旁听的小观众。   郭正兴扬眉,“你真想知道?”   陆子木脸色一僵,双颊似乎泛的更红了一下,赶忙阻止道,“哎哎哎都是一些没意思的前尘往事,没什么好听的。”   郭晚歆打趣儿了一句,“陆叔叔,看您这着急的样子,当年追我杨阿姨的时候没少做傻事吧?”   话音落下,陆子木却来了个抵死不认,他厚着脸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瞧我这样子,像是会为了追一个女孩做傻事的人吗?”   刚说完,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意为压惊。   然茶水还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的时候,杨雯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徐徐传来,“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咳——”   一个岔气,陆老爷再次受惊,又被呛了个不轻,这一次的真正原因,当然是因为心虚了。   就是这一幕让在场众人捧腹大笑。   只有杨雯一个人一头雾水的瞧着几人,她一边上手帮陆子木顺着背,一边好奇的问,“你们到底在聊什么?怎么突然笑成这个样子?”   陆淮勾勾唇角,“妈,我爸竟敢在您的面前公然撒谎。”   “……”   这臭小子竟敢拆老子的台,但是碍于杨雯在场呢,他虽然有怨气可也什么都说不得。   狠瞪一眼郭正兴,后者倒是无辜的喝起茶来,对着他带有幽怨小情绪的眼神视若无睹。  梁笙快被这几人笑死,她窝在陆先生的怀里,灵光一闪似想到什么的样子,附嘴到他耳边悄悄的说,“都说有什么样的因就会得什么样的果,虎父无犬子这话可是古来的真理,你今日这么损爸爸,他日   小心你儿子还到你的身上。”   闻言,男人凉凉的斜她一眼,气定神闲,“他是决计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然而话是这么说,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陆先生被猝不及防的打了脸,还是生疼生疼的那种。   吃过饭,郭氏父女打算起身离开。   梁笙陪着陆淮送两位出去,上车前,郭晚歆还很是不舍的给了某人一个拥抱。   目送着他们的车子离开,陆先生才把视线转移到身旁愣神的女人身上,他抓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在想什么?”   反应过来,梁笙摇头笑笑,倚靠在他的臂膀上轻喃,“趁现在有空陪我出去走走吧,当消食了。”  陆先生低眸,眉目里尽是满满柔情,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又看了眼天空,“下午可能会变天,我们带件衣服再走。” 第329章 番外:那我也没让你买啊【梁陆婚后篇】   陆太太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牵着男人的手走进老宅,突然响起刚才郭晚歆抱着她,跟她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只是因为他不想你爱他在十三月在星期八在二十五时六十一分,所以纵然前方多坎坷,他也愿意朝着你所在的方向走。”   太阳洒落,梁笙踩着一地的光辉,莫名的竟有些想哭。   *   两人一路走到商场。   一楼是左侧是珠宝玉器金银首饰,右侧是各名牌化妆品,二楼是男士七匹狼等等的名牌服饰,三楼是潮流美腻的时尚女装。   陆太太看了下指路牌,二话没说直接拉着男人去了二楼。   走进一家款式还算是得她心的男装店里,两位导购开始热情的询问他们购买的意向。   在看到梁笙身旁惊为天人的陆淮时,目光不约而同的熠熠发亮。   对于这一幕早已是司空见惯的陆太太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感。   她走到一处架着很多款式的衬衫前,仔细的挑选着。   男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梁笙身后,淡淡的扫了眼一排的不同颜色的衬衫,挑眉,“孩子他妈这是想给我添置衣橱了?”   女人低头思考了一瞬,“你每次一出场都是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这次想给你换点别的颜色试试,看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帅。”   “那如果不帅呢?”   陆太太笑笑,“那我就带着孩子跑路去找别的小哥哥了。”   陆先生捏了把她的腰,略带威胁的说,“你敢?”   梁笙笑眯眯的没有接话,只是从衬衫堆里拿出一件藏蓝色的款式在男人身上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某陆看着那件衬衫,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其实我觉得luo-着更帅。”   脑补到陆先生不着寸缕的画面,女人禁不住一个寒碜,斜着瞪了一眼他。   大白天的就开始耍流氓了。   身后那两位导购也是听见了男人的话,陆太太看见她们垂着脑袋偷笑的样子,面色囧了囧。   然陆先生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陪着某人看衬衫。   因为款式太多颜色又纷杂,梁笙怕挑来挑去最后抉择不下来,于是就拿了两件第一眼就入了她的眸的两件衬衫,除了她比在男人身上的藏蓝色点点的那件,还有就是深灰色条纹的一件。   其实她知道陆先生颜高身材又一级棒妥妥的衣服架子,但是他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化作小迷妹一般的眼神在心底惊呼,这男人简直帅爆了!   身旁的两位美女导购更是连眼睛都看得直了。   就在两人羡慕的目光里,女人强压着心头如雷捣般的心跳,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给男人整理衣领袖口等地。   陆先生对着镜子,眼神却是看向梁笙的,眉目间蕴含着极浅极淡的笑意,“怎么样?还帅吗?”   陆太太抿不平唇角的笑,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很不走心的接了一句,“勉勉强强吧。”   男人侧眸看向她,轻哂,“可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可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身后是哪个导购一个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   “……”   女人伸手掐着陆先生的腰,暗戳戳的给出警告,“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还有孩子。”   绵延不绝的笑声从男人喉间溢出,经久不散。   最后,陆太太自告奋勇的掏出自己发薪水的工资卡,把两件衬衫的钱都出了。   望着小票上高额的数字,她忍不住肉疼了好久。   用店里的pos机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她更是欲哭无泪。   这段时间要么请假要么在家休息,工资才刚到手就只剩下了一张毛爷爷。   思及此,她又把目光落在身旁的陆大款身上,略显谄媚的开口,“emmm……陆先生,你看我为了买你两件衣服穷的像狗一样,你要不要给我一点补偿啊?”   “那我也没让你买啊,我不是说了luo着更帅吗?”   “……”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森气。   陆太太刚虎着脸,就见到男装店的斜对面是一家婴儿服饰用品店。   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做店名,还真像是婴儿写的,引得某女一阵心水。   陆淮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菲薄的唇荡起了一抹浅显的弧度,他拉起女人的手挑眉,“走吧。”   梁笙空出另一只手递到男人跟前,不停的冲他眨眼睛示意。   陆先生会意,旋即失笑的摇头,然后掏出钱包交到她手里。   拿到财政大权的陆太太像是吃到糖果的小姑娘,眉眼里都荡漾着笑意,而后马不停蹄的往那家婴童店走去。   “慢一点。”   看着某女急促的步伐,陆先生忍不住来了一句,旋即再次笑出声来。   最近笑的频率,还真是高了不少。   第一次逛婴幼儿用品店,梁笙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里都有藏不住的好奇跟喜爱。   比如孩子的小衣服,比如孩子的小袜子。   陆先生走进婴儿用品店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店里光线温和,女人穿着干净舒适,小肚微微隆起,她走到一套用亲子装当作试衣的假模特前,仔细抚摸着衣服上的料子。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像是在想象她跟陆先生还有陆宝宝穿上亲子装的场景。   鬓发落在两侧,眸光温柔似水,侧脸线条更是美轮美奂。   感觉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如此美丽的画了。   男人徐徐走到陆太太身边,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兴高采烈的拿起一双婴儿学走路的软底鞋,“快看快看,孩子的东西都好小好小,连我的掌心都没有到。”   其实陆淮对小孩的东西不是特别感冒,甚至不是很喜欢有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孤僻喜静,有小孩在的地方,吵闹声也会兴起,那样他就没办法专心入神的想一件事。   但是现在看到笑的甜美的梁笙,他心里某处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想一想以后有一个跟陆太太眉眼相似的小姑娘软软的带着浓浓奶香在他的脸上亲一口,白乎乎的小手拉住他的小拇指,嗲声嗲气的叫他一声爸爸,他就觉得似乎小孩子也没那么不讨喜了。 第330章 番外:而且还是情仇【梁陆婚后篇】   这恐怕就是那些人说的,爱屋及乌吧。   因为爱她,所以连带着也爱他们的孩子。   见陆先生愣神,女人调侃了一句,“你该不是在幻想孩子以后长什么样子吧?”   晃过神,男人凝视着她,良久也没给出个答案。   “你期盼孩子快点到来吗?”   陆先生点头,淡淡的一声嗯算作回答。   如果说一开始期盼孩子的到来是因为看着她那么辛苦,吃不下睡不好还孕吐的话,那么现在是因为对她的爱日益渐深,所以爱她所爱,期盼她所期盼。   看男人承认了,陆太太简直是喜出望外。   因为从来没看到过陆先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趴在妻子肚子上听听孩子的胎心,或者同她一起对孩子做着胎教。   以至于她以为,他不喜欢孩子呢。   现在看来……   梁笙喜滋滋的摸上自己的肚皮,心情像是被灌了蜜一样美。   宝宝啊,你要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因为你爸爸,很喜欢你呢。   *   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在贴喜联挂红灯。   老宅的大门口新换了一副对联,放眼看过去还真是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当然,蹭饭的人也过来了。   比如,盛子煜。   除夕夜当晚,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登门拜访。   刚一进门就撞上从头上下来的梁毅,搁下手里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个恭喜发财的红包在他面前扬了扬,“来,小爷给你发红包了,过来帮我提一下东西。”   少年脚下一顿,旋即甩了个白眼给他。   陆淮从厨房里把头探出来,见来人是他并没有感觉多奇怪。   他平静的问了个问题,“听说叔叔阿姨出去度蜜月去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是真的生气,都一对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寻什么洋人的乐趣,跨国式过年,明知道过年家里的佣人都回家去了,家里他又不会做饭,这两人还偏偏赶这么个洋趟。   “对于他们这个不负责任的举动,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说罢,他沉默了,客厅里的所有人也都一起沉默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盛子煜挑眉,看看梁毅,又看看正在品茶的陆子木,“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少年再次飞了个白眼给他,“不是你说不想说话的吗?”   “……”   很好,多日不见,臭小子皮又痒了。   盛子煜没多跟他计较,凑到厨房里想看看陆淮在做什么,一边走一边可怜巴巴的说,“现在剩我孤家寡人一个了,街面上大多数餐厅饭馆都关门了,你们应该不介意我来蹭个几顿饭吧?”   男人斜他一眼,“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盛子煜走到他身后,故作娇羞扭捏的拍了一下他,并且还不怕死的抛个媚眼出来,“哎呀你讨厌啦,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呢?”   “……”   彼时,梁笙从楼上下来,刚好撞见了这“意味深长”的一幕,随即一抽嘴角,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流转在两个人之间。   陆先生:“……”   而她的弟弟梁毅,也是跟姐姐的眼神如出一辙,耐人寻味。   盛子煜像是没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还十分高兴的同她打起招呼,“嫂子好。”   缓了缓,陆太太走过来,又看了一眼陆淮,微一扯唇,“嗯,我挺好的。”   陆先生:“……”   看来他今晚有必要跟某个人好好研讨一下有关于性取向的问题。   盛子煜进门没多久,门铃又一次响起。   男人走过去开门,可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何泉一脸茫然:“……”   到底最后还是把人放进来了。   何泉整个过程对陆淮都是冷眼相待,而后者却是面不改色的与梁笙说笑,仿佛刚才把自己关在门外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旁的女人看着何泉这样,是忍不住的憋笑。   因为之前夏源的事,陆先生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啊。   然而何泉一脸幽怨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饭菜要上桌的时候,郭家父女也来了。   郭晚歆一进门就给梁笙一个大大的熊抱,自两人上次见过面以后,友情极速升温。   这个陆先生是知道的。   他见到郭晚歆,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后者还给他一个干净纯粹的微笑,像是寻常老友间的问候。   才打完招呼,她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某个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的身影,确定是他没错,眼底闪过一丢丢的错愕。   大概是没料到,那个人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她提步就奔着某个人影过去。   梁毅,何泉跟盛子煜三个人在玩斗地主,何泉刚打算出牌,一道漆黑的影子就挡住了他的全部光线。   接着,熟悉的女声在他耳侧响起,“何警官,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这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何泉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抬眸,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有些疑惑的问了句,“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何的?”   “因为我是你祖宗!”   “……”   话落,客厅里是一股子死一般的沉寂。   梁笙更是目瞪口呆。   梁毅挪了挪位置,凑近盛子煜的耳畔悄悄的说,“这两人似乎有很大的仇啊。”   后者赞成式的点了点头,“嗯,而且还是qing-仇。”   郭晚歆何泉一同飞了个白眼过去:“……”   说着,他又趁少年不注意,摸走已经出了的他早就看好的一张牌,但还是被鬼精鬼精的某人逮了个正着。   盛子煜咳嗽一声,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出掉有他摸走牌的一条3-A的顺子。   梁毅很克制的看他一眼,“把牌拿回去,把Q放下来。”   他悻悻的笑着,背脊一僵,灰溜溜的把牌拿起来又放下刚才摸走的那张黑桃Q,还找了个很完美的措辞表示自己的无辜,“嘿嘿嘿,看错了看错了。”   闻言,少年斜他一眼,毫不示弱的怼了一句,“你要是能把你以后的老婆也看错了那就好了。”   “……”   饭桌上,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陆子木跟杨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还跟郭正兴闲话家常谈笑风生。  倒是心细的女人看出了端倪,有些担心的看着相对而坐的何泉跟郭晚歆两人。 第331章 番外:他把你看光了【梁陆婚后篇】   身旁,陆先生体贴的给她夹了块糖醋小排,并出声提醒道,“再看下去别人都吃完了你还有满满一碗没吃。”   晃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的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加满了菜。   低头扒了两口饭,她凑过去小声的问了男人一句,“他们这个样子,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陆淮淡淡的扫一眼两人,面不改色的回答,“还死不了。”   这头何泉伸出筷子夹中一块排骨,郭晚歆趁机也把筷子落那上面。   两人为一块排骨来个眼神交锋。   “好男不跟女斗,这排骨让给你,”说罢,何泉松了筷子,又伺机朝另一块排骨下筷,好巧不巧,郭晚歆也同样夹中了那块排骨,这下子他的气是窜上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爱跟我作对?”   郭晚歆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这排骨是你家的?筷子在我手里我想夹那块就夹那块。”   “那你好歹也把碗里的吃完好吧?”   他扫了眼盘子里剩的没几块的排骨,又看了眼郭晚歆碗里多的快堆出来的菜。   没错,那些都是她从何泉筷子下抢到的战利品。   “我乐意有本事你打我啊略略略。”   看着郭晚歆冲自己伸舌头的样子,何泉真的恨不得把她的舌头从嘴里拔出来。   要是郭正兴陆子木等人不在的话,他还真的敢这么做。   硬是把这口气憋回肚子里,何泉放下筷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菜我抢不过你,我喝汤,喝汤总行了吧?”   见状,郭晚歆沉默,几秒之后又学着陆淮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喝死你。”   “咳咳咳咳——”   何泉被猛地呛了一口,抽过纸巾擦了下嘴,狠狠瞪她一眼,落下三个字,“神经病!”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郭正兴心里偷笑,也没准备出面阻挠,但这个情况他还是要装装样子训斥一下女儿,“歆歆,注意点。”   郭晚歆对父亲的呵责充耳不闻,依旧一脸挑衅的看着何泉。   后者舔了一下唇,一语道破,“郭小姐,你就那么讨厌我?”   郭晚歆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菜,冲他露出一个假笑,“你到现在才发现?是不是也忒蠢了一点?”   “……”   何泉一时语塞,他承认,除了梁笙以外,他还真的没败在哪个女孩子嘴下。   一旁的盛子煜跟梁毅都努力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动。   报复完,郭晚歆姿势优雅的吃了一口饭,紧接着就听见何泉不冷不热的接上,“装腔作势。”   “……”   脸色涨得通红的某人狠狠剜了眼何泉,那眼神还真像一把刀子,把后者一片一片活剐着。   何泉露出一个迷人的笑,用筷子的反头给她夹了片苦瓜放碗里,体贴的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多吃点,去火气。”   “……”   瞧着这一对冤家互怼的样子,梁笙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何警官这年是过的不安心了。”   旁边陆先生笑,很不厚道的落井下石,“正好,也省的他再搞事情。”   他说的这个搞事情,自然是指夏源那件事。   话落,女人飞去一个狐疑的眼神,“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男人侧眸挑眉,“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   吃过饭,梁笙拉着郭晚歆上楼,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追问,“方才饭桌上你跟何警官,你们之间有故事啊。”   后者白她一眼,“有什么故事,我们之间没故事,梁子倒是有。”   “梁子?”女人追问,“什么梁子,讲我听听,不,讲给我儿子听听,正好给他做胎教了。”   “……”   故事终结,陆太太笑,“那你们这也太逗了吧,你放心,我完了一定帮你跟何警官讨个责任。”   “讨什么责任呀,那充其量就是个意外,谁知道他会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突然闯进女厕所的?”   梁笙沉吟,一本正经的分析着,“那话也不能这么说,他把你看光了,不得负个责任啊?”   “哎呀,都说了那是意外嘛……”   话还没说完,女人一脸佞笑,“哟哟哟,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心疼上了。”   郭晚歆举起手,装模作样的虎着脸,“你再瞎说我可打你了。”   晚九点,客人渐渐散去。   把人都送走了,梁笙的眼皮沉的快要阖上了。   最近月份越来越大,她也变得越来越能睡了。   陆先生从门外进来看见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她,忍不住失笑。   走近她身旁,他从大衣里拿出个东西,就要塞在她手里。   陆太太迷迷糊糊的睁眼,看清手里的东西以后,眼前倏然一亮。   见她这反应,男人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无奈的说,“真是个财迷。”   大抵是怕陆淮反悔再把红包收回去,女人忙不迭的把东西塞好,嘿嘿笑了两声给出了祝福语,“新年快乐陆先生,新的一年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幸福的在一起噢。”   陆先生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浅浅的嗯了一声,“新年快乐,愿你跟孩子往后的每一年都会在我身旁。”   梁笙知道,他是怕自己会离开他,忍不住笑了。   她窝进陆先生的怀里,有些无赖的嘟了嘟唇,“好嘞噢,不想动了。”   男人摇头失笑,拦腰把陆太太抱上楼。   一边走楼梯一边吭哧,最后还来了两个字,“重了。”   怀里快睡着的梁笙听到某个敏感的词旋即睁眼,一脸正色的反驳,“不,不是我,是你孩子。”   陆先生:“……”   这样撇清关系真的不会挨打吗?   *   时光如梭,日月苍狗,G城终于迎来了人人向往的夏天。   五月份下旬的某一天,梁笙挺着滚圆滚圆的肚子被推进了分娩室。   站在外面的陆淮靠着墙,除了时不时的会低头看了眼时间,面上是有几分焦灼的。   因为他听见,陆太太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陆家二老收到消息火速赶来医院。   杨雯看着自家儿子,走前询问,“进去多久了?”   “快五个小时了。”   说完,他再一次看向分娩室的大门,唇瓣微涩,感觉烟瘾又犯了。   不知过了多久,梁毅也匆匆赶了过来。   本来还在学校的他打电话回老宅听见王姨说梁笙要生了,问了地址以后匆匆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