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十个亿》 作者:琅俨   文案   【重要提示:本文写的是一部“动作喜剧片”,描述的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到两件事件,若不想看“动作片”里的“动作场面”,以及男女主人公在事件发展中摩擦出的爱情火花,可自行跳章】   十年前,项灵熙在欧洲小国写生时遇上了一个冷峻帅气的兵哥哥。   然而当年太单纯太害羞,只是和人牵了小手,让她多年来悔恨交加。   十年后,项灵熙又在电视上见到他,他已是罗科曼尼亚的新任总统!   项灵熙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十个亿。   项灵熙:喂,外交部吗?十年前总统大大在罗科曼尼亚救过我,现在他来访华了你们能带我去见他吗?   内容标签:异国奇缘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主角:项灵熙,卢卡茨 ┃ 配角:陈烨,克拉默,朗格拉克,瑞安·斯蒂法诺 ┃ 其它:   作品简评:   十年前,落魄小画家项灵熙曾与冷峻帅气的士兵卢卡茨有过两天一夜的温情相处,多年来一直都不能忘记他。十年后再相见,已成为一国总统的卢卡茨却似乎已经忘了她。但随着政敌的陷害,项灵熙成为了总统弹劾案中的关键证人。在与卢卡茨一同回国以及去到海牙的路上,两人经历了重重的惊险考验。当项灵熙开始慢慢放下这份感情也将两人间的奇特经历搬上画布,卢卡茨却深爱上她,也追着他的大画家再不愿放手。本文节奏明快,笑点密集,将落魄画家和钢铁直男霸道总统之间的冲突展现得精彩纷呈令人捧腹。 第1章   “现在我们就站在这幅巨大的《忧郁的窗》前面,而不再只是在你的电脑显示屏前面,和只有我们的巴掌那么大的小图片大眼瞪小眼,旁边还有着网上对于这幅画的无尽嘲讽。在这个时候,你肯定会感受到别样的震撼,也对这幅作品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是在一个画展上,当代绘画大师叶永蓝的代表作——《忧郁的窗》就这样呈现在前来看展的人们面前。   一个巨大的,慵懒的,不修边幅的蓝色“田字”几乎是令人震惊地刻在眼前。而比这幅画更为令人震惊的,则是三个月前它在拍卖行拍出的200万天价。   项灵熙就站在那幅让她自己其实很是唾弃的“巨作”前,给每一个好奇的参展者解释这到底是一副怎样惊世骇俗又价值非凡的艺术珍品。   她微笑着给一个看起来酷劲十足的,大约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解说道:   “如果您能和我一起再靠近这幅画一些,您或许就能发现这些看似过分张扬毫无道理的线条其实都不是随意画成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都有着一些造型并不相同的小窗户。它表达了画家的一个十分强烈的意愿——每一扇由他的心灵打开的窗户都是一种不同的忧郁。”   面对项灵熙的微笑式解说,酷劲男孩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项灵熙,并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说道:“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项灵熙微笑,微笑,以及微笑点头。而后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听到了那个让她的心都要碎了的问题!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觉得这狗屁窗户画得好?”   在那一刻,项灵熙脸上的微笑变得僵硬又暧昧,可就她的那句“当然不”就要在下一秒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顶头上司正和叶永蓝大师本人一起从不远的地方向着她这里走来!   于是项灵熙脸上那暧昧的笑意又变得凄苦起来,并带着一种仿佛油然而生的自豪抬起下巴道:“当然。而且你也不该这么说叶永蓝大师的这幅作品。真正的艺术总是不那么的亲近人的。”   酷劲男孩听到这样意料之中的答案,点了点头,而后向项灵熙走近了一步,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语速缓慢道:“你脑子一定有问题。”   巨大的蓝色“田字”下,《命运交响曲》好像突然在项灵熙的脑壳上敲响,让她险些因为在她坚刚心脏上的这一暴击而跪倒在地!   五小时后,   项灵熙父母家。   “女儿啊,爸爸今天都在新闻里看到了。你这两天过去帮忙的那个画展,里面有一幅画在三个月前拍出了两百万!”   听着自家老父亲在饭桌上的话语,心已然麻木了的项灵熙应了一声,而后动作机械地扒着饭,连面前不远处就放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都不知道。   项爸爸看自己的女儿对此不发表言论,就自己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不就是个蓝色的窗吗!”   对啊!那不就是个蓝色的窗吗!   然而不等项灵熙在内心如此应和之后也真的说出些什么,项爸爸的又一重击就如影而至!项爸爸说:   “你也会画的窗啊!”   白饭梗在项灵熙嘴里,眼泪梗在项灵熙的心里,被噎住了的项灵熙猛捶自己的胸口,而后带着满满委屈地大声道:   “那怎么是我会画的窗!画出这种玩意儿根本就是侮辱了我的纸!”   “你看看,你看看你,又来了”——项爸爸的脸上就带着这样的表情,不赞同地说道:“女儿啊,不是爸爸要说你,你就是妒忌人家。早知道当初我们就不该把你送去维也纳学画画,就该让你在国内学!”   “我、我妒忌他!?”   放下碗筷的项灵熙觉得这下自己的胸不闷了,她觉得自己的胸要炸了!如果换做平时,她也就罢了,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项灵熙怒问:“我是妒忌他个子还没有我高,还是嫉妒他头上连一根毛都没有!”   项爸爸摇摇头,眼中满是同情与怜惜:“你妒忌他一幅画卖200万。”   “咚!”——那是撞钟锤撞到了项灵熙胸口的声音!   感觉自己好容易才粘起来的心脏就这么从渣渣又撞成了粉末的项灵熙眼前一黑,闷得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项爸爸却是根本不知道这样一句大实话到底对自己女儿伤害有多深地继续道:   “你看看,你出国学了那些洋绘画,看不起我们国内的艺术家,到头来你混得还不如人家呢。你说你以前一宿一宿的不睡觉画出的那些画有用吗?你觉得好看,我看还未必有人家画的这幅窗好看呢,谁让人家卖了两百万,你连两万都卖不出呢?在爸看来,画嘛,能卖高价的就是好看的!   “女儿啊,听爸一句劝,两万卖不出,那咱就挂一万,生活总是要改善的。你说你一个学画画的,画了那么多幅画,全放家里总不能的吧?你最宝贝的那幅画,前两年还有人要出一万五买,你不卖。现在连出一万二的都没了!这就好像27的大姑娘,拖到了29,明年就30了……”   当项爸爸说到这里的时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好似在看新闻联播的项妈妈终于在桌子底下踢了项爸爸一脚,并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新闻联播上挪回来了一点道:   “别听你爸说的,你爸只是担心你,心急。别家姑娘哪用像你一样辛苦,出去写个生吧,还什么都要自己背。行李箱也都要自己拖。背不动、拖不动那些吧,也不去找个男朋友回来帮你背,就自己在家锻炼身体。现在身体倒是好了,也强壮了,可是你也快三十了,男人没有,总得有点钱吧。你爸这不是在帮着一起想办法吗?”   听到这里,项灵熙的心里不是滋味,却只能说到:“妈,我不是没钱。我只是把我最值钱的家当都留在家里了,至于别的钱……我也不是没有,我只是把它们都花完了啊!这不是都贷款买房又去还贷了吗!”   项爸爸和项妈妈满心期待地看着项灵熙,又随着她的那些话语而眼神再度回归黯淡。眼见着自己的父母都是这般如此,心下本就萧瑟的项灵熙不禁吱吱呜呜地安慰起对方来:   “反正,会好起来的。我保证。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这样的保证显然是无法让人感到安心的。于是项灵熙只能锯着自己的心,豁出去道:“如果再过几年还是不行,我就……我就尝试去理解叶永蓝大师他们的那个圈子!”   项爸爸和项妈妈这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那就是换项灵熙在他的老父亲侃侃而谈的时候注意力不住地放到新闻联播上了。   可这一看之下,她那本就不小的眼睛慢慢瞪大,瞪圆,并随着那惊疑不定,瞪得自己就要发起喘来……   “当地时间9月17日,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两国人民通过公投,正式合并成一个国家。据悉,两国合并之后将会把国家命名为罗科曼尼亚,取自二十年前四分五裂的波罗的海大国前罗科曼尼亚。原索林尼亚总理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当选为新的罗科曼尼亚的总统。他宣布,罗科曼尼亚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欢迎属于前罗科曼尼亚的兄弟国家加入他们。   “这名新当选的总统现年三十岁,是一名十分年轻的政治家……”   在电视屏幕上,一张冷硬气场全开之下依旧会因为其俊美而令人不住赞叹的脸,以及那模特般的身材吸引了项灵熙全部的注意力。可此时此刻,项灵熙的眼睛里出现的却并不是赞叹,而是震惊…… 第2章   那天晚上,项灵熙再也没有和自己的父母就她的绘画事业而进行接下去的深入讨论,而是抱着饭碗,默默地坐在更靠近电视机的沙发上,就这么默默地,一口一口地扒着白饭,直到新闻联播结束,连父母和她说了什么都没能记得,就放下空碗,行尸走肉一般的地拎上包,走回就在隔壁小区的自己家。   回到了那里的项灵熙瘫坐在沙发上,仿佛灵魂出窍一样瘫了很久,然后才缓慢坐起身来,给她的好友,回国参加工作后去到的第一家画廊的少东家安广厦打去电话。   “喂,广厦?大楼?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我和你提起过的,我十年前在索林尼亚写生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长得很好的兵哥哥吗……?”   项灵熙的声音里满是忐忑,并且才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她就因为紧张而咽了三四次口水。   安广厦温温柔柔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记得啊,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提起他?”   项灵熙:“我……我刚刚好像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什么节目啊?央视搞的街头采访吗?”安广厦的声音笑了起来:“问外国人知不知道我们的支付宝淘宝和快递业啊?”   才深吸了一口气,并鼓起勇气的项灵熙在听到了好友这样的猜测后几乎要落下泪来,却最终还是带着哽咽笑着说道:“对、对……安宝宝你真聪明……”   接着,电话那头的安广厦又问道:“他是不是还提起他好多年以前其实还帮过一个中国女孩啊!”   “对……不、不对……”项灵熙才想给出这么一个肯定的回答就立马改口,并说道:“我、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记得我了……”   说完,项灵熙又和自己的这位好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而后就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缓步走向她的画室。   画室的门一打开,就仿佛立刻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房间里摆满了项灵熙的油画。除了这些油画,以及画室靠里位置摆放着的画板以及垫得很舒适的椅子以及油彩盘,这间屋子里几乎什么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画室的下半部分稍显凌乱,而上半部分则摆得相对整齐,那一幅幅挂着的画作上画的分明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男人,或者说是一个男孩。   男孩看起来大约二十岁的样子,冰一样颜色的眼睛,浅金色的头发,企图用冷峻的气息来压制他脸上依旧带着的稚气,却只要一个很浅的微笑就能让冰雪都消融了。   看着这一幅幅画上的,她曾经牵过小手的灵感缪斯,项灵熙跌跌撞撞地坐到了画板前的椅子上,像一个沉思者那样弓起了背,弯下了腰,表情似悲似泣。   半晌后,项灵熙缓缓站起身,并在积攒了足够的气力后开始咆哮,开始仰天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项灵熙的心在呐喊:我到底错过了什么!错过了怎样的绘画人生!哦不,那不是一个亿的小目标,我错过的是十个亿!   亿,   十个亿。   这是我曾经摸过的十个亿,   这是曾经把我抱在怀里的十个亿!   噢我就这样错过了,   错过了它,咦?   是错过了他!   他!他!他!   画室外,因为今天晚上项灵熙的反常举止而担心她,并特意过来看她的项爸爸和项妈妈在那里敲起门来。并一边敲一边着急地说话。   “咚!咚咚咚!”   项妈妈说:“灵灵啊,你的宝贝画作不卖就不卖,一万二两万,一万五不卖,两万五我们也不卖!”   “咚咚咚咚!咚咚!”   项爸爸咬牙说:“闺女啊,是爸爸不好,爸爸刚刚不该说老姑娘的骄傲只在十九岁的!老姑娘的骄傲还在29岁!”   十年前,   索林尼亚。   “前面就是汽车站了,你得去里面问问今天还有没有去白森林的车票。一会儿我会去前面公路上掉个头,在马路对面等你。你如果买到车票,就过去那里告诉我一声。如果今天的票没有了,我就载你回去,我们明天再来。”   “好的!谢谢你!”   十二月的波罗的海很冷。和项灵熙在维也纳一起学画画的同学们都已经回家过他们的圣诞节了,可项灵熙却是趁着假期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几个月前她在一本摄影杂志上看到了一张拍拍摄于索林尼亚的照片,而后她便被这个小国家的冬季景色给惊艳到了。   就这样,作为一个对于大自然的美景很是向往的美术生,项灵熙决定在冬天来这里一次写生也就不是一件那么不容易理解的事了。   只不过,索林尼亚到底不是一个旅游业十分发达的国家,项灵熙虽然花了好大的工夫办好了签证,也事先做了很多功课,可当她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会为怎么才能顺利到达她此行的目的地而犯难。   这里的街道上甚至连出租车都见不到!   幸好,幸好她住的家庭旅馆的房东是个十分热心肠的人,并愿意开车把她送去她原本以为很容易抵达的,距离她住的地方足有二十分钟车程的汽车站。   下了车的项灵熙在房东的帮忙下一起把她那显得十分笨重的行李搬了下来,在阳光明媚却又银装素裹的天里拖着行李一路小跑着进到了有着暖气的汽车站,并十分幸运地买到了一张今天下午去到白森林的汽车票!   精神为之一振的项灵熙随即又把行李放在了售票站,一路跑着去到了马路的另一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的房东!而等到项灵熙又返回汽车站的候车室,她却看到了一队穿着厚军装的索林尼亚士兵也进到了这里。   那让项灵熙感到好奇极了。因此她便多看了那一队士兵几眼。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军装外套是白色底色的,但那上面的一些图纹又让穿着这种衣服的人一钻到雪堆里就再难找出来。   或许是因为索林尼亚的这座城市比较封闭,也不太与其它国家的人通婚,这队大约十一二人的士兵全都是浅金色的头发,并且个子也都很高。   很喜欢观察生活中每一个场景的项灵熙感觉这简直就是一道风景线,因而便多看了那些人几眼。谁知道,多看了那么几眼的她就与一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视线相撞了……   可是项灵熙却没有羞怯得马上低下头或移开视线,而是一眼看到拥有那双眼睛的年轻士兵后就根本挪不开眼了。   即便是在那么一队年轻士兵里,他也足够抢眼,甚至可以说是惹眼。   比他的眼睛颜色更冷峻的气质,仿佛就应该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漂亮脸庞,还有那挺拔的身形……   项灵熙看了他好长时间,长到了普通人都该走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了,可拥有那双眼睛的男孩却只是挪开了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并与自己的同伴交谈了起来。   可是后知后觉的项灵熙自己却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红了脸。   为了给自己转移一点注意力,并打发掉等车的时间,项灵熙拿出了速写本,并在上面画起了那个她来欧洲之后看到的最好看的小哥哥画起了素描!   不需要再去偷看人家,只需要把脑袋里的他的样子画下来!   这种事对于绘画功底十分扎实的项灵熙来说实在是没有太大难度,十分钟也就能画好了! 第3章   “卢卡茨……卢卡茨……卢卡茨的电话……”   在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明白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又一直折腾到下半夜之后,项灵熙终于开始在自己的家里翻箱倒柜。   十年前,社交软件还没有真正兴起。那时候Whatsapp根本还没有创立,就连脸书也才刚刚创立不久,和今天的用户量根本没法比。   那就更不用说,那还是在索林尼亚那种地方。   因此,项灵熙只是把她的那位灵感缪斯的电话号码和QQ邮箱都得小心地抄在了本子上。   但是幸好项灵熙是个喜欢把旧东西都留着的人,并且她丢什么也不可能丢了写有卢卡茨电话和邮箱的本子。   就这样,在半宿的翻箱倒柜之后,她终于翻到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的“速效救心丸”。   在笔记本上翻到了那一页的项灵熙简直要感动到癫狂了!   下一秒,她立刻在Whatsapp上连带国家代码一起输入了当年的卢卡茨亲手写给她的手机号码。可是兴奋、欣喜以及期待很快就变成了带着浓重失望的愤怒。   因为根据头像来看,现在正在用着这个号码的,是一个躺在沙滩上的两百斤女孩!   哦不,这肯定不是她十年都不能忘记的卢卡!   并且这也不可能是卢卡喜欢的女孩!!   她不相信!   该死的,这个电话号码他不用了。于是现在双保险里的一根断了,只剩下卢卡茨当年留给她的邮箱号了!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根本连一点缓冲都没有了。因为不知所措又心中满是冲劲的项灵熙根本就没想好要不要和已经多年未曾联系的那个异性再次联系,并且她也没有想过再联系她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在这个晚上,直到现在为止,她只想弄明白她是不是还真的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纠结万分的项灵熙最终在凌晨三点推开窗去,想要对着窗外大吼一嗓子,却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于是她把她想要说的话语全都写在了画板上!   【我好后悔啊!】   【我好憋屈啊!】   【我悔恨交加!】   【我当年怎么就和他连个吻都没接!】   在写满了足足二十张纸后,项灵熙好像演哑剧一般地把这些写满了她心声的画纸举起来,满房间地挥动,挥动,像狂魔乱舞一样挥动……   在去往白森林的车进站之后,项灵熙就跟着等在这个候车室里的其它当地人,赶忙拖着箱子去到外面。可她好容易才把自己的行李摆到了这辆中巴车的后面,专放行李的地方,并在车上坐定,却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汽车发动。   原来这时候距离汽车的真正发车还有十五分钟。于是她就坐在司机下车后关了暖气的车上等着。找到了这一有力掩护的项灵熙不禁再次看向候车室,透过中巴的窗玻璃和候车室的窗玻璃看着此时正沉默地坐在里面的冰蓝色眼睛小哥哥。   对照着她的素描看!   项灵熙越看越觉得满意,却不知道到底是对她画的素描满意,还是对自己在索林尼亚偶遇的这个人的长相满意。   发车前五分钟,在项灵熙以为她就要和她在这一路上看到的“最美风景”说再见的时候,那一队索林尼亚的当地士兵却是都站起身来,走出候车室,并在那之后向着她所坐的这辆中巴车走来。   “怦!怦!怦!”   那仿佛是这队穿着雪地军装的索林尼亚士兵踩在项灵熙心跳上的声音。只见他们一路交谈着走上车,并很快就坐满了没人的最后一排,又从最后一排向前坐。   先上来的人很快把项灵熙身后以及身旁的座位给坐满了,而落了单的……则正是那个外貌最为出彩的,并且此时已经被项灵熙画上了速写本的那个冰蓝色眼睛的小哥哥!   他站在走道上,向四周看了一眼,而后就看到了离他的战友们最近的位置——项灵熙旁边的那个。但那似乎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选择,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可就在他又找寻起其它的座位时,后面的那几个和他穿着相同制服的同伴很快就和他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让他别选了,就坐在最近的地方吧。   于是他又看向项灵熙,仿佛是在征询她的同意。对此,项灵熙当然是连连点头。他就那样坐到了项灵熙的旁边,让心跳不住加快的项灵熙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速写本。   可或许是因为这个外貌十分出彩的男孩所拥有的气场实在是太能吓唬人了,更不用说他手上有枪,可项灵熙却连花都没有!   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项灵熙到站的整整两个小时,她都没能鼓起勇气再多看坐在她旁边的这个人几眼,只是老老实实地看着窗外景色,在快要下车的时候才看向对方,并和他说了一句“请原谅”。   听到了项灵熙声音的士兵很快向她轻轻点了点下巴,并起身让她,却是由始至终都没让项灵熙听到他的声音。   项灵熙猜……他的声音应该也和他看人时的眼神一样冷。   诶,长得好看可真是了不起。   这么冷淡也不讨人厌。   “真正的艺术家从来就不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上的劳苦大众明白才创作的。他们的创作只是展现了自己的内心,也只对自己的内心负责。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不明白这些艺术品价值的人能够理解和感受到艺术家的内心。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我就可以说你是不称职的。”   项灵熙的女上司十分不满项灵熙在前一天的表现。   因此她把项灵熙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里。   虽说那是她的办公室里,可在项灵熙供职的这间藏品颇丰的私人画廊,办公室都是透明的,仅用玻璃墙给隔开了。因此,不仅项灵熙站在那里任经理指责的样子能让整个办公区的人看到,甚至经理的声音只要稍大一些就也能让人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昨天多难得啊,我和叶永蓝大师还有一群朋友经过你那里,结果你就让我看到了你的不称职。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的那些朋友们说这其实是我的下属。你不能让人理解叶大师的绘画艺术,那你总得能让过来看展的人对他不理解的艺术抱有一点敬畏心吧?可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在维也纳艺术学院是怎么学的啊?”   昨天夜里才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就照常起来上班的项灵熙这回别说是心如死灰了,她的脸也灰得一塌糊涂了。此时的她低着头,被说得连头都不敢抬。但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敢面对她的上司,而是怕她现在的眼神太具杀气,只看她的上司一眼就会让人立马炒了她!   于是她只能轻声说道:“我在维也纳艺术学院的专业是油画,不是艺术鉴赏。”   “那你起码也得能用一颗宽容的心去看待同行和前辈吧?可是我看出来了,你打心底里就不喜欢叶永蓝大师,那你还怎么让别人去喜欢大师的作品?”   唉,女上司的这句话说得项灵熙那颗坚硬如铁的心都惭愧了。   说来说去,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她不称职。   可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喜欢垃圾桶里的隔夜饭!   幸好,幸好在项灵熙又一次地陷入了自我怀疑和纠结的时候,平日里和项灵熙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助理妹妹一看情况不对就过来敲门了。   “经理,茶点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过来看一下,还有什么不够,是需要我们再添的吗?”   听到这句话,经理果然不再说项灵熙了,而是起身,饶有兴致地向外走去了。对于助理妹妹的解围心怀感激的项灵熙很快向对方报以感谢的一笑,却是因为糟糕的脸色而吓了助理妹妹一跳。   眼见着经理已经向前继续走去,助理妹妹很快就向项灵熙指了指她的脸,问她怎么回事。项灵熙很快说了一句:   “昨天晚上失眠!”   “楼下有热牛奶!”助理妹妹也急急地说了一句,而后就很快跟上经理的脚步,一起去到楼下。   这天是画廊闭馆的日子,有着画廊许多股份的女经理照常请了她在文艺界的一帮小姐妹一起来这里看看画,喝个茶,喝喝香槟酒,吃吃小点心。   这些人里应该会有女画家,女雕塑家,女歌唱家,女钢琴家,甚至是本城的电视台女编导。   如果你好奇这些人为什么都是女的,那或许是因为……只有当一个群体里的性别足够纯净时,他们或她们的话题才能够百无禁忌。   就好像这一次的茶点会,她们之间的话题就是与时俱进的罗科曼尼亚新任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那到底谈卢卡茨·卡拉乔尔杰的什么?他的对华政策?他的政坛之路?   诶,肯定不是。谈这种话题为什么不去茶馆!   她们要聚在这么一个私人领地里,谈的肯定是人家的脸和肉体了! 第4章   当项灵熙跟着助理妹妹一起下楼来拿热牛奶的时候,碰杯声和毫不扭捏的豪放大笑声已经响起。   “不得了不得了,我就说呢,这个总统在电视上看起来特别高,身材棒透了!原来他的身高有187啊!那八块腹肌有没有?”   “那是肯定有的。”   “你怎么知道的?现在外面不是只查得到他穿西装的样子吗?我都已经去外网翻了一圈了也没找到别的劲爆照片。”   “我是雕塑家嘛,昨天新闻出来之后,我去翻了翻他的照片,多翻两张他只穿白衬衫的衣服就够看出来了。”   “我说他这样总是只有穿西装的照片不好。穿西装还穿衬衫拍照片算什么英雄好汉啊,他身为一国总统,还正巧长得那么好看,就应该拍几张穿西装也只穿西装外套还不系扣子的照片,造福我们女同胞啊!”   “对对对,就好像那个德国和美国混血的小提琴演奏家兼作曲家!叫大卫的!他穿西装就不穿里面的那件衬衫。特别时尚,特别好看。”   又是一阵豪放的大笑声响起,躲在角落里干了这杯毒奶的项灵熙到底还是听不下去了!她和助理妹妹短暂作别,这就拿着空杯子上楼了。   虽然前一天晚上她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可是项灵熙现在却觉得自己精神很好,甚至还好得有点过分。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蓬勃的力量此刻正叫嚣着要破体而出!   在面无表情地拿着喝干了热牛奶的玻璃杯去到茶水间,又用力搓洗干净了它之后,项灵熙感觉自己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那股力量还变得更加强大了!强大到让她无法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而那些豪放的大笑声却依旧还从楼梯处不断地由下往上向瀑布逆流一般冲袭上来,其间还不断参杂着诸如“他的那张脸看起来特别性冷淡”、“不,我觉得看他的身材都肯定不会是性冷淡”、“也不知道哪位女同胞试过”“有没有女英雄上网放一点心得体会上来啊”的片断语句。   项灵熙没得办法,只得回自己的办公室拿了耳塞把耳朵塞起来,再顶着那狂风巨浪走到顶楼仓库门口,蹲下来趴地做俯卧撑。   首先是标准式俯卧撑,项灵熙以一种所谓“亲亲宝贝”的控力技巧,让自己的胸部在俯卧撑撑到最深处时,胸口贴碰地面的力道好像亲吻孩子额头一样轻柔。   在做了二十个标准式俯卧撑之后,即便耳朵里塞着耳塞也依旧能捕捉到那么一点点声音的项灵熙还嫌不够,于是她又把姿势改换为窄距离俯卧撑,让自己的双手在做俯卧撑时两个食指能够相触!   可如此这般之后,在经过了数年的不懈努力后实际已经很是厉害的项灵熙还是觉得她没能把力量没能完全发泄出来!   于是她警觉地向四周望了一眼,在确定此时并没有任何人在她附近之后开始了单臂俯卧撑!   五,十,十五!   项灵熙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在十五个单臂俯卧撑做完之后,她又毫不停歇地马上把撑着地的手换到左手!   可就是在项灵熙换到左手单臂俯卧撑并做到第六个的时候,仓库的门慢慢地开了。   在这间画廊里已经和项灵熙共事了一年,并曾经向她献过了那么几天殷勤的男同事小郑打开了门,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这样一幕对他来说有着绝对冲击力的画面。   那一刻,项灵熙和小郑都很沉默。   或许是因为前一晚睡得太少到底给项灵熙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也让她的反射神经在今天变得过于迟钝,她甚至在与小郑对视之后还以极为标准的姿势慢腾腾地做完了她的第六个左手单臂俯卧撑,给那位身高也有一米七几、却实际没比项灵熙高出几公分、号称常年健身、然而并没有练成几块肌肉、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男同事带去了无可挽回的心理伤害。   项灵熙:“你……”   小郑:“我……”   在这样一个交锋后,项灵熙从地上爬了起来,并克制着心中爆发的火山,在把耳塞拿出来后轻描淡写道:“我过来仓库清点一下东西。”   小郑:“我也……刚刚清点好。”   之后又是一阵相对无言,只有从底楼大厅传来的豪放笑声驱散了一些这可怕的静默。两人随即交换了一下位置,小郑仿佛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步往楼下走,而先前根本没打算去到仓库的项灵熙则打开了仓库的门,并在进到里面之后关上了门,雕塑一般双手一起抓住了头,许久都没有变换动作。   三天后……   【好久不见了,卢卡茨。几天前我在我们这里的新闻上看到了你已经成功当选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消息。祝贺你,真的由衷地祝贺你。但却不是祝贺你当选罗科曼尼亚总统,而是祝贺你距离你那时候告诉我的,好像遥不可及的梦想已经很近了。   ——十年前的冬天在白森林里被你救过的项灵熙】   为那么一百来字耗尽了自己三天心血的项灵熙坐在电脑前,紧张得心跳加速、身体有些发抖、甚至连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当然,这三天的时间她可不光只是用来琢磨这封即将被她发出的邮件的内容了。   她还要犹豫、做决定、动摇、坚定想法、再做决定、再犹豫,并如此反复许许多多次。而如此激烈的思想斗争的间歇时间,则就被她拿来思考要给对方发送的信件里究竟该写些什么内容了。   项灵熙左手握拳,右手则放在鼠标上,早已僵硬了的右手食指则在鼠标上轻碰了很多次却都没有真正地点下去,让那封已经准备就绪的邮件被发送出去。   十分钟后,进行了许久挣扎的项灵熙猛地呼出一口气,企图控制自己的右手食指用力按下去,却依旧还是没有成功!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的项灵熙不得已站起身,并在活动了一会儿关节之后走去了一旁,去到墙面上装有像是用来悬挂毛巾或是挂衣架的小单杠那儿,踮起脚来抓住那根小单杠!   而后,那就是从标准式引体向上到窄距引体向上,再到左手抓住右手手腕的偏重引体向上。   只是这一次项灵熙并没有能够做到最终式的单臂引体向上,而是拿出一根毛巾,把它挂在了小单杠上,拿它做辅助来进行单臂辅助引体向上。   整一套练习下来之后,项灵熙终于觉得呼吸不颤了,手也听使唤了,在又深呼吸了一次后回到座位上,点击发送邮件!   可项灵熙才因为完成了这件大事而长呼一口气,她就已经收到一封系统邮件。   这份系统邮件的内容大约是这样的——她刚才发送的邮件由于邮箱地址不存在而被退回。   这下她不发疯了,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然后心死了的人啊,她从自己的珍藏收藏夹里翻出了她当年拍的卢卡茨的照片,并默默翻墙登陆了她的推特账号…… 第5章   项灵熙知道这样不好,心里也明白她不应该给已是一国总统的,曾经的暧昧对象又或者也可能是她一厢情愿的对象带去哪怕是那么一丁点的麻烦。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并抑制不住地想要让对方见到她。   对,是让对方看到她,而不是自己去见他。在项灵熙的心里,这两者可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当然,她也说不清楚她这么想要让对方见到自己是想做什么。   但归根结底,她或许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想想吧,也许再过十年,她也能克服自己的某种审美障碍,找到能够互相包容又或者说是容忍,也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那到时候,她应该会有一个很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女儿,那她又该怎么对她的女儿说,妈妈也有过一个十年都忘不了的恋人未满的对象,妈妈跟他说要成为人生赢家大画家,可惜没成功,可是他跟妈妈说要成为重新统一祖国的人,却做到了呢!   也许她的女儿会问她——那妈妈你要怎么证明呢?   然后她该怎么做?拿出那一年她给卢卡茨拍的照片,还有她在这十年间画的那么多画像去证明?   连五岁的小姑娘都不会相信的!   她未来的女儿只会对她露出暖暖的,名为“妈妈我才不信呢,但我会安慰你”的微笑!   作为一名埋伏在画廊里的隐藏画家,项灵熙从来就能从一个点想到一个圆,再从一个圆想到无穷大。现在,她又因为眼前的这一困境而想到了可能十分久远,又可能永远都不会成真的未来,并真真切切地为此而忧心忡忡起来。   然后她就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翻到了卢卡茨·卡拉乔尔杰现在的推特账号,把她一直珍藏在电脑里的照片贴到了底下的对话框里,并附上留言:   ——【总统阁下,十年前我在白森林见过你。】   此时此刻,她想要的或许就只是一句:【好久不见了,很高兴你还保留着我的照片。】   她都不需要对方还记得她的名字!毕竟……当年和她还有过两天一夜过命交情的卢卡茨连邮箱和手机号都换了也没想起来要告诉她。   在发完这条留言之后,项灵熙明知对方就算是有专员在打理这个账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复她,可她还是坐在电脑前不死心地等着。一边等着,一边看着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在雪地里的照片,为了拍它,项灵熙还耗尽了照相机的最后一点电量。   穿着雪地军装的卢卡茨站在几棵雪松前,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伸出胳膊,让一只认识他的鹰停在他的手臂上。   雪是冷的,他的雪地军装也让人感到了寒冷,可是他的那双冰一般颜色的眼睛却是暖的。   厚重的雪地军服穿在这个高个子的男孩身上非但一点都不显得笨重,还好看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再走近一些看清他。   事实上,拍下这张照片时的项灵熙就是这样做的。而后,转过身来的卢卡茨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并对她说了一句“早安”。   但不等项灵熙陷入更深的回忆,推特上就已经有很多卢卡茨的年轻粉丝给她发来回复!   那大多都是兴奋的,羡慕的,以及向项灵熙询问还有没有更多照片的!   要知道卢卡茨在本国的支持率虽然很高,可对于其它国家的人来说,他还是一位背景非常神秘的欧洲政坛超新星!就连他曾有在索林尼亚的陆军部队服役过的经历都还是总统府才披露出来的!   可是谁曾想呢,现在就有一位曾经亲眼见到过真相的热心网友给出了他的军装照!并且那还是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由摄影爱好者带着满满的爱拍出来的,拥有艺术感以及美感的照片!   才不过一小时而已,项灵熙所发出的那条留言就有了相当的热度,甚至许多人来问项灵熙是不是可以转载这张照片。   对此,项灵熙不过回了一句好,就开始再次翻起了她为卢卡茨专门创建的收藏夹,看着里面的寥寥数张照片,就这么翻着翻着,并且边翻边回忆。   但是当项灵熙再次返回去看一眼似乎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网页,并刷新一下页面时,她却发现她发出的那条带照片的留言瞬间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灵熙先是退出去,又再是点进了刚才她发了留言的那个页面,却发现不光她先前的那条留言没有了,连那些试图和她套近乎要照片,又或者是向她表达了羡慕或嫉妒的留言也全都消失了!   项灵熙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坐在快餐店里,把包放到了旁边座位上的食客,被人从后面抢了包就走,却是过了十几秒都回不过神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包就这么没有了!   可卢卡茨的脸书主页的确就像是恢复到了一个小时前的状态,连那么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存在过,这不禁让项灵熙深刻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发生了错乱……   而当项灵熙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后又打算把她刚刚的那条留言再发表一次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推特账号已经被封了!   “见鬼!这是在搞什么!”   本已平复了心情的项灵熙又一次地被激怒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并且每走个几步就要发出一次愤怒的声音!   “不不不,我不信!这肯定是针对于个别账号的特权行为!但是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对,对对对,刚刚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的!”   “我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就可以在别的地方看到了……”   就这样,项灵熙又是等了一宿,等到后来她都抱着手机睡着了,却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不论是在推特,脸书,还是在Instagram上,项灵熙以“卢卡茨”、“罗科曼尼亚总统”、“雪地军装照”、“白森林”、“十年前”等关键词来搜索都一点蛛丝马迹也搜不出来!搜不出!   第二天早上,项灵熙在给自己设置的清晨瑜伽时间之前就已经自然醒了,可是到头来她却是发现了这样一个结果!如果这个时候还明白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混球们!说好的言论自由呢!你们居然集体背叛了革命!连微博都不如!”   气得丢了手机的项灵熙摊开瑜伽垫,并开始她今天的晨间瑜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刚刚的那句话其实说得没错。此时此刻,这三大呼吸着香甜民主空气的社交网络的确连微博都不如。因为现在她只要打开微博拿“罗科曼尼亚总统”作为关键词来搜索一下,就会发现由外交部的官方账号所发出的这样一条讯息:   【罗科曼尼亚总统已确定将会在下月对中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外交部现正式向大家征集建议,寻求能够代表两国友好的礼物。】   而底下的最热评论则就是id名为“安宝宝想要有很多楼和很多钱”的用户发表的那条评论:   【我朋友是一位画家,她曾在去索林尼亚写生的时候偶遇当时年仅二十岁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被罗科曼尼亚的总统施以援手。现在她画的卡拉乔尔杰总统还在我们家画廊里挂着,请问这幅画作为表达两国友好的礼物足够合适吗?】 第6章   按照自己所住的那家旅馆的前台给画出的地图,项灵熙顺着那条上雪山的路一路往前。在进到这片区域之后,一路都有着让项灵熙想要停下来好好看一看的美景,而伴随而来的,则是手机信号的时有时无。   这让项灵熙打消了就地停下来,给自己套上一个塑料袋来保持体温,然后给眼前的风景进行一个速写和漂亮的绘画构图,再在回去之后结合草图和照片一起慢慢画好几幅画的念头。   现在才只有早上十点。可项灵熙还是想快些走到店里的人说的最佳观景位置,先熟悉一下路,然后早些回去,大不了明天再接着来。   在这样一个已经是圣诞节假期的大冬天里,项灵熙走的这一条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迹罕至。但是她在来到白森林的这一路上所看到的景象其实都是这般,这也就让她慢慢壮起胆来。那就更不用说,旅店里的人还再三和她表示这条路很安全,大冬天的也没有熊出没,一路上还有着很明显的标示,她一定不会走错。   旅店里的人是没说错,这一路上有着明显的标示,可是这些标示在冬天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其中有两根摇摇晃晃的,前几天下雪的时候就给压塌了,埋到了雪堆里!   现在雪停了,项灵熙根本就没能看到那所谓“明显的标示”,就在遇到了岔路之后疑惑了一下,而后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了下去。   而后,项灵熙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啊走的,在迟钝地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这条路已经越走越陡,并且陡到了她都没法继续往上爬的地步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了不对,想要往回走,可此时为时已晚,雪天里的下山路当然会比上山路更难走!   眼见着天又下起雪来,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突然患上了恐高症的项灵熙简直都要急哭了,然后……她就选择了在夏天的时候可能很管用,在下雪天的时候却是错误得彻底的下山方法——她蹲了下来,并且用戴着手套的手碰着地,两只脚慢慢慢慢地往下挪。   再然后,她就这么“滑”出了走道。   就在项灵熙的脑袋里已经转起了她的十九年人生跑马灯,并且被吓得连尖叫都不会了的时候,她的手被人很用力地抓住了。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它是那么那么的美,让项灵熙甚至连眨眼都要忘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它比项灵熙想象中的还要温暖,温暖很多很多。   那个穿着雪地军装的小哥哥对项灵熙说:“能把你的另外一只手给我吗?”   项灵熙紧张得连点头都不敢,也不敢出大气,并忙把手给了他,可是在那之后,她还不知道名字的这个年轻士兵却是在把项灵熙拉上来的时候因为脚下的冰雪往外塌陷而和项灵熙一起滚了下去……   北京,   外交部。   “你好,我是项灵熙,我你们这里的陈烨陈秘书约好了今天下午一点半见面。”   在一位外交部门口的保安的陪同下,项灵熙去到了外交部的前台,向那位柳叶眉大眼睛的前台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听到那些后,前台小姐甚至不需要查一遍今日的访客安排就很快起身,对项灵熙笑了笑,而后说道:   “下午好,项小姐,能请您出示一下证件吗?”   “当然可以!”   掏出了身份证的项灵熙只是又等了那么一小会儿,前台小姐就已经很快确认了她的身份。而几乎就是在负责前台的这个女孩向项灵熙点头的时候,陪同她一起进来的那位保安向门外的同事挥了挥手,于是先前把项灵熙连人带画一起拦了下来的那名保安就抱着项灵熙的那幅画,走过了安检仪,并跟着领路的前台小姐一起和项灵熙走向电梯。   一星期前,外交部在微博上向全国人民征集一个建议——我们该给下月前来访华的罗科曼尼亚送什么礼物。   依照外交惯例,当一国首脑去到另一国进行国事访问的时候,他所拜访的国家是需要给他本人准备一份礼物的。当然,这份礼物的经济价值不能太高,得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   从这一点出发的话,网友们所提出的大部分建议就已经都不能被采纳了。   但是由项灵熙的好友安广厦所发出的那条留言却引起了外交部的一名年轻官员的注意。   “陈秘书,项小姐已经来了。”   领路的前台小姐示意项灵熙稍等一会儿,而后就上前一步过去敲门,并说出了这句话语。   那个项灵熙曾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很快就从门里响起。   他说:“好的,麻烦你请她进来。”   随后门很快就被打开,有着亲和笑容的前台小姐把项灵熙请到了陈秘书办工作前的那个位置上,而跟在后面的保安也在这个时候把他小心抱了一路的画给放进了办公室又很快离开。   “请问您想要喝些什么?”   在项灵熙显得十分拘谨地坐下来之后,接待她的前台小姐又十分贴心地询问她想要喝些什么。   “水就可以了。”这样说了之后,项灵熙又很快补充道:“温水。”   听到了项灵熙的回答后,对方很快给项灵熙带来了一杯温水,而后就关上了门,把时间全都交给了项灵熙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陈烨秘书。   直到这个时候,项灵熙才能真正地把注意力放到坐在她面前的这名外交部官员的身上。而她脸上的惊讶则是显而易见的。   “你好,项小姐,我是之前和你电话联系过的陈秘书。”   先前在对方和自己电话联系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听出那应该还是一名很年轻的外交部官员,可当她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却还是会很吃惊。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外交部果然是一个和别的政府部门都很不同的存在,这名在外交部有着一定权利的官员不仅看起来才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就连长相都很博人好感。   他的五官很立体,也很深邃,却被一副黑框眼镜给压住了过分帅气和时尚的感觉。   从项灵熙进来到现在才不过短短一分钟,他的举手投足和说话时的语调神态就已经能够给人留下很好很好的印象。   并且,更难能可贵的一点,是他给人一种想要亲近他的感觉,可又不敢真的和他那么亲近。   “在电话里的时候,我只是听你说了个大概,请问你是不是可以和我更详细地说一说当时的情况?”陈秘书向项灵熙这样问道。 第7章   “当然。”项灵熙稍稍回忆了一下,而后就说道:“卢卡茨……我是说卡拉乔尔杰总统他当时可能以为自己踩的是结结实实的地,但那其实是雪凝实之后的凸出部分。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他应该是没有看清楚就过来拉住我了。在那块突出部分塌陷之后,他因为当时正好抓着我,也没打算松手,就和我一起滚下去了……”   听着项灵熙的描述,陈秘书想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也就是说,当时如果他放开你,其实是可以抓着边上爬上去的,是吗?”   项灵熙:“是的,我认为他可以。”   陈秘书:“那就说明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了高尚的品质了。我认为卡拉乔尔杰总统应该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项灵熙显然有些听不明白陈秘书这句话里的意思,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疑惑,并且也没有想要去掩饰自己的这份疑惑。   但陈秘书却并不着急为她解释些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中国的公民时隔多年依旧记得他的恩情,并且在他访华的时候送上他的画像,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变成一桩美谈。”   这下,项灵熙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并且她也十分直接地问道:   “您的意思是……您认为,把我的画当做礼物送给下个月来访华的卡拉乔尔杰总统,这件事是可以考虑的吗?”   陈秘书:“当然,如果您对我说的事全部属实,我会向我们的王部长提这个建议的。”   这个答案来得太突然也好似太容易,让在绘画的事业上磕磕碰碰地经历了很多挫折的项灵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对方并没有对她说出任何承诺,可是那种轻松的态度却是让项灵熙觉得他肯定会促成这件事的,并且这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在愣神了片刻后,项灵熙连忙给出极为肯定的回答。   “当然属实!”由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过于激动,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项灵熙感到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再次开口时,她的语调平稳了很多,却也比刚才更为坚定。   她说:“我是说,我当然能保证刚刚我说的那些全部属实!”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陈秘书脸上鼓励的笑容。   “很好。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和项灵熙几乎能称得上一拍即合的陈秘书在项灵熙显得不那么紧张了之后又说道:“那么请原谅,我可以先看一看你的那本旧护照吗?”   “当然,当然可以!”   闻言,项灵熙很快就从自己的手提包里翻出那本陈秘书在电话里特意嘱咐她要带来的旧护照,并十分郑重地递给了对方。   接过了项灵熙的新旧两本订在一起的护照,陈秘书很快翻看起来。并一边翻看一边在扫描仪上记录每一页护照纸上的签章。   这项工作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并且原本似乎也不需要陈秘书这样的官员亲自来做。但陈秘书不知是出于工作态度十分谨慎的缘故,还是特意想要空出这样的一段时间,让项灵熙能够有机会说出她此前没说出的话语,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   并且,这也的确让项灵熙多出了很多思考的时间,让对整件事并无夸大,所说也完全属实只是有所保留的项灵熙感到紧张起来。甚至她先前在卢卡茨的脸书主页下留言,却被一下子删了所有相关留言也被封了账号的事也在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来。   右手的食指在左手的手背上不住地轻敲起来,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的项灵熙终于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工作态度十分认的陈秘书在仔细看完手上那一页签证纸之后才笑着抬起头来看向项灵熙。而一听到这位外交部官员的声音,在项灵熙内心跳跃着的、挣扎着的小火苗就熄灭了。面对着这样一位体面的,自己国家的外交部官员,项灵熙实在是没法一本正经地说出她对于卢卡的那些小心思!   于是她只得在迅速调整好了心情和表情后说道:   “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他之后,我试着通过他……我是说,卡拉乔尔杰总统以前留给我的联系方式联系他,但是……”   “你却发现你已经没法通过那些联系到他了是吗?”   听到项灵熙说到难处且又停顿了下来,陈秘书几乎想都没想就笑着这样问道。这下他总算是对项灵熙消除了最后的戒心了。并且他也当然是猜对了。   不光项灵熙知道他猜对了,就连陈秘书自己都在看到项灵熙尴尬的表情后知道他猜对了。于是他很快就给项灵熙忐忑的心以安慰道:   “对于像卡拉乔尔杰总统这样年轻有为的欧洲政客来说,这才是正常的。项小姐,你不用过分担心。”   项灵熙又还是十分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吗?他真的不会不愿意见到我?”   陈秘书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说道:“不会的,项小姐。我可以肯定,起码卡拉乔尔杰总统肯定会很愿意在这种政治场合下见到你。”   就这样,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的项灵熙带着消散不去的紧张完成了她和陈秘书之间的鸡同鸭讲,也最终没有能够鼓起勇气告诉对方……她曾肖想过卢卡!精神和肉体都肖想过!并且现在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还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但是这种小插曲对于一名虽很年轻却已经十分成熟的政客来说真的重要吗?   嗯,项灵熙想,那应该是不重要的。   那么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也应该忘了那些尴尬,尽全力配合这种加深两国人民之间友谊的活动。   项灵熙握紧了拳头,也下定了决心,感觉自己身上的使命光荣无比。   ‘时刻准备着。’——她在自己的心里默念了一句。   就是在此时,西装革履的陈秘书起身去拆起了项灵熙带来的那幅画,并在真诚地夸赞了项灵熙的绘画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项小姐的这幅画价值多少钱?”   不等项灵熙回答,陈秘书就又说道:“我们外交部有规定,不能送价值超过150美金的礼物给外国首脑。这点项小姐应该是知道的吧?”   项灵熙:“……”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项灵熙此时的心情,那应该就是:   ——我不送了!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这一次陈秘书却再没了和项灵熙的默契,而是在拿起了那幅画之后微笑道:“好,看起来项小姐知道,也很理解我们。那我们就给它标价149美金吧。”   项灵熙:“?!?!?!” 第8章   “啊啊啊啊!”   冰冷的风像无数个小刀片一样划过项灵熙的脸颊,这下项灵熙的眼前不闪现人生跑马灯了!她的眼前闪现的就是她此时所看到的——3D魔幻雪山滑行!   考虑到此时此刻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拉拽着她,不让她在往下滑行的时候撞到松树的小哥哥,项灵熙其实是不想这样惊声尖叫的!但是她憋了才不到十几秒就因为内脏在往下滑行的时候痒得让人崩溃而大喊起来!   眼见着好容易躲过一颗大松树,底下又出现了一小片松树林,项灵熙简直就要绝望了。   在最后关头到来之前,她转头看向和她一起滚下这片山坡,并且在那之后还一直拉着她的手的那个人,不禁眼泪掉下,并大声说道:   “英英英雄!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英雄没有说话,并看了项灵熙一眼。只是那一眼,就足够项灵熙读懂对方的意思了!   【闭嘴!】   于是项灵熙决定在人生的最后那么一点时间遵从英雄的愿望,并努力闭上嘴。但不等项灵熙在决定那么做了之后深吸一口气,原先只是一边拉着项灵熙的手,一边控制着两人向下滑行方向的士兵拉着项灵熙的右手一个用力。   他把项灵熙一下子抱到了怀里,又借着往下飞速滑行的力道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就这样,年轻的士兵把项灵熙换到了他的左手,并用右手解开了他装备在军用背包后面的雪橇板。危急时刻,这个比看起来还要更为强壮的年轻士兵仅用右手扣着雪橇板,以此控制起了两人在松树林间滑行的轨迹,并最终让往下滑了不知多远的两人停了下来。   咦?   咦咦咦?   直到被对方松开了两人已经握在了一起好久的手,项灵熙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们……得救了?”   “这么说还太早了一点。”   站起身来的年轻士兵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他看起来稍有些狼狈,原本的那顶暖和又精神的帽子在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掉了,露出了他的那头漂亮的金发,在逆光之下消去了许多他原先的老陈感,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他原本的年少气盛,还有那份连冰雪都遮盖不去的朝气。   他看向那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说道:“我们掉到无人区了。得想办法回去。”   “我们找人来救我们?”   大难之后不仅不死,并且还几乎没怎么受伤,只是被树枝磕着碰着了几下,这让项灵熙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显然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想要回到有人烟的位置其实并不容易。   但是为了救她才落到了这种狼狈地步的士兵却是没有她的这种好心情。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出声问道:“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后知后觉的项灵熙摸出大难之后也没有离她而去的手机,发现这里根本就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她忙追上去,并问道:“没有!你的也没有吗?”   可是士兵却不回答她。   项灵熙继续问道:“我的名字是灵熙,灵熙·项,但是在我的家乡,我们都是姓氏在前的。你呢?”   士兵依旧不回答她。   项灵熙倒也不生气,甚至还接着说道:“刚才真是太险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都已经死了!谢谢你救了我!”   士兵还是不回答她。   项灵熙不气馁,又再次开口道:“你怎么会也在这里的?我其实在三天前见过你,就在过来白森林的那辆车上。那个时候我还就坐在你的旁边。”   士兵开始沿着他们滚下来的路往上走。这下项灵熙不说话了,而是连忙跟在对方的后面,生怕对方嫌她烦了,就把她丢在这里。只是对方身高腿长,项灵熙虽然在女生里也是个高个子,身高足有一米七,但她的腿在面对这个小哥哥的时候真的是劣势尽显。当走在前面的士兵还只是在以正常速度往上爬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需要在跑不起来的雪地上跳着爬了!   可如果说,那段稍缓的坡还是项灵熙凭借意志力能够跟得上的坡段,那么再往上坡度慢慢变陡的那段就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爬上去的了。   但在后面跟着的项灵熙还是没有出声,而是一边克服着对于再次滚下去的恐惧,一边倔着性子继续跟着对方往上爬。   就这样,根本就不是走在一条“路”上,而只是顺着冰蓝色眼睛的小哥哥先前踩下的脚印一点点往上爬的项灵熙翻滚下去。这一次,她没有又发出大叫声,而是只留下了滚下雪山山坡的“刷刷”声。   先前还一句话都不和项灵熙说,只是一个人憋着气往上爬的士兵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立马冲下雪山坡,在项灵熙就要又滚着回原地之前再一次地抓住了她。   在被对方从雪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项灵熙不光黑色的发丝里全都是雪,就连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里也有了许多雪。项灵熙感觉委屈极了,并在对方试图帮她把那些雪全都拍下来的时候躲开了对方。   她原以为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会出口安慰她两句,却没曾想,这个长得好看,声音也很好看的家伙一出口就是一句:   “你爬不上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呜哇!!”   委屈死了的项灵熙再没能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并几乎是打着嗝说道:“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气人呢!”   幸好,幸好这家伙不是聪明面孔笨脑袋,并且也没有再问项灵熙一句“我哪里气人了”,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保温壶递给项灵熙。不明白他意思的项灵熙直接一边哭一边用表情和眼神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加了伏特加的热巧克力。喝一点吧,会让你感觉好一些。等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再试一次。”在项灵熙愣愣地接过保温壶后,男孩才说道:“这一回我会拉着你的。”   那些加了伏特加的热巧克力果然让项灵熙感觉好了起来。稍事休息之后,在项灵熙心里的标签已经从冷冰冰变成了巧克力伏特加的士兵拉起了项灵熙的手,并开始带着她一起向上爬。   “我的名字是卢卡茨,卢卡茨·卡拉乔尔杰。能记住吗?”   项灵熙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那可真是一个乍一听到感觉和眼前人的反差巨大,可是在心里多念几遍之后又觉得无比合适的名字。   项灵熙笑着点了点头,并说道:“能的,卢卡!很好记。”   卢卡茨:“不,我的名字不是卢卡,是卢卡茨。而且我问的是我的姓,卡拉乔尔杰。你能记住吗?”   项灵熙:“……”   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原路爬回去。   那些雪地山坡对于项灵熙来说实在是太陡了,更何况她也没有穿适合爬雪山的登山鞋,就算有一个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也很适应这里的卢卡茨带着她,她也还是爬不上去。   于是项灵熙让卢卡茨先自己上去,上去找人来救她。   卢卡茨却是拒绝了,他说:“不是我一定要吓唬你,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等我带着人回来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冻死了。”   后来,他们换了一条路,一条地势平缓许多,却需要绕好大一圈才能去到最近的镇上的路。 第9章   “昨天晚上我失眠了,等我好容易睡着之后,我做梦梦到卢卡茨……嗯,我是说我梦到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了。”   “听起来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梦。”   首都国际机场的特殊候机室里,项灵熙和几名外交部的相关官员一起等候着即将到达的罗科曼尼亚总统专机。据说,外交部部长和主席本人都在另外一间安保措施严密的等候室里等待着总统的到来。   而根据陈秘书与他的几位外交部同事的交谈,项灵熙已经明白了很多。   比如,以中国现在的国际地位,照理说像罗科曼尼亚这样的欧洲二三线国家首脑来华访问还犯不着让他们重视到这种程度。但是罗科曼尼亚在欧洲的地理位置特殊,又是自1945年以来世界首个在分裂之后通过人民公投重新合并的国家。更不用说他们在宣布合并之后,与中国重新建交的时间还先于他们与美国重新建交的时间。   在这样的重要问题上,这个先于美国的时间哪怕只是一分钟都足够说明他们的态度。   因此,中国自然也要回以一礼。   或许是感受到项灵熙因身处于这个她所不熟悉的环境所表现出的拘谨,这个特殊候机室里项灵熙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陈烨主动与项灵熙交谈起来,并且两人还聊起了项灵熙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陈秘书认为项灵熙既然在这种时候做梦梦到了卡拉乔尔杰总统,那么这就一定是个很好的梦。可项灵熙却不那么认为。   她想了好一会儿,那张好容易才用化妆品遮盖住了失眠引起的憔悴的脸上出现了苦笑。在好好咀嚼回味了那种失落感之后她说道:“不,我觉得那简直就是噩梦。”   这个答案实在是让陈秘书感到意外极了,于是他很快向项灵熙寻求起了答案。项灵熙倒也没有隐瞒,而只是想了一会儿就试着开口说道:   “梦里他跟我说……当初他和我说过的梦想已经完成了很大一半了,又问我……我的梦想完成得怎么样了?”   陈烨:“然后?”   项灵熙:“然后我就醒了,被惊醒的。”   陈烨:“什么……?”   就在陈烨试着去理解这样的一个梦为什么会是噩梦,以及项灵熙又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惊醒的时候,外面有人敲起了等候室的门。   “各位,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已经飞到北京上空了。”   当这样的通知响起,原本还在或闲聊,或核对卢卡茨的总统专机抵达之后各项流程的外交部相关人员连忙把东西都收好,并最后整理一遍自己的着装以及仪表,而后一个个的都脸上带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走出等候室。   几乎可以说是一手促成了项灵熙出席的陈烨也很快示意项灵熙跟着他,和他一起并排走去前面。   在这样一个让人不由地感到紧张的时刻,这样一个项灵熙已经期待了好一阵子的时刻,她却是不住地想起十年前她对卢卡茨所说的那些话。   【我的梦想啊……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很成功的画家。不一定要在死后很久也让好多人记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么。但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我的画就能有很多人欣赏,也能卖出很高的价钱了。虽然我更喜欢梵高的画,可如果让我选,我肯定会选择做毕加索的。】   但是不等项灵熙好好地回忆起那时候令她怦然心动的氛围,今天早上的那个噩梦里的情景就仿佛再次在她眼前出现。   【你和我说过的梦想,完成得怎么样了?】   “完成度0%……”项灵熙带着沮丧的情绪,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叹了一口气,压着已近狂乱的心跳,一步步向着机场的停机坪走去。   在看到阳光明媚的停机坪时,她仿佛又喝了一口加了伏特加的巧克力,并在心里说道:完成度0%也要来见你啊。   一架项灵熙此前从没见过的飞机飞过首都国际机场的上空,并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后开始降落。这架飞机的机尾上有着新的罗科曼尼亚的国旗喷绘。那是一面蓝橙白的三色条纹旗,并在中间镶嵌着两颗黄色的小星星。   当项灵熙看到机尾上的那面国旗时,她就知道,是了,就是它了。   在肯定了这一点后,项灵熙的视线就一直追着那架飞机,看着它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并从这条跑道的尽头开始降落,也放下它的起落架,而后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   那辆为了接待外国礼宾而来的黑色红旗牌轿车很快发动起来,而准备红毯的,以及专程等在这里的仪仗队也有按照先前准备好的条不紊地进行起他们的工作或者说是职责。   受到这种场面的紧张感和庄重感所影响,原本并没有觉得今天的这次重逢会有这么不得了的项灵熙感到紧张极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整个人都既兴奋又虚弱,好像能一下就在助跑之后跳到还没有打开舱门的飞机上,又好像下一秒就能够因为太过紧张而晕倒在地!   这可是她开始健身之后就再没有过的,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掌控的可怕感受!   眼见着总统专机的飞机舱门已经在众人那带着笑意的期待目光中慢慢打开,项灵熙不禁向周围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熟人的,就站在她身旁的陈秘书发出了微弱的求助声!   项灵熙:“陈秘书……我、我现在很紧张,我感觉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陈烨:“项小姐,你坚持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场合。”   陈烨秘书话音刚落,那些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以及端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就出现在项灵熙的视线中,并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对着项灵熙他们就是一阵猛按快门。   于是陈烨秘书表情都不变地立刻改口道:“我们只是来机场迎接卡拉乔尔杰总统,并不是要一起去人民礼堂。放轻松一点,你们是好朋友的,还记得吗?”   【我和卢卡茨什么时候是好朋友了!】   项灵熙在心中狂吼一声,却是在摄像机和照相机的拍摄范围内憋得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而就是在她又纠结又想要喷火的时候,这架总统专机的机舱舱门已经完全打开,而身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他的身影也即刻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十年未见,他依旧是那样的夺目,无论站在哪里,只要一出现就能牢牢抓住别人的眼睛。   项灵熙本以为,像他这样心里装了那么多事的人应该会老得很快,可是和十年前相比,他只是褪去了曾经还依稀的稚气,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已经让人完全无法看出他的真正情绪,以及……他也理所当然地变得十分成熟了。   并且,项灵熙在新闻里所看到的卢卡茨也当然和就站在他们眼前的本人并不相同。因为离他很近的镜头根本拍不出他的身高,也根本就拍不出他的气势,甚至也拍不出他带给别人的压迫感。   但就在项灵熙感慨自己所认识的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时,卢卡茨却是向在这里等候着他,并迎接他的人露出了笑容。   那是让项灵熙感到十分陌生的,属于一名政客的笑容。   走下飞机的卢卡茨和前来迎接他的中方人员握手,仿佛和自己早已熟识的友人相见一般地与外交部的部长,还有早些时候来到这里的罗科曼尼亚驻华大使进行交谈。   但是当他的目光略过项灵熙所在之处的时候,他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自己十年前在白森林救下的人,也仿佛根本就不认识项灵熙。他的视线没有为项灵熙而停留,也并未因为项灵熙的存在而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原本雀跃的心情因此而冷却下来,让项灵熙感到有些手脚发凉。   可是此时此刻,项灵熙却还乐观地抱着这样的一个想法:也许,也许他只是认不出我了,也不太记得我了。   显然带着项灵熙来到这里的陈烨秘书也是这样想的,并且他也不打算让卢卡茨把外交部特意请来的客人忽略到底。在这位年轻的总统结束了和外交部部长的交谈,并即将被王部长送上车的时候,陈秘书自信且大方地带着项灵熙一起走到了他的面前。   “卡拉乔尔杰总统,因为您的这次访华,我们还特意请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十年前,您曾在索林尼亚的白森林救过她。”   但是意料之中的恍然大悟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并没有在年轻总统的脸上出现。相反,在听完了陈烨秘书的这句话之后,卢卡茨的脸上还出现了疑惑和为了减少尴尬而露出的,迟疑的笑。   “是吗?”   那双在有的时候会变得极具压迫感的眼睛看向项灵熙,他的脸上虽然带着很浅的笑意,可落在项灵熙身上的目光却是沉重得让项灵熙感到窒息。   卢卡茨想了一会儿,并态度自然又十分诚恳地,不留一丝破绽地说道:“可是那一年我没有去过白森林。”   年轻的总统对项灵熙和陈烨都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并在温和有礼地说了一句“抱歉”后坐上了那辆专为他而准备的黑色轿车。 第10章   “今日,罗科曼尼亚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来华访问。国家主席***,外交部部长**,以及罗科曼尼亚驻华大使*****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为其举行接机仪式。随后,两国元首一同前往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广场,参观在那里举行的欢迎仪式。”   晚上七点半过后的外交部,外交部陈烨秘书的办公室灯依旧还亮着,并且电视机也打开着。新闻联播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让整间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变得庄重,且沉重。   项灵熙就坐在陈秘书办公桌前面的那个座位上,低着头,一双长手长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又该怎么放,也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而新闻联播里传出的国歌声,和随之一同响起的礼炮则更是打得项灵熙小肩膀一颤一颤的。   “会见后,***同志向卡拉乔尔杰总统赠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套印有熊猫浮饰的青花瓷餐具。”   当新闻联播播到这里,陈烨秘书摘去他的黑边眼镜,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能够展示他此刻心情的凌乱。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并站起身来,近乎咬牙切齿地对项灵熙说道:   “项小姐!项灵熙小姐!您向我保证的绝对不会认错人呢!您向我保证的绝对不会记错您那位好朋友的全名呢!为什么卡拉乔尔杰总统会说他那一年没去过白森林?难道这一切都是您编造出来的吗!如果不是我在机场的时候就去主动和卡拉乔尔杰总统提起你!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在人民大会堂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您知道吗?这样的突发情况不是你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坐在陈秘书面前那张椅子上的项灵熙现在就想缩进尘埃里去。可是她不能!于是她只能依旧低着头,并发出好像蚊子叫一样的轻声辩解。   陈烨:“你说什么!你给我大声一点!我知道你是很勇敢的,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可能有胆子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给我们捅出这样的麻烦!”   项灵熙:“我说,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已经说了,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是他救过我而不是我救过他。”   陈烨:“那他为什么要说他在那年没有去过白森林?嗯?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地说他没去过?”   项灵熙:“我、我不知道……”   陈烨:“因为他真的没去过!”   这下,项灵熙终于抬起头来,喉咙艰难地上下一动,却是干涩得都发不出声来。她的眼睛里有着不敢置信,并想要开口辩解什么,却是才说出一句“可是”,就又被陈秘书打断。   “够了!别再跟我说可是了,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了。因为你已经说了一个小时了,可你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一点新的内容!你就是在不断地重复,重复和重复!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听你说这些了!晚些时候我还要去向我们的王部长好好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本来也不知道还能和对方怎么解释的项灵熙再次底下了头。见她这般虽觉得理亏,却又不认为是自己骗了人的样子,陈秘书还能说什么!   “你走吧。你住的酒店房间下午就已经有人帮你退了,你可以去前台拿你的行李,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再找一间酒店住下来。”   闻言,项灵熙站起身来,并在依旧低着头的情况下和陈秘书点了点脑袋。见此情景,陈烨秘书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后走近项灵熙,轻声提醒道:   “你明天最好一早就坐火车或者飞机回去。回去之后,看一点和妄想症患者的外在表现有关的书。记住他们的表现,如果国安局的人来找你,也许会有一点用。”   晚上九点,在去到酒店拿行李的路上被堵车许久的项灵熙终于一手扛着她的那幅画,另一手拖着小旅行箱,艰难前行到了什刹海附近的一家价格还不便宜的民宿。   之所以订民宿,是因为她受够了,她再也不想感受踏进某个地方然后既能够在宽广的大厅里面对许多双眼睛,又暴露于摄像头之下的感觉了!   她现在就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或者说角落,然后安安静静地做她的小可怜。   “可是那一年你没有去过白森林?嗯?哼哼,可是那一年你没有去过白森林。”   处境如此凄惨的项灵熙失魂落魄地念着这样的话语。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愤愤地念着这句话的,但是当她再次回想起今天和那位总统阁下打的那个照面,对方毫无破绽的表现又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   “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认错人了?”项灵熙向自己反问了一句,然后就被弄糊涂了一般地停下脚步,并再次试图说服自己:“不,我不相信我会看走眼。他们连脸部轮廓和骨骼都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就连双胞胎也不可能……”   当项灵熙说到那句“双胞胎也不可能”的时候她再次沉默了,并且她的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怀疑以及内心深处的挣扎。   她就这样扛着自己的画,站在北京的寒风中许久许久都想不明白。   但今天晚上总不能站在大马路上想一整夜吧?   又是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的项灵熙这样想着,这才继续向前走去,走到她定的那间藏在四合院里的民宿。   根据不方便大晚上赶过来的房屋主人在电话和短信里的告知,项灵熙从带着密码锁的信箱里拿出了房子的钥匙,打开四合院的大门并自行入住。   好友安广厦的电话也在此时再次打来。而这一次,把画放了下来的项灵熙终于能腾出手来接电话了。   “对,最后他们送的不是我的画。送的是带熊猫浮饰的青花瓷。听着,听着安宝宝,我这边的情况太复杂了,我没法在电话里就跟你说清楚。我现在也不想再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些。”   身为一名拥有发达泪腺的,情感丰富的艺术家,项灵熙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并语调极为夸张地说道:“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车回来,到时候你能让我扑到你怀里哭吗大楼?”   电话的那头音乐传来安广厦的声音,她说:“这……这不太好吧。”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把自己的长发向后拨去的项灵熙走向卧室,并打算蜷缩在床上一边哭一边给自己的好友打电话,但就是在她就快要走到这间民宿里的卧室时,项灵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进屋之后有打开过卧室的灯吗?   为什么才不过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卧室里的光?   瞬间警觉起来的项灵熙不禁弯下腰来,看看那道透出光来的门缝,当她看清楚透过那道门缝看清人的脚时,她一下就止住了哭泣,并用一种十分镇定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安广厦说道:“你等一等,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我去行李箱里拿一包纸巾。”   说着,项灵熙挂了电话,并把自己所住民宿的地址发给了安广厦,附上一句:这里好像有情况,你等我消息。   如此这般之后,项灵熙往回走,并隐忍着这一天以来在内心累加的愤怒,走到厨房翻箱倒柜。很快,她就翻出了一把足有四十公分那么长的西瓜刀,挥动了两下试手感。   “哦不,这个杀伤力太大了,会被判防卫过度的。”   说着,她放下了四十公分的长刀。又拿起一把尖锐的锉刀,握住它尝试着往下砸去,又也觉得凭自己的力气,用这可能会出大事。   “不不不,这个也不行,万一要我赔医药费呢。肯定得赔很多钱。”   把那么多种凶器都拿起又放下的项灵熙焦虑得在厨房里转圈圈。而后,她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纸箱子,眼前一亮!   那个纸箱子上写了这样一句话语:【如果您带着宠物入住,就选一样玩具和你的宝宝一起玩耍吧!】   项灵熙忙走过去,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一头系着绳子的橡胶球!那应该是给大型犬咬着玩的小玩具,橡胶球都快要有项灵熙的拳头那么大了!   项灵熙拿起它来,并抓着绳子甩了两下,觉得这个武器趁手!这就深吸一口气地再次昂首挺胸地走向那间卧室,动作轻缓地打开门,而后立马冲进去,在第一时间把卧室里的大灯关上,后又对着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西装男之后一甩手就是一狗球!   西装男抬手一挡,并因为那不同寻常的闷痛而不敢置信地“嘶”了一声,可还不等黑暗中的他看清打中他的到底是什么暗器,项灵熙就拽着系有橡胶球的绳子朝他的脑袋甩去。   “能耐啊你!来入室抢劫啊!你以为这里不是朝阳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猛男!”   项灵熙原本打算用手上的暗器打到对方哭着蹲下来向她道歉,只是很可惜,她手上的狗球才让她甩了三下,球就从绳子的那头飞了出去。而卧室的大灯也就在此时被人打开。   那双熟悉的冰蓝色眼睛以及今天下午才见过的俊美脸庞就此出现在项灵熙的视线中。   项灵熙又看了看刚刚被她用“屠匪宝球”打了好几下的男人。那分明就是一个穿着西装却依旧遮盖不住魁梧身材的白人男子。   而后,这个被项灵熙打了的,保镖模样的白人男子就在自己的保护对象,罗科曼尼亚总统阁下的示意下弯下腰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枚橡胶球,并走到项灵熙的面前,把它交还给了项灵熙。   在做完这些之后,那名保镖模样的男子在卢卡茨的示意下走出这间十分宽敞的卧室,仅留下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冻结,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了的项灵熙和卢卡茨两人在里面。   “咚。”   那是项灵熙拿不住了的“屠匪宝球”再次落地的声音。 第11章   “我原本想在客厅等你。但是考虑到这样很可能会让你在进门的时候就因为过于惊讶而引起不必要的主意,我就进到卧室来等你了。没想到反而让你受到了惊吓。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看到对方居然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又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项灵熙简直连一个字都要说不出来了!   她着急得不行,又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今天晚上,罗科曼尼亚驻华大使邀请我去大使馆出席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酒会。我把和大使谈话的时间挪了一点出来。”   听卢卡茨的这番表述,项灵熙哪还有不明白的!可她却是在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所以……十年前你去过白森林!”   卢卡茨:“是的,我去过。”   项灵熙:“你只是把我忘了……”   项灵熙愣愣地低下了头,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感到失落极了,也难过极了。但是在失落与难过之后,她又意识到,她其实不该和对方说这句话,也根本没有立场这样和对方说这句话。   她这样……总显得别人怎么辜负了她似的。   但卢卡茨却依旧还是很有风度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一时没有想起来。”重复着这句话的项灵熙都要难过得都笑了,她感觉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的是一盘油画颜料,还有一张画布!   “阁下,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我们只是决定给你赠送一幅我画的油画,也没有别的什么诉求。您不用对我这么防备的……”   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的遭遇都实在是太糟心了。又或许是因为……十年前的那段记忆还在她的心里依旧鲜活,让她没法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令人敬畏又陌生的总统阁下来对待。但这些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气话才只是说到了一半,她就因为从那个人身上传出的压迫感而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项小姐,我来这里其实是有一个请求。我不希望让很多人知道我曾经在十年前去过白森林。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忘了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够告诉自己,你从来没有在白森林见过我,你也不认识我。当初救了你的,是另外一名索林尼亚的驻防士兵。你只是分辨不清我们的长相,所以才会有了这种错误的判断。”   说着,卢卡茨向项灵熙走近了两步,仿佛生怕项灵熙听不明白一般而放慢了语速道:   “如果你还能记得当年你不是只凭着自己就走到了附近的村庄,从而救回一命,你就不应该给帮助过你的人带去困扰。”   听着这句话的项灵熙低下了头,并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已经得到了你的承诺了,对吗?”   项灵熙再次点了点头,可是卢卡茨似乎还嫌不够,并站在项灵熙不远处用那双在很多时候都会很有震慑力的眼睛继续看着她。   明白了对方意思的项灵熙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我从没有在白森林见过你。我不认识你,今天晚上也没有在这里见到过谁。”   “谢谢。”   得到了项灵熙保证的年轻总统向她表达了谢意,而后就从她的身侧走过,打开这间民宿卧室的房门,并在离开时贴心地帮她关上了门。   唉,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晚上。   糟糕得好像让什么人把一捧风沙揉进了心里,只要心脏一跳就疼得厉害。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项灵熙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十年前的那场风雪。   对这一带很熟悉的卢卡茨带着项灵熙走向一条更为平坦的坡道,从山的一侧绕行过去,打算步行绕去一个建在背风口的小村子,再想办法从那里回到镇上。但是想要绕行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需要走老长老长的一段路。   别说走到天黑了,就算走到深更半夜也走不到。   但是被身旁的这个项灵熙今天才算认识,去世除了名字之外依旧一无所知的男孩牵着一路走却让项灵熙觉得安心极了。即便在接近天黑的时候寒风的呼啸声变得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吹倒了,她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这个老爱冷着脸的人在就要和她一起摔下山坡的时候没有松开她的手,在两人一路滚下山的时候没有放开她,在她表示自己真的爬不上那座山坡的时候也没有弃她而去。   所以项灵熙知道,知道他肯定不会扔下自己。   于是她只是跟着这个身长腿长,一步能抵她一又小半步的人,也不多问,也不喊累。   只是她真的真的已经很累了。由于天已经很快黑了下来,项灵熙开始没法像之前一样完全踩着卢卡茨的脚印往前走了。   然后她一个运气不好就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很深的雪坑,眼见着整个人都要向前摔去,在她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开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的卢卡茨反应很快地拉住了她。   “还好吗?”卢卡茨再一次这样向项灵熙问道。   这一次,项灵熙没再逞能地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在感受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皱着眉头苦巴巴地说道:“不是太好……”   闻言,卢卡茨想了想,并叹了一口气道:“你能替我背着包吗?”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感觉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不等项灵熙给出回答,卢卡茨就已经把他那沉甸甸的军用背包从背上放了下来。   “快点吧,把你的包也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包里的东西塞到我的包里,然后我把你的包扣在我的包外面,你就能把两个包都背上了。”   项灵熙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冷飕飕的寒风到底把她吹得有点傻了,于是她就这么老实巴交的把自己的包也交了出去。   只见这个身材高大,在寒风中走那么老远的路也似乎一点都不累的大男孩蹲在雪地里把包都整理好了,在背包的背带上绑好手电筒,把他装备在他军用背包外面的雪橇也解下来,而后便把沉甸甸的包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在背上了这个两人份大背包之后,原本就已经在雪地里走得有些一瘸一拐了的项灵熙觉得自己委屈得可厉害了。可还没等她说委屈就流两滴可怜兮兮的眼泪,就见这个在没有人的风雪中带给她浓厚安全感的士兵已经穿好了他的雪橇,站到了项灵熙的面前微微蹲了一点下来。   卢卡茨:“上来吧,我背着你滑雪过去。”   项灵熙:“咦?”   卢卡茨:“快点,别磨蹭了,你走的已经够慢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走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我说的那个木屋。”   项灵熙:“可是……可是我很重的!”   在面对卢卡茨质疑的目光时,项灵熙不禁背着两人份的大包比了比自己脑袋的高度,说道:“我有……这么高呢!”   “所以你想我一直蹲在这里?”   仿佛只要说出一句话就再不允许项灵熙质疑的士兵这样问道。项灵熙忙向对方摇头,猛摇头!但是脑袋都被冻僵了的她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弄不清楚不希望对方一直蹲在这里和她应该现在就爬到眼前男孩的背上有什么关联。   于是先前还勉强能算得上态度温和的卢卡茨转眼就板下脸来,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你还要我再和你重复一遍吗?快点,上来。”   就这样,前一刻还以为对方是要她背着他们两个人的包继续走下去的项灵熙,她生平头一次地趴到了除自己家老爸以外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暖暖的背上,并被对方连人带背包地一起背了起来!   当卢卡茨起身的时候,没能好意思抱住他的项灵熙险些一个重心不稳,而后忙用手搭住对方的肩膀这才稳住身形。但是卢卡茨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托着她腿的手!   卢卡茨:“一会儿我要拿着雪橇杖,所以没法托着你,你得自己想办法。”   项灵熙:“我……我怎么想办法!”   身上背着那么重的两个大包,还要仅靠两只手扒拉着这个男孩的背来稳住自己不滑下去,这会儿在平地上就已经让项灵熙感到很艰难了,并且她也根本没法想象一会儿高速滑行起来了该怎么办!   已经不高兴再用语言去解释的卢卡茨把两根滑雪杖都插在了雪地上,并抓着项灵熙的腿让它盘到自己的腰上。   卢卡茨:“你自己把另外一条腿也盘上就可以了。”   项灵熙:“……”   这一次,项灵熙再没有试图和对方争辩什么,而是心都麻木了的把另外一条腿盘上。   “我先滑得慢一点,你适应一下。”   说着,卢卡茨再次拿起他的滑雪杖,慢慢地在雪地上滑行起来。虽然他在滑雪时会微微弯下腰,给项灵熙一点足够她扒着的坡度,但项灵熙还是很紧张。   “你的手也得能有点用吧?你可以抱着我的肩胛和脖子,但是别勒住我。”   听到对方的指挥,项灵熙又把手上的动作从扒着对方的肩膀变成了抱着他。这样之后,她才听到卢卡茨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对了。”   而后他开始加速,并带着项灵熙开始了黑暗风雪中的一段风驰电掣般的滑行!   如果她对这种让人想要尖叫的速度感到害怕了,那她就把背着她的这个男孩抱得再紧一点! 第12章   “滑雪是你们必须得会的技能吗!”   在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项灵熙终于被卢卡茨背着,滑雪摸黑找到他记忆中曾看到过的小破木屋。她的身上和脸上虽然是冰冰凉的,被冻得都麻了的。可是她的眼睛却很亮很亮。   此时此刻,她所能想象的,会让男孩子看起来最帅气的运动就已经是滑雪了!背人式滑雪!   但是卢卡茨却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从项灵熙身上冒出来的,粉红色的少女心。   “对。”不解风情的男孩只是说出了这样一个简短的回答,便径直走向那间他们需要过夜用的木屋,查看起里面的情况。   “不会滑雪的士兵是没法进行雪地战的。”   卢卡茨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而在外面被冷风一吹感觉自己又要倒下了的项灵熙也赶忙进到屋子里。   只是屋子里的情况显然是让人失望的!里面既没有柴火,也没有毯子或者是任何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把门关上吧,发现门居然还是漏风的!但是有一间屋子总比在冰天雪地里过夜要好得多得多了。   在这个饥肠辘辘的夜晚,卢卡茨和项灵熙分享了他的伏特加热巧克力和巧克力能量棒,项灵熙则和卢卡分享了她的红茶和一大袋面包以及烟熏猪肉。   只是还有一样东西是项灵熙很难和卢卡茨分享,或者说不知道应该如何和他分享的……   “你还带了睡袋?”   从自己的军用背包里拿出了项灵熙出发前装好的那个小包,卢卡茨向她这样问道,可却是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嗯,这是我带来的塑料袋,大塑料袋。”眼见着卢卡茨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或者是怀疑,项灵熙不得不接着解释道:“我出发前……看到网上说,西伯利亚那里的渔民在冬天钓鱼的时候,会把自己套进一个大的塑料袋里保持体温,所以我也带了这样一个能把一整个我都套进去的塑料袋。”   “可是这里没有鱼,你要是想钓鱼,就不应该来白森林。”   卢卡茨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眼睛里的那份温度让原本还打算立马开口反驳他的项灵熙愣起神来。这是她从看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笑。也让她终于意识到,原来,看起来冷冰冰的人笑起来居然可以这么好看。   她几乎就要习惯性地拿起她的速写本,却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生生制止了自己的这一“专业病”,并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或者说是羞涩而低下头来说道:   “我是……我是打算写生的时候用的。我是维也纳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   “写生?在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你可真够疯的。”   卢卡茨语气夸张。显然,像他这样的驻防士兵是真的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强烈的意愿才能让一个女孩在这种鬼天气过来白森林写生。不想被人当成是一个疯子的项灵熙不得不和对方解释起来,解释起她为什么会想要过来,又在过来之前准备了些什么,以及她入住的旅店里的人又是怎么和她保证的。可是她解释了那么多,却还是没能否认她的确是要在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写生的事实。   于是卢卡茨就看着项灵熙在解释的过程中把自己绕进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并因此而忍俊不禁。   随着已经受凉了的项灵熙一连打了四个喷嚏,卢卡茨没有去征得项灵熙的同意就直接打开她装着大塑料袋的小包,并把这款项灵熙在出发前特意采购的超大型塑料袋抖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大号塑料袋。虽然看起来真的很愚蠢,不过用塑料袋套着自己来保持体温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在卢卡茨这样做了的时候,项灵熙也站起身来,不断搓动着双手来给自己找回一点温度,却见比自己还高了十几公分的男孩双手一起拎着大塑料袋的两头,照着自己和项灵熙比了比,而后笑着说:   “它的确很大号,看起来能把我们两个都套进去。那今天晚上就这么睡了吧。”   “啊……啊?”   项灵熙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在今天已经好几次成功催促她做某件事的卢卡茨这次也不给她反应过来以及说出不同意见的时间,把塑料袋的开口拉开,并在地上摊好,又示意项灵熙快些踩进去。   等到项灵熙果然踩进去了之后他又自己也踩了进去,把塑料袋往上拉了一些之后又示意项灵熙和自己一起,小心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就这样,等到项灵熙回过神来这样不对的时候,这名她在先前曾见过,却是直到今天的晚些时候才真正知道了名字的索林尼亚驻防士兵已经把两人的背包当做枕头给垫好了,并和她一起面对面地躺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让项灵熙感觉自己已经紧张得连动都不会动了!   而那个好听得足以俘获她耳朵的声音却还在她的头顶响起:“你冷吗?”   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很笨很笨了的项灵熙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离她那么那么近的卢卡茨一眼,然后就忙红着脸低下头,和对方点了点脑袋。   得到了答案的卢卡茨小心着不扯破塑料袋地挪动身体,让自己更靠近眼前的这个女孩一点,并伸出胳膊,把人抱在怀里。   “这样应该会好一点。”他皱着眉说:“你也可以再靠过来一点。我们挤一起会更暖和一点。”   被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噎着了的项灵熙瞪着对方的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等到周围的温度慢慢回升,而属于卢卡茨的体温也渐渐从他的厚实军装里透出一些,项灵熙到底还是破罐子破摔地靠了过去。   而后,心跳不住地加快起来。   她觉得……她可能需要在两人之间找一点话题才能够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   项灵熙试着开口道:“在我就要滑下去的时候,你怎么……怎么会……”   卢卡茨:“怎么会正好在哪里?”   卢卡茨低头看向怀里的这个女孩。这回,项灵熙总算是敢看着他的眼睛点头了。此时的项灵熙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好像一只才被人从雪堆里巴拉出来的小动物,用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那个人。 第13章   那让卢卡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发现那个岔路口的标示倒了,而且地上还有刚留下的脚印。所以特意跑过去看。”   两人间的话匣子就这样打开,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项灵熙和卢卡茨说起她在课上学到过的那些画,以及同学们在首次尝试模仿印象派的油画时到底都把模特画成了什么鬼样子。   而卢卡茨则和项灵熙说起了他先前提到过的“雪地战”。   “雪地战的时候,对当地地形很熟悉的士兵会人手一副雪橇,然后在肩膀上挂一把机枪。在高速滑过敌人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来操纵机枪,也不求准头,只是对着目标的方向扫射过去。不过也有人能很准,一枪解决一个目标。在那种时候,就算是重武器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大作用。因为参与这种雪地战的士兵用雪橇滑雪的移动速度总是很快的。”   身为一名艺术家的项灵熙听这些听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因为她对这样的事有多感兴趣,而是此刻正抱着她的这个男孩向她所描述的那副画面触动了她的某种浪漫情怀,让她只是在脑袋里想象一下就觉得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她想要!她想要……握起她的画笔!   在想象了一会儿之后,项灵熙问道:“那你能一边滑雪,一边拿着枪……一枪命中一个目标吗?”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不禁用手比出了一个数字八来充当小枪,biubiubiu卢卡茨,却是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的食指戳碰到了对方的脸颊。才忘了尴尬,并活跃起来的项灵熙这下愣住了,并和对方说出了对不起。   但是卢卡茨非但一点也不在意,还对项灵熙说道:“没关系,但是你的手也太冷了一点。”   说着,卢卡茨把自己厚军装外套衣领处的拉链拉下来了一点,并抓着项灵熙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道:“放过来吧,一会儿就能不冷了。”   对于卢卡茨来说,这似乎只是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插曲,并且很快他就接着回答起了项灵熙的问题。可他的这一举动却是让项灵熙的脸烧得更厉害,并快要连话都说不好了。良久,项灵熙才接着这样的举动,慢慢地依偎起对方来。   卢卡茨:“在那种情况下我可能得要两三枪才能解决一个目标。不过我见过能一枪就解决一个目标的人。”   项灵熙:“他是你的……班长吗?”   卢卡茨:“不,我不认识那个人。我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看到他的。那时候这里还在打仗。我有很多朋友都在那个时候死了。”   原本轻松的话题就在这一刻变得沉重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的卢卡茨说道:“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突然有一天,北约的飞机就来轰炸我们了。他们说我们的主体民族枉顾少部分族裔想要独立出去的意愿和人权。这就是他们用轰炸机来袭击我们平民的理由。然后我的国家就彻底乱了。再后来,我们从一个完整的国家变成了七个国家。但是我等到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那些想要独立出去的意愿,本来就是美国人用钱和用许诺煽动的。”   说着,这个年轻的士兵沉默了一会儿,并再次笑了起来道:“灵熙,你有很想很想实现的梦想吗?”   项灵熙原本以为对方根本不会自己名字,却是这样冷不防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个很好听的声音念了出来。那让她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而后不住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帅气面容,并向对方点了点头。   “是什么?”   当项灵熙被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看着的时候,她会感到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卢卡茨却以为她只是羞怯于说出一个过于遥远的未来。   于是他又一次催促起项灵熙,只是这一次,他把声音放轻柔了许多。   “快说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有一天你实现了那个梦想,全世界都会知道。但如果到最后你都没能实现它,那也只有我能知道。”   这样之后,项灵熙终于试着开口,并试着说道:“我的梦想啊……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很成功的画家。不一定要在死后很久也让好多人记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么。但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我的画就能有很多人欣赏,也能卖出很高的价钱了。虽然我更喜欢梵高的画,可如果让我选,我肯定会选择做毕加索的。”   在鼓起勇气一下说完了那些之后,项灵熙的脸一红,仿佛是在担心此刻正把她抱在怀里的这个人会笑她。那让她感到紧张极了,既想抓住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又有些不敢在这种时候去看对方。   然后她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但那却是带着暖意的笑声。   项灵熙忙又抬起头看向对方,却是猝不及防地被卢卡茨此时的表情击中了心房。直到很久以后,项灵熙才意识到,那时候的她有多么希望眼前的男孩能吻她一下,轻轻地吻一下她的眼睛。   只听卢卡茨说道:“听起来,这应该是个很难实现的梦想?”   项灵熙忙点头。   卢卡茨又说道:“很难,但是又很明亮的梦想。”   项灵熙眼睛都亮了起来,并再次点头。   然后她就听到卢卡茨对她说道:“但我觉得我的梦想应该比你的更难实现也更明亮一点。”   不等项灵熙因为对方的又一次本性流露而好好地心情复杂一番,她就听到卢卡茨对她说:   “我希望我的祖国罗科曼尼亚能够在我的促成下重归统一。”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项灵熙从梦境中醒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了让项灵熙以为自己此时就身处于那个时刻,也身处于那间在严寒中还漏风、却给她留下了温暖记忆的小木屋。因而当项灵熙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她反而有些不能回过神来。她迷茫地坐起身来,眼睛里满是疑惑。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并在梦里重温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然后她才靠到了床头板上,并长叹一口气,内心满是遗憾和懊恼。   “好吧。”项灵熙说道:“等别人再问起我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我从没有在白森林见过你。而且我也不认识你。谁让你已经开始实现你的梦想,可我却没有呢……”   然而又是片刻之后,项灵熙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已经发生的事,你是绝对不可能让我忘记的。绝对不可能。”   说着,项灵熙连忙翻身起来,并一边走去洗漱,一边用手机上网搜索起有关“妄想症”的书籍。   根据陈烨同志给她透出的口风,她必须在不远的未来,她可能对上国安局前来调查她的同志们时做到心中有数。但同时,她还不能让自己步了梵高的后尘,让人给关进精神病院去,成为一名在精神病院里迎来自己创作巅峰期的大画家。   来了,这就是生活给予像她这样有大才华的人的考验!   她会能接得住的! 第14章   罗科曼尼亚总统访华第三天,   重庆。   “今日,前来访华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将会在中国外交部部长以及随行的外交部官员的陪伴下前往重庆,参观山城的城市建造,同时还将在下午前往铁路规划馆,在那里观看全国铁路规划的3d示意模型。据称,罗科曼尼亚总统对于我国最新的高铁技术在复杂地形中的运用非常感兴趣。”   一名出租车司机正在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新闻广播。当他在自己所行驶的那条波浪公路上继续往前开,并感受着公路上的又一节“波浪”所带给他的腾空感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边一侧出现了有数量黑色轿车以及护航摩托车所组成的车队,不禁等着眼睛看向那一侧。然而还没等他看清被车队保护在中间的那几辆轿车,直升机的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就已经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这名出租车司机的第一反应就是:诶哟!这么大阵仗,我得照个相发朋友圈!   然而他才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摸出手机按出照相机,护航的摩托车队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就向他靠了过来。   出租车司机:“你们这不给拍照啊?”   骑摩托车的安保人员:“不是。但是同志,你这样开车很危险的。请把手机收起来。”   出租车司机:“诶,好。”   骑摩托车的安保人员:“谢谢配合。”   骑着摩托车在车队外围护卫的安保人员在得到了出租车司机的保证后很快就提速,并回到了他先前的那个位置上,跟着整个车队稳步向前。   这正是有外交部部长以及身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所在的车队。他们在重庆市内的几条最能够展现山城建设以及特殊设计的道路上行径了一圈,而后又去到了他们此行的下一个目标:铁路规划馆。   在那里,中方人员将会向他们展现最新的高铁技术。那也是卢卡茨本人和陪伴他过来内务部部长都相当感兴趣的一个环节。   毕竟,曾在二十年前分裂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刚刚合并,他们会需要重新规划自己的铁路网络以及高速公路网络,使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之间变得更为紧密。而中国则表示很愿意和他们分享这方面的经验。   “在基础建设方面,中国的高效以及出众技术一直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我很期待中国的建设团队在罗科曼尼亚建成高铁,但我也希望我们罗科曼尼亚的技术团队可以和中方的技术团队一起建造一条高铁。”   在一个半小时的参观结束之后,卢卡茨对外交部的王部长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但想要让中方答应他的这种希望,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却也不是光动动嘴就能够达成的。而正当双方在这个问题上面上带着笑意地绕着圈子并互相试探的时候,卢卡茨从罗科曼尼亚带来的安保人员中等级最高的一位突然在离开数分钟后又回到了卢卡茨的身侧,面色焦急。   以卢卡茨对的这名保镖的了解,这必然意味着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了。但他却是不动声色,继续与中方的外交人员交谈。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三、四分钟。在这三四分钟的时间里,那名安保人员看起来越来越焦急,并似乎一直试图与卢卡茨说些什么,却是没有上前打扰。   正在与卢卡茨说话的王部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可站在自己上司身边的陈烨却是已经发现,并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一个足够恰当的提议。   但是在陈秘书真正开口之前,总统阁下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了得体的笑容,并说道:“距离我们需要出发去参加下个活动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想王部长应该不会介意我和家里的宠物进行一次视频通话,让我的内务部部长就这个问题再和您好好谈一谈吧?”   对此,外交部部长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让卢卡茨得以在那名保镖的陪同下先行回到车上。在车门关上,并打开窃听干扰的那一刻,卢卡茨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了,而那名保镖则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焦急地说道:   “副总统刚刚给您打来电话,说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要跟您说,他一直在电话那头等着,说会等到您来。”   说着,那名保镖就把加密卫星电话交给了卢卡茨,并在随后走下车,也把车门关上,在车外候命。   “埃里克。”卢卡茨在对方的视频出现的时候叫出了自己的这位副总统兼好友的名字,并说道:“你最好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告诉我。”   名字叫做埃里克的副总统是一个有着棕色头发和坚定目光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比卢卡茨也大不了多少。   “的确是非常要紧的事,而且肯定是一个很坏的消息,总统阁下。在听完这个消息之后你可以自己决定到底是冒险回来还是留在愿意向你提供政治庇护的国家。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虽然这样的话对于一名总统来说绝对称不上好笑,但卢卡茨的确因为好友说出的后两句话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带着些许揶揄嘲弄意味的笑意,也成功的让已经在加密卫星电话的这一头等了好一阵子的好友恼羞成怒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手段,我们也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是卢卡茨,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洛特尼亚人策划了一场针对你的阴谋,他们打算趁着你在中国访问的时候发起对你的弹劾。”   虽然此时的事态已经十分紧急,但是卢卡茨却依旧此时用他的那双十分特别的眼睛,不带太多温度地看向他的副总统,并纠正道:   “我猜你说的是社民党的人,埃里克?”   当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合并的时候,身为洛特尼亚第一大党的社民党在竞选中败给了卢卡茨所领导的国家人民党,并在两党的联合执政中处于较为被动的地位。现在,卢卡茨才刚刚出任总统不到两个月,而他的政敌们则一直在跃跃欲试,似乎是依旧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败局。   埃里克听到了好友的纠正,自知措辞不当,却也咬牙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在意这些问题!”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卢卡茨却十分坚持,于是他的副总统不得不换了一个措辞,并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两人之间的谈话得以继续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后,卢卡茨接着问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弹劾我?”   埃里克:“他们在洛特尼亚和索林尼亚的边境处发现了37具洛特尼亚士兵的尸骸。”   卢卡茨:“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埃里克:“通过一个多月的仔细探查,他们在当地找到了几名目击证人。那些人声称当年残忍杀害那些洛特尼亚士兵的索林尼亚士兵中……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   “只是这样?他们应该知道只是这样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只能给他们自己带去难堪。”   卢卡茨并没有因为这件子虚乌有的事而被激怒,并反而对于自己的政敌居然偏偏找出这样的一件事用来污蔑他而感到讶异。因为,一旦这件事被证明为纯属捏造与污蔑,已经占据优势的卢卡茨以及他的国家人民党就能够让社民党跌得很难再爬起来。   但事实上,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栽赃一国总统当然不会只需要做这么一点样子出来。而埃里克之后的话语也很快解释清了为什么这件事会让他感到这样焦急,又做出如此悲观的判断。   “是的。但是我这里截获的信息显示,他们在那37名洛特尼亚士兵遇害的地方找到了你的DNA。还有弹壳,他们在事发地找到的弹壳和你曾在同一时期使用过的子弹是同一批次的。”   当埃里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和他正进行着视频通话的卢卡茨已经能完全感受到对方此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并且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卢卡茨问道:“能确定这些洛特尼亚士兵死去的时间吗?核对一下我当时的行程。如果案发时我不在那里,那么他们就算把这些证据和证人都准备得再完善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十年前的12月,圣诞节前后。根据证人的证词,确切的时间可能是那一年的12月22日。那时你正在白森林做驻防士兵。但是很遗憾,卢卡茨。德力西中校和林格德耶上校,还有已经退役的约瑟夫,卡恩斯,还有纳什都已经在今天上午之前去世了。”   “你说什么?”卢卡茨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不敢置信。   而埃里克则就说道:“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了不同的意外。很显然是遭到了目的明确的谋杀。”   冷不防地听到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的名字,可他们却是因为死亡被再次放在了一起。这对于卢卡茨来说并不会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并在视频电话那一头的埃里克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抬起手来,示意对方先等他一会儿。   许久之后,卢卡茨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睁开眼睛道:“是社民党的人动的手?”   “目前还没有查明情况,但和你在同时期驻守在白森林,又在那次武装暴徒的袭击中存活下来的人全都在这种关键时刻因意外而死,我认为这件事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   说着这句话语的埃里克显然十分不忍。但很快,他便继续说道:   “你已经没时间去哀悼他们了,总统阁下。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你不可能出现在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但是真正能为你证明的人都已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死了。当初的那些档案也都已经被你销毁了。我想你应该明白他们花了多大的手笔来做这件事了?这是一桩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政治迫害!这些人既然能够深挖到这些事,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黑暗的帷幕就此在卢卡茨的眼前被掀起。他的记忆由近及远地飞速追溯着,从他离开军队开始,到他在索林尼亚特种部队的那些时光,在雪山中带走了连队多数人的生命以及改变了他往后军旅生涯的那场武装冲突,而后记忆又追溯到风雪中的那间小木屋,被他抱在怀中的那个女孩带着羞涩笑意的眼睛。   当卢卡茨回忆起那一年的12月22日他究竟在哪里时,他失笑了。此时的卢卡茨心情复杂极了,可他到底还是在沉默着思考了许久之后流露出一份浅淡又无奈而又苦涩的笑意,并用极为肯定的语调说道:   “我还能找到一个人来为我证明我当时不在档案上所显示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而在白森林。但是那样你就又有一个任务了。你得重新帮我调整我服役时期的档案。”   “是的,如你所愿。”虽然对于卢卡茨所说的那个证人究竟会是谁而感到了些许的疑惑,但埃里克却还是没有任何疑义地遵从了卢卡茨的指令。   而后卢卡茨又向他的副总统下达指令道:“在我结束对中国的访问并带着证人回来以前,埃里克,帮我照看好国内的局势。我需要的是一场能保证公正的判决。一场完全公开的听证会!”   “我会的。”在向卢卡茨作出保证后,埃里克又不禁叮嘱道:“但是这一次,你得保护好那个证人。”   卢卡茨同样以一句“我会的”来作为他的回答,并在结束他们之间的这场通话之前说道:“帮我找到那些凶手,埃里克。他们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很高昂的代价。”   这次通话就此终止。下车后的卢卡茨走向正在规划馆里等待着他的中方外交人员,并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其中一位的面前,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向对方说道:“请原谅,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是的。”陈秘书看了一眼此时正在距离他们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的王部长正在和罗科曼尼亚的内务部部长交谈着什么,并且相谈甚欢。而后,陈秘书就在大约看明白了这位总统阁下的暗示后说道:“我们在里面的一间休息室为您准备了茶点,请跟我来。”   说着,陈烨秘书在和旁人留下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卢卡茨走到了那间根本没有备有茶点,只是临时被他征用了的小休息室。   在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后,并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单单找到了他的陈秘书带着疑惑问道:“有什么是我能为您解答的吗,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如果是在我有限的权利范围和职责范围内的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而后,他就听到这位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开门见山地对他说:   “请问您还能联系到我抵达北京的那天和您一起那位项小姐吗?我和她之间有一些误会,想要向她当面解释清楚。”   听到这里,陈烨秘书表情古怪起来,并问道:“很紧急吗?”   卢卡茨真诚且坦然道:“是的,非常紧急。” 第15章   在项灵熙的家中,她的那间宝贝画室里,此时她的手上正拿着刚刚才从网上买到的那本《10天看会常见的20种精神疾病》。并一边琢磨着书上有关“妄想症”的句子,一边拿着画笔在画板上画起了那些症状带给她的画面感受。   “通常情况下,妄想症又被细分为被害妄想、嫉妒妄想、关系妄想、还有夸大妄想。”项灵熙念出这句话语,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嗯,那我应该就得伪装成关系妄想。”   皱着眉点了点头的项灵熙又继续念下去道:“拥有关系妄想的人会有心而发地相信自己和某个遥不可及的人处于某种关系。”   项灵熙停下来想了想,并仔细回忆起了她曾在电话里,以及在外交部和陈秘书说的那番说辞,手上的画笔也就此停了下来。   无论是从画布上的笔触还是她的配色都显示出了她此时的犹豫以及内心所感受到的困扰。   怎么办!项灵熙怎么想都觉得她在陈秘书那里留下的“口供”太过有理有据,也“平凡”得让人真的很难相信那是一名拥有妄想症的艺术家幻想出来的事。如果想要引起别人有关她很可能得了妄想症的猜测,那怎么也该惊世骇俗一点。   比方说,她可以告诉别人,她身上有一条传承了上千年的龙魄,而就在前两天,她为了能让祖国百世昌盛而把身上的这条龙魄交给了她所敬爱的国家主席。   可是她又不能编得太过夸张,否则别人一定会觉得……她都已经如此不正常了,可外交部的陈秘书居然都还能信她,那么陈秘书本身也一定有问题。这必然会影响陈秘书往后的仕途。   “难,这可太难了。”   不知不觉间,想要用画面来表达出合适的妄想症患者内心,并用以来感受他们代入他们的项灵熙居然把她此时的困苦挣扎给画了下来。而更为可怕的是她居然在凌乱的油彩上又画出了一扇扭曲的窗,并且那窗户居然还是蓝色的!   因此而回想起了某个糟糕记忆的项灵熙愤怒起来,并把画纸撕了下来,扭成一团后又丢在地上奋力地踩。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她赶忙要去开门,但却是在愁苦和烦恼中拿着书走出了画室才意识到不对劲,想起临走前陈秘书对她所说的叮嘱,项灵熙忙把那本讲述心理疾病的书在地上一放,又把它踢到了立柜底下,这才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两个项灵熙看到之后只要再一扭头就很可能会想不起他们长什么样的男人。   当项灵熙看到那两张毫无任何特点可言的脸的时候,她惊讶极了,并忘记了对方可能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开始观察起这两张神奇的脸。但是很快,站在门口的这两人就向她表明了来意。   “项小姐,你好,我们是国安局的,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那两人分别向项灵熙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早已被陈秘书提醒过了的项灵熙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接过对方的证件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   在此期间,那两名国安局的专员看了看项灵熙身上宽松的居家服,又问道:“也许你会想要先换身衣服再跟我们走?”   “对……对,我得换身衣服。”   经人提醒的项灵熙在把证件还给对方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然而她刚要转身,被她放在了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电话铃音。项灵熙顶着巨大的压力,在那两人的面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她才看清手机屏幕上联系人陈烨的来电显示,就被国安局的专员制止了接起电话的意图。   “很抱歉,项小姐,根据我们的规定,在我们向你表达了来意之后,你就不能再和人联系了。”说着,两名专员里的一个拿出了一个带锁的小铁盒,示意项灵熙把手机防到铁盒里去。   不愿就这么把手机交出去的项灵熙进行了一次无谓的挣扎,她说:“这样可能……会有点吵。”   专员说:“那你可以把手机调静音了,或者关机了,都行。我们现阶段还不会查你的手机,所以盒子我们保管,钥匙可以交给你保管。”   项灵熙和专员对视了长达十几秒的时间,可最后,屏幕上不断亮着陈烨名字的手机依旧还是这样离开了她!   三小时后……   “那既然卡拉乔尔杰总统和当初救了你的那名索林尼亚士兵长得其实不像,你又为什么会觉得卡拉乔尔杰总统就是他呢?”   “因为他们灵魂是一模一样的。像我这样的艺术家看人不是看脸和身材这种肤浅的东西的。我看的是人的灵魂。只要灵魂一样,那他们就绝对是一个人。”   在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国安局的一处秘密地点之后,感觉惊慌却不失措的项灵熙在那名审讯员对她问话之后立马按照原计划展现了她“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怯场,那么等到她的表演已经完全引起了对方注意,并请来一名心理评估师之后,她就已经完全入戏,并且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了。   心理评估师很认真地听了项灵熙的说法,而后一本正经且认真严肃地问道:“哦……那他们的灵魂看起来又是什么样的呢?”   脸上出现了自信微笑的项灵熙向前坐了一点,并挑眉道:“睡莲。莫奈的睡莲,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差别,但归根结底那还是莫奈的睡莲,我不会认错的。”   心理评估师:“这种看到别人灵魂的能力,是你从几岁的时候开始拥有的呢?”   项灵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像是从我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开始有的。不不不,是我开始学油画的时候开始有的。这种特别的能力对于我们画家来说实在是太棒了。它让我对色彩有了更强的感受力和把握力,也让我觉得我简直是天选之人,就应该和卢卡这样的天命之子好好做朋友。噢对了,他当时救我的时候也叫卢卡。”   在桌子的对面,和心理评估师一起的专员忍不住扭开脸,显然已经无法直视发生在他眼前的这场对话了!   “砰!”   审讯专员一拍桌子,不再客气地说道:“项灵熙!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了精心构想出这样一个谎言,去欺骗外交部的相关人员?是不是有什么人指使你去做这样的事?”   原本已经很是入戏的项灵熙被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稳下心神来好好应对这样的问话,坐在审讯专员旁边的心理评估师就已经十分不满地看向他,对他做出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并压着声音十分不满地说道:   “我才刚刚和她建立了信任和联系,让她打开了心防!你不能在这种时候吓到她。”   显然,审讯专员和心理评估师之间发生了争吵,他们两个都想要把这场问话引入到自己的专业范畴。审讯专员觉得他根本就无法理解项灵熙说的鬼话,并且也认为项灵熙说的的确就是编出来糊弄人的鬼话。而心理评估师则认为,是审讯专员对心理学的不敬畏才会导致他不相信真的妄想症患者的确会这样。   审讯专员:“那你到底弄明白了没有,她脑袋到底有病没病?”   心理评估师:“你连话都不让她说完整了,我怎么能知道?”   审讯专员:“搞了半天你连她脑袋有病没病都不知道,就陪她说了那么久的糊话?”   心理评估师:“难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随着审讯专员和心理评估师的你来我往,项灵熙的目光不禁在两人的身上落来落去。   她算是明白了,她虽然干出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还险些就上了新闻联播,但上头却是在对她进行了一番调查之后觉得她的危害性并没有那么强,不然国安局怎么会派出两个业务水平如此寒颤人的专员过来对她进行问话呢?   可项灵熙才要稍稍放下心来,就听到那名让她还挺喜欢的心理评估师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语:   “我这是在配合你们啊,难道你连这点情都不领?不管她是不是装出来的,我手上的这份评估记录总是真的吧?现在我必须得弄明白,她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情况。如果只是妄想症,那就不能把她关进精神病院,但如果还有一点别的,把她送进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到时候我们手上就有两套方案了啊。”   听到了这番话语的项灵熙眼睛都因惊恐而瞪圆了。接着她就听到了心理评估师在和终于满意了的审讯专员一同转头看向她之后,和风细雨一般地对她接着说道:   “罗科曼尼亚总统在十年前救你的时候也叫卢卡。然后呢?你可以接着说,项小姐。”   项灵熙:“……” 第16章   直螺旋桨的声音在国安局这一处办公楼的顶楼上空响起,那正是外交部紧急调派的直升机。它从项灵熙所在城市的机场起飞,并一路飞抵项灵熙此时身在的地方。   在今天的下午,卢卡茨告诉陈烨他现在的请求十分紧急的时候,陈秘书还对这个“非常紧急”没有充分的了解。在卢卡茨说希望能够尽快见到项灵熙的时候,陈秘书还是对于这件事的紧急程度没有足够的了解。   直到卢卡茨告诉陈秘书,他希望能秘密取消今天晚上的访华活动安排,并亲自去到项灵熙所在的城市找她好好谈一谈,陈秘书才意识到这到底是怎样的“非常紧急”。   在征得了自己的直接上司,外交部部长的同意后,陈烨很快就安排好了从重庆出发至项灵熙所在城市的飞机,并陪同对方一起出发了。   只是在他们抵达城市机场的时候,项灵熙却是十分反常地联系不上了。由于事态真的非常紧急,陈秘书在通过项灵熙的微博最新状态确认了她两个小时以前还正在家看书画画之后,直接带着卢卡茨坐着直升飞机去了项灵熙的家。   可是项灵熙却也不在那里。   由于这并不是外交部的职能范围,因此陈秘书在耗费了一些时间之后才知道,项灵熙已经在早些时候被国安局的人带走了!   那现在陈秘书该怎么办?当然是尽可能快地带着这位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秘密前往他们不算太秘密的国安局!坐直升飞机去!   但这可真是陈秘书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没设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情形。   那甚至让陈秘书在焦急等待直升飞机降落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的说道:“总统阁下,能不能允许我以私人的身份问您几句话?”   卢卡茨动作十分潇洒地向作出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在得到了允许后,脑袋里已经被这个问题绕了很久的陈烨几乎脱口而出:“你想要让我国公民项灵熙小姐去做什么?”   卢卡茨:“我想要请求项小姐为我出庭作证,证明我在十年前的12月20号在白森林。”   陈烨有些迟疑地问道:“出庭?”   卢卡茨:“这件事说起来会让我感到有些惭愧,但是刚刚合并的国家总是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小问题。但你们应该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更倾向于和美国加深合作的社民党趁着我出国访问给我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此时直升飞机已经稳稳地降落在大楼顶楼的停机坪上,卢卡茨摘下了用来降噪的耳机,并解开了他的安全带,却是十分有礼地示意陈秘书先下飞机。   在走下飞机后,得到了对方允许的陈秘书又接着问道:“请原谅,总统阁下,您是想让项小姐为您做伪证吗?”   “不,我只是想要让她在法庭上说出真相。”   面对这才恍然大悟并面露尬色的陈秘书,卢卡茨并没有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说道:“在结束这次私人性质的谈话之前,我可以和您分享我的一个经验之谈——在一件事上,如果一个局外的普通人和一个政客给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说法——千万别信那个政客说的。”   “项小姐,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坚称自己有病让我们送你进医院,还是和我们合作,坦白从宽。”   审问室里的灯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变得惨白惨白的。对于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到别人灵魂的颜色,入戏已经很深的项灵熙似乎不是那么能够确定了。但有一点是她可以肯定的——无论她选哪个,留给她的颜色都一定会是惨白的了。   见项灵熙还在犹豫,却似乎一副还在努力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病的样子,已经赶走了心理评估师,也和前去把项灵熙带回来的同事对话过了的审讯专员简直忍无可忍。只见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了同事先前发送给他的图片,并起身把平板电脑放到了项灵熙的面前。   于是项灵熙现在就能看到了,对方想要让她看的,是她的那本《10天看会常见的20种精神疾病》!   项灵熙:“你们搜查我的家!?”   审讯专员:“我的同事只是在你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在立柜底下看到了这本书的一角。他也没有违反规定。”   审讯专员收回平板电脑,并坐回自己的位置,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你为什么要去看这本书。”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项灵熙的抉择时刻已经到来。   并且这也是考验她的品格是否高尚,又是否真的重视承诺的时刻。   老实说,她其实犹豫了一下。一想到她可能在如此美好的年华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她就犹豫。随即她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挣扎。可就是在审讯员收起火气,并开始等待她的答案时,审问室的那面大玻璃墙外的帘子被人一下拉了起来!   从重庆一路匆匆赶去项灵熙的家,又乘坐直升飞机从项灵熙的家赶来了这里的陈烨秘书出现在了玻璃墙的外面!   在此时此刻看到陈秘书就好像看到了亲人一般的项灵熙险些因为委屈、无助和感动而落下泪来!但是下一秒,她又看到了在陈秘书之后也走近了那面玻璃外墙的卢卡茨。而后,所有柔软的感性就都被收起。   再次转过头去的项灵熙对审问员露出了英勇就义前的那种表情。   “我看那本书,是因为外交部的陈秘书说卡拉乔尔杰总统十年前根本就没有去过白森林。我不信,我去跟我的朋友们说了这件事。结果她们说,我肯定是得病了,心理疾病。所以我想买本书回来对照着看看。”   项灵熙的声音通过装在这间房间里的喇叭传到了陈秘书和卢卡茨这里,让原本因为看到了完完好好的项灵熙而高兴起来的陈秘书脸上笑意慢慢消失。并且,这同样也让卢卡茨变得迟疑起来。   屋子里的审问员仿佛都气得要笑了,并学着先前那名心理评估师的语气和语调说道说道:“哦,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   项灵熙一本正经且语调诚恳地回答道:“当然是我没病了。书上说,有妄想症的人把根本不存在的事想成真的。可是我十年前在白森林遇到的卢卡,他灵魂的样子真的和卡拉乔尔杰总统一样,是莫奈的睡莲啊。所以我才那么肯定这两个卢卡就是一个人啊。”   眼见着如此关键又重要的人现在居然已经成了这样,根本想不到项灵熙真的能把妄想症患者演成这样的陈烨着急得忙要去开门,却发现通往审问室的门他根本就打不开。于是他很快就向带着他们过来这里的那名国安局同志怒问。   陈烨:“你们是不是打她了?”   国安局同志:“没有。”   陈烨:“电击呢!”   “也没有。”在这样回答了之后,国安局同志的面色古怪起来:“不是你们外交部的线索提供人说的吗,这个人不具有危险性和攻击性。我们做事不是这么粗鲁的。”   “我就是那名外交部的线索提供人,王部长的秘书,陈烨!我现在告诉你,是我们搞错了!项灵熙小姐没说谎,她的确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见过卡拉乔尔杰总统。”   陈秘书虽然已经十分着急了,可他的职业习惯到底还是让他按捺着那种急切,尽可能以最简短的话向对方快速解释清这件事。   但是不等那名国安局的同志说出些什么,项灵熙的声音就又再次传来:   “我都已经和你们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信我呢?难道你在审问室里用这种目光看人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到别人灵魂的样子的吗?来,我告诉你,像我呢,我灵魂的样子就是梵高的《盛开的杏花》。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蓝色。”   随着国安局同志怀疑的目光在项灵熙和陈秘书,以及明显认同他说法的总统阁下之间来回挪动。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第17章   晚上十点,项灵熙的房子里突然来了两位大人物——外交部的陈烨和项灵熙心心念念的罗科曼尼亚总统阁下。   如果放在平时,仅有陈秘书一人到访就已经足够让项灵熙受宠若惊,连倒杯水端给人家都得因为激动和紧张而颤颤巍巍得把水都给晃出来。   可现在,她却是因为急于给父母报平安而只能把两人丢在客厅里,自己则缩在厨房的角落里,小心地和父母解释今天为什么不说一声就没去他们那里吃晚饭。   “我保证,我下午的时候只是在家里看书,看着看着觉得困了就去睡了,没想到一觉就把晚饭给睡过去了!真不是,手机关机也是因为没电了!我睡觉的时候忘记给手机充上电了!什么?我的卧室门没锁,你们都进来看过了?”   关上了门的厨房里隐约传来项灵熙小心翼翼又尴尬的解释声。这让直接和间接导致了这一惨剧的两个大男人在保镖的陪同下坐在小小的客厅里,一时不知该和对方聊些什么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陈烨:“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请问在罗科曼尼亚国内发生的这场紧急情况是否会打断您在我国的国事访问?”   卢卡茨:“不会,这次的行程一共就只安排了一周,今天之后,我就会按照原定计划完成我的这次访问,还请你们不用担心。”   眼见着两人刚要在这种等待时间里开始一场足够有意义的谈话,厨房里项灵熙的声音就再一次地打断了他们。   “爸!我总也有一点不好意思跟你们说的事啊!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同事今天临时帮我安排了一场相亲。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和人从下午谈到了晚上,谈到一半的时候手机还没电自动关机了!不是你之前教育过我的吗?和人出去吃饭的时候还一直看手机太没礼貌!额……什么?对方长得什么样?”   项灵熙犹豫的声音从关上了移门的厨房里传了出来,并且也吸引了客厅里那两名“贵客”的注意力。这一刻,这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暂缓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他长得挺高的。我穿着一双高跟鞋他也能比我高,看起来挺酷的,但是打扮又挺斯文的,教养很好,戴一副黑框眼镜。”   听到这种指向性明确的描述,对自己的外形特征很有自知之明的陈秘书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而旁边坐着的卢卡茨也态度自然地做出了一个手势,幽默感十足地向陈秘书表达了“听,她说的好像是你”的这一信息。这下,陈秘书就更尴尬了。   而当项灵熙的声音再次传来,陈秘书却是顾不上尴尬,并动作十分明显地向关着门的厨房看了过去。   “没有,我觉得他对我没意思。因为……因为我挣一万花九千九百五还不肯卖我的画,上班的时候会去楼道里做俯卧撑,回家还在小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这一回,就连卢卡茨身边的保镖都不自觉地偷瞄起这间屋子,并不动声色地在里面寻找起屋主人所说的“小单杠”。然后,其中一个很快找到了那个被装在墙上的小可爱,向他的同伴示意了一下,被示意了的同伴则悄悄地用交叉在身前叠放着的手向着那个小单杠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这……先不告诉他?可我已经告诉了!我不就做点引体向上吗,我……我还想之后再练单手倒立撑地的!可、可我不还是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吗!爸……爸我求你了,我们别说了好吗?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这儿真的还有事!再见啊,晚安啊,拜拜啊……”   听到这里,卢卡茨终于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并十分大方地看向厨房的那一头,等着打完电话的项灵熙出现。   “我……我爸爸。我一直会去他们那里吃晚饭。但是今天被国安局的人带走之前,我没能有机会跟他们说我今天不去了。”   终于在鼓起勇气走出来的项灵熙低着脑袋拉开了厨房的门,尴尬地从里面走出来,并这样向两人解释起来。   两位教养良好的男士都态度十分自然,且看起来十分理解地向项灵熙点了点头,全然不见了刚才偷听或者说“倾听”项灵熙和自己父母打电话解释时的那种表情,也让项灵熙在两人的配合下掩耳盗铃式地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了一丝安慰。   作为中方外交部的代表,陈烨在三人之间的这个话题正式开始时首先扛下重压,不知道另外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的陈秘书试图替卢卡茨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项小姐,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先前记错了,他的确在十年前去过白森林。在这件事上,是我们误会你了。对于你今天的遭遇,我们感到很抱歉。”   虽说陈秘书先前已经对项灵熙发了好大一通火,也让对方见识到了自己斯文外表下的真性情。但此时,他反而能够用一种友人间谈话的态度对项灵熙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可没曾想曾想,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让才与家人通过电话并因此而放松了些的项灵熙警觉起来。   柔和而放松的表情立马就被收了起来,项灵熙在换了副表情后很快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你们没弄错。我的确没有在白森林里见过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而且他也根本就不认识我。”   “项小姐……?项小姐。”陈秘书小声地叫起项灵熙,并在看了卢卡茨一眼后轻声说道:“你不用紧张了,放松一点,这里是你自己的家里,也没有国安局的专员和特工。”   就在陈秘书不懈地劝说项灵熙放松下来,让她相信现在的情况真的已经和先前的不一样了的时候,卢卡茨开口说道:   “请原谅,陈先生。可以让我和项小姐单独谈一谈吗?”   在听到这样的请求或者说要求后,陈秘书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说道:“那我在楼下等您。”   “或者您也可以回您今天下榻的酒店等我。我得让项小姐知道跟我一起回罗科曼尼亚出庭究竟得冒怎样的风险。也得向她详细地询问她是否能够为我提供足够有力的证据。在此期间,我的安保人员会负责我的安全。”   陈秘书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项灵熙,随后又看了看卢卡茨,在稍作考虑后说道:   “我会留下一些中方的安保人员在房子的附近。等你们的谈话结束,他们会负责把你接回酒店。明天早上五点,我也会陪同您一道去往机场。这样,我们就能赶上原计划里明天早上的安排了。”   “十分感谢。”   卢卡茨向陈秘书说出感谢,而陈烨则在向两人点了点头后离开了项灵熙的屋子。而卢卡茨的数名保镖则也在那之后离开房子,守在了虚掩着的大门外。   面对着这样的阵仗,项灵熙彻底懵了。虽然她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她看着卢卡茨的眼睛里却的确已经明明白白地把她的心声问了出来:   【你到底在玩什么!】   可是卢卡茨却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首先说道:“你遵守了对我做出的承诺。谢谢。”   项灵熙原本想对他说:你救过我一命,所以这是我理应做到的。   但是从今天下午到现在的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却是让项灵熙无法在此时做到足够心平气和,并带着脾气硬邦邦地说道:“不用谢。”   显然,直到现在项灵熙都觉得卢卡茨是为了确认自己不会向国安局的人透露真相才会特意过来的。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了这么一件破事,卢卡茨为什么就会亲自过来。并且,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了他十年前有没有去过白森林这么一件小事,就可以如此大费周章。   而后她就听到卢卡茨对她说道说道:“再过十几个小时,你应该就能看到一条重大新闻——罗科曼尼亚的现任总统因卷入一场十年前的恶性案件而被参议院弹劾,获奖面临牢狱之灾。他们给我定下的犯罪日期则是10年前的12月22日。但那天我其实和你在一起。我不在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而在白森林。” 第18章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就为了夺得政治上的主动权而已,他们居然就能这样对你?”   当卢卡茨终于向项灵熙解释清了现在他将要面临的情形,觉得这件事完全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力的项灵熙艰难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而真正遭遇了这一切的卢卡茨却显得十分镇定,并说道:“他们可以。如果他们希望建成的罗科曼尼亚和我希望的很不一样,或者如果他们根本就不希望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重新合并成一个国家,那他们就可以冒这样的风险。我甚至可以说,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是值得的。”   可他的这番话语却让项灵熙觉得自己完全是在对牛弹琴!现在就和对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的项灵熙不禁转过头去,想要好好和对方说说她看到的问题重点,可她却是因此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现在,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并且这个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迷倒她的男人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和她那么近,那么近。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项灵熙感觉自己连心跳都乱了,并在很用力地稳了稳心神之后狠狠地想了想两人上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后才说道:“但你不觉得他们不该这样对你吗?”   很认真地看着项灵熙眼睛的卢卡茨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那些政敌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于是项灵熙试着接着说道:“毕竟……毕竟你为这个国家做了这么多。而且,你对这个国家也那么重要!”   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之后,卢卡茨转回头去,并且终于没能忍住地笑了起来。那让项灵熙感到既尴尬又羞恼。   可没等项灵熙红着耳朵开口把话题引回到正轨上,相隔十年再次相见时总是在项灵熙面前表现得好像陌生人一样的卢卡茨说道:“那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好像变了很多,但在很多地方又能给人熟悉的感觉。”   “那么多年都不见,你还能记得这些,也真是难为你了。”   项灵熙其实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冲,却是一出口就是这样的一句。那让她懊恼极了,可才想和对方解释一下,就听到卢卡茨并不在意地笑着对她说:   “不客气,我的记性很好。”   或许从十年前起,卢卡茨在项灵熙的面前就一直是这样——顶着让人不由心生好感的帅气外表,却总是说出气人的话。但他又会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不自觉地说出打动人的话语,让人为他怦然心动又不自知。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准确无误地叫出项灵熙的名字,并在得到了项灵熙的惊讶表情后笑着说道:“我说了,我的记性很好。”   如果放在十年前,看到这样的卢卡茨,项灵熙会觉得……无论他之前说了多讨人厌的话,自己都能原谅他了。   而如果放在十年后的今天,项灵熙会觉得……她应该能立马被激发出无限的斗志,去为对方上刀山下油锅。   但这其实是不对的!   于是项灵熙头疼地问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回罗科曼尼亚,去那里出庭作证,我的处境会不会很危险?你能保障我的安全吗?”   “如果从一名政客的角度出发,我会说——在进入罗科曼尼亚之后,你不一定完全不会遭遇危险,可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但事实是,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才刚刚合并,在罗科曼尼亚的洛特尼亚部分,我的掌控力还不足以做到完全保证你的安全。我甚至可能连我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项灵熙简直目瞪口呆。要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对方给出他肯定以及万分肯定的回答后顺势表示——那她可以考虑考虑。可谁曾想,已是一国总统的卢卡茨先前在首都机场见到项灵熙的时候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睁眼说瞎话,说得每个人都信他,甚至说得项灵熙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可现在,他却是在这么关键的问题上如此直白,直白得项灵熙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深吸一口气后沉默许久之后,项灵熙终于在憋得窒息之前问道:“那如果我选择不去呢?毕竟我那么弱小,又胆小,而且还是一个神经纤细的艺术家!我觉得我很可能没法鼓起勇气跟你一起去罗科曼尼亚。”   卢卡茨:“那我就对你的选择表示理解,然后启动备用计划。”   项灵熙简直要大声喊他“卢卡”了,但就在她觉得她与这位阁下之间的谈话是真的继续不下去了的时候,卢卡茨又说道:“但是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达遗憾,是为了激发你的愧疚感。为了让你最终改变想法,决定跟我一起回罗科曼尼亚。毕竟,这是在中国,绑架一名中国公民去为我出庭作证不像是一个足够好的主意。”   在短短几分钟里已经经历了数次激烈的内心挣扎,并且来回摇摆的项灵熙听到这里又觉得哭笑不得了,并说道:“对,那主意糟糕透了。因为我肯定会因为心怀怨恨而去做不利于你的伪证。或者干脆就伪装出一副妄想症患者的样子,就好像今天下午在国安局里的那样。”   可谁曾想,卢卡茨居然还会在回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装得不错。如果在法庭上的时候你也这么表现,陪审团的人会相信你的。”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可是在之后,项灵熙脸上的笑容就很快消失了,并带着紧张和挣扎对卢卡茨说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你不能……不能突然一下就出现,然后就让我马上就做出一个这么高尚的决定。”   卢卡茨:“不是‘马上’,灵熙。我可以等你到明天早上五点。”   这一下,项灵熙是真的觉得自己又弱小还无助了!并且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要让她这样的落魄艺术家去经受如此巨大的考验!   “我……”深吸了一口气的项灵熙再次抬头看向卢卡茨,看向他的的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却是在他的期待目光下笑容转淡,并在对方无意且间接地拨动了她神经中最为敏感的一根之后板下脸来,态度冷硬地说道: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请求。为了帮你搭上命可以,毕竟它本来就是你救回来。但是我不能搭上我的画——尤其是我的许多幅画。” 第19章   “你说你不明白这和我的画有什么关系,啊?这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你以为十年前我和你有合影吗?没有!我只有你的单人照片!因为你那时候看起来根本不近人情还冷冰冰的,我这么连累了你,给你拍照片都只敢偷偷拍。过了十年,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把照片发到你的推特主页上,却还被你们删了照片,又被推特封了号!如果法庭说那张照片原本就是你交到我手上的,那我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和你联系过的邮箱你早就已经不用了,给你发过的那么多封邮件你也只回过一封。一封!而且那封邮件里的内容还很敷衍,好像我们一分开你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也根本什么都说明不了。你的电话号码不和我说一声就换了,那我还怎么证明我的确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见过你?我只能证明我那个时候在白森林!连那个时候的旅馆收据我都还留着。   “可是我给你画过很多画,你在白森林时的画,几乎每一幅我都拿到我朋友的画廊里展出过。而且每次展出我都会和你的画一起,在画廊里合影留念。所以我只有用那些才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你现在却跟我说,你连我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那我怎么相信我的那些画是可以平安回到这里的?我要是连人带画一起在罗科曼尼亚被轰没了,我就真的毁了,什么都没了!你能想象没有《星夜》的艺术界吗?你能想象没有《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卢浮宫吗?你能想象没有‘大卫’……哦不,这不关雕塑的事……”   面对突然变脸,且还变脸得如此彻底的项灵熙,这个成熟的政客第一次在她的眼前流露出了迟疑和尴尬的情绪。   卢卡茨:“我只给你……回过一封邮件?”   项灵熙:“对,只有一封。而且可能只有四五行。”   卢卡茨:“那我应该还给你回过几条手机短信?”   项灵熙:“所以你是想要我告诉你,你到底回了几条短信吗?我的记性也不错的。”   卢卡茨:“不,不用了。”   项灵熙:“你确定吗?我现在就可以数给你听。第一条手机短信你回得还挺快的,但是第二条手机短信……你隔了一周才回复我。第三条……”   卢卡茨:“好了灵熙。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一条一条数给我听。”   项灵熙:“第三条我已经不记得你隔了多久才回我了。是不记得有多‘久’。”   当项灵熙几乎是咬着那个“久”,说完了这句话的结尾,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下来。而终于没能忍住地豁出去,且说了那么多的项灵熙终于是头疼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并内心崩溃地说道:“抱歉,我不该把话题扯这么远。”   “没关系。”卢卡茨试着说道:“也许我们之间不适合隔着远距离用文字来交流?我记得我们当年在白森林面对面的时候就相处得不错?现在也聊得很好。”   卢卡茨努力地想要在这种时候打一个圆场,怎奈何项灵熙却是在眯起眼睛看他后很快地抓住了他们刚才已经飞速略过的重点。   项灵熙:“等等……”   卢卡茨:“什么?”   项灵熙:“你好像对我说的……我去你的推特账号发你的照片却被删了留言还被封了账号一点也不惊讶?”   卢卡茨:“……”   项灵熙:“那条留言是你删的!你也早知道来中国可能会遇到我!所以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面对项灵熙的质问,卢卡茨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试着换了一个更有意义的话题道:“也许我们可以就带几幅画回去?”   项灵熙:“几幅?!”   眼见着项灵熙看似又要发病,曾以军官的身份带队完成过多次危险任务的卢卡茨不由得让自己的身体稍稍后退了那么几毫米。可是项灵熙却似乎根本没发现这一点,并站起身来,向卢卡茨边示意边说道:   “过来吧,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请跟我过来。”   项灵熙再一次准确地喊出卢卡茨的姓,并用这样带上了头衔的尊称来称呼对方。   两天前,项灵熙只不过是要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她画的卢卡茨里最平凡的一幅贴上149美元的标价送给对方,然后就遭至对方的全然否认。现在,对此耿耿于怀也根本无法释怀的项灵熙终于可以在只有她们两个的房子里,“逼迫”对方好好看一看她画的那些画了!   看!给我看!你给我好好看着!   然后再给我好好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只是选几幅带走!   在把不知道她意图的卢卡茨带到了画室门口之后,项灵熙先是关上了客厅的灯,而后打开了画室的门,先请对方和她一起走进画室,在把门关上之后才一下打开画室顶上的水晶吊灯。   这个与他有关的世界就这样一下子尽情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他先前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绚烂的、温柔的、落寞的、愤怒却又带着美好向往的、爱意满溢的。这间并不大的画室里挂着的每一幅以卢卡茨为主题的画,都能让他本人感受到一种复杂却又很美的情感,以及那更重要的——从画布上蓬勃而出的能量。   这种能量强大到让他不由地想要触碰那些画面,哪怕只是触摸一下画框也好,让他能够更好地感受它。   那是二十岁时的他,连画中的他所拥有的眼神都是那样的熟悉且让他感到怀念。   可那又不仅仅是二十岁时的他,而是在油画的色彩中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吸进了无尽的星空,被吸进了那幅描绘了星夜雪山的星空中,而后看着杏花在他的眼前静静盛开。   当卢卡茨挪动脚步,在这间画室里兜兜转转,并最终转身看向项灵熙的时候,他会发现……项灵熙就站在杏花盛开的地方。   项灵熙:“这么说,你喜欢它们?这些画?”   卢卡茨:“对,很喜欢。”   项灵熙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要和对方说这说那,可是作为画出这些画的人,项灵熙却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因为卢卡茨看这些画时的神情而被打动了,连眼眶都湿润起来。   但是这一次,她却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无一不让她喜欢的外表,或者他由心而发地说出的一些话语而被打动。   此时的她被如此深刻的打动,只是因为卢卡茨看着那些画时的神情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明白她的这些画的价值,也明白它们对自己而言的意义。   事实上,还从来没人在看到这些画的时候给她以这样的感觉,仿佛与她产生了很强的共鸣感,又让她感受到这么深刻的被认同感。就连她的好友安广厦也没有。   在向项灵熙表达了自己对那些画的喜欢后,卢卡茨又继续看起了这间屋子里摆放得那么密集的一幅又一幅画作,并向项灵熙问道: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位很出色的画家了。是这样吗?”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项灵熙在失落之下又不乏幽默地说道:“只是可惜的是,这样认为的现在还很可能只有你和我,还有我的一个朋友。”   从项灵熙的话语和神情中已经明白了她意思的卢卡茨又再次问道:“你想要通过外交部送给我的,就是这样的画吗?”   “不。”项灵熙很诚实地说道:“摆在这个房间里的画是我比较喜欢的,和近期可能一直会拿出来看的。但最好的和最普通的全都还摆在我朋友的画廊里。原本打算送给你的,就是一幅比较普通的画。”   对此感到十分好奇的卢卡茨失笑着问道:“有多普通?”   项灵熙的双眼只是望向卢卡茨,望向他的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就好像卢卡茨望着她一样。在那一刻,项灵熙突然又紧张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胳膊都可能有些颤抖了,却还是稳了稳自己的腿,向对方走去,再不打算错过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机会。   她伸出手来,随手指了指离她最近的那幅画,并一边伸手比了比卢卡茨的头顶一边说:“如果说,这幅画是这样的高度。那么……我拿去外交部的那幅画……”   说着,项灵熙的手比过卢卡茨的眼睛,比过他的鼻子,比过他的嘴唇,却是并不碰触到对方地相隔数厘米,一直比到了对方的胸口才停止,说道:“就只有这点高度。”   那一刻的项灵熙让卢卡茨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她拿起画笔画下些的手,她在自己的身前那么近那么近的地方比了好几下却又不碰到自己的手。可他却依旧把自己的意图隐藏得很好,并说道:   “听起来,它也很好,我该收下它的。而不是装作从没见过你。我想我错过了很多?”   项灵熙退后了一步,眼睛紧盯着对方,且并不愉快地说道:“陈秘书说,我们不能送价值超过150美金的礼物给你,所以就给它标了149美金,让外交部出钱从我这里买下它,再把它送给你。”   卢卡茨又看了此时显得又倔强又明艳的项灵熙好一会儿,说:“只有149美金?我以为你会不舍得。”   “对,我是很舍不得。我更舍不得给我的画标上那么低的价格。但是幸好,幸好现在我已经把那该死的989块人民币还给他们了。我也一幅画都不打算借给你了。除非……你陪我一晚上。”   完全已经紧张疯了的项灵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不要被眼前人听出颤抖。她在十年后的这一关键时刻扛住了重压,并抬着下巴很高傲地问道: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第20章 (一更)   看着项灵熙的那双有着很大能量的眼睛,形状漂亮的嘴唇,在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她那在修身的衣服下一切都显得如此恰到好处的身体线条。卢卡茨放慢了语速地说道:   “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理解。”   卢卡茨一定是明白了项灵熙的意思,但从提出这个“条件”之前起就已经紧张得快疯了的项灵熙却似乎并不明白卢卡茨的意思。又或者说……她理解错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你不理解?那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因为我想要在和你结束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冒险之后真正开始我的生活!”   也许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实在是很难以启齿,但项灵熙觉得她应该豁出去了,在今天晚上彻彻底底地豁出去。因为,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了。   很多事要做起来或许会很难,可一旦错过了,她说不定会在往后的数年、甚至是更多年的时间里不断地懊悔,又或是悔恨。那就好像是她在过去十年里所经常感受到的。   所以,说出来吧。   反正,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根本不可能被她这样一艘小纸船给吓跑。   反正,就算他被吓到了,只要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那么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他总是得和自己相处很多天的时间。   所以,把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吧!   “都已经十年了,我没法亲近我身边能遇到的异性。因为他们只要想牵起我的手,我就会想到上一个这样牵我手的人是你!我没法和他们接吻,因为我连你都没吻过,却要把那么宝贵的东西给他们,这种事我一想到我就会觉得这实在是让我感到无法接受。那就更不用说……更不用说和他们做更亲密的事!   “我知道你们男人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或者可能罗科曼尼亚的女孩也理解不了。但是……但是这些第一次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这里的女孩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们必须把它给对的那个人,或者……我起码得确定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我以后一想起来就感觉后悔和懊恼的。但我已经遇到过你了,我遇到了你可我们之间却什么也没发生。”   虽然已经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可项灵熙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法一下子把全部的心里话都说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水晶吊灯,很轻地骂了一声“该死”,而后再是猛一个深呼吸,看向此时就站在她眼前看着她的卢卡茨,说道:   “你让我还怎么去接受那些和你相比什么都不是的男人!所以我必须,必须得和你发生了些什么,然后才能真的开始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   卢卡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项灵熙的身上,并看着她感觉十分糟糕地抱了抱自己的脑袋,而后又用那双在此刻显得格外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向他问道:   “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条件’了?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我们达成这一点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真的和你在对外公布的信息上说的那样,没有妻子、没有未婚妻、也没有女友。我不会去动……”   “我没有女友。”在项灵熙因为紧张而继续不断地说出更多之前,卢卡茨打断了她。他罕见地打断了一位女士对他的叙说,并说道:“可我还是不理解。”   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耻度破表的话,却还是没能被对方理解了意思的项灵熙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之前,卢卡茨开口道:“你是一个对于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的……女孩。”   在说到“女孩”这个词的时候,卢卡茨不禁笑了出来,并在项灵熙因此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说道:“你还带我到你的画室,让我看到了这么多你画的我。你真的不知道这些含义吗,灵熙?你为什么还会觉得,这样的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条件’?”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后知后觉地还没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同意她的“条件”,抑或说是“提议”,项灵熙在紧张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笑出来道:“我对于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   卢卡茨:“对,你很漂亮,很有魅力,也很生动明艳。”   项灵熙:“可是追我的人一直不多。”   卢卡茨:“为什么?”   当卢卡茨说着这些话语的时候,他已经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项灵熙,当他一抬起手就能触碰到项灵熙脸颊的时候,项灵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说道:   “也许是因为我上班的时候会去楼道里做俯卧撑,回家还在小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这句话语让两人都笑了起来,而放松了下来的项灵熙则继续说道:“可我又不在器械上练推举,也抬不起比我自己还重的东西。”   卢卡茨:“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你的拒绝。很明显的拒绝。”   项灵熙:“或者他们担心等到分手的时候会被我举起来,再扔在地上?”   这下,两人都又笑了。卢卡茨放在项灵熙脸颊上的手轻轻挪到了她的脑后,他倾下身来,亲吻眼前人的嘴唇。仅仅是从这个吻中,他就能感受到项灵熙此时有多么的紧张,似乎表面上的镇定都只是她的伪装。   “你喜欢……温柔一点的,还是粗鲁一点的?”   在轻吻了项灵熙的嘴唇好几下之后,卢卡茨这样向她问道。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和害羞,项灵熙没能够很快回答他。但卢卡茨也并不着急,并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而后项灵熙终于回答道:“我喜欢……喜欢你最原本的样子。”   “如你所愿。”   卢卡茨又吻了一下项灵熙的眼睛,而后对她露出了能让人意识到很多的笑容,这就这样直接轻松地把人一下抱起来,在项灵熙发出短促惊呼声的同时把她扛在了肩膀上,推开画室的门,并又很快走进这套房子里唯一还关着门的那个房间。   那便是项灵熙的卧室。   卢卡茨把人放到床上,拉上窗帘,而后他才打开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灯,看向才刚刚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板上的,显得有些慌乱,却是在朦胧的小灯下显得更为吸引人了的项灵熙。   而后,他便在脱去了西装外套后吻了这个在今夜对他说出了如此美妙告白的女孩,并一边吻着她,一边解开她的外衣,并扯开她最贴身的那件衣物,触碰眼前人的皮肤,并用掌心的温度令她不住地战栗。   “在这种时候,你应该也解开我的衣服。”   当身下人如此乖顺地任他摆布的时候,卢卡茨不禁出声提醒。于是项灵熙在抬起左手的时候也试着抬起被卢卡茨手指交缠着扣着的右手,却是发现对方并不愿意就这样松开她。   “你只能用一只手,灵熙。只用一只手,在我吻你的时候这样做。”   可那实在是太难了,直到项灵熙几乎都已经要在这个人的眼前一丝不挂了,她也只解开了卢卡茨的三颗衬衣衣领。   但这根本就和项灵熙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于是她强行挣脱开被对方扣着她右手的钳制,并又坐起来了一些,并在对方带着笑意的注视下掀起一点被子,把自己遮起来了一些,再是用膝盖撑着对方,不许他靠近也不许他捣乱,气呼呼地盯着对方,把卢卡茨的衬衣纽扣全部解开,让对方那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完美也更具荷尔蒙的身体展现眼前。   那一刻,项灵熙只能愣愣地,愣愣地盯着对方,连一点点她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想法都没有了!但还不等项灵熙有足够的时间找回思考的能力,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的她就已经被对方揽着腰往下一拽……   但是正当所有的旖旎和令人炫目的事都要到来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了一件尴尬事的卢卡茨停住了动作。并向项灵熙问道:   “我猜你应该会希望我们的这个晚上有一点避孕措施?”   咦……?对啊!   被冲昏了头脑的项灵熙经对方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她都忘了这件事了!于是她连忙向卢卡茨点头。非常坚定的点头。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在叫嚣着:虽然好像有一点可惜,但是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就有了宝宝!   饶是见过很多大场面的卢卡茨,他也在遇到了这种问题的时候感受到了尴尬,并努力克制着这种尴尬向项灵熙问道:“所以……你这里有没有……避孕套?我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的习惯。”   听到了这个问题的项灵熙情绪十分激动,并向对方反问道:“你认为我这样的人可能有在家里随时备着这种东西的习惯吗?”   “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问题。”说着,卢卡茨松开了项灵熙,并也靠着床头板,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并在片刻之后不住地发起笑来。   那样的笑显然会让项灵熙恼羞成怒,却又还没发发作,只好也抱着被子慢慢坐起身来,并在犹豫之后慢慢地靠到了卢卡茨的身上。   感受到了那份温暖柔软的卢卡茨笑着搂住了项灵熙,在她的头顶落下了一吻,而后问道:“你介不介意先帮我一次,然后我让保镖出去买?”   “我当然介意!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保镖去买!”   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要疯。让人知道卢卡茨留在她这里很久是一回事,哪怕卢卡茨的保镖对这里发生的事心知肚明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如果让保镖大晚上的出去买这玩意儿,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后,项灵熙又很警觉地看向卢卡茨手上的动作,并跪起身,把卢卡茨的左右手一边一只的按住,并说道:“你自己先解决一次也不行!我们说好了的,今天晚上你已经归我了!”   对于项灵熙的这一理直气壮的要求,卢卡茨只得无奈地笑着点头。   而后,项灵熙又盯了他一会儿,在确定对方真的会信守承诺之后就起身把刚刚才被对方脱掉的衣服再一件一件穿回来,并在踩上拖鞋的时候气势十足地说道:   “我去买!你给我在这里等着!” 第21章 (二更)   “注意注意,项灵熙现在正在走出公寓楼。”   守在楼下这个住宅区里,以及住宅区外的国安局特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个信息。至于那些被卢卡茨从罗科曼尼亚带来的安保团成员,他们则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守在楼道里的那几名保镖的通知,也把独自外出的项灵熙纳入了他们的保护范围。   然而可惜的是,这会儿的项灵熙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还不如听卢卡茨的,让他的保镖下楼替他们去买那该死的避孕套!甚至于她也没有看懂她离开时卢卡茨脸上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暧昧笑意。   这会儿她就踩着有点飘的步子,自以为十分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却实际谁的视线也没能躲开地向着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并且,为了能够有更多的选择,她还特意挑了离她家稍微远了那么一点点,却是大了一些的那家便利店。   “她要去哪儿?”   “看不出来。”   “把地图调出来。”   国安局这一行动小组的通信频道里传出了这样的对话。   “嗯……前面有一个药店。”   “罗科曼尼亚总统生病了?”   “那也应该通知我们这里的医生吧?”   这几名训练有素的特工一边猜测着项灵熙的意图,一边跟着她,却又不让看似已经十分警觉的项灵熙发现他们。   身长腿长,看似镇定却实际十分着急的项灵熙很快就走过了那个被国安局的定为了潜在目的地的药店。于是那几个特工又在通讯频道里交谈起来。   “不是药店,再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前面还有几个宵夜档,她是过去买夜宵?”   “不像,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警觉了。有古怪。”   “要通知陈秘书吗?他之前特意留下话,让我们不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通知他。”   “通知吧,就说项灵熙在晚上十一点突然单独外出,目的不明。”   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着一群小蝌蚪的项灵熙自以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并在深吸一口气之后鼓起勇气给自己戴上墨镜,用围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而后又拉上了外套上的帽子,尽其所能地不让便利店里的收银员认出她其实就是附近的居民。   她走进便利店,却在收银员对她说了“欢迎光临XX”之后尽可能距离收银台远一点地走过它。在看清了结账处摆出的避孕套只有品种那么单一的几盒后,项灵熙开始一排一排地走过货架,并用视线迅速扫描货架上的那些单品。   在项灵熙走过了最后一排货架的时候,她看到了摆在很里面的避孕套专区,光是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好几种不同的牌子,还有同一牌子的不同品种!   可项灵熙刚想停下脚步靠近那排货柜仔细看一看,她就发现那名看起来那名还年纪轻轻的男收银员正敬职敬责地微笑着看她,仿佛正准备回答她想要提出的各种问题!   瞬间怂了的项灵熙也向那名年纪比她还小的男收银员回以一笑,而后走过面前的这排货架,在便利店里又绕行起来。   就是在此时,穿着高中校服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几乎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过一眼,项灵熙就能从两人亲密的样子判断出这一定是一对小情侣。而后这对高中生情侣就径直走向项灵熙先前走过却没能有勇气停下来的货架。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拿起一盒杜蕾斯,对她的小男友说道:“这个!上次用过的冰火颗粒螺纹好用!”   男孩子则说:“嗯……我觉得没有冈本的超薄安全套好。我们还是买冈本吧。”   女孩子倔强道:“不,我就要冰火颗粒螺纹的!”   男孩子又说:“那两个都买。”   女孩子仔细思考了一下,憋憋屈屈地说:“那好吧……都买也可以。”   两人遂拿起了两盒,走向收银台,而哼着歌的女孩子欢快甩起的马尾辫还在经过项灵熙的时候打到了她的脸!   诶,好疼。   真的好疼。   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脸颊,项灵熙默默地低了头,并不再用手把围巾不断地拉高。脚步中透着她复杂的心情走到刚才的那排货架上,把那对小情侣买了的两种避孕套一样拿了一盒,用手小心地挡住它们的包装,仿佛走去被行刑一样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向收银台。   或许是因为这一过程实在是让人感到太过紧张,项灵熙根本就没注意到此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也走进了这家便利店,并在看了一眼她没能遮全的避孕套包装之后也走向了她刚刚磨磨蹭蹭待了很久的那排货架。   可是见怪不怪的年轻男收银员却似乎根本不明白项灵熙想要速战速决赶快离开的心!   收银员问:“请问会员有吗?要买一杯奶茶吗?我们现在搞活动,再买两瓶酸奶还有优惠。”   听到这些问话,项灵熙连忙低着头说道:“没有,不办,不要,不要。”   于是收银员很快又向项灵熙做起了第二波推销。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推销终于对了。他说:“那杜蕾斯的润滑油要吗?它和你手上的这款冰火颗粒螺纹的安全套一起买可以有优惠的。”   咦?   这个,用得着……的吗?   需要用的吗?   先前还因为对方的推销行为而感到烦躁和焦虑的项灵熙沉默了,并陷入了思考。片刻过后,她说:“那我……买吧。一起买了吧。”   可就在收银员拿起一瓶润滑油扫出它的价格时,那名在高中生小情侣走出便利店后才进来的白人男子把又一盒其他品种的杜蕾斯放到了收银台上,并对项灵熙说道:   “还是买这款吧。这一款的尺寸大一点,那两款都太小了,你看看这里写的,规格都是52.5mm的。”说着,把项灵熙先前拿的那两盒翻到了背面给项灵熙的那名白人男子压低了声音地对她说道:“总统先生可能用不上。”   那一刻,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项灵熙帽子滑了下去,围巾回到了下巴的下面,只剩一副墨镜还勉勉强强地架在她的鼻梁上,却是已经遮不住她的那双透露着震惊的眼睛。   “结账。”   卢卡茨的那名保镖在项灵熙还没能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收银员说了这句话,而后很快就把钱付给了对方。并又向项灵熙问道:“需要我替您拿吗,项小姐?”   “不了……我自己、自己拿就好……”   保镖向项灵熙点了点头。   接着项灵熙就又后知后觉地说道:“你别、别和我并排走,也别就跟在我后面走。”   保镖再次点头,并在项灵熙走出便利店后跟在了她的……斜后方。而男收银员的声音也就此在他们的身后响起道:   “谢谢光临。”   与此同时,国安局的特工也终于联系上了刚刚在酒店里洗了一个澡出来的陈秘书。   “喂,周组长你好,是我,陈烨。你们刚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这下该轮到底下人已经看清了一切的周组长尴尬了!他忙示意此时就在他旁边的那名属下来帮他挡一挡!   “喂,陈秘书你好,我们周队刚刚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是这样的,我们没发现什么紧急情况,只是看到项灵熙刚刚下楼了,就来通知您。”上级已经逃跑的技术部特工这样回答道。   陈烨很快问道:“卡拉乔尔杰总统也下楼了吗?”   技术部特工:“没有,她是一个人下楼的。她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东西。”   听到这里陈烨纳闷了。他想,莫非项灵熙这会儿买的东西很重要?如果不是这样,国安局的人为什么要特意来通知他?   于是陈烨又问道:“她去买了什么?”   技术部特工:“一、一盒某品牌的避孕套。包装盒上写着至尊持久装!”   陈烨:“……”   现在,项灵熙就拿着这盒在包装盒的正面写着“至尊持久装”的杜蕾斯走上楼去,迎接楼道里的那些白人保镖们的微笑注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过了刀山与火海,内心仿佛已经经历了三千个日夜那般疲惫不堪。   当她再次打开自己家的房门,并在走进家门后倚靠到了已经关上了的房门时,她看到已经换上了高档男式睡袍的卢卡茨手上拿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正靠在墙边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回来了?”在对上了项灵熙的那双简直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时,卢卡茨喝了一口酒,并说道:“我告诉过你的,让保镖去买就可以了。”   “卢卡!!”   项灵熙怒气冲冲地喊出了这个和对方的外表和内在都很不相符的,听起来十分可爱的昵称,并“噔噔蹬”地走向他,并被放下了酒杯的卢卡茨一把搂住了腰,而后打横抱起来,向着卧室走去。 第22章 (三更)   再次被对方放到了自己床上的项灵熙再没有干巴巴地等着对方俯身亲吻她,而是在卢卡茨的身体贴近她的时候使出“剪刀腿”,双腿一起箍着对方,再是凭借着超越一般女孩许许多多的强大核心力量一个转身,完美地把对于她的这个举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卢卡茨压在了下面。   “你说,是不是你的安保团都已经知道了!”   项灵熙在回来的一路上就已经想到了很多让人感到崩溃的可能,并在这个时候化被动为主动地质问起对方。并且,在问了对方他的保镖团如何之后,项灵熙未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就心生绝望地继续问道:“我们中方的特工呢!他们会用望远镜来看我在便利店里都买了些什么吗!都是你的保镖不好!我在货架上拿它们的时候都有注意遮住包装的,可是你的保镖没有!”   她这般“有活力”的样子实在是逗笑了卢卡茨,但此时此刻,在这套房子里已经等了自己的女伴许久的总统阁下却是一秒钟都不想再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话语中。因此,被项灵熙按着,并骑在了身上的卢卡茨慢慢地坐起身来,把食指轻放在嘴唇上,发出了让她安静下来的“嘘”声。   项灵熙果然不再说话,而是眼睛里依旧带着不满,气呼呼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可正当她打算从卢卡茨的身上下来,并因为这段让她感觉不太美好的小插曲而没法继续一鼓作气,进而悲情地思考起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该这样半途而废的时候,卢卡茨屈起膝盖,让她在猝不及防之下滑向了自己。   而彻底让项灵熙连心都安静下来的,则是卢卡茨的一个吻。当这个吻开始在温柔的交缠中缓缓加深,而项灵熙也试着给予对方一点点笨拙的回应时,卢卡茨又一次地开始褪起了她的衣服。   只是这一次,他动作再没有先前那样的慢条斯理,也让两人更快地肌肤相贴,再没有一丝一毫阻拦地感受到属于彼此的体温。   属于卢卡茨的,是火热的。   而属于项灵熙,则是带着温柔暖意的。   “我感觉你好像很紧张。你得放松一点,否则可能会很疼。毕竟我们只有一个晚上,我不太想你之后回忆今天这个晚上的时候,只能想起糟糕的感觉。”   手指轻触着项灵熙的皮肤慢慢往下的卢卡茨这样说道。那让项灵熙在放缓了呼吸,又尽可能地放松肌肉之后说道:“我……现在应该已经很放松了。”   而后卢卡茨笑了起来,并在吻了吻项灵熙的颈项时说道:“不,不是这种放松。是另外一种。”   这句话才刚一说出口,项灵熙就已经因为卢卡茨手上的动作身体轻颤起来。而当她用掺杂着害怕与期待的目光看向这个身上的一切都如此完美的男人时,对方则就用一个几乎要让她感到透不过气来的吻来回应了她……   这个让项灵熙在过去的十年间虽不时常想起,却一直都记得的男人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四点离开的。   对方的保镖给她从货架上拿下来的“至尊持久装”着实让项灵熙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过犹不及。并且,项灵熙也意识到其实在她离开之前让卢卡茨先解决一次对于她来说,是有多么的正确以及科学!   而让项灵熙没能够预先料到的,则是对方在一切结束后搂着她睡的那一个多小时所带给她的心动感。   当她最终在睡梦中被人吻醒,并被在她眼前又穿起了睡袍准备去冲一个澡的卢卡茨告知他很快就要离开的时候,那种混合着甜蜜与苦涩的失落也是项灵熙在先前的人生中所从未体会过的。   它很美很美,哪怕只经历一次都会让人牢牢记得,并在回忆中小心地呵护它。   在卢卡茨重新换回了西装之后,项灵熙套上了他的那件睡袍,把人送到了门口,又在关上门之后很快走到画室,只是打开一盏落地小灯站在床边看着楼下的情形。   此时陈烨与中方的一些相关人员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   而直至卢卡茨坐上那辆为他准备好的轿车,他都没有再回头看这里一眼。   或许是因为认为项灵熙此时已经又躺下睡去了。又或者,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对这个两人一起度过的夜晚说了再见。   虽然项灵熙是个不抽烟也不爱喝酒的画家,但在这个时候,她却觉得很适合点上一支烟。不一定真的要抽一抽它,而只是点燃它,并把它拿在手上,静静地回味在之前的六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会让她不由地想起他们上一次说再见。   并不是在首都国际机场的那次,而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   当风雪随着黑夜的消逝而渐渐温柔起来,他们就再次出发。而在去到那座小村子的这一路上,卢卡茨先是背着项灵熙用雪橇滑好一会儿的雪。等到他累了,就和项灵熙一起走一会儿。而在那个时候,项灵熙则会背着他们两个人的包,尽可能地不拖对方的后腿。等到卢卡茨歇得差不多了,就再爬到他背上,抱着他的肩膀和脖子,也不在他身后躲着风雪,而是睁大眼睛欣赏眼前的雪山美景。   直到这一天的下午,他们才好容易抵达了卢卡茨说的那个小村子。   只不过冰雪早已封冻住了项灵熙回去她所在镇上的路,在这个天气里根本找不到车能带她过去。于是卢卡茨找村民借来一匹马,骑着马带她回去。   “你送完我还要把马还回去,那你自己怎么办呢?你怎么回去?”在被对方扶上马,而后又护在怀里之后,当年的项灵熙这样向卢卡茨问道。   卢卡茨告诉她:“滑雪回去。”   项灵熙又问:“那得滑多久呀?”   卢卡茨:“用不了太久,反正比带着你快多了。”   项灵熙:“等回去之后,我可以再联系你吗?我……我会想你的!”   卢卡茨:“可以,但我不一定都会回你。”   是了,那时候的总统阁下还没有学会说谎,比一般的同龄男孩还要诚实得多得多。   再一次回忆起了那些的项灵熙笑了起来。在这一刻完全清醒了过来的她最终决定不再补觉了。此时的她突然很想抓住此刻的灵感,趁着天还没亮开始创作她的又一幅画作。   而这幅画的名字……就叫《维纳斯的诞生》好了。   等她画完这幅画,她就该从这段过去中走出来了。作为一名画家,她不能再总是只画雪山、鹰、她心里的那个人、以及它们带给自己的感受了。   如果……过些天她还能安安稳稳地从罗科曼尼亚回来,那她也得开始画点新的东西了。   轻轻摆弄着画室窗台上放着的那瓶花束的项灵熙从中抽出一枝白色的乒乓菊,轻轻吻了它一下。   ‘接下来,就画你吧。先画一个月再说。’   项灵熙在心里这样说道,而后便拿着那支白色乒乓菊向画室外走去。可她本想边哼歌边脚步轻盈地走去先洗个澡再来画画,却是才要迈出一步就脚步颤颤巍巍起来。这让项灵熙给自己揉了一把腰,而后才继续哼着歌走出画室。   在项灵熙回到卧室拿洗完澡后要穿的衣服时,她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那正是一条由陌生的手机号码给她发来的短信。   ——【三天后,我的安保团成员会和中方的安保人员一起来接你,我们一起从北京乘坐专机回罗科曼尼亚。】   【收到。】   不需多想,项灵熙就给这个号码发去了简短的回复,并把它以“维纳斯”的名字存进了自己的手机通讯录。   而后,走进浴室的项灵熙又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给女上司发短信,告诉她自己不干了。   第二件事,在自己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上都发送一条配图短状态。   ——【我从没有觉得叶永蓝是一位绘画大师,也从来没有认可过他的这幅画。过去不认可,现在不认可,将来更不会认可。以前对他所做出的种种评价,不过是为了生计而不得已说出的违心话。】   嗯,项灵熙给这条状态配上的图片就是叶永蓝大师在几个月前才拍出了两百万天价的,那幅“忧郁的窗”。 第23章   早上九点,此时项灵熙已经给自己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画好了构图草图,并在一块等人高的画布上开始了她的创作。   那是一幅介于印象和写实之间的画。所表现的,则正是前一晚的卢卡茨带给她的感受。虽然叫这个名字可能会有一点古怪,但项灵熙觉得……对于这幅画来说,不会再有比这更贴切的名字了。   在整幅画中大面积铺满的,是印象派画法下的,生机勃勃的活火山。那里有烂漫盛开的各种最美好的花,色彩美妙的岩石,以及被风吹起了雾气的火山湖泊。   而在这幅画的中间,则有一个背对着画者,却是微微转回头来,露出了小半张脸的全裸的男人。一个表现手法上更趋于写实派的男人。   这是项灵熙在前一天的晚上曾用手触碰过的人,在项灵熙的画笔下,他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充满着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中的美感,却是又拥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磅礴而出的能量。   只不过……项灵熙画中所表现的这个男人,却是与带给她灵感的那个男人神似而形不似。   让她已经决定了要为之赴汤蹈火的,是一个已经十分成熟的,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方面来看都堪称完美的男人。   而让她呈现于这幅画上的,则是在漫不经心中显露了英气的少年人。连他的那双眼睛都不再是冰冷的颜色。   她是如此竭尽全力地画着这幅画,仿佛生怕自己无法在出发之前画完它,留下永远的遗憾,抑或再次回来时已不是这样的心境,也就理所当然地无法接着把这幅画画完。   这是项灵熙第一次在仅有一张简易构图草图的情况下开始绘制如此重要的巨幅油画。但是当她下笔的时候,她又觉得因此所带来的,拿刀尖很轻很轻地在心脏上碰触的感受更能够让她在草图上所没有展现出来的地方发挥她的想象,也让她能够把属于前一晚的余韵更好地表现在这幅画上。   被项灵熙放在高脚凳上的手机响起铃音,那让项灵熙又在极为认真地画了好几笔之后才放下调色盘和油画画笔,拿湿毛巾稍稍擦了擦手后才接起电话。   “喂,有什么事请直接说。”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的注意力还完全放在了她的那幅才在描绘出了大概的构图后开始用油彩下笔的画上,眼睛里慢慢的都是欣赏和为之倾倒。甚至因此而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发出感叹和赞叹的声音。   但是电话那头的女上司的声音却是如雷霆版传来,打断了这种沉浸于美好艺术中的神经质氛围。   “项灵熙!你到底是在发的什么疯!你居然敢在你的朋友圈里发这种诋毁叶永蓝大师的话!你还说以前说的对他的赞美都是迫于生计说的!那到底是谁在逼迫你?啊?你知道你这里加了多少我们生意上的伙伴吗?你知道这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吗!赶快给我删了!然后再给我滚回来,向叶永蓝大师道歉!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是不给我好好善后,那就不是你辞职能算了的事了!”   趁着对方说话的档口,项灵熙从自己先前才刚喊外卖小哥送来的烟里抽出一支,然而才酷劲十足地单手点烟,就因为抽上了那么一口而被呛得咳嗽起来,并心道一声:这到底是什么烂玩意儿!   项灵熙很快就把那支才抽了一口的烟按灭在陈年茶托里,并完全提不起精神和战斗欲望地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女上司。   她说:“老大,我三天后就要坐上通往天国的航班了。能不能拜托你别在这个时候烦我,让我安安静静地画完手上的这幅画?还有三天就领工资了,我这个月的工资送你买清净成不成啊?”   “画画,画画!你居然还敢跟我提画画!”女上司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是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一行再也混不下去!”   项灵熙疑惑:“你有让我在这个圈子混得很好过吗?”   女上司哼笑道:“哼!让一个人混得好得砸钱,让你混不下去这还不容易吗!”   项灵熙:“那我就换圈,我去时政圈。我觉得我一定会是时政圈里画裸男画的最好的一个。诶,我告诉你,说不定过两天你就在新闻联播上看到我了。”   女上司十分愤怒:“项灵熙!你昨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我不跟醉鬼说话!”   听到这里,项灵熙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而后先一步和“不跟醉鬼说话”的女上司挂断了电话。   可是还没等挂断了电话的项灵熙拿起调色盘和画笔,女上司的电话就又追杀了过来!这让项灵熙觉得自己简直不胜其扰,于是只得给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而后又把陈秘书和卢卡茨的联系电话设为她的白名单。   就这样,项灵熙接着画她的这幅画,在铺开的画布上画出等人高的“初生的维纳斯”,把草稿渐渐变成令人惊艳的油画,也让那个单薄的人在她的画笔下渐渐变得立体,连表现肌肉线条的明暗色彩也慢慢充实起来。   虽说印象派的油画完成起来总是会比写实派的要快上很多,但即便是在灵感爆发的时候,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样一幅画绘制完全也会是一件极为考验精神集中力、体力和耐力的事。那就更不用说,她还要不参照现场模特画出一个即便连皮肤的光泽都要展现出来的,全裸的男人。   在这种时刻,项灵熙那远超一般画家的体能就显现出优势了。   如果她渴了,就喝一口茶;如果她饿了,就啃一口面包。当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幅画上的时候,项灵熙甚至可以完全不需要休息,就这样从天还没亮的时候画到大中午,又从大中午画到晚上,甚至是画到深夜。   她需要站在这幅画前,站在扶手架上,甚至是弯着腰和跪坐在地上画这幅画,能够安稳坐在椅子上画画的时间则少得可怜。   但她依旧可以精神饱满地,甚至是带着些许亢奋地继续她的绘画。   “嗯……头发可以稍微画长一点,连接到背景里。身上的皮肤带一点光晕,是前面的日出映在他身上的光晕。”   但是在画到“维纳斯”的臀部时,项灵熙犯了难。欧洲的这些雕塑家,除了米开朗基罗之外都喜欢给裸体的男性雕刻出很具美感的,线条流畅又很圆翘的臀部。但是米开朗基罗却不一样,无论是在他画的壁画里,还是在他的雕塑中,他都更喜欢表现出大腿肌肉力量感的,却是没那么翘的臀部。   前者更美也更为柔和,而后者则不具备那么多情色的意味。它并不逊色,反而将那种男性的力量感呈现得更趋近于真实。   好吧,那就按照米开朗基罗崇尚的那种来画。   考虑到这幅《维纳斯的诞生》所需要展现的整体风格,项灵熙到底还是选择了后者。   反正……昨天晚上她和卢卡茨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能看清卢卡茨的那里具体长得什么样。   但她却能够记得对方在吻醒她之后从床上翻身起来,并全裸着套上那件睡袍时的样子,以及那时的卢卡茨微微转过头来看向她的那一眼。   她希望将来看到这幅画的每一个人都能从画面上感受到她那时候的心情。   感觉自己满怀激情与热情的项灵熙又继续画下去,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堪堪完成了这幅画,并站在这幅画前观赏了很久,很久很久。   而后她终于给这间画室锁上门。项灵熙把那件她穿着画完了整幅画的男士浴袍,还有她穿在里面的吊带睡裙都脱了下来,给自己洗了个澡,把颓废画家的样子全都洗掉,又给自己换上了既舒适又好看的衣服,在努力盖上黑眼圈之后又画了个淡妆之后抛着手机走出门去。   在项灵熙专心绘画的这两天一夜里,有关罗科曼尼亚新任总统的新闻早就已经引爆了各大社交网络。   最早的消息出现在北京时间的前一天傍晚,也就是欧洲的早上。首先是由数名消息灵通的记者爆料,称有一则重大新闻即将被公布。而后再是CNN和BBC相继曝出新罗科曼尼亚国会或将在24小时内启动总统弹劾程序的消息。   如果换做中欧或东欧的任何一个其它国家的总统被弹劾,那么与之相关的新闻一定不会被炒到这种热度。   可实在是上个月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在先后宣布从前罗科曼尼亚独立出来的二十年之后,又重新合并为一个国家的消息实在是拥有太过广泛的影响力和热度根本降不下来的话题度,加之他们想要将曾经分裂出去的国家一个一个接回来的野心实在是太过明显,这些让全世界都认识到了这位年轻的总统,也开始关注起了他。   那就更不用说,卢卡茨的年纪以及他那对于女性而言极具吸引力,又不会让同性心生不满的外貌本就会为他这样一个政客迎来更多的关注度。   但更具戏剧性的,同时也是在全国范围内引爆了话题度的,则是罗科曼尼亚的议会选择弹劾总统的理由。   那并不是政坛上常见的贪污受贿、渎职、甚至是叛国的罪行,而是谋杀。   罗科曼尼亚国会宣布,他们的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很可能在十年前以索林尼亚士兵的身份残忍地杀害了23名洛特尼亚的士兵,在这桩案件中拥有重大嫌疑。   即便是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都会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意识到……这桩案子不仅仅牵扯到总统本人是否会被铐上手铐送进监狱,它很可能还会在刚刚合并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之间割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当时还只有20岁的,并且仍在军队服役的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为什么要在“两国”的边境地带杀害那么多洛特尼亚的士兵?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给他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这些问题一旦深究,给新生的罗科曼尼亚所带去的伤害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并且这桩陈年旧案或许本来也就不应该被翻出来。   那么不惜要把这桩案子曝光在公众的眼前也要把总统拉下台的究竟是谁?   ——是卢卡茨的政敌,在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总统竞选中败给了他的社民党党魁。   “如果罗科曼尼亚总统的罪名宣告成立,那么即便他供出曾经的上级,也很有可能会面临终身监禁。但现在有很多来自各方的猜测都认为这或许是一桩蓄谋已久的政治迫害。据悉,来自洛特尼亚的社民党本就更为保守,更反对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总统希望把前罗科曼尼亚的所有国家都迎接回来的政治愿景。”   推着购物车在大卖场里走过家电区的项灵熙听到了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稍稍停下了一会儿脚步,并看向那台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由于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总统如今正在中国出访,因此他很有可能会向中国申请政治避难。对于卡拉乔尔杰的这一可能的举动,美国总统似乎已经料到,并在罗科曼尼亚国会通过新闻向中国呼吁尽快将卡拉乔尔杰送回国接受庭审之后,在推特上发表了他对此事的看法。他称——“在这种问题上,中国应当遵从罗科曼尼亚人民的意愿。”但是白宫发言人随即便召开记者会,向外界澄清并表示美国总统刚刚所发的这条推特并不能够代表美国白宫对于此次事件的看法。”   原本,项灵熙还在听到新闻中讲述到美国总统的推特发言时感到十分生气,却在听到白宫发言人出来发言时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最终,她推着刚刚选好的威士忌和一整箱车厘子走向结账柜台。   就是明天了,明天她就得去到北京和倒霉的卢卡茨会和,并且登上新闻联播,也开始她人生中最不平凡的一段经历了!   想到这里,推着购物车的项灵熙迈出了更大的脚步。   她对自己说:走吧,走吧!再走得快一点,明天我就要去做画家圈里的海明威了! 第24章   “妈,你觉得海明威去做战地记者的这段经历对他重要吗?如果他没有那段经历,他还能是文学史上的那个海明威吗?我是说,我觉得他的那段经历肯定对他之后的创作都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是他去从军的那段经历,还有当时的那种决心、毅力和勇气帮助他成就了自己。”   已经两天没有回自己父母家吃晚饭的项灵熙此时吃得饱饱的,和自己的老妈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着她先前从大卖场里买来的车厘子,一边喝着加了冰的威士忌,感受着这种别样的风味。   那让项妈妈神情怪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好一会儿,而后才语调平淡地说道:“是挺重要的。”   “嗯,这种经历对于一名作家来说很重要,对于一名像我这样的画家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的。”   说着,项灵熙又一口咬了三颗车厘子。这可是她平时两天才吃一盒的水果!但她现在却打算今天晚上一宿就一个人吃掉半箱!   电视里,新闻上正在说有关罗科曼尼亚总统的这场欧洲重大新闻。由于卢卡茨此时正在中国访问,并且美国总统还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在推特上暗搓搓地怼了“很可能会为罗科曼尼亚总统提供政治庇护”的中国一通,因此外交部还特别对此次事件进行了回应。   “中国从不干涉任何国家的内政,也不赞同他国干涉第三国内政的行为。对于此类事件的发生,我们深表遗憾。”   听到外交部发言人的这句发言,喝了点小酒的项灵熙感到乐呵得不行,险些连杯子里的酒都要洒出来。那让她忙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并拍起了旁边项妈妈的大腿,示意她快看快看,快看新闻里的这一段!   然而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项妈妈却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反而是一边看着朋友圈,一边给她的老伙伴们发的花衣旅游照点赞,并随口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都一直这么说的么?”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   项灵熙才要兴致勃勃地和项妈妈解释起来,新闻上又播放起了卢卡茨在今日的访华行程中的画面。在发生了这件惊动了全世界的政治事件之后,这位几天前还前途不可限量的欧洲最年轻总统似乎就要面临永不见天日的牢狱之灾了。可你却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对于未来的忧心忡忡和慌乱。   今天的他依旧还是那个从总统专机上走下来时征服了一大堆崇拜者的,罗科曼尼亚最高领袖。   于是项灵熙放弃了和项妈妈解释起一整件事的想法,转而向对方问道:“妈,你还记得之前我在白森林写生的时候救过我的那个驻防士兵吗?”   项妈妈:“记得啊。人家救了你的小性命。可惜你后来都没机会好好谢谢人家,那个男孩子在部队里也不好联系。不然其实是应该再过去一趟好好谢谢人家的。”   项灵熙:“那如果好多年之后他也遇到麻烦了,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冒险帮他。毕竟如果不是他,我的小性命早就没了。”   项妈妈:“是这样没错。”   项灵熙:“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更不用说,我还收了他的贿赂。”   项妈妈这才把注意力从朋友圈上收回来,并奇怪地看了项灵熙一眼,并问道:“那个男孩子来联系你了?他这是碰到了多麻烦的事了啊,都来联系你了?”   项灵熙先前还想在自家母上向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想要责任感满满,并且也使命感满满地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却是在听到了之后又跟着的那个问题时沉默了下来,拖长了音调地喊了一声“妈……”。   但项妈妈却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反而把项灵熙拉着她的手拿开,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道:“人家以前这么救过你,你怎么还能要收人家东西才肯帮他呢?不行,你得把东西退给人家。”   项灵熙:“退、退给他……”   项妈妈:“对啊!你赶快给我说说,你到底收了人家什么东西!”   项灵熙:“我……我收了他……”   场面就此尴尬起来。并且项灵熙也根本无法告诉项妈妈她到底收了怎样的“贿赂”!于是她只得转移话题道:   “妈,妈我得回去了!我明天还要去外地公干。我得回去收东西。”   说着,项灵熙逃也似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却是在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出了几步后又急刹车地回来,给了项妈妈一个拥抱,并说道:   “妈!我好爱你的!”   这样之后,项灵熙又跑进项爸爸待的卧室里,并说道:“老爸别上网了!来来来,我们拥抱一下,我明天就要出远门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那让项妈妈在疑惑了一会儿后走过去开门。而此时门外站着的,则正是和项灵熙才不过两天未见的陈秘书。   此刻的陈秘书虽然依旧西装革履,连发型也是经过了精心梳理的。但他的神色却并不像是项灵熙先前见到他时的那般笃定了。他看起来甚至有些难以遮掩的焦急。   陈烨:“您好,请问您是项灵熙小姐的母亲吗?”   项妈妈:“我是。”   陈烨:“我是项小姐的朋友,陈烨。很抱歉这么晚了过来拜访,但我现在有急事想要找她。不知道她在不在您这里。”   项妈妈面带疑惑地看了一会儿门口的这位青年,并在对方还要再说些什么之前恍然大悟,并满面笑容地道:“我知道了,是你啊!我和灵灵的爸爸都听她说起过你!”   今年虽然还不满三十岁,但是在外交部已经有些资历了的陈秘书在看到项妈妈脸上的那种满意笑容时就直觉有些不对也已经十分焦急,但他良好的教养却还是让他在瞬间的迟疑后以微笑应万变。   然后,陈秘书就在项妈妈客气地把他请进门后听到了那句让他险些没能跌倒在地的话:   “灵灵啊,你和我们提到过的那个相亲对象来了!”   “什么……?我哪里来的相亲对象?”   项灵熙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被逼急时编出的那番说辞。但是刚刚还老不情愿地把注意力从电脑上挪到自己女儿身上的项爸爸已经在听到这句话后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那让慢一步走了出来的项灵熙在和陈秘书对上视线后一时间目瞪口呆,并相顾无言。   然而就在项爸爸要热情地招待陈秘书之前,几名跟着陈秘书一起来的国安局特工已经出现在了项灵熙父母家的门口。   “项小姐,很抱歉那么冒昧地上门打扰,但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认为您和您的父母最好还是和我们的这几位同事待在一起更好一些。”   由于情况紧急,陈秘书再没能顾得上在项灵熙父母的面前替她隐瞒,而是直接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卡拉乔尔杰总统到底和您说了什么,但我认为他很有可能在一些问题上对您有重大隐瞒。您也可能不是很明白在这件事上您可能会冒多大的风险。在过来这里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些总统安保团的成员,显然他们正在向你提供保护,但国安局的这几位特工认为这些人手也许并不一定能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足够的保护。”   当陈烨说出这句话,项灵熙的父母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而项灵熙则惊疑不定起来。   “能请您和我好好地谈一谈吗?我认为我和您之间是有着信任关系的。比起有求于您的卡拉乔尔杰总统,我们也才应该是更值得您信任的。”   当项灵熙看明白了陈烨眼睛里的请求和焦急时,她向对方缓缓地点了点头。并问道:“那我爸妈……?”   陈烨:“国安局的这几位会留下来和他们耐心解释的。”   项灵熙还是有些不放心,并问道:“你确定他们能……向我爸妈把这件事解释得很好吗?还是我先和他们解释一遍会更好一些?”   陈烨:“我能确定。”   在得到了对方的保证后,项灵熙点了点头,并对她的爸爸妈妈说道:“爸妈,这位是外交部的陈秘书。我有事得出去和他谈一谈,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门口的那两位。”   “门口的那两位”在项灵熙点名到他们的时候向项灵熙的父母很友善地点了点头。随后,项灵熙就在她的父母能把这件事绕明白之前又分别抱了抱她一头雾水的父母,然后走向陈烨,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纠结着轻声说道:   “让他们别吓到我爸妈。”   陈烨向项灵熙郑重点头,而后就带着项灵熙一起,在晚上八点半的这个时间离开了她父母的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以为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卢卡茨在国内的政敌要陷害他?可这里是中国,难道我和我的家人在这里都能被威胁到?”   时隔数天,项灵熙又回到了国安局的这间大楼里。那让她的感觉很不好。但此时的紧急情况让项灵熙顾不上去纠结这些,而是直接向“和她之间有着信任关系”的陈秘书提出她憋了一路的问题。   可是陈秘书却并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又一次暴露出了本来面目地说道:“我觉得我这边的问题更紧急一点。所以可不可以我先问你,等你解答了我这边的所有疑问之后,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项灵熙:“我能说不可以吗?”   陈秘书再一次地露出了他的微笑。只不过,他这一次的微笑却是比先前面对项妈妈的时候要敷衍得多得多了!   这样之后,项灵熙哪还能不懂陈秘书的意思,却也只得在无奈之下做出一个“你请”的动作。   陈秘书:“第一个问题,卡拉乔尔杰总统请求你在听证会上为他做的到底是不是伪证?”   项灵熙:“不是。”   陈秘书:“所以你的确是真的在卡拉乔尔杰总统被指控犯下谋杀罪行的那一天和他在一起吗?是或者不是。”   项灵熙:“是。那天他的确和我在一起。”   陈秘书:“第三个问题,你能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刚才所说的?”   听到了这第三个问题的项灵熙沉默了下来,却并不是因为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因为……她原本以为她明白自己要去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可现在,陈秘书的问题以及他说出这些时的态度却让项灵熙对此感到疑惑起来。   但陈秘书却似乎理会错了项灵熙的意思。显然他以为已经和卢卡茨达成了默契的项灵熙想要在这个问题上对他进行一些隐瞒,却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于是他选择了向项灵熙先坦白。   陈烨说:“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场听证会的时间已经确定了。四天后的罗科曼尼亚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全球都会对这场听证会进行实况转播。无论你在法庭上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你没法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那么在那种情况下,你这样一位中国公民就会被认为是在替卡拉乔尔杰总统作伪证。但这并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也肯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只有在你能够证明自己证词的情况下,你才能够得到边境检查的放行。”   在陈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项灵熙沉默了许久,也看了这位在中方的特派员里唯一能让她感到亲切的外交官,并在思考了很久之后说道:   “对你来说,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我到底能不能证明我的证词,而不是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吗?”   陈烨:“你理解得完全正确。”   抓住了重点的项灵熙点头道:“那现在,对我来说也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   在得到了陈烨的应允后,项灵熙也问道:“你们到底希不希望我去到罗科曼尼亚,替他们的总统出庭作证?” 第25章   在这一刻,项灵熙所提出的问题几乎称得上掷地有声,并让陈烨沉默了下来。他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而后不由地收起了先前公事公办的那种态度,并在向四周看了一眼后贴近了桌子,带着些局促地小声说道:   “你是在通过我试探外交部的态度吗,项灵熙?我们的这次谈话可是会录音的。”   项灵熙:“我这不是在试探你,而是切切实实地想要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虽然我已经向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做出了承诺,但这件事是不可能绕过你们的。我也肯定得先看你们是什么想法再来做决定的。”   眼见着陈秘书已经听着听着连眼睛都眯了起来,项灵熙却也不怯场,而是接着说道:“如果你们希望。那我肯定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明天就直接坐他们的总统专机跟着他们的访华团一起回去了。但如果你们不希望……”   “如果你们不希望,你又想怎么样。”   陈烨的语气在此时变得十分危险。然而项灵熙心中一片坦荡。在陈烨这样问了之后她很快就带着遗憾说道:“打个电话给卡拉乔尔杰总统,告诉他,我爱莫能助了。”   陈烨继续逼问:“因为我们不愿意为你放行?”   项灵熙则反应迅速地回答道:“因为我的护照遗失了。”   这样之后,陈烨才重新对项灵熙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但不等陈烨表扬一下项灵熙的觉悟,项灵熙就又再次问道:“但我觉得你们应该是希望我去出庭作证的吧?毕竟……我刚刚和你一起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么多的特工。威胁人用不着搞这么大的阵仗,保护才需要吧?”   被看穿了的陈烨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在陈烨为项灵熙证实了对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猜测之后,项灵熙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并说道:   “走吧,去我家。在保证了我爸妈的安全之后,我觉得我们还得保证一下证物的安全。”   “画面中有卢卡茨的画我有27幅,画面中没有卢卡茨但有白森林雪景的画我有五幅,虽然有些画是偏印象派的,但我觉得辨认出这些应该不难。”   现在,第二次来到项灵熙家的陈秘书就和跟他一起来“收证物”的专员一起站在项灵熙画室的门口,看着这些画,整个人都要惊叹了。   “这些都是你在遇到卡拉乔尔杰总统之后的十年内画的?”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陈秘书还是不住地向项灵熙这样问道。   对此,项灵熙当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而后陈烨又问道:“而且放在这里的还只是你所有相关绘画的一部分?”   “对。”说着,项灵熙便主动向陈秘书以及那四名专员发出邀请:“都进来吧,就是可能会有一点挤。”   在得到了项灵熙的同意后,那四名专员和陈秘书一起进到了这里。他们当中显然有不止一个还从来都没有和项灵熙这样的“画家”打过交道,因此也就没有见过这样摆得满满当当的画室,那让他们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项灵熙:“注意别碰到画就可以了,画框随便碰。”   “你介意我们离这些画近一点看吗?”一名专员这样向项灵熙问道。   项灵熙则不失幽默地回答道:“只要你的鼻子呼出去的气在碰到画的表面时别还是太热就可以了。”   “这里的画我每一幅都拿到我朋友的画廊展出过,每一次展出都有留下很多照片,我和这些画一起照片,还有别人和这些画一起的合影。这些在画廊的论坛上都是有存证的。如果十年前我根本没见过卡拉乔尔杰总统,那这些根本说不过去。   “可是十年前我只在在索林尼亚待过十一天,其中七天是在白森林。我没可能是在别的时间和别的地点见到的他。而且,我还保存着那时候在白森林的旅店留宿的收据凭证。我可以证明我那时候就在索林尼亚的白森林,而不在这个国家的其它地方。”   说出这些的项灵熙翻开自己的好几本记事本,也打开了安广厦家画廊的网站,并开始两边一起核对着信息。   她一边核对着,一边告知跟着跟着陈秘书过来的那四名专员,这些画分别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什么时候创作完成,又是在什么时候去到画廊展出过。   而那几名专员则根据她所说出的描述,给每一幅画都标上数字,在画框上贴标签,也给它们拍照做记录。可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陈秘书依旧还是感觉这个冲击对他可能有点大,并且他也没法很快就缓过神来。   他试着用带着迟疑的语气向项灵熙问道:“你真的只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和他见过一面?见了一面就画了那么多他的画像?”   “嗯……”项灵熙也陷入了迟疑。在一名她不太熟悉的外交官以及四名她完全不认识的专员面前承认这一点,这似乎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但项灵熙到底还是明白,这种时候她最好任何保留都没有。因此,她在尴尬了一会儿之后正色道:“的确是一面,不过这一面持续的时间有点儿长,差不多有两天一夜。”   然而无论项灵熙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多么的一本正经,知道内情的陈秘书和不知道内情的四名专员都似乎从“两天”后面跟着的“一夜”上明白了很多很多。   看到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项灵熙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和卡拉乔尔杰总统一起被困在雪山里了,从里面走到最近的村子花了我们两天一夜的时间!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单纯的!”   但饶是项灵熙这样尽力地解释了,陈秘书还是意识到了先前他在北京接待项灵熙的时候没弄清楚的到底是什么。   一方面,他为自己居然错漏了这样的事而感到不敢置信。   另一方面,陈烨依旧觉得他对于项灵熙在这件事上拥有的毅力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因此他又接着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那两天一夜的相处,给他画了那么多画?”   “我想我得更正你一点,陈秘书,我的这些画并不是为了他画的,我肯定是为了我自己画的。你能明白吗?画家是不可能在不收钱定制的情况下给别人画这种画的,尤其……”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相关,项灵熙就开始停不下来了。她是如此执着,又是如此全神贯注地要告诉对方这样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那边已经有一个人高马大的专员走去掀她盖在最中央的那幅巨幅画作上的布了!   “不!那个不是的!布不能扯!”   当项灵熙的眼睛余光注意到眼前几乎要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块被大个子专员拉了一半的布就这么在对方的动作停止之后又自己滑了下来。   而后……那幅描绘了比真人还要更为高大的美男裸背画就如此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   那一幕给人带去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在场的人里还没有一个是从事艺术相关职业的,对于这种西方古典绘画中时常出现了裸体人士也并不是那么习惯。那就更不用说……画中的那个人实在是和他们都起码在电视上见过的某个人很像。   眼见着项灵熙就要窒息着,双手握拳成霸王龙的姿势了,四名国安局专员里的唯一一名女性忙在在场的所有男士都陷入了深刻的沉默之后拿起已经落到了地上的那块布,要帮项灵熙把那幅画遮起来!   但是忙中出错说的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形。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先是打算直接把布拉起来去盖住画,却是试了一次才发现自己其实个子不够高。于是她又试着把那块很大的布抛上去。可是她抛了一次之后,那块布就因为她太过用力而被抛过了头,向着画的背面整块滑下去了!   “抱歉抱歉,我……我再试一次。”   不畏惧尴尬的马尾辫女专员对项灵熙说了这句话,而后就又弯腰捡起那块布,要分清哪处是长哪处是短,打算看清楚了之后再来一次。   在此时,项灵熙终于也颤颤巍巍又焦急地走了过来。四个大男人就这样看着两名女性在他们面前合力把那幅比他们人还要高大的裸男画给遮了起来。   可等到那幅画终于被盖了起来,因为进了六个人而显得十分狭小的画室里却是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帮着项灵熙把那幅画重新盖了起来的马尾辫专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却是一时之间没能想到。   于是在这种沉默持续了大约二十秒之后,越是紧张就越是能滔滔不绝的项灵熙开始了故作轻松地解说。她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这幅画是我最新完成的《维纳斯的诞生》,描述的是女性视角的,力与美、还有爱的表现。我用印象派的手法描绘了这幅画的背景,又用写实派的手法画出了这个是一个虚构的,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青年。两部分的交汇是这幅画里非常出彩的地方,我……”   就在项灵熙又深吸一口气,打算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四名专员里的一个不禁打断道:“这幅画上画的男人不是罗科曼尼亚总统?”   “不是。”马尾辫专员很快否定道:“体型和罗科曼尼亚总统不一样。”   而后那名不小心把盖着画的布扯了下来,并在那之后一直尴尬在原地的高个子也说道:“面部的轮廓和骨骼也不一样。”   几名“专业人士”就此讨论了起来。而四名专员里的又一人也在稍作思考之后说道:“肌肉的状态也不是很相似。”   只是先前第一个提出画上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卢卡茨的专员则十分坚持到道:“可他们的体态是很像的。”   然而在几名专业人士都说出了各自的看法后,从画上的那块遮羞布被扯落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秘书就那样站在那幅画前,仿佛还能够透过那块布看到被遮盖了的男性“维纳斯”,在被震撼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回神道:   “所以你们都觉得画上画的不是罗科曼尼亚总统?可我为什么觉得画的就是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谢。”感觉自己已经要微笑着把牙都给咬碎了的项灵熙挤出了这样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   “不用谢。”依旧沉浸在那幅画之中的陈秘书在此时突然丧失了他的某种专业技能,并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十分“客观”又“理智”地说道:“我虽然不喜欢这幅画的主题,但我觉得这幅画画得很好,比你之前拿过来的那幅价值149的画要好太多了。所以我猜你这先前拿到外交部的那幅是你的早期作品?从绘画风格来看明显不属于同一个创作时期。”   说完之后,陈秘书又看了项灵熙一眼,只见那人站在画的一旁,微笑得都要哭了。可陈秘书却理解错了意思,以为项灵熙是因为终于遇上了知音,因此而感动了。   于是陈秘书又再次深究道:“但是你的这幅画……画的真的不是卡拉乔尔杰总统?我记得西方油画非常讲究神韵?所以也有很多画家经常拿同一个人为模特,但是却画出了很多幅不同的画作的情况。那些绘画通常会神似但形不似。”   在陈秘书的完美捅刀后,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四名专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项灵熙。那让项灵熙终于是几乎笑中带泪地再次叫住了对方。   项灵熙:“陈秘书。”   陈烨:“嗯?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项灵熙:“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   直到这一刻,陈秘书才意识到项灵熙是真心不想和他就这幅画里所展现的艺术性来和他进行探讨了!   不太明白一名艺术家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如此羞怯的陈秘书这才恍然大悟地问道:“所以这幅画是不带去出庭的吗?我觉得我们会能够保证它的安全的。”   这一次,陈秘书就不需要项灵熙一定说出些什么才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因为项灵熙的这种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已经让他明白了一切。   “好的好的,我们快一点,今天晚上就要把这些画都编好号入库了。”   眼见着这几名专员又动作迅速地工作起来,感觉自己现在好难面对这些人的项灵熙就把陈秘书当成监工留在了画室里,她自己则坐到了客厅里,感受那种持续的尴尬在她心里的盛大绽放。   现在,时间已近晚上十点,那也正好就是卢卡茨先前让他的随行人员向外公开的,就最近发生的时间召开简短记者会的时间。   心虚的项灵熙向着自己画室的方向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而后就在自己家像做贼一样地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转播这场记者会的电视频道。   这场特意强调了会很“简短”的记者会似乎正要开始。许多中外媒体已经聚集在了那张长桌的前面,并且也举起了他们手上的摄像装备,似乎生怕错过了哪个重要的瞬间。随着人群的一片骚动,两天前还在这间屋子里拥抱着她的男人就从那扇玻璃门里走了出来。而后骚动似乎就变成了轰动。   这些在得到了允许后才能在今天晚上的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媒体们克制着,并没有用他们的喉咙发出声音,却是让他们手中照相机的闪光灯在这一刻变成了电闪雷鸣。   但是危机之下又遇到了这种阵仗的卢卡茨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焦急与忧愁之色。   “很感谢各位能在我结束了今天的访问活动后,在深夜来到这里。但是今天的记者会没有提问环节。”   在长桌后面坐下来的卢卡茨在所有现场记者的焦心期待中这样说道,让他那平稳而有力的声音被每一个此刻正在关注着这场记者会的人听到。   他说:“在我出访中国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件,我感到很遗憾也很抱歉。但国会对我提出的指控的确是不实的。接下来,我会按照原计划完成对中国的国事访问,然后回国出席听证会,也努力将这件突发事件对罗科曼尼亚造成的影响、对我此次的出访国以及对周边国家所造成的影响控制到最低。” 第26章   这果然是一场十分“简短”的记者会,因为卢卡茨在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之后,就宣布了记者会的结束。而当项灵熙看完了这场记者会的电视转播又关了电视的时候,她会发现陈烨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的不远处。   面对这位认识才没几天,却是已经被对方见识过了自己各种窘迫状态的年轻外交官,项灵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问道:“他们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把那些画都打包好?”   陈烨:“他们得把每幅画都在分清楚之后很小心地包好,可能会需要二十分钟吧。”   项灵熙:“所以我们现在就有时间先谈一谈了?”   面对项灵熙的坦荡询问,明白自己刚才已经让对方很是尴尬的陈烨给了对方一个理所当然的,肯定的回答。   而后坐在沙发上更靠外侧位置上的项灵熙便往里挪了两个位置,请陈烨也坐下来。   “我的爸爸妈妈也有可能因为这次事件遭遇危险吗?”项灵熙首先问出了她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只是做了保护性的预防措施。但这的确是有必要的。”陈烨想了一会儿,而后问道:“有关你可能在这趟出庭中遭遇的危险,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才刚刚合并。他在洛特尼亚还没有绝对的掌控力,出了这种事,他很可能会连自己的安全都没法保证。”说着这些的项灵熙感到头疼起来,并情绪起来地说道:“但他没跟我说他在国内的反对势力有那么厉害,厉害到了我爸妈在家门口待着都可能会出事!他、他要是真跟我说了,我可能就不答应他了!”   陈烨忙做出了让项灵熙沉下气来的手势,并说道:“在国内的麻烦我们都能解决的。”   “在国内的麻烦你们都能解决的。”项灵熙跟着重复了这好有道理的一句话,感觉自己瞬时就放松了下来,并感情饱满地向对方用力点了点头。   陈烨:“我们甚至可以派战斗机给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总统专机护航,以防你们在去到罗科曼尼亚的一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   项灵熙再次点头,并感到自己身上又充满了能量。可很快,陈秘书就说出了那个“但”。   “但我们是不能干涉他们的内政的。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卡拉乔尔杰总统向我们发出请求,就把帮助给到他个人或者是他所领导的政党。所以就算是为你们护航的战斗机,也只能在飞到罗科曼尼亚的领空之后就即刻返程。可是他们的在野党却是亲美力坚的,罗科曼尼亚社民党的党魁在这次竞选中接受了很多美国的献金支持。那么如果美力坚能够给罗科曼尼亚的反对党以资金支持,他们就一定还能给出别的支持。”   直至此刻,陈秘书在初次见面时给项灵熙留下的印象已经全部被他自己给推翻了。项灵熙就那样震惊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应该对这位在她面前已经直白至此的外交官说些什么。   好久之后,项灵熙才跟上节奏地问道:“美力坚人还能跑到我爸妈家去抓他们,拿他们……来威胁我?”   而后,陈秘书说出了更为直白的下一句:“美力坚人不会来,但是他们支持的恐怖分子是有可能的。”   感觉自己先前所听到的话就已经足够要了她小性命的项灵熙冷不防地又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接着陈秘书就很快说道:   “当然,我的这句话不是代表外交部说的,只是在朋友之间的谈话中代表我自己说的。外交部不会对我的言论负责的。”   说完之后,面对已经目瞪口呆了的项灵熙,陈烨十分绅士地向自己身边的这位女性询问道:“你需要一点私人时间吗?”   这个问题当然会让项灵熙在震惊的时候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于是她也迟疑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项灵熙:“我需要一点私人时间……做什么?”   陈烨理所当然道:“打电话给卡拉乔尔杰总统,问他为什么不事先把这些你和你的家人所可能遭遇的危险都告诉你。”   项灵熙:“我觉得我……应该还不急。”   陈烨再次点头道:“如果你需要这种私人时间了,随时告诉我。”   面对这样的陈秘书,项灵熙也不知该说自己是受宠若惊了,还是受到惊吓了。在平稳了一下心跳之后,项灵熙试着对陈烨问道:“你说我和你之间是存在着‘信任关系’的,是吗?”   陈烨点头。   项灵熙又问道:“所以我们应该已经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对吗?”   陈烨再次肯定道:“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不是我全权处理的第一件突发事件,但绝对是我独立处理的事件中牵扯面最广泛的一件事。我觉得我们已经能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了。”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失笑了,并问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私底下是不是对卡拉乔尔杰总统……不那么友好?”   这下,陈烨也笑了。声称在此时“并不代表外交部”的陈烨好好地想了一下,而后说道:“虽然从他的身份和处境来看,他的选择和做法全都无可厚非,但他的确给我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说着,陈烨看了看手表。显然现在已经到了那四名专员先前告诉他的时间,那让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并在同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不愉快强调道:“而且他还质疑了我的职业素养。我出色的职业素养。”   此时那四名负责带走以及保管项灵熙多幅绘画的专员已经开始抬着画走出画室。这便意味着他们就要出发前往他们此行的第二站——安广厦家的画廊。   在这一刻,犹豫了好一会儿的项灵熙不禁出声道:“朋友,陈朋友!”   虽说项灵熙对于陈烨的这一称呼已经可以称得上惨不忍睹,但陈烨还是压着那份怪异感转头看向项灵熙,并听到她在鼓起勇气后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你们会保护我的朋友安广厦的吧?那样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把我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带去她的画廊?这幅画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派了人在项灵熙家附近随时待命的卢卡茨会不知道吗?   应该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下午三点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总统专机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准备。而在一间能看得见总统专机的特殊候机室里,拥有这架专机的人正在看着工作人员把那些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绘画搬到飞机的货舱里。   在看了一会儿那副景象后,卢卡茨就把视线转到了此时就坐在他对面的项灵熙的身上。而此时项灵熙也正严阵以待地看着他。   在这种沉默的对峙中,卢卡茨选择首先打破僵持道:“我以为请求你出庭帮我作证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但现在事情却变得很复杂。”   项灵熙觉得自己做的应该是正确的,但是卢卡茨的这种表情、这种眼神、以及这种说话的语气却仿佛在试图洗脑她,告诉她——她毁了约,她对不起人家!   可是对不起别人的到底是谁!   没说清楚跑这一趟的危险性到底有多大的又是谁!   感觉自己又是心虚又是理直气壮的项灵熙先是动了动僵在那儿已经好久了的脖子,然后气势上毫不退让地说道:“我猜你指的是……我在陈秘书的协同下把假的画当成真的画送上了你的总统专机?”   对于项灵熙的提出的疑问,卢卡茨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只是不加掩饰地看着项灵熙的眼睛,仿佛在等她主动坦白更多。   而在他的这种注视下,项灵熙果然在深呼吸了一次后说道:“这其实是对重要证物的一种保证。既然你已经告诉我,在罗科曼尼亚的洛特尼亚部分,你很可能连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我又该怎么相信你能保护好我的画呢?”   可没曾想,在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还和她发生了如此亲密关系的男人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并且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与恼羞成怒有关的情绪。   他甚至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好看极了,却是让原本已经坚定了信念的项灵熙又感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以及心慌。   卢卡茨又一次地叫出了项灵熙的名字,并在这个似乎已经大局已定的时刻说道:“也许你已经意识到了,又或者你还没有意识到。但你的确已经成为了一个筹码,一个被人拿来要挟我的筹码。”   眼见着项灵熙似乎是想开口向自己解释些什么,卢卡茨抬起手来制止项灵熙的这一举动,并继续说道: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都在等。等有人来告诉我,我到底需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这个筹码。但是很遗憾,现在我们都要出发了,却还没有人来告诉我,他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我不可能无休止地等下去。”   说着,卢卡沉默了片刻,在看了项灵熙一会儿后说道:“你向我承诺的那些画,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外交部的那位陈先生带走了,现在装上飞机的那些都是假的,对吗?”   来猜猜卢卡茨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内心有关项灵熙接下去会如何回答的预期是怎样的?   他或许以为……项灵熙会很快和他解释事实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然后马上找来外交部的某个人和他就这个问题来当面对质。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之后,再次见面时的卢卡茨似乎还对项灵熙留有一种起码停留在表面上的温情,可在发生了很多的那个晚上还对卢卡茨表达了深刻执念,甚至对他的身体似乎很是迷恋的项灵熙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所以呢?如果你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你打算怎么办?把我留在这里,把我们用来掩人耳目的那些画全都丢出你尊贵的总统专机,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回去?用你的那个备用方案,第二选择?”   这样的项灵熙让卢卡茨感到不确定起来,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项灵熙又接着说道:“在控诉我向国家出卖了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先检讨一下你自己?”   显然,现在的卢卡茨面对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凌晨四点被他吻醒后用依恋的目光看着他的项灵熙。   现在他所面对的,是听陈秘书这个对他心怀不满的外交官分析了半宿的利害关系,并且又重新记起了先前自己为什么会被请进国安局的秘密大楼,独自面对心理评估师与审讯专员双重暴击的项灵熙!   项灵熙说:“你总是营造出一种你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假象,可实际上呢?你根本就没有胜券在握,也总是对我有着很多的隐瞒。先前你说你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罗科曼尼亚出庭。你说我走这一趟可能会冒很大的风险。这是我可以接受的。   “可实际上呢?实际上连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被卷进危险当中。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就不会答应你了。那么好,既然我已经知道你是这样的了,我们当然要另外再做点什么来确保事情会万无一失了。把我和你,还有我的那些画都放在一起,这么大的目标,你就这么肯定能不出意外?”   面对如此坦诚的项灵熙,卢卡茨依旧没有直接且正面地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抓住了她的这些话语中的一个关键,并问道:   “是谁告诉你,你的父母和朋友也会被卷进危险中的?以我对陷害我的那些人的了解,他们还不至于在中国也拥有这种能量。”   项灵熙愣住了!   而后卢卡茨又在项灵熙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被敲懵了的时候接着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他们大张旗鼓地找了很多人去保护你的家人,就以为你的家人和朋友真的正处在危险中吧?”   【不然呢!】   项灵熙险些就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但她没有!并且她还说出了一句在卢卡茨听来更有意思的话!   “可是支持社民党的美力坚养的恐怖分子的确能来威胁到他们啊。难道不是吗?”   这下,卢卡茨是真的笑出来了,连脾气都没了,并问道:“这也是外交部的那位陈先生告诉你的吗?美力坚支持的恐怖分子,到这里来伤害你的家人?你是不是对你的祖国有一些误解?” 第27章   在前一天的晚上,陈秘书和项灵熙像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那样坐在紧靠着的两张沙发上。当陈秘书十分贴心地位项灵熙分析起这个分析起那个的时候,项灵熙每每都恍然大悟地点头,并在自己的心里说道:原来是这样!   而现在,卢卡茨则像是一个被不信任自己的未婚妻给害到,却依旧还是无怨无悔的男人。当他那样反问项灵熙的时候,项灵熙又会眼前一黑地在自己心里说道:对啊,我也这么觉得了!   两个玩政治的男人对她说出的话语都让她觉得好有道理,以至于把她逼到了墙上,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骑墙女”!这对于平日里一直都很有主见的项灵熙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所以她到底对不起谁了!又是帮着谁一起害了谁!   “你……你先别接着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在项灵熙低着头,纠结着思考的时候,在卢卡茨说出先前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由他站在门口的保镖推开了候机室门,并走了进来的陈秘书从她身后走近两人。在此之前,卢卡茨已经见过陈秘书好几次了,但是先前的每一次见面,陈秘书看起来都只是像“王部长的秘书”—— 一名谦逊的随行人员,并且也能独立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但是此时的陈秘书却看起来完全不同了,光是他周身气度的转变,就已经能够让敏锐的卢卡茨得到一个信息——在这次的事件中,陈秘书拥有了绝对的实权。   “请原谅,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我正好听到了你们之间的谈话,注意到了您的一些很有趣的用词。”   陈秘书在项灵熙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并给了揪心的项灵熙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而后才又转向卢卡茨,说道:   “在您看来,灵熙似乎对我们中国的治安有一点误解?那您呢?我认为总统阁下一定是觉得,灵熙的家人和朋友很可能会因为您的打扰而陷入危险。如果不是那样,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提前那么久就派人去灵熙的家附近保护他们。我猜您应该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为了监视她吧?毕竟灵熙是一个很讲诚信的女孩,只要她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卢卡茨看了陈烨一会儿,并说道:“我只是担心她,想要保证她的安全,所以以防万一。”   闻言,陈秘书笑了,并十分友善地说道:“我们也只是担心她,想要保证她的安全,所以以防万一。万一你的安保团里有人要害她呢?以您在国内的不幸遭遇来看,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听到这里,项灵熙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根本就已经成了被两只霸王猫争抢玩耍的毛线球,可是她却喜欢狗,对于这样的遭遇更是心中毫无幸福感可言!   对此,项灵熙尽可能让两人不注意到她地,动作幅度很小地把自己从椅子上挪开,并企图默不作声地离开这间候机室,却是在才刚刚站直了身体的时候就看到了来自两人的两道灼热视线。   “我……我去看看飞机准备得怎么样了。”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的项灵熙仰起头来,却是根本没能敢转头去面对两人!   陈烨:“还是别了吧,一会儿会有人来通知我们的。”   卢卡茨:“如果你愿意再多待一会儿,我会很高兴的。”   背对着两人站在那里的项灵熙犹豫片刻,最终顶着两人的视线,继续背对着他们横向移动到了离她最近的座位前,而后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尽可能地把自己缩得小一点!而后她就听到卢卡茨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的开门见山。   卢卡茨:“你们希望我用什么政治承诺来换取灵熙的出庭?如果不弄清楚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是不可能带她走的。”   在这件事上,陈烨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很笃定。在卢卡茨提出了这个要让项灵熙下意识地深吸气的问题之后,陈烨十分放松地说道:“那你就让项灵熙留下来。在你开庭前,祖国会继续保护她的。”   陈烨的这句话到底还是让之前已经想好了他们两个不整出个结果来,就不面对他们的项灵熙猛转回头来。   眼见着卢卡茨的眼睛颜色又随着他的情绪而变得更为冰冷起来,陈秘书又接着说道:“我相信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一定是有备选方案的,但我也相信这些备选方案统统都比不上让灵熙直接出庭,带着证物一起替你作证。但你要想好了,万一你被弹劾成功,也在罪名成立后被送进监狱,你现在正打算做的事就是政治自杀。”   看着态度如此强势的陈烨,卢卡茨反而笑了,并说道:“政治自杀也好过出卖国家。”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就要崩盘,陈秘书很快在向项灵熙示意稍安勿躁后抛出了这么一句话:“听起来您认为社民党不会出卖国家?”   这样之后,这间候机室里的气氛再度变得沉默起来,直至陈烨再次开口到:“如果您被弹劾成功,让洛特尼亚的社民党上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您一定比我们更明白。”   卢卡茨:“听起来陈先生就要说到最关键的重点了?”   “对,您猜测得很对。”说着,陈烨笑了起来。这一次,那是十分真诚又友好地笑容。   他说:“我猜您应该不会希望让社民党上台执政。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愿望是相同的。并且,除了社民党,任何一个不谄媚美力坚的政党都是我们欢迎的。只要您能明白这一点,一切都会变得很顺利。”   “我可以认为,对于你们来说的关键只是不谄媚美力坚吗?”   卢卡茨的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想陈秘书确定,中方所想要的是否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而陈秘书的态度也十分肯定:“当然。只要这些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我们可以做做朋友,加深一下合作,也一起修修铁路,造造新型发电站,做点基础建设,甚至是买卖一点军火。又或者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们也可以配合你,对你做出冷冰冰的样子。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但重要的是,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在外人看来,灵熙的出庭也只能是她自己的个人行为,和我们没关系。”   “那我的那些画呢!卢卡茨很关心的!”当陈烨把思考时间交给到卢卡茨的时候,虽然背对着俩人坐得离他们老远,却是时刻关注着他们之间谈话的项灵熙举手问出这样问题,并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也很关心的。毕竟那还是我的东西吧!我只是把它上交给国家……暂时代为保管。在‘上交国家’后面还有那么几个字的!”   对于项灵熙和卢卡茨都十分关心的这个问题,陈烨倒也没有含糊过去。他先是稍高声一点地回答了项灵熙的疑问道:   “你的画我还像昨天晚上和你说的那样安排。”   这样之后,他才在优先回答了项灵熙的问题后再看向卢卡茨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经和灵熙说了我们的安排了。在这一点上我对她是没有任何隐瞒的。根据计划,你负责保护灵熙的安全,我们则负责保护证物的安全,证人和证物分两条路走。这可以给你的安保团减轻许多负担,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顺便,这些掩人耳目的假证物说不定还能帮你找出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人。”   此时已经有一名卢卡茨的随行访问团成员走到这间候机室的门口,对卢卡茨的保镖说了几句什么,似乎飞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起飞前准备,就等总统登机了。   但卢卡茨只是向门口的保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着急再说些什么。他似乎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遍陈秘书这番话里所隐含的信息,并在片刻后说道:   “所以灵熙的那些画都已经在去到罗科曼尼亚的路上了,是吗?”   直到刚才为止都在这场谈话中占据着上风,并掌握着主动权的陈烨终于在卢卡茨说出了这句准确的判断后笑容僵了一下,并在随后大方地承认道:   “您很敏锐。但是如果您对我们的提议不感兴趣,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他们掉头返程。毕竟,中国可是很大的。”   在陈烨说出了这句话后,两人之间的对视与无声的试探随着卢卡茨对于这件事的考量持续了很久。   那让盯了两人好一会儿的项灵熙感到紧张极了,又想转过头去等待卢卡茨的最终决定,却又不想错过卢卡茨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而就在项灵熙感觉自己顶不住压力地想要转回头去的时候,她看到了卢卡茨脸上的微笑。   这意味着,他同意了。   再次开口的卢卡茨甚至调侃起了陈秘书道:“作为绝对不出手干涉他国内政的,负责任的大国,你们打算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去法庭?”   对此,陈秘书给出的回答是:“我们委托了一家绝对不带官方性质的,名气不太大却很可靠的安保公司。他们会能把东西安全送到的。”   卢卡茨:“你会把他们负责人的电话给我?”   陈秘书:“当然,你必须得能知道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证物在哪里。”   说着,似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就对彼此露出了极为友善的笑容。他们几乎是一起站起身来,而后陈秘书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甚至连个正经彩屏都没有的手机,并把它递给了卢卡茨。   随后两人便握起手来。   只是在这个时候,陈秘书犯下了一个错误——他企图很用力地握一下这位比他稍稍年长了一点点的,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手,并以此来重申他在两人间这段谈话中的主导地位。只是他不仅对他自己错误估计了,也对这位在从政前曾有过“短暂部队服役经历”的总统阁下也估计错了,并就此被对方看似极为轻松却是像钢铁一样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没错,在这间候机室里的确没有大批的媒体记者正拿着几十台摄像机和照相机对着他们,可陈烨的背后却还有着一个项灵熙!   那让手疼得一塌糊涂的陈秘书根本不好变换出一个显得不那么男子汉的握手姿势,也不好叫出疼来!   可后来,和卢卡茨握了好一会儿手的陈秘书到底还是让项灵熙看出了他抽搐背影的不对劲,已经准备好了和卢卡茨一起登机的她忙走过来,并不太确定地叫出她现在对于陈烨的称呼:   “朋友?陈朋友?你还好吗?”   在项灵熙说着这样的话语并同时向两人走来的时候,卢卡茨终于松开了陈秘书的手,并对两人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而怎么都不可能向项灵熙诉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陈秘书也在疼过劲来之后艰难地挤出笑容,向项灵熙说出告别的话语,并目送两人一起登上那架从罗科曼尼亚飞来的总统专机。   直至项灵熙与卢卡茨终于走远,陈秘书拿出他自己的手机,并用先前没和卢卡茨握手的左手给项灵熙发了一条满怀情谊的短信:   【灵熙,你昨天晚上向我要求的,给你的父母还有安广厦小姐都各买一份保险这件事我做不到,因为这可能涉及到对保险公司的欺诈。但是我代表外交部给你的那些画买了保险。53幅画一共700万人民币的意外险。祝你和你的画都能安全回来,一路顺风。】   以为自己已经办妥了这件事的陈烨在短信发送成功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却没曾想,项灵熙的短信回复却是瞬间杀了回来。   ——【都到了这会儿了你还好意思接着驴我?我爸妈还有安宝宝本来也就没危险,你还故意带人去吓他们!你让我回去之后怎么面对他们!把给我爸妈还有安宝宝买保险的钱都拿去给我的画加保吧!居然才给我买了700万人民币的意外险!连我家的房都不止这点钱!这就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在你眼里我的画果然只值149美金!】   陈烨:“…………”   陈秘书感觉自己被错怪了,因而立马把左右手一起用上,并给项灵熙发去了用来解释的短信:   【为什么你会又提起149美金?149美金只值989人民币。可是700万人民币保53幅画,那就是13.2万人民币一幅画了。能为你的画保那么高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我们根本就很难说服保险公司你的画值这么多钱啊。】   这一次,陈秘书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来项灵熙的回复,直至十分钟后,从特殊通道走出机场出发区的陈秘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   气疯了之后又冷静下来的项灵熙发来此般回复——【陈朋友,您已失去和我之间的“信任关系”。】 第28章   在临行前的时候被陈秘书借了自己的手摆了卢卡茨一道,这让项灵熙感到心很塞。虽然就结果上来说,陈秘书的这一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皆大欢喜,也没损害罗科曼尼亚的利益。但他的此举也的确向卢卡茨这样一位保守稳健型鹰派的政客确立了中方的主导地位。   对于项灵熙来说,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不好的,可令人难以接受的,就是她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无脑筹码!   无脑墙头草!!   她居然被这两个男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一忽悠,都会觉得他们说得很对,然后倒过去,又在另外一个找来和她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深思熟虑”一下,而后倒到另外一边!   亏她还觉得自己是带了脑子的呢!可现在的悲惨现状却是她的脑子在上线状态中,却依旧让她被那两个政客耍得晕头转向的!那让项灵熙在这一刻感到特别同情国外的那些选民,被几个大政客轮番上台忽悠了几个月,最后眼睛一黑地投了一张票——可等自己投的那人上台之后却发现事情根本就和他们之前所以为的很不一样!   而他们在摇摆不定之后真正意识到这样的事实短则需要一年,长则需要四年,然后好容易回过神来就要再被人这么轮番忽悠几个月!   可项灵熙才在精神上悲泣了一会儿,就想起……卢卡茨就是上个月才刚刚被深爱着他的罗科曼尼亚人民选上去的!   唉,太复杂了!   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想让任何一个罗科曼尼亚人注意到她的项灵熙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真的是太复杂了。   随着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抱着这种想法的项灵熙打算把自己的手机给关机了,并不再理会陈秘书接着给她发来的解释。   反正,不听就对了!她只要骑在墙上,谁喊她她都不下去就对了!   而就是在此时,一名总统专机上的空乘小姐从机舱后面的饮料小食间里走出来,并对项灵熙说道:   “项小姐,您的手机用不着关机,调到飞行模式就好了。等到我们开始平飞之后您就可以使用专机上的wifi网络了。”   说着,空乘小姐又把放在小车旁挂袋里的毯子和枕头拿了出来,交给项灵熙道:“这是卡拉乔尔杰总统叮嘱我给你拿的,他说你也许会用得到。”   项灵熙:“谢谢。我的确很需要!”   空乘小姐:“那你有没有想要喝的饮料和一些吃的?饮料都在这里了,你可以自己拿。厨房还有一些蜜瓜烟熏火腿,番茄配马苏里拉奶酪。如果你想要一些的话,我等飞机平飞之后就端来给你。”   项灵熙:“我……两样都很喜欢。”   就这样,先前还想着自己一个罗科曼尼亚人都不要看到的项灵熙很快就受到了对方的食物贿赂,并在打开了那瓶小瓶的果汁后才突然想起几天前卢卡茨在她的家中对她所说的那句话。   【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达遗憾,是为了激发你的愧疚感,为了让你最终改变想法。】   项灵熙:“…………”   内心纠结得不行的项灵熙小心翼翼地转头,躲在椅子后面看看那些正在紧张工作,也讨论着许多相关事宜的罗科曼尼亚访问团成员。   那样的景象让项灵熙感觉自己在这里可真是格格不入,也更加刻意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这些在如今的罗科曼尼亚都十分重要的人能够别注意到她。   但是在这么缩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到底还是在飞机开始平飞,并且自己也吃完了空乘专人端给她的冷餐之后拿出了平板电脑。   她先是写了几段能分段发到社交网络上的“遗书”,又在绞尽脑汁依旧不得其法之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放在好友安广厦家画廊里的,她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   于是她点开了她在画廊里拍下的那幅画的照片,并很小心地,用身体和胳膊挡着可能的,从斜后方过来的视线,缩在角落里欣赏起了它。但是项灵熙才这么盯着自己的画看了一二十分钟,与这幅画上的裸体青年神似而形不似的卢卡茨就已经拿着两杯酒走到了项灵熙的身后。   “想要来一点白葡萄酒吗?”   “哐啷当!”那是被吓一跳的项灵熙在把平板电脑抛起后又失手把它打到地上的声音!   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的项灵熙吓得简直要从椅子上掉下去,直到她看到平板电脑是背面朝上而不是正面朝上地掉到了地上,她才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在弹跳出去之后回到了她这里!   很显然,项灵熙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古怪,那让卢卡茨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他才把手上拿着的两杯酒都放到了项灵熙椅子前的小桌子上,要蹲下去给此时正捂着胸口猛喘气的项灵熙捡起她的平板电脑。   项灵熙:“不、不!就让它待在那里!我来捡!”   一看尚不知情的模特本人就要去碰她的平板电脑,着急的项灵熙一下子就让自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并一手按在了卢卡茨的手上,把它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可怜的平板电脑上,一点都不让人动!   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一只手还按不住卢卡茨,项灵熙下意识地让膝盖碰地,并且整个人都前倾着。但是那样的姿势显然会让个子比项灵熙高了不少的卢卡茨看到许多她领口的风光。   只不过卢卡茨的眼神并没有让项灵熙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看了一眼机舱前段那里正在就一些问题讨论着的访问团成员,并调侃道:“我猜你应该不太想让他们注意到我们这里的情况?”   项灵熙并不回答,却是眼睛紧盯着卢卡茨,默默地把自己压着他的那只手挪到了可怜的平板电脑上。   看到这样的情形,卢卡茨很快就在对项灵熙笑了笑之后起身。而项灵熙则是眼睛依旧紧盯着对方,并在同时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且全程都把屏幕的那一面紧贴着自己,直至把它放到自己的包里才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卢卡茨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并向她举了举自己的酒杯。   于是刚刚才受了一次惊吓的项灵熙也动作带一些僵硬地拿起被卢卡茨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的酒杯,向对方举了举之后喝了一小口。可是带着苦兮兮表情的项灵熙只是尝了一口杯中的白葡萄酒,就直接被它的味道惊艳了。   看着项灵熙给出诚实的反应,摇晃了一下手中酒杯的卢卡茨说道:“他们说这瓶白葡萄酒的味道很好。”   说着,他笑了起来:“我特意拿了一杯给你,但你不能多喝,在飞机上喝酒会很容易醉。”   项灵熙点了点头,并听话地又只是抿了两小口酒杯里的酒液。   当她放下酒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该是时候向对方好好谈一谈了,谈谈她在今天早些时候说的那些……“很有意思的话”。   “你之前说,原本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我把它变成了一件很复杂的事。现在我得向你承认,你是对的。”说着,项灵熙又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补充道:“在你不想把一件事说错的时候,你总是对的。”   可项灵熙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卢卡茨却是对她摇了摇头。   “我想我在访问中国的一星期时间里就做错了三件事。而且这三件事全都和你有关。”   卢卡茨的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也当然引起了项灵熙的兴趣。事实上,如果不是那样问的调情意味太过明显,项灵熙险些就要去调侃对方一句——你是不是觉得用答应我的“条件”来让我同意为你出庭作证这件事让你感到很是懊悔。   于是她现在只能不说话,并且用一种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的笑意看向对方。   然而,卢卡茨在接下去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项灵熙脸上的那种笑意全然消失了。   他说:“我不应该在抵达北京的那天那么直白地告诉别人,十年前我根本没有去过白森林。”   卢卡茨似乎让自己的记忆沉入到了一周前的那个下午,并且边回忆着边说道:“在今天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重新想过这个问题了。如果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一年我正在白森林服役,我其实还能有更婉转的表达。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又直接有效,却能够不给你带去这么大的麻烦。”   这可真是……太猝不及防了。   自从两人被十年前的白森林再次拴在了一起之后,他们就似乎一直在认识到彼此的又一面。每一次再见面,他们都能认识对方更多一些。并且每一次再见面,他们也都能推翻先前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对方。   而当项灵熙听到这个谎话连篇,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狡诈的政客对她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她似乎是被卢卡茨打动了。   是的,她又一次地被眼前人打动了。那让她的脸上出现了更率真的表情。   项灵熙失笑着说道:“我猜……你想要说的第二个错误可能不是那天晚上和我的……”   “缠绵一夜?”在项灵熙还没有考虑好该在那里用上怎样的描述时,卢卡茨就已经问出了这句话,并在随后说道:“我以为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已经让你感受到,我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是不情愿的。”   眼见着卢卡茨还要说出更多和那天晚上有关的话语,项灵熙连忙做出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并下意识地迅速往后看了一眼,在确定后面的那些正繁忙着的政客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之后才又在窘迫之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所以你做错了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卢卡茨:“我不应该避开中方的安保团,单独找到你,又对你说出那样的要求。”   这是一件让项灵熙感到耿耿于怀的事,但她却从未想到自己会能从卢卡茨那里得到一句有关这件事的,发自内心的道歉。   可是这个男人现在却是就坐在她的眼前,真诚地望着她,并说出这样的话语。   卢卡茨:“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多么重承诺的人了。但如果能早些知道这一点,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向你索要那个承诺。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是否会相信,但是灵熙,我原本只是想通过你向那些和你接触的人传递一个信息——我并不希望被人知道那个时候我正在白森林驻防。但你却不计后果地达成向我承诺会做到的事。”   说着,卢卡茨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说道:“可你明明告诉过我,你不想做梵高。”   项灵熙:“对,我告诉过你。你的记性真的很好。”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咬了咬嘴唇,此时的她感到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泪,却是直到眼泪都滑落了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哭。   在接过了卢卡茨递给自己的手帕后,项灵熙却也没有很快擦一擦眼泪,而是有些意难平地接着说道:“可我画的画还没他的百分之一好,却差一点就为了你被关进精神病院里了。”   “我感到很抱歉,也为对你造成的伤害感到很难过。”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句再场面不过的话语,却因为最后的那句“感到很难过”而显得愈加地打动人起来。   那让项灵熙不得不凶巴巴地问他讨要第三个歉意。   而后,她便听到卢卡茨用近乎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不该为了能尽可能快的找到你而向中国外交部求助。从这次求助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的复杂性。他们可以有很多办法介入我们之间的那个承诺,可你却没法不受干扰。但是等到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你却还会感到内疚,甚至是想要向我表达歉意。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第29章   一名艺术家的眼泪总是会为很多事,很多种情绪而流。   有时候,他们流泪是因为快乐和喜悦。有时候,他们流泪是因为感慨、伤感、或感动。还有的时候,他们流泪是因为有人说出了他们需要用画笔才能表达出的情感。   这样的眼泪总是很美,也总是悄无声息地表达着他们的内心。   而现在,项灵熙的眼泪则因为卢卡茨的这番话语触动了所有的这些而流。   那让他们这里的宁静与不远处的繁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从未见过这种眼泪的卢卡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说些什么来安抚对方,还是他应该只是静静地坐在眼前人的对面,不打扰她的这份情感流露。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可能还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   当项灵熙对卢卡茨说出这种话语的时候,卢卡茨只是对她露出了几乎可以解读为宠溺的笑容。那让项灵熙在被对方不打一声招呼就彻彻底底地打动了她之后又脸红了起来,并且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解释道:“我之前就和你说了的,我是个神经纤细的艺术家!”   卢卡茨倒也不恼,而是贴心地问道:“需要我坐到你旁边来吗?那样你可以靠着我……再哭一会儿。”   对于卢卡茨的这个提议,项灵熙当然是拒绝了!   开玩笑,在想哭的时候靠着一个很吸引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他感情的男人哭泣,那他们和情侣还有什么区别!但是项灵熙当然知道,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所有的暧昧关系都应该在那一晚结束了。   如果因为她强取豪夺来的那美妙一夜就寄希望于卢卡茨会就这么爱上她,并且认为他们也可能就此发展出动人的恋情,那就真的是比做一个无脑墙头草还要可怕太多倍了!既然凭她艺术家的脑袋斗不过这些玩政治的人,那她就干脆骑在墙上,不管谁喊都不下来了!   但是……不靠着人哭,在自己哭完之后和人说一会儿此刻她无处表达的心里话总是可以的。   反正卢卡茨看起来也不像是和她说完了这些之后就急着要走的样子!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把自己闷在家里画了两天一夜的画。那是我开始学画以来画得最棒的一幅画。在这幅画里,我用上了之前就尝试过,却没能表达得那么好的,写实和印象派的分段表现,但是我又把这两种风格融合得很好。”   先前还因为差一点让对方看到这幅画而如临大敌,可现在却主动和画中人物的原型说起它,这可真是一种有些怪异的感受。并且那也让才停止了落泪的项灵熙感到好笑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任眼前的这个政客再厉害也猜不到项灵熙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种俏皮的微笑了。他只是觉得……此刻的项灵熙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卢卡茨:“听起来,这一定是一幅很好的画。”   “对,它真的很好。”并没有过多的谦虚,项灵熙便这样说下去道:“昨天晚上陈秘书带人来我家取画的时候,我让他们顺便把我的那幅画带到了我的朋友安广厦家的画廊里。在他们把画廊里的那些画也收起来的时候,我一直站在那幅画前看它。”   并在点了点头后听着项灵熙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安广厦就站在我的旁边陪着我。我对她说‘安宝宝,如果我这次去了罗科曼尼亚就再没能回来了,那这幅应该就是我最棒的遗作了。十年之内,无论这幅画被人叫价到多少钱,你都别卖它。’我还对她说,‘拦着点我爸妈,别一听有人愿意花几百万买下我的这幅画就马上拿它来改善生活了。’”   想到这里,项灵熙不禁感到好笑起来,而后把她前一天晚上说这些话时的一本正经又重新演示了一遍道:   “之所以不能在十年之内卖掉它,是因为我要是一个不幸运死在罗科曼尼亚了,这幅画肯定会因为我经历的这件传奇政坛事件被一下炒到很高的价格。可是这种短暂的热度和画本身的价值是没有太大关系的。   “如果大家都觉得它其实很平凡,那么它的价格就会慢慢回到它应有的那个数字。但如果有更多人都觉得它真的很好,那么……十年的时间只能让它的价格变得越来越高。但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况,让它回归它真正的价值再出售都是好的。”   作为一个还未得到承认的画家,项灵熙的这番话说出来其实是很让她感到脸红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只是把这样的话放在心里。   但是卢卡茨在走进她的那间画室时的表情,以及注视着她的那些画时的目光却让项灵熙能够在这样的时刻情不自禁地把那些话语告诉他。   或许就连已经说出了这些话的项灵熙都还没能意识到,在她的心里已经把眼前的男人认同为一个对于她而言的,很好的倾听者。一个懂她的那些画的倾听者。   在一眼不发地注视了项灵熙很久之后,卢卡茨问道:“你就是带着这样的决心登上我的总统专机的?”   这下,项灵熙迟疑了,可她却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她望向那些正在进行着繁忙事物,也讨论着回国之后应当如何应对的访问团成员们,仿佛担心她的回答可能会冒犯到那些人似的。   “我明白你的答案了。”卢卡茨从项灵熙的一系列反应中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并说道:“也许这一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但你会能够安全回家的。”   但是项灵熙却并没有把卢卡茨的这句话当真,也对自己的这一想法直言不讳道:“这算是让我感到稍稍有些安慰才说出的谎话吗,总统阁下?”   卢卡茨并没有很快告诉她是或者否,而是沉思了片刻,但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项灵熙却向他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语,并说道:   “这样就足够了。你不用对我说更多的。欠了你的,总是要还的。”   说着,项灵熙失笑道:“我其实只是想向你表达一下落魄画家不被人理解的苦闷,还有不甘心改变的坚持!”   在卢卡茨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后,项灵熙感到轻松了许多地说道:“你看,就连这样的话我也只敢对你说。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对于绘画风格和审美的坚持是否有意义。很多时候我也会动摇,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改变风格,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别那么固执,去画一些我并不认同的……‘现代绘画’。但动摇之后,我又会明白,我只想选择坚持,也只能选择坚持。”   “只是长久不被理解,到底还是会让你在很多时候怀疑起自己。却只是怀疑而不动摇。”——那是对于绘画只能本能地欣赏的卢卡茨在听完了项灵熙所说的那番感慨后给出的话语。   它让项灵熙从苦闷中猛然看向对方。因为那正是自己先前想要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语。也让项灵熙疑惑起对方为何会听到她心中的那句话语。直到……卢卡茨又说出他的下一句话语。   卢卡茨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甚至在我成为索林尼亚的总理之后,我也时常有这样的怀疑,不知道我的愿望是否也是索林尼亚人民、前罗科曼尼亚国家的人民所共同拥有的愿望。”   这样的描述让项灵熙感到有趣极了。   仿佛从她在新闻联播上再次看到卢卡茨那一刻起,她就只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实现他年少时的那个梦想,可她却是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如此成功而想象不到他在那一路上可能的踌躇与挣扎。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维纳斯”又回到凡人之境。   并且她也开始思考,在一个民主国家一路走来的卢卡茨到底会经历什么。   项灵熙试着说道:“如果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美好,谁还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走向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会经历巨变的未来呢。”   卢卡茨:“所以我必须让他们明白也让他们看到,这份不确定和即将经历的巨变是值得的,并且我也不绝让罗科曼尼亚重蹈覆辙。”   因为眼前人的话语而收起了苦闷的项灵熙不住地看着他,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直到项灵熙在鼓起勇气之后出口问道:“那我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总统阁下?”   卢卡茨:“活得久一点,弄清楚你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弄清楚它是不是值得。”   这句话让项灵熙感觉长久以来笼罩在她眼前的那些迷雾全都烟消云散了。她突然感到豁然开朗,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明朗。   而后她又听到卢卡茨说道:“艺术有时候和政治很像,我们都需要走在现实的前面。只是好的艺术家会比政客还要超前很多,所以你得多等一等你的欣赏者们。”   还未等项灵熙细细品味一番卢卡茨的这句话语,他的助理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这里,并在卢卡茨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请原谅,我得失陪了。”   一下就扫去了所有柔情的卢卡茨对项灵熙说了这句话,而后便在项灵熙向他点头之后起身,并走向他在这架专机上的总统办公室。   当卢卡茨走进那里的时候,他看到他的国防部部长已经在卫星电话的那一头等着他了。他锁上办公室的门,并开始了与之的谈话。   “中午好,总统阁下。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已经查看了你们的位置,你们现在已经飞到吉尔吉斯斯坦的领空了,还有大约六个小时就能到我们约定好的袭击地点了。”   看着视频连线上的那个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的男人,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的卢卡茨语气冷漠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国防部部长回答道:“在你们经过洛特尼亚的雷克维尔山脉的时候,会有三架战斗机从山脉的南侧横向截击你们。这三架战斗机的飞行员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会给您的护航飞机造成一定的损伤,甚至是按照您的要求击中飞机的货舱,而后被您的护航战斗机击落。”   卢卡茨向他的国防部部长点了点头,却并不能让人能够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他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而只是告诉对方——他知道了。   卢卡茨:“我会嘱咐我的护航战斗机飞行员,尽可能给那些承担袭击任务的飞行员留下跳伞逃生的机会。”   国防部部长:“等到他们跳伞成功之后,我会派人去到他们可能的降落地点找到他们,让社民党在正式搜捕开始之后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卢卡茨的脸上走算流露出了赞同,并说道:“都交给你了。”   而国防部部长则继续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道:“既然社民党的人已经想出了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您,那么他们没有想到也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我们会替他们完成的。”   在国防部部长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同时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他们之间的那次通话也就此结束。似乎谁也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密谋以及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而流露出胆怯抑或游移不定。 第30章   随着飞机逐渐向着罗科曼尼亚靠近,电闪雷鸣取代了先前的万里晴空。在飞机向上升高,并试图避开雷云的时候,雨点打在了总统专机的玻璃上。   但那看似狂暴的雨滴却并没有吵醒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睡得香甜的项灵熙。   当卢卡茨从他的总统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一名空乘人员正好要前来敲他的门。在那个年轻人看到他们的总统阁下时,他开口说道:“机长让我来告诉您,我们大约还有五分钟就要进入罗科曼尼亚的领空了,中国空军已经向我们发出了即将返航的讯息。也许您会想要和他们道个别?”   闻言,卢卡茨点了点头,并在那名专机空乘人员的陪同下走进机长与副机长所在的驾驶室。那里有着整架飞机上最大的玻璃窗,视野一片开阔。   而后,他就向那两架先后飞到了他们右侧的中国空军战斗机挥了挥手。那两名让自己所驾驶的飞机与卢卡茨的总统专机保持一致速度的飞行员也向他挥了挥手,甚至还挥了挥被他们放在了驾驶舱内的小五星红旗。   这两名中国飞行员在他们冲出云层时依次掉头,向着祖国的方向飞去。   而卢卡茨的护航战斗机则要继续护卫着这架总统专机,飞向他们的首都。   看着这一幕的卢卡茨在驾驶室里向他的机长与副机长表达了对他们工作的肯定。而后他便走出这里,并在一眼看到了项灵熙所待着的座位时走向了熟睡中的她。   被项灵熙盖在了身上的毛毯稍稍滑落了一些下来。那让卢卡茨不禁帮她把毛毯又拉上来了一些,并把露出来的手臂和肩膀都给盖上。   但是在做完那些之后,站在那里的卢卡茨又犹豫了一会儿。在那名先前给项灵熙拿过了许多小餐点的空乘小姐推着几杯刚泡好的咖啡走出来的时候,卢卡茨倾身在项灵熙的座椅两旁找起了安全带。   卢卡茨的动作似乎吵醒了项灵熙,并让她稍稍睁开了一些眼睛。   “卢卡?”半醒中的项灵熙这样迷迷糊糊地问道。   “把安全带系上吧,前面可能会有一点颠簸。”卢卡茨这样说道。   那让项灵熙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却是伸出手在自己的座位两旁摸了好半天也没能把安全带的两端都给摸出来。但是项灵熙的这番动作却是让卢卡茨发现了它们。   “好了,我看到你的安全带了。我帮你系好它就好。”   说着,卢卡茨为睡得已经很迷糊了的项灵熙系上安全带,又帮着她把毯子重新盖好。   但是变故就在这一刻突然发生。   总统专机内亮起警告黄灯也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我们已被导弹锁定!警告!我们已被导弹锁定!”   这样的声音让整架总统专机都突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而后机长的声音便通过全机广播传到了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被S300地空导弹锁定,请回到你们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带,我们要准备极速下降了!”   惊慌失措的声音这才在卡壳了数秒后在总统专机的机舱中响起。   “都坐好!别站在那里!系上你们的安全带!”卢卡茨在听到机长的全机广播时就已经顺势坐到了项灵熙对面的位置上,并在此时对机内的访问团成员这样大声喊道。   当卢卡茨把他的话重复到了第二遍的时候,这些还从未见过枪炮的政客们才或快或慢地反应过来。   但是此时飞机已经为了躲避导弹的追踪而向下急降,这种根本不适合普通乘客的飞行方式让许多还没坐下来的人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坐到了座椅上却没能来得及在飞机开始急降之前系上安全带的人则在飞机向下迅速俯冲的时候从座椅上翻了下去。   而被那连串的警告和变故惊醒的项灵熙则是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左翼两旁的扶手以稳住身形,却是根本就不敢相信现在他们所遭遇的这些事!   “他们、他们需要帮助!”僵硬着身体向后看了一眼机舱前端惨状的的项灵熙这样后知后觉地说道。   而卢卡茨则语气冷硬地制止了她:“管好你自己!”   这样之后,项灵熙才记忆一下回笼,并在惊呼声不断响起的机舱内大声说道:“我们……我们被导弹锁定了!”   卢卡茨也更大声了一点地说道:“对,是俄罗斯产的S300导弹。”   接着项灵熙又高声重复道:“俄罗斯产的!”   项灵熙虽然对这些玩意儿一窍不通,但她好歹对俄罗斯产的武器是有一点概念的!   ——凶悍、理智全无、为了追求结果而不计代价!   想到这里的项灵熙在让她身体完全后仰式的急降中感到自己已经要魂飞魄散了!   她在心里大喊——‘这还是我第一次待在被防空导弹锁定的飞机上!怎么办!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一开始的时候,项灵熙只是觉得自己的内脏在这种突然的急降中已经快难受疯了,可又是数秒之后,她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项灵熙:“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我看不见东西了!”   卢卡茨:“这是飞机俯冲过程中的黑视,一会儿就能好了。”   为这架总统专机担任护航任务的四架罗科曼尼亚战斗机已经由先前的护航队形向外散开,并向在跟随者护航飞机一路急降的时候向四周接连发射红外诱导。   当项灵熙的视觉随着专机的飞行状态由急降趋于平缓而恢复时,出现在她眼前的,则正是窗外的四架罗科曼尼亚空军护航飞机所作出的,仿佛特技飞行一般盛大表演。那让项灵熙以及她的整个世界都就此安静下来。   那枚原本叫嚣着向他们冲来的S300导弹被红外诱导引导着,冲向了距离他们很近的一座山体。这次轰击所造成的爆炸以及巨大气浪震得尚还完好无损的总统专机内又是猛一个颠簸。   “我们……得救了吗?”好容易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内务部部长这样问道。   在他这样问了之后,专机内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表示——刚刚那枚导弹撞到了山体上,现在已经爆炸了。   于是机舱内劫后余生的人们开始喜极而泣,并用力地鼓起掌来。   但是还不等猛烈的掌声响过几秒钟,那噩梦一般的警告黄灯以及刺耳的警报声便再次突兀地出现。   “警告,我们已被导弹锁定!警告!我们已被导弹锁定!”   这一次,不用卢卡茨再去提醒,机舱里的这些访问团成员们就迅速坐到了位置上,并在手忙脚乱中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你的护航飞机能打导弹吗……”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死神的镰刀呼啸而过的项灵熙这样向眼前人问道。   只是卢卡茨却给出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否定的回答。   “不能。”他说:“但在最后关头,他们会替总统专机挡下导弹。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窗外,那四架护航飞机再次散开,并向着四周的山体发射红外诱导。但这一次他们所面对的却是两颗S300导弹。当又一枚导弹撞向山体,向着他们破风而来的又一枚导弹已经距离他们很近很近,近到避无可避。   一架护航战斗机飞到了被导弹追逐着的,总统专机的机尾,它死死地挡在了那里,并不断地将自己的子弹与炮弹全都打向那枚仿佛能冲破一切的S300导弹。   另外三架护航飞机则在第一架护航飞机的身后形成了一个稳固的防护队形。   而后那三架护航飞机的驾驶员就这样看着他们的长机在前方旋出了一个弧度,并以机身将这枚导弹向斜侧方撞去!   这枚S300导弹终于在击中总统专机之前就提前爆炸,却是在它爆炸的那一瞬间形成了直径约150米的破片区。   这些杀伤力极强的破片伴随着气流向外四散,打向那三架护卫在总统专机的机尾处,并随着总统专机的向前全速推进而倒飞着的护航飞机。   在属于这三架护航飞机的最后时刻,总统专机的副机长将他们的告别接进了全机广播。   只听那几个听起来还很年轻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干扰音在机舱内响起。   “守卫者2号,祝总统阁下安全抵达首都。”   “守卫者3号,祝各位一路顺风。”   “守卫者4号……”   守卫者四号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频道就陷入了一片寂静。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项灵熙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并不住地向后看去,可是那双早已红了的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但那些危险的破片却在带走了他们的三架护航飞机后依旧未有停止。那些小型的破片击打在总统专机牢固的机身上,并让机舱内部都能听到那让人惊心动魄声响。当那些声响终于停止时,飞机明显开始往一侧倾斜过去。   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什么的卢卡茨立刻解开了他座椅上的安全带,并在给项灵熙留下了一句“待在这里!”之后就立刻向着飞机驾驶舱走去。   卢卡茨的两名保镖见状连忙也要起身,却是被他以一个手势制止。   走到了驾驶舱舱前的卢卡茨使用能够和里面联络的电话让副机长给他开了门,并在走到驾驶舱里面之后就问道:   “我们的一侧引擎熄火了吗?”   “是的,总统阁下,我们的一侧引擎应该是吸入了一块或者几块刚刚爆炸之后产生的破片,已经失灵了。”   尽管机长的声音依旧十分平稳,但副机长在旁不断进行尝试却似乎都不能得到一个积极结果的情形却是让卢卡茨明白眼下的情形究竟有多么的糟糕。   “另外一侧的引擎呢?它足够我们飞到最近的机场吗?”   在卢卡茨问出了这句话语之后,机长接过了副机长先前的工作,而副机长则查询起了最近的机场信息。   在迅速的翻阅与查询后,副机长给出了令人沮丧的回答:“恐怕不能。最近的机场距离我们大约有26公里,但是那里的地形非常复杂,现在的天气情况也并不好,我们的飞机可能没有办法在这种状态下还在那里安全降落。”   卢卡茨:“再远一些的呢?”   “63公里。”副机长才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就流露出了为难的情绪,他说:“但是刚刚我们检查飞机情况的时候,发现油耗比平时要大很多,怀疑我们的油箱也已经被击中。”   此时这架总统专机已经飞得很低,低到能让人看到飞机下方的景象。暴雨还在击打着这架飞机受损的机身,可它却似乎已经无力飞高,并冲破这片雷云。   看向远方的卢卡茨说道:“那就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去,我们在海上迫降。”   “好的!我这就和地面的救援部队联系!”   得到了卢卡茨指示的副机长连忙要通过无线电信号和地面取得联系,却是被卢卡茨阻止了他的这一企图。   “不能通知地面部队。在我们没有弄清楚先前向我们发射的三枚导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任何与地面联络的行为都可能招来第四枚导弹。”   刚刚与护航战斗机一同协作,并帮助总统专机从三枚S300导弹的追击下脱生的两名飞行员这才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有一个重点,以及这次事件背后更为可怕的部分,并在劫后余生的此刻再次感到后怕起来。   “明、明白。”   副机长努力沉下起来,说出这样的回答。而经验更为丰富的机长则在那之后向卢卡茨郑重点头。明白这两名优秀的飞行员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卢卡茨呼出一口气,并对两人说出了肯定以及鼓励的话语。   等到卢卡茨离开总统专机的驾驶舱,机长彻底关闭了这架飞机与地面的无线电联络,也将反应过来总统专机可能出事了的地面人员的声音掐断在了那里。   而卢卡茨的声音也同时在机舱内响起:   “所有人,一律都把手机保持在飞行模式!我们准备在海上迫降!” 第31章   “欢迎收看今日早新闻,接下来先为大家回顾一下昨天夜里发生的一次重大事件。罗科曼尼亚总统在访华结束后的返程途中专机失联。   “当地时间晚上七点,罗科曼尼亚政府向外披露了这一点。据悉,与罗科曼尼亚总统的专机一同失联的,还有四架为其护航的罗科曼尼亚空军战斗机。   “在这架专机上,不仅有着罗科曼尼亚总统本人,还有着包括内务部部长、建设部部长、对外贸易部部长在内的92名访问团成员。现在,机上人员已全数失踪。   “搜救工作已经在昨天夜里展开。但罗科曼尼亚当局需要面临的一大问题,或许是他们到现在仍未能弄清这架飞机失联的具体位置。”   在北京时间的这天早晨,许多人还没能意识清醒起来的时候,早间新闻上、社交网络上,还有通过网络能看到的很多渠道都开始推送起了这个消息。并让人看到之后一下就醒了过来。   显然,新闻上未有提及的,是在这架失联的专机上,还有着一名肩负秘密使命的中国公民。   而此时,在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的陈烨已经赶去空军基地,找到那两名已经在昨天夜里飞回北京的,为卢卡茨的总统专机承担了一段护航任务的战斗机飞行员。并向他们了解当日的情况。   陈烨:“在你们靠近罗科曼尼亚领空之前,有任何可疑的情况发生吗?”   在见到陈烨之前就已经明白了对方来意的两名飞行员很快摇头,而他们之中的长机飞行员则说道:“专机机长的驾驶技术,还有他们的四名护航飞行员的飞行技术都很好。而且他们使用的都是很新的飞机,保养得也不错。在飞往罗科曼尼亚的那一路上没有任何可疑情况发生,看起来非常顺利。”   接着,僚机飞行员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也说道:“在我们掉头回来的时候,罗科曼尼亚的总统还特意去驾驶室和我们挥手道别了。今天早上听说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   陈烨向两名飞行员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你们认为,什么样的突发状况可能让五架飞机全部失联?”   陈烨的这个问题让两名飞行员全都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要说出这种推测。   在看出了两人的犹豫后,陈烨很快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不是要你们说出某种推论,也不会因为你们说的这些话就得出什么结论,甚至是对外公开你们的说法。只是我们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想要知道到底有哪几种情况可能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   这样之后,那名性格更为爽朗的僚机飞行员开口说道:“他们一共有五架飞机,如果只是遇到机械故障,或者是遇到极端天气都不可能在不与地面联络的情况下就失联。除非,他们遇到了十分紧急的情况,来不及与地面联系。”   在自己的僚机飞行员说出这些后,那名长机飞行员也终于开口道:“或者,他们根本不想与地面联系。”   这样的一句话语仿佛划破了陈烨眼前的迷雾。虽然这种可能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结合起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陈烨却觉得,这样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甚至于,他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又说道:   “又或者,他们也可能是遭遇了紧急情况,而后又不愿与地面联系。”   在说出了这句仿佛呢喃一般的话语后,陈秘书又说道:“你们认为什么样的情况才可能称得上你们所说的……紧急情况?被身份不明的战斗机袭击能吗?”   这下,这两名飞行员全都摇了摇头,那名僚机飞行员则更是说道:“不太可能。他们有四架护航飞机。想要在袭击他们的时候让他们连和地面求助的时间都没有,那得一次出动多少架战斗机啊,这还不被人发现也太难了。那就更不用说他们的飞行线路都是保密的,也不是沿直线飞行。用导弹打他们还差不多。”   在僚机飞行员最后抱怨出了那句话的时候,他的长机飞行员在陈烨看不到的地方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而僚机飞行员则似乎并不服气。   但是陈烨却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丝毫没有注意到那里的情形。   他在自己的心里默念道:在本国领土,被导弹袭击……   原本还升起了一线希望的心似乎又慢慢沉了下去。在沉思了许久后,陈烨又看向那两名飞行员。而视力绝佳的后者则在发现了对方要看向他们的苗头后立马一本正经了起来。   “我想再向你们请教一下,如果罗科曼尼亚总统一行人的确被导弹袭击了,那他们在失联之后生还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这下,两名飞行员可真犯难了。   性格更为稳重的长机飞行员向陈烨摇了摇头道:“已知信息太少,没法做出判断。”   就连想要对陈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僚机飞行员这回也苦着脸说道:“不好说,这回是真不好说了。”   陈烨与两名战斗机飞行员之间的对话就此结束。离开的时候,陈烨从他们那里拿走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有这两名飞行员根据他们先前的飞行状态以及路线估测出的,卢卡茨一行人所可能出事的地点。   但由于罗科曼尼亚方面公布的失联时间十分模糊,中间甚至有两个小时的区间,因此这个被画出的可能范围其实很大。这对于陈烨而言,与其说是聊胜于无,不如说是有和无没有任何差别。   直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点是他们能够肯定的——总统专机出事的地点一定是在罗科曼尼亚境内。   当陈烨走出空军基地的时候,他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特殊号码的来电。这让陈烨在沉下气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才接起电话。   “喂,张队长吗,和你单线联系的那个号码开机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干练的声音:“还没有。”   而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又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看到新闻了。请问交付我们运送的那批画还要按照原计划继续送到罗科曼尼亚去吗?”   在听到了这样的问题后,陈烨沉默了片刻,却最终抬起头看向窗外道:“是的,还请张队长帮我们按原计划运送过去。在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未必就是最坏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好,我知道了。”   而在两人的电话挂断前,陈烨则着急着把他上一次与这个人通话时说过的一句话语又重复了一遍:“如果那个号码开机了,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请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请放心。”女人这样说道。   三小时前,   罗科曼尼亚,   波罗的海。   在漆黑一片的海平面上,有五艘带有马达的橡皮艇正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地飘动着。而从总统专机的机舱中逃出的人此时则就坐在那五艘小艇上。冰冷的海风呼啸着朝这些先前落过水的人袭来,连他们手中的那一盏盏小灯也被吹得仿佛明明灭灭起来。   不远处,那架即便是在漆黑一片的海上也不会让人轻易忽略了它的庞然大物则在渐渐地沉没。而这一幕也让让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不禁伤感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这份情感。从不远处的一艘橡皮艇上传来了卢卡茨的一位保镖的声音。   他说:“总统阁下,我们这边的人数已经清点好了!”   说着,这名保镖报出了他所负责的那艘小艇上的人数。而负责其余四艘小艇的人也都曝出了他们各自清点出的人数。   “98人。看起来大家都在这里了。”   把那五个数字在心里加了加的卢卡茨说出了这句话。这样的结论让得到了这一天里的第一个好消息的访问团专员们都不禁高兴地鼓起掌来,而后他们便开始互相拥抱,庆祝他们都逃过了一劫。   但是此刻就坐在卢卡茨身旁不远处的项灵熙却是觉得,自己和这种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是很难相信他们前不久刚刚被三枚由俄罗斯产的那种……爆炸后会产生超大破片区的导弹追着打了。   并且她也依旧还是很难接受,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乘机进行海上迫降的事就这么在刚才发生了。   好像她根本就还没能来得及害怕,也还没能说服自己这一切真的都已经发生了,这些人就已经开始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并因此喜极而泣了。   然而,在项灵熙依旧懵懵的脑袋里却仿佛一直会响起那三名护航战斗机飞行员向他们说出告别的声音。只要一想起那些,她的眼睛就马上红了起来。   那让项灵熙不禁看向即便是在那个时候也依旧冷静的卢卡茨,并向他问道:“你的那几位护航战斗机飞行员呢?他们也会有机会逃生吗?”   项灵熙向卢卡茨问出了这个问题,却是在他刚要回答的时候就打断了对方。仿佛是担心卢卡茨一开口就是一句“守护者一号不会有逃生的可能”,项灵熙很快就补充道:   “我是说……那三位我们听到了声音的飞行员,守护者2号、3号和4号。他们是不是能在飞机往下坠的时候尝试跳伞?”   “他们也许能找到跳伞的机会,但是成功逃生的可能性很小。”看着自己的这些依然鲜活着的访问团成员,卢卡茨这样说道:“当时我们的飞行高度太低了。他们不一定能有足够的时间。”   但是项灵熙却依旧还是不死心,也试着说道:“我还以为……还以为现在的战斗机外壳都很厚,被很多子弹打到也不会有事……”   “灵熙,灵熙。”   眼见着项灵熙还要继续钻她的牛角尖,卢卡茨不禁叫出她的名字,他说:“担心他们或者怀念他们是我们彻底安全之后才能做的事。至于现在,我觉得你可以想一想能让你高兴起来的事。”   “能让我高兴起来的事?”   在这样一个让刚刚落了水的人感到冷得直哆嗦的深秋天里,重复了这句话语的项灵熙却是因为倔强着不想掉落的眼泪而感觉自己所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如此灼热。   而后,她看向不远处的那架还在慢慢沉没的总统专机,失笑着问道:   “还好我在最关键的问题上没有信你的,而是信了陈秘书?”   说着,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的项灵熙指了指已经看不到一侧机翼了的总统专机,并说道:“如果我真的听你的,把画放在了那里,现在就什么也不剩了,然后你就可以把我丢在这里了。因为接下去我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扔在这里?”好心想要安慰项灵熙却被对方戳了痛脚的卢卡茨说:“不,这里的目击证人太多了。我可不能把你扔在这里。”   “那扔到岸上吗?”极其配合卢卡茨的项灵熙十分自信地说道:“我只是游泳游得不太好,穿着湿衣服翻山越岭还是可以的。等到我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你就等着吧!这回我不发推特,改发微博,看你怎么过来删帖!”   当项灵熙说完这句话,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此时卢卡茨的几位保镖都把充气艇上的马达发动起来,而他们也开始乘着海浪向着海滩而去。对于距离此时的他们很近又很远的未来,项灵熙感到有些迷茫。   项灵熙:“接下去,我们应该怎么办?”   卢卡茨:“找到罗科曼尼亚政府里我最信任的那个人。”   项灵熙:“然后向他求助?”   卢卡茨:“不,我需要先确定他在这件事里是绝对可信的,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迎面而来的海风因为橡皮艇开始向着岸边快速前行而变得愈加凌厉起来。仿佛感觉到了项灵熙此刻真的很冷,卢卡茨把他自己的那条毯子掀了下来,并把它盖到了项灵熙的身上。   尽管在这一路上卢卡茨都一直表现出了他的绅士风度,可他在此时的这番举动却依旧还是让项灵熙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在对方把属于他的那条毯子围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项灵熙不禁问道:“谢谢,但是你真的不冷吗?”   “我从小就在很冷的地方生活。所以还好。”   可是在这种天里先是落了水,又是在海水慢慢涌进飞机机舱的时候也一同参与把受了伤的人抬到橡皮艇上,最后又穿着湿衣服被透心凉的海风这么吹一阵子,即便是在莫斯科长大的人都会感到有些扛不住。   也正是因为这样,卢卡茨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掩饰住了窘迫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到这样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身体比起普通的同龄人应该要强壮了很多的“弱小艺术家”项灵熙叹了一口气,并且这就要把对方刚刚给她裹好的毯子取下来并还回去。   然而没曾想,卢卡茨却是非常坚持,并对她说道:“不不不,你留着它吧,因为我其实是打算拿它和你换一样东西的。”   项灵熙:“什么……?”   卢卡茨:“你的手机,飞机进水前我让你把它放在防水袋里的。现在它被我征用了。”   项灵熙:“你要我的手机做什么?”   卢卡茨:“我们这么多人里,只有你的手机是绝对安全,不会被人追踪到的。考虑到你不是我们罗科曼尼亚的公民,我打算拿我的毯子来和你换。”   项灵熙:“…………” 第32章   晚上十点,   罗科曼尼亚首都,   副总统官邸。   这是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的身材健壮、高大,即便是在西装的遮盖下也能看得出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是罗科曼尼亚的副总统埃里克,一个同样年轻有为、野心勃勃,却活在总统卢卡茨光环下的男人。   卢卡茨曾向外界这样描述他——埃里克是一个意志坚定,愿意为了我们的政治理想付出所有的人。   而现在,他正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用一种非常不绅士的方式喝着一瓶他今天才开瓶的烈酒。酒瓶的瓶口一次次地向着玻璃杯的杯口倾斜,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酒,仿佛猛兽一般将这一杯杯的酒仰头喝完。   由于他喝得太快太猛,这些烈酒的酒液从杯口与他的嘴角之间一次次地溢出。当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办公室里的电视机时,不住涌出的泪水就这样与那些烈酒融在了一起。   “现在距离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确认失联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大规模的搜救工作也已经开始。除了官方派出的搜救队之外,民众也在官方划出的,可能的失联区域自发开展起了搜寻工作……”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着与总统专机失联有关的追踪新闻。   总统专机以及和他一起的四家护航战斗机同时失联,这可真称得上是前罗科曼尼亚解体以来最大的突发事件了。   多家电视台不约而同地暂停了他们原本的节目播放安排,并开始滚动播起了追踪失联专机最新进展的新闻。   尽管这样的新闻可能在长达一小时的时间里都得不到一次更新,但民众们就是不住地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上面,无法去关注除此之外的其它任何事,并期待着可能会在下一秒出现的重大进展。   现在看来,就连副总统埃里克本人也在此刻变得和最普通的罗科曼尼亚人如此相似。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阁下,副总统阁下?”   “进来。”   在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许后,门外的助理打开了这间办公室的房门,并在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时带着不忍说道:“还是没能追踪到总统专机上的信号。他们说……如果专机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   “就是什么?”又将新倒的一杯酒仰头喝完了的埃里克这样向他的助理问道。   可是说出那个答案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副总统的这位助理尝试了很多次才带着不忍地说道:“如果专机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飞机已经完全损毁。而且以飞机损毁的情况来看,机上不可能还有人生还。”   气氛在此时变得十分沉默,就连电视新闻的那些声音都无法拯救这间屋子里仿佛已经凝滞了的空气。   在许久之后,并没有选择笨拙安慰的副总统助理又说道:“国防部长正在外面等您。他说,在总统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需要由您来代为行使总统的权利。所以,现在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来找您商量。”   “让他稍等我一会儿。”埃里克仿佛是很难从那种浓重的情感中走出来,并在又喝了一口酒后说道:“就说我现在的心情过于悲痛,需要一点时间。”   “是。”   副总统的助理带着担心这样回答道,他似乎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劝慰自己的上司,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当这间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副总统埃里克又看起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更新消息的电视新闻。片刻之后,他把电视机关上,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并把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随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拎起酒瓶,仰头喝干了那瓶烈酒,并在打开办公室房门的时候把酒瓶也砸碎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擦了擦脸上的酒和泪水,也把他那此时稍显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踩着那些碎玻璃走向外面的会客厅。   “副总统阁下。”   或许是此时的情况让国防部长已经无法安然地坐在那里等待。因此,这个与年轻的总统以及副总统相比已经算是上了些年纪的男人选择了在窗口前站着等待。   当他听到从副总统的办公室走来的声音时,国防部长转过身来,叫出他对于这个在此时变得尤为重要的男人的称呼。   虽说先前副总统的助理已经把对方需要他等待一会儿的理由告知了这位长者,可是当国防部长转头来看到眼睛通红的埃里克时,他才真正明白那并不是一个让他在这里等待的借口。   但他却没有选择对这位曾和卢卡茨一起出生入死的副总统说出拙劣的安慰,而是说道:“刚刚我们发现了一名为总统专机执行护航任务的飞行员。他在重伤昏迷之前只说出了总统专机受到导弹袭击的信息。”   当埃里克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他的呼吸明显乱了。他好容易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并追问道:“还有呢?总统怎么样了!”   国防部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现在得等人清醒以后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说着,国防部长沉默了片刻,并说道:“我来是想知道,总统在飞机失联之前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委派给你什么任务。需要在他的飞机降落之前完成的任务?”   埃里克:“你指的是什么样任务?”   国防部长:“非常规任务。”   说着,国防部长看向年轻的副总统。片刻之后,这名长者就似乎已经在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副总统并不知道他与总统约定的计划。   在稍作斟酌之后,国防部长选择了向副总统透露这个秘密。他并不能肯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正确,但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已别无选择。   “总统阁下和我约定好了会在他的专机经过雷克维尔山脉的时候遇袭。”   国防部长向埃里克简要叙述了他和卢卡茨之间的这个计划,以及实行这个计划的目的。   “这样,所有的矛头就都会指向社民党,连带着他们对总统阁下发起的那场弹劾都会变得目的更为可疑。在弹劾失败之后,他们也会变得更为被动。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总统阁下的专机在还没有飞到洛特尼亚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从索林尼亚发射的导弹的袭击。”   国防部长说完了这些,可没曾想,被他告知了这些的副总统埃里克却是在茫然失措以及不敢置信的自嘲笑意之后用一种十分锐利的目光看向他,并问道:   “所以,你在这种时候这么着急地来见我,并把你和总统之间的这个约定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我……”   国防部长还来不及说出些什么,埃里克就打断他道:“你担心调查一旦开始就会立刻查到你在那里布置了用来袭击总统专机的战斗机,那样你肯定会陷入不小的麻烦,是这样吗?”   国防部长自然是抱着些许这样的想法的。因此在被埃里克如此直白地指出这一点之后,他会显得有些窘迫。但很快,国防部长就出了他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原因:   “我只是担心调查小组弄错了方向。”   这一次,埃里克并没有着急于说出指责,而是视线紧盯着对方,让在此次的事件中必然显得十分尴尬的国防部长感受到从他的身上传来的那种危机感。   而后,他仿佛毒蛇吐信一般地说道:“所以你认为这次的袭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国防部长?我们的总统在进到自己国家的领空后专机受到导弹袭击,机上全部人员全都生死不明,可你到现在却要从护航飞行员那里才知道总统专机到底是怎么失联的吗!在这件事上,你需要负的责任是不可推卸的!并且这也不是你宣布辞职就能解决的!”   在副总统的官邸,在这个星期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埃里克与国防部长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但在争吵之后,两人却是未有不欢而散。   毕竟,他们很可能是现在站在同一阵营的人里位置最高并且权利也最大的两个人。   在卢卡茨依旧失联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必须得建立起高效的合作关系,用以一同面对眼前的这个危机。   半小时后,沉下气来的两人和彼此道别,并带着属于他们各自的任务,去开始今天夜里的工作。   但是当埃里克重新回到电脑前,并打开他的邮箱时,他却敏锐地抓到了一丝变化。   ——就是在刚刚那几秒的时间里,他的草稿箱里突然多出了一份邮件草稿。   意识到了什么的埃里克压下心脏的猛烈跳动,并点开他的草稿箱。而后,他就看到了那封让他在下一刻感到喜极而泣的,他们的总统阁下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留给他的讯息:   【我是卢卡茨,导弹没能要了我的命,但是埃里克,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午夜十二点,在波罗的海海边的一处仓库里,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已经遭受了很多惊吓的总统访问团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歇息的地方。   项灵熙是幸运的,在总统专机被导弹锁定,并迅速向下俯冲之前就已经系上了安全带。但其他人就未必都有她那样的好运气了。而年长的内政部长则正是这些不幸运的人里比别人更不幸运一些的那个。   他的额头撞破了,并且身上也还有几处挫伤。   现在,项灵熙则正在帮躺在那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的内务部长把脖子垫高了一点,并问道:“这样会感觉好一点吗?我帮你把枕着的衣服垫高了一点。”   “好一点了,谢谢你。”   比项灵熙的父亲还要年长一些的内务部部长向这个正照顾着自己的年轻女性道谢,但是在那之后,他又冷得直哆嗦起来。那让项灵熙看着心里怪不好受的,于是这就把卢卡茨拿来和她交换手机的毯子盖到了眼前的这位长者身上。   内政部长似乎还想推辞,但是项灵熙却在帮他把毯子裹好之后就很快离开,小心走出大家躺着的地方,并披着她还剩下的那条毯子,走向正披着月光坐在门口的卢卡茨。   事实上,她在大家才在这里安顿下来之后没多久就想去和卢卡茨说些什么了。但是卢卡茨本来就是这一行人中的那个“头儿”,又在这次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突发事件发生时保持了绝对的冷静。   因此,他简直就像是被许多颗星星拱起来的那轮月亮一样,让项灵熙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说些什么。当然了,她也找不到机会去向对方要回自己的手机。   直到现在,先前围在卢卡茨身边的人都已经散了,只剩下几名保镖依旧还围在他的身边。因而,项灵熙觉得该是时候换她围过去了。   而在项灵熙走到那里之前,那双冰蓝色的,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更为漂亮,甚至是美得有些不真实的眼睛已经发现了她。   卢卡茨和自己的保镖说了几句话,而后那几名先前就已经和项灵熙打过几次照面的保镖起身,并在和项灵熙点了点头后走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坐下来。   “我猜你坐着的这个位置会有些冷?”   项灵熙把披在肩膀上的毯子取下来,并把它拿到了卢卡茨的眼前。而后者则在稍打量了她一会儿后说道:“谢谢,不过我现在还不打算用毯子和你换了的手机还给你。”   项灵熙:“……”   在起身之前就早已想好了要和对方说些什么的项灵熙简直被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后卢卡茨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这句话的直白,因而聊胜于无地解释道:   “我还在等被求助人的回信。”   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项灵熙的那句气呼呼的:“谢谢!不过我也还没打算问你把手机要回来!我把它和我的那个罗科曼尼亚的号码一起送你了!我留着我国内号码的sim卡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卢卡茨迟疑了一会儿,并说道:“不用谢。”   而后他看向被项灵熙拿在手里的那条毯子,并说道:“那你就快把毯子披上吧。会着凉的。”   项灵熙原本是想好好和卢卡茨说话的,并且她也是真的想知道接下去他们该怎么办,而不只是在那里干等着。   但是天晓得,天晓得总是会时不时地善解人意一下的总统阁下为什么还和十年前那么像,能够不自觉地说出这种轻而易举地就让人火气起来的话!   她是这么不愿意把手机放在别人那里的网瘾青年吗?   至于这么着急的让她把和她换了手机的毯子留下吗!   项灵熙越想越觉得冒火,并压低了声音却气势不减地问道:“难道你没发现我裹着的毯子从两条变成一条了吗?我把那条毯子给你们的内务部长了。他看起来不是太好,这就是我过来这里想对你说的话!”   ‘又来了’、‘这一幕可真熟悉’——挪去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警戒,并且竖起了耳朵的保镖们在心里这样说道。   而后,项灵熙和卢卡茨之间故意压低了声音的对话声就继续传来。   项灵熙:“你是总统啊!有必要多给了我一条毯子就一定自己什么都不裹吗?”   卢卡茨:“我觉得应该有。那样你就不会觉得我用来和你换手机的毯子是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的东西了。”   项灵熙:“你简直不可理喻!”   卢卡茨:“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的话,那好吧,我的确有一点不可理喻。”   项灵熙:“…………”   坐在不远处的保镖们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怎么能因为一条毯子就成了这样,并且他们往日里成熟又稳重的总统阁下为什么也会流露出这种……这种他们还从未见过的一面。   但是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几名保镖认为,促成两人之间这番算不上争论的……争执性对话的,应该不过就是一条毯子而已。因而他们几个小声商量了一下,匀了一条毯子出来,并且悄无声息地放到了项灵熙和卢卡茨的身前。   当项灵熙因为哑口无言而扭过脸去,并看到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的毯子,两人之间就这样彻底沉默了。 第33章   眼见着项灵熙已经窘迫坏了,卢卡茨不禁失笑起来。   他说:“是我的保镖,他们可能是想让我们别吵了。”   这让项灵熙还怎么说话!眼见着贡献出了一条毯子的那名保镖现在就在不远处,和他的一名同伴两人一起裹着一条毯子,并且还似乎在不经意之间朝他们这里看了几眼,项灵熙觉得自己连话都不能说了!   但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到先前自己待着的地方,回到有着更多人待着的仓库更里侧时,她听到卢卡茨对她说道:“如果你现在还不困,坐会儿吧。”   可她还是觉得别扭!   于是卢卡茨又说道:“整架飞机上你最熟悉的人——我,还有我的保镖都已经在这里了。你不在我们这里待着,还想回到那里去吗?”   不远处的保镖们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认真地警戒着。而心中虽然抗拒,却觉得总统阁下的确说得很有道理的项灵熙则在咬了咬牙之后,在这个男人的身旁坐了下来。   而后卢卡茨手心向上地对项灵熙伸出了手。   那让项灵熙感到有些不理解,但在稍作犹豫之后,她还是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她望向卢卡茨的眼神似乎是在问对方——是要我也把手伸出来吗?   卢卡茨则向她点了点头,并以此来告诉她——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当项灵熙再一次地把手交到对方的手里时,她也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由对方的掌心所传来的温暖。   在把项灵熙的手握了一会儿之后,卢卡茨说道:“你的手还是很冷,需要盖两条毯子。”   项灵熙:“可是这里一共就只有两条毯子。”   卢卡茨:“对,我们有两条。”   说着,卢卡茨把他们面前的那两条毯子整理了一下,并把它们叠在了一起,而后又给两人一起披上。   但是此时的项灵熙所坐的位置却是真的没有离卢卡茨那么那么的近。当她被卢卡茨这样披上毯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介意我过来一点吗?”卢卡茨向她这样问道。   项灵熙并没有直接以语言来回答他,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仓库里侧,在受惊后又进入了梦乡的那些人,仿佛是在问卢卡茨,这样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逗笑卢卡茨了,并问道:“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到你出庭为我作证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告诉法官,为什么你会在只见过我一面之后就画了那么多我的画像?”   这个问题可真是让人感到窒息!   但项灵熙扛住了,并好似十分轻松地对卢卡茨说道:“那只能说明我不在意,但不代表你也会不在意。毕竟这里有那么多人呢。”   卢卡茨:“所以,为了让我不被人误会,你想要用毯子把你自己的脑袋也遮起来?”   项灵熙不想回答卢卡茨,并带着嫌弃地要把卢卡茨给她披上的两条毯子都慢慢取下来,但是卢卡茨一下搂住她的腰,把惊得都不敢出声的项灵熙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又用那两条叠在了一起的毯子把两人都给围得严严实实的。   “这就暖和多了。”   当卢卡茨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因为这句简单的话语而暖和起来。可还不等她在回过神来之后对搂着她的人说些什么,对方就已经扭过头去打了几个喷嚏。   这下心动就变成了好笑。虽然总统阁下的确是在很寒冷的地方长大,并且身体也很好,但是被这么折腾了一下之后,他也的确是有些着了凉。   那让项灵熙掩饰住了自己的忍俊不禁,并一本正经地重复道:“对啊,这样就暖和多了。”   随着项灵熙的这句话,卢卡茨又仿佛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但是等到他的喷嚏打完了之后,他却还能接上项灵熙的话,说道:“你只要再想一想今天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就不会觉得还有人会在意这些了。”   当卢卡茨和项灵熙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了能看到自己在彼此眼中的倒影,近到了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对方气息的温度,近到了……让人突然渴望起了一个吻。   但是在那样的气氛下,项灵熙到底还是转过了头,说道:“活着真好?”   于是卢卡茨也笑着重复道:“对,活着真好。”   “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们活得再久一点,总统阁下?”再次转过头去看向卢卡茨的项灵熙这样下巴微抬地看向对方。   那样的表情和神态,甚至是叫出“总统阁下”时的声音都让这个十年后有了完美绅士外表的卢卡茨突然有些想要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有关那一晚的一幕幕画面,甚至是怀里的人带给他的感受都在他的脑海中不住地重复着。可这些记忆却是比那晚真实的感受还要淡了许许多多,仿佛是在吃完糖之后又还留在嘴里的那一点点甜味。   可是糖罐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他却似乎并不能把糖罐的盖子打开。   这样的感觉……可真是难耐又奇妙,并且它也有趣极了。   卢卡茨:“我刚刚登陆了一位朋友的邮箱,在他邮箱的草稿箱里留下了求救信息。以我对他的了解,明天天亮之前他一定就会以同样的方式给我留下回信了。”   项灵熙:“你在你朋友的邮箱草稿箱里……留下了求救信息?”   听到这里,项灵熙一下坐直了身体,似乎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交流方式。而卢卡茨则倒也并不吝惜自己的解释。   卢卡茨说:“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正处在被监听和被监视的状态下,所以不能让他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收到我的邮件,我的电话,或者是用别的常规通讯手段发出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用邮件的草稿箱和他联系会更安全一些。对于他来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这样。”   听到这里,项灵熙来了兴趣,并问道:“你的这位朋友很厉害吗?能把我们这些坐在总统专机上都能被导弹打下来的人安全带走吗?”   卢卡茨:“他差不多应该可以。虽然能做成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个,但他一定是能把事情处理得最好的那一个。”   项灵熙:“那我们很快就能安全了?受了伤的人也能很快得到治疗了?但是你之前还说过,你都首先确定那个人在这件事里是绝对可信的!”   卢卡茨:“是的,所以我们可能还要再多等一会儿。”   说着,卢卡茨再次把从项灵熙那里收来的手机拿出来,再次查看起他先前登陆过的邮箱,而草稿箱里所显示的邮件数量则正好比他先前留下简讯时又多了一封。   “他回复我了。”   看到卢卡茨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迷人的笑容,项灵熙不禁从他的怀里起身,并把叠在一起的两条毯子拆出来了一条裹在自己身上。   “早点把我们都救出去。”不打算在这种时候继续打搅到对方,也不想过分地向卢卡茨探听整个行动计划的项灵熙这样说道。   而卢卡茨则向她点头致意。   于是项灵熙转了个身,并向不远处的那名总统安保团成员扯了扯毯子,似乎是在感谢对方给他们让出了这条在这种时候能值一个手机的毯子。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额头被磕伤的内务部长此时把自己蜷缩在毯子里,给担心着他的外孙女发送报平安的短信,也让乖巧的外孙女不要把外公还安全的消息告诉别人。   外孙女问:【妈妈也不能告诉吗?】   内务部长想了想,回复道:【那就只告诉妈妈一个人,连爸爸也不要告诉。】   当内务部长把这条手机短信发送成功,并打算把手机再次调回飞行模式的时候,项灵熙走回到了他的旁边,并说道:   “先生,您还醒着?”   那让内务部长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了回去,而后仿佛先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地说道:“对,身上疼得有些睡不着。但已经没那么冷了。谢谢你的毯子,项小姐。”   “没关系的,我就在您旁边,如果有什么事,叫我就好了。”   说着,项灵熙在这位看起来很需要照顾的长者身旁坐了下来,并给自己整理了一下毯子,打算也躺下来稍稍睡一会儿。但是在那之前,项灵熙突然想到了刚才卢卡茨对她说的话语,并对从先前起就看起来很不安的内务部长说道:   “别太担心了,也许等到天亮的时候,总统阁下就已经能带着我们安全地回去了。”   “谢谢。”内务部长向项灵熙说出真诚的感谢,而后迟疑的长者问道:“请问您现在……睡得着吗?”   项灵熙原本是想告诉对方,她觉得她自己应该能睡着。但是她敏锐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受了伤的人在不安之下想要向她倾诉的愿望,于是她很快便改口道:“我觉得……我可能不太睡得着。毕竟,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听到这句话,内务部长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和项灵熙之间的共鸣,并打开了话匣子……   而与此同时,卢卡茨则拿起项灵熙的手机,走出这间在只有在每年的夏天才会有人的仓库,并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我想要你帮个忙,派人过去一个我说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一小时内到达那里的到底是救援团队,还是带着武器的杀手。是的,注意让你的人保证自己的安全。”   得到了卢卡茨给出讯息的副总统埃里克已经开始秘密调派人手,去到他们的总统阁下所告知他的那个位置。   只是很可惜,他却无法在那个地方顺利地找到整个罗科曼尼亚都迫切想要知道下落的那个人。因为总统阁下对他的信任只足够让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刻想起他。但是对于副总统埃里克的那份信任,却还不足以让卢卡茨这么简单地就把他们此时的藏身地点告诉对方。   就像他对项灵熙所说的那样——他需要先确认副总统在这次扑朔迷离的危机中是绝对可信的。   只是这份深夜中的宁静却未有像他所预料到的那般,能持续到第二天的天亮时分。   当卢卡茨打完了那通电话之后,他又走进了这间仓库,并看向那些跟随他一起完成了此次的访问任务,也与他一同飞回罗科曼尼亚,却遭遇了如此严重的危机的访问团成员。   看着这些平日里总是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一丝不苟,而此时却如此狼狈的亲信与政要们,卢卡茨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思考究竟是谁一手做到了这一切,又有谁能够做到这一切。   是和他约定好了要在他们途径雷克维尔山脉的时候派出战斗机袭击他的国防部长吗?   可卢卡茨想不到国防部长这么做的动机,也想不到有什么是能够让他如此铤而走险的。   是社民党的人吗?   但是以卢卡茨对于社民党党魁的了解,他还不信对方会有这种魄力。社民党的党内二号人物倒是有可能有,也拥有美力坚的支持,但是那些支持却不足以让这些能够在索林尼亚对他发动这种等级的突然袭击。   想要这么做的人做不到,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人却不想做,可是这件事又的确已经发生了。这才是让卢卡茨感到最为费解也如此毫无防备,甚至是缚手缚脚的真正原因。   正是在卢卡茨陷入到这种困惑的沉思中时,他看到不远处的项灵熙猛一下坐起身来,似乎是很焦急地在和他的内政部长说着些什么,而这位在受了伤之后得到项灵熙更多关照的长者则很努力地想要说服对方,别让其他人都注意到这里。   见此情景,卢卡茨走了过去。并压低了声音向两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此,内务部长显得有些沉默,而项灵熙则在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我认为,您最好把这件事告诉总统阁下,让总统来判断它到底重不重要。”   听到了这句话的卢卡茨不再看向项灵熙,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内务部长的身上,并说道:“告诉我吧。”   可内务部长依旧还犹豫着,似乎他一边觉得自己在两小时前做的那件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危害不到任何人,却又心中隐隐担心着。   在卢卡茨向他把那句“告诉我吧”又重复了一遍的时候,内务部长终于面带尴尬地说道:“我给我的外孙女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   卢卡茨:“你告诉她我们在哪儿了吗?”   内务部长神色闪躲道:“没有。”   可旁边的项灵熙却是很快补充道:“但是内务部长先生说了我们在海上迫降了。”   听到这里,卢卡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先前还只是觉得这有些不对劲的项灵熙则在被卢卡茨感染了紧张之后,又带着一丝不确定地轻声问道:“这样要紧吗?”   卢卡茨看了项灵熙一眼,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内政部长问道:“你是在多久以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你的孙女的?”   “两、两小时前。”说着,内务部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并补充道:“也可能……更久一点。”   当项灵熙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感受到从卢卡茨以及内政部长身上传递出的情绪色彩时,她感觉……眼下的这个情形很可能已经比她之前隐隐感受到的还要糟糕很多了。   如果说,当她听到内务部长对她说出已经发送给外孙女的那几条短信时,她还只是感觉眼前的景象已经从深蓝色变成染上了灰色的深蓝,那么此时此刻,眼下的情形已经让她感到他们所面对的变成了一片灰黑,染上了凌厉铁锈红的灰黑。   得到了答案的卢卡茨沉默片刻,而后便起身,用力地击掌数次,并高声说道:   “所有人!都醒一醒!这里可能不再安全了!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第34章   随着这些本就睡得不怎么安稳的人在惊慌中醒来,这个在今天已经受到了很多惊讶,并且也在撞到了头和被冰冷的海水泡过之后发了烧的老人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犯下了怎样的大错。   他后知后觉地重复了数次“我的天啊……”,并在人群慢慢起身的时候对项灵熙说道:“我只是……我只是给我的外孙女报了个平安,还和她说了只能告诉妈妈,连她的爸爸也不能告诉。”   “我知道,我知道。”也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未知感的项灵熙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并对内政部长说出安慰:“我们都知道你的外孙女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我也相信总统阁下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但是在说出了这些话之后,项灵熙就在让内政部长自己多做几个深呼吸之后忙跑向这间仓库的门口。在那里,卢卡茨正在向人数并不少的安保团成员做出部署。   项灵熙:“请原谅,总统阁下,既然是我比你们都要更早发现有人给自己的家人发了报平安的短信,让你能提前一点事见做出应对,那么请问我能不能占用你两分钟的宝贵时间?”   卢卡茨:“你说。”   项灵熙感觉自己可能比这里的很多人都要知道更多眼下的情形,并因此而着急地看了一眼卢卡茨身边的安保团成员。在发现眼前人并没有要避开这些人与自己交谈的打算之后,她很快便向卢卡茨走近了两步,并压低了声音地说道:   “我们连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都没有,能去哪儿呢?”   卢卡茨:“起码不能待在地图上明确标出的,可能容纳那么多人的地方。你还有1分45秒。”   项灵熙:“你的那位朋友呢!也许……也许我们可以让他的人现在就过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内政部长的家人被监视了,发射导弹来打总统专机的人也只能知道我们在海上迫降了吧?假如你现在就把我们的确切位置告诉你的那位朋友……”   卢卡茨:“假如现在正在派人沿着整个海岸线搜寻我们的人就是他呢?”   项灵熙:“可如果不是他呢?我们就能得救了啊!”   “不,如果不是他,那他派来的人就只是带着医疗设备的救援队,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够扩大混乱和伤亡。我们还是得隐蔽起来,等待真正的武力支援。”说着,卢卡茨又提醒道:“你的两分钟已经到了,灵熙。”   在结束了和项灵熙之间的短暂交谈之后,卢卡茨又对旁边的一名安保团成员说道:“给她一把枪。小一点的那种。”   被下达了这一指令的安保团成员很快就把他这里的最小的一把手枪拿了出来,并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按照惯例,手上没有武器的女人是不会成为首要攻击对象的。但是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我认为你还是拿着它比较好。”   说着,卢卡茨简短地向项灵熙解释了一遍使用这把枪的要点,并让她尝试了一次自己把枪上膛。在项灵熙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卢卡茨很快说道:   “看起来你做得很好。但是现在开始,你得小心,别把手指放在扳机上,那样的后果可能会不太美妙。你只能把手指放在这个圈外面。”   项灵熙大喘气了几下,并僵着脖子向卢卡茨点了点头。   于是卢卡茨拍了拍项灵熙的肩膀,并说道:“照顾好你自己。”   这样之后,卢卡茨向先前给项灵熙递了枪的那名保镖使了个眼色,而对方也郑重地向卢卡茨点了点头,意为他会保护好项灵熙的。   随着访问团的成员被叫醒,并陆续起身,他们开始向着山的更深处走去。   所有被他们带到了这间仓库里的物品都在他们离开时被带走,并且除了地上少掉的那些灰尘,仓库里的一切都被恢复成了已经几个月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虽说一名政客总是要有能够面对任何突发状态的强悍内心,可当这些在前一天的傍晚既受到了惊吓又受了寒的这些访问团成员在睡梦之中被人突然叫醒,又被如此要求的时候,他们之中还是会有人觉得……自己的内心或许还不够强悍。   但是这些人当中却并没有谁选择在这样的时刻,向卢卡茨喋喋不休地询问眼下到底怎么了,以及他们到底要如何才能真正得救,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全回到他们的首都。   这或许是因为,在危机发生的时刻,相比起如何才能真正脱险的办法,人们更希望拥有的是,是一个能让他们真正信任的,并且也绝对沉着又强大的领袖。   而在此时,先前已经在危急发生后数次沉着应对的总统阁下显然就已经是他们的梦想中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是值得人庆幸的,那或许就是无论哪国的政客都不会是弱不禁风的人。为了保持足够稳定又高效的工作状态,还有足够充沛的精力,他们平时都会有健身的习惯。   因而即便是在有些人轻微擦伤以及碰伤的情况下,他们在山林里的行走速度也不会慢得愁人。仅在一小时后,他们就已经向着靠近内陆的方向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了。   可是最让人担心的事始终还是发生了。   在卢卡茨的安保团成员都还没有发现不妥的时候,卢卡茨已经停下脚步,并做出手势让所有人都暂停前进。当一名访问团成员想要开口对他们的总统阁下问出些什么的时候,卢卡茨对他做出了“禁声”的动作,并在没有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干扰的情况下开始听起了由远处传来的动静。   那是与风吹动树叶时的声音并不相同的“沙沙”声。而随后响起的,就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说话声。   “这里有脚印!很新的脚印!”   “看起来还是很多人一起经过才能留下的脚印!”   走在最后面的几名安保团成员看了一眼最先发现这些异动的卢卡茨,而后便转回头来迅速用手势和彼此交流起来。   【我认为下面一共有三人,或者更多。】   【他们在用对讲机和同伴交流,周围肯定还有更多人。】   【我们得找一个掩体。】   看着几名安保团的成员以这种方式交流起来,项灵熙感觉到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并下意识地要把手伸到了她放着那把小手枪的外衣口袋里。但是她的这一动作却是被一直都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卢卡茨及时发现,并一把抓住了她打算摸枪的手。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探路的两名安保团成员脚步很轻地快步走回来,并用手势来向他们的几名同伴表达——【再往上走一点就能看到一个山洞了!】   于是看懂了这个手势的其它安保团成员纷纷以说悄悄话的方式告知被他们保护的这些访问团成员们,并让所有人都尽可能脚步更轻一些地跟他们去到山洞。   可在这样之后,却不是所有的安保团成员都跟着这些政客们一起向着山洞的方向走去。大约35名安保团成员中,只有7名保镖跟着一起去到那里,而其他人则四散开来,并在这片树林间找寻到更有利也更能占据先机的位置。   被卢卡茨松开了手的项灵熙原本就要跟着专门负责保护她的那名保镖一起向上走去,却是看到了眼中有着犹豫的卢卡茨依旧还站在原地,于是她拉了一把卢卡茨的衣袖。   在卢卡茨看向她的时候,项灵熙分明从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依旧带着些许犹豫的拒绝。可还未等卢卡茨向她摇头,卢卡茨的那两名最贴身的保镖已经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并带着他一起快步走向那个刚刚被发现的山洞。   而就是在此时,被卢卡茨放在西装口袋里的,属于项灵熙的那个手机响起振动。那正是一条给项灵熙的那个能在罗科曼尼亚使用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伙计,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有一支医疗救援队就快要抵达你说的那个位置了。但坏消息是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一队看起来不好对付的雇佣兵,带着很多看起来不像是用来救人的家伙。】   【医疗救援队的人知道自己后面跟着一群雇佣兵吗?】——就将走到那座山洞的卢卡茨给他的那位朋友发去回复。   而那一头也很快给来了补充描述——【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当卢卡茨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下面的树林里已经响起了枪声。那让已经躲到了山洞里的这些人不禁发出了抽气的声音。直到此时,终于有人在情绪崩溃之下对他们的总统阁下说道:   “我们的救援呢!总统阁下,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我们为什么不让地面部队过来救我们!”   在那名年纪足足比卢卡茨大上了二十岁的访问团女性成员向卢卡茨发出这样的质问时,有人叫住她的名字,示意她别说了。   可她却是不愿就此闭上嘴,并向卢卡茨说出更多的抗议:“我知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想要害我们的人到底是谁,可无论如何……向部队请求救援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吧!”   当那名访问团成员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她仿佛情绪崩溃一般地哭了起来。而就是在此时,底下的枪声变得密集起来。而就在他们附近保护着他们的访问团成员努力砍下一些树枝要遮挡住这个洞口的声音也就在那么近那么近的地方响起。   虽然安保团的那些保镖们还在很积极地做些什么,可是一切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无济于事,并且反而不住地提醒着他们——危险要来了,危险要来了,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每一个人都在用或渴望或责怪却是带着无比期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总统阁下。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卢卡茨拿出了项灵熙的那个手机,却并没有里面给国防部长拨出号码,而是再次进到他和副总统埃里克联系的那个邮箱。   草稿箱里已经躺了好几封埃里克在焦急之下给他发出的讯息。   【你们在哪儿,你还好吗卢卡茨?我派出的救援团队找不到你们!】   看到了那些信件的卢卡茨不再只是以往邮箱的草稿箱里留讯息的方式和自己的副总统联系。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给埃里克拨去电话。   “埃里克,是我。”在向电话那头的副总统表明了身份之后,卢卡茨说道:“我们的计划被人探听到了,你的救援部队后面跟着很多雇佣兵杀手。”   说着这些话语的卢卡茨看向跟随着他一起出访的这些访问团成员们,并向他们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却是直到此时都只是有了一丝挫败感,而不见任何的慌乱。   “我们都太低估他们,也太高估我们自己了。”   随着卢卡茨的这句话,电话那头的埃里克呼吸急促起来,并说道:“我这就去找国防部长!你把你的位置告诉我!这回我让国防部长派军队过来!”   “不用了。”卢卡茨不带任何犹豫地拒绝了对方的这一建议,并说道:“来不及了,而且我觉得这些人我也能解决得了。只是我都已经退役那么多年了,希望技艺不会生疏得太厉害。”   说着,卢卡茨走出这个山洞,并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向哈桑传达一个信息——接下去我打算和我的访问团分开了,所有的安保团成员都留给我的访问团。请他们不要伤害不相干的人。”   说完,卢卡茨挂了电话,并转头对留在山洞里的人说道:“你们可以把手机调到联网模式了,等再过一会儿也就能安全回家了。”   只是卢卡茨的这句话语实在是让待在山洞里的这些人全都面面相觑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卢卡茨的这句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却是突然出现在了项灵熙的脑海中。   ‘那你能一边滑雪,一边拿着枪……一枪命中一个目标吗?’   ‘在那种情况下我可能得要两三枪才能解决一个目标。’   而说出了那句话的卢卡茨脱下了他的西装外套,也解开了衬衣衣领,并在经过自己的两名保镖的身边时左右手各从对方那里拿了一把P90冲锋枪。属于卢卡茨的这个背影让项灵熙感到不确定起来,她在卢卡茨的身影就要消失眼前之前跑向洞口,并向对方问道:   “我需要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对此,卢卡茨的回答是带着温柔笑意的——“你肯定得等我回来,因为你得和我在一起才更安全。”   当她说完这些,在此时几乎颠覆了所有人对他认知的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便脚步轻盈地跃下山坡。   那一刻,寒风吹过他脸颊的感觉似乎让他回想起了他离开部队时的那一天。   “你真的想好要离开了吗,卢卡茨?你的晋升报告下周就能批复下来了。”一名看起来十分威严的将军这样对那名有着冰蓝色眼睛的属下说道。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名年轻军官则眼中没有一点犹豫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了,将军。”   将军又说:“但我实在是没法想象没有了雪鹰的雪鹰特种突击队。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是我最看重也最喜欢的部下。你一直都很稳重,也很值得信任,但你可能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不知道自己决定放弃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了那句话语的年轻军官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不忍。可最终,他还是说道:   “我们索林尼亚一直都是一个尚武的国家。军人在这里从来都是受人尊敬的。但是新通过的宪法修正案却剥夺了所有曾在军队里晋升至中校,或以上级别的在役和已退役军官竞选总统的权利。在我们的兄弟国家洛特尼亚,通过这项宪法修正案的时间甚至比我们还要更早。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国家认为,在这个体系下的人永远都只能做一把锋利却无权决定国家未来的武器?可是您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那名年轻的,有着冰蓝色眼睛的军官向他的上司敬了一个军礼,并在抛弃了那一切后转身离开。   可现在,已经成为了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却捡起了他那时丢下的枪,并走向枪声最激烈的地方。   在他的一名安保团成员中枪倒地时,脱下了西装外套的卢卡茨抬起左手握着的枪。在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用瞄准,只是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一枪命中打伤了他保镖的那名雇佣兵,子弹正中头部…… 第35章   当那名雇佣兵这样倒下去的时候,在中枪倒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次得完了的那名保镖不敢置信地看着救了他的那个人!   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那里,并给了他的对手一枪的人居然会是本应由他们来保护的总统阁下!   刻在开枪击中了那个人之后,看着对方脑袋上流血位置的卢卡茨却好像并不满意,似乎那并不是他先前想要打中的地方。那让卢卡茨看了一眼自己握枪的左手,以及手上的那把许多人很可能要两只手一起拿才能端稳的P90冲锋枪。   面朝着卢卡茨的保镖在此时发现了身后正在瞄准着他的那名雇佣兵,那让保镖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卢卡茨,而一直以来的习惯也让这名倒地的安保团成员在说话前先拿起枪来。   但是不等这名保镖瞄准此刻就在卢卡茨斜后方的那名雇佣兵,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意识到了敌人正在靠近的卢卡茨就已经在转身时打中了对方。   既然他根本不清楚这些人都是从那个方向上来的,又是可能从哪个方向出现支援他们的同伙,那他就干脆凭借直觉来感受敌人所可能出现的方位。   在十几名雇佣兵被枪声吸引到这里来的时候,左右手一起持枪的卢卡茨便一边不停变换着自己的位置,一边一次解决一个敌人。   当有人从他的侧面向他扔出手雷的时候,卢卡茨在他的一名保镖惊慌失措时对着那两枚手雷各开了一枪,于是手雷就在距离扔出它的人才只有几十厘米的地方突然爆炸,并将那两人身上连同他们的三名同伴也一起炸飞出去,身上烧起可怕的火来。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就此彻底调换。   在看清了这些人都是从哪几个方向出现,并且在短时间内又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人更多时,卢卡茨走向那名中了枪的保镖,并把自己左手拿着的那把枪放到对方的手上,又抓着这名保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虽然树不怎么能挡子弹,但我觉得躺在这里应该会比在刚才的那个位置待着要好一些。”   完全已经被刚刚发生的这一系列情景给惊成了脑震荡的保镖只是愣愣地点点头,并任由他们的总统阁下把刚刚交给他代为保管了那么十几秒的枪拿回去。   可就是在他们对话的那十几秒时间里,就已经足够那些打算要了他们命的雇佣兵搭起威力更为强悍的武器。   “他们打算用火箭筒了!”   那几名在短暂的惊骇之后与卢卡茨一起并肩作战的安保团成员们这样大声喊起来。但是当他们打算在那名扛起了火箭筒的雇佣兵真正发射之前就把他击倒的时候,那名雇佣兵的身前已经出现了多名正在用冲锋枪不断地对着他们扫射,并为其提供火力掩护的同伴。   那样的火力掩护太过猛烈,让和特种突击队的队员相比更擅长保护人的安保团成员一时间根本束手无策。可是本应被他们保护着的那个人……他却是和那名被他救了的保镖一起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并在听了一会儿从不远处响起的枪声后一下转身伏趴在地,并以那个姿势向正要向着他发射火箭炮的炮管快速却从容地打出三发子弹。   第一发子弹由下往上打中了炮管的下侧,而以此发出的冲击力则让扛着火箭筒的那名雇佣兵控制不住自己武器地猛地向后仰。而第二发与第三发子弹则正好打在了带着使用者一起往后仰起的火箭筒的炮管中部与上部,让那管本应朝着他们而来的火箭炮彻底向后发射,并打中了刚好赶来支援的那些人的同伙,仅可怕的热浪都将十几人掀翻在地……   罗科曼尼亚首都,   社民党二号人物哈桑的别墅。   和卢卡茨所领导的国家人民党相比,社民党的组成可得“老迈”了许多。因而,就连今年已经47岁了的哈桑都能算得上是党内的“青年才俊”了。并且,和他们的党魁相比,哈桑也更为野心勃勃,不仅敢于做他们的党魁不敢去做的事,还敢于背着他们年事已高的党魁去做对方不敢做的事。   现在,他就坐在自己家中的书房里,焦心地等待他们的总统因为意外身亡而变成了“前总统”的消息。而后,他期待了多时的电话铃音就在下一刻突兀地响起。   那让哈桑简直没能在椅子上继续坐稳,并险些一下跳起来。但很快,他是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音而跳了起来就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很快就站起身来,并接起这个专门用来和那队雇佣兵联系的电话。   “喂,已经得手了吗?”哈桑的右脚脚跟在地上踩了几下,而后才有些飘飘然地这样问道。   可是没曾想,电话那头的那个声音却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单我们不做了。”   这样的一个回答实在是出乎哈桑的意料,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更没能抢在对方说第二句话之前对电话那头的佣兵头子说出质问的话语。   “你提供的都是什么狗屁情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光目标人物一个就能抵得上整个总统安保团!你给了我们几乎每一个总统安保团成员的资料,却漏了最厉害的那个!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吗!”   这下,哈桑总算是慢慢回过神来,却是迟疑地问道:“你说的那个目标人物……指的是总统本人?”   “不然还能有谁!”怒极了的佣兵头子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这句话:“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我们只在索林尼亚的雪鹰特种突击队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但你们该死的总统却让我们觉得他就是那个特种突击队的人!”   “什么……?什么雪鹰特种突击队?”觉得对方就是在推卸责任的哈桑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并在勉强地笑了两声后说道:“听着,你应该知道我为了请你们到底花了多少钱,也应该知道我到底出了多少钱来确保这次行动的万无一失。如果你只是想为你们的任务失败寻找借口……”   “你给我闭嘴,蠢货!给我们出这笔钱的人也不是你,是美国人!”佣兵头子似乎是陷入到了一种对于他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梦魇的恐怖回忆,他说:   “雪鹰特种突击队是索林尼亚最好的一支特种部队,最好的!但是这支部队真正活跃的时间却很短。他们的头儿,代号雪鹰的那个家伙,他也有一双那种颜色的眼睛。除了雪鹰特种突击队的几名核心成员,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成名的时候还很年轻很年轻。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被入选进特种部队的。因为这个故事在索林尼亚其实很出名。”   电话那头的佣兵头子开始说起了令仿佛禁忌一般让人感到害怕的故事。   “那家伙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白森林驻防。但是有一伙儿不长眼的武装偷渡团体趁夜去偷袭了他在的那个连队的驻地,就为了打劫他们的军火库。他们大晚上的过去偷袭,把连队驻地里的那些士兵杀得几乎都不剩几个了。   “但是就在那伙人高高兴兴地走人的时候,带着自己的那个班去了镇上一趟的雪鹰回来了。然后他就拿着一把枪,带着他的那个班,一路滑雪追击那伙人。一共有一百多人!也可能更多一点!这伙儿武装偷渡的团伙被他杀的就剩了一个。他就是这么被意外发现他的人选进特种部队的。”   “但是那家伙没得意几年就死了。”说着这句话的佣兵头子也不知是为此感到惋惜还是快意,并咬牙切齿地笑着说道:“遇到雪崩死的。”   听着这个故事的哈桑不确定地沉默了一会儿,并在深吸一口气后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趾高气扬说道:“听着,我大概能知道你们曾在这个雪鹰的身上吃过多少亏了。但生意是生意。我希望你们别因为任务的失败就把事情扯到不相干的死人身上。卢卡茨·卡拉乔尔杰的确是当过几天的兵,但那只不过是他用来博取民众好感的一份死板履历。我也一点都不信你刚刚说的这些鬼话。”   当哈桑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他的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这名烦躁的在野党二号人物原本想不去理会那些烦人的敲门声的。但是敲门声却并未因为他的不应答而停止,于是当敲门声接着继续响起的时候,正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的哈桑一把捂住了手机,并暴躁地喊道:   “没听到我现在正在忙吗!”   门的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属于他的女佣的,听起来心惊胆战的声音便从那里响起。女佣说:“先生,副总统来访。而且已经等了您一会儿了。”   “那就让他接着再等一会儿!这里是我家!我没可能每时每分每秒都做好了准备去见他!”   在暴怒着说完这句话后,哈桑原本打算松开捂住电话的手,和电话那头的佣兵头子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   可没曾想,他的书房房门却是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而打开书房房门的人则正是他家的女佣。女佣先前所提到的副总统埃里克则正站在她的身后,并语调和口吻听起来极为绅士地说道:   “您可以离开了,女士。接下去我可能会需要一点时间和哈桑先生好好谈一谈。也许我们还会需要您给我们准备一些茶点。”   但在埃里克说完这句话之后,女佣却是身体僵硬地,仿佛正在经历着极大恐惧地慢慢转身向着走廊的那一头走去。而直到此时,哈桑才看到了埃里克手中拿着的那把……在刚刚用来抵着女佣后腰的手枪。   看到这一幕的哈桑结束了与那名佣兵头子之间的通话。并稳住了心神,动作不露痕迹地要把手伸到眼前那张桌子的底下去。   但是刚刚还在看着女佣离开的埃里克却是很快出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轻举妄动。”   说着,埃里克便在哈桑僵住了动作的时候从容地走向对方,甚至还给自己拉开了那张摆在书桌另外一边的会客椅,在哈桑的面前缓缓地坐下来道:   “首先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你打算把为你执行安保任务的人全都喊过来,我不确定我们两个到底谁才会更难堪一点。”   说完了这句话的埃里克看了哈桑一会儿。   这是一名跃跃欲试地想要取代自己所属党派党魁的位置,并在才结束的竞选活动中接受了许多美国政府献金支持而无法自拔的政客。与卢卡茨和埃里克这两名在更尚武的索林尼亚成长起来的政客相比,哈桑在这种性质的对峙中显然无法取得上风。   而当埃里克看出了哈桑眼中的退意后,他非但没有露出友好的笑容,更甚至拿起枪来,动作很快地给自己的手枪上了膛,并说道:“其次,现在我的这把枪也已经上了膛了,我感觉这时候你再要去抽屉里拿枪,应该不会比我更快。”   这下,哈桑彻底把放在了桌子上的两只手都抬了起来。   埃里克:“很好,这个动作我很喜欢。那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谈一谈了?我听说,你派了一队雇佣兵跟在了我派出的救援队后面,想要至总统于死地。是这样吗?” 第36章   罗科曼尼亚,   波罗的海海边,   山洞前。   “后退!别再往上走了!不然我就先枪毙了这个老家伙,还有我兄弟手里的那个女人!”   这伙儿人数不少的佣兵团伙在和拿起了枪的总统阁下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很快萌生了退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任务失败便意味着此前的伤亡没有了意义。因此,在他们的头儿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之后,他们中的少数几人依旧还是分兵去寻找人数众多,却很可能并没有太多人保护着的,被安保团成员藏起来的访问团成员。   那个山洞本就离卢卡茨等人出现的地方并不太远,再加上山洞的洞口虽然被新砍下的树枝盖住,但是由于时间太紧,那几名总统安保团的成员并没能够走到太远的地方去砍下这些树枝,因此众人藏身的山洞很快就被发现。   只是那些穷凶极恶的雇佣兵却似乎表现出了一丝顾虑,没有杀了留在这里保护访问团的保镖,并只是往对方身上不足以致命的位置开了枪。这也让他们的损失变得更多。   只是他们好容易“解决”了这些难缠的总统安保团成员,形势就又一次地发生了逆转。   受了伤又生着病的,可怜的,在24小时之内已经经受了很多次惊吓的内务部长就这样受到了又一次的惊吓,被当成人质拿枪指着脖子站在他们的山洞外面。   但是那个用比项灵熙的大腿还粗的胳膊夹着内务部长的脖子的佣兵……他所说的“那个女人”却并不是项灵熙。   对方是比个子已经很高的项灵熙还要更为高挑的,穿着包臀裙,看起来更为性感曼妙的……空乘小姐。   似乎这名凶恶的佣兵在这种时候也还是凭借他的审美,从他们这群人里挑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美的姑娘,用以威胁身为总统的卢卡茨。   对,凭借审美……   当那个选了人质的家伙冲进来的时候,项灵熙正好就和那位空乘小姐蹲在一起,并且这个家伙也显然是在两人之间纠结了数秒的时间,而后才一把抓起了那位看起来更美艳,在看向那名佣兵时眼神也更为火辣的空乘小姐。   于是当全程保持面无表情并且闭嘴不说话的项灵熙在被那两名佣兵丢下后,摆在项灵熙面前的难题就只剩下一个了——如何在把双手摆在头上的情况下,把滑到了袖子里端的枪给弄出来?   如果还要给这个难题再加上一个限定,那就是——如何在依旧有看守时不时地拿枪扫过他们的时候,把这把已经上了膛的冲锋枪在不扣动扳机的情况下给弄出来!   该死的,这也太坑艺术家了!为什么混蛋卢卡在走的时候都不跟她说一声已经上了膛的枪应该怎么还原!为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一问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的那名保镖,她应该怎么把已经上了膛的枪还原,就直接做出了一个这么危险的动作!   眼见着山洞外面还在继续对峙着,尝试着慢慢把手枪从手臂那里挪到手肘那里的项灵熙感觉此时的自己简直比刚刚那个佣兵挑人那会儿还要紧张得多得多!   如果冲锋枪的扳机在这种时候被扣下,那么她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可就是在项灵熙神经如此紧张的时候,外面还突然出现了空乘小姐的高声说话声!那简直让项灵熙一个颤抖就要把好容易弄出来一点的手枪又给抖了回去。   “总统阁下!总统阁下您别管我!里面就只有一个恐怖分子了!”   在那之后,漂亮的空乘小姐就发出了听起来很疼很疼的呼痛声,让项灵熙听着一阵牙酸。   留在山洞里看着他们的那名拿着冲锋枪的佣兵则焦虑地在山洞里来回踱步,仿佛只要再有一个不高兴就会举枪对着他们这些人来回扫射三分钟。   而那名此时正躺在了地上的,被卢卡茨留下来保护项灵熙却是肩膀和腿部都已中枪的保镖则挣扎着看向项灵熙,并隐隐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问项灵熙拿那把留在她那里的小手枪。   这让项灵熙觉得此时不光正在踱步的那家伙焦虑,她自己也很焦虑啊!愤愤的项灵熙向着已经躺下的保镖用极为夸张的口型无声说道——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快把手收回去!   或许是因为倒地的保镖读懂了项灵熙用嘴型说出的那句话,又或许是因为保镖读懂了项灵熙的夸张情绪,也可能……是保镖以为项灵熙读懂了他的意思。   总之,向项灵熙伸出的手被收回了,可是那名焦虑的佣兵却是一转头就看到了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的项灵熙!   “喂,你!”   一下就注意到了项灵熙的焦虑佣兵点了她的名,并直接用冲锋枪在项灵熙的脚前地上开了两枪以告诉她,自己在喊的人就是她!   哦,这可太完蛋了……   项灵熙在心中如此感叹了一句,并且她的内心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不出意外,外面的那个空乘小姐不会死,但是被发现了私藏着一把枪的她却是一定会的。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卢卡茨派来保护她的保镖都已经躺在地上了,那她现在就必须得靠她自己去挣那么一线生机了。   ‘加油,我要勇敢一点!加油,我能做到的!加油,我是最棒的!’   当项灵熙在心中默默念出这句话之后,她看向了那名用这种特殊方式点了她名字的焦虑佣兵,以及他手中的那把枪,并展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是的……”   焦虑佣兵:“你刚刚在那里打算和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说什么?”   项灵熙:“我……我刚刚想说服他,别瞒了,把那个证人的名字说出来吧。”   现场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对此还毫不知情的访问团成员全看向了已经完全被焦虑佣兵注意到了的项灵熙。   “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那个能证明卡拉乔尔杰总统十年前根本不在洛特尼亚边境的证人吗?找到那个证人,然后杀了他?”   听着项灵熙说出了这些话的焦虑佣兵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开口:“继续说下去。”   但项灵熙却是不着急说出下一句,而是很为难又胆怯地看了一下她周围的那些人。焦虑佣兵这就一下没明白了她的意思,并嘲笑着说道:“过来说。”   于是项灵熙站起身来,并在同时十分自然地把放在后脑勺上的手放了下来,边怯懦着向那人走进,边感受着手枪在袖子里的向下滑动,手心冒着冷汗地打算接住它。   在此过程中,项灵熙甚至还在对方凶狠地催促她快一些的时候本色表演地踉跄了一下,并在走近了对方之后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冲锋枪枪管,干涩的喉咙一个吞咽后说道:   “能别把它对着我吗?我……我胆小……”   焦虑佣兵冷哼一声,从双手拿枪改为单手抱着枪,并不再把枪管对着面前的项灵熙。又是项灵熙又走进了两步,近到了焦虑佣兵即便立刻把这把很长的冲锋枪放下也无法用枪口对着项灵熙。   就是在此时,项灵熙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看向她身后的访问团,满是冷汗的手也就在此时握住了从袖管里滑下来的手枪。   “证人就是……”   当项灵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枪声即刻响起。但那却并不是焦虑佣兵开枪的声音,而是手握小手枪的项灵熙在极近距离下打中眼前那人身体的声音。   被项灵熙一枪击中的强装男人在惯性下猛一个后退,似乎就要能够在重伤之下用手上的冲锋枪把害他至此的项灵熙打成马蜂窝。   但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反而带着一种“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劲冷静下来,她的左手一边向上绕过就要被放正的冲锋枪枪管,在抓住它的同时把枪管往下压,并且拿着冲锋枪的右手也接连向这个想要她命的家伙接连开出第二枪,第三第四以及第五枪……   霎时间,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是这样的访问团全都震惊了。   而后,又是两次枪声的传来。   那两名已经穷途末路了的佣兵本就是抓着人质站在山洞的洞口,神经极度紧绷地与在下面止步不前的卢卡茨对峙着。而从山洞里面传来的那明显不是用他们兄弟的冲锋枪发出的五下枪声则让他们稍稍分神了那么零点几秒。   可就是那么一点点分神的时间,却是给了卢卡茨出枪极快地打中他们头部的机会……   由此,危机彻底解除。   当卢卡茨迅速攀上山洞的洞口,而不是绕远路跑上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左边胳膊上依旧还抱着那管冲锋枪的项灵熙右手拿着手枪,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名佣兵。   “你真的让我……很惊讶。”说着这句话的卢卡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而后又看向了明明应该保护她,可这会儿却是依旧躺在地上的那名保镖。   但是在关键时刻瞬间爆发,并且完全豁出去了的项灵熙这会儿却是回过味来。她一句话不说地把手上的两把枪全都塞到卢卡茨的手上,而后就快步走向山洞的一侧,并没有很多人围聚着的地方,就这么吐了起来。   “那伙人已经都解决了,我们安全了。”   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卢卡茨用他很具说服力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只不过,在这一天之内已经受到了太多惊吓的访问团成员们却似乎没能很快接受这样的事实。   于是卢卡茨只得接着说道:“刚刚过来追击我们的是一伙儿雇佣兵,死了很多也逃了一些。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等到支援。而且,副总统派出的救援团队和军队也应该在两小时内就会到了。你们安全了。”   说着,卢卡茨一一拥抱了他的部长们。   在这样一个完全称不上暖和的天气里,卢卡茨只穿着一件衬衣,并且衬衣的衣扣还被解开了好几颗,就连他的袖子也被卷得短过手肘。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以及紧张交火而出了很多汗,金色的发丝也粘了一些在他的额头上。   可是卢卡茨的这幅样子却完全不减风采,甚至让他拥有了一种不同于平日的魅力。   一种混合着汗味与机油味,粗犷却又不失风度的男人味。   “但是接下去我就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了。现在我已经能确认,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也只有我。你们不和我在一起才会更安全。在遇到了那么多的事之后,你们也该回家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家人了。”   在卢卡茨说出了这些话语后,他访问团里的好些人都想要和他再说些什么,可卢卡茨却只是对这些人歉意地笑了笑,而后便捡起自己先前扔下的西装外套,并走向刚刚还厉害得不行,可现在却只能扶着墙,要吐不吐的项灵熙。   卢卡茨把一瓶水递给项灵熙,并说道:“我们差不多该走了,灵熙。”   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一次的项灵熙发着喘接过水,顾不得那么多了的好好漱了漱口,也又喝了好些水,并在把自己的嘴唇好好擦了擦,又吃了几粒彩虹糖之后压着火气地说道: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却只知道跟我说……‘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第37章   神经敏感的项灵熙一听卢卡茨的那句话其实就已经炸了,却是强迫症犯了一样,憋着,在做完了那一连串的动作之后才抬头说出这些话语。可那样之后,她就发现了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那些访问团成员。   那让项灵熙尴尬极了,并压低了声音地强调道:“我跟你说过,我只是一个弱小又胆小,还神经纤细的艺术家!但是我现在,我现在……”   看着卢卡茨的那张带着笑意的脸,项灵熙心情复杂极了。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再也不会被对方的脸和身体给迷惑到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对方会做到,并且现在也已经进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那么她就一定得完成两人之间的那个约定。   于是项灵熙停止了那些话语,并在自己的前途未卜叹了一口气后向那些也已经共患难了的访问团成员们挥了挥手。   “我刚刚说的那个证人是有的,那就是我。所以,接下去我得和你们的总统阁下一起行动了。”   当项灵熙说完这句话,卢卡茨便牵起她的手,并在对这些即将安全回家的人说出一句“一路顺风”之后带着项灵熙向洞口走去。   当他经过那几名总统安保团成员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都在保护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的保镖把一个装满了枪也放上了许多钱以及一个帽子的背包交到了卢卡茨。而卢卡茨则也当然不客气地接过了它,并仿佛挣脱开了往日牢笼那般,洒脱又随性地背上了它。   项灵熙:“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卢卡茨:“我在下面发现了他们的山地摩托。也许你会愿意坐在我的后座?”   项灵熙:“然后呢?”   卢卡茨:“然后我们就回海边,找到之前被我藏起来的充气艇,开到另外一块海滩,然后再骑着摩托车找到一个小镇,一起‘失踪’一阵子,然后突然出现在首都的法庭。”   项灵熙:“听起来这不是一个很美妙的主意,但我现在好像也没得选了?”   卢卡茨:“对,你没得选了。”   ‘对,你没得选了。’——这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回答,可项灵熙却感觉自己从那句话里听到了来自于卢卡茨的戏谑。   那让项灵熙感觉十分不对劲,但那也只不过是不对劲而已。   可是卢卡茨随后的那个动作却是让项灵熙如临大敌!   因为卢卡茨又把项灵熙先前崩了那名焦虑佣兵的手枪还给了她。   那让先前已经有了许多与这把枪的恐怖回忆的项灵熙连连缩手,可是随后卢卡茨又抓起了她的手,并把手枪放到了她的手上。   这可让项灵熙焦急坏了,她感觉自己简直比已经被她干掉了的那名佣兵还要焦虑,并语速很快地和对方说起了“上了膛的枪在我袖管里”的恐怖体验,那可爱的样子直把卢卡茨给逗得不行。   “也许你会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在朝那个人开了一枪之后又连着开了四枪?”   卢卡茨当然会记得那时候在山洞里响起的五下枪声,它们听起来沉稳极了,并且只凭借枪声发出的频率就能让卢卡茨知道,那五发子弹究竟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方式出膛的。并且,那也当然不会是这伙儿已经穷途末路了的亡命之徒所扣下的扳机。   光是听到那些声音,卢卡茨绝对想不到,当时开了枪的那个人会在此时如此紧张又害怕地说起当时的情形。   “那当然是因为我很害怕啊!我知道他们这些人端枪打人的速度肯定比我要快很多很多,但是他的枪管长我的枪管短啊,所以我就走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都能闻到他口臭的地方!”   又回忆起那些的项灵熙情绪激动起来,并且边比划边说:“在我向他开了第一枪的时候,我可以看出来他明显就想拿他手上的那把手枪把我打成筛子了!”   “然后……你就朝他开了四枪?”卢卡茨带着些许迟疑问出这句话,可他的直觉和对那几下枪声的判断却告诉他,事情不会是如此。   项灵熙:“当然不是!我难道还能和他对开枪吗?我当然要先把他的那把手枪抓住再把枪管压下去了!”   当听到项灵熙以一种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语,卢卡茨忍俊不禁起来。而此时,他们刚好走到了那辆倒在了地上的山地摩托车前。   卢卡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眼前的这个人……让他在北京见到对方的第二面时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身体里的巨大能量,而十年之后所见到她的第三面,则让卢卡茨看到了存在于那间画室里的浩瀚星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明白这个会向他提出那种要求的女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是在今天再一次地惊讶了。   而这种惊讶之中,则应该还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心动。   于是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隐藏那种心动的卢卡茨看着此时虽显得有些狼狈,却又明艳生动得十分可爱的项灵熙,并向她问道:   “我可以吻你吗?我既胆小又弱小,还神经纤细的艺术家?”   这样的询问让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有这种发展的项灵熙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她愣愣地看向这个有着金色的头发以及冰蓝色眼睛的男人,却是忘了拒绝。   “对于男人来说,如果一个女人在他提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不说出拒绝,那就是她同意了的意思。”   那样的话语让项灵熙一下红起了脸,可还不等她为自己说出反驳与辩解的话语,卢卡茨便已经很用力地抱住了她,并亲吻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比他们第一次接吻时还要缠绵了很多的吻,并在心动之外还透露出了一种能让项灵熙感受到的……喜欢。而在项灵熙的背上以及腰上隔着一层衣服抚摸着她的手掌则更给项灵熙带去了一种带着失控感的火热触感。   那让项灵熙不禁下意识地试着推开对方,却发现凭借她的力气居然还根本就推不动卢卡茨。而更糟糕的是在她开始试着推开这个混蛋的时候,那个本来还缠绵的吻开始变得粗鲁起来,带着一种仿若实质的侵略感向她席卷而来,也让她的唇舌都发麻起来。   当卢卡茨就要结束那个吻的时候,项灵熙终于把人给一下推开了那么一两步,可是在刚才就已经彻底丢开了绅士皮囊的这个家伙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在看了看项灵熙因为刚才的吻而湿润起来的眼睛后没能忍住地又上前,并很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和眼睛。   这下,项灵熙可算是真的懵了!懵透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这段关系里,她才应该是那个耍流氓的吧?   可为什么在她成功得手一次之后又夹起尾巴谨慎做人的时候,情况却是变成了这样!   她不明白啊!   但是在这一刻,红着脸的项灵熙却是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卢卡茨问她的那句话。   ——【你喜欢……温柔一点的,还是粗鲁一点的?】   有关她自己到底喜欢哪样的,项灵熙或许还没能弄明白。但现在她却是觉得,卢卡茨应该是更喜欢粗鲁一点对人的!   可如果她真的去问卢卡茨同样的问题,卢卡茨则应该会十分大方且诚实地告诉她:看心情。   在项灵熙陷入这种让人抓狂的纠结中的时候,经历了这么多糟糕事却似乎心情还不错的卢卡茨带着饕足的笑意扶起了那辆摩托车,并在跨上那辆山地摩托后示意项灵熙也坐到他的后座上。   在看出被吻得都懵了的项灵熙脸上的纠结时,卢卡茨很快问道:“比起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我想你应该更会想坐在我后面?”   被这家伙的不要脸弄得完全无话可说了的项灵熙发现自己的想法居然还真像是他说的那样——相比起被这家伙抱着坐在他前面,她还情愿坐在这家伙的后面,自己做抱着人的那一个!   于是弄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的项灵熙只得坐到了卢卡茨的后座上,并两手一起环住对方的腰。   在山地摩托的马达声响起时,卢卡茨的声音也再一次地传来。   他说:“你还记得你在国安局被人盘问的时候说的,你灵魂的样子吗?”   项灵熙:“《盛开的杏花》?”   卢卡茨:“对,我觉得那幅画的确很像你。”   项灵熙:“所以你是想说,在我开了五枪解决了一个手臂有我大腿粗的雇佣兵之后,你居然还觉得我像《盛开的杏花》?”   回答项灵熙的,是卢卡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能感受得到它的与众不同,了之后每看到一次都会觉得它又更美了一些。而且,杏花后面的蓝色也很适合你。如果你能穿上一条那种颜色的裙子,一定很美。”   听到那样毫不掩饰的赞美,项灵熙可真是羞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的脑袋埋到卢卡茨的背上,直到片刻之后卢卡茨的再次开口。   他说:“也许你会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一个就发生在我们十年前的那次见面后不久的故事。”   而项灵熙所给出的回答,则是一句憋了老半天之后才说出口的,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姑且愿意。”   于是卢卡茨开始说道:“那是在和你分开的半个多月之后,排长让我带着我们一个班的人去到镇上采购一些东西。那天的天气很冷,而且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下雪,路很不好走,所以我们一直到夜里雪停了才从镇上回到连队的驻地。但是在我们还没走到连队的驻地时就发现连队里出了事……”   军用直升机与救援直升机已经从最近的基地出发,可是骑着山地摩托的卢卡茨却是带着他的艺术家证人一起去到了海边,并翻出了那个被他藏了起来的,带马达的充气艇,打算在那些人抵达这里之前就消失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   而他用项灵熙先前买的,能在罗科曼尼亚使用的号码给副总统埃里克的发送的最后一条短信,则是——【我不在的这几天,罗科曼尼亚就交给你代为履行总统职责了。】   这是一场他在多年前几乎每周都要经历的旅程,一场他原本以为退休之前再不可能有的旅程。   可现在,当这场旅程猝不及防地到来时,他却觉得……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后来呢?你追击这伙人。给自己的战友报仇?”当海浪声开始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响起时,属于项灵熙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对,而且我担心这些人可能有机会在监狱里苟延残喘一辈子,所以特意只留了一个活口。在和他们进行枪战的过程中,我中了两抢,后来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所以那时候给你发的回复看起来会那么的……‘敷衍’。不过我也的确不擅长用文字短信来和人沟通。等到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来给你发邮件和短信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又已经断了好一阵子了。那让我也有点不太知道应该从什么说起。”   卢卡茨让项灵熙坐到充气艇上,而后又把充气艇推进了海里,直到海水没过他的腰才再次爬上充气艇。当卢卡茨试图爬上充气艇的时候,他看到了已经坐在了充气艇上的项灵熙向他伸出的手。   这可真是奇怪又陌生的经历,但似乎却并不糟糕。   “担心我没法把你拉上来吗?我的力气其实很大的。我能一个人拖一整套绘画装备还有一个很沉的行李箱。”眼见着卢卡茨在他伸出手后半天都没有反应,项灵熙再次向对方如此强调道。   而卢卡茨则在一阵好笑之后说:“不,我是担心充气艇会翻。”   果然,其实并没有太多海上经历,也不太会游泳的项灵熙一听到这句话就犹豫了,她很快就要往后退去,并打算退到充气艇的另外一头。可是当项灵熙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她还来不及收回的手却是被卢卡茨一把抓住!   然后卢卡茨刚才描述的那个惨剧就真的发生了!   ——充气艇翻了,连带着坐在充气艇上的项灵熙也翻进了海里!   “卢卡!”   好容易才等到衣服干了的项灵熙彻底崩溃了!她在讨人厌的海水又要进到眼睛里之前眼睛紧闭起来,并把再次被一下打湿了的头发往后拨去。可是造成了这些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来和她捣乱!   卢卡茨:“你觉得,在海里接吻的感觉会不会很糟?”   天啊!这个混蛋居然还好意思问她这样的问题!   在今天之内,项灵熙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由对方引起的悲剧。可是先前,她一直都按捺着火气,或者说是没有真正的爆发,但现在……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到有人烟的地方却是又一次地被还海水给淹了个透心凉,这实在是让项灵熙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做一个心智成熟的文明人了!   “我让你在海里接吻!让你在海里接吻!”   暴怒的项灵熙大声说出这句话,然后……根本就没看到先前的卢卡茨到底是怎么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并且手臂有她大腿粗的雇佣兵的……弱小艺术家这就借着海水的浮力,抓着卢卡茨的胳膊要把他头朝下地扔进海里!   那么,她这么做的结果如何?   没有料到她真的有那么大力气的卢卡茨的确被她拽起来了,可卢卡茨·早年当过兵·脱下西装就解开了封印·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却是在顺着项灵熙的意,让自己的脑袋往海里扎的同时也凭借着腰上的力道,让始作俑者也和他一起在海里转了个圈。   并且……他还恭敬不如从命地……顺便和对他喊出了那种话的弱小艺术家真的在海里接了个吻。   再次从海里冒出头来的项灵熙简直已经崩溃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并只能让自己的舌头尽可能地别尝到那些该死的海水的味道!   但不等项灵熙再说出些什么,她就发现他们的那个充气艇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海浪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艇!充气艇!我们的充气艇!”   焦急的项灵熙指着远处的充气艇,着急地大喊起来。于是造成了这一连串悲剧的家伙这下终于认真起来,在向着远处一扑之后追着被海浪带走的充气艇向前游去…… 第38章   在这天入夜之前,身心疲惫的项灵熙终于还是被开着带马达的充气艇也依旧海上航行能力满分的卢卡茨带到了有人烟的镇上!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对于这趟旅程的想法,那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一路一定命运多舛,然而却是没想到会命运多舛得如此折腾!   那就更不用说,和她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的卢卡茨会人设崩塌到这种境地!   在保持了身上满是盐水、并且皮肤和最贴身的衣物之间又是一层一层的盐粒这种状态近24小时之后,项灵熙终于能好好地洗一个热水澡。   那让她能够在尽情冲澡的时候冷静下来,甩甩满是盐味的头发,并好好地想一想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其实,如果要细究起来,当项灵熙在十年前的白森林遇到卢卡茨的时候,这位日后的总统阁下其实就已经表现出了这种可怕的潜质了!   在和他还没有深入接触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一种甚至能称得上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并且那时候的卢卡茨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但是两人因为那场在风雪中的共同前行而拉近了距离的时候,他却是慢慢地展现出了这种脱线、对于异性的正常情绪感知有误,又或者说大脑的思考频道和普通人根本不在一个赫兹上的特质。   他不知道,甚至也可能是并不在意某些话语和某个动作可能会让女孩不高兴,却又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有了能够打动对方的举动。   十年后,项灵熙原本以为他成熟了、世故了、圆滑了、外表温暖可内里却比以前更为冷淡了。可谁曾想,当他把西装外套一脱之后,居然会表现出了比十年前还要增强了数倍的那种特质!   原来,这十年时间里他也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迷惑性很强的外衣!   那就很让人窒息了好吗!   “不行,我得去找他……找他好好谈一谈……”   当项灵熙把淋浴热水关了的时候,她坚定了一下自己,并且也对自己说出了这样激励的话语。而后她把浴室里预先摆放着的浴巾盖在了头上,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发起愁来。   原因无它——她仅有的一套衣服衣服现在根本就不能穿!   可她今天又已经很累了,实在是不想这会儿就把衣服给洗了再挂在暖气管上!   但是她走进浴室的时候又实在是很匆忙,根本就没能来得及看酒店的衣橱里是不是有那么一件睡袍!于是项灵熙纠结了一下之后便打算披着浴巾走出浴室看看。   可又一个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当项灵熙披着浴巾,却只是把浴巾在身前稍稍扯了一下,并没能把所有关键部位都遮住地走出浴室的时候,她就这么和正要把新买来的衣服放在浴室门旁边桌子上的卢卡茨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两人都沉默了,并且无论是卢卡茨还是项灵熙,这一对先前已经在昏暗的灯光下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都在看到对方后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好几秒!   而后,首先反应过来的卢卡茨又低下头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地把那几件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这样之后,项灵熙也开始要围浴巾。   她原本是想要把浴巾围在胸前的!毕竟,如果她那么围的话,她的两条手臂就能够正常抬起放下了。可是想要把披在肩膀上的围巾围到胸前,那之中要经历的动作也未免太过粗犷。于是她只好把一手把浴巾的一边固定在胸部的一侧,又另一只手再把另外一侧的浴巾扯到身体的另一侧去。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很勉强地让浴巾遮住了自己的大腿根。   突然凝滞了那么十几秒的气氛稍稍有所缓和,而卢卡茨的心总算也没有大到那种程度,并开始为自己解释道:   “抱歉,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出来。我以为……你起码还得吹个头发。”   项灵熙也一本正经道:“啊,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裸体吹头不是我习惯做的事。所以我想先出来看看房间的衣橱里有没有浴袍。”   “有的。我刚进我房间的时候就看过了。”   说着,卢卡茨很快就放下了手上的那几件衣服,并走到衣橱前,为项灵熙拿出了两件浴袍里更小一些的那件。可是当卢卡茨把那件睡袍拿到项灵熙的面前时,项灵熙望向卢卡茨的眼神,以及嘴角的僵硬弧度都让卢卡茨很快意识到了不妥。   于是卢卡茨进而绕过项灵熙,走近她先前待的浴室,帮项灵熙把睡袍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谢谢。”项灵熙皮笑肉不笑地用很夸张的语调向卢卡茨道谢。   卢卡茨:“我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如果尺码不合适,你可以告诉我。”   项灵熙把僵硬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更大的,却是依旧僵硬的弧度,并重复道:“谢谢。”   卢卡茨:“那我们一会儿见。”   卢卡茨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而项灵熙则是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鞠躬道:“恭送阁下。”   当项灵熙说出这句话之后,卢卡茨关门的速度一下变快了。而当那扇房门真的关上之后,项灵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披着浴巾,步伐与眼神中都带着杀气地走到门口,给自己的房门栓上她刚刚一时大意忘了扣上的防盗链!   那样之后,项灵熙又走回浴室,拿起对方刚刚帮她拿出来的那件浴袍,给自己披上,而后才转去看卢卡茨刚刚在未有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就进门给她带来的那些新买的衣服。   可项灵熙才因为这些尺码都买对了,并且款式也让她喜欢的衣服而心情平缓下来,又惊喜地发现卢卡茨居然还给她买了一小套看起来很可爱的护肤用品……她就接着发现了先前卢卡茨没能来得及打开的那个袋子。   并不认识这个罗科曼尼亚本土品牌的项灵熙疑惑地打开纸袋,而后……她就发现了躺在那个纸袋里的,用粉红色的纸包着的整套内衣内裤!并且那还是蕾丝性感款的!内裤甚至还是丁字的!   一手拿着蕾丝性感内衣,另一手拿着蕾丝丁字裤的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要昏厥过去!   这居然是她过去还从未给自己买过的款式!   瞪大着眼睛的项灵熙放下了手上的那两件“蕾丝产品”,并崩溃地抓着仍然还湿漉漉的,却已经不再滴水的头发,在内心经历了长达数分钟的挣扎后终于动手把睡袍的前襟拉得严严实实的,连锁骨都不给露出来,而后又系上睡袍的腰带,拉开房门的防盗链又取下房卡,气势汹汹地走到旁边卢卡茨的那间屋子门外。   在真的敲响对方的房门之前,项灵熙深吸了一口气,并稍稍控制了一下她正在爆炸的情绪,而后才控制着手上的力气,不轻也不响地敲了敲门。   “是我,灵熙,你现在在屋里吗?”   回答项灵熙的,是属于卢卡茨的脚步声。这位已经在过去的24小时内和项灵熙拉近了许多距离的,在离开了自己的随行团队之后反而展现出了更强行动力的总统阁下很快给项灵熙开了门,并在看了看外面的走廊后很快就让项灵熙进了门。   项灵熙:“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谈一谈。”   在项灵熙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卢卡茨应了一声,并走去拿起电视机的遥控板,要把电视的声音调轻一些。   在这样的时候,项灵熙不带目的地,下意识地看起了卢卡茨的这间房间。   在电视机的桌子边上摆着卢卡茨用来伪装自己的棕色假发,黑框眼镜,还有络腮胡子的贴片。打开的黑色背包里则放着好几把枪,还有……好几盒某品牌的避孕套。   猛然间撞进视线里的那几样东西让原本就还没能来得及为自己和对方的此次谈话打好腹稿的项灵熙感觉自己顿时就哑巴了。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可能连眼睛都已经瞎了!   此时卢卡茨刚好已经把电视机的声音调轻了,而当他再一转头看向项灵熙的时候,就会发现对方此时正在看着他装枪的那个包,从身体到视线都十分僵硬。   他很快走向自己的那个包,并把背包的拉链拉上,也让安全套全都消失在项灵熙的视线中。   似乎就连卢卡茨也在这个时候感到了些许的尴尬,他咳嗽了一声,并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必要的时候它可以用来做止血带,给伤口防水,或者是用来装水,也给我们的鞋子防水。我觉得我们应该能用上它。”   好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还没有开始,项灵熙就感觉自己的全身力气已经被耗尽!   而此时,卢卡茨又十分贴心地问道:“所以,你想要和我谈的是什么?”   “我……我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我的自作多情……”在卢卡茨的注视下,项灵熙努力给自己鼓起勇气,并在顿了顿之后看向对方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说道:“但是你最近这几个小时的表现,的确让我觉得……你好像喜欢我一样。”   对于项灵熙的这句话,卢卡茨并没有急于接口,而是仔细地想了想,仿佛是在判断自己对眼前这个女性的感受,并在那之后说道:   “不,我并没有喜欢你。”   项灵熙:“…………”   说好了要和人谈一谈,可项灵熙却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突一句话都没有了!于是她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就向着门口走去,却是才抬脚走了一步就被对方抓住了手。   卢卡茨:“我认为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但我也同样认为,你说的那种喜欢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比起‘喜欢’这个词,我认为‘有一些好感’会更贴切一些。”   “就好像007对邦女郎那样的好感吗?”   当项灵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笑眼里其实是满满的嘲讽腔的!可聪明绝顶的总统阁下居然在好好地考虑了一会儿后认真地说道:“邦德和邦女郎之间是有爱情的,那应该会比喜欢更高一档。”   听到这样的话语,项灵熙感觉她简直要大笑三声才能缓解自己此时的尴尬!   她再次伸出手来,比出一个高度。这回,她先是比了比自己身高的那个位置,说道:“这是007和邦女郎之间的爱情。这样的高度。”   卢卡茨有些疑惑地看着项灵熙,并带着一丝丝的不太确定说道:“是的。”   接着,项灵熙又一下比到了自己腰的位置,说:“这是你理解的,我说的那种喜欢。”   卢卡茨:“不不,这个高度太低了,应该再高一点。”   但是项灵熙根本就没管卢卡茨说的那句话,而是接着比了比自己膝盖的位置,说:“这是有好感。”   卢卡茨沉默了一下,又带着一些迟疑说道:“我觉得……有好感应该没有那么……”   “这是你说的,‘有一些好感’。”项灵熙又很快比了比自己的小腿的位置,又在那之后比了比脚踝,并说道:“这是你之前和我共度一晚之后对我的感情。”   不知为什么,当卢卡茨听到项灵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居然觉得自己十分心虚,而先前即便是在对他提出那样的要求时也依旧是勇敢并胆怯着的人,项灵熙此刻却是在保持着弯腰姿势的从侧边转头看他时依旧做到了对他进行逼视!   并且那还是一种能让卢卡茨感到惊人威吓力的逼视!当项灵熙作势要起来的时候,卢卡茨甚至还隐隐地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可项灵熙却是保持着微笑,在起来了那么一丢丢之后又彻底弯腰下去,却是弯腰不屈腿,把自己的手掌垫在地上,又在脱了拖鞋后一脚踩了上去道:“这里,这里就是你能和女人上床的底线。”   卢卡茨:“…………”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卢卡茨开始着急于向项灵熙说出解释:“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   但是项灵熙依旧不管不顾,并在慢条斯理地起身之后保持着微笑道:“可是每一部《007》都还会换上一个新的,和邦德有着感人至深爱情的邦女郎。对了,《007》大约多久会出一部?两三年?”   卢卡茨:“也许四年……?”   项灵熙笑得更乐了,她问卢卡茨:“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向你提出那种过分要求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我说‘我必须得和你发生了些什么,然后才能真的开始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在我应该怎样展开这种平凡生活的这件事上,我相信你肯定会是我的好榜样。”   说着,项灵熙向卢卡茨抬起了下巴,并很快拉开一旁的衣橱橱门,迅速从里面拿出一个衣架,拿着衣架的一段把它举起来。   “我想,我应该把我的底线从这里,挪到这儿。”   说着,项灵熙在举着衣架往上一跳,让衣架碰到了天花板之后又把衣架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第39章   当项灵熙说完那句话,也为此配上了一个如此帅气的动作时,卢卡茨沉默了。他看向那个被项灵熙踩在脚底下的衣架,许久之后才带着一种真诚的疑惑向她问道:   “请原谅,但是你的这种表述会让我认为,你在责怪我那天答应了你的要求。所以你在向我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到底是希望我答应还是希望我拒绝?”   政客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虽然之前还一直都在强调自己弱小又胆小的小画家突然一下气势十足地张牙舞爪起来了,可是并没有因此而被她带跑的卢卡茨才只是问出了一句话语,就直击心灵得让之前还气势汹汹的项灵熙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项灵熙:“我……我们能跳过这个问题吗!”   卢卡茨:“不能,因为刚才是你主动提起这个问题的。而且这个问题也的确是你单方面的和我发生争论的重点部分。”   说着,卢卡茨看了头发都还湿漉漉的项灵熙好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一直喜欢运动的缘故,项灵熙的皮肤很好,在刚刚洗完了热水澡的这个时候,她的皮肤更是看起来白里透着红,连未有涂抹口红的嘴唇颜色也因此而变得可爱又诱人。   那就更不用说……她的睡袍衣领已经在刚刚的那些动作之后松开了许多,从黑色的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就随着她胸口的一起一伏隐在了睡袍的衣领里。   “虽然我总是更习惯理性地思考和看待问题,但我其实不反对女人偶尔的无理取闹。可我得知道你为什么会无理取闹。因为如果我弄不明白,你就还会因为同样的原因,找不同的机会和理由和我发脾气。”   说着,卢卡茨又靠近了项灵熙一些,他的那双有力的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放到了项灵熙的肩颈处,而后又慢慢往上,捧住了项灵熙的脸。   卢卡茨:“所以,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那一刻,就连项灵熙自己也迷惑了起来。她试着去开口,可似乎想要在此时说出些什么却没有那么的容易。   但卢卡茨却很有耐心,并且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此刻也只有项灵熙。   当卢卡茨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诱惑力十足起来,仿佛是在诱导着项灵熙说出他想知道的,他说:“无论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项灵熙却是陡然清醒回神,并一下拍掉卢卡茨的手,说道:“可我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没有熟到无论我想到什么都要告诉你!”   说着,项灵熙转身走出几步,却并不是要即刻掉头就走,而是想要借此在这间并不能称得上十分宽敞的屋子里借到一点来回踱步的空间!   “卢卡茨!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捡起被她丢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的一脚,并再一次地把问题的重点绕回到了衣架以及那些“高度”上。   项灵熙首先用衣架比了比自己的小腿,说:“现在,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有一点好感’是这个高度。但你表现出来的样子……会让我觉得我们这是正常情侣在谈恋爱,并且你也好像真的喜欢我一样。”   这一次,项灵熙用衣架比了比卢卡茨的高度,并在自己的小腿和卢卡茨头顶前方来回比划,并强调这两者之间的差距。   这下,项灵熙终于说出了总结性的发言:“可是这种差距根本就不是我能承受得来的!”   卢卡茨:“所以你希望我别对你那么好?你希望我对你坏一点?”   项灵熙:“……”   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说出那句话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并且她也在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真的摇晃了一下!在摇晃了那么一下之后,她还为了掩饰住刚刚发生了什么而又和对方笑了一下。   这下,卢卡茨是真的不明白项灵熙的这一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但他也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项灵熙一起纠结这样的事了,而就在卢卡茨要把注意力又转回他刚刚还在看的电视上的时候,他听到项灵熙再次开口。   “能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得到再次拿起了电视机遥控板的卢卡茨点头同意之后,项灵熙试着问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一下子转变了,让你……对我有了那么一些好感的?我记得你在总统专机上的时候还应该和现在不一样的。”   这下,卢卡茨真的想了一下。并且他也的确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糊弄项灵熙。   在思考了数秒钟的时间之后,卢卡茨用并不完全肯定的语调说道:“你身上的反差感?还有你开枪时的节奏?”   有关自己这种超级新手开枪时的节奏为什么也能打动人,项灵熙是不知道的。但项灵熙却是知道,但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在那一刻的神情和样子就已经性感到足够打动人了。   哦,这可真是够了!   你可是总统啊!你不能在举手投足间都这么勾女人!   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可当卢卡茨对项灵熙说出那句话之后,他还要对项灵熙露出很好看很好看的笑容,并一定要在项灵熙对他轻轻点头后才把注意力放回电视上。   下一秒,电视机里新闻报道的声音变大了起来。   而卢卡茨和项灵熙的表情也突然一下就认真了起来。   那是因为,此时电视里刚好播放起了总统访问团已经获救的报道。   “鉴于我们在过去24小时内所遇到的一连串事件的复杂性,我们不能在现在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我只能说,我们和总统本人都遭遇了我们直到现在都难以相信的恶性事件,造成了这一连串事件的人一定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在那片海滩边上,一名披着加厚毛毯的访问团成员在救援飞机的背景下这样说道。而在他的身后,又有几名记者企图从访问团里的其他人那里得到只言片语,可这些往日里在面对镜头时总是能说很多话的政客却是都很沉默。   “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些什么,就关注一下三小时后在总统官邸召开的那场新闻发布会吧。”   当对外贸易部部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救援人员用担架抬着的内务部长正好就经过了对外贸易部部长,也让那名想要从对外贸易部部长那里知道些什么的记者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而后那名记者就对着摄像机镜头说道:“现在距离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失联已经过去了24小时了。值得庆幸的是这架专机在失联后成功地在海上迫降,但直到现在也依旧没人能告诉我,我们的总统到底在哪里。他们只告诉我,总统阁下现在还是安全着的。但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   “我能上一下微博吗?”看着新闻里的这些内容,项灵熙不禁向卢卡茨提出这个问题,并解释道:“我想看看我们那里现在是怎么报道这件事的。而且微博上还会有很多人翻译BBC那里的即时新闻。”   卢卡茨:“如果你不介意一登录你的微博账号就被陈烨先生找到的话。”   那就是不给上了?   项灵熙抓了抓已经半干了的头发,又问道:“推特呢?”   这次卢卡茨干脆不回答了,而只是用一个脸上写着“你说呢?”的微笑来回答。   诶,还是不给!   明白了对方意思的项灵熙心烦极了,并且也的确再没有心思再去想他们先前的那个话题,而是走到电视前,并看向坐在床上的卢卡茨,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   这回,卢卡茨总算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并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示意项灵熙坐到他的旁边来。   在过去的24小时内,项灵熙和外界完全失联,也不知道他们经历的这些究竟会在浮出水面后掀起怎样的一浪。在这样的时刻,她是很希望知道与之相关的信息的。因而,她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视上,而不再去想此刻就坐在她身旁那么近位置的人,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卢卡茨则也没有像先前在仓库时的那样,把对方搂到怀里。   就是在数分钟后,卢卡茨的手机响起铃音。那让记得对方手机来电铃音的项灵熙猛一下转头看向对方,仿佛是在问对方——你居然让自己的手机联网了?   “我刚刚又买了个号码和人联系。”说着,卢卡茨很快起身,拿起他正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眼见着卢卡茨就要接通电话,项灵熙连忙起身,并说道:“我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间看电视。”   但是这一次,卢卡茨却没有让项灵熙回避这些,并说道:“不,你可以留在这里看电视。只要你把电视的声音再调轻一点。”   项灵熙:“可是……可是洗完澡之后,我的脸上都还没抹过东西!”   “你也可以等我打完这个电话再回去拿那些。”拿起手机后又走近项灵熙的卢卡茨说道:“灵熙,我想让你知道,你不用每次看到我要和什么人联系就下意识地回避。你是值得信任的。并且,我们也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说着,卢卡茨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来电联系人名字,则正是——肯特局长。   而后,卢卡茨接起电话,并一开口就叫出了自己对对方的称呼:“将军。”   当卢卡茨看到项灵熙那带着犹豫与不确定的目光时,他只是抓着项灵熙的手,把它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而这名国家情报局局长的声音也就在此时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肯特局长:“卢卡茨,你这次的麻烦可大了。”   卢卡茨:“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还让我活了下来,有麻烦的人应该会是哈桑和社民党。”   “他会有麻烦的,但你的这个大麻烦会比他的那个更紧迫一点。”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光听声音都会让项灵熙觉得对方是个厉害人物的肯特局长甚至还笑了起来。但是很快,他便收起了声音中的那份笑意,并说道:   “根据我这里搜集到的最新情报显示,海牙的国际刑事法庭很可能会在接下去的12小时内对你提起诉讼。”   听到这里,卢卡茨脸上的温和表情彻底消失了。而同样也听到了这句话的项灵熙则着急地抓住了卢卡茨刚刚才松开她的手,仿佛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给予对方来自于她的一点点能量。   这一次,卢卡茨并没有看向项灵熙,而是轻轻地回握了一下项灵熙的手,并向电话那头的国家情报局局长问道:“灭绝种族罪、危害人类罪、战争罪、侵略罪,他们认为我犯了这四项罪行中的哪一项?”   肯特局长:“很遗憾,卢卡茨。他们可能并不打算以这四项罪名中的任何一项来起诉你。但他们已经得到消息,虽然你身边跟着大约有着三十名成员的总统安保团,可那些过来袭击你的雇佣兵还是有一大半都是折在了你的手里。   “因此他们认为,十年前在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边境处的那场针对于洛特尼亚士兵的谋杀罪行很可能是你一个人犯下的。那样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可能就更严重了。”   卢卡茨:“所以呢?”   肯特局长:“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急性子吗?我还以为你当政客的这些年已经改掉这些坏毛病了。”   肯特局长打断了卢卡茨的进一步询问,并接着说道:“同时他们还认为你在两个月前刚刚结束的竞选活动中采取了非正当手段,并且授意你的支持者制造了一系列索林尼亚人和洛特尼亚人之间的冲突。”   当项灵熙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很紧张很紧张了。   先前,她已经试着要松开她和卢卡茨牵着的手,却是尝试了两次都因为对方的不愿放手而没能成功。但是现在,她却是在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卢卡茨的手抓得很紧很紧。   可是……无论是电话那头的肯特局长还是卢卡茨,他们都在沉默了片刻后都笑了起来。而后,项灵熙就听到停止了发笑的卢卡茨说道:   “我以为,如果不是我不打算在两国刚刚合并的时候就对政敌下一次狠手,让民众们意识到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造成政局动荡,他们养在这里的狗就已经因为这个原因被关进监狱了。但他们现在却打算把这个罪名按在我的头上了吗?”   肯特局长:“恐怕事实的确是这样,卢卡茨。你得相信他们的确打算这么做,我也不是在说笑话给你听。在接下去的这几个小时里,你最好想一想你该怎么做,也让我能提前知道你的想法。”   说完了这些的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局长挂了电话。   即便是与自己曾经的爱将相比,肯特将军也依旧是一位经历足够传奇的人物。是他把卢卡茨选进了索林尼亚的特种突击大队,也是他给予了卢卡茨亲自挑选人员组建雪鹰特种部队的权利,他甚至还在卢卡茨退役后替他修改了档案。   而现在,他又把最棘手的难题再一次地交给已经成为了总统的卢卡茨。   原本卢卡茨只需要在转移了这些人的视线后带着他的证人回到罗科曼尼亚的首都,并出席那场绝对会宣告失败的弹劾案听证会,并在那之后好好地收拾那些绝对越了线的家伙们。   可现在,他们的总统阁下却可能要去到位于西欧的海牙,并在那一路上遇到重重险阻以及无尽的危险,而后再面对一个很可能会蛮不讲理、又手握一堆不利于他的信息与情报的海牙国际刑事法庭。   但老实说,肯特将军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的。   他的这名爱将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从没有。 第40章   “他快回来了,他就快回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在罗科曼尼亚的首都,社民党二号人物哈桑的别墅里。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一间完全封闭的,防窃听也防监视的房间里响起。   那个声音正属于哈桑。   当他不断地哭着,带着恐惧重复出那句话的时候,正在与他进行着视频通话的那个年长的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够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听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既然你已经把这件事搞砸了,那就想办法去尽力弥补,而不是在这里像条鼻涕虫一样令人作呕地蠕动!”   这个女人正是美国国务卿安吉拉,一名现实的威尔逊主义者。她坚信美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应当关注世界各国的内政,在有必要的时候更需要干涉这些国家的政治发展,不让它们向着“未知的危险”走去。   听到安吉拉的呵斥,哈桑终于停止了哭泣,并问道:“您认为……我还能有弥补的办法吗?”   “弥补的办法你本来已经没有了。”   安吉拉的声音听起来冷硬,且不近人情,更不允许别人因为害怕前方的万丈深渊而后退。   她说:“但我在你和我坦白这个糟糕的消息之前就已经向海牙国际刑事法庭递交了积分重要证据,用以证明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总统在刚结束不久的竞选活动中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并且还授意他的支持者在罗科曼尼亚的各地制造了一系列的冲突。”   这样之后,哈桑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并问道:“可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吗?”   当哈桑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安吉拉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并冷酷无情地打断道“是你,而不是我们。”   听到这样的话语,哈桑立刻低下头来,又表现出一副懦弱的样子。   安吉拉:“把头抬起来,站直了!像个男人一样!你是一名政客,还是一名未来可能会当上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政客。我想应该不用我来教会你如何才能时刻都保持自信的样子。”   看着视频连线中的安吉拉笃定的样子,原本已经手足无措的哈桑也仿佛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一样,并依照这名女性政客所说的那样,站直身体,也挺起腰背。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那双眼睛里已经慌乱尽退,只留阴霾。   哈桑的这一变化终于让安吉拉满意起来,并带着很浅的笑意说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哈桑又说道:“请问,现在我应该怎么弥补?”   听到这句话的安吉拉笑意又稍稍加深了一些。她说:“在总统竞选期间采取了不正当手段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到海牙。只要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敢去出席在海牙的这场听证会,我就会有很多让他死在半路上的办法。   “你需要做的只有两点。一个,在罗科曼尼亚制造一场让他不得不去到国际刑事法庭的舆论风波。另一个,在他不幸遇难之后想办法坐上罗科曼尼亚总统的位置。只要你能做到这两点,你之前的失职我们就都能够一笔勾销。你依旧会是美国的好朋友,也会是我在私底下的友人。”   美国国务卿的这番话让哈桑感觉自己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可他却依旧还有顾虑。他的嘴唇颤动了两下,而后再次开口。   “埃、埃里克……副总统埃里克该怎么办。他比卡拉乔尔杰还要富有攻击性,而且很可怕。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我没法预料到他的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就好像这次的计划,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争取到了他。可是行动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又反水了……”   面对哈桑所提出的,他前进路上的一大障碍,安吉拉显得十分冷漠。   安吉拉:“那你就找到他的弱点,拿捏住他。做到比他更可怕,更无法预料。”   眼见着哈桑还想再说些什么,安吉拉的语气再次生硬起来,并变得不近人情起来。   她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说道:“你自己总得能解决一个对手吧?我们不可能帮你把所有事都做了。别让我觉得我们当初选错了合作对象。那样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再去找你们的副总统埃里克。”   两人之间的视频通话就此结束。   而在罗科曼尼亚的一座海滨城市里,项灵熙正待在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里,也独自一人地住在酒店的套房里。而套房客厅的桌子上则摆放着丰盛的一餐。冷菜有新鲜龙虾做的龙虾色拉,用脆饼和切碎了小豆苗去腻的鹅肝酱。热菜则有着松茸牛排配剥了壳的鳌虾。至于甜点,就更有五种迷你甜点做的甜点拼盘。   但桌子上的这些丰盛佳肴项灵熙却只是动了一点点。   事实上她现在的心思已经全都不在狼狈一天后的丰盛夜宵,以及卢卡茨的助理安排她暂住一天的这间豪华套房上了。   她只是从铺着很多樱桃核的盘子里拿起了酒店自己烘烤的小面包,并咬了好几口先垫饥,而后边咀嚼边思考起了她和陈烨之间的这通电话应该怎么说。   是的,当卢卡茨得到消息,并知道海牙国际刑事法庭很可能会在未来12小时内对他提出起诉之后,他就必定要让中方知道他的行踪了。   因为引发了总统弹劾案的那桩案子现在虽然可能已经不再是问题的全部重点,但它依旧是海牙国际刑事法庭起诉卢卡茨的重要原因。   而能够作为证物来证明项灵熙所言非虚的那些画则还在陈烨找的那家“绝对和国家没关系”的安保团队那里。   由于形势的变化,原本只要把那些画送到罗科曼尼亚首都的神秘安保人员必然得和卢卡茨一样改变他们的行程。   在嚼了一会儿面包之后,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饿了,也没有那么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项灵熙终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现在她已知的信息里究竟有哪些是可以和陈秘书透露的,又有哪些是现在还不能透露的。   当项灵熙把那些在自己的脑袋里全都排了排之后,她终于把自己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被卢卡茨允许联网的手机从飞行模式里解救出来!   项灵熙深吸一口气,又拿小勺子舀了一勺鹅肝酱,这才给陈秘书拨去电话。   这是欧洲时间的深夜,那也就是北京时间的下午。   项灵熙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的陈秘书很可能正在忙,可能他的手机铃音要响很久才会被接起。   也可能她的这一通电话打过去,陈秘书根本就不会接起来,并且得要过些时间才能看到来电显示。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项灵熙就还能有一点时间吃些还温热着的龙虾色拉。   可没曾想,电话那头的陈秘书居然是在电话接通之后光速接起了电话!那让已经用叉子叉起了一块龙虾的项灵熙顿住了动作。   直到项灵熙确认陈秘书那焦急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那头响起时,她才终于在经过了艰难的挣扎之后放下了那把叉子。   陈烨:“灵熙?灵熙你还好吗?你现在是和卡拉乔尔杰总统在一起,还是和访问团在一起?从我们知道了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出了事之后我就一直在试着和你联系。没想到是你先打了电话给我!”   由于陈烨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那让项灵熙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好好想了想陈烨问出那些问题时的顺序,而后再一个一个地回答起来。   项灵熙:“我几个小时以前不太好,不过现在还好,没受伤,就是在海里泡了两次有点着凉。我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前还和卢卡茨在一起。当时和他在一起的人也只有我。嗯……卢卡茨看起来还不错,没受伤,精神也很好,现在他和我都很安全。”   “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当切切实实地担心着的项灵熙与卢卡茨的陈烨听到了项灵熙所言,他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项灵熙就又说道:“但是你找人运送的那批画,我们得麻烦他们把送达地点改一改了。他们得去海牙。”   项灵熙原本还想给对方解释一下眼下的情况有了怎样的变化,以及海牙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可没曾想,根本就没想和项灵熙藏着掖着的陈烨开口就是一句:“这么说,卡拉乔尔杰总统已经决定要出席海牙国际刑事法庭的听证会了?”   这下,项灵熙愣住了,并在很快回过神来后问道:“这件事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陈烨:“是的,已经知道了。可能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和卡拉乔尔杰总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差不多。毕竟,这件事和他们的关系更大。估计等到你们那里的天亮之后,海牙国际刑事法庭就会宣布这个决定了。”   项灵熙:“可是这件事和他们海牙有什么关系?”   陈烨:“官方一点的说法,是国际刑事法庭认为,当拥有很大权势的一国总统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时,他在本国必定是无法得到公正判决的。”   项灵熙:“国际刑事法庭的人到底在说什么笑话!卢卡茨连他的总统专机都被人用导弹打下来了,海上迫降之后还被一堆身份不明的雇佣兵杀手追着整个访问团漫山遍野地跑,到了最后还要卢卡茨自己拿着冲锋枪和这些雇佣兵交手。这是拥有‘很大权势’的一国总统?”   虽说陈烨身为全权负责这件事的中方外交部官员,消息已经足够灵通。可项灵熙的这几句话里,实在是高度浓缩了太多陈烨在此之前还完全不知道的信息点了。以至于……原本还想保持着严肃的态度和项灵熙进行此番交流的陈秘书一下没能忍住……并发出了幸灾乐祸的憋笑声。   在那一连串的笑声慢慢被止住之后,陈秘书和项灵熙确认道:“你是说,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真的是被导弹打下来的?整个访问团都还被雇佣兵追杀?”   “对……对啊。”   项灵熙原以为这样的事并不需要向陈秘书保密的,但陈烨现在的反应却让项灵熙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尤其,陈秘书还在她给出了带着迟疑语气的肯定回答后又说道:“到了后来,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还不得不亲自拿枪和那伙人交火?”   项灵熙:“是……是这样没错。”   陈秘书:“那可是各家的革命领袖在革命还没能胜利的时候都没能有过的遭遇。他这个总统的确是当得不太行。”   项灵熙:“……”   项灵熙以为,她现在应该是在和陈秘书很认真地说着他们失联期间发生的重要事件,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才说了几句,就又发展成了陈秘书下意识地和她挤兑卢卡茨的情况了。   虽然项灵熙认同陈秘书说的第一句话,也认为这的确就是真的,但是他的那第二句话项灵熙就不能赞同了啊!   和平时期的领导人哪能和战争时期的相比!   用户是项灵熙继续说道:“可是按照现在的流行价值,总统脱了西装还能拿枪应该是加分项?你看看美国人自己拍的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那部《白宫沦陷》,还有那部《伦敦沦陷》。里面的美国总统虽然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但也不是离了他的保镖就只能束手就擒的。关键时刻,电影里的那个总统还能救一救自己的那个保镖呢!”   对此,陈秘书哼笑不语,似乎是真的贼瞧不上这种属于总统的紧迫情况,却还是要照顾到疑似已经被这个自顾不暇的总统迷倒了的项灵熙的心思。   于是他到底还是在哼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   “好吧好吧,卡拉乔尔杰总统自己也能有一点自保能力也是好的。毕竟,海牙国际刑事法院之所以会决定起诉他,是因为美国和罗科曼尼亚的社民党一起向海牙国际刑事法庭提交了请求。   “我猜他肯定不能太太平平地就抵达海牙。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海牙能拿到卡拉乔尔杰总统用不正当手段操纵了选举的确实证据。这样的事就算是真的做了也很难拿到证据,更不用说卡拉乔尔杰总统本来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陈烨虽然十分瞧不上卢卡茨,但却似乎对他在这方面的为人十分肯定。他说:“卡拉乔尔杰总统也的确是凭借公平公正的选举成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这些人只凭伪造,哪里能伪造得出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可没曾想,在陈烨说出了这些话后,几经犹豫的项灵熙说出了否定对方的话语。   “不。这场选举并不是完全公平公正的。”项灵熙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继续说道:“我听到了卢卡茨和他的一位亲信的通话。在这段通话中,卢卡茨称他的竞争对手的确在刚刚结束的选举中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不仅如此,那个竞争对手还授意自己的支持者制造了一系列的冲突。   “这样的事的确是存在的,但做了这些事的人不是卢卡茨,而是向海牙国际刑事法庭递交请求的那个人,或者说是那几个人。” 第41章   听着项灵熙所说出的这些话,陈烨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   “这通谈话是你偷听到的?”   “不……对方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本来想回避的。但卢卡茨说我可以听。”当项灵熙在迟疑之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应该意识到了让陈烨顾虑的到底是什么。   项灵熙:“你担心这些信息很可能是卢卡茨故意要通过我透露给你的……?”   “就是这样。”陈烨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且还夸赞了项灵熙一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项灵熙:“你可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被你们两个左一下右一下绕晕的时候还少吗?”   皱着眉头的项灵熙想了一会儿。这一回,已经跟着卢卡茨经历过了大场面了的项灵熙再不像先前那样,也不会再一有个从“大人物们”那里吹来的风吹草动就慌神得不知所措。   这就好比……这些厉害人物再怎么在天上斗法,也招来九天神雷让她的头顶连下十天暴雨,可作为凡间艺术家,她也要一日三餐吧?   把心态放平了的项灵熙再次把手放到了叉子上,并向电话那头的陈烨问道:“我能一边吃晚饭一边和你说吗?我已经差不多有一整天的时间都只有彩虹糖吃了。”   陈秘书隐约地感受到项灵熙与过去已有所不同,却是未有去深想,而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调说道:“当然。”   在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后,项灵熙终于在用叉子插着那块龙虾肉又沾了沾汤汁后把它放进嘴里。那一刻,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了!   项灵熙:“那你觉得,这件事的关键点到底在于它很可能是卢卡茨故意要让我听到的,还是它到底是真是假?”   陈烨:“当然是后者。”   项灵熙:“那我认为这件事是真的。”   陈烨:“原因?”   项灵熙:“他当时的情绪是真的。”   对于项灵熙的判断,陈烨的内心其实是存疑的。但既然项灵熙已经如此肯定地给出了她的看法,那么陈烨就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多做纠结。   于是陈烨很快跳过了这个问题,并带着项灵熙来到他十分关心的下个问题。   “现在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卡拉乔尔杰总统的专机已经被击毁了。就好像美国总统的空军一号一样,各国总统的专机都是特别定制的,在保密性和安保性上和一般的飞机很不一样。我觉得几天之内还真的未必能调来一架同等级又合适的飞机。   “所以卡拉乔尔杰总统打算怎么过去?我想他应该不会搭民航飞机吧?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如果这架飞机最后没能安全抵达海牙,说实话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虽然知道陈烨说的都是实话,可是陈烨话中的那种不自觉的幸灾乐祸却让和卢卡茨已经共患难过了的项灵熙感到很不舒服。   又吃下了两片龙虾肉的项灵熙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我的错觉吗,陈同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像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陈烨回答项灵熙这个问题时的语调……那应该是受宠若惊的。   陈烨:“怎么会呢!我当然是希望无辜的人能尽早洗脱他的罪名。更不用说,卡拉乔尔杰还是我们中国的好朋友。”   项灵熙:“……”   项灵熙感觉自己其实不太明白陈秘书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语气和语调来说出这样的话语。但大体上来说,就算她不信陈秘书的前一句话是真的,她也该信陈秘书说的后一句话。   因此,项灵熙在做出了判断后试着提醒对方道:“别让你对卢卡茨的单方面私人恩怨影响到你的工作,陈同志。”   可是这句提醒的效果却着实不是很好。因为陈烨接下去就很不愉快地反问道:“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是你的卢卡茨,可我已经只能当你的陈同志了吗,项朋友?”   项灵熙:“……”   项灵熙可被陈烨的那句话弄得窘迫坏了。她总感觉两人的性别就这么对调了一下。她是一个木头似的傻汉子,而不再是她陈朋友的陈同志则是一个脾气起来就闹得她站也不行坐也不行的小姑娘。   可是项灵熙才一想到这样的一幅画面,她就不禁一个哆嗦,并在那之后连忙用哄着对方的语调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再说说卢卡茨打算怎么去海牙?”   对此,陈烨咳嗽了一下,却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让项灵熙好好地想了一下,她刚刚的那句话里会让对方感到不满的可能会是什么。   在得到了可能的真相后,项灵熙又试探着重复道:“我们……再说说卡拉乔尔杰总统打算怎么去海牙?”   这一次,感觉舒坦了的陈烨总算是很快回答,并语调十分顺耳地说道:“当然。灵熙你快说快说。”   虽说这么容易就哄好了陈秘书,这件事原本应该让项灵熙感到庆幸,但她反而为此心情复杂起来。但在对方的再次催促下,项灵熙到底还是接下去说道:   “卢卡茨不打算搭乘飞机过去海牙。他打算从陆路走。但是按照他的想法,他会以个人身份过去出席听证会。所以他不会带卫队。”   “什么!他疯了吧!”   这一条堪称惊悚的消息让陈烨再也顾不上他的个人情绪,也整个人都彻底警醒起来。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从项灵熙那里听到一个她对于这个消息也并不十分肯定的回答。   可在这间豪华套房里待着的项灵熙却是在深呼吸了一次后说道:“很遗憾,我感觉他没有。而且他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在罗科曼尼亚的这座海滨小城,距离项灵熙下榻酒店仅三个街区的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货车车厢内,卢卡茨正在内置于此的秘密会议室里,与他的三名国家情报局高级探员一起探讨这项堪称疯狂的计划。   “请原谅,总统阁下。尽管我们现在已经看到了由肯特局长发给我们的,您的部分已经被列到了机密级别的履历,可我还是觉得这项计划有些太过冒险了。”   在三名被肯特局长紧急调派过来的专员中,那名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高级特工首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您不能,不能明知这一路上有这么多的危险却还是离开卫队单独行动。这太疯狂了。”   当这名探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与他同时接到了这项紧急任务,也和他同样在五分钟之前才收到了下发材料的两名同事。   显然,这名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特工想要让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去说服卢卡茨放弃这样的想法。   但是已经做出了决定的卢卡茨当然不可能就此改变主意。   卢卡茨:“可我认为离开卫队单独行动反而会更安全一些。带着卫队目标太大了,而且和平时期我们也不可能带着军队开进欧盟。这样的示威意味太过明显。   “再加上欧盟境内有那么多的美军基地,只要他们真的势在必得,那么,在我们经过一处偏僻地点的时候往那个地方丢下几颗导弹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接下去,他们要做的就不过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最擅长的事了——编造谎言,掩盖真相。”   听着卢卡茨的话语,三人都变得十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卢卡茨说的是对的。片刻之后,他们之中似乎是有人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卢卡茨却在给他们留足了思考的时间后,又在他们真正说出些什么之前再次开口。   卢卡茨:“而且我也不可能以罗科曼尼亚总统的身份去海牙出席这场听证会。无论国际刑事法庭最后是不是能真的把那几项罪名安在我的头上,这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都是一种羞辱。那么,如果我以个人的身份去到那里,我就肯定不能出动总统卫队。”   “可是您如果不幸死在了半路上呢?”   三人之中首先开口的,是他们之中的情报整合专家。而且这名高级特工一开口,说的就是通常情况下让人最想避开却也最为关键的问题。   他说:“我十分认同您刚才的说法,总统阁下。如果那些外部势力真的对于这件事势在必得,那么如果我们出动总统卫队,反而会让目标变得更大。但是我也同样不能认同您想要完全脱离卫队,秘密地自行前往海牙的想法。”   在情报整合专家说出了他的看法后,那名追踪与反追踪专家也不再沉默。   事实上,他虽一直认真听着他们的总统阁下所说出的那些话语,却也一直把些许的注意力放在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平板电脑上。   在他们见到卢卡茨的五分钟前,他们三人的平板电脑上才被传输了卢卡茨过去的履历。并且,在他们的这场会议结束之后,这份保密级别已经很高的档案就会从他们的平板电脑上被自动删除。   或许是档案上的那一段段的,属于卢卡茨的过去经历以及惊人数字实在是让人太过惊叹,让这名特工不自觉地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现在,这名追踪与反追踪的专家则在把这些全都记在心里之后说道: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您曾去到过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也知道您曾和美国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合作,在他们的同一项任务已经失败了两次的情况下,又成功从恐怖分子的手里解救了他们的科学家。”   眼见着这名高级特工说出的一连串对于卢卡茨过去成绩的高度赞扬似乎已经成为了他想要对卢卡茨说出赞同的前奏,他的另外两名同事开始毫不掩饰地看向他。   但是不用眼睛的余光都能确认这一点的追踪与反追踪专家却是目光不离开卢卡茨地话锋一转道:“但您现在的身份到底不同于以往。这种风险是我们承受不起的。”   说完之后,追踪与反追踪专家才看向自己的那两位虽未曾见面,却早有过耳闻的同事,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是似乎已经打算好了要一意孤行的卢卡茨却是对于底下人的这些小动作并不在意,而是问道:“如果这种风险是值得的呢?”   “这种风险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值得的。”三名高级特工中唯一一个从进来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发表过看法的刑讯专家在此时终于开口。   刑讯专家说:“您根本就不该出席那场荒谬的听证会。对于我们罗科曼尼亚人来说,如果我们自己都不能对于某个案子给出公平公正的判决,国际刑事法院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我们也从来就不信他们的那些鬼话。”   说着,这个沉默寡言的高个子沉默了一会儿,并带着绝对不好惹的气势继续说道:“如果他们还打算在自说自话的听证会后强行把你从罗科曼尼亚带走,也质疑您身为总统的合法性,那就让他们尽管过来!”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刑讯专家还没能抑制住怒火地用力敲了一下这张被焊死在了车厢底部的桌子,让放在上面的几台用来阅读资料的平板电脑都猛烈地震了一下。   现在,这三名被肯特局长临时调来的麾下爱将都已经说出自己的看法,也满脸都是对于卢卡茨这项计划的,明显的不认同。   他们的想法其实很好懂——既然他们的总统已经说了要以他个人的身份去到海牙的想法,那么在这件事上,他们也自然可以不那么的顾及总统的身份,并说出反对。   但是卢卡茨却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相反,他还在看了这几名特工之后露出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笑容。   “我是罗科曼尼亚的总统,也是一名努力在保守和激进中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务实的政客。再早些的时候,我还是一名特种突击队的队长。对于我的任何一个时期的身份来说,只要可能带来的回报足够高,任何风险都会是值得冒的。” 第42章   三名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都足够出色的高级特工沉默下来,并看向卢卡茨,等待他继续说出那“足够高的回报”。   “你们可能想象得到,当我的专机被导弹袭击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应该是很恼火的。”   三名特工都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于是卢卡茨又毫不掩饰地说道:“尽管具体的分析报告还没出来,但我认为这应该是从罗科曼尼亚国境内向我发射出的导弹。社民党的哈桑应该和这件事有关,美国人应该也插了一脚。   “因为他们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我达成我的政治夙愿,也不希望看到前罗科曼尼亚的国家一个一个地又重新回归。但是我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很难拿到证据。”   三名特工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动作很缓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对于卢卡茨接下去要说的话语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却并不说话,也不是那么敢于说出那个即便作为猜测也显得过于大胆的……卢卡茨可能的想法。   于是他们只能带着迟疑和忐忑,等待卢卡茨自己说出那些。   在这时候,已经想好了要速战速决的卢卡茨并没有和他们卖关子,而是直入主题地问道:“如果我以个人的身份从陆路去海牙,你们认为这波人再对我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刑讯专家:“百分之百。”   追踪与反追踪专家:“百分之百。”   信息情报整合专家:“百分之百,毫无疑问的。”   三名高级特工在卢卡茨问出那个问题后都仿佛回答抢分题那样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他们的回答。   而后,得到了这三个近乎完全一样答案的卢卡茨接着说道:“对,他们肯定还会再对我动手。同时我也相信打算这么做的只会是同一拨人。那么如果我走在前面,你们跟在后面给我提供各项信息支持却不直接动手。但是等我把那些家伙解决了之后,你们再来把他们带走,从他们的嘴里问出我们想要知道的情报,你们觉得这个打算怎样?”   在听到了卢卡茨的这项计划后,三人中的那名刑讯专家虽依旧还是一副不认同的表情,却是来了兴致。更甚至……他还认为,如果不去想他们的总统阁下可能在这项计划中冒的风险,那么存在于假设中的这项计划简直美妙得不可思议。   于是刑讯专家顺着卢卡茨的话说下去道:“总统阁下,我猜在您的计划中,您打算把那些被解决的倒霉鬼交给我?”   卢卡茨表现得极为理所当然:“当然。这就是我让肯特局长把你调来的意图。”   刑讯专家又追问:“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采取比较残忍的手段吗?”   卢卡茨显然没能想到他的刑讯专家居然还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而他的表情也是如此告诉对方他的这一想法的。   在和那名刑讯专家的视线相接,也直面了对方真诚的疑惑后,卢卡茨不遮不掩地说道:“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别太过分,其它的小伤你可以说是我做的。毕竟他们可是想要我的命,打斗中出现一些暴力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有的时候,他们也可能在袭击我的过程中‘误伤’他们的同伴。你说呢?”   尽管卢卡茨在平日里的样子以及他的一系列政治主张已经足够符合他的性格,可他在进入这间秘密车厢后的表现以及所说出的话还是让那三名高级特工跌破了好几副眼镜!   听到这些的刑讯专家深吸一口气,并且就差没在脸上写出“心动”这个词了。   眼见着一起来的国家情报局同事里有一名已经近乎被总统说服,也可能马上就要倒戈。另外两名特工感觉自己简直坐立不安。   现在他们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偏偏是找到了他们三个过来!因为他们三人在各自领域内的绝对专长是最适合用来协助总统本人完成他这项计划的。   看到身旁的那名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特工还在举棋不定,负责信息情报整合的那名特工试着开口问道:“我猜……您应该不打算只是把这些人带回罗科曼尼亚?”   “当然。”   在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后,卢卡茨接着给出了理所当然的补充说法:   “你们在欧盟区抓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带出欧盟区?虽然相似的事,以色列的情报部门也曾经做过,但我并不打算让我们的国家情报局也这么招摇。你们只能把这些人作为补充证人也一起带去同在欧盟区的海牙。关于这一点,我会让我的律师事先和法庭打个招呼的。就说我们还会有数名因为身份敏感而事先不能公布名字的神秘证人,会在听证会的当天出现。”   可想而知,当那三名虽然有着很多手段,却大致还能算得上是“守规则”的高级特工听到这番话语的时候,他们到底会如何被卢卡茨在某种意义上的无耻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给震惊与征服。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些手段在他们看来,从来就是那些对待弱势国态度强硬的超级大国以及利益共同体才能做出来的,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但是等到他们的总统阁下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也要顺着对方的阴谋和规则做出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却会觉得如此愉快。   那名负责信息情报整合的特工很快就举起了手,并以这样的动作来无声地告诉在座的几人,他已赞同并打算加入总统的这项计划。   见此情景,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的总统用真诚说服了的刑讯专家也举起了手。   这下,三人就全都看向那名会在这项计划中负责追踪以及反追踪的特工。   这让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感觉自己压力很大很大。并低着头仿佛呢喃一样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项计划需要冒的风险太大。”   三人依旧看着他,带着笑意却一言不发。   “我……我的确是在总统竞选中把票投给了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也总是无条件地拥护您的任何决议……”   按照这句话的句式以及话语中的逻辑,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这名特工应该接着说——可我真的不能对您的这项计划表达赞同。   但是这名特工在就要说出最关键的那后半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卢卡茨的时候,他突然一下一拍桌子地站起来,并大声说道:   “好吧,那就做吧!”   这样之后,在秘密车厢里的四人就都笑了起来。卢卡茨起身,和他们三个依次握手,而后就去按下车厢里的一个绿色指示灯。   这意味着,他们的这次秘密谈话已经结束,他们可以返回酒店了。   当货车开始掉头返程的时候,卢卡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几部加密手机,并根据上面贴着的标签把它们发给三人。   卢卡茨:“你们有24小时的时间来挑选你们负责的行动小组的人选。原则上我不会干涉你们的选择,但我希望你们能把自己负责的小组人数控制在12人之内。人数一多,行动起来就会不方便了。”   “那么我们这三个小组加在一起也只能有36人?”信息情报整合专家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一些疑虑,并说道:“考虑到您在这一路上能遇到和解决的……‘证人’都不止这些,如果我们只带这点人手会不会太少?”   卢卡茨:“我们可以只把最有价值的带去海牙。至于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当卢卡茨说完这句话,回到了出发地的货车也停了下来。而在车门打开之前,车厢里的大灯暗了下来。车厢内的四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门口处的信号指示灯上。只见这个指示灯以事先约定好的那样,以一个特定的频率亮起来,这意味着外面没有异动,也很安全。   又是十秒之后,车厢的门才被打开。   走下车的卢卡茨向那三名被精挑细选出的罗科曼尼亚国家安全局精英挥手道别,而后就回到了这间酒店,也在数名保镖的陪伴下去到了项灵熙所在的楼层,以及她所在的那个房间。   或许,就连卢卡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的保镖用房卡刷了一下电梯里的读卡装置,并按下项灵熙所在楼层的数字时,他的心情就开始变得轻松起来。而当他走向那个房间时,他更是连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一扫先前虽有些跃跃欲试却依旧有些沉重的那种感受。   当卢卡茨走到了项灵熙的房门前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要去按门铃的手因此而在抬起后停在了那里。   或许是因为卢卡茨停在那里的时间太过长了一些,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保镖在互相间对视了一眼后轻声叫出他们对于卢卡茨的称呼,似乎是在询问对方有什么不妥或者是否需要改变行程。   对此,卢卡茨只是摇了摇头。他抬起的手最终没有选择按响门铃,而是敲起了项灵熙的房门。   卢卡茨先是敲了三下房门,又在相隔数秒后再次敲了三下房门。   房门就此被里面的那个人打开。可是门虽打开了,里面却依旧拴着防盗链。而把头发扎了起来的项灵熙则就从那个并不大的缝隙里歪着脑袋透出她的那双很明亮的眼睛来。   在确认了门外站着的人是卢卡茨之后,项灵熙露出了笑容,并在说出了“稍等我一会儿”后把门关上,又在把防盗链解开后很快把门打开。   这下,卢卡茨才看清了项灵熙现在的样子。   只见她此时身穿一套修身的衣服,长袖长裤显得她手长脚长,虽然把她的身体都遮了起来,却也把身体的漂亮线条全都包裹出来。在这样的时候,就连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和脚踝都会产生让人心动的魔力。   那就更不用说……项灵熙仿佛才刚刚运动过,透着些许红的皮肤在白皙中又有了一层朦胧的质感。被扎得有些松松的马尾辫随着她向前走去的脚步而一甩一甩的,轻轻擦过了她的后颈,也仿佛擦过了卢卡茨的心。   关上门的卢卡茨也跟着项灵熙向前走去。   在有着很大落地窗的卧室里,有流水、鸟叫、虫鸣的声音向外传出。那正是项灵熙的手机正在播放着的,她练习瑜伽时用的音乐。   拿起手机的项灵熙关了音乐,并在同时对卢卡茨说道:“昨天到今天都让人觉得很紧张,所以我刚刚练了套瑜伽,放松了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先前一起共患难的那短短一天时间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令人捧腹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这让项灵熙和卢卡茨之间的关系无形间被拉近了很多。   可是两名当事人却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这一点。   就好像卢卡茨直到敲响项灵熙的门时才意识到,即将看到项灵熙这件事会让此刻正处于一个关键时间点的他整个人都感到轻松起来。   也好像项灵熙就好像和早已熟悉的朋友交谈那样,对卢卡茨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却没有意识到她在登上卢卡茨的总统专机时还对眼前人抱着再明显不过的小心翼翼。   当项灵熙把音乐关了,也说完了那句话后,平日里虽不多话但也不会让气氛冷场的卢卡茨却是并没有接话。   那让项灵熙不禁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用微笑询问对方怎么了,可卢卡茨却只是看着她,仿佛是为她着了迷。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之间一下子暧昧起来的气氛才因为卢卡茨的出声而稍稍散了那么一点点。   卢卡茨:“那你练完了吗?”   项灵熙:“还差一点。”   卢卡茨:“看起来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项灵熙:“恐怕是这样。”   闻言,卢卡茨笑了,仿佛是在问项灵熙,她是不是还要再继续。   这下,换项灵熙笑了。她向卢卡茨笑着摇了摇头,并在那之后有些不受控制地也看了一会儿只要不来气人就真的再美好不过的眼前人。   既然项灵熙已经知道了卢卡茨的计划,那么她就不会认为接下去的时光她还会与卢卡茨一同度过。   瞧瞧吧,无所不能的总统阁下就要去冒险了。   至于她?她可能就得在后面跟着,被一堆她不认识的人保护着,一路去往海牙了。   一旦项灵熙想明白这一点,她就不会连望向对方的目光都如此克制了。 第43章   “你吃过晚餐了吗?”   这一次打破两人之间气氛的人变成了项灵熙。她问出了一个今天在她之前似乎还没有人问过卢卡茨的问题。   卢卡茨:“还没有。”   虽说先前在去到那节秘密车厢之前,卢卡茨就已经在短暂的间隙吃了一个三明治了,但他觉得,那应该不能算是“晚餐”。并且或许是因为在刚刚过去的那24小时里他的消耗实在是很大,在项灵熙向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卢卡茨居然感觉自己又有些饿了。   就这样,说出了回答的卢卡茨又再次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仿佛是想要知道她接下去会怎么安排。   “这间酒店里能24小时提供的餐点很不错。一小时前我就刚吃完了一份。有温热的龙虾色拉,处理得很棒的鹅肝酱,还有松茸牛排配鳌虾。”   和卢卡茨报着这些菜肴的项灵熙看起来灵动极了,甚至她的表情以及看向卢卡茨的眼神都让这位曾和她有过亲密关系的总统阁下感到了一丝勾人的俏皮。在这一刻,向来都能够一心多用的卢卡茨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法把注意力放到项灵熙所说的话语上。   他仿佛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意识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并且双眼只能看向那双正在不停地动着的,只涂了润唇膏,却是水润又漂亮得让人想要立刻就吻上去的嘴唇。   直到那双形状很美的嘴唇停下来,也不再一直动个不停,卢卡茨才回过神来,但是当他看到正在等他回答的样子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完全错过了项灵熙问他的问题。   卢卡茨:“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   对此,先前就怀疑卢卡茨很可能是走神了,却没猜到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走了神的项灵熙无奈又好笑地回答道:“所以,你要不要我给你也叫一份晚餐?”   卢卡茨:“可是你应该已经吃过晚餐了?”   项灵熙:“是这样没错,但我的时间没你的那么宝贵。也许你不会介意我和你坐在一张桌子前,但是只打算再喝一点白葡萄酒或者香槟酒,吃一点冰淇淋和水果?”   卢卡茨:“不,当然不介意。”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项灵熙对卢卡茨笑了一下,而后很快就转身去用房间里的座机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追加一份餐点。或许她这一下转身得实在是太快了,让原本已经伸出了手的卢卡茨没能搂到她的腰。   当卢卡茨看到项灵熙向前走去时所露出的纤细腰肢,以及那和普通的上班族相比很是不同的,挺翘却线条柔美的臀部,这个有着冰蓝色眼睛的男人会不自觉地想起眼前人穿着睡袍和他比的那些高度。   ‘这是007和邦女郎之间的爱情。这样的高度。’   说着这句话的女孩比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这是你说的——有一些好感。这是你之前和我共度一晚之后对我的感情。”   穿着睡袍的女孩先是比了比自己小腿的位置,又在那之后比了比她的脚踝。   在进门时还拉得严严实实的睡袍就这样因为她的动作而松开了许多,可她却还因为生气而没有发现那些。   那时候的卢卡茨想告诉项灵熙,她对自己有误解。可还没等他想到如果以“邦德对邦女郎的感情高度作为基准”,他对于项灵熙的感情应该正在怎样的高度,项灵熙就已经明确向他表示对于他的那些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感兴趣。   但在这样的时刻,卢卡茨却不自觉地思考起了这个对方可能并不期待着一个答案的问题。   此时走到了床边的项灵熙转过身来,那让卢卡茨正好看到了她的锁骨。那是一个从斜侧方看过去会比正面看还要更为性感的线条。   那让卢卡茨不禁想到:如果说,他以为的喜欢应该在项灵熙的锁骨这样的位置……那么他现在对这个女孩的感觉,应该在……   并没有看向卢卡茨这里的项灵熙在拿起电话的时候把膝盖放到了同样摆放着电话座机的床头柜上,并带着微笑和酒店的前台说起她的要求。   那让卢卡茨在把从项灵熙的锁骨上移到了她的脸蛋之后又慢慢下移到了她的胸部。项灵熙身体的这个部分绝对不是能用“娇小玲珑”这样的词来形容的,但它又不会显得笨重,更不会大得失去了美感。   卢卡茨觉得他突然改注意了。   他对于眼前人的感觉应该不是“有一些好感”,而是切切实实地有好感。   这当然不是因为项灵熙光凭身材就已经足够打动见过很多美女的卢卡茨,而是因为……他认为如果项灵熙锁骨的那个位置是喜欢,那么他对于项灵熙的感觉一定就已经到了她的胸口了。但是用“有一些好感”来描述这个高度又显然太低了一点。   “对,再要一瓶白葡萄酒。啊……不不,还是要一瓶香槟吧。甜品……?甜品也要吧。还有餐后水果,麻烦你们也一起送进来吧。”   正在和电话那头的前台服务人员说着话的项灵熙当然会感受到从卢卡茨那里投射过来的,火热得都发烫的视线。那让她连脸上的微笑都要保持不住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适合一下子板下脸来。   事实上,用这种并不礼貌的视线来看人的明明是卢卡茨,可她却根本不敢转头看向卢卡茨的那个方向,哪怕是用眼神去警告对方一下的勇气也提不起来。   但是这到底只是一通打给酒店前台的电话,虽然他们的要求不是那么简单,却也用不着说上十几二十分钟。   当电话那头的前台工作人员向项灵熙问出“请问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项灵熙只能带着已经有些保持不住了的微笑说道:   “没有了,谢谢。”   “好的,那您订的餐点大约会在一小时之后送到您的房间。”——前台的工作人员在电话的那头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项灵熙的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项灵熙试着说道:“你会不会觉得,你这样看我会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即便是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也依旧是低着眉眼,没敢去对上卢卡茨的那双侵略性极强的眼睛。   项灵熙原以为她提醒了对方一下之后,卢卡茨就应该会收起这种目光了。可没曾想,这个可恶的家伙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在听到了那句话之后,卢卡茨干脆向着项灵熙走去,并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下脚步道:“如果你是因为刚才我的视线落在了你的身上会让你感到不自在,那么现在呢?现在我和你的距离足够近,我的视线只能落在你的脸上。”   眼见着对她说着这句话的卢卡茨已经近得只要一个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嘴唇,项灵熙非但没有感觉到脸红心跳,反而因为那种强烈的被侵占感而弄得都想跑了!   但行动力超强,说要跑还真的能跑的项灵熙却是稳住了,她试着和卢卡茨沟通道:“听着卢卡茨,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卢卡茨:“所以你认为你已经和我坦白了让你在这个问题上无理取闹的原因?”   项灵熙原本就是刚刚运动完,扎着马尾却整个脑袋都还冒着一些许多新长出来,柔软的小头发。当她听到卢卡茨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她整个人都要炸起毛来!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话更多的那个,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往往只需要用几句话就能堵得她百口莫辩!明明她才是占理的那个,却依旧是轻而易举地就变成了这个混蛋口中“无理取闹”的那个!   但就在项灵熙打算给卢卡茨一个非常生气的微笑,而后优雅地往旁边迈出一步,并就此脱离这个危险区域的时候,这个男人却是靠得她更近了,近到了就在她的耳边问出了这样一句看似毫无关系,却让项灵熙整张脸都一下烧起来的话语: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那套内衣吗?为什么没穿着它?”   被尊敬的总统阁下如此光明正大地耍了流氓的项灵熙反应可以说是无比诚实了——她先是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双手不受控制地贴向瞬间烧了起来的两颊,而后又是在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后飞快地抬头看向卢卡茨。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可真是有意思,它带着羞窘、不敢置信、以及恼羞成怒。   这可真是太好懂了,在这种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项灵熙简直是在直白地告诉卢卡茨——他的判断对极了。   那让卢卡茨露出了那种虽然好看极了,可在这种时候只能让项灵熙感到更生气了的笑容。   并且,卢卡茨的这个笑容还让前一秒都打算要躲的项灵熙选择了破罐子破摔,并且认认真真且正面地好好回应他的这个问题!   项灵熙:“我为什么一定要穿那套?难道你不觉得穿着这样的内衣练瑜伽才奇怪吗?”   卢卡茨:“所以你特意去酒店的服装店里选了一套……保守的?还是说你的确不喜欢我送你的这种材质和款式?”   项灵熙:“我星期一喜欢穿保守的,纯棉的。星期二喜欢穿暖色的,星期三喜欢穿冷色的,星期四喜欢穿蕾丝带钢圈的,星期五喜欢穿蕾丝不带钢圈的,星期六喜欢挂空档,到了星期天才喜欢穿蕾丝丁字裤。可今天正好是周一,所以我在根据你的指示去到酒店的服装店里挑衣服的时候特意选了一套,我这么回答你满意吗?”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项灵熙几乎都要为自己的成功的气势全开而鼓掌了!并且她也险些,险些就要抓住卢卡茨的衬衣衣领往下一拽以表示其态度了!   但是很快,卢卡茨在记住了项灵熙自己都在说完后就再也弄不清了的内衣顺序和花样后低笑着问她:“所以我在你家留宿那天是周一,而不是周日?否则的话,为什么你那天也穿着这种……保守的,纯棉的款式?”   项灵熙:“……”   项灵熙吃瘪之后哑口无言的样子虽然绝对不会让她本人感到愉快,但却能让卢卡茨抑制不住地想要让嘴角扬起弧度。   在经过数十秒的调整后,项灵熙直白地跳起脚来,并在那之后对卢卡茨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并在保持着这份僵硬笑容的同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记性可真……”   “好?”   还不等项灵熙把话说完,卢卡茨就已经笑着接过了话语,并说道:“我们都和对方说过自己的记性很好。但现在看起来,我的应该要比你的更好一些。”   项灵熙:“所以呢!”   现在的项灵熙当然是不愉快的,但还不到怒气冲冲,还不到。因为,这可不是卢卡茨对她的第一次“冒犯”,那甚至应该是对方在和她独处时的每个小时都可能发生一次的“冒犯”。   如果每当这种情形发生的时候她都要气得恨不得跳起来咬对方,那她早就已经因为恼羞成怒而窒息死亡了!   或许有一点是项灵熙虽然不愿却不得不承认的——破罐子破摔已经成为了她在和卢卡茨相处时的基本节奏。   但是当卢卡茨看着项灵熙在这么近的地方,抬着头那样不愉快地看着他,仿佛他再说一句惹人不快的话就真的要转身离开了的时候……他却是轻轻地把项灵熙带到了他的怀里,并先是吻了吻项灵熙总是有着很大能量的眼睛,而后又吻了吻她的嘴唇,吻去那生气的弧度,而后才仿佛哄人一样说道:   “别生气了,好吗?我也不是想要惹你生气。我只是……只是想要知道你的喜好。” 第44章   如果项灵熙是从别的异性那里听来的这句话,那么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她认为对方一定是在把她当傻瓜骗!   可如果项灵熙是从卢卡茨那里听来的这句话,那么她虽然还是会有一点生气,可她却会相信卢卡茨是真的是这样想的!   毕竟,他可是连‘我并没有喜欢你’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的,在某些方面耿直得让人牙痒痒的家伙。在不涉及重要问题的时候,他似乎的确是连一点谎都不说的。   项灵熙就这样盯视了卢卡茨好一会儿,而后她才意识到她因为急于去分辨对方此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而已经被卢卡茨揽在怀里好一会儿了!   后知后觉的项灵熙用力地推了卢卡茨一下,却是半点都没推动对方。体格比看起来的还要强壮太多的卢卡茨甚至在项灵熙已经收回了手,并开始因此而生起气来之后才反应过来,且松开了对方,而后显得很是无辜地说道:   “抱歉。”   “没关系。”生气式微笑的项灵熙这样说道:“事情我们可以一件一件地说。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打断我们之间的这次探讨。”   在卢卡茨的迟疑点头之后,已经决定放飞羞窘,要和眼前的这个家伙一次终结“蕾丝内衣”这个话题的项灵熙首先向卢卡茨问道: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年龄?”   卢卡茨:“比我小一岁?”   项灵熙:“谢谢,谢谢你回避了我到底是几岁这个问题。但是和不怎么熟悉的女性主动问起她对于内衣的喜好,也不会比直接问对方的年龄更有礼。”   “不怎么熟悉的女性?”   原本打算先听项灵熙好好说完话的卢卡茨在听到这样的形容后忍俊不禁地重复了一遍,却是得到了项灵熙的瞪眼相视。对此,卢卡茨只好笑着摇了摇头,并示意项灵熙继续说下去。   而后,项灵熙便说出了一句带着满满怀疑的:“难道你不觉得询问一名已经29岁了的女性——‘你为什么到现在都只喜欢穿这种保守款式的内衣?’会是一件让人感到十分尴尬的事吗?如果我再发挥一下联想,那么可能我会认为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许还在想——‘这可是我的上个女朋友19岁的时候都不会穿的款式了’。”   卢卡茨:“很有趣的联想。我想你大概已经解释了我在关于你的一些事上的疑惑。”   项灵熙:“所以你真的认为单身那么多年的人会有穿那种款式的内衣的习惯吗!是的,我的确每次经过内衣店都会被这种款式的内衣吸引了注意力,但最后我都不会去买。因为把它们穿上之后,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多少看到它们在我身上是什么样子的机会!所以我当然会把追求舒适度放在第一位!时间久了之后,我就有了这种……这种习惯。”   当项灵熙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深呼吸了一次,在稳住情绪之后把双手都抬起来,而后手背半朝外半朝下地又让手慢慢往下,似乎是在向卢卡茨示意——她指的习惯是“穿衣”习惯。   最后,项灵熙发表了她的总结性话语:“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只有习惯,没有喜好。因为我根本用不到这种喜好。”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感觉两人之间不该是这样的项灵熙单手捂着额头,并抬起头来略有些崩溃地长叹一口气,抢在了卢卡茨之前先开口问道:   “你真的不觉得直接开口问一个异性这种问题很……古怪吗?我不是指责你冒犯到了我,卢卡茨。但是……但是你以后如果再遇到一个能勉强让你有一些好感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通过好几次的约会来确定这个问题。”   不等项灵熙再说出她站在友人立场上的叮嘱,卢卡茨就已经开口。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纠正项灵熙的后一句话,而是直接说出了一句极为感性的话语:   “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灵熙。”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它让项灵熙从让那种她深陷着的混乱感中清醒过来,也再提不起力气去在意这样“失礼”的问题所带给她的尴尬。   接着她说道:“我以为我们今天就得分开了。”   说完,项灵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泄气坐到了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而原本就比她高了很多的卢卡茨则也如此自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就好像几小时前,他们一起待在比起这里要简陋得多的那间酒店里一样。   当坐在床上的项灵熙转过头去看卢卡茨,并且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的时候,她会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卢卡茨显得并不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那让她有些被这样的气氛和距离所蛊惑,并小心翼翼却心甘情愿地从她给自己划出的安全线里走出来,向身边的人问道:   “如果我说我现在突然有点想靠在你的肩膀上,并且我认为你应该也不会拒绝我。这会不会被认为是一种让人心烦气躁的自作多情?”   卢卡茨:“我想你应该记得我刚刚才吻过你。”   闻言,项灵熙这就好笑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卢卡茨那让人安全感十足的肩膀上,并在对方主动来抓住她手的时候也毫不避让地和身边的人十指相缠起来。   “到了明天,我们就得准备各自出发了。你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负责吸引所有对你不怀好意的火力。至于我……我可能就得在一群和你比起来只能算是乌合之众的保镖的保护下去到海牙。   “在法庭上,我们大概还能隔着老远见一面,然后你就回罗科曼尼亚,继续做你的总统,我就回中国,继续做我的落魄小画家。”   项灵熙仿佛被这幅情景给逗笑了,并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卢卡茨,说道:“就算不去想你对我只是‘有一些好感’这件事,我们应该也演不了一部《007》。”   说着,项灵熙在主动松开卢卡茨的手时站起身来。可是没曾想,卢卡茨却并不愿也松开她,甚至还在项灵熙打算走开时稍稍用力地把人往自己的怀里一拉。   那让项灵熙在毫无防备之下面朝着卢卡茨跌到了他的怀里,才想要撑着对方的肩膀起身,就又被卢卡茨牢牢地禁锢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他向项灵熙问道:“如果我说,今晚我想和你约一次会,你会答应吗?”   这下,项灵熙是彻底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从尊敬的总统阁下那里得到这样的一句话。那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去回答,即便是在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之后也依旧不知道她应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可卢卡茨只当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约一次会,于是这个男人试图说服让自己有好感的,此刻就在他怀里的异性。   卢卡茨:“再过大约四十五分钟,我们就可以有一顿烛光晚餐了。虽然地点和时间都有些让人不那么满意。但我觉得这应该可以是一次不错的约会。”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笑出来了,她先是拍拍卢卡茨的肩膀,示意对方让她起来一些。而后她就让卢卡茨好好看一看她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有自己的打扮,并兴趣十足地问道:   “你确定你会期待一场……女伴是这幅打扮的约会吗?”   在问完这句话后,项灵熙好笑地提醒道:“总统阁下,我们刚刚落了难!虽然你在之前给我买的那套衣服很不错也很让我喜欢,但它的确不是适合用来约会的裙子。而且也没有女孩会在一场约会之前连妆都不画!”   卢卡茨:“我可以……”   项灵熙:“可以让你的保镖去酒店的商店买?”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一下就想起了卢卡茨上次对她说要让保镖下去买东西时的情形。虽然当时的情形实在是让人尴尬,但事后再一想起来居然还挺可乐的。但是这样一来,那种温情又撩人的氛围就彻底不见了。   终于成功起身的项灵熙带着那种忍俊不禁走向衣柜,从那里拿出一件睡袍,并在走向浴室的时候说道:“我还是穿着浴袍和你一起吃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餐吧!”   项灵熙原本已经走到了浴室里面,并打算关上浴室的门,但是门都关了一半了,她却还是因为脑袋里突然出现的那句逗乐人的话而探出脑袋,并对依旧还坐在那张大床上的卢卡茨高声说道:   “通常来说,那应该是一次成功约会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的装扮。我们就直接把前面的那些步骤都省了吧。”   老实说,卢卡茨的确被项灵熙的这句话给逗笑了,但他在项灵熙真的把浴室的门关上之前所看向对方那个眼神以及表情却已经传达出了这样一层信息——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按照项灵熙所说的做。   很快,原本就西装革履地来到这里的卢卡茨走到这间套房的会客厅里,拿出摆在那里的纸和笔,给项灵熙写了一张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便签条,并把它放到了套房卧室的梳妆台上。   而后他便走出这间酒店套房。   有一件事是他今天晚上的约会对象预料错了的。   ——如果是给他自己的东西,他会让保镖去买。如果是给和他有着一些往来的异性赠送的东西,那么他起码也会让自己的助理拟定一份备选列表,而后再由他自己来最终敲定。   而如果是给让他有好感的约会对象挑选礼物,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自己亲自挑选。   虽然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他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晚餐开始前的那五十分钟,如果还要算上留给女伴打扮的时间,那么留给他的就很有可能只剩下短短的二十分钟了。   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卢卡茨和守在门口的几名保镖里的一名说了几句话,让他快一些去到酒店底楼的商店,告诉工作人员再稍晚个几分钟结束营业。   现在已近晚上十一点,这座海滨城市的商场都已经关门。   但项灵熙所下榻的这间酒店里,倒是还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商店要到过几分钟才会关门。   对,它就是项灵熙先前选了一套内衣和这套修身衣裤的那间商店。   让已经关门的商店再重新营业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但是让即将关门的商店再延迟几分钟关门,那应该不算是一件动用了“特权”的事。   唯一值得注意的,应当只是他不能够让商店里的营业员认出他是谁。   “我的女伴在和我一起来这里度假的路上遗失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她的全套化妆品,还有她准备在和我约会的时候穿的裙子。那让她看起来沮丧极了。如果我想要在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您能否给我一些建议?”   仅仅是在五分钟之后,恢复了自己在几小时前才用过的那套伪装的卢卡茨向酒店商店里的营业员这样问道。   营业员女士在发出了感同身受却稍稍克制的哀嚎之后连忙表示她们这里一定有足够多的,能让客人满意的商品。说着,对方就很快带着让她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都没能让她认出来的总统阁下走到了一组橱窗前。   在那里,有一条晚礼服裙一下就跃入了卢卡茨的视线。   它的颜色就和梵高的那幅《盛开的杏花》所拥有的背景色一样。可是那样的蓝色却因为礼服裙的绸缎质地而变得华贵又浪漫起来…… 第45章   “你回来了?刚刚酒店里的服务生已经把香槟酒和水果都送过来了。他们说正餐需要准备的时间有些长,大概还要二十分钟之后才能来,所以就先送了一点餐前小食过来……”   此时的项灵熙就好像她先前说的那样,在又冲了个澡之后换上了这间酒店里所提供的睡袍,并把摆放着香槟酒的那个冰桶,以及拖着冰桶的金属托架都调整了一下位置。   但是当项灵熙说完这句话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方向时,她却是因为卢卡茨此时的装扮而惊楞了。   此时的卢卡茨换上了黑色的假发,也贴上了络腮胡子,他戴上了一副有着棕色镜片的眼镜遮住了自己辨识度很高的眼睛,甚至连上身的身形都仿佛因为穿上了一层非常膨胀的衣服都有所改变。   如果不是因为项灵熙先前已经在卢卡茨那里看到过他用来做伪装的那些道具,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的面部轮廓还是没有改变,并且她也已经很熟悉这个人的气质,那么……她很可能会认不出眼前的人!   “卢卡茨……?”   穿着拖鞋的项灵熙很快走到卢卡茨的面前,并动作缓慢地摘去了对方的眼镜。当她又看到属于对方的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那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险些要踮起脚尖去亲吻那双眼睛。   但当那样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她只是拿着对方用来伪装的眼镜,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浅笑向后退了一步,并更好地打量起了对方的全套伪装。   感觉卢卡茨做这样的打扮居然也很帅气的项灵熙不禁打趣道:“你刚刚……去刺杀美国总统了吗?”   “恐怕时间有点不太够。”卢卡茨便把装着那条绸缎裙子的盒子放到了套房客厅的桌子上,并说道:“不过它应该够我去选一条适合你的裙子。”   从卢卡茨的话里弄明白了他刚刚离开的那一会儿到底去做了什么的项灵熙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问道:“你是认真的?”   卢卡茨并没有直接回答项灵熙的这个问题,而是把黑色的假发摘下,露出他那夺目的金发,又把那贴在了脸上的络腮胡子撕下来,让他那年轻俊美的脸庞又重新展现在项灵熙的眼前,并用那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看向项灵熙。   “不打开看看吗?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在卢卡茨把装着衣服的那个盒子推到项灵熙的眼前时,先前还说着不要不要,更表示要就穿着身上的这件睡袍共进最后一餐的项灵熙再没犹豫地一下打开了盒子。而后她便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项灵熙甚至下意识地双手一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并且在看向送给她这条裙子的卢卡茨时终于没能忍住地踮起脚来亲了对方的脸颊一下。   她如此高兴,并不是因为这条样式并不复杂的礼服裙光是叠在那里的样子就足够她如此惊艳。   她如此高兴,是因为这条裙子的颜色。   【你还记得你在国安局被人盘问的时候说的,你灵魂的样子吗?】   【《盛开的杏花》?】   【杏花后面的蓝色很适合你。如果你能穿上一条那种颜色的裙子,一定很美。】   她原本以为,那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一句玩笑话。可没曾想,卢卡茨让项灵熙在她都快忘了那句话的时候……把它变成了彼此间的一个小小的约定。   一个在今晚达成的约定。   被项灵熙踮起脚来亲吻了一下脸颊的卢卡茨愣了愣。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但是当他想要好好地看一看身旁的人时,项灵熙已经抓起这条裙子,把裙子的背面贴着自己,并转向卢卡茨。   “好看吗?”   卢卡茨只是笑着点头。   可这样的答案却并不能完全让项灵熙满意。因此,她皱了一下眉头,并仿佛在怪对方的敷衍那样说道:“我是说……这个颜色的裙子在我身上真的会好看吗?这种蓝色很挑人的,而且它还是绸缎做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给穿毁了。”   从来都只知道好与不好,以及适合与否的卢卡茨不知道该说出怎样赞美对方的话语才能让项灵熙彻底满意,于是他试着说道:“你为什么不穿上试试?那样你就能知道这条裙子是不是真的衬你了。”   项灵熙险些就被说服了!   但是她一转眼就看到了被卢卡茨和那个装裙子的盒子一起带来的纸袋子。   那让项灵熙狐疑地看向卢卡茨,而后者则后知后觉地向她解释道:“我告诉商店里的人,我的女伴在来的路上遗失了整套化妆品,让她帮忙选一套适合这条裙子的。她本来想向我推荐深蓝色的眼影套装。但是我和她描述了一下你的长相……”   听到这里,项灵熙哪还用不熟悉也不懂这些的卢卡茨继续说下去,直接就上手拆起了她的第二件“约会礼物”!   先前,她只不过是和对方抱怨了一句“没有女孩会在一场约会之前连妆都不画!”,可谁曾想,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后,卢卡茨居然就真的给她带来了一整套!   虽然缺了遮瑕和阴影高光,但是粉底、眉笔、睫毛膏、口红和眼影却是全的!而当她拆开对方给她带来的眼影盒时,她会发现那是粉橙粉橙的颜色,还带着一格咖啡色能让她加深眼尾,这配色画在她的脸上,再配上那条裙子简直和谐极了!   “这么说,你对这些还满意?”   虽说项灵熙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了,可卢卡茨还是想从项灵熙那里得到一个足够肯定的答案。   也许,也许项灵熙会在给出他答案的时候再踮起脚来亲吻一下他的脸颊呢?   就好像刚才她做过的那样。   可是这一回,牢牢急着先前服务生来时所说的那个时限的项灵熙却是不这样做了!她只是心急火燎地把那些全都放回袋子里,并一把抱起裙子也拎起袋子向浴室冲去,并在匆忙间只留下一句:   “给我半个小时!不不不,25分钟就够了!不,也不对!总之,我会尽量快的!”   就这样,总统阁下的女伴在收了他的礼物之后就丢下他跑了。连一个像样的吻都没给他。   但卢卡茨却并不觉得挫败。相反,他还觉得项灵熙抱起裙子和化妆品就跑的样子有趣极了。   只不过这场匆忙间临时起意的“约会”突然变得正式起来了,这让卢卡茨也不禁走到衣柜处的玻璃前打量起自己来。   似乎在他的女伴已经这么认真地对待这场约会的时候,继续保持这身装扮和她共进晚餐就应该会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了。   站在镜子前的卢卡茨脱下了被他穿在外面的那件套头衫,并在那之后把被他穿在里面的那件能让他原本就已经很强壮的上半身又膨胀许多的,用来调整体型的衣服也脱下来。   这样之后,他就是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了。但卢卡茨的关注重点却并不在自己那绝对能让任何一个女人都为之动心的,上半身性感而又仿佛蕴含着无限力量的肌肉线条上。   把自己脱下来的那两件衣服都放进了衣柜的卢卡茨向着镜子又靠近了一步。那让他看到了自己下巴处和围着下颔骨冒出来的金色胡茬。胡茬的颜色让人只要别凑到很近的地方看它就很容易忽略了它。但是如果真的用手去触碰那里,就还是会有刺刺的感觉。   卢卡茨几乎能想象得到当他去亲吻自己女伴的颈项时到底会被对方怎样躲闪。   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一把推开,那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想到这里,卢卡茨走到了浴室的门前,并敲了敲那扇毛玻璃做的门。   “什么事?”   浴室里的项灵熙这样高声问道,却只是传回了朦朦胧胧的声音。   “你介不介意我回自己的房间,也去换一套衣服,顺便……剃一剃胡子?”   浴室里的项灵熙根本听不清卢卡茨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又不想把才套上身的那条礼服裙穿好了再去开门问对方刚刚说的是什么。   毕竟,毕竟她现在可是根本就还没打扮过的样子,怎么可以就这么穿着漂亮的裙子过去给对方看呢?那样的话,半小时后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毫无惊喜了!   于是项灵熙只得把裙子又脱下来,并再次把那件在先前已经很被卢卡茨嫌弃的睡袍穿上身,却是连绑带都来不及找就跑去开门,却依旧只是把门开了一小道缝,一手拉着门,一手按着睡袍的前襟,斜着身子从那一小道缝里看卢卡茨,也让他把刚刚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我是说,你介不介意……”   卢卡茨才要把刚刚说的那句话再复述一遍,却是又被项灵熙现在的模样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当她斜着身子过来看他的时候,浴袍的衣领并不是系上了绑带时的松垮模样。它是被按紧的样子,却是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连锁骨都要遮得严严实实的。而随着项灵熙身体的倾斜,打开的领口则更是让她露出了一截原本应该被藏起来的内衣肩带。   而那条内衣的肩带,则正好是他认识的。   这时候的项灵熙终于意识到了卢卡茨视线落下的位置有些不对,她忙把完完全全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无法自拔的视线给强行拽了回来,并边看向自己的一边肩膀一边问道:“我的领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这句话才问道一半,项灵熙就自己看到了问题,于是她连忙要把衣领拉好,却是因此而松开了拉着门的手,也松开了按着睡袍前襟的那只手!那让项灵熙在把衣领给拉严实的那一刻就自己愣住了,并整个人完全僵在了那里,想转头看一看浴袍绑带的方向,却是在这样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就是突然一下想不起来那根腰带被她丢在了浴室的什么地方才这么匆忙地跑来开门的!   这样之后,项灵熙便很快在说了一声“请原谅”之后忙要用脚来关门,可是在这个时候,卢卡茨已经走进浴室,并在靠近项灵熙之后让她一路后退到了很长的洗手台那里。   “卢、卢卡茨……?”   这样的情形让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项灵熙感觉自己稍稍有些喘。连对方的名字都叫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可是这个此时正用自己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以一种极为危险的目光看着对方的男人却是并不说话。他微微倾身,动作缓慢地用胳膊揽住了项灵熙的大腿根,并毫不费力地一个动作就把项灵熙托到了洗手台上。   当项灵熙坐到了洗手台上的时候,她的视线可以只比卢卡茨低那么一点点。可这个时候的她却是弄不清楚她到底应该继续往后退,并且退到退无可退,还是她应该向前,从这个让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洗手台上下来。   但是项灵熙还没有想明白,卢卡茨就已经有了他的下一个动作。   他先是抓住项灵熙护着睡袍前襟处的一只手,把它按到了洗手台上。而后他再抓住项灵熙护着睡袍前襟处的另一只手。当卢卡茨抓着项灵熙的那只手让它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拢在了项灵熙胸前的睡袍就松开了。   而项灵熙刚刚才穿上身的那套卢卡茨先前给她买来的蕾丝内衣也就这样全然展露在了对方的眼前。   那是橘粉色的。款式性感,却是颜色跳跃又可爱。穿在项灵熙的身上让人不禁想要去触碰,用手掌,或用嘴唇。   “你穿着这套很好看。”   当卢卡茨的视线在项灵熙的身上一扫到底时,再次看向对方双眼的他这样说道。   那让项灵熙红着脸,一边想要让自己的双手挣脱开对方的禁锢,一边着急地说:“哪有你这样的!”   可是很快,她连这样抗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身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欺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46章   这样的一个吻并不像是狂风暴雨,却是一浪一浪地推得项灵熙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挣脱,哪怕只有一点点想要后退或是躲闪的意图都会被吻得更加透不过气来。   就是在这样让人意乱情迷的吻中,卢卡茨压着项灵熙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松开,并伸进浴袍的里面,一边拥住眼前的人,一边用他的掌纹缓慢却并不轻柔地抚摸着项灵熙光滑且触感柔美的皮肤。   身体倒在了洗手台后方镜面上的项灵熙似乎已经退无可退,可是她却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推开上身根本什么都没穿的卢卡茨。于是她只能屈起膝盖,想要以此来抵住对方。可她的动作却似乎换来了卢卡茨的轻笑声。   用手轻扣项灵熙下巴的卢卡茨让自己怀里的这个勾人的家伙张开嘴,并在舔了一下她的上唇后稍稍后退了一些。   可项灵熙还没能来得及撑起身体,就发现这个说好了要和她来一次烛光晚餐作为约会的混蛋居然已经把两只手都放到了她的膝盖上。   她怎么可能还弄不明白卢卡茨的意图!   可还没等项灵熙真的用上力气来并起腿,她的双腿就已经被卢卡茨分开了。   她现在穿着的内裤还是那种款式的!   在灯光那么明亮,还带着大片镜子的地方被人这么盯着,那简直比关了大灯全脱光了让人看还要更羞耻!   “卢卡茨!”   这样叫出了对方名字的项灵熙到底还是不管不顾地开始用手要推开对方,却是都已经卯足了劲了也根本推不开人。   卢卡茨丝毫不把项灵熙推他的动作放在眼里,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抓住项灵熙的手,从手背一直亲吻到了手臂的内侧,并在那之后沉思着说:“你介不介意我们在晚餐前先……”   项灵熙都要崩溃了:“我当然会介意!”   可是卢卡茨对于项灵熙的这个回答所给出的回应却是一个哄人一般的吻。   紧接着,卢卡茨抓着项灵熙的腿,把她往下拖了一把,却是让人曲起膝盖躺在了洗手台上。但就在这个并不总是凡事好商量的家伙打算进行他的下一步动作时,节奏礼貌的门铃在这个并不十分礼貌的时刻响了起来。   那让卢卡茨解开自己长裤的动作停滞在了那里。   天知道这个时候身陷危情的项灵熙有多想笑!并且她也真真切切地笑出声来了!可想而知卢卡茨到底会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她了。   ——那简直就是在吓唬项灵熙,告诉她自己打算不管那该死的门铃就这样进入她的身体。   但是在这样的境况下,项灵熙却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吓倒。   要知道,她的坏心眼可多了去了!   “去,快去开门。”   项灵熙理直气壮地指使尊贵的总统阁下去给自己做事。见对方不愿意,她干脆坐起身来,并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并带着坏笑说:   “快去,别让人家等着了。”   卢卡茨看了一眼自己那被项灵熙用光光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的胸口,当他再看向项灵熙的时候,那双在此时看起来那么危险的眼睛仿佛在告诉项灵熙——他打算假装这间屋子里现在没人了。   可项灵熙还是没有被吓倒。并且,她非但没有被吓倒,还威胁起了能亲自动手解决危险雇佣兵的总统阁下。   “你要是再不去开门,我就叫你名字了啊!”   说着,看到卢卡茨还是不去开门的项灵熙果真用一种带着难耐的,让人一听便可意会的声音叫起了他的名字!   “卢卡……卢卡茨……卢卡茨·卡拉乔……”   听到这里,卢卡茨连忙用手捂住了项灵熙的嘴巴,并用他的内裤几乎已经要包裹不住的鼓涨重重地顶了项灵熙一下,仿佛威胁般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在项灵熙乖巧地点头后,卢卡茨终于松开了她,并在把自己的长裤重新整理好了之后走出这间浴室。   见此情景,项灵熙忙把浴室的门关上并锁好,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地偷着乐起来!   但是当她听到这间套房里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响起时,即便她知道客房服务即便送餐也不会走到这里,她也还是连忙躲到浴室门的旁边,把内衣的肩带解了下来,而后再把放在了椅子上的蓝色礼服裙再次套上身去。   当项灵熙把礼服裙侧边的拉链拉好,并且走到镜子前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要被镜子里的那个穿着蓝色绸缎裙的那个女人所打动了。   这样的蓝色衬得她皮肤白皙,笑容明艳。而合身的剪裁则把她好身材的每一处值得人赞赏的线条都显露了出来。   如果说,当项灵熙把这条裙子贴着自己对着镜子比照的时候,她还只是觉得裙子很好看,那么当她真的把这条裙子穿上身的时候,她简直欢喜得能在镜子前照上足足半个小时!   那就更不用说,这条裙子的款式其实还是偏保守的。   它没有让项灵熙露出大片的背部,并且只要把内衣的肩带接下来就能把她身上穿的内衣完美地遮住了!   美中不足的,是绸缎做的裙子贴在身上的时候似乎能隐约透出她内衣的材质。但现在她显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项灵熙开始在镜子前转圈,正当她打算反复转圈并好好欣赏起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她不能这么做!不能!   刚才她已经被进来捣乱的卢卡茨磨掉了太多计划外的时间了,现在……她已经被逼得只能给自己画一个战斗式的妆了!   那让项灵熙在突然回神后,动作粗鲁地把那些装在纸袋子里的化妆品全都倒了出来,并心急火燎地给自己抹上一层薄薄的,只是用来均匀肤色的粉底。而后再是粉饼,配色很美的眼影,眉毛和睫毛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项灵熙能感觉得到进屋的服务生已经替他们摆好了晚餐。   并且,她也能感觉得到她今天晚上的男伴应该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待她了。   那让项灵熙越来越着急,并且险些要在刷下眼睫毛的时候把睫毛膏都刷到眼睑上去了!但幸好,幸好关键时刻她挽救回来了。   当她又把和眼影,以及和裙子的颜色都很搭的唇膏抹上唇,她终于在松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去打开浴室的门。   在走出浴室的那一瞬间,项灵熙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从不远处落到她身上的,属于卢卡茨的视线。   那当然是带着满满惊艳的。   早已换上了西装的卢卡茨从对着浴室前方的那张椅子上起身,并在和项灵熙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时不住地欣赏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项灵熙把她的长发拢到一边,也露出一边的脖颈,卢卡茨才迈开脚步走到了项灵熙的身前,并向她抬起了自己的手。   在把手放到了卢卡茨右前臂上之后,项灵熙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问卢卡茨:“我们非要搞得这么正式吗?”   而卢卡茨则是倾身和项灵熙额头紧贴了一会儿,并反问:“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今天晚上你会这么美?”   项灵熙:“你别引我亲你。不然一会儿我就得对着一个脸颊上有我唇印的男人喝好一会儿的香槟酒了。”   卢卡茨:“那就我来吻你好了。”   说着,卢卡茨便吻了吻项灵熙的额头,脸颊,颈项,还有锁骨……   眼见着这个家伙越吻越往下,项灵熙忙捧住卢卡茨的脸颊,并把他的脑袋往上推,红着脸催促道:“去!快去坐好!你的晚餐时间已经迟了很久了!”   就这样,两人在近乎午夜的时候才面对面地坐到了已经完全布置好了的,也点起了蜡烛的餐桌前。   摆在卢卡茨面前的是那份项灵熙先前吃过并且赞不绝口的温热龙虾色拉。   而摆在项灵熙面前的,则是酒店特别搭配的,配着香槟酒吃的佐酒小食。   缓缓倒入酒杯中的香槟酒冒着雀跃的气泡,而在两个酒杯轻轻碰杯之后,两人的这顿“告别晚餐”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在项灵熙收到了卢卡茨的“约会礼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词和相关的字眼了,但她的心里却依旧明白这一点。   那让她无法不去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她家的时候,冰蓝色眼睛的男人走进她的画室,并看到了满屋子的……属于项灵熙也属于他自己的画作。   不知为何,项灵熙总觉得那时的卢卡茨和此时的自己是有着相似的心情的。   项灵熙:“刚刚你在等我的时候都做了点什么?”   卢卡茨:“我想了一会儿明天早上电视讲话的内容。”   当卢卡茨把这些餐点摆在桌子上的时候,他曾觉得眼前的这张餐桌有点小。小到了几乎只够面对面地摆上两个大盘子,以至于多出的那些菜肴还要放到旁边的三层小推车上。   可现在,当项灵熙坐到了他对面的座位上,并手上拿着装有香槟酒的酒杯轻轻摇晃的时候,他又会觉得这张桌子太大了一些,大得让他没法离他今晚的女伴更近一些。   卢卡茨:“我本来应该今天晚上就进行一次电视讲话的,但是考虑到天亮之前海牙国际刑事法庭就会正式对我发起诉讼,我觉得我还是在他们把这个消息公开之后再进行电视讲话比较好。”   项灵熙:“否则你就得今天半夜进行一次电视讲话,等到明天他们公布消息之后再一大清早的就又进行一次电视讲话了是吗?”   卢卡茨:“对。”   项灵熙:“那样的话,公众很可能会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都弄不清楚你的哪一次电视讲话是先发表的,哪一次又是后发表的。”   卢卡茨:“它肯定不如罗科曼尼亚总统在大难不死之后好容易才回到首都,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自称正义的海牙国际刑事法庭起诉,于是在痛心疾首之下发表电视讲话的效果出众。”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项灵熙又喝了一口口感十分出众的香槟酒,却是在喝酒的时候都不把自己的视线从卢卡茨的身上挪开。   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在很多时候都有着野性直觉的成熟男人,卢卡茨当然能明白那是怎样的目光。那是一个女人看向她爱慕的男人时才会有的目光。   而当这样的目光属于眼前的这个尤物,而被她看着的人则正是自己的时候,那样的感受自然是无需言表的。   并且此时的卢卡茨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在先前的那间酒店的时候,项灵熙举着衣架,并跳起来让它碰到天花板的样子。那时候的项灵熙告诉他,天花板的高度才是她的底线。   仅仅只向他一人敞开过的底线……   让他突然很想把这条穿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如此漂亮的裙子撕碎了,并把衣服的碎片撒到她漂亮的皮肤上,然后弄哭她,让她满身都是蓝色的绸缎布料,也满身都是红色的吻痕。   事实上,仅仅在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差不多这样做了。   只不过,在项灵熙的连声请求下,他最终没能撕碎了女伴心爱的裙子,而只是让今天晚上才第二次被一个男人占有的女伴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性爱。   那可以让她在不断地发出哭声,并且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的时候也感到很快乐。 第47章   凌晨三点,罗科曼尼亚海滨城市的这座豪华酒店套房里,卢卡茨侧躺着撑起身体看着身旁的女伴,欣赏着她那在极致的性爱后的睡脸。   可能是因为先前弄哭这个女人太多次了的缘故,她的睡脸带上了一份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卢卡茨甚至都不用去问对方的感受,因为项灵熙的身体早就已经给了他最诚实的答案。   无论是她细腻皮肤上沁出的汗水,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所溢出的泪水,还有那即便已经完全失神却也依旧不住地寻找着他的身影、也不断叫出他名字的模样,那些都让他感到心动。   那就更不用说,占有项灵熙的身体本身就已经足够给他带去极大的快感。   这让卢卡茨即便是在一切结束之后,也很想继续看着浑身赤裸着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甚至是去触碰她。   可卢卡茨却只是在那样的想法出现后轻轻地用手指勾起项灵熙的一束发丝,并放到唇边亲吻。   而后他亲了亲项灵熙的耳朵,并在那敏感的耳朵边用很温柔的声音叫出项灵熙的名字。   可是早就已经被他弄得精疲力尽的项灵熙只是在睡梦中身体轻颤,连并拢着的双腿都反应诚实地更用力地并拢着颤抖,却是并没有醒来。   那让卢卡茨的眼神幽暗起来,似乎很想再在身边人的身上再重温一次那种烟花爆开一般绚烂的感受。   但是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并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似乎不愿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吵醒已经陷入了熟睡的女伴。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似乎都已经快要成功了,但是他在晚餐之前就已经定下的闹钟却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它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项灵熙,让她在眉头轻蹙之后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睛。   而她醒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找寻卢卡茨,并用那此时显得格外沙哑勾人的声音叫出对方的名字。   “卢卡茨……?你要走了吗?”   “是的,就快了。”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后,卢卡茨终于把视线放到了不远处的,躺着他手机的沙发处,并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去把闹钟关了吗?”   才醒过来的项灵熙显然没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此时的她就连依旧睁着眼睛看对方都显得有些吃力。因此,她只是带着些许迷茫地和对方点了点头。却是在点头之后好一会儿才稍稍反应过来地问道:   “可是为什么……要一起去关闹钟?”   卢卡茨:“因为我想抱着你走过去。”   项灵熙依旧还是不明白,而吵人又恼人的闹钟则继续响着。那让项灵熙在动作软绵绵地撑起身体后看了一眼闹钟正响着的那个地方。反应非常诚实的项灵熙搂住卢卡茨的脖子,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后就说道:“我不过去了啦……你快去把闹钟关掉。”   但是在这样之后,卢卡茨却是很快替项灵熙套上睡袍以免她一会儿着凉,并抱着项灵熙一起起身,说道:“恐怕不行,因为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   托着项灵熙的卢卡茨帮着项灵熙把两条腿都缠在自己的腰上。当他要就着这样的姿势进入项灵熙的身体时,后者才突然反应过来,羞红着脸想要把腿放下去。但是这时候就已经晚了。   这下,终于完全醒过来的项灵熙总算知道,关个闹钟而已,为什么还要两个人一起去!她也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做“我想抱着你走过去”!   当卢卡茨这样“抱着”项灵熙走到放着手机的沙发旁的时候,无人按掉的闹钟已经自己停止了。但是一切却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总是用一副温和有礼的面孔对项灵熙说出过分要求的卢卡茨这一次依旧是那样语气轻柔地一边吻着项灵熙的颈项一边说道:   “我想我得快一点了?距离闹钟下一次响起来只剩十分钟了。你得做些什么帮我……快一点。”   说完了这句话的卢卡茨向项灵熙提出了一堆无礼的“请求”,项灵熙当然一条主动答应的都没有,却是在卢卡茨那令她根本无法招架的动作下被动做到了好几项。可即便如此,卢卡茨也还是没有实现他‘在下一次闹钟响起之前就结束这一切’的打算。   事实上,两人是在闹钟的音量越来越放大,并越来越放大的时候攀到那座高山的最顶峰的。而后铃音再度归于寂静,这间套房里也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由响至轻,由急至缓。   而后一切都再度归为平静。   当项灵熙的胸口不在那样因为她的喘息而不断幅度极大地一起一伏,卢卡茨也终于把手从上面放了下来,并带着极为明显的不情愿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但他却还抱着项灵熙坐在腿上,在把闹钟提醒彻底关了之后亲吻起对方的嘴唇,眼睛,并让两人的额头相抵,就这样静静地感受彼此。   卢卡茨:“我不会派一群‘乌合之众’来保护你的。尽管我这里的安保人员其实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但如果你认为他们不足以保护你……我会从雪鹰特种突击大队调一个人来保护你的。”   项灵熙:“像你这样的吗?”   卢卡茨:“不,没有人会像我。”   卢卡茨本以为项灵熙会最多只是会笑着看他。毕竟……在刚刚的那十几分钟时间里,他可能做得有些过火了,以至于眼前人到现在只能软绵绵地缩在他的怀里。   可没曾想,临近告别的这几分钟项灵熙却是收起了她的小尖爪。她似乎是想要起身吻一吻卢卡茨的嘴唇,却是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成功,于是只能整个人都贴在卢卡茨的身上,并仰起脖子来吻了吻卢卡茨的侧颈,并对他说:   “对,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项灵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卢卡茨连呼吸都因为她的这句话而乱了。并且那缓而有力的心跳声也因此而变得急切起来。但她却是双手环着卢卡茨的后颈,并带着直到现在都依旧没有完全平复的呼吸,在靠近卢卡茨耳朵的地方说道:   “但我这次不会再想你了。”   “为什么?”因为项灵熙的这句话而感觉自己的呼吸发紧了的卢卡茨这样问道。   似乎这句话对卢卡茨的刺激真的很大,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而手上抚摸与揉捏项灵熙身体的动作也变得更为用力起来。   可是项灵熙却一点儿也没被吓倒。反而在发出了哼声之后说道:“因为你当着面的时候温情,等不见了你之后又会很绝情。我离你那么远,想你一点用都没有。”   “灵熙,我想我之前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上一次和你说再见之后……”   项灵熙不让卢卡茨把话说完之后就用手指重重按了一下卢卡茨的眉宇之间,并反问道:“所以你想告诉我,做总统会比做特种兵更空闲也更自由?”   卢卡茨没有回答项灵熙。   这是因为,只是就这个问题而言,他给不出一个足够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而项灵熙则在那之后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并把卢卡茨伸在她睡袍里面的手拿出来。两只手都拿出来!   “你该走了。”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脸上再没了笑容,只剩认真。   卢卡茨:“你在……赶我走吗?”   项灵熙:“不,只是你真的该走了。昨天我们约会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你是一个会遵守时间安排的人,在大部分时候,你都不会在迟疑、犹豫和无所事事中度过哪怕一分钟的时间。但是你的闹钟在十几分钟以前就已经响过了,不是吗?”   卢卡茨:“我想它……应该在二十多分钟以前响的。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一次就用了……”   在听到卢卡茨的这句话时项灵熙感觉自己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跪起身来两手一起把他的嘴给捂上,也不让卢卡茨再继续说出那些了!   又是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在松开了手之后说道:“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吧。”   可是在刚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一次之后,项灵熙的这句话显然会变得很有歧义。   果然,才被项灵熙允许说话的卢卡茨很快便问道:“是哪种‘抱’?刚才的那种还是……”   项灵熙:“没有深入接触的那种!”   当本来就还没能从先前的余韵中缓过来的项灵熙凶巴巴地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简直要用尽全身力气!   “好吧。”   卢卡茨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遗憾。但他依旧遵从了项灵熙所说的,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并在走到床边后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地把人放到了床上。他甚至还十分贴心地替项灵熙把身上的睡袍脱了,并给她盖好被子。   接着他就去浴室冲了个澡,当他再次穿上西装,也恢复那张属于政客的面孔,舒舒服服地窝在了被子里的项灵熙已经又睡着了。   但是这一次,即将要离开这里的卢卡茨却并没有再次叫醒她,而是亲吻了一下项灵熙的睡脸,并在那之后把脸埋在了项灵熙的颈项间,很用力地呼吸了属于她的气息。   并且,他最终还是没有向先前他离开时的那样给项灵熙在留下一张便签条,甚至连说再见的话语也没有在对方的耳边轻声呢喃。   来自于副总统埃里克的短信在半小时之前就已经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对方在很好地处理了突发的紧急情况后已经在半夜从首都赶来这里,并打算在和卢卡茨进行完了密谈之后再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而半小时前则正是他抵达这座城市的时间。   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副总统此刻很可能已经在属于他的那间套房里等待着他了。   对此,卢卡茨在走出了项灵熙此刻正躺着的那间卧室后给副总统发去了一条短信回复,告诉对方自己很快就到。   但是在他真正去见对方之前,他还有两通电话需要打。   一通电话打给雪鹰特种突击队的移动驻地,让他们紧急调一名队员过来,乘坐直升机在天亮之前来到这里,为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那名“证人”提供保护。   而另一通电话则是打给为他运送“证物”的“私人安保公司”。   尽管项灵熙很可能已经在他的默许下把消息透露给了陈秘书,但他还是需要把那个专门与对方联系的加密手机开机,并与对方正式地联系一次,告诉他们已经更改了的运抵时间以及地点。   想到这里,卢卡茨走进这间在几个小时前曾经过了仔细检查的套房里的书房,并在那里给陈秘书所说的“绝对不带官方性质的,名气不太大却很可靠”的安保公司负责人拨出了电话。   尽管此时已经是罗科曼尼亚的凌晨三点,但电话在“嘟——”“嘟——”了几声就很快被接起。   从电话的那头响起的,是一个听起来很清醒的女声。   “喂,您好。”   “你好,我是罗科曼尼亚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第48章   “这样说来,我们现在其实就在离您所在的那座城市不远的地方。既然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打算和您的证人分开,请问您是否想要我们把证人和证物一起带去海牙?”   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的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并试探着说道:“请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认为我的安保团队应该有把证人和证物一起安全送达海牙的能力。但我个人并不建议这样做。因为那样我们的团队很有可能会暴露,也很有可能会陷入到不必要的国际纷争中。但那又的国际纷争是我的委托人极力希望避免的。   “可如果总统阁下很希望我们这样做的话,也许您可以先和我的委托人取得联系。在你们达成一致意见后,我会按照你们的最新指令变更任务。”   “不,不用了。”   在对方说出了她的建议后,卢卡茨很快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并告诉对方:“就按照原定计划,但只是更改运抵地点和时间就可以了。”   就这样,卢卡茨结束了他与那个神秘安保团队之间的第一次通话。而当他走出这间小书房的时候,他会不可避免地又看到躺在卧室床上的项灵熙。   那种感觉可真是奇妙。   仿佛此时卧室里的这份景象就好像在记忆中定格了的一幅画一样。   只要他踏过那纷乱的声音走向仅仅只是有着海潮声一浪一浪地响着的那间建在海上的房间,他就能走进仿佛已经成了永恒的,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画面,并去亲吻让他喜欢的那个人。   可他却并没有走进那个温柔的,美妙的,让他的内心深陷的地方,而是站在卧室外又看了项灵熙大约几十秒的时间。在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对方此时的样子记在心里的时候,他才替项灵熙把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上,并真正地转身离开。   与项灵熙所在的那间套房昏暗的灯光相比,卢卡茨自己的那间套房此刻几乎称得上是灯火通明。而副总统埃里克则就好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你比我们之前说好的时间迟了一些。”   埃里克正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已经入睡的城市,当他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以及那让他感到熟悉的脚步声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几乎头也不回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这 第49章   在埃里克说出了那些话语后,卢卡茨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不愿在这样的时刻和自己的好友讨论那样一个很可能会让两人不欢而散的话题。   又或者……他是不忍去提起造成那个问题的最关键原因。   但最终,卢卡茨还是选择了和他的友人提起那个话题。   卢卡茨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埃里克,并说出造就了现在的他的那些往日伤痛:“我知道在那一年的空袭中接连失去母亲和妹妹对于你的打击很大。但是我们都失去了很多。所有人,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我们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些什么。”   “总统阁下,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埃里克大声地叫出他对于卢卡茨的称呼。那让他显得有些失态,并且他自己也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在咬牙缓慢平稳了情绪之后,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卢卡茨,并说道:   “我想我问你的应该是你对我的政治见解有哪些不满。”   卢卡茨:“你偏执、过于激进、对于一切和本国以外的势力进行合作都持完全的拒绝态度,哪怕通过合适的外交手段它只会让我们和另一方都获益很多。这些就是让你和我在政见上产生分歧的最基本原因。而造成这些的,就是你内心的这些始终无法放下的创伤。”   说着,卢卡茨长叹了一口气,他让自己的声音放得轻缓一些,再轻缓一些地说道:“埃里克,最近几个月,已经有不止一个人来对我说,你让他们感到害怕了。你的内心始终有一团火焰,它让你失去理智,它让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不顾一切地去复仇。”   埃里克在审视了自己的好友许久后问道:“可那难道不也是你想做的吗?”   听到这里,卢卡茨无奈地笑了。他走去套房里的酒水吧台处,并拿出了一瓶轩尼诗,并打开它,而后他又拿出了两个专门用来装白兰地的酒杯,往里面加了一点冰块,再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些酒。   见此情景,依旧还在生着气的埃里克走了过去,并坐到了卢卡茨的旁边,那个被友人摆放了属于他的那杯酒的地方。   被好友提起了伤心往事的埃里克似乎打算借酒消愁一番。因此还没等酒杯里的冰块稍稍融化一些就仰头将里面的白兰地一口气喝完了。   对于埃里克的这种喝酒方式,卢卡茨似乎并不赞同。但埃里克却是执意于要让他再给自己倒上一些酒才继续两人之间的这次谈话。于是卢卡茨只得再给副总统的那个杯子里稍稍倒了一些酒。   可埃里克却是依旧不满意,并直接从卢卡茨的手里抢过那瓶轩尼诗,足足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在他想要拿起酒杯再喝一口的时候,卢卡茨抓住了他的杯子,并把酒杯按在了桌子上。   卢卡茨:“我可不想和醉鬼进行一次很认真的谈话,埃里克。”   埃里克:“一半,我就喝一半。等喝完了这半杯酒一半,我再和你继续这个话题。”   卢卡茨:“认真的吗?”   埃里克:“认真的。”   在得到了对方的确认之后,卢卡茨直接从埃里克的酒杯里倒了一半酒到自己的杯子里,而后他才把酒杯还给对方,并说道:“你的半杯酒。”   对于卢卡茨的这个举动,埃里克显然是不高兴的,但他似乎也只能在一个哼声之后按照他先前所说的,一口喝完了那“半杯酒的一半”。   埃里克:“好了,你可以开始说了。说说那些很可能会让很多人都很害怕的副总统阁下看起来更可怕的话。”   卢卡茨:“我认同你的说法,去向曾经轰炸过我们的国家复仇也曾是我的愿望。”   埃里克:“曾是?这么说你已经变了。你叛变了我们的理想。”   说着,埃里克又要把手伸向桌子上放着的那瓶酒。但是这一次,卢卡茨制止了他,并劝说道:“连续工作了将近28个小时的人不能喝这么多这么快的酒。”   如果埃里克想要这么做的话,他肯定可以把吧台上所放着的,属于卢卡茨的那杯酒也拿起来一饮而尽。但他却按捺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并坐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卢卡茨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赞同你说我已经变了的说法,但不赞同你认为我叛变了我们的理想的这一想法。当我们站到足够高的高度之后,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改变。   “是的,以和平和支持民主的理由给我们的国家带来战争,可他们却自诩正义,甚至他们国家的人民也一直都身处和平这一点让人感到不可原谅。但我们到底要怎样复仇才足够?”   说着这些话语的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并且他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在喝了一大口之后继续说道:“我们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让我们的人民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达到这一目的?你真的认为有那么多的人都愿意为了这样的一个目的再去重温二十年前的过往吗?”   埃里克:“看起来我在你的心里已经变成了崇尚一场战争的人了?”   卢卡茨:“不,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曾经的思考。让我渐渐改变了的那些思考。”   说着,卢卡茨笑了,并在桌子上推着他的酒杯和埃里克的那个空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而后在轻抿起自己杯中的酒时说道:   “后来我终于发现,其实罗科曼尼亚人想要的是重现昔日的辉煌,而不是重温曾经的战火。重现辉煌,但是又尽可能地避免冲突,让一切的改革都在平稳中实现,这就是我现在为之努力的目标,也是我正在做的事。”   埃里克:“哪怕我们的敌人在刚刚结束的竞选中花费重金支持了我们的政敌,还买通、渗入了我们的国防力量,用我们的导弹袭击了我们的总统?”   卢卡茨:“是的。”   埃里克:“哪怕他们眼见着自己支持的废物没能用他们出钱请来的雇佣兵屠杀了整个总统访问团,又去联合海牙国际刑事法庭污蔑和羞辱你?”   卢卡茨:“是的,哪怕如此。”   听到这里,埃里克简直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可随后,就在埃里克要对自己的这位友人说出嘲讽的话语时,他听到了卢卡茨对他的反问:   “难道你不认为他们这样做正意味着这样的我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害怕了吗?”   埃里克把自己的嘴唇紧抿。似乎他虽然不赞同总统阁下在改变之后的想法,但他却认同对方的这句话语。   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对于美国人来说,卢卡茨比他更为让他们感到害怕。   埃里克内心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比起他来,卢卡茨的确更能够让前罗科曼尼亚在平稳之中重新出现在现在的欧洲地图上。   但他内心的那团火焰却是依旧不愿意熄灭。   可是卢卡茨依旧还在带着对于未来的美好愿景说出他内心的话来。   他说:“在我看来,这会是一场很好的反击战。并且它也能够成为一场复仇。一场向全世界揭露他们真实面目的复仇。虽然在最近的这些年里,他们已经不能够总是把一切都掩饰得很好,但是揭露那些的声音却始终还是不够大。也许我能在这场反击战中做得很好呢,埃里克?”   听着这些话语的埃里克看了卢卡茨很久很久。在两人的眼前仿佛都已经行驶完了一列老式火车之后,埃里克终于说到:   “虽然我还是不能够认同你在刚才所说的全部。但我赞同你的这一说法,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在这场硬仗中做得很好。”   听到这些的卢卡茨高兴极了,并向对方说出由衷的感谢。他给埃里克的酒杯里又倒了一点酒,并主动和他的副总统碰了碰杯。   但这一次,埃里克反而不急于喝完那些酒了。   他说:“现在我已经知道让我们产生了分歧的那个部分了。我虽然还不能就这样改变我的想法,但在你从海牙回来之前,我会按照你的意愿来处理这个国家的全部事务的。”   说着,埃里克又主动拿起他酒杯,并与卢卡茨碰了碰杯,而后又是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那些酒精度数很高的酒液。两人之间的酒会时间也就此结束。   接下去,他们该谈一谈在今天的半夜里需要敲定的几件正事之一了。   埃里克:“让我们来看看你明天早上要发表的电视讲话?我猜你应该已经准备了一点你的演讲稿?”   卢卡茨:“我已经准备了差不多一半的演讲稿了。不过我其实不太打算等到天亮之后再在很多记者的拍摄下进行电视讲话的实况转播。我想在天亮之前就把那些录完,再用电脑特效做出我其实是在首都的早上进行了这番演讲的假象。”   埃里克:“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早上六点,在这个季节的罗科曼尼亚天还未亮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醒了过来。   虽说这个时候的她还远远未有睡到足够的睡眠时间,连好好地把眼睛睁开都做不到。可她就是这样醒了过来。   在醒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不太弄得清楚她是谁,这是哪儿,以及在她睡在这里之前到底都发生过了些什么!   而后记忆慢慢回笼,可是在那么几十秒钟的时间里里,她却是似乎只能想到先前在海滩边上的树林和山洞里发生的那些事!   正当项灵熙要认真地点头对自己在山洞里的壮举加以肯定时,记忆却是在卡壳了那么久之后一下飞快地跳跃起来!   在和卢卡茨一起来到这间酒店后的那些相处,那场约会,以及约会之后的那场疯狂的性爱都随着那条绸缎做的裙子映入视线而不断在她的眼前狂乱地出现,连带着被那个人占有时的感觉……也仿佛在记忆中被快速重温了一次。   那让项灵熙不禁一把扯起被子,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盖在了里面,并红着脸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等到项灵熙终于因为被子里头太过憋闷而一下子再把被子掀开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直到现在为止她的身上依旧还什么都没穿!   这可真是让没有裸睡习惯的项灵熙感到太羞窘了。然而更羞窘的是,她居然还不想给自己穿上些什么,并且反而想在这张刚刚才经历了激烈战况的床上,盖着两人一起盖过的被子翻滚一下。   而后,项灵熙就真的这么做了!   可是才这么翻滚了几下之后,项灵熙就动作有些艰难地,却是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把卢卡茨先前枕过的那个枕头竖起来,并靠了上去开始好好地思考一番。   她感觉现在的情况似乎和她先前所想的很不一样。   项灵熙十分肯定,哪怕是在坐着充气艇在海上前行,并甚至在前一家酒店里洗去身上的海水和发苦的盐粒时,她还想着要和对方划清界限。   但是在她知道了海牙国际刑事法庭即将在天亮前公布的那起毫无道理的起诉决定,以及卢卡茨对此的打算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就更不用说,卢卡茨在那之后的表现还让她自然而然地为之沉沦……   项灵熙感到矛盾极了。   一方面,她认为她与卢卡茨的一切情愫都应该终结在对方来她画室参观的那个晚上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在对方明确向她表示只是对她“有一些”好感之后又心甘情愿地与卢卡茨又发生了一次关系。   但是这样的事让她在现在想起来都不感到后悔。   她甚至连一点反感的感觉都提不起来,并且还有了一种甜甜的满足感。 第50章   午夜之后的所发生的那些事不断地涌上脑海,那些旖旎的、疯狂的、让自己的身体都根本不受控制的一幕幕不断出现眼前,它们如此清晰,仿佛身体都能因此而给出反应。   那让项灵熙不禁抬起头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仿佛那样就可以让记忆中色调暧昧的那一切都不再那样跃动。   但事实是那样的举动根本就不管用。   而更要命的是,和几个小时之前的那段疯狂相比,先前在她家所发生的那一夜就似乎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尽管,尽管那时的她已经觉得,除了一开始的紧张以及疼痛之外,由卢卡茨带给她的一切都已经十分美好。   可经历了几小时前的那一次,她才能真正地明白当那个男人侵占一个让他“有一些好感”的女人的身体时,当他真正地为一个人而情动时,他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但即便是这样,那也只不过是他和一个让他“有一些好感”的女人上床时所带给对方的感受。   那让项灵熙不禁试着去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女人,那么……他又会给对方带去什么样的感受。   而后项灵熙便挫败地发现,她已经对那个可能根本都还不存在的人产生了妒忌。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妒忌会让人变得丑陋并且五官飘移的!   这样想着的项灵熙不禁让自己的身体滑了下去,而后又裹着被子在床上恼怒地一阵翻滚。   似乎项灵熙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接受了卢卡茨先前的说法,也是如此坚定不移地认为,并且会在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依旧坚持地认为,她只不过就是让对方“有一些好感”的女人,仅此而已。   可这到底算是什么!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这些到底算是什么!   难道……发生在她家的那一夜,是她和卢卡茨的告别一夜。   而刚刚发生的那一些,就是卢卡茨和她的告别一夜了?   这样想着的项灵熙觉得她突然就被自己说服了!   并且先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也都让她感到如此地可以接受了。   毕竟,当她向卢卡茨描绘出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并表示他们很可能会在海牙再见一面之后就各自回到原地继续自己先前的生活时,尊敬的总统阁下并没有提出相反的看法。   这么说来,那个有着冰蓝色眼睛的男人还真的是诚实到无情。   项灵熙越想越觉得眼下她面对的事实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于是先前的羞窘就此烟消云散了。她甚至还心似钢铁一般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睡袍打算不再光着睡了!   但是这样之后她又会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卢卡茨既然在她睡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先走了,那她套房里的防盗链还能拴着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一想到尊敬的总统阁下向她许诺的,“一名雪鹰特种突击队的队员”要到早上才来,而她的防盗链还没拴着,即便先走她的门外应该还有别的保镖在守着,可项灵熙还是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她披起睡袍,让软得仿佛能随时打结的双腿迈开脚步,并在这么大的套房里满世界地找她睡袍的腰带。   当她终于把睡袍的腰带在身前系紧之后,她又发挥起了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把防盗链给拴上,而后又检查了一遍套房里的窗户。在确定它们全都锁上了之后,项灵熙才回到卧室倒头去睡。   可是这样之后,项灵熙却是发现,她的身体虽然已经十分疲惫,可精神却是好得过分。那造成了一些头疼的感觉,却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睡不着。   项灵熙认为,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于现在正在外面为她提供保护的安保人员十分不信任。   基于她在山洞里是自己救了自己这一事实,项灵熙觉得,在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黎明之前,她一定得自己做些什么。   可一旦项灵熙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又会在心里开始骂几个小时之前还让她情难自禁的总统阁下!   “混蛋卢卡,都要走了都不知道给我留点防身武器!”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项灵熙是很想立马就给卢卡茨发一条短信去骂他的!但是还没等她拿起手机,她就冷静了下来。   似乎……这么做的话也太过翻脸不认人了一点。   于是项灵熙折中了一下,她在整间套房里转了一圈,并寻找起了能够让她更有安全感的补觉地点。   在转了好大一圈之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衣橱的上层!   对,就是在挂衣服的那根杆子的上面,用来摆放多余被子的地方。   虽然这间酒店的暖气很足也很舒服,可贴心的酒店依旧还是在衣柜的上层叠放了两床被子。项灵熙觉得,她应该能够徒手爬上去睡到里面,把自己就好像是意式帕尼尼里的馅料一样塞在对内卷起的被子里!   然后,只要她把被子再好好地整理一番,外面进来的人就能发现不了她了,而她也就能好好地一觉睡到那名雪鹰特种突击队的成员过来她这里了。   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并且行动力超强的项灵熙这就动起手来。她先是把卢卡茨睡过的那个枕头放到被子里,并把卧室里的那张床伪装成了依旧有人睡在里面的假象。而后她又把已经锁上的窗户又打开。   虽然先前被拴上的防盗链项灵熙是决计不敢取下来的,但是把楼层如此高的套房的窗户给打开一些,好歹能让她待着的这间酒店套房不再是一间“密室”。   在做完这些之后,她才走到衣橱旁,在把衣柜的移门打开到最大之后踮起脚来抓住衣柜里的那块实木夹层,双手一起用力之后就脚踩上衣柜旁的墙壁。   一脚,再两脚。等她的两只脚掌都踩在墙壁上距离地面有一段高度的地方之后,她再在一次蓄力之后脚上和手上都一起用力,把自己的一条腿屈膝“甩”上了衣柜的上层,并在那之后很快换手的衣柜的柜门,在抓着它借力之后便动作灵活地把自己的身体塞到了衣柜的上层!   原本松软的被子就这么被项灵熙给压塌,也弄乱了。   躺进了这个安全地带的项灵熙连忙把自己变成意式帕尼尼里夹着的馅料!并很快在调整好了位置之后把被子好好地整理了一下,把它尽可能地恢复到被自己弄乱之前的样子,而后再是把衣柜的门关上,关到只剩一道缝!   这之后,项灵熙总算有了些许的安全感,并且在放松下来之后又能好好地继续睡了!   可是仅仅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她就又被一个奇怪的声响唤回到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的项灵熙并没有睁开眼睛,可她的耳朵却是能够比她清醒时更敏锐地捕捉到在很近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那先是令人不安的“滋滋”的声音,那让项灵熙的眼皮一个跳动。在然后,边便是她的房门被人用门卡打开的声音。   直至这个声音响起,项灵熙再也无法继续闭着眼睛了。她的双眼猛地睁开,并且连呼吸在她的有意识控制下变得很轻很轻,竖起耳朵继续捕捉从外面响起的所有声音。   而后她便能确定,她的套房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紧张得不行的项灵熙花了好几秒的时间去犹豫她要不要把她给衣橱的移门留下的那一道缝合上。   但她还没能来得及做决定,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已经走过了她用来观察外面情形的那道缝隙。   那一刻的项灵熙甚至连呼吸都要不畅了。   因为,能够就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也不敲一敲她的门就直接在解决了防盗链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卢卡茨派来保护她的人!   而后发生在她视线中的那一幕则更是让项灵熙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因为刺骨的阴冷而凝结起来。   因为……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走到她的床边之后根本一句话都不说,也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地就直接拔出手枪,对着她放着枕头的那节被子一连开了三枪!   在枪管的头上装上了消音器的手枪并没有响起一定能让外面的人听到的,在极近的距离下甚至会有些震耳的枪声。   那样的声音就好像在水下听到有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落在了自己的身侧,虽声音很轻,却可能更为致命。   直至此时,项灵熙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她先前被那种不安感所侵袭,那么即便卢卡茨留给她一把手枪,刚刚那一分钟的她也会在劫难逃。   但这样的想法却丝毫没能在这一刻带给她任何的庆幸,反而让恐惧的感觉不住地袭上心头。   项灵熙动作幅度很小地用手掌牢牢地捂住了嘴巴,以免自己在之后会因为又看到某个恐怖的画面而毫无防备地发出倒抽气的声音。可是她虽然止住了抽气的声音,却是无法阻止眼泪因为害怕而掉落。   那是因为杀手已经发现自己的暗杀目标根本就不在卧室的床上!   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项灵熙即便只是看着他的的背影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暴怒。   而后……他开始动作粗暴地在套房里寻找起项灵熙。   首先是卧室的窗台,浴室。当那个男人走进浴室的时候,项灵熙已经默默地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很可能可以救她一命的那两床被子里,连一点点可以让她看到外面的缝隙不留。   “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听到这个暴怒的声音,项灵熙缩起身体,哪怕向内卷起的被子已经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也还是紧闭起自己的双眼,尽可能地抑制住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   可不住流出的眼泪则似乎已经把眼睛周围直至脸颊的被子都打湿了。   很快……衣橱就被那个男人粗暴地打开。   仿佛狂乱鼓点般的心跳在此时攀至顶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的项灵熙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像惊雷一样的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被那个凶恶的人听到,并且她也已经被发现,在下一秒就会被人把被子一扯,然后拽着头发把她从衣柜的上层拎下来。   但事实却是对方踢翻垃圾桶的声音已经在距离衣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响起。   这大概是因为项灵熙所躲藏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异于常人,并且用来遮挡她的被子又实在是被她还原得不错,因而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她还可能藏在那里!   而对于项灵熙来说仿佛雷声一般的心跳声则遮盖了对方在地毯上走远了的脚步声。   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可能已经过去的项灵熙缓缓地睁开眼睛,很轻却是缓而长地深呼吸起来。   那名杀手给自己的同伴打电话的声音也在下一刻响起。   “那个婊子根本不在她的房间里!没有!哪里都没有,我都已经找过了!她可能翻窗出去了?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找到她,任务不能就这样失败!我已经在她的床上留下弹孔了,如果她不死,我们肯定会有麻烦。”   杀手一边说着这样的话语,一边走出这间套房,并重重地关上房门。   现在,有这样一个难题摆在了暂时安全了的项灵熙的眼前。   ——她到底该依旧待在原地,待在这间已经有一名杀手搜寻过却也有可能再返回来的酒店套房里,还是应该向很可能有着不止两名杀手的房间外逃跑? 第51章   躲在衣柜上层的项灵熙险些就要做出继续待在这里,把一切都交给命运的决定,直到……她为了观察清楚屋子里的情形而从卷起来的被子里探出些许脑袋来。   那名杀手在暴躁之下完全打开了的衣橱橱门的让项灵熙更清晰地看到了卧室里的椅子。在前一天晚上的甜蜜与疯狂时刻险些被卢卡茨暴力弄坏的蓝色绸缎裙子还有她的那套橘粉色的蕾丝内衣都被卢卡茨好好地挂在了那里!   该死的!   项灵熙在自己的心里这样骂了一句。却似乎并不是要去骂任何人,而只是在骂她此时面临着的,即将到来的危险时刻!   刚刚的那名杀手一定是因为在朝着她的床开了好几枪,可之后又发现她根本不在那里,并因此而陷入了狂躁与暴怒,所以才会忽略了那么重要的细节!   连好好地挂在椅子上的内衣甚至是内裤都没有拿走,这当然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间房间!   如果那名杀手在外面没能找到自己,又正好想到了这个细节,那他再回到这间屋子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那就更不用说,在看清了卢卡茨离开前给她好好地挂在了椅子上的橘粉色蕾丝内衣和内裤之后,项灵熙又意识到了一间在刚才因为太过害怕而被她忽略了的意见十分重要的事——她在藏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之前还拴上了房间里的防盗链!   虽然在她躲进这里之前,她已经把原先被她锁上的窗户又打开了一扇,也让这间套房不再是一间密室,甚至那名杀手之所以会这么快就认为她的确不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锁上的窗户让她也有了从那里翻出去了的可能!   但是防盗链她却是怎么也没能敢取下来,再加上卧室的椅子上还挂着她的内衣内裤,这两个细节都很有可能会让对方在回过味来之后再回来这里找她!   当项灵熙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脑中一下就闪现起了非常可怕的画面。   那是暴怒中的杀手在走出这里后不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任务目标给耍了,并回到这里,在翻箱倒柜之后扯下遮挡住了她的被子,而后那张暴怒的脸上满满出现嗜血的笑容,并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藏身地拽了出来,并用穿着皮鞋的脚来踢她的头部……   当那些画面在项灵熙的脑海中以一种近乎扭曲的线条不断地冲撞并交织时,项灵熙就觉得自己已经因为害怕而缩在先前已经保护了她一次的被子里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混蛋卢卡!’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在自己的心里骂起了昨天晚上那样不知节制地向她索取的男人。   只不过是上个床都能又先买裙子又搞浪漫约会的,那你不能在走的时候把安保工作搞得好一些吗!毕竟如此平平无奇的她除了能用来上床之外,应该还有一个能去到海牙替他作证的重要功能吧!   在心里如此愤怒地想了那么十几秒之后,已经做了决定的项灵熙再不犹豫,虽然依旧怕的要死,但却是根本毫无选择地从衣橱里出来。   但是在项灵熙把腿从衣柜的移门里面拿出来之后,她又意识到如此的高度以及窄小的活动空间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地下来!   但此刻她已经被逼到这里了,她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怎么狼狈怎么下来了!   就这样,好容易才从那个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其实很逼仄的小空间里把自己弄出去了的项灵熙在脚先着地之后,又向前滚了一圈才堪堪化解了向下的巨大冲力。   而后,她便再顾不得呼痛,也顾不得去揉一揉摔到的地方,并在站起来的同时从地上捡起了因为她的这一连串大动作而从睡袍的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   她不得不如此坚强又勇猛,因为这间舒适又豪华的屋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哪怕是再多待一秒都会变得危险无比。她甚至都不敢在这里里穿好衣服再出去,而只是一把抄起挂在椅子上的内衣裤,拿起又冲去空间很大的浴室,拿起她昨天晚上洗澡时脱在了这里的贴身瑜伽服,在穿上鞋之后就向着门外跑去。   当她看到已经被割成了两半的防盗链时,她终于明白她在房门被打开之前所听到的奇怪“滋滋”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让项灵熙又重温了一遍那种恐惧感和紧张感地原地跳了两下,并在稍稍稳了稳心神,也给自己鼓起了勇气之后拧开门把手,心脏跳成了擂鼓一般地向外张望了一下。   这一次,用尽了勇气的张望项灵熙不仅看了看走廊的两边有没有人,她还迅速地判断了一下周围有没有能让她先躲起来把衣服穿上,然后扔了显眼睡袍的地方。   但是仅仅是一次张望似乎并不能完成如此重的任务。   于是项灵熙在恐惧再度占到上风的时候缩回脑袋,却是仅仅在缓了几秒之后就又一次坚定地探出脑袋。   这一回,她的第一要务从查看走廊上有没有人变成了查看有无可以躲藏的地方!   并且她似乎还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就在斜前方大约十米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知道是否上了锁的杂物间。但是这样的距离对于现在的项灵熙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想一想吧,在这条危机四伏的,杀手随时可能会回来的走廊,她需要穿着这样一件大老远就能让人注意到她的白色睡袍或者说浴袍,并且睡袍里面完全挂空档地勇敢迈出第一步,而后又在这条如此可怕的走廊上跑十米!   如果那间杂物间上锁了,那她就得再耽搁好一会儿,而后从紧急通道跑下楼去。   那样她就很有可能会和想要弄死她的杀手迎面撞上!   试着再往下想一想这种氛围堪比恐怖片的一幕发生后又会如何吧!   如果她被一枪爆了头,那还姑且能算死得干干净净。可如果对方想要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在台阶上拖一路,那她的睡袍一定会当场散开,那样的画面简直是每个女孩都会视为噩梦的!   如果她在这种状态下被人弄死了,对方一定不会好心地帮她把散开的浴袍再拉好,然后她的惨状就会在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到来的时候被起码十几个人围观。到时候警方说不定还会她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和奇怪状态认为她生前先跟起码两人协同犯罪的杀人犯苟合了好几次,并且那还不是强奸,而是她自愿的!   哦不!这太可怕了!   如果她一定要经历这种磨难,那她也一定要找个地方先把衣服给穿上了再经历!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项灵熙的脑海中的时候,她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并声音很小却是气势十足地对自己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我走啊!待在最危险的地方只能做一个马上就要死了的英雄好汉!’   在对自己说完了如此激励自身的话语后,项灵熙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并且为了自己缓而有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就打开房门,从插卡取电的插槽里取出自己的房卡,一边睡袍口袋里放着蕾丝内裤,另一边睡袍口袋里挂着蕾丝内衣,手上还抱着一套瑜伽服地按捺着害怕也强稳住了心神,在关上房门后快步走去距离她大约有十米距离的储物间。   但是当项灵熙拉下门把手的时候,门把手虽然是锁住的且拉不开的,但是她所以为的杂物间房门推不动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这简直是在恐惧与害怕中一下就给了项灵熙一剂强心针!   因而项灵熙在继续推开储物间的房门时,一边继续十分警觉地看向走廊的两边,一边身形灵巧地走进了储物室。   但是在一片黑暗中,试着从里面下拉门把手并把们给关上的项灵熙却发现门把手虽然是能拧动的,可是在她拧动门把手之后又把门给推上的时候,门却是依旧不能被关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门在被打开的状态下给上了锁,用来锁门的“小舌头”给锁着缩在了门里面,于是她就怎么也关不上门了。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她难道不是应该会拧不动门把手的吗?   想不明白的项灵熙摸到了储物室里的大灯开关,并在稍作犹豫之后打开了灯。当眼前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项灵熙终于能稍稍蹲下来一点,并仔细地查看起这扇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真的等项灵熙看清门的问题时,好容易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她却是再度紧张并感到害怕起来。   那是因为,原来这扇门根本就一直处于从外面根本打不开的状态,而之所以她能够在拧不动门把手的情况下推门进来……只不过是因为这扇门被人用项灵熙想象不到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割开了门锁!   门锁依旧还留在那里,却是被人从门缝处不知用什么武器给割开了!   那简直就和把她房门处的防盗链割成了两半的手法一模一样!   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的项灵熙强行保持着镇定,并在站直了身体之后眼睛也直了的转过身去向着储物室的里侧看去。   而后,项灵熙险些就发出了尖叫声!   那是因为,就在这个现在她所待着的小空间里,居然放着四具尸体!其中的三具属于卢卡茨派来保护她的保镖,还有一具属于这间酒店里的清洁工!   并且,这四个人全都死不瞑目,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脸正朝向着的地方。   其中那名清洁工的死状最为恐怖。   因为她是被扭断了脖子,身体虽是躺在地上,却是以一种非常不正常的姿态,脸朝着她现在正站着的那个方向被扭断了脖子的!   在那一瞬间就被吓哭了的项灵熙很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并眼睛发红着的向后退了一步。   直至这个时候,她才闻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丝让她不禁想要干呕起来的血腥味。可她却要尽一切努力地不发出任何可能会让人注意到这里的声音。   这一刻的项灵熙简直成为了一只惊弓之鸟,她粗壮的神经在这一刻仿佛被扯到了极限,只要再有那么一根两根的稻草就有可能让她的神经彻底崩溃。   但如果她的神经真的崩溃了,她会怎么样?   像那种老派的,每次遇到危机都能有及时赶到的男主角来救她的电影女主角那样流泪尖叫吗?   当然不能!   因为她认识的最像电影男主角的那个人根本就不会来救她!   总统阁下的动作可能充其量也就只比最后才赶来的警察快那么一点点!   所以即便她真的神经崩溃了,她也得继续在保持着仿佛醉酒般的晕乎中想办法自救!   那就更不用说,所有因死亡而出名的艺术家都只能是自杀的!   ‘不,我不能死,不能这么死!我得要冷静下来!’   项灵熙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可是在这样的时刻,项灵熙身体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并且才只不过是退了一步就脚跟碰到了门。   原本还因为没法关上而朝里开了一道缝的门因为她的这一细小的动作而再次向后碰去,在被完全关上且再无法向后再进哪怕一厘米,且因此而发出了很轻的声音。   在这样的时刻以及这样的地点,这么一点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已经足够把努力想要振作起来的项灵熙吓得连膝盖都要软了!   可她偏偏又听到了那个几乎已经能成为她噩梦的声音又去而复返,并由远及近地响起。   那正是属于在这个早晨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用装上了消音器的枪对着她的床开了三枪的杀手!   “我确定我在进房门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而且我们解决那几个保镖的时候也没有弄出太多可疑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在我进去之前就找了一个那么好的地方躲起来的?”   “那她为什么会能在你进去之前就翻窗跑了?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么高的楼层翻窗的速度会有这么快?”   “也许……也许她那时候只是翻窗出去了,但还没有找到藏起来的地方?我在房间里找她花了很长时间。”   听着这段杀手与他的同伙之间的交谈声由远至近地响起,项灵熙缓缓地伸出手,并手指慢慢用力,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储物室的大灯,让这间气氛阴森又恐怖的储物室再度归于黑暗……   想要压垮项骆驼的稻草从天上飘啊飘啊的不断飘下来,可她就是不垮! 第52章   用房卡打开她套房房门的“滴滴”声就此响起,项灵熙根本不用去想就能够知道,先前进过她房间一次的那个杀手会在进门后就发出怎样让她感到害怕的声音。   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中,项灵熙憋着气也强忍着那些,左手缓缓地伸进睡袍的口袋里,并拿出那条先前明明还很让她嫌弃的蕾丝内裤!   但还不等摸出那条内裤的项灵熙靠摸的弄清楚它的正反,不远处的那扇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他们知道自己刚刚被耍了!   那个杀手也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的目标人物在几分钟前其实就是和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了!   但或许、或许他们从那条因为她先前的动作而从衣橱里掉出来的那条被子尚在的温度发现了她很可能才刚走没多久,也可能就在这附近,因此不再发出彼此间交谈的声音!   摸出了那条内裤的项灵熙根本没法在这种时候冒发出任何声音的风险去穿上它,并把它又放了回去,等待他们发现她藏在这里,抑或离开这个楼层。   不敢把这扇门打开一条缝,并从里向外张望的项灵熙退到门边,并开始在自己的心里数数。   她对自己说,只要她数到150这些人还没推开门进来,那她提起一口气来开始火速行动!   ‘12,13,14……’   项灵熙似乎能感受到那两个人从自己躲着的这间储物室门口走过,又缓步走回来。   可是当这两个人本就很轻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的时候,她应该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因此项灵熙很怀疑……除了这两个人是真的经过了一次储物室的门口之外,那也很可能是自己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项灵熙咬了咬牙,并接着在心里继续数数。   ‘37,38,39……’   人生的走马灯并没有在此时,在项灵熙的脑海里出现。反而她的五感在这一紧张时刻变得无比敏锐,甚至勇气也在她对于自己的激励下源源不断地涌出。她开始活动起自己的手指,并且脑中也有着许多想法跳跃起来,那些想法有关她应该在门若是在下个瞬间被推开她应该如何做,也有关她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应该怎样迅速用手机拍下一张凶手的照片并同步到云端去!   ‘63,64,65……’   电梯到达这一楼层的提示音“叮”的一声在不远处的地方响起。随后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但项灵熙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紧张感似乎因为这样的声音而攀到了更高的一座高峰上。这当然是因为,项灵熙担心那很可能是外面的那两个直至此刻也依旧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的杀手很可能正在以这样的方式在引诱她自己从藏身处出来。   ‘79,80,81……’   门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慢慢地推开了。   躲在门边的项灵熙仰头贴在墙面上,并咬起牙来。   那的确是在电梯处按了下行键的两名杀手推开了这间已经锁不上了的储物室的门。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当门被推开时,走廊上的灯光照亮了漆黑屋子里的一部分,而这些光亮则正好足够照亮那四具在普通人看来恐怖异常的尸体。   但他们却停在了那里,并没有走进这间屋子,打开灯将里面的每个角落都好好地检查一番。   杀手的同伙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并问:“所以你以为总统阁下的那个女人会躲在这里?我觉得正常的普通女人只要看到这一幕,就不会再走进去了。”   杀手的声音听起来很阴郁,他反问:“所以你以为正常的普通女人会大晚上的没事躲在那种地方,而且还真的能不靠梯子就爬上去?”   杀手的同伙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只是向里走了一步,并打开了储物室里的大灯,说道:“那就清吧,看看我们的任务目标会不会又在这里和你玩起了捉迷藏。”   此时项灵熙正躲在门边上的墙面处,一个能够让门遮住自己,在把门稍稍打开一些时碰不到她,但如果把门一下子开到底时又一定会碰到的地方。在她感受到储物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时,她就已经屏住了呼吸,而此刻更是双眼紧闭,不敢再去看那很可能就要到来的恐怖一幕,并就这样等待着于她而言的末日时刻的到来。   可是在数秒后,看了储物室内情形一会儿的杀手改变了主意。   似乎他也同样不认为自己的目标任务不可能在才逃离了她的酒店套房之后,会在明知里面有四具死状如此凄惨的尸体的情况下还躲进这里,并且从头到尾都做到了悄无声息。   于是杀手再次拉上了储物室的门,并说道:“走吧,我们再去找找她。”   ‘134,135,136……’   在对方把门推开后由于太过害怕而不得不在心里继续数出那串数字的项灵熙在两人走后继续数着,直至她把先前想好的150全都数完,她才靠着墙身体慢慢地往下滑,抱着脑袋蹲在那里,却是依旧连抽泣的声音也不敢发出。   而当她稍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又看到了眼前那不管看几次都会觉得冲击心灵的一幕。   杀手和他的同伙说的没错,如果项灵熙不是在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注意力完全就在走廊的两边,根本就没往里看,而后又在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么她是绝不会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依旧走进这里并甚至咬牙躲在这里的。   但现在,已经在24小时里经历了三次生死关头的她却已经打算在这间情形恐怖的屋子里换上她先前带出来的衣服!   想到要这么做了的项灵熙又看了那四个人一眼,而后强行提起一口气,打算站起身来。但是那对于现在的项灵熙来说似乎很难。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影响让她的双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于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的项灵熙转过身去,双手一起扶着墙让自己站起身来。   而后她又往后看了一眼,并在闭上眼睛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面朝着墙,并解开已经没有她刚系上时那么紧了的浴袍腰带,并把那条先前她拿出来又放回去了一次的内裤拿出来穿上。而后再是瑜伽服的长裤。   但是当她把下装都穿好之后,她迎来了一个难题。   内裤也好,瑜伽服的长裤也好,当她穿起这两件下装的时候,敞开状态下的睡袍是能遮住她的身体的。   但如果她想穿她的上装……   那她肯定得先把睡袍给脱了。   但如果保持着上身全裸的状态背对着那几具尸体穿起衣服,那种心理上的考验当然是与先前的不一样的。   对此,项灵熙仰起脖子,两只手都握紧拳头后再松开。她的膝盖在微曲后又伸直了好几次,而后又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当她做完这一连串帮助她进行心理建设的动作后,她这才在深吸了一大口气后一下脱了浴袍,并加快速度地给自己穿上内衣,也把瑜伽服的上衣穿上。   而后被吓到麻木之后反而镇定下来的项灵熙便再不犹豫地拉开门走出这间储物室。   是的,依旧待在这里或许会是最安全的。但她实在是无法忍受继续和那四具尸体待在一起的恐怖感受了。   又或者,已经被那名杀手以及他的同伙检查了两次的那间套房也会相对比较安全。   但是两次踏在死亡线上的经历让她再也无法接受待在一个无法向外逃出去的小空间里,只是等待着,把一切都交给命运。那种无处可逃、被动、无助又绝望的感受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是真的,真的承受不来那些了。   即便她这样做很可能会让危险的阴云追着她如影而至,但那样她总会在下一个危急时刻到来的时候有一条可以逃生的路,也不至于被活活逼疯。   这样想着的项灵熙去到安全通道,她打算走楼梯下楼,并去到一个人数多到足够掩护她的地方,然后给陈秘书打一个电话。   虽说就在几天前,项灵熙还曾明确告诉陈烨,对方‘已失去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在这种时刻,陈秘书虽然远在数千里之外,可项灵熙却觉得他已经比短时间内数次“失手”的卢卡茨要值得信任多了!   有了这样一个打算的项灵熙最终把酒店里的餐厅选择为了她的目标地点。   “你好,请问您住的房间是……?”   “1709号房。”   “好的,请问您今天早上想要一个怎样的位置呢?”   “里面一点的,昨天晚上我和我的朋友吵架了,我不想让他一进餐厅就能看到我。”   “好,您请跟我来。”   此时已经早晨七点,酒店的餐厅虽然还没有开始变得拥挤起来,但好歹也能找到一个不会轻易就让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发现的位置。而凑巧的是,项灵熙身上的这套便于运动以及逃跑的瑜伽服似乎也只有在早餐时间不会显得那么的惹眼。   在被餐厅进门处的服务生领到了一个柱子后面靠窗位置后,的确也在消耗了很多能量之后感觉饿了的项灵熙顺势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热红茶,也让厨房给她做一份炒蛋,并在问清了她要求的服务生离开后立刻给陈秘书拨去了电话。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晚上九点以后给一个并不相熟的异性打去电话就已经是一件并不妥当的事了,更不用说这时候的背景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二点了。   但是陈秘书倒是对她很够意思,他再一次地在手机铃音才响了两下的时候就接起了电话。   “喂,灵熙?这个时候你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似乎项灵熙给陈烨打去这个电话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对方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因此对方在接起电话之后并没有说出他对于项灵熙的那些个充满着揶揄感的称呼,并问出了这个直入主题的事。   “对,我现在正在被几个身份不明的杀手追杀。我想问你……替我们押送那些画的安保团队现在是不是离我很近?”   项灵熙三言两语地和陈烨解释清了现在的情况。而后,两人的身份就似乎对调了一下,听到如此情形的陈烨着急的语调都不稳了,可项灵熙却是声音平稳。期间还能对给她送来了热红茶的服务生说出谢谢!   “替我们押运证物的那个安保公司现在的确就和你在同一座城市,但我不知道他们过来你下榻的酒店到底要多长时间!”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陈烨开始翻箱倒柜,似乎正在寻找用于和对方联系以及确定他们实时位置的设备。   在此过程中,听起来似乎有些手忙脚乱的陈烨不禁向项灵熙问道:“灵熙,你为什么不试着和卡拉乔尔杰总统联系?毕竟这还是在他的地盘上,无论是调人过来的效率,还是在人员进到酒店之后的行动速度,他的人都会比我们的人要快得多!”   原本,项灵熙还能在遭到让她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危机之后依旧勉力保持冷静,但是当她听到陈烨的提议后,她反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并压低了声音,愤怒异常地说道:   “向他求助?过来杀我的人可是能轻易地知道我住在几号房间,还能把负责保护我的三个保镖全都悄无声息地杀了!而且他们还能清楚地说出我是‘总统阁下的女人’这种话!   “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还有能力有可能解决这件事?他的身边一定隐藏着一个想要我命的人!向你求助我还可能只是一直到被杀都没等来救援,但是向他求助我只能死得更快!” 第53章   由于时间紧迫,并且那两个想要她命的人很可能随时都会发现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因而项灵熙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向陈烨翻起旧账,也没有告诉对方,先前她之所以能一直活到和访问团的人分开,虽然卢卡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关键时刻她靠的其实依旧是她自己!   而电话那头的陈秘书在听到了项灵熙的这番叙述后反而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他找东西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并在把这样的静寂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在项灵熙出声催促之前说道:   “灵熙,我可以让负责运送证物的那队人现在就赶过来救你,但有一件事我得在这之前就告诉你。”   听到对方如此郑重的声音以及语调,项灵熙也深吸了一口气,在做好准备之后说道:“你说。”   陈烨:“我们之所以会用这种方式委派起码在名义上和官方完全无关的安保公司,为的就是避免陷入他国的内政事务还有可能的国际纷争。但如果安保团队在你现在下榻的酒店和罗科曼尼亚的任何一方势力,甚至是第三国的任何势力起了冲突,无论他们最后是不是能成功救到你,我都会把他们、你、还有你的证物全都撤回来。”   实际上,当陈烨说到这里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理智上她完全接受陈烨的这一说法,可感情上她还是很难接受。   因此,她不禁带着一些能让电话那头的人察觉到的哽咽问道:“也就是说……?”   陈烨:“也就是说,就算他们把你完好无损地救出来,你也不能继续为卡拉乔尔杰总统去到海牙出庭作证了。”   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陈烨很快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项灵熙吸鼻子的声音。他知道这样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些残忍,但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在他让那个安保团队行动之前就告诉当事人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眼见着电话那头的项灵熙依旧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给出,只是那很隐忍的,有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告诉他对方依旧还在,陈烨不禁向对方提议道:   “听着,听着灵熙。我现在先帮你通知安保团队的陈队长好吗?他们可以先向你的这个位置赶过来,然后……只要你再给我打一个电话,但是在我接通电话之后就挂掉,或者你随便给我发一条短信,我就让他们行动。”   电话那头的项灵熙并没有说出好或者不好,而是问出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如果我今天死了,能算是因公牺牲吗?”   “不能。”对于项灵熙的这个问题,陈烨所给出的回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因为你这的这一趟完全是个人行为。”   项灵熙又问:“那如果来救我的人在冲突中死了呢?”   陈烨:“算,但我们不会公布他们是因为什么因公牺牲的。”   听到这里,项灵熙又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并说出她的决定:“那你还是让他们别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过来救我,不管事情成了还是没成都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今天碰上的事,我在出发前就已经想到过了。我不能答应别人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等事情真的找上门了就跑了。”   这下,该电话那头的陈烨着急了。虽然职责所在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当他真的听到从项灵熙的口中说出的那番话,他还是会感到难以接受,并不禁问道:   “可是你又不要我们帮忙,也不愿意去找卡拉乔尔杰总统来救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项灵熙倔强地咬牙道:“我去找人报警!”   说着,项灵熙便挂断了电话。而餐厅的服务生也在此时为她送来了配有彩椒和烤培根的炒鸡蛋。心中愤愤的项灵熙问对方又要来了纸和笔,而后瞪着眼睛三两口扒完了她的这份早餐,并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热红茶。   在写好了一张小纸条,并把它和一张十美元叠在了一起之后,项灵熙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走去找到餐厅的负责人,带着担心的表情说道:   “你好,我的朋友住在17层,刚刚他给我打电话说,看到两个男人和你们的清洁工发生了争执,还抓着清洁工的衣领把他推进了一间储物间。当时他有点被那两个人的样子吓到了,但是没能去制止。请问你们能不能派人过去看一看?”   同一时间,依旧还在在这间酒店里寻找自己的任务目标,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杀手以及他的同伙去到了酒店的监控室,在解决了监控室的负责人之后调看起了项灵熙所在的酒店的17层楼走廊在先前一小时内的监控录像。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项灵熙究竟是怎样两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全过程了。   当那名杀手看到在自己走后,穿着睡袍,并且睡袍口袋上还挂着内衣的项灵熙探头探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杀手握紧了拳头,并一拳头砸在了监控室的操作台上,盯着监控视频看的他眼睛里仿佛都能滴出血来。   而后……他就看到项灵熙在推动了那间储物室的门后警觉地向走廊两边张望了一下,并在同时旋身走进藏着四具死尸的房间,直至他们走进这间屋子,又走出这间屋子。   直到这一幕的出现眼前,监控室里已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眼见着自己此次行动的搭档已经在狂暴的边缘,杀手的同伙试着说道:“如果她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我其实已经有点喜欢上她了。这是个不错的女人。”   杀手转过头去,杀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的同伙,并用十分可怕的声音说道:“给我把她找出来!把她找出来!”   “好,我现在就找。”   眼见着杀手现在的状态已经十分可怕,他的同伴再顾不上开玩笑,并连忙把酒店内部的实时监控视频全都调出来,并寻找起任一角落里的,那个穿着修身瑜伽服,且身材高挑的亚裔女人。   由于这实在是一间很大很大的酒店,因而这项工作的工作量会变得很大很大。   但是目光敏锐的两人到底还是在十分钟内锁定了项灵熙此时的位置。   他们看到了现在正在餐厅里,和餐厅的负责人说着些什么的,今天早上必须得死的任务对象……   见到这一幕,气势慑人的杀手推了自己的同伴一把,并说道:“你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去抓乱跑的兔子。”   说着,杀手就把他的同伴留在了监控室,并神情恐怖地自己一个人走出了这里。   此时的项灵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猎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但她却并没有因为身处一个有着很多人的,能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的地方就失去了警惕。   在和餐厅的负责人说完了那些,并得到了对方一定会派人过去看一看的保证后,她决定不再待在原地,并快速离开。   但是在项灵熙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对着她的一个监控器。   那立刻让想到了某种可能的项灵熙脸色大变。   但在迅速逃跑之前,她依旧还是按捺着几乎是瞬间浮上心头的恐惧感,向餐厅的负责人问道:“请问你们的监控器平时是一直都处于打开的状态的吗?”   餐厅负责人:“对,这样比较方便我们管理,也可以让客人们感到更安全一些。”   项灵熙:“那如果我个人不太习惯待在有监控器的地方,早餐之后我除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还能去哪儿呢?”   餐厅负责人:“游泳spa馆里没有监控器,而且这个点游泳馆也已经了。”   项灵熙:“那安全通道呢?就是楼梯间,那里会有监控器吗?”   餐厅的负责人虽然对项灵熙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很快便带着笑意地回答了项灵熙的问题。他说:“那里也没有。”   闻言,项灵熙连忙和对方说了再见,并在此时塞了一张折起来的,十美元的小费到对方的手里,而后不等对方对她说出感谢便立刻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项灵熙那略显古怪的行为让餐厅的负责人看了她离去的背影一会儿,而后便打算把项灵熙给他的小费展开并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可在那之后,他就发现了这张被项灵熙事先准备好了,却在过来找他时还没能拿定主意到底给他还是不给他的这张十美金的小费里内叠着的小纸条。   ——【我是住在1709号房的客人,有人要杀我,而且已经杀了我的三个保镖,还有酒店的一名清洁工。他们四个的尸体就在17楼的一间杂物间里。想杀我的人很危险,手上有枪,而且起码有两个人。请你帮我报警,也请酒店的工作人员保护好自己。】   看清了这张小纸条上内容的餐厅负责人深吸一口气,却是也不动声色,并在对自己的一位同事说出了让他即刻找人去17楼的储物室看一看的话语后去到洗手间,按照项灵熙的请求用自己的手机报警。   此时的项灵熙并不知道,有一个穿着浅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正走到了她所入住的1709号房的门口,并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后十分礼貌地按响了门铃。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向走廊的左右两边各看了一眼的年轻男人脸上似乎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在他把门铃按响了好几次也没有听到里面出现了什么动静之后,这个同样也有着金色头发以及强壮但并不健壮的身材的年轻男人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自己已经保存下来的一个对他来说还有些陌生的号码拨去了电话。   而就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焦急地一起走向距离他不远处的一间房间,他们打开了那间看起来比别的酒店房间都要小的多的多的房间,而后便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见此情景,那个年轻男人忙走去那里,并就此看到了让这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如此惊恐的那一幕——一名酒店的清洁工以及三名身着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此时正冷冰冰地躺在了那里。   金发的年轻男人不禁轻声说出了一句“天哪……”,而后他便在又看了一眼1709号房的房门后抓住一名显然是特意赶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并向他们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特意赶过来这里?是谁告诉你们,让你们过来这里查看的!”   可是这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显然是受到了过分的惊吓,在这个年轻男人问他们话的时候依旧还在不顾旁人的惊恐地尖叫着。   见此情景,年轻男人连忙在说了一句“抱歉”后从那名工作人员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他的那张理应能打开这一层楼所有房间的房卡,并很快拿它去刷了一下项灵熙所入住就的1709号房的房门。   “项小姐!项小姐你在吗?我是总统先生派来保护你的克拉默!”   当克拉默再顾不上那么多地冲进项灵熙的房间时,他很快就因房间里的景象而意识到了不对劲。而在他一下冲到这间酒店套房最里侧的卧室时,枕头上的那几个弹孔则更是让他立刻就明白了先前可能在这间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他进行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之前,他首先给派他过来这里的卢卡茨打了一个电话…… 第54章   早上七点半,卢卡茨正在一架要飞往罗科曼尼亚西部边境城市的直升飞机上。   此时距离他离开那间豪华酒店虽然已经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但距离他离开这座海滨城市却似乎并未有多长的时间。   直升飞机上嘈杂的声音让卢卡茨以及他的所有随行人员都不得不戴上了可以用来进行内部连线的降噪耳机。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听到电话铃音的响起。   但伴随着手机铃音响起时的那种,与直升飞机本身自带的那种震颤频率并不相符的震动不断地出现,卢卡茨到底还是意识到此刻有一个被他放进了白名单里的号码正在给他拨出一个紧急电话。   于是卢卡茨拿出了他的手机,并在看到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后露出了冷峻的神情。   “我能接一个电话吗?”   当卢卡茨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激活了连在了降噪耳机上的那个小话筒,让机上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这架直升机上的副机长幽默的声音:“如果这个电话足够紧急,您是可以接起它的。”   而后机上的一名随行人员这就给卢卡茨递去了一副可以连接到手机上的降噪耳麦。于是卢卡茨终于在电话那头的雪鹰特种突击队的成员克拉默要给他打来第二通电话之前接起了电话。   卢卡茨:“什么事?”   克拉默:“有一伙想要项小姐命的人在我抵达之前就已经行动了!您留在这里的三名保镖现在已经全部身亡。”   当卢卡茨从降噪耳麦里听到克拉默所说出的这句话时,他脸上表情变化让坐在他身旁的副总统埃里克注意到了他,并似乎想向他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卢卡茨则并不转过头去看向对方,而只是伸出手,让对方等自己说完这通电话。   卢卡茨:“那灵熙呢?”   克拉默:“项小姐似乎自己逃出去了,她应该没和那些人起正面冲突。我在她卧室的床上发现了三个弹孔,但是那里没有任何血迹。所以我认为这些人应该并不是想要抓她,而是只想要她的命。项小姐如果不是已经死在这间酒店的别处,就应该还在逃跑中,不可能作为人质出现在那伙人的手上。”   这样的一连串信息给卢卡茨带去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那让他甚至在闭上了一会儿眼睛之后才猛然再次睁开双眼,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化,并按捺着一切要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情绪,一个词一个词地说道:   “找到她,如果她还活着,给我保护好她。”   克拉默:“是的,我会的。”   在得到了克拉默的保证后,卢卡茨挂了电话,并很快戴上了那个能用来和机上所有人说话的降噪耳麦,说道:“掉头回去。”   或许是因为卢卡茨的这一命令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让人无法理解,公共频道里沉默了那么几秒钟。   而后,埃里克的声音和机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埃里克叫出了卢卡茨的名字,而机长则向他问道:“请问您肯定吗,总统阁下?”   “是的我很肯定!现在就掉头回去!”   如果卢卡茨刚刚的那句话还只是让和他坐在同一架直升飞机上的随行人员感到有些讶异,那么他现在的这种充斥着愤怒的声音便会让他们在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惊惶之后即刻就照着他所说的做了。   但直升飞机才要开始转向,副总统埃里克就出声阻止道:“请原谅,总统阁下。可是你现在应该立刻就去到我们的西部边境,和国家情报局的人会合!”   对此,卢卡茨并没有和埃里克发生争执,而只是用冰冷的语调反问道:“所以你想要我把同样的话重复到第三遍,副总统阁下吗?”   在那座海滨小城的酒店安全通道里。项灵熙正在踩着楼梯一路往上冲去。   在这一刻,项灵熙突然很庆幸先前她选择了把餐厅作为她的临时藏身地点!   那是因为,现在她才从17楼冲到了位于2楼的餐厅,现在她就又要从2楼往上冲去位于15楼的,能够看清整座城市全貌的空中游泳池和SPA馆!   如果她没有在逃命的时候顺便吃了个早饭,现在她肯定已经因为早起后运动过量却得不到补充而头晕了!   不知道为何,先前和餐厅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打了个照面的项灵熙总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暴露,再穿着这身衣服到处跑实在是目标太大。因而她也尝试了一次在经过某一楼的储物间时推一推它的门,企图从里面找一套酒店的员工制服出来。   可怎奈何没有被强行割开了门锁的储物室平时就是处于被锁上的状态的。   并且现在也实在是太早,她根本没法在走廊上偶遇一位好心的,正在打扫房间的酒店清洁工,也就没法问她们要一些能够用来给自己做乔装的东西。   于是一次试探不成的项灵熙便立刻回到了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安全通道,并使出她平生最快的爬楼速度,努力地向着15楼冲去。   但是在她冲到一半的时候,被她从来电静音调到了来电振动的手机就在她的手上振了起来。那让神经紧绷着的项灵熙手一抖就把手机给甩了出去!   这样一来,手机就这么顺着楼梯一路掉到了距离项灵熙现在站着的位置有六七格楼梯的地方。那让为此而感到心疼的项灵熙连忙要走下去捡起手机,可正当她看清来电显示人“维纳斯”的名字时,她却是同时也听到了从下面往上冲上来的,一个带着慢慢杀气的脚步声。   当那个人听到在楼梯间里带着回音响起的手机振动声时,他的脚步声变得更为杀气腾腾起来,也更快速地向上冲过来。   在那一刻已经明白了来人身份的项灵熙终于再也顾不上去捡她的手机,而是内心焦急地看向四周。当她看向就快走到的酒店另外一层走廊的入口处时,她很快就呼出一口气,并对自己摇了摇头。   现在向她冲过来的人只有一个,可那个可恶的杀手却是有同伴的!   这时候走进酒店的可监控区域她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眼见着那个脚步声已经在数秒钟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项灵熙不得不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地走向她此时唯一的生路——那个距离她不远的窗户。   项灵熙强忍着心脏的猛烈跳动所带来的不适感,并向外张望了一下。   当她发现窗户的外面有一条她用脚能够到的,为了增加酒店大楼的外观艺术性而增添的那一条大约有20厘米那么宽的框框时,项灵熙终于深吸一口气,并且也什么都顾不上了的踩上窗框,直接爬到窗外去了!   并且在她爬出窗外后,她还抓紧对方冲到这一楼前的最后时刻踮起脚来,并一手扒拉着外部的窗台,另外一只手向上一伸把窗给关上了!   接着,先前已经遇上过两次的那名杀手就把她的手机当做是她一样地发泄一通,而后就很快接着继续向上跑去。   对,刚刚追着她一路从底下冲上来的那个脚步声就属于先前已经遇到过两次了的杀手。   她能记得那个男人说话时的声音。在她前两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可真的是被吓坏了,并且每次都只能在一个小角落里屏息等待她命运的垂青。   但这一次却不同了。   当她听到属于那个危险人物的声音隔着一层玻璃模糊地传来时,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那个人了。   起码,不再像是老鼠见到了成群的野猫那样的害怕了。   并且,她也不再是只能缩在一处瑟瑟发抖的人了。   当项灵熙听到那个人发出着暴怒的声音把她的手机摔在地上好几次的时候,她有的只是心疼与心悸,却没了那种任屠夫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的惶恐。   可是等到那个想要她的命已经有起码一个半小时了的危险人物又离开了这里的时候,项灵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先前她为了保险起见,不让对方发现她有翻到窗外的可能而把窗给关上了。现在被关在了外面的她根本就没法再把这扇她先前关得很决绝的给再打开了!   怎么办!   她突然感到有一点绝望!   并且这种绝望还是新型的,和她在过去的24小时里所感受到的数次绝望都不同款的!   项灵熙认为自己应该是没有恐高症的,在外出游玩的时候遇到玻璃栈道她也是可以面不改色地用轻快的脚步走过去的。   但是项灵熙的不恐高是有一个前提的——她所遇到的都是让她摔不下去的纸老虎。   一旦她真有可能从某个很高的地方失足摔下去,她就会感到很晕,并且手心也不住地冒起冷汗。   那就好像现在这样,两手一起扒拉着外侧窗台的项灵熙低下头,透过她的胸部与胳膊中间的那块小空间向下看去。这12楼的风景美得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离体之后,又愉快地玩了一次海盗船了!   ‘我不怕,不怕!我可以保持这个状态一整天!’   项灵熙企图再次用她强大的精神能量来鼓舞自己,却是才在心里对自己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并且她还觉得她之所以那么晕,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在对自己说完“不怕”后又加上了那该死的“一整天”作为时间限定!   哦不!   她一想到她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哪怕超过一分钟就觉得晕眩!   被那种新型绝望侵袭了的项灵熙连忙在眼前都要花了的时候双手一起用力扒拉住外侧窗台,却是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之后……发现她的手在出了汗之后好像变得有点滑滑的了!再接着,她又觉得自己的腿在她的后背发凉之后好像也有点又开始发软了的迹象。   见此情景,感觉自己从心到身都再也稳不住了的项灵熙连忙向左右两边张望起来,企图再找到一扇能让她爬进去的窗户!项灵熙觉得自己一定得在五分钟里做完这件事,否则她的这次翻窗很可能就真的会玩死自己了!   项灵熙心里着急,却是因为突发性恐高而动作迟缓起来,连转个头向左边张望,再扭个头向右张望都要用去差不多十秒钟的时间。   但或许是因为天不亡她,当项灵熙向右张望的时候,她发现在自己面前大约就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扇开得很大很大的窗户!   项灵熙高兴得简直要喜极而泣。   她觉得,她应该可以一点点地挪过去,然后……如果她的运气足够好的话,她还可以和屋主人商量一下,让对方同意她在那间屋子里等着,等着警察过来把坏人吓跑!   就这样,项灵熙在自己的心已经冲进那扇大开的窗户之后把自己摆成了古埃及壁画上的那些人的造型,左右两只脚一只在前一只在后,并用尽全力贴在了豪华酒店的外墙上,抓住所有她能借力的东西向那扇窗户缓缓挪去。   在大约过了这样惊险的七分钟后,项灵熙终于在失手摔下去之前挪到了那扇窗户前,并在扒到了那扇窗户的窗台时丧失了抬脚爬进去的勇气,整个人都好像一只毛毛虫那样,用自己的腹部、胸部和大腿前侧往里“蹭”了进去!   因而最后用这种方式再度回到了安全地带的项灵熙是手肘先着地的,而后又整个人都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滚进去,躺在地上粗喘气,久久都不愿站起身来。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头仅在腰上围着一条很短的毛巾正站在屋子里看着她。   在那一刻,不仅项灵熙惊呆了,根本没想到屋子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不速之客的老头也被吓到好一会儿了!而后他身上仅有的那条毛巾也掉了下来,露出了他松弛的大腿和肚子,以及……   诶,眼睛要瞎了。   但就在项灵熙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的时候,老头在受惊之后脚步不稳地退到了床边,而后半摔半坐的倒在了床上,嘴唇哆嗦了一下之后说道:   “你……你对我为所欲为好了。但是你、你不要伤害我。”   项灵熙:“……” 第55章   好容易才能在地上躺一会儿,并让哪儿哪儿都发软的身体稍稍恢复一下,也找一点回到了正常地面的感踏实,可项灵熙却是与这样的一位酒店住客共处一室!   项灵熙原本想不和对方说话,并继续躺在那里,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好好喘一会儿恢复一下体能。   但是那位老爷爷却是并不打算放过她!   “你先把裤子穿起来好吗,这里没人想对你为所欲为的……”两只手一起把那个方向给挡住之后还要朝另外一个方向扭头的项灵熙这样僵硬地问道。   可没曾想,项灵熙的这样一句话,都会让那个受到惊吓的老爷爷发出呜咽以及哭唧唧的声音。   等到项灵熙咬牙坐起身来的时候,她看到那个老爷爷居然在一边颤动着嘴唇说“不要伤害我”,一边动作很慢地从床上拿起一条紫色的裤衩,并抬腿要穿!   在抬腿的时候他居然还倒下了!   然后他不哭唧唧了,他开始哼哼唧唧了!   “先生,先生请你别发出这种声音好吗?请你把裤子好好穿上好吗!”   可或许是因为项灵熙在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杀气实在太重,那个七旬老头着急地吱吱呜呜起来,而后他就保持着才只有一条腿穿到裤子里的状态,开始了再一次的哭唧唧了!   此情此景让项灵熙感觉自己此时比先前翻出窗的那一刻还要更崩溃,她对于继续处于这种崩溃状态中的抗拒太过强烈,那甚至超越了她对于直面那两个杀手的恐惧感。   在与这位七旬老爷爷鸡同鸭讲了大约数分钟后,项灵熙在崩溃之中做出了一个非常不理智的决定——立马就离开这间房间!   “好吧,好吧我出去,我不躲这里了!你赢了!”   说着,项灵熙用力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向外走去,并因此而跌跌撞撞的,在撞到拦在路中央的椅子时她更是险些摔倒。   但或许是这一撞把项灵熙给撞清醒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不应该就这么去到走廊上!在不知道警察现在是不是已经到达出事现场,并且又会派多少警力过来这里的时候,她现在出去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走到了门口的项灵熙停了下来,她在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试着和住在这间房间里的住客老爷爷商量道:   “我……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你觉得20分钟怎么样?或者……或者15分钟也可以!”   但是这一次,老爷爷却是没再用语言,或是哭唧唧的声音来回答项灵熙了。   老人穿着拖鞋脚步一拖一拖的声音在项灵熙的身后响起,当椅子被挪动的声音也在她的身后响起时,项灵熙终于在意识到不对之后警觉地转过身去。   只见先前一副懦弱样子的老爷爷现在已经穿上了宽大裤衩,也披上了浴袍。并且此刻他正目光凶狠地向着项灵熙举起了椅子!   项灵熙哪里还敢再待在这间房间里?   情急之下,她连忙打开房门,并在那张一旦砸到她一定会很疼的椅子落到她的身上之前跑了出去。   可还不等再次进到了有着摄像头的监控区的项灵熙赶紧坐电梯去到有着游泳池和SPA馆的15楼,她就已经被一名正好经过这条走廊,要去到集合地点的酒店工作人员喊住了。   “请原谅,请原谅。”   那名看起来神经十分紧绷着的酒店工作人员连续和项灵熙说了两次请原谅,并在那之后说道:“女士,为了您的安全,您最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有超过一名非常危险的犯罪分子进到了我们的酒店,警方现在正在封锁酒店,一会儿可能进到每一个房间进行排查。”   项灵熙先前还在一下子冲出了那间恐怖的房间后处于无头苍蝇的状态下,但在看到了这名虽然也很害怕,却依旧还是过来好心提醒了她的酒店工作人员后灵关闪现。   项灵熙试着说道:“请问你现在有工作用的房卡吗?就是什么房间都能打开的那种?我感觉我刚刚出来得太着急,好像忘了带我的房卡了。”   说着,项灵熙还示意对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瑜伽服口袋。   或许是因为项灵熙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像一名危险分子了,那名好心的酒店工作人员只是稍作迟疑就从她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用绳子挂在了脖子上的房卡。   “请问你住的是几号房?”   伴随着这名酒店工作人员向项灵熙问出的这句话,电梯到达本楼层的声音“咚!”的一声响起。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刻,听到了这个声音的项灵熙又是心脏猛的一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根敲重锤“咚”的一下敲击在了她的胸口上,而她则也像是一口沉沉的钟那样,被敲得往后退去,并且脑袋里完全响起了“嗡嗡”声。   而后,电梯门打开,先前已经三次和项灵熙擦肩而过的杀手目光阴沉地出现在了那里,并把手放到了腰侧,能够放置手枪的地方!   见此情景项灵熙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反应过来,她一手抓住身旁那名工作人员手上的房卡,另一手则搂着对方的腰,把那名比她还稍高了一些的酒店工作人员往她冲过去的方向用力一带。   项灵熙根本不及解释,就直接拽着那张房卡刷了一下离她们最近的那间房间。   装上了消音器的枪此时已经被迅速拔出,并对着项灵熙所在的位置接连开出两枪。原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酒店工作人员看到了瞬间出现在了门边的弹孔,而后猛然回神地尖叫起来。   此时项灵熙已然刷开了房门,并拧开门把手带着那名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冲进房里,在并不温柔地把对方一推之后,项灵熙很快就把门给按上,并强忍着心脏的狂跳给这间空着的屋子拴上防盗链。   但是就在项灵熙做完了这些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又听到了房门被刷开的声音!   “快!把衣橱里的熨衣板给我!”   此时和项灵熙一起落了难的酒店工作人员依旧还因为项灵熙的那一推而坐在了地上,却是已经意识到她们现在到底遭遇了什么。她懵懵地向项灵熙点了点头,却是一时之间因为太过害怕而双腿发软到根本站不起身来。   “高跟鞋!站不起来你就把你的高跟鞋给我!”   眼见着情况越来越危急,项灵熙对于武器的要求已经从熨衣板跌到了高跟鞋,可今天才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的那名酒店工作人员虽然已经很快反应过来,但她到底还是快不过已经刷开了房门的杀手!   只见要比项灵熙还高出了十几公分的杀手仿佛吃人的野兽那样一下要把门推开,却是因为防盗链已经拴上了的缘故而只能得到大约一个手腕的空隙。   但那已经足够他把手枪伸到门里面。但就当杀手要对项灵熙露出狰狞笑容的时候,虽然此刻已经十分害怕,然而深知只是害怕并没有任何用的项灵熙直接抓住了伸进来了些许的枪管,并在单手把它往里一拉之后再是双手一起拖拽。   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和项灵熙真正地“正面较量”过一次的杀手显然是没有想到,身材匀称且手脚纤长的项灵熙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在把他的枪管往里拽的时候还能够强行掰他的手腕,让枪管一会儿朝向地上,一会儿又是朝向房间天花板!   但是项灵熙所面对的到底不是普通人,在杀手回过神来后,项灵熙立刻就回到了下风。   可是幸好,幸好这时候那名此时和项灵熙共同进退的酒店工作人员已经把她的高跟鞋递到了项灵熙的身侧!   于是项灵熙急中生智,先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掰杀手握着枪柄的那只手的小拇指,而后把那根可怜的小拇指向着对方手背的方向一扯又一按!   趁着杀手因为这可怕的疼痛而猛呼气的时候,项灵熙这就接过了身后那位女士递给她的高跟鞋,并一把抄起它,把鞋跟朝着杀手的鼻梁骨用力砸过去!   这下杀手可以彻底向后倒去了!但项灵熙却还不忘在此时抓住最后的机会努力抢对方手里的枪。可想要从一名杀手的手里抢走一把枪这显然不是项灵熙这样的柔弱艺术家所能做到的。   因此,在一击不成之后,项灵熙很快就反应过来,并退而求其次地抓住对方的西装口袋,从里面抽出了那张能用来刷开她房门的房卡!   这下项灵熙终于能在把对方推出去,并再次关上门之后靠着墙深呼吸几次了!   “我们……我们安全了吗?”   在激战时刻贡献了一只宝贵高跟鞋的酒店工作人员这样问道。   这个问题可把项灵熙给难住了,而正在她好好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声憋闷的,经过了消音器处理的枪声响起子弹穿过了酒店的房门,并打在了地板上。   原来,没了房卡的杀手居然打算直接用子弹来开锁!   ‘怎么这都可以!’   但是在脑袋里瞬间闪现出了这句话之后,项灵熙却只能大声说道:“快跑!”   这一回,那名和项灵熙一起进来了的酒店工作人员腿也不软了,在项灵熙的这一声提醒后立刻就向着房间的里侧跑去。   仅仅是几步之后,跑到了房间内更宽敞区域内的两人看似是安全了,但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杀手这么狗急跳墙地打门锁,房门或许很快就会被打开。   于是先前已经看到过项灵熙英勇表现的拖油瓶女士忙在无助之下看向项灵熙,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好主意。可谁曾想,项灵熙居然推开了窗,并又把椅子搬到了窗边!   爬上了椅子的项灵熙向外张望了一下,发现距离她们才只有几米的地方就有一扇看起来似曾相识的,打开着的窗。对于那扇窗有着不太好的记忆的项灵熙犹豫了一下,然而随着那憋闷的枪声仿佛索命符一样在耳边不断地响起,项灵熙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项灵熙神情决绝道:“我们翻出窗去,从旁边的那扇窗翻进另外一间屋子。”   “翻……翻出窗?”   拖油瓶女士在惊恐之下似乎得喘个好几下,才能把这句简短的话给说完整。并且她甚至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因为有一个可怕的犯罪分子就要能够进到这间房间了而惊恐,还是因为项灵熙的那个提议而感到惊恐。   但是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项灵熙就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地爬出窗外了!   相比起先前的四肢僵硬,第二次这么做了的项灵熙居然感觉她的身手已经比几分钟前的要灵活多了,非但可以好好地抓住任何能让她借力的东西向着那扇窗走去,并且还可以很快转过头去看向那名和她一起的酒店工作人员,示意她快些跟上来。   对方原本还在犹豫、犹豫、以及不断地犹豫,甚至是用那张快哭出来的脸不断地向项灵熙摇头。但人都是逼出来的,当她听到房门已经再次被打开的声音时,这名酒店的工作人员立刻就甩了另外一只还在脚上的高跟鞋,并咬牙跨出了第一步。   “加油!就看你的手能抓到的地方!别的地方都别去看!”   项灵熙对落后于她的那位女士说出着这样鼓励的话语,并同时蹭蹭蹭地贴着墙面,动作很快往旁边的那扇窗走去。直到项灵熙都已经走完全程,并爬进那扇打开着的,她几分钟前才刚刚造访过的窗时,那名正经历着人生最大危机的酒店工作人员才走了一半的距离!   因此项灵熙很快也搬了个椅子在这扇窗的窗前,并一手抓着窗框地探出大半个身子,同时向那名跟在她后面一起过来的酒店工作人员伸出手去。   眼见着对方就要爬到这里,隔壁那间屋子的房门被彻底破开的声音传来。深知一会儿即将发生什么的那位女士死死地扒在窗外,并发出了无助又绝望的哭叫声。   那位女士似乎已经放弃了,但项灵熙却是并没有放弃。 第56章   在今天之内已经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项灵熙不禁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对对方说出鼓励道:“快!再过来一点点!”   那位女士则一边摇着头一边对项灵熙说她真的没法再过来了,并且她也是真的很害怕。   而项灵熙则是在这一刻声音变得凶悍起来,并态度十分强硬地说道:   “再一点点!再过来一点点我就能抓住你了!”   眼见着项灵熙向她伸出的手已经近在眼前,那名先前已经放弃了的酒店工作人员终于一咬牙地又向项灵熙走出一步。   可正当她还要走出第二步的时候,那名被项灵熙用高跟鞋的鞋跟猛砸了一下鼻梁,并因此而鼻血狂流,连鼻子都歪了的杀手已经把身体探出窗外,并要举枪先把那个在他眼前挡着他的那个碍事者打下楼去。   明白了对方意图的项灵熙一下抓住那位女士的手,并抓着她把人往下拽去。憋闷的枪声再度响起,可是这一次,它却是被女人的尖叫声所盖过。   原本在外面就走得十分晃悠的那位女士被项灵熙这么一拽,立刻就失足往下摔去,可她的手却是被项灵熙牢牢抓着。   并且在那位女士往下摔的过程中,原本还一手抓着窗框的项灵熙直接用腿贴着窗边稳住自己,而后两只手一起抓住对方。   借着这个动作帮难友避开了那一枪的项灵熙目光恨恨地看向再次失手了的杀手,并在对方仿佛能吃人一般的视线牢牢锁定着她的时候腿部以及腰腹一起发力,作为媒介的双手依旧牢牢抓着那位女士,而后整个人用力往后一仰,这就瞬间把原本已经要掉下去了的拖油瓶女士猛拽进屋子里!   如果情况允许,项灵熙是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一下子把人给拽进来的。   因为这样的动作对于项灵熙来说难度虽然不大,却是会让她整个人都毫无保护地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事实上,在她成功把人拽进来的时候,她是连人带椅子一起摔下去的。而后,她又被整个身体都在窗框上卡着拖拽得生疼的那名酒店工作人员给压了个结结实实。   这可真的是两下可怕的痛击。   事实上,项灵熙是真的很希望有什么人给她一个亲亲抱抱,她才再爬起来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坚强起来,起码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扇在她两次需要的时候都打开着的窗给关上,并在把它牢牢锁起后又把窗帘给拉起来。   等项灵熙好容易做完这些,并先是给自己揉揉腰和脖子,再给自己捶捶肩膀时,这间先前给她留下了可怕记忆的酒店房间里……响起了马桶抽水的声音。   项灵熙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而让她有了如此反应的却并不是马桶抽水的声音本身,而是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后所可能发生的事!   就这样,当项灵熙眼睛发直地盯向卫生间的方向时,先前呜咽着让她对自己为所欲为的老头便在简单洗了手之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和项灵熙再次打了个照面。   这一次,老头不再首先示弱了!   他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露出了他凶悍的本性!   这个今天选择了穿上紫色裤衩的七旬老头先是用秃鹫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再次出现在了他房间里的项灵熙及其同伙,又看了看自己锁得好好的房门。   而后他便在那名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拖油瓶女士抬起头来的时候,愤愤地扯开自己的睡袍,并脱起了自己的裤衩,上一次的时候分明还是被动袒露的,可到了现在,老头居然变被动为主动,直接向两人展现出了他松弛的大腿以及……   诶,要瞎了,又要瞎了。   “啊啊啊啊!”   当项灵熙再次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的时候,依旧还坐在地上的那位女士已经惊恐地尖叫起来。   见此情景,感觉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让人窒息的项灵熙忙说道:“我去引开那个人,你、你们两个好好相处,等走廊上安全了再出去!”   说着,她便再次做出了和先前同样的决定——从老头的房间里跑出去,去直面手上拿着可怕武器,比她高了十几公分,身材就好像熊一样的那个杀手!   项灵熙头也不回地冲到了门口,打开拴上的防盗链,并一路从走廊上冲向她已经很熟悉地形了的安全通道。   因为那里不光没有摄像镜头的监控,还有一个可能是她现阶段所能拿到的,最趁手的武器——灭火器。   而被项灵熙引到了那间没人的空屋子里的杀手在跨出窗外爬了一半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那个可恶的任务目标牵着鼻子走了一回!于是他这才又在同伴的提醒下原路返回。   也正是因为耽误了那么一些的时间,当他再次追出去的时候,项灵熙早已迈着轻盈的步伐冲进了安全通道!   这一回,坐在监控室里看到了完整惨剧的杀手的同伙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些什么去嘲笑对方了。   因为……据说完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任务目标,她看起来既不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样子,又着实是厉害得有点过头了。   而现在,她则更是再一次地跑到了他们监控不到的那个区域。   “伙计,我可真担心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她。我觉得我必须得过来帮一帮你了。”   杀手的同伙从先前到现在都一直待在监控室里,帮杀手看着比兔子还能跑能躲的任务目标到底去了哪儿。   但现在,他却觉得他必须得出去,帮助杀手尽快完成这项拖得越久风险便越大的暗杀任务了。   耳麦里传来了杀手恼羞成怒的,让他留在原地的声音,但杀手的这名同伙却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她找人报了警,现在警察已经进入酒店了,再不快点解决那个女人,问题就会变得很麻烦了。或者我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麻烦了?你该不会想要我们在执行这种任务的时候都呼叫支援吧?”   说着,杀手的同伴把被他放在了操作台上的枪藏到了身上,并迅速离开,也去到杀手此刻正赶往的那个方向。   杀手的那个同伴已经从距离他们有着好一段距离的监控室里走了出来,但此时此刻的项灵熙却是根本没有办法考虑杀手的那个同伙如果也来了她该怎么办。   只是考虑应该如何应付那一个追着她在这个地方兜了两圈的家伙,那就已经足够让她的肾上腺激素分泌的了!   或许是因为先前用高跟鞋的鞋跟砸断对方鼻梁的那一下实在是让人感觉太太舒爽了,项灵熙感觉自己内心的那份蔓延了一早上的恐惧感似乎已经被一扫而尽。   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一下之后,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地和人撞上,也再不可能像先前那般脱生的项灵熙感觉自己现在也已经无比强大。   既然跑和躲在这种时候都已经再起不到作用,那她还不如主动伏击一把!   但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和结局?   项灵熙感觉自己还真的是没法去想。   反正,她总得在还占着点先机的情况下去主动做些什么。   在迅速跑到了安全通道之后,目标明确的项灵熙便以最快的速度把灭火器从它原来待着的地方拿出来,并且花了两三秒的时间扫了一眼图解版的使用方法,也在等待的时间里把这桶无管灭火器上下颠倒了几次。   可这到底是项灵熙在此之前还从未使用过的神奇武器,当项灵熙意识到真正地使用它还要把铅封和保险销都拔掉的时候,这一道道的使用前工序根本就让手忙脚乱的项灵熙险些因为没能把手上的灭火器拿稳而让它摔了下去!   等项灵熙好容易一手握着灭火器的瓶口,并一手扶着灭火器的瓶身时,她还来不及眼睛发直地再稳一文自己的心神,根本就不会好好地等她做好战斗准备的杀手就已经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冲了进来了!   在那一刻,根本没想过作为自己猎物的项灵熙会就守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杀手险些就冲过了头。但是很快,这个在此时让项灵熙感觉好像一头熊,也像是一座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邪恶巨山的男人就在感受到了项灵熙的存在后停下脚步,并嘴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地转过头来。   “砰!”   那张脸以及对方的神情都实在是太过恐怖,以至于项灵熙根本没能控制住自己地就平举起灭火器,在一个超近距离下以打棒球的姿势猛击了一下杀手的下颔骨!   虽说项灵熙的力气的确很大,并且她也擅长调动和使用自己的力气,但如果她这一下是打在杀手的脑门上的,那么即便她是用灭火器砸的对方,杀手也很有可能在被砸的那一瞬间就用杀人般的目光锁定了她,并向她开枪了。   可项灵熙的这一手妙就妙在她歪打正着的击打位置是对方的下颔骨!   那可是和下巴以及鼻子一样的脆弱部位,相比起死硬死硬的额头,那一块部分就算是用很小的力气去击打,都可能会制造出令弱小者惊叹的效果!   果然,被项灵熙这么怒砸了的杀手懵了一下,并且在他懵了的这个短暂空档里,发现了这种打人方式其实很有效的项灵熙又忙给了杀手第二下!   但或许是因为项灵熙此时已经那个让她感到发憷的男人的整张脸,在那张脸上有着被她打断的鼻梁,还有着被她用灭火器砸过的下颔骨,混合着鲜血以及凶煞的表情那简直让项灵熙害怕得手脚都发软了!   因而她所给出的第二下重击反而要比第一下的力道小了很多!   光对方在她给出第二下重击时的那种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反应,就已经足够让项灵熙知道她不能再站在原地这么下去了!   果然,被她这样打了两下的杀手很快回过神来,并仿佛毒蛇吐信一般地看着项灵熙。   那让项灵熙因为害怕而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但在行动稍显得迟缓了些的杀手要去掏枪的时候,瞬间就被吓得改换了反抗思路的项灵熙终于摸到了灭火器上的保险销,并在关键时刻扯下了它,在杀手用手枪的枪口瞄准了她的脸时也用喷射范围很大的灭火器瞄准了对方的枪口,并用力压下压把的同时身体向后仰去!   然后,杀手的手枪就在他扣动扳机时发出了枪管被炸的声音。而几乎与之同时响起的,则是杀手的惨叫声。   抱着灭火器摔在了地上还往后滚了一圈的项灵熙几乎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拿枪的右手上全是鲜血的样子。   这下项灵熙都不需要用脑子去想就能知道对方一定会让她死得很惨很痛苦了!   项灵熙想……这下她真的是毫无选择了。   于是心里害怕得厉害的项灵熙只能,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并再度像刚才那样地举起灭火器,趁着杀手现在也还痛苦得厉害,去打他的后脑勺和后颈,并且一打就是两三下,等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干脆把灭火器往杀手的脑袋上砸了下去了!   于是乎,当杀手的那名同伴赶来这里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这么具有魔幻色彩的一幕。   “老天……”   杀手的同伴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呢喃声,而后就立刻冲了过去! 第57章   酒店外,一辆就外形上来说十分不起眼的面包车在使出了一连串高超的超车技巧后驶进酒店的停车场。   而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这辆面包车更是直接飘移倒车至停车位。   在把车停稳后,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皮肤偏黑,五官并不清秀却是别有一番魅力的中国女人打开车门。她示意她的部下们都先待在车里,而她自己则给先前让她立刻赶来这里待命的,此次任务的上级拨去了电话。   “我已经到达你说的那间酒店楼下了,但是酒店的门口停着很多辆警车,他们好像把酒店封锁了。需要我现在想办法进去吗?”   “不,现在先别进去。灵熙还没联系我。她还没给我发短信,也没给我打电话。”   电话的那头响起的,赫然就是陈秘书的声音。他说的这些话语都是十分肯定的指令,但是张队长却是能够很轻易地就听出陈秘书语调里的不肯定。   因此,她在沉默片刻后说道:“一般来说,普通人在遇到比较危急的情况时是很难一边和试图暗杀她的人周旋,一边和人打电话求助的。你有试着主动和项小姐取得联系吗?”   陈烨:“一开始的时候,我担心我的电话可能会让她分神或者增加被发现的几率。但是一直到三分钟前,我还是试着去和她取得联系了。刻她的电话一直都在占线状态。”   张队长:“那就说明她一直在和什么人打电话,或者有什么人也像你一样,一直在给她打电话。”   押运团队的张队长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她的一名部下叫住,并示意她看向远处天上的那几个小点。   “请稍等一下。”   张队长对电话那头的陈队长说出这句话,并很快从口袋里拿出了袖珍望远镜。她在找到了自己想要看清的目标后迅速调节起了望远镜的放大倍率,也在同时用手上的望远镜自带的拍照功能拍摄下她所看到的图像,而后给陈秘书传输过去。   “有三架军用直升机正在靠近这里,图像我正在给你发送过去。”   张队长原本已经要结束对于这三架一定会为他们的此次行动制造出一个变数的,军用直升机的观察,可她却是在就要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时,看到了坐在中间那架直升机后排座位上的那个男人。   “等一等!”张队长很快叫住就要挂了电话的陈秘书,并说道:“卡拉乔尔杰总统好像就在中间的那架直升机上!”   在被两架军用直升机护航着的那架直升机上,卢卡茨正在按捺着内心的焦急望向此时已经近在眼前的那座海滨城市。   如果,如果他在离开那座酒店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在此时因为这样的原因再度回来,那么他一定不会把他前一晚还拥在怀里的人留在那里。   他或许,或许会把他现在已经有些喜欢上了的人一起带走。   两人在前一晚相处时的那一幕幕在这样的不安时刻不断出现眼前。   项灵熙在收到了让她喜欢的约会礼物后连忙跑去浴室,却又在他出声询问时把浴室的门打开了一点点,穿着浴袍歪着身子看向他的样子。   她换上了那条蓝色的绸缎裙,却是因为没有一双合适的高跟鞋而光着脚从浴室里走出来,美得甚至让他在那一刻忘了呼吸的样子。   她坐在餐桌前,喝上一小口香槟,而后笑着,眼睛里满是对他的爱慕的样子。   卢卡茨还能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时候,只要他把自己放在放桌上的手轻轻往前挪,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就会也像他一样,把有着纤长手指的手放在餐桌上,然后一边偷看他,一边把手轻轻地挪向他,直至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当那些画面越来越快地在眼前旋转,并将记忆中两人一起相处时的更多片段带进这个漩涡时,这个曾经经历过很多风浪的男人竟是觉得……他的心已经很难再承受这些了。   在这样的时刻,卢卡茨不得不再次给依旧还没有给到他进一步消息的克拉默拨去电话。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克拉默的声音从卢卡茨的降噪耳机中传来。   “我发现项小姐的手机一直都能拨通,但也一直没有人接。所以刚刚我试着用一个虚拟号码不断地拨打她的电话,再根据她手机号码的信号追踪她手机的位置,那里也许会有一些线索。   “但是因为我现在追踪的是一个三维的立体位置信息,如果我这里没有酒店的三维立体地图可以调用,我就得自己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位置!”   说着,克拉默就要在电话中说出他现在正要接近的位置。在这个时候,因为直升机上的噪音而听不清那些说话声的副总统也在此时看向了身旁的总统阁下。   但是对此若有所查的卢卡茨却是在那之前先一步地制止了电话那头的克拉默,并说道:“一旦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你都立刻告诉我。”   克拉默:“是的,我会的!”   卢卡茨挂断了电话,并换回那副能够与机上其他人联络的降噪耳麦。   而坐在他旁的副总统则在那之后按下了座椅旁的两个按钮,让他的降噪耳麦能够和身旁的卢卡茨进行单线交流。并且,他还在那之后坐到了卢卡茨对面的那个座位上,让两人能够更好地在直升机降落前进行一次交谈。   “如果你的证人已经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当埃里克的声音从卢卡茨的降噪耳麦中响起的时候,卢卡茨的目光并没有直直地落在对方的眼睛上。   心中已经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有所怀疑的卢卡茨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让他此刻几乎已经要压制不住的情绪不以太过狂暴的方式宣泄而出。   “那样的话,我首先就要停止原本应该在20分钟之后出现在新闻上的电视讲话。因为我肯定得改变我的计划。”   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压制住了那份情绪的卢卡茨才直直地看向埃里克,似乎想要在自己的这位好友的眼睛里寻找到一丝愧疚,以及一份抱歉。   可他却是没能找到那样的情绪。   埃里克只是情绪平稳地,就好像他们还没有因为政见上的分歧而产生巨大矛盾的时候那样,态度平和地说出他的建议:   “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向海牙申请延后开庭,然后再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新的证人。但我们这么做不是要去证明你那时候不在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而是证明当时犯下这桩案子的另有其人?”   对此,卢卡茨并没有直接回答埃里克的问题。   他审视起了他的这位友人,就好像他今天才认识这个极度危险的男人一样。   直到许久之后,卢卡茨才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向对方反问道:   “埃里克,你依旧是我可以信任的同伴吗?”   卢卡茨的这句话一出口,先前还在试着向他传达着善意,并表示自己真的很愿意帮助他的埃里克沉默了。   他们之间依旧还有着很深的情谊吗?   是的,当然还有。   如果不是那样,卢卡茨不会在此时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向对方问出这句话语,而埃里克也不会在被对方问及这个关键问题的时候沉默下来。   他应当会毫不犹豫地,并且不留一丝破绽地给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在先前的十几秒时间里,这两个在几年以前就已经是成熟政客的男人却是从彼此的身上得到和感受到了许许多多不需要用语言来说出的答案。   在卢卡茨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的埃里克终于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已经从对方诚实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的卢卡茨却在那之后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并接着问道:   “埃里克是你做的,对吗?派人去暗杀灵熙,这件事是你做的对吗?”   这一次,并不愿意在这种问题上欺骗对方的埃里克很快就在表情再度冷硬下来之后给出了又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   在卢卡茨得到回答的那个瞬间,他就把系在了腰上的安全带解开,并且也把埃里克在坐到对面的那个位置之后也又系上的安全带解开,而后直接抓住对方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这一令所有人都未有想到的变故使得机上的人发出惊呼声,并连忙出手去制止他们的总统阁下。   “冷静,放松一点,我的身上没有武器。”   在被杀手的同伴一下就从身后勒着脖子制服了之后,先前还打算用分量不轻的灭火器把杀手砸到再也站不起来的项灵熙这下终于彻底老实了。   她被杀手的同伴丢到了墙边,却是手上没了灭火器,旁边就是楼梯也没法往上跑去。   被她暗算得很惨的杀手现在正用不带血的左手捂着自己的后颈,并发出可怕的声音,而他的同伴现在则正拿枪指着项灵熙。项灵熙丝毫不怀疑,只要此时她胆敢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想跑的意愿,她都会即刻被对方开枪射杀。   于是项灵熙双手一起抬起,做出了举手投降的动作。   “你们替雇主过来解决我能收多少钱?我给你们两倍的钱怎么样?”   杀手的同伴收起了所有的轻视,再也不敢小看项灵熙地双手一起持枪,并很快就给枪上了膛。对于这个动作已经再熟悉不过了的项灵熙见此情况小命都吓没了半条,并语速极快地说道:   “还是你们想要五倍?十倍的钱?”   就在项灵熙已经要因为即将到来的厄运而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她听到了杀手那席卷着恶意与怒意的一句:“停下!”   杀手的同伴因为他的那句话语而把已经瞄准了项灵熙额头的枪稍稍放下了一下,并在转过头去看向对方的时候压低着声音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婊子耍了我们这么多次,还把我打成了这样,她还想这么容易就死了?”   说着,杀手看向已经紧紧贴着墙,连一步都退不得了的项灵熙,并一步步逼近她。   “听着,听着兄弟,我在中国有个很有钱的爸爸,你们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马云!你犯不着和钱过不……”   还没等打算最后再拖延一些时间的项灵熙把话说完,根本就不想再听她鬼话的杀手直接就用没受伤的左手一下掐住了项灵熙的脖子。那让属于项灵熙的声音一下便卡在了那里。   面对那种仿佛能在她因窒息而死之前就能把她的脖子掐断的力量,项灵熙只能本能地用手去掰对方掐住她脖子的手,却是连这样的动作都一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她仿佛再不是那个一分钟之前还能拿着灭火器给杀手一个伏击的,近乎无所不能的自己了。   但即便是在这一刻,项灵熙也不像是濒死的天鹅那样优美而凄凉的样子。   从她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不是乞求、悲伤和绝望,而是迸发而出的愤怒和不甘。   看到项灵熙的这种眼神,依旧还能感受到从手上的右手上锁传递而来的疼痛的杀手干脆抓着项灵熙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并仿佛泄愤一般地抓着项灵熙,把她狠狠地撞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随着那甚至能传递到下一个楼层的“咚!”的一声,项灵熙感觉到自己后背的皮肤都快要裂开了,并且虽然她已经在被撞到之前的那个瞬间抓住对方的手,也努力让自己能够把头稍稍压低一些减缓冲击,可是后脑勺上传来的让人都能懵了的剧痛依旧让她感到眼前一黑。   她的氧气还没来得及消耗殆尽,就已经因为脖子被紧紧扼住而连五感都迟钝起来。   她试着不放弃最后希望地去抓对方掐着她脖子的左手,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似乎只能抓到一块永远都不会松动的铁。   她觉得属于她的一切不应就此结束,但此刻的她却是的确已经无能为力了。   在那一刻,她仿佛听到杀手和他的同伴在距离她有一泳池的水之外的地方争吵起来。而这两人争吵的内容却似乎只是该不该让她就这么容易地死去。   “你可真是够了!就这么把她掐死吧!”   “不,这女人打断了我的鼻梁骨!我要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记住我们的任务!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警察也已经要搜查到这个楼层了!”   抓住项灵熙脖子的手似乎随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变得或紧一些又或者稍松一些,但一点点的差别对她来说似乎都已经没有了区别,她的意识就这样渐渐模糊起来。   直到……两下枪声的响起。   那不同于杀手和他的同伴所用的,在给手枪装上消音器后所发出的那种憋闷的枪声。   而后那个紧紧抓住她的脖子把她举起来的力量就此骤然消失。   但是终于被松开了的项灵熙却并没有直接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意识模糊地摔进了一个强壮的,且带着阳光味道的怀里。   那正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追踪着项灵熙的手机信号赶到了这里的克拉默。   这名在卢卡茨正式从雪鹰特种突击部队退役之前就已经入营的特种部队成员在七秒的时间内做到了悄无声息地靠近两名杀手、击毙他们、以及在保护对象落地之前接到她这三件事。   但是项灵熙此时的状态却是糟糕得让这名向自己曾经的队长保证了会保护好她的克拉默吓坏了!   而被那名和七旬老爷爷一起留在了房间里的酒店工作人员打电话唤来的警察也已经从电梯里慌忙地赶了过来。   顾不上那么许多了的克拉默不去理会那些警察,并连忙把项灵熙平放在地为她进行心肺复苏。   “项小姐!项小姐!”   内心焦急的克拉默一边叫着他对于项灵熙的称呼,一边按压着她的胸口。但是在这样呼唤了对方两次后,克拉默就回忆了一下卢卡茨在和他提起项灵熙时都是怎么叫的她,并很快换上了一个能够让先前身处险境的人更有安全感的称呼。   “灵熙?灵熙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第58章   赶来的警察已经查看起了倒在不远处的那两名已经身亡的杀手,却是默契地并没有去打扰正跪在项灵熙身旁为她进行急救的这个青年。   在又为项灵熙进行了数次心肺复苏后,克拉默开始对项灵熙做起了人工呼吸。   当这两项简单却极为有效的急救措施被交替进行的时候,原本就未有完全失去意识的项灵熙终于眼睫轻颤起来。   在此时把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项灵熙身上的克拉默当即就发现了她的这一细小动作,大喜之下连忙又给项灵熙继续进行心肺复苏。   那种落在胸口上的,对于此时的项灵熙来说力道很重的按压所带来的挤压感让感到不适的项灵熙就要从那种意识不清的状态中挣脱开来。   但是在项灵熙真的能够挣脱那些之前,眼前的这个有着金色头发,却是在意识还未全部恢复时让她看不清样子的青年就又为她做了一次人工呼吸。   当那股带着清新薄荷味的清新空气冲进她的肺部时,她终于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可那竟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项灵熙眉头紧皱着,想要抬起现在还很绵软无力的手推开这个青年,却是又很想让那种氧气再次充足起来的感觉再多来几下。   因而项灵熙在微微动弹着抬起手来之后又停住了要推开对方的动作。但在那一刻,在周围围了一圈的那十几名警察就因为看到她又重新恢复了意识而开始为幸存者和施救者鼓起掌来。   发现项灵熙转醒了的克拉默高兴坏了,他很快扶了项灵熙一把,并让她能够坐起身来,在还未和周围的警察解释他的身份时就忙对项灵熙说道:   “项小姐,我是……卡拉乔队长派来保护你的克拉默。”   为了不在有着那么多人的地方暴露项灵熙和罗科曼尼亚总统之间的关系,克拉默特意没把卢卡茨的姓给说全了。他觉得,项灵熙虽然才刚刚恢复意识,但自己要保护的这个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说着,有着灿烂微笑的克拉默就拿出了先前被他捡到的,屏幕已经完全碎了的项灵熙的手机,并把它交还到了项灵熙的手里道:   “队长在走之前把我的号码存到你的手机里了。”   在向对方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克拉默又用自己的手机给项灵熙打了一个电话。   项灵熙的手机上果然出现了来电显示人——“雪鹰克拉默”的名字。   而后,克拉默又接着解释道:“如果你还是对我有一些怀疑,我身上也有那时候和他的合照。它就在我的手机里。”   如果说,项灵熙在听到克拉默对于自己身份的解释时还心存疑虑,那么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对方名字的前缀时,她便已经彻底地相信了对方。   在勇气用尽之后,项灵熙的内心似乎已经只余后怕,她有些懵懵地看向四周,只见有十几名警察此刻正围在他们附近。   这倒是和她先前曾设想过的情景有些相像,但值得庆幸的是倒在了血泊里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在先前还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举起来的杀手和他的同伴一起。   而后项灵熙便后知后觉地……且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地问道:“我……安全了吗?”   “对,你已经安全了。”   虽说克拉默现在真的已经很着急给他们的卡拉乔尔杰队长发一条消息,也很着急向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会一拥而上地要给他铐上手铐的警员们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但善解人意的克拉默还是优先向项灵熙说出了安抚的话语。   在得到了对方的这句话语后,项灵熙便一下抱住了面前的这个陌生人,且先是哽咽,而后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大哭起来。   在那一刻,她就再不是几分钟前还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自救者了。   在这一刻,她又是那个神经纤细的,只要看到能够打动她的任何事物都会掉眼泪的小画家了。   克拉默虽然并不知道项灵熙和卢卡茨之间的另一层关系,但当他被项灵熙这样抱住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是项灵熙此时心情他却是能理解的,因而克拉默到底还是没有在这种时候推开在先前的一个多小时里经历了很多可怕瞬间的保护对象,反而动作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项灵熙的背。   那其实会让刚刚被撞到了一下背的项灵熙感到有些疼,但她却是没有告诉对方这一点,甚至也没有抗拒来自于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安抚。   但是很快,这种温馨的气氛就被打破。   比克拉默晚到了一些的这十几名警员里走出了他们的头儿,并且这名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警员也十分严肃地蹲到了距离克拉默有一段距离的安全通道门口,提起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很抱歉,打扰一下,地上的那两个人是你击毙的吗,年轻人?”   克拉默原本还打算在和赶来的警察解释清自己的身份之前,先和他们的总统阁下联系一下。但现在,他却是在这些警察的头儿问他话的时候都有些没法用比较轻柔的动作挣脱开受惊之后的保护对象。   于是这个看起来撑死只有24、25岁的年轻人忙说道:“你好,我是正在执行保护任务的特种部队成员,克拉默。”   而后,不希望引起对方误会的克拉默在把手伸到口袋里之前首先问道:“你能允许我出示一下我的证件吗?”   对于克拉默保持着警惕的那名老警员向自己的下属们发出示意,让他们都先后退到安全通道之外的地方,而后才在这些人都照做了之后向克拉默点了点头。   这样之后,克拉默终于在自己的保护对象不愿放开自己的情况下艰难地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证件,并在同时说道:   “如果你能也向我出示一下你的警员证,我想我大概可以找到你直属上司的上司,让他来和你解释一下。这样会比较快一点。因为我现在真的很着急要把我的保护对象带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老警员在看了一会儿克拉默的那张隐去了真正所属部队的证件后向他谨慎地点头。   得到了允许的克拉默终于又动作艰难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这时候肯定已经急疯了的卢卡茨发去一条简讯,告知对方他已经找到了还活着的保护对象,也把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也一并告诉对方。   在那之后,克拉默才接过了对方的警员证,并试着和项灵熙打起了商量。   “项小姐,项小姐我们换个人给你抱着好吗?我现在得和他们解释清楚我不是坏人。等解释完了我们就去医院。”   在克拉默说出这句话之后,先前还被他们的头儿要求躲去走廊上隐蔽起来的几名女警察一下就笑了出来。那让克拉默感到说不出的尴尬,而这时候依旧缩在他怀里的项灵熙却还边哭边和他摇了摇头!   “你、你再给我三分钟好不好?我……我得重新鼓起一下勇气才能出来……”   险些就在刚才被人掐死了的项灵熙在此时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并且还说个半句话就得咳个几下,听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也实在是让克拉默不忍拒绝。   于是深知自己保护对方不力,也有错在先的克拉默只得两只手一块儿拿着手机,并把手机给举高了,头也抬得老高的翻起了自己手机里的通讯录。   直到克拉默开始以这样的姿势翻起了手机通讯录的时候,已经能够判定这个年轻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危险性的老警员作出手势,示意他的部下们都可以从安全通道的大门后面出来了。   而正当克拉默翻出这片警区负责人的电话号码,并和对方打起了电话的时候,第九楼层的电梯里传来了人数众多的,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正要从走廊上回到安全通道的警员们便看到从昨天起就失去了音讯的总统阁下在保镖,以及一名和他们一起出警的同事的陪伴下,脚步匆忙地走向这里。   当看到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总统出现在那里的时候,那种连空气都要因他而凝滞的存在感让这些都很喜欢他的这些警员们都停在了原地,连上前与他说句话的想法都无法提起来。   甚至当卢卡茨经过他们的身边时,他们会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又在卢卡茨真的走过去之后不住地发起喘来。   “灵熙!”   当卢卡茨叫出项灵熙的名字时,不论在场的哪一个人都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总统阁下的担心与焦急。   而当正在和这片警区的负责人解释自己这里大致发生了什么事的克拉默看到出现眼前的……曾经的雪鹰时,他则更是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几百发子弹一下穿透了身体似的,并冷不防地想要这就把现在还窝在他怀里的保护对象推出去!   但是当克拉默好容易才止住这种奇怪的冲动时,在他怀里动了动耳朵的保护对象就自己抬起头来,然后手脚并用地从他怀里爬出去,又在扶着墙喘了两下也站稳之后冲向他们的总统阁下,然后……   “这就是你给我保证的安全,嗯?这就是你给我保证的安全!!你到底知不知道死人是没法给你出庭作证的!”   当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项灵熙在时隔数小时后又看到让她完全迁怒了的卢卡茨时,她一把抓住卢卡茨的衣领,而后……项灵熙就在还未完全从暴力状态走出来的情况下,用她的脑袋向着卢卡茨的下巴撞去!   在项灵熙让自己的脑袋向后仰去蓄力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的这一意图的卢卡茨用手掌挡着项灵熙的额头,却并不是因为要挡住对方纸老虎一样的攻势,而是担心项灵熙会撞痛她自己。   而在那之后,已经被那种要把属于他的整个世界都染成灰色的后怕侵袭了许久的卢卡茨便一言不发地把还会走会动会撞他的项灵熙拥进怀里,并深深地呼吸起了属于对方的气息。   但是已经被两个杀手追了一早上的项灵熙却根本不打算被尊敬的总统阁下这么抱着,并十分生气地要推开对方。   可是此刻的卢卡茨却根本不允许怀里的人再离开自己哪怕两三公分的距离,却是要顾及着别伤到对方而显得的不那么游刃有余了。   看到这样一幕的克拉默完全惊呆了,并且深陷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中,连电话那头的这一警区的负责人接连叫他代号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觉得我这里的……一个麻烦应该已经解决了。”   说着,克拉默挂了电话。   可他的内心却是出现了另外一句话。   ——可我好像又有了另外一个麻烦。一个更大的麻烦……   克拉默看着自己先前在急救时按过对方的胸口几十下的双手,在项灵熙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也揽着对方了的双臂,然后他默默地,默默地捂住了自己刚刚还给人做过了好多下人工呼吸的嘴。   怎么办!   克拉默突然觉得,他遇到的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第59章   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应该都不算越界的克拉默已然心虚了,但是卢卡茨却还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部下为什么会心虚。   对于这一刻的卢卡茨来说,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只能放在项灵熙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项灵熙在对他说出那些控诉的时候过于激动,虽然她的确没能发出多大的声音,但这也的确使得先前才险些被人掐死的她在冲着卢卡茨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如果是在平时,只是咳这么几下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可问题就出在项灵熙此时刚刚才从窒息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只是咳了这么几下就足够让她整个人都因为再度袭来的晕眩而站不稳了。   不清楚刚刚在项灵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卢卡茨只是着急地想要扶着项灵熙,并替她拍一拍背。可是这样一个和克拉默先前轻抚后背并不相同的轻拍动作却是让背部刚刚受了伤的项灵熙痛得猛一个颤动。   见到项灵熙的这一反应,卢卡茨哪能还意识不到到这份不对劲?   那让他立刻语气生硬地向克拉默问道:“她伤到哪儿了吗?”   “可、可能是伤到心了……”被自己的设想吓到了的克拉默在被卢卡茨问起之后顺口就是这样一句回答,并在卢卡茨瞪视他之后才猛然回神,忙说道:   “报、报告!我刚刚赶到的这里的时候,项小姐正在被人抓着脖子提着、提着按在墙上……”   诶……诶完了。   克拉默深知自己只要一提起他的保护对象,以及疑似是总统对象的项小姐曾经被人抓着脖子按在墙上,他就一定逃不过刚刚的那段急救。   此时的克拉默已经很悔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肯定会不顾出发地的恶劣天气条件,并强行驾驶直升机提前起飞并赶来这里。   但是还不等克拉默在缓口气之后用更适当的方式说出刚刚的那个小片段,也很想帮上忙的老警员就很快接上去道: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正在给那位小姐做心肺复苏。她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呼吸和心跳都可能骤停了。按照经验,如果嫌犯曾经抓着受害者的脖子把她提起来按在墙上,那么受害者的背部和头部就很有可能都曾遭受过猛烈的撞击。”   当卢卡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那一幕的他感到心脏都生疼了起来。因而他根本就顾及不到其它,并只是小心翼翼地抓住项灵熙想要甩开他的手说道:“我们先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所有的事都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我不要再跟你走了!我要……我要打电话给陈秘书!我要找我们那里的安保团队!再跟着你走我肯定马上又要死了!”   在险些被人掐死之后,才恢复了意识的项灵熙脑袋根本就不清醒,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不仅如此,她更忘了陈秘书先前曾告诫过她的话,也一下子根本想不起来中方的安保团队为什么不能过来救她。   说着,项灵熙又要一边试着甩开对方的手,一边试着推开对方,却是才这么用起力来就觉得自己晕得根本就无法继续强撑了。而在彻底地失去意识之前,项灵熙似乎感受到身前的这个男人焦急地,却是又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处搂住了她。   而后,那就是从她的额头、眼睛以及嘴唇传来的,温热又轻柔的触感……   当项灵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她似乎身处一个用白色来装饰了整间屋子的地方。可是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却是又能看到立刻就看到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卢卡茨,还有床头柜上摆着的鲜花。   这是……医院的单间。   意识到了这一点刚想起身,就因为后背和脖颈处传来的痛感而“嘶”了一声。   那个细小且急促的声音让正在处理公务的卢卡茨立刻就发现了她已经醒来,并立刻从那张被暂时搬来的桌子前起身,而后走到项灵熙的病床旁,把趴着睡在那里的项灵熙扶了起来。   虽说项灵熙的伤并没有中到让她爬不起来,但是当她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起身时,她就必定会牵扯到背部的伤处。因而,有卢卡茨帮她的那一把还是会让她感觉好多了的。   在帮着项灵熙坐起身来之后,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在被卢卡茨这样看着之前,项灵熙只是感觉背疼脖子疼。   但是在被对方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之后,项灵熙觉得她就连脑袋也疼了起来。   “你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想喝水?”   卢卡茨首先打破了在项灵熙醒来之后的冷场,并说道:“医生说,等你醒来之后喉咙会感到不适,可以适当喝一点温水,但不能喝得太快。”   对此,项灵熙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她一张口就只有一阵沙哑的声音。在昏睡了几个小时之后,项灵熙觉得她的声音沙得更厉害了,并且喉咙似乎也更疼了。   那让她不禁要用温度更高一些的手掌轻轻捂着脖子才能感觉稍稍好一些。   先前紧紧扼住项灵熙脖子的那个人显然拥有一双很大的手。因而项灵熙捂住脖子的手根本就没法遮住那青紫的掌印,当项灵熙漂亮且白皙的手背与那道可怕的印迹一起在她漂亮的颈项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卢卡茨会很想把眼前人拥在怀里,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以怎样的立场去安抚她。   于是他只能转身去给项灵熙倒了半杯大约半小时前才沸腾过了一次的水,在感觉到它可能依旧还是温度太高时又给兑了些冷水,再次试了试水温后才把它递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项灵熙虽然还在生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却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在接过那杯温水后,她按照卢卡茨所说的医嘱,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了起来。   卢卡茨:“先前我和陈秘书……”   项灵熙:“这么说你又回来……”   在项灵熙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之后又停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他和卢卡茨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了两件不同的事。   于是两人在几乎同时开口后又同时停下,让对方先说。   项灵熙:“你先说。”   卢卡茨:“你先说。”   在又是几乎同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之后,项灵熙停了下来,并在卢卡茨的注视下略有些不愉快地轻声说道:“我坚持要你先说,总统阁下。”   在听到了项灵熙对自己的这一称呼后,卢卡茨皱了皱眉头,却是又很快舒展开了它,说道:   “先前我已经和陈秘书联系过了。他告诉我,他请的押运团队那个时候已经到了酒店门口待命了,但是因为一直都没得到你的再次求助,所以他们一直等在外面。”   所以卢卡茨知道项灵熙为什么不让已经等在酒店外待命的押运团队进去就她了吗?   那是必然的。他只是并不把那些可能会让过分触动到项灵熙的话语全都说出口。   但是当她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两人之间就已经有了默契。   其实当项灵熙在酒店的餐厅听到陈秘书对她说的……押运团队过来救她的后果时,她只是感到心里很难过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当她的一切努力和坚持都有了意义,并且她也真的安全了之后,她却是会觉得很委屈。   当那种情感如此强烈地出现的时候,泪水会来得如此汹涌。不等项灵熙扭过头去背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让他看到此时的自己,眼泪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见到了这样一幕的卢卡茨忙从项灵熙的手上拿过水杯,在把它放到了床头柜上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拥住项灵熙,并不住地亲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抱歉,真的抱歉。”   可是被卢卡茨如此温柔对待的项灵熙却反而恼羞成怒起来,她不断地想要用手推开这个可恶的家伙的脸,却是让自己的手掌去主动触碰到了卢卡茨的嘴唇。   于是卢卡茨又抓着她的手,去亲吻她的手掌。简直不胜其扰的项灵熙这下就又得想办法把她的手给解救回来了。   因而……她不得不再次和卢卡茨说起她现在其实并不想提到的那个话题。   项灵熙:“你说吧,为什么走到半路又回来了!”   这可真是一个看似很好回答,却又暗藏了无数陷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让提问者满意的问题。那让卢卡茨在沉默着犹豫了许久之后才说出了一个开放式的,可能最不会激怒对方的回答。   卢卡茨:“我接到了克拉默打来的电话,他说你出了事。”   项灵熙:“所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走到半路又回来了?”   卢卡茨身为一名政客的说话技巧仿佛在这个时刻一点都使不出来了。并且他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依旧对项灵熙答非所问,且并不真诚地面对这个为了他险些连命都丢了的……他的证人。   卢卡茨:“因为我很担心你。”   在卢卡茨说出这句话之后,项灵熙怔怔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不让它在跳动的时候都向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所以你依旧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再次提起了怒气的项灵熙仿佛找茬一般的再次提起她先前向卢卡茨问出的那个问题。并且,或许是因为她都已经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两遍了,却依旧没能得到一个对口答案。因而特别容易就把怒气重新提起来的项灵熙一下就又怒气满满了。   在给卢卡茨丢出了这块“先锋石”之后,她很快就自己说出了她所认为的,问题的重点。   “你看,你半路回来了,但这件事根本就连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你来得比警察都慢!你找来的那个人倒是比警察来得快一点,但也就快一点点!我要是真的都靠你们,我早就凉了!不光死了还已经凉了!”   眼见着脖子受了伤的项灵熙又因为说话时情绪激动而咳嗽起来,卢卡茨想要给她拍背,却又因为项灵熙的后背受了伤而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去做。可他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去替项灵熙揉胸口。   那样的话,原本就已经很生他气的项灵熙一定会因为着急而咳得更厉害。   于是卢卡茨只能把刚刚被他放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拿给项灵熙。   在喉咙又干又哑还很疼的情况下接连咳嗽的项灵熙很快就接过了卢卡茨递来的水杯,并很小心地喝了两口,这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下,她就不敢再在情绪激动起来的时候语速很快还要试着大声地和对方说话了。她只能轻轻地,再轻缓一点地问道:   “你知道在你派来的人找到我之前我已经有几次差点就死了吗?”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感觉对方肯定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做了多少英勇事的项灵熙试图给对方掰着手指头数那些生死之间的时刻,却是才掰出第一根手指头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并因为感觉这样的事根本没有意义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卢卡茨却是在项灵熙放弃了那个想法之后说道:“我想,应该起码有三次。”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话语,项灵熙猛地抬头看向对方,苍白的脸上带着两道很美的泪痕。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调看了酒店的监控录像。那两个杀手里的一个在你早上起床之前就进过一次你的房间,但是他却没发现躲起来了的你。在他出来后不久,你就跑了出来,却是只穿着睡袍……”   当卢卡茨说着这句话语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可他的内心却是又重温了一遍他在看到那些模糊的画面时所感到的,仿佛被海浪淹没一般的后怕。   他说着他在监控录像中所看到的,由项灵熙独自一人躲过的危险瞬间,并且注视着项灵熙的目光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那有着青紫掌印的颈项上挪开。   而又是为此感到后怕,还委屈得厉害的项灵熙则再一次没能忍住地哭了起来,但她却不要卢卡茨,也不要没出息到底地抱着卢卡茨哭。   因而项灵熙只能在卢卡茨想要对他伸出手来的时候恨恨地抱起床上的枕头,并把那个枕头放在了她的脸和膝盖之间,让那个枕头遮住她的脸!   就是在这样过了许久之后,卢卡茨说出了他的那个决定: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愿意去到海牙为我出庭作证。但如果你还愿意,我想我没可能再让你在开庭之前离开我的视线了。我做不到了,灵熙。” 第60章   又来了,又来了!   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的那句“我做不到了”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的不是感动,而是满满的愤怒!她险些在自己的泪水还没能止住的时候就抽出枕头,并把枕头很用力很用力地砸向对方!   于是把枕头放下来了的项灵熙就这么顶着一张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纠结又愤怒地对着卢卡茨了。   她早就已经告诉过卢卡茨,不希望对方明明并不喜欢她,却又营造出这种让她误会的假象。   并且,在她诚实地表达自己的这一想法的时候,她面前的这个人也同样诚实地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喜欢她。   不仅如此,那时候的卢卡茨甚至还问项灵熙,她想要的是不是自己对她坏一点。   这已经不是对于项灵熙自信心的拷问了,这根本就是对于她自尊心的拷问!   所以她能怎么办?   现在这会儿她还能怎么办!   难道再自作多情地和卢卡茨强调一下,他的这句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而自己也是真的不喜欢他明明心中毫无波澜,却是表现出了一副深深爱上了的样子吗?   项灵熙觉得,到那时候,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又会一脸不解地沉默片刻,而后告诉她——你的确是误会了,我只是真的很担心身为证人的你的安危。   哦,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真的真的太糟糕了。   于是项灵熙只能绝口不提她内心的悲愤纠结,转而说道:“一开始的时候,你对我说,和你一起会更危险,所以让我在专人的保护下和你分头走。”   在项灵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卢卡茨就已经明白她想要说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了。   但他却并没有着急去和项灵熙解释,而是听她接着把话说完。   项灵熙在把玻璃杯里的温水喝完之后不自觉地把水杯放在手上横过来倒过去地抓着,借以释放出她在面对着卢卡茨说出这些话语时的过分紧张。   “可后来,你发现暗杀你的人还没到,暗杀我的却已经到了。所以你说,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又想要我和你一起走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项灵熙自己都笑了,于是她停止了对于玻璃水杯的蹂躏,并抬起头来看向卢卡茨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像在高架上堵车吗?你看到我们隔壁的那条车道虽然也很堵,但不像是我们的这条车道这样一动不动。于是你让我把车开到隔壁的车道去。等到我好容易插道成功,隔壁的这条车道就也堵着了,反而我原来在着的车道开始通了?”   卢卡茨:“你想告诉我,虽然你在落了单的时候遭到了危险暗杀,但如果你坚持要和我分开走,说不定接下去你反而还会更安全一些?”   项灵熙:“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在卢卡茨的面前承认了这一点的项灵熙可以说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了。但卢卡茨却并不生气,反而说道:“我认为你想的是对的。”   但是不等项灵熙露出完全讶异的神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话锋一转道:“所以我说的不是你跟我一起会更安全,而是我没法让你不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了。我做不到了。”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话,先前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的项灵熙简直只能憋着一口气然后对人微笑了!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心中这么想着的项灵熙在微笑过后立马就转过身去,并背对着卢卡茨侧躺下去。   她本以为当自己展露出如此明显的赶客姿态时,身后的人一定会很快离开,并让她再接着好好考虑考虑。可未曾想,卢卡茨却是替她把被子盖好,并直接坐到了这张绝对加宽过尺寸的病床上。   感受到了对方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这么多的项灵熙身体僵在了那里,并且就这么一动都不敢动了!   这会儿的她感到不愉快极了,但她却不能一直这样闭嘴下去。   因为,因为凭借她对身后那人的了解,只要她不把自己的这份不高兴说出来,卢卡茨就很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到底在气些什么!   于是项灵熙在气呼呼地考虑了一会儿后试着开口说道:“我感到很遗憾,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但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项灵熙觉得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很一本正经的,但不知为什么,还没等她在说完这句开场白之后再给出她所说的那两个选择,她就听到了卢卡茨的轻笑声!   那个特别可恶的男人居然在笑她!   发现了这一点的项灵熙简直一个选择都不想给对方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收回前言,告诉卢卡茨她打算回家了!   别说在下周五之前去到海牙了,等这次回家之后,两年之内她都不会再踏出国门了!   但是卢卡茨却又在她说出恼羞成怒的话语前问道:“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所以你给我的第一个选择是什么,灵熙?”   说着,卢卡茨抓住了被项灵熙收在了胸前的手,并俯身亲了一下项灵熙的手背。   这或许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在卢卡茨的心里,他和项灵熙之间的关系似乎还停留在前一天的晚上,甚至差一点点就永远地失去了对方的这份经历还让卢卡茨在对待项灵熙的时候,态度更为珍惜起来。   可是在项灵熙的心里,她和卢卡茨之间的关系却是因为这天早上惊魂数小时的经历而回落到了一个很低的低谷。   对于项灵熙来说,她现在和卢卡茨的关系起码应该已经回到了他们和访问团的成员彻底分开后,她被卢卡茨故意弄翻了自己所坐着的橡皮艇,并整个人都狼狈地落到了海里的那个时刻。   又或者,那也可能是她和访问团的成员一起待在那个山洞里,被这会儿肯定已经真的凉了很久的那个雇佣兵拿枪指着,把双手都放在头顶,也因此让属于她的那把手枪在上了膛的危险情况下卡在了袖管里的悲情时刻。   那让项灵熙对于卢卡茨温柔亲吻她手背的动作感到很不适。   她想要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是发现卢卡茨根本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不仅如此,根本就不想松开手的卢卡茨还学着项灵熙先前说话的方式对她说道:“灵熙,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也有两个选择。”   诶,她刚刚说的那句话还连后文都没接上呢,就直接被拿来对付她自己了!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根本不想理卢卡茨所说那两个选择的项灵熙不管不顾地要和对方拼力气,并想要在侧躺着的情况下拼赢对方。   “第一个选择,让我可以抓着你的手听你说话。”   ‘你想的可美了!’——在卢卡茨给项灵熙所谓的第一个选择时,项灵熙瞬间就在心里回了这么一句,并继续抗争。   但是很快,很快她就在卢卡茨说出第二个选择的时候僵在了那里,怎么也不敢再要用力抽回自己被卢卡茨抓着的手了!   “第二个选择,我把你抱起来,让你趴在我的怀里和我说话。考虑到这间病房里随时都会有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我想你应该会更愿意接受第一个选择。”   听到这个选项的项灵熙简直要用侧躺时被她压着的那一侧手抓破自己的病号服衣领!可在这样的悲愤时刻,卢卡茨却还又亲吻了一下被他抓着的项灵熙的那只手。   那让项灵熙不得不悲情地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   ‘不生气不生气,他这十年的成长环境异于常人,我不跟他计较。’   项灵熙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然后躺坐不安的她才省略了作出了选择的那个屈辱瞬间,而只是不再试着挣脱开对方的手,并试着扳回一局地说道:   “我给你的选择……是这样的。选择一,你让我跟克拉默或者别的雪鹰特种突击队的人一起走。”   卢卡茨:“我说过了,我已经做不到了。”   还不等项灵熙说出她给出的第二个选择,卢卡茨就已经说出了这句话语。   是的,是的项灵熙先前已经想好了,不在这样的时候去看卢卡茨的那张只要多看几眼就很可能会让她改变主意的俊美脸庞。   但卢卡茨的这句瞬间接上的话语实在是太气人了!   那让项灵熙气得一下就转过脸去看卢卡茨,并且还由于转过身去时的力量太大,险些要让她的后背落到床上。   幸而此时就躺在她身旁的卢卡茨很快扶了她一把,但是这样之后,项灵熙怎么也不愿意再侧躺着和卢卡茨说话了。她非常生气地拉了拉这会儿还抓着她不放的卢卡茨的手,并示意对方扶她起来!   卢卡茨当然很快照做。   而后,项灵熙就在直视卢卡茨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火地说道:“那你大概就只能选第二个选择了——今天就让我回国!我也不去海牙给你出庭作证了。”   这下,卢卡茨终于迟疑起来。可先前还因为他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那样的回答而感到生气的项灵熙却是不让他迟疑了,并很不讲理地说道:   “你现在有一分钟的时间来做一下选择。”   说着,项灵熙便立刻开始了气势逼人的六十秒的倒数。   但是她才数到“58”,卢卡茨就打断了她。   他说:“灵熙,你知道这两个选择我一个都不可能选的。”   “57,56。”项灵熙先是又倒数了两个数字,而后她非常固执地,并且一字一顿地说道:“在遇到和我有关的事的时候,不可能总是由你说了算的!你还是赶紧做决定吧,要是到了时间还没选好,我就直接给你选第二个了!”   在说了这句话之后,项灵熙并没有接着数到“55”,而是一下跳过了好几个数字,直接从“42”开始接着倒数,并以此来告诉对方——打断自己的倒数没有任何用处!   见此情景,卢卡茨便直接放弃了用言语来和项灵熙沟通的想法,并直接一把揽住了她没有伤到的腰,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而后他又在项灵熙根本还未来得及说出抗议的时候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并不粗暴,却是勾得人根本无法思考的吻。   没想到对方还会使出这一招的项灵熙在懵了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并很用力地试着要挣脱开这个男人的吻,以及他对于自己的禁锢,可她却是在被卢卡茨勾着舌头绕了好几下又咬了她的嘴唇之后都根本连哪怕两公分的距离都挣脱不开。   把双手都放在了卢卡茨的两边肩膀上却是怎么推都推不动人的项灵熙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用手贴着对方比出一个个的数字,从先前的“42”开始继续往下倒数!   但是察觉了她的这一意图的卢卡茨不等项灵熙数到“40”就把她的两只手都给抓住了,并且只用一只手就把她的双手全都禁锢在身后。   眼见着自己就要因为这份禁锢而朝后仰出一个绝对会让这个混蛋兽性大发的弧度,感觉这样的动作应该可以隐隐牵动到后背伤处的项灵熙只能硬着头皮和眼前人示弱。   “疼。”   项灵熙仿佛因为伤处所传来的痛感而颤动了几下,并在卢卡茨因此而停止了这个吻的时候这样说道:   “背上……很疼。” 第61章   项灵熙的背上的受伤面积看起来很大,也很让人心疼,但其实她伤得并不严重。   在她还昏迷着的时候,医院就已经为她进行了核磁共振,确定她的内脏没有被伤到。   那样的话,她就只是在经受了那下猛烈撞击的时候把后背的皮肤撞破了很大一片。虽说在未来的几天时间里,她的背上还会结痂,但在现在,只要小心着点别去碰触那里,这样的外伤就应该不会让人感到疼。   可卢卡茨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在他真的听到项灵熙对他喊疼的时候,他还是会停下自己的动作,以及……他的吻。   因为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弄疼对方,并牵动到项灵熙的伤处。   这样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不会是他能够接受的。   因而他在稍稍松开了项灵熙一些之后,看着项灵熙本就还挂着眼泪的眼睫,并松开了被他单手禁锢着的,项灵熙的双手。   但是在松开了对方之后,卢卡茨却是很快就与项灵熙十指相扣。   总统阁下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害怕自己又吻她的项灵熙肯定不敢接着用声音来倒数,于是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杜绝了项灵熙用手势来倒数的可能,并在那之后先是吻去了项灵熙睫毛上挂着的那滴泪水,而后又轻吻起她的颈项。   当卢卡茨真的这样做了的时候,项灵熙愣住了。   因为那并非想要在她的脖子上划记号也留下吻痕的那种吻,而是轻柔的,只是诉说温柔情愫的吻。   但是在这样的柔情时刻,项灵熙的内心却是响起了卢卡茨的这句话语。   ——【不,我并没有喜欢你。】   想到了这些的项灵熙呼吸一下变得粗重起来。   但是此时正在亲吻她颈项的卢卡茨却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怀里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发起喘来。   因而他只是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样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很生气,我也赞同你说的——‘在遇到和你相关的事的时候,不可能总是由我说了算的’。”   当项灵熙在陷入了与那句话有关的回忆之后,她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来,并带着些许的好笑向卢卡茨问道:“所以……?”   卢卡茨:“所以,我能不能请求你,请求你答应和我一起去海牙?”   项灵熙:“请求?那你打算怎么向我提出这个请求?就靠一个吻或者很多吻吗?”   卢卡茨:“一个承诺怎么样?我答应为你做到一件事,只要是我作为个人能做到的,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   事实上,项灵熙在向卢卡茨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预警了。甚至当卢卡茨说出那句“一个承诺怎么样?”的时候,她脑袋里的预警声都已经大得能把对方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但是当她真的在响得都要让她耳鸣的自我警报声中分辨出卢卡茨所说的话语时,警报声就一下变得很微弱很微弱了,它虽然依旧还在那里“滴嘟滴嘟”地响着以告诉项灵熙它还在,却是无论项灵熙怎么努力地试着调大警报声的音量都挽救不了它的颓势!   于是项灵熙只得把关注的重点放到卢卡茨的身上,并以一种“我要来找茬”的架势说道:“只要是你作为个人能做到的,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你难道不用再给它加上很多限定条件?比如这件事一定得不违反良知,不违法?”   可没曾想,卢卡茨却是用很专注的目光看着项灵熙,并在露出了笑意后摇了摇头道:“不用。违反良知也好,违法也好,只要是你想要我为你做到的,我就会去做。但你真的会想要我做这样的事吗,灵熙?”   项灵熙觉得自己好像被框进去了,她突然觉得卢卡茨说的很有道理啊。作为一个如此本性善良的艺术家,她怎么可能会让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去为他做一件违反良知又违法的事!   但是很快,很快项灵熙就想到了一定会让眼前人答应不了的一件事!   于是她终于心情愉快起来,并再次抬着她的下巴,很高傲地向卢卡茨问道:“那如果我要你娶我呢?我要你在明天早上十点之前就和我登记结婚,你也能做到?”   这下,卢卡茨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但是他愣住,并不是因为项灵熙所以为的……他被问倒了。   他愣住,只是因为他突然因为项灵熙所说的这句话而想到了某个与此相关的瞬间。   绿色的草坪,白色的婚纱,有着曼妙曲线的新娘手中拿着的捧花。她就这样被一个父亲般模样的人带到自己的身边。   那是他在此前所从未想过的画面,可现在,它却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卢卡茨的眼前。就连画面中的他身边所站着的那几名伴郎向他起哄的声音都仿佛能让他听得到。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里,他虽然还从未想过自己与眼前的这个异性有一个此般的未来,但是在这一刻,卢卡茨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抗拒穿着白色的婚纱走向他的那个女人。   这一切都并非让人无法接受,而只是来得太快也太过突然了一些。   因而,在先前就已经想好了不管项灵熙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卢卡茨便在回过神来后又看向眼前的这个异性,并就要说出他对此的答复。   “我想我能做……”   项灵熙先前还因为自己想到了一个足够难倒人的要求而沾沾自喜,可还没等她得意够呢,卢卡茨就要说出肯定的回答了。   这样的情形给项灵熙带来的根本就不是惊喜,而是惊悚!那让项灵熙在情急之下立马跪起身来,并且两只手一起捂住卢卡茨的嘴,用眼神威胁对方别再说了。   太可怕了!   这明明应该是她就要能够成功刁难到总统阁下的美好瞬间,却是险些成为了一个灾难般的,由女方主导的求婚现场!   项灵熙虽然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和她一起去到海牙,并且跟着他这个已退役多年的前特种部队成员,又究竟会比跟着克拉默这样一个现役的特种部队成员安全在哪里。   但是卢卡茨在这一问题上的决心却是已经足够让项灵熙感受得到了!   这种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实在是太让项灵熙感到震撼了。起码她肯定是没法因为任何事而答应某个人开出的这种条件的。   成功拦住了卢卡茨的项灵熙惊魂未定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许说你答应了,我刚刚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明白吗?”   但是被项灵熙用两只手一起捂住了嘴的卢卡茨却是向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诉她,自己是认真的。并且他也真的愿意接受项灵熙的这个要求。   看到对方的这个反应,根本意识不到两人此刻的体位到底有多暧昧的项灵熙只是保持着两边膝盖分别撑在对方两腿旁的姿势,并着急地说道:   “我真的没有要你娶我的意思!总统阁下,你为了罗科曼尼亚所做的牺牲已经够大的了,没必要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一笔已婚然后迅速离异的经历!”   卢卡茨似乎是并不赞同项灵熙的这一说法,并就要抓着项灵熙的手,把它拉开,而后和对方说些什么。   在发现对方的这一企图后,项灵熙更慌了,她就怕卢卡茨一开口就告诉她这件事已经定板了!   于是她在慌忙之下身体紧紧贴着对方。她似乎以为自己这样做了就能完全杜绝卢卡茨把她的双手拿开的可能,并且保持着捂住对方嘴巴的动作,连她的脸也靠得对方很近很近地说道:   “听着,你说的那个用一个承诺来换我跟你一起去海牙的提议我答应了,但你得让我再想一件要你答应我的事来,刚才说的那个不算,不算,真的不算!明白吗?”   对此,卢卡茨看了项灵熙的眼睛许久,并在确认她此时所说的每一句话语都不作伪,也都是发自内心之后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点了点头。   这样之后,项灵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并在松开了卢卡茨之后一下觉得身体被掏空了的坐了下来。但是那样之后,项灵熙又马上意识到她坐的位置好像有点不对!而且她坐着的那个位置也好像有一点不对!   “抱、抱歉,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这种说正经事的时间里冒犯到了对方的项灵熙脸一下红了起来,并很快起身。这一次,卢卡茨倒是没有再搂着项灵熙的腰让她待在原地了,而是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地说道:   “没什么,这种事也很常见。”   项灵熙:“你……你需要我离开一会儿吗?”   卢卡茨:“用不着,而且这里本来也就是你的病房。”   项灵熙:“那……那你……”   说着,项灵熙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卢卡茨被她弄皱的衣服,还有……还有那明显鼓起了的裤子,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   “你可以现在就想一想你想要得到我的什么承诺。如果那是我现在就能够为你达成的,我也许可以在我们出发前就为你达成它。”   卢卡茨是如此认真又态度诚恳地对项灵熙说出了这句话语。   如果只是看他的脸和听他的声音,那会让人根本就意识不到他此刻已经处于对自己眼前的人产生了某种欲望的状态。   可项灵熙却是当然不敢再像先前那样的靠近对方了。   因而她只能带着些许窘迫,并坐在更靠近床边的位置低着头开始思考。   现在,项灵熙虽然因为卢卡茨的自我牺牲精神而深受触动,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先前被人追杀两小时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项灵熙试着推倒她对于卢卡茨的,很强的同情心,并通过回忆之前被人追杀的那些可怕瞬间来把对于卢卡茨的怒气再度提起来!   在伴随着深呼吸把这件事重复做了起码七八次之后,项灵熙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她真情实意地想要让卢卡茨兑现的承诺!   维纳斯!   她的维纳斯!   既然尊敬的,对自己的事业以及人民有着如此牺牲精神的总统先生连自己的婚姻都能够拿出来做条件。并且她也的确能算得上是为对方流过血,甚至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对于总统先生所作出的承诺。   那么,让卢卡茨以实际行动来稍稍支持一下她的绘画事业,哪怕是让他陪自己炒作一把,这应该也算不上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了吧?   “我……又有了一个想法。咳咳,这回我是认真的。”   不知为什么,当卢卡茨看到项灵熙这样充满了自信,又整个人都被洋溢着愉悦的时候,他居然会感到一阵没由来的……不妥。   但都已经和项灵熙说好了的卢卡茨只能压下那种不妥的感觉,并很轻很缓地对项灵熙点了点头,示意项灵熙继续说下去。   这样之后,项灵熙理了理自己因为先前的那番动作而有些乱了的头发,并又揉了揉自己依旧感到有些不适的脖子,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组织好语言,十分认真又诚恳地说道:   “等你在海牙的案子结束,我也回国之后,我想办一个我的画展,把这次会运去海牙的画都拿出来做特展。然后……我想邀请你过来当我开展当日的剪彩嘉宾。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能在画展一直待到当天的开幕活动结束。”   让一国总统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做她个人画展的剪彩嘉宾,这种事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会足够让人津津乐道很久了。那就更不用说,卢卡茨的罗科曼尼亚虽不是那么的富有,但它到底不是像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那样的小国。   现在的罗科曼尼亚甚至会比捷克和斯洛伐克加在一起都还要再大一些,如果考虑到那些很有可能在数年之后一个一个回归的前罗科曼尼亚的国家,那么卢卡茨的罗科曼尼亚就更是在整个欧洲范围内都不容小觑的国家了!   可即便如此,卢卡茨还是会在项灵熙说出这样的要求时,因为它太容易达成而感到有些举棋不定。   显然,项灵熙在说出这个想法时的神情实在是让卢卡茨很难相信她所提出的要求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于是卢卡茨遵从本心地问道:“就这样?”   项灵熙:“嗯……在对外宣传的时候,我可能会把你和这趟海牙之行作为这次画展的主题。毕竟我这十年画的画里有大半都是和你有关的,我觉得这件事得先征得一下你的同意。然后我可能还会拿出几幅出来拍卖。”   自己喜欢的人要把他的画像拿出去拍卖,还要让他本人出席这场拍卖会,并让他成为整个画展的最大卖点——这样的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算不上是一件能让他感到心情愉快的事。   那就更不用说,由他喜欢的人在这十年间亲手画下的那些画还很有可能,或者说极有可能会被其她异性拍下。   但是比起项灵熙为他冒的险和已经遭遇了的那些可怕的事,这样的要求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因而卢卡茨不多做考虑就很快给出了他的回答:“我答应你。”   项灵熙:“真的?”   卢卡茨:“真的。”   于是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项灵熙高兴坏了,看到她这幅高兴的样子,其实并不是那么情愿这么做的卢卡茨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很真实的笑意。   可被他这样注视着的项灵熙却是仿佛才要回过头去给自己打气,就突然又想到了一件被她遗漏了的,非常重要的事。   再次回过头来的项灵熙是如此一本正经地并又无比真诚地向卢卡茨征询意见道:   “啊……刚刚我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一幅这回没运来做证物的画也打算一起拿去做展览。那是以你为原型画的一幅……裸体画。我觉得你可能会有一些介意,所以想要提前问一问你,如果画展上会展出和拍卖这样的画,你是不是还愿意答应我的这个请求?” 第62章   三天后,波兰。   从比亚韦斯托克通往卢布林的公路上。   “你真的愿意吗,卢卡茨?虽然我保证那幅画不是完全照着你的脸和身材来画的,而且我也能保证我给这幅画起的标题肯定不会和你的名字有任何关系。但是看到过你的人,还有对你有一点接触的人只要看到这幅画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想起你。”   那是一辆从外面看起来并不那么起眼的商务型轿车。而在车上坐着的,则是外形十分出彩的一男一女。那正是卢卡茨和项灵熙。   与项灵熙先前的设想有所不同的是,卢卡茨其实并没有做太过夸张的伪装。但是当他用可以用特定的洗发水洗回原色的染发剂把一头耀眼的金发染成了沉稳且更具神秘感的黑色,也换下平日里一直穿着的西装,甚至还让自身的气质稍作改变,他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起码,那肯定得比超人用一副眼镜和一套紧身衣变装给人的感觉更不同。   当项灵熙在出发前看到这样的卢卡茨时,她大感惊奇,并盯着对方看了好久好久。   即便是在现在,在两人已经进入到了波兰境内好些时间之后,项灵熙依旧会在眼前出现许多美景时不自觉地去看向身旁的男人。   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注视着,那应该是会让人感觉不错的一件事。   当然,项灵熙如果别在看着他的时候用那么戏谑的语调说出那些话语就更好了。   在盯了卢卡茨好长时间之后,项灵熙终于把视线放回到了眼前正在不断地向后飞驰的道路上。但她却是并没有放过卢卡茨,并又抛出了这么一句仿佛不经意的话语:   “陈秘书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说……他以为我画的就是你。”   可想而知,当卢卡茨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时,他到底会感到怎样的不自在。他甚至险些在换档的时候操作失误,并在按捺了许久之后终于没能克制住地看向项灵熙。   此时的项灵熙与卢卡茨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一种不需要完全用语言才能交流的默契。当项灵熙看到卢卡茨望向自己的那种神情时,她就已经能够明白沉默了一路的卢卡茨在此刻想要向她表达的疑问。   于是项灵熙带着些许聊胜于无的抱歉说道:“对……他已经看到过了。”   给出了这个回答的项灵熙心情似乎有一些沉重,并在陷入了一阵沉思之后说道:“那个时候他和几个专员进到了我的画室,要把我作为证物的那些画都收起来。有人以为那幅画也是要带走的……就把我盖在上面的那块布给扯了下来。然后他们还就这幅画画的到底是不是你进行了一番讨论。”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奇妙的事。   当那一幕发生的时候,项灵熙明明是羞窘到要抓狂的。   可现在不过事隔几天,当她在卢卡茨的面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已经能够如此大方又坦然,她甚至还能对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不上是又一当事人的卢卡茨说出安慰。   但是在她说完了那些安慰之后,她又会对身旁的卢卡茨说出十分捅心的话语:   “所以,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虽然你表面上好像是同意了,但是在我和你说了我还会在画展上拍卖那幅裸体画之后,你就一直都没再和我说过比较明确的回答。如果你对于这件事的确是不太好接受,你可以现在告诉我。临时反悔而已,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出这些话语的项灵熙装得可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那就好像她在病房里一本正经地告诉卢卡茨她还想在画展上展出她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时一样,看似很为对方考虑,可是心里的小得意和小窃喜却是要压都压不住了!   卢卡茨当然能够听出来项灵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几句话,却是拿身旁的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发出叹息的声音。   “灵熙,我不反对你拿我作为参照画的那幅画展出去。但如果在展出之后你还能把它留在你自己这里,而不是真的卖出去,我会更高兴的。”   当卢卡茨说了这句话之后,项灵熙才算是稍稍安分下来。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想把身旁的总统阁下给逼得恼羞成怒了,因而见好就收。   可是卢卡茨在那之后所说的话语,却是轻轻松松地就让这几天已经接连跌破了数次下线的项灵熙又红起脸来。   卢卡茨:“你画我的裸体画,又在画完之后又把它拿出去做展览。这件事我不支持,但现在姑且也不会太过反对。可我希望你能够别给自己也画这样的自画像。”   项灵熙:“我、我怎么可能给自己画这样的自画像!”   听到那句话的项灵熙感觉到可憋可憋了,并很快对卢卡茨说出反驳的话语。但是可恶的卢卡茨却并不接话,而只是看着她笑!那让项灵熙感觉到就这么算了不好,可就着这个问题接着往下好好探讨一下又也不太好!   更重要的是,卢卡茨说出的这些话语总是会让她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那就好像是某个开明的男人在守着自己仅有的底线时宠溺地对自己的女友说出告诫,让项灵熙实在是难以接口。   于是项灵熙就只能憋着,憋着不说话了。   而后,感觉到现在正在车载音响里播放着的音乐已经不足以驱散这种奇怪氛围的项灵熙只能调试起广播频道来。   那种广播信号被接收时的扭曲的音波声就此代替了原先能给人带来轻松心情的音乐。   卢卡茨看了正在认真调试广播电台的项灵熙一眼,却是并不打算去打断项灵熙的这种用来缓解尴尬的行为。直到……他扫过去的那一眼让他看到了项灵熙手机对话框上的,克拉默的头像照片。   但是还不等卢卡茨看清两人的对话内容,项灵熙就已经收起了手机,并抬起头来抱怨一般地说道:“好好开车,总统阁下。”   听到了这句话的卢卡茨十分配合地转回头去看向前方的路况,却是收起了先前轻松的心情,而后发出了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卢卡茨:“你在和克拉默聊天?”   项灵熙:“不,我在看他之前发给我的广播频道。”   看了一眼聊天信息的项灵熙记下那串数字,并在头也不抬地接着调试广播时说道:“出发之前他跟我说过,等我们开车进到波兰境内的时候,波兰正好有一家电台会播放你之前电视演讲的录音。如果我想听的话,就可以把车内的广播电台调到他说的那个赫兹。”   当项灵熙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也在同时调好了电台,并很舒服地把背靠到了特意为她垫得很软的座椅靠背上。   只是调好了的电台里出现的却并不是卢卡茨讲话时的声音,而是一位波兰女歌手的歌声。   “啊,时间还没到。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吧。”发现卢卡茨又看了自己一眼的项灵熙这样向对方解释道。   显然,项灵熙没能意识到身旁的这个男人这么看她的真正原因。   电台里的波兰女歌手唱着向情郎诉说着钟情的老情歌,可那却是让卢卡茨听在耳里,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当这首波兰情歌的副歌部分再次重复的时候,卢卡茨不禁想起那天自己赶到项灵熙出了事的安全通道时,项灵熙似乎是正趴在克拉默的怀里,并主动抱着对方。   那个时候因为情况太过紧急,心中焦急的卢卡茨并没有太在意那些,而只是想要确认项灵熙是否还好好的,又究竟是否受了伤。   但是现在……   卢卡茨:“你和克拉默相处得很好?”   不太明白身旁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句话的项灵熙感到有些莫名,但她还是很快回答道:“嗯,相处得挺不错的。”   说着,项灵熙便在想起了那个同样也有着一头金发,却是和卢卡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的男孩时心情不由地好了起来道:   “克拉默很可爱啊,他笑起来又帅又可爱,而且还很好相处,让人觉得很亲切。在出发之前他还送了我礼物。”   提起克拉默送给自己的礼物,感觉那份礼物特别合心意的项灵熙别提有多高兴了。   并且,这一刻的项灵熙还像是想和她的玩伴炫耀自己的新玩具那样,想要把克拉默送给自己的礼物展示给卢卡茨看!   于是项灵熙转身把放在后排地上的纸箱打开,并再次拿出手机,把它横过来拿。   那让此刻心情并不那么美妙的卢卡茨十分不理智地说道:“手机是我送你的。”   “对,我知道,我知道。你送的手机很棒。”   项灵熙根本就不认为自己现在正在和总统阁下谈恋爱,因而也就到了这会儿都还没能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她所说出的安抚听在卢卡茨的耳中都是如此的敷衍。   此刻心中兴奋,并无心去顾及卢卡茨在想些什么的项灵熙先是转身看了看后排座位两旁的窗玻璃,而后又抬头看了看此时正处在关闭状态下的天窗。   在对自己的操作水平进行了一个简短的估测后,项灵熙很快选择了把车顶天窗打开。   接着她便很快打开了被克拉默安装在她手机上的app!   才是几下操作之后,放置在后排座椅上的纸箱里就传出了无人机的机翼开始转动的声音!   “你把车开慢一点!”   项灵熙就要向卢卡茨展现她的最新玩具兼神奇武器了!那让她兴致勃勃地对卢卡茨说出要求,并在身旁的人不那么情愿地照做之后,用手机操纵着那架克拉默送给她的那架武装无人机,让它飞出车顶天窗。   或许是因为项灵熙在此之前已经在克拉默的指导下突击训练过几次了,这一切她都做得十分顺当,在无人机飞出车顶天窗后,项灵熙还操纵着它飞到他们所坐着的轿车车身前,而后开始倒飞以向卢卡茨展现一下它真正的样子!   但是当卢卡茨看到那架无人机上装着的枪管时,那种强烈的,让他所不能允许存在的危机感却是让他条件反射一般地转动方向盘,让他们的这辆车猛一个急转弯以闪避出了这根枪管的射程范围。   在这样的一个急转弯之下,项灵熙都还没捂热的神奇武器险些就因为撞上了他们的车而报废了!   不仅如此,先前在调车载电台时感觉到保险带太过碍事而暂时解开了它的项灵熙在这一下的急转弯后,还撞到了卢卡茨的身上!   “卢卡茨!”   在摔了这么一下之后,感觉自己遭受了可怕重击的项灵熙非常生气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在被对方扶着起身之后赶忙找起了已经摔到了地上的手机,并一边找手机一边确定她可怜的保命武器到底在哪里!   最后她还是经卢卡茨的提醒才发现她的无人机已经可怜兮兮地落在了路边的草坪上了!   项灵熙:“你刚刚是看到了一头隐形的鹿了吗?”   卢卡茨:“那架无人机上装备了可以连续发射子弹的枪械武器。”   项灵熙:“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卢卡茨:“我不可能让我们处在任何一种武器的射程范围内。”   原本项灵熙还打算继续和对方争辩一番,也告诉卢卡茨,手机操作软件上的发射按钮没那么容易启动。   但是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所说的后一句话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千言万语完全都苍白无力了。   好吧,虽然这很让人生气,但项灵熙还是觉得,在这种问题上,卢卡茨说的肯定得比她想的对。因而她只能一边抓狂一边向对方说出抱歉。   项灵熙:“抱歉……是我太鲁莽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并未对项灵熙多做责怪,卢卡茨便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但是在那之后,项灵熙依旧还是又着急又心疼地打开车门,并跑下车去,把克拉默送给她的礼物从草坪上抱了起来,再很快跑回来。   当轿车再次缓缓开动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片刻。   但是不久之后,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反应可能太过了的卢卡茨便试着主动和项灵熙说起话来。   卢卡茨:“这就是克拉默送给你的礼物?”   “对。”   在给出了这个十分简单的回答后,项灵熙就沉默了起来,一副理亏的样子,似乎是担心这架让她很喜欢的,经过了武装的小无人机又在她的手上做出什么违反对方某项禁忌的事,连想要好好地给它做一番检查都不敢。   抱着那架小可怜的项灵熙看起来比无人机还可怜!   项灵熙的这种发自内心的情感,和她所释放出的那种情绪场让卢卡茨才只是硬着头皮又开了几分钟的车,就又把他们的这辆轿车停到了路边的拐角处。   “拿来吧,我帮你看看它有没有摔坏。”   既能文又能武,还能靠长相和身材来压模特的总统阁下走下车来,大材小用地替项灵熙检查和修起了她的新宠!   那总算让担心自己会无意间做了猪队友,并拖了对方后退的项灵熙又敢和他说话了!但她这会儿说的话却显然不是卢卡茨想要听的。   对,项灵熙和卢卡茨提起了克拉默小天使与他送的这架武装无人机的故事! 第63章   “克拉默说,我的体能虽然和其她的普通女孩比起来要厉害了挺多的,身手也比较灵活,但是再怎么说,我也不该和那些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和雇佣兵正面对抗。就连试着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都是很不可取的。   “所以我啊,我就该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用上这架武装无人机!只不过它不是全自动的,也不支持自动识别和瞄准,为了不误伤自己人,我只能在确定外面只有坏人的时候才能把它派出去。”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眼睛很亮很亮,手上也跟着动了起来,仿佛正在拿着手机操纵这台经过了改造的武装无人机,让它去为自己击毙胆敢接近她的杀手和雇佣兵们。   她可真是爱极了这种感觉!   但是很快,项灵熙又情绪低落起来,她看向正在给她调着摔歪了的枪管和瞄准镜的卢卡茨,并向对方说出了延迟了那么几分钟的解释。   “但是我的遥控射击肯定不行,所以我特意把激活射击状态需要的……长按屏幕的时间设到了25秒。”   所以我……我应该没那么容易让无人机对着我们自己的车开火。   卢卡茨看了处于这个状态的项灵熙好一会儿,而后说道:“先前是我的反应太过了。”   项灵熙:“不不,是我太鲁莽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好。是我展示我的这架武装无人机的方式有问题。如果我……”   在得到了卢卡茨的那句大致能算是向自己作出解释的,带着些许歉意的话语之后,项灵熙很快就着急着再次向对方重申了整件事的问题的确在她。但是还不等项灵熙把话说完,卢卡茨就已经意识到了两人相处时的怪异感,并打断了对方。   卢卡茨:“灵熙,你之前提到,克拉默让你觉得他很好相处,并且他也让你感到很亲切。那我呢?我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并不好相处。”   咦……?   “并……并不会。”给出这个回答的项灵熙似乎有些迟疑,而后又很快补充道:“可毕竟,你是总统嘛。你和克拉默给人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卢卡茨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直接和项灵熙聊下去,而是把被他又重新调好了的武装无人机交还到项灵熙的手中。   接过了武装无人机的项灵熙立马惊喜起来:“这就修好了!?”   “嗯。”   给出了这一简单回答的卢卡茨为项灵熙拉开车门,却是没在项灵熙很快回到了座位上之后就为她关好车门,而是蹲下来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在看到项灵熙手上抱着这么大的无人机时,卢卡茨又问她:   “需要帮你把无人机放回去吗?”   感觉自己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的项灵熙点了点头,而后就把她的宝物上交给总统阁下!   当他们的轿车再次开始在路上行驶时,卢卡茨说出了他的叮嘱:“因为是手工组装的关系,无人机上的枪管会比较容易歪,你得每天都检查一遍。还有卡在扳机上的那块装置,平时尽量别去碰它。一旦那里出了问题,这就只能是一架普通的无人机了。”   项灵熙很认真地听着卢卡茨的叮嘱,并一边听一边把这些都记录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上。但是不等项灵熙就这架她很喜欢的武装无人机再问出些什么,卢卡茨就已经把两人之间的话题又转回到了他曾经的部下,克拉默的身上。   卢卡茨:“我记得你和克拉默应该才只相处了几个小时?”   项灵熙:“对……”   在项灵熙这样回答了之后,卢卡茨并没有接下去说些什么,而是放任那种沉默。   项灵熙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要听自己说一说她和克拉默到底相处了多久。   项灵熙:“那应该是三四个小时?”   卢卡茨:“介意告诉我你和克拉默相处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吗?”   项灵熙觉得,自己似乎意识到了身旁的总统先生在自己提起克拉默时让她感受到的怪异感到底是什么了。   那让她不禁试探着问道:“我和克拉默之间的……友好关系引起了你的不快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你曾经的部下成为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那我……”   卢卡茨:“不。和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也是克拉默的自由。”   项灵熙原以为自己在卢卡茨的地盘上,还和他派来保护自己的男性有了比较好的关系,这样的事很可能会让领地意识很强的男人觉得不愉快,或者起码是不舒服。   毕竟,毕竟她虽然和卢卡茨没有在谈恋爱,但好歹也向对方表达过爱慕,甚至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几次肉体上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不是卢卡茨的真爱,对方也可能会不希望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过分亲密的关系。   但是现在,卢卡茨所说的这句话却是让项灵熙感觉奇妙极了。   或许她得承认,卢卡茨在这句话中所展现出的大气让她对身旁的这个男人另眼相看了。   心中的好奇让项灵熙不禁向对方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问起我这个问题?”   卢卡茨:“因为你和克拉默才不过是相处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暴露出了我们之间的很多问题。”   项灵熙把自己的座椅靠背往后前调了调,并朝卢卡茨露出了笑容,似乎是想好好地坐起来听卢卡茨说说他们之间的……这些问题。   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此一扫先前的僵硬,转而变得轻松起来。   连那个波兰电台里也换上了一首更为轻柔的乐曲。   卢卡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似乎没有自己应该是被我保护着的意识。你也不觉得自己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能等到……”   项灵熙:“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连在充气艇上好好坐着都能让你把充气艇给弄翻了。”   说起这段经历,项灵熙至今都能有些咬牙切齿的。   但她也的确是够不给卢卡茨留情面的了。   她甚至让卢卡茨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给接下去了!   但是项灵熙到底还是不愿意让对方觉得自己居然是个这么小肚鸡肠的女人。因而她很快解释道:“我不是对这件事感到耿耿于怀,但是你不觉得这很能说明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卢卡茨:“克拉默……”   项灵熙:“克拉默让我觉得,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他是会保护我的。”   卢卡茨:“但我不会?”   项灵熙摇了摇头,在陷入了一会儿沉思后转过头去,带着后知后觉的震惊看向卢卡茨,似乎她也才刚刚在对方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想明白这让她感到惊悚的一点。   项灵熙:“你会和我表示你现在挺忙的,然后让我自己保护好自己。”   【天哪!他会和我表示他现在很忙,然后让我自己保护好自己!】   项灵熙在自己的心里用小猫挠似的声音这样和自己大喊起来,并因为突然看到了某种惨淡的未来而动作僵硬地双手一起抬起来盖住脸。在这样的时候,她会突然很想把已经被放到了后排座位上的无人机再抱进自己的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卢卡茨:“灵熙,我说过,这次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项灵熙:“谢谢,谢谢。”   项灵熙虽和卢卡茨表达了谢意,但是她的神情却告诉卢卡茨,她的内心对于那些是持怀疑态度的!   “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公平吗?”这下,该轮到刚才还让项灵熙感觉到十分大气的卢卡茨小肚鸡肠起来了。   “他在和你分开的时候送了你一架无人机,我也在和你分开的时候也给了你一把手枪。他让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躲起来用这架无人机,我也……”   说着这些话语的卢卡茨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止了那些话语,并在项灵熙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心中不是滋味地说道:“我让你没有了安全感。”   如果克拉默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为此而感到震惊的。   堂堂前雪鹰特种突击队的第一任队长,他居然会让一个只是普通人的女人没有了安全感!   就连项灵熙都在听到卢卡茨这样说了之后感觉到不妥起来。她尝试着去挽回一下。   项灵熙:“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我没有这样的习惯。依赖着什么人,认为谁一定会保护我。”   卢卡茨:“可是你刚刚已经说了,克拉默让你觉得,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会保护你的。”   项灵熙:“那是因为他和我强调了!而且他也注意到我到底还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   说出这句话的项灵熙感觉自己可尴尬了。显然她自己都已经意识到她在过去那几天里的战果实在是让她对于自己的——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这一描述很有违和感。   那让项灵熙感到可羞窘可羞窘了。   在这一刻,她是如此真情实感地觉得,这时候坐在她旁边的如果是个女孩,被人骂不要脸的可能就得是她了!   于是她只能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以强行补救道:“我那两天也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能这么厉害的。人的求生欲是很厉害的。”   这下,卢卡茨终于笑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正在开车中的卢卡茨感觉到豁然开朗。他很想再把车停下来一次,然后好好看一看此刻的项灵熙,看看那张此时虽然只是画了个淡妆,却显得生动又明艳的脸,并吻一下她的额头。   但是在刚刚十分钟里,他都已经把车停下两次了。   如果他在每一个想要好好看一眼对方,并吻她一下的时刻都停下车来,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赶不上海牙国际刑事法庭的开庭时间了。   他说:“我们之间的最大问题,其实是我根本就没有真的了解过你。但是灵熙,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没有试过去好好地了解彼此。”   在说出了这些之后,卢卡茨试着向项灵熙提出一个问题。   他说:“你习惯在周五的晚上看什么样的电影?”   项灵熙:“周五的晚上我不看电影。我可能……我可能会欣赏一会儿我画的那些画。”   似乎明白了卢卡茨此时想做什么的项灵熙看了正在开车中的卢卡茨好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这颗感性的心似乎又一次地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个人给打动了。   但是还不等项灵熙调整好那种感情,并让自己的眼睛别总是这么容易的就湿润了,卢卡茨就已经在看了她一眼后用很温和的语调说道:“该你问我一个问题了。”   于是项灵熙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问道:“你习惯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做些什么?”   此时卢卡茨的手机响起振动,那正是克拉默给他发来了短信的提示。   【冤枉啊老大!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敢!】   卢卡茨可以在项灵熙的面前表现出对于此事的的大气的态度,但那也不影响他在项灵熙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曾经的部下发去恐吓与质问的短信。   而当对方在恐惧中发来如此回复的时候,正打算回答项灵熙那个问题的卢卡茨却只是扫了手机屏幕一眼。而后他也不给对方发去回复,便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锁屏了,并给出他关于项灵熙所提出问题的答案:   “我会看一些我的秘书给我整理的,现在或者过去的一些优秀政客的演讲稿。” 第64章 (重写)   罗科曼尼亚领海,   海上监狱。   十月中下旬的波罗的海已经风高浪急,那让这座矗立在海中的高塔看起来如此的不可靠,更无法逃离。   一架海空两用的直升机从罗科曼尼亚的首都飞向那里。   穿过让它显得如此渺小的海浪,并降落在海上高塔的停机坪上。   而从这架直升机上下来的,则正是在卢卡茨去往海牙期间代行总统职责的副总统埃里克以及他的保镖们。   “副总统阁下,请往这里走。”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埃里克向着高塔之下那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了一眼,而后脸上毫无惧色地跟着引路的监狱长向下走去。   埃里克:“犯人现在怎么样?”   监狱长:“他说关于他们先前袭击洛特尼亚士兵的事,他又回忆起一些细节了。”   埃里克:“看起来在上次见面之后,你们一定又做了很多努力。我代表总统阁下向你们表示感谢。”   监狱长:“不不不,快请您别这么说了,能够帮上忙实在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老旧的电梯开始下行。现在虽然是白天,可待在这座让人感到无尽压抑的高塔中,却是会让人模糊了白天与黑夜的概念。那就好像……是在一座很深很深的矿洞中一般。   在卢卡茨让他所乘坐的直升机掉头回去找项灵熙的时候,明白项灵熙作为证人对于他们的总统阁下究竟有多重要的副总统曾经向对方提出过这样的建议。   ——【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向海牙申请延后开庭,然后再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新的证人。但我们这么做不是要去证明你那时候不在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而是证明当时犯下这桩案子的另有其人?】   对于埃里克这样的政客来说,他当然不会凭空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如果不是卢卡茨当时过于急切,并且埃里克可能已经背叛了他的那种愤怒也已完全盖过了他的理智。那么以卢卡茨对于埃里克的了解,他应当会能够意识到,此时的埃里克一定是又找到了某个“关键人物”。   那便是曾经被卢卡茨亲手送到了这间海上监狱的重刑犯——曾在十年前袭击了卢卡茨所在连队驻地的那伙武装偷渡者里的唯一一个活口。   尽管事到如今,最早促成了总统弹劾案的这桩十年前的惨案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去真正地关心了,但一直都在国内的埃里克却一直关注着这桩案件本身。   由于这些可怜的,死亡时还都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洛特尼亚边防士兵在遇袭时没有一人逃出,这使得他们在失踪了十年后才被人发现。   而那些社民党人却一下就站在制高点,指出这一定是当时还和洛特尼亚偶有冲突的索林尼亚士兵所做的。更甚至他们还在经过了精心的伪装后把这些英年早逝的人全都当成了用来阴谋陷害总统本人的武器。   但是对于这些人真正的死因,埃里克却是有着与那些急功近利的社民党人全然不同的看法与猜测。   在十年前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武装偷渡十分猖獗。   这些人装备有能够与两国的边防军正面相抗的武器,并带着从更东边以及更南边来的偷渡者突破两国的边界,并竭尽所能地把那些人带去更为富裕的欧盟区。   既然这些人都有胆子去趁夜偷袭卢卡茨所在连队的军火库了,那么他们当然也有可能在洛特尼亚和索林尼亚的边境处击杀那队洛特尼亚的巡防士兵。   在有了这样的猜测后,埃里克便着手去调查这些已经被关进了监狱里的,曾经的武装偷渡者们,并试图从他们那里查出些许可能的蛛丝马迹。   这原本只是不愿袖手旁观的一次尝试,却让埃里克获得了一个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结果。   若非亲眼所见,那么埃里克根本不会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巧合。   ——是的,十年前杀害了那队洛特尼亚巡防士兵的,和袭击了卢卡茨所在连队驻地的正是同一伙亡命之徒。   这些人大多都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卢卡茨和他战友的枪下。   但当时才年仅20岁的卢卡茨却是在盛怒之下依旧留下了一个活口。   萨拉赫——一个已经在这里被关押了近十年的重刑犯。   现在他就将成为这桩复杂案件中的,除了项灵熙之外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   在监狱长的带领下,埃里克在抵达那一楼层之后,又向里绕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达了关押着那名特殊犯人的房间。   与其说那是关押着犯人的牢房,不如说那是一间审讯室。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的埃里克熟门熟路地走进这里,却不再像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那样,绕着审讯室里的那张桌子走了一圈,又暗自观察了那人好一会儿才坐到了为他准备的那张椅子上。   这一次,埃里克直接走到了犯人的对面,并在坐下之后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萨迪赫。”   这名在被关了十年后,就连心中的怨恨都麻木了起来的重刑犯抬起头来看向埃里克。   “看起来你这几天过得不错。”   才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埃里克便能够看得出来,这名原本被人以最严苛的方式对待的犯人最近这些天过得相当不错。   起码他的眼眶看起来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那么凹陷了,面部饱满了些许,并且他眼睛里的惊恐也减轻了一些。   这当然是埃里克特意向这座海上监狱的监狱长所要求的。   当一个人已经一无所有,并且不再畏惧任何恐怖刑罚的时候,你只要随意给予他一些东西,然后再把这些东西从他眼前拿走,那种轻描淡写就足以媲美任何一种恐怖威胁了。   犯人的身体僵硬着,并在埃里克对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想不想过得更好一些?比如说,去能看得到阳光的地方待着。”   那人不敢看埃里克的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因而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桌子,并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就得再想出些证据来。”   埃里克是那样态度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仿佛在他的计划中,他其实并不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在那之后,埃里克又对萨迪赫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并说道: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的那些话只能说服愿意相信这些的人。但如果想要说服不愿意相信这些的人,你还缺一点证据。”   仿佛已经木讷了的那双眼睛看了埃里克一眼,却是在对上了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地收回了视线。   “我知道,这是你用来保护自己,又在同时争取一点优待的小聪明和小把戏。因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哪怕你的确也参与了另外一桩案子,可只靠你在监狱中做出的证词是无法给你定罪的。   “但是你可以仔细地想一想,以你现在的罪名就已经足够你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即便你再多一项罪名又能怎么样呢?”   埃里克的声音变得轻缓起来,并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向深渊的诱导意味。   他说得没错,仅袭击索林尼亚驻防军队的军火库这一条罪名,就已经足够让他眼前的这名犯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囚禁在这里十年之久。在没有死刑的国家,即便在他的身上挖掘到更多曾经的罪恶也不可能让他被夺取更多东西。   可他为什么要让这些他怨恨的人得偿所愿呢?   当他的那双早已浑浊了的眼睛里流露出这样的疑问时,埃里克笑了。   那可真是能让在这座海上监狱里被关了十年的犯人都能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因为我猜你可能不太愿意从今往后每天都在不固定的时间被带上那张椅子。”   说着,埃里克示意他身边的保镖打开审讯室的门。   而后监狱长和几名狱警很快就走了进来,并打开了那扇和审讯室连接着的另一个房间的门。   从萨迪赫的角度看过去,他正好能看到那张让他有着深刻恐惧的椅子。   那是一张电椅。   “据说你刚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带去做电刑?那种感觉怎么样?我以前做过一项调查。在把一个犯人关进牢里的时候,不告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刑满释放才能更能够激发他的绝望。”   或许是为了让这名犯人能够更好地看清那张曾给他留下了恐怖记忆的电椅,埃里克特意从他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他走到那人的身后,把手掌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并和对方一起看向那个小房间。   在感觉到这个十年前曾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时,埃里克用一种十分轻松的语调问道: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以后到底一天会被带去做几次电刑,会在什么时候被带去,每次又会持续多久,这种经历肯定也会很有趣吧?” 第65章   当埃里克再一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表,并把他的手从萨迪赫的身上拿开,这名犯人便一下子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此时就待在这间屋子里的监狱长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名犯人的内心转变。   他有些不能够确信来到了这里的副总统阁下在看着手表的时候,是否也有看到这名犯人那仿佛被无尽的恐惧感吞没了的眼神。   “那好吧,看起来他觉得我的提议不错。”   看完了时间的埃里克直接看向监狱长,并似乎打算就此离开这间海上监狱。   但就是在那一刻,改了主意的萨迪赫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那样,抬起他那被木制手铐铐紧着,根本无法分开的左右手,似乎是想要去抓埃里克的手臂。   原本应当连一点真正带血的风雨都未有见过的副总统阁下在察觉了犯人的意图后很快转头看向他,只是那一眼就让犯人再次畏缩着低下头,嘴唇颤抖起来。   埃里克:“如果你想到了什么,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毕竟来这里的路程有一点远,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值得我再来一次了。”   就是在那之后,埃里克得到了他想要的。   这名犯人告诉他,他们曾在杀了那队洛特尼亚的巡防士兵后,在现场和那些尸体一起拍了照片,并把那些照片当做他们的战利品,上传到了网上的加密文件夹上。   所以在埃里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   ——当时的他们根本不为自己自己在计划之外的这场杀戮而感到担心和后怕。   相反,他们还有恃无恐,对当时还混乱着的这个国家发出了无情的嘲讽。   在确定这些照片依旧还能通过特殊技术找回时,埃里克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明天,找个好时间,带他去一个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坐一次电椅。但要小心别把人弄疯了。”   当埃里克再次回到这座海上监狱的塔顶停机坪时,一片巨大的乌云被大风吹到了距离它们很近的地方,给这座高塔带来了倾盆的大雨。   而在不远处他们能够望得到的地方,却是有着一片阳关。它在周围乌云的包夹下,将光柱投入海中。   那样的景象居然让埃里克感到很美。于是他便站在那里驻足凝望了几十秒的时间。   直至被他留在了直升机上的助理打着伞跑到他的眼前,他都未有将自己的视线从那片的壮观景象上收回。   助理:“副总统阁下,国防部部长十分钟前给您打来了电话。”   埃里克:“他说了什么?”   助理:“他说……需要您和他一起签署才能生效的文件在哪儿,他人已经到了。”   埃里克:“告诉国防部长,我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副总统官邸,但我的秘书会把那些文件先拿给他的。”   暴雨中,埃里克的助理向他点了点头,却是发现对方并没有这就回直升机的打算。   “那您……?”助理顺着埃里克的视线看向远方。   埃里克:“我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波兰境内,   距一处废弃仓库不远处的小路上。   拐道此处的卢卡茨停下车来,他向项灵熙伸出手,似乎是想牵着身边人的手带她走过这段有着高高杂草的路。   项灵熙把手交给了卢卡茨,却依旧是在这片她看不到底下的地上伸脚试探了一下。   但只不过是一下试探,底下的路崎岖不平的脚感就已经让项灵熙彻底的对卢卡茨露出了“我好像真的无能为力”的笑容。   就这样,卢卡茨抓着项灵熙的手,走到了稍靠前的位置,并为她拨开很可能会戳到脸的那些枯黄杂草。   大约是在20分钟之前,和项灵熙相互轮流提了很多问题的卢卡茨又把他们之间的话题绕回到了无辜的克拉默身上,同时他也把问题绕回到了项灵熙对于自己的不信任上。   “如果当时你和克拉默之间的相处时间能够再长一两个小时,你会让可爱又帅气的克拉默为你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当时的项灵熙逗坏了,她甚至都忍不住自己的笑,并说道:“你可快别再和我提起可怜的克拉默了。他都快要被你问个没完没了了!”   但是项灵熙虽然已经有意识地要让克拉默别再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了,可卢卡茨却是坚持想要知道项灵熙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于是项灵熙只好在进入情景之后十分认真地考虑起来,并在数十秒后才给出她的回答。   项灵熙:“我可能……会让他教一教我射击。毕竟,我不能总是等到对方都近得能一把拉起我领子了才开枪吧。”   卢卡茨:“克拉默的射击算不上好。”   项灵熙:“对,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跟我说,论单项技能他哪个都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现在的雪鹰特种突击队里技能最全面,综合能力也最强的!”   当项灵熙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卢卡茨总算是弄清楚了那种一直若隐若现着的怪异感究竟是什么了。   在项灵熙的心里,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并一下就把追了她一整个早上的两个杀手击毙的克拉默是厉害的。   但当他一个人就把过来袭击整个访问团的雇佣兵解决大半的时候,项灵熙却是正在和滑进了她袖管里的,被他亲手上了膛的枪绝望地进行斗争。   也许他所喜欢的女人,根本连一下就解决了山洞外的那两名雇佣兵的两声枪响究竟出自于谁都不知道。   这样的认知当然会让卢卡茨感到十分憋闷。   并且这还是从不需要头疼应该如何向别人证明自己实力的雪鹰,在过去还从未感受过的憋闷。   但他却并没有主动去向项灵熙解释些什么,而是在对方再次向他提问前再次问道:   “那你愿不愿意让我教你射击?”   项灵熙对于这个问题所给出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但那种肯定之前,或许还应该再加一个词——姑且。   “卢卡茨?尊敬的总统阁下?”   被卢卡茨牵着手走在这片杂草中的项灵熙不禁叫出对方的名字,以及她对于对方的那十分官方的称呼。   那让把一头耀眼的金发染成了黑色的卢卡茨转过头来。   当秋日阳光照在他的那头黑发,以及颜色很浅的眼睛里,即便此刻在他身边仅有都快要长到他胸口的杂草,以及不远处的那间工厂,但这一幕也依旧美得让项灵熙有些愣神,甚至在那个瞬间一下忘了她想要和对方所说的话语。   在和卢卡茨的视线相撞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在被卢卡茨扣紧了手指后想起她要说的。   “我们这样开一会儿车就拐进来……做一会儿射击教学真的好吗?”   卢卡茨并不知道上一秒的项灵熙又为他而心动了一次。   他只知道眼前人看着他愣神的样子很美。   但他却将自己此时的心情隐藏得很好,并在项灵熙向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就很快说出回答。   “如果不想让追踪你的人发现你,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能按照最优路线以全速推进。”   仅仅是在把这句话好好想了一想之后,项灵熙就内心好像豁然开朗了一般,并很服气地对卢卡茨点了点头。   于是项灵熙又再次跟上卢卡茨的脚步,跟着他一起进到那间废弃的工厂,看着他把为自己画好了十环的枪靶贴到墙上,也看着他为自己画出一个比他稍矮一点的目标人体,并把白纸贴到人体的几个重要目标上。   卢卡茨:“在学会射击之前,你得先学会瞄准。”   项灵熙:“是把拿着枪的手臂伸直,然后一直对着靶心吗?”   这还是卢卡茨真正学会用枪之后,第一次有人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耐,反而还对那种感觉感到新奇。   “拿枪指着靶心不是你这样做的目的。重要的是,你得在瞄准靶心的时候随时都做好下一秒就开枪的准备。”   说着,卢卡茨站在项灵熙的身旁为她示范起了拿枪时的几种准备姿势,和她讲述了其中的几个要点,也让项灵熙在尝试这么做时纠正起她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卢卡茨拿枪时的样子太过帅气,还是他在距离这么近的时候纠正自己以及讲述那些要点时太过迷人。   项灵熙居然觉得……此刻的她需要用去很大的能量才能让自己稳下被对方扰乱了的心神,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墙上的那一环一环的中心。   “现在你开始瞄准,用心瞄准,把这种状态保持尽可能长的时间,等到我让你开枪了,你再开枪。”   深吸了一口气的项灵熙保持着持枪状态,并且视线不离开那张枪靶地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她听明白卢卡茨的话了。   为了让今天才是第二次碰枪的能够把枪拿得更稳一些,卢卡茨让项灵熙用上了左手托着右手手腕的持枪姿势。   站在项灵熙身后的卢卡茨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这一刻的他只凭借项灵熙的呼吸就能感受到他想要知道的许多信息。   她是否准备好了?她是否还能把这种继续保持下去?   以及这一刻的她如果开枪是否会脱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此前还从未接受过相关训练的项灵熙开始屏息提力,并且她的肌肉状态也变得僵硬起来,她似乎需要用上很大的能量才能把这种状态继续保持下去。但她却并未出声向身后的人询问她是否可以不再只是瞄准了。   而站在项灵熙身后的卢卡茨也是同样的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着项灵熙的极限。   当项灵熙结束那一次屏息,并试着深而缓地深呼吸时,站在她身后的卢卡茨靠近了她,用自己的胸膛贴近了她的后背,并且他那有力的手臂也轻轻托住了项灵熙就快力竭的手臂。   在那个瞬间,项灵熙的呼吸变得再不平稳。她甚至因为那根本无法控制住的一阵颤栗而急促地喘息起来。   那简直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中被浑身赤裸着的那个男人靠近了未着寸缕的自己。   而这个男人却还要在她的耳旁用那么性感的声音对自己说出些什么。   那简直就像是故意的!   “别分心。”察觉到了项灵熙此时状态的卢卡茨这样说道。   终于在那狂乱的心跳中分辨出对方到底在对自己说些什么的项灵熙用力闭上眼睛,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就是现在,按照你心里的那个节奏,射击。”   项灵熙紧闭的双眼在此时猛地睁开,并在卢卡茨松开了托住他手腕的手时扣下扳机,那曾打动了卢卡茨的四下枪响再次响起。却是比那时更多了一些果决,也再没了任何的犹豫。   再一次地进到了那种奇妙状态却不自知的项灵熙同样也不知道,就在卢卡茨教她射击的此时,就在阳光如此暖人的此刻,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与美国中情局之间的一次较量已经开始。   她只是在一连打出了四枪之后转过头去看向卢卡茨,并在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许与笑意时一下冲到了贴着枪靶的墙面处…… 第66章   当项灵熙跑去看她到底有没有打中卢卡茨为她做的简易枪靶,又是打中了几环的时候,卢卡茨为了这次行动而特别准备的那个号码被人所拨打。   当属于情报整合专家那一组人员的专属铃音响起时,目光追着项灵熙的卢卡茨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而后接起电话。   “总统阁下,我们已经按照计划向第一组名单上的那几个人放出不同的错误信息了。然后我们会去确认有哪几个地点被美国特工盯上了。”   “这是你的专长,这些就交给你了。”卢卡茨说出这句话,又在那之后突然想起一般地问道:“克拉默呢?”   【克拉默呢?】   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项灵熙每次只要听到卢卡茨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她都会有意识地闭上自己的耳朵。但是这一回,她却是在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后不自觉地转回头去。   但是和电话那头的情报整合专家提起了这个人的卢卡茨却是并未看向项灵熙。   而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说道:“我把他派去捷克了。那是一个美国人派出的特工很有可能会去到的点。我让他假扮成您出现在那里。希望他能有些收获。不过捷克的警方可不像法国的警察那样,希望克拉默能和他的小组一起,在解决了那些人之后也顺利脱身。”   “祝克拉默好运。”   卢卡茨说出这句话,并在发现了项灵熙望向自己的目光后向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电话那头的情报整合专家同样也在卢卡茨说出那句话后回以一句“祝克拉默好运”,两人之间的这次通话也就此结束。   “怎么样?”   “结果比我以为的要糟糕很多!你用来画枪靶的纸太小了,我脱靶了两枪!”   当项灵熙听到那句“祝克拉默好运”的时候,她就知道克拉默小天使一定是好运不起来了。但她却忍着心痒,只是就卢卡茨的问题给出了她的回答。   那不仅仅是因为项灵熙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别再和眼前的总统阁下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才对小天使更好。   那还因为……才不过见了两次的克拉默小天使实在是已经在今天被他们提起太多次了!   “再试几次?我们拐到这里都用了二十分钟,你应该会想再多打几枪?”   听到卢卡茨的这一建议,项灵熙点了点头,并再次走到她原先站着的那个位置。   但是这一次,她却是不想和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枪靶较劲了。   项灵熙把注意力放到了旁边那么大的一个人体目标上。她感觉,可能还是要更大一点的那个目标才更适合自己!   美国,   华盛顿特区。   那是华盛顿时间的上午11点。在国务卿女士的办公室里,窗帘都被拉上了,而一张电子地图被投影仪打到了白色的墙面上。   在这张地图上,有三个分布在了波兰和捷克两国不同地点的红点正在闪烁着。   “大约是在一个半小时以前,我们的情报部门得到了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出行线路信息。在经过测算之后,我们得到了他现在很可能正在波兰的波兹南以东25公里处的一条公路上的结论。”   一名大约四十岁出头的男子就站在国务卿女士的身后方,为对方解释起了这三个红点中的一个。   “可我现在看到的是三个红点。”国务卿女士今年虽然已经55岁了,但她说话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并且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严厉,以及仿佛什么都不可动摇到她的自信。   “是的。”她的心腹首先承认了这一点,并说道:“在我们派出了一队特工之后,我们又从不同的信息渠道获悉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情报。”   很快意识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国务卿女士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道:“看起来卡拉乔尔杰总统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虽然这是在欧洲,但是和我们玩情报战的想法也还是太有趣了一些。”   “女士,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乐观的事。”相比起国务卿女士,她的这位心腹在同一件事上的态度可得比她谨慎多了。   看着地图投影上的那三个红点,他说道:“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有足够多的人力,就能够以这种方式拔除我们安插在他们内部的很多眼线和消息获取渠道。只要我们的人出现在他们故意布置出的地点,他们就能清理掉一个我们的线人。”   “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与心腹的忧心忡忡相比起来,国务卿女士的态度可谓信心满满。她的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墙面上的地图投影,嘴角带着微笑地说道:“我们可以酌情漏过几个地址,让一些重要的情报来源点经过他们的‘筛选’顽强地留在那里。以后它们一定都会很有用的。”   可是这样的微笑才只在国务卿女士的脸上停留了短短数秒,在说完那句话后,她马上就变了脸,并极为严厉地对身后的心腹说道:   “但是这种挠痒痒一样的捉迷藏要玩也只能玩一两天。罗科曼尼亚总统如果是选择从陆路去到海牙,那么他最快三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你们一定得给我确保在他进入到海牙之前就把他给解决了。绝对,绝对不要让我看到他活着出现在海牙。记住,是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出现在那里!”   心腹点了点头,而后便在国务卿女士的示意下关闭了地图的投影,把她办公室的窗帘拉开,也让室外的阳光重新进入到这间宽敞且装饰风格十分复古大气的屋子里。   “和罗科曼尼亚的副总统接触的人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国务卿女士重新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并签署起了摆放在她桌子上的第一份文件。   心腹:“还没有。罗科曼尼亚的副总统对于跟我们合作十分抵触。他看起来比卡拉乔尔杰总统还要更为难以接近。”   “那就继续试着和他接触。”正在签署和阅读文件的国务卿女士一心两用。她似乎原本也料到了这一点,而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的属下们别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在签完一份文件后又阅读起了第二份文件的国务卿女士语重心长地说道:“他都已经让他们的总统找国防部长监视起来了,难道还能连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们很难再找到一个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说着,国务卿女士给她读完了的这份文件写下了她的批复意见,并把它交到了身边心腹的手上。   “这份,这份,还有这份。让他们先加急拿下去。然后……我还得准备一下,今天中午我得和我们伟大的美国总统共进午餐。”   当国务卿女士说出这些的时候,把那三份文件都收好了的心腹不禁转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台电脑。在电脑屏幕上,那三个红点依旧在地图上闪烁着。   而三个代表他们己方势力的蓝点则在此刻接近起了那三个红点,并且很快就要与之相撞……   “尊敬的总统先生,也许您会愿意听我对您说一个好消息?”   “乐意至极。”   晚上七点,卢卡茨把他的这辆一路上已经换了两次牌照的车开进了一间旅店的停车场。而就在他从包里拿出两张伪造的护照时,他的追踪与反追踪专家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让卢卡茨笑着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而项灵熙则在眼尖地看到了属于她的那本假护照时立马把它抽了出来,却是在那之后更惊奇地发现卢卡茨用来防护照的那个小包里还有好多好多本护照!   那简直让从小一直都遵纪守法的项灵熙即便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也依旧是震惊在了那里!   而就在项灵熙得到了卢卡茨的同意,并开始用手机的灯照着那些护照研究起来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罗科曼尼亚特工已经说出了他那里的消息。   “克拉默负责的小组已经解决了他们那里的几名美国特工了。有两名美国特工在交火中身亡了,但他们还是抓到了五个活的。只不过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想要带着那几个美国特工去到海牙还是会有不小的难度。”   “那就把这几个人送去捷克的警察局。”   “什么……?”   当电话那头的反追踪特工问出这样的话语时,副驾驶座上的项灵熙正好翻到了两本成对的英国护照。在那两本护照上,她居然是跟着卢卡茨姓的!那让项灵熙简直要眼前一黑地把护照举起来问卢卡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正在和自家的特工通话的卢卡茨却是抓着项灵熙拿着护照的手亲了一下,让她别闹。   这简直是在欺负人!   不打算继续留在车里听卢卡茨和他的特工通话的项灵熙很快拿上了卢卡茨最先拿出来的那两本护照,去到卢卡茨在车里能看得到的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而在车门被重重关上的那一刻,卢卡茨也终于再一次地开口说道:   “让克拉默连人连部分武器一起,把这些美国特工送去附近警力最充足的一家警局。想办法让捷克当地警署的人相信这是企图在捷克境内实行大型枪击案的恐怖份子。捷克警察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的。” 第67章   在说出了那个绝妙的点子后,卢卡茨给自己戴上帽子以在他低头的时候能遮住他的那双辨识度很高的眼睛,而后拿起那个装有很多本护照的小包,在下车后又从后备箱拎起了装有两人行李的箱子。   在这个过程中,他虽然只是看了那间有着玻璃外墙的旅店前台两眼,但他的注意力却从未有一秒是从那里挪开的。   他看到对于他来说异常重要的证人走到了前台,和站在那里的那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说起了什么,然后就接过对方拿给她的两张表格填了起来。   卢卡茨确信项灵熙在要填到他们的名字时,就因为被难住而翻看起了两人的护照,并且还在对旅店的前台笑了一下后才开始填起那两张旅客入住时需要填写的表格。   他从旅店大门的斜前方走到了正前方,并且看着项灵熙的背影,快步地走向她。   “办好入住手续了吗?”   当卢卡茨走近项灵熙的时候,他用这句话来提醒对方自己的到来。   “还没有呢。”听到了那个声音的项灵熙看了一眼走到她身旁的卢卡茨,对他笑了一下而后继续填手上的那个表格。   但是两人不过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交流,站在前台的那名稍年长一些的男性就很快向他们问道:“你们是……情侣?”   项灵熙:“不是。”   卢卡茨:“是。”   项灵熙这下尴尬了,她张了张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卢卡茨,仿佛在问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毕竟……毕竟她今天用的可不是跟着对方姓的那套护照。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还得加这出戏!   但是面对项灵熙的混乱求助,卢卡茨嘴上虽然不发一言,却是伸手搂住了项灵熙的肩膀,并以这个动作来告诉旅店的前台,究竟谁说的才是对的。   那让旅店的前台叔叔发出了十分看不过去的声音,并问项灵熙:“你们是情侣怎么还要两个单人间?”   前台叔叔的这个问题问项灵熙,可项灵熙也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卢卡茨怎么就成了情侣了。但她却是心中有疑惑却说不出,只能给了对方一个可以让他自行理解的表情。   但是在这个时候,卢卡茨又一次地说出了旅店的这位前台绝对能理解的答案:“她可能……还比较害羞。”   说着,卢卡茨很快就凑近了项灵熙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道:“我们如果住两间屋子,我还怎么保护你?”   因为总统阁下在这样一个有着陌生人的场合下做出的,如此亲昵的举动,项灵熙浑身都僵硬了。但是思及两人上一次分开后所发生的惨剧,她却是很快就被对方说服了,并动作很用力点了点头!   只不过,两人刚才交流的明明是一个认真严肃又现实的问题,可看在前台叔叔的眼里就不这样的意思了。   前台叔叔摇了摇头,一脸看不懂现在的这些情侣的样子,并把先前已经准备好了的两张房卡收了回去,说:“我给你们换成一间大床房,很大很大的大床。”   觉得他们两个住两间房不对,可是住大床房也不对的项灵熙试图补救道:“我想要一间双床房!”   怎料这回前台阿叔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都不愿意再听项灵熙再说些什么地抱怨道:“一对情侣住什么双床间。”   说着,前台叔叔还看了卢卡茨一眼,十分真情实感地问道:“是吧?”   “对。”   在得到了卢卡茨忍着笑意的盖章同意后,前台叔叔很快就从项灵熙那里收走了她填好了的表格,并把房卡交给了两人。   可是项灵熙不明白啊!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你过来之后我只不过是和你说了一句话,他凭什么就觉得我们是情侣了?”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实在是憋不住了的项灵熙这样向卢卡茨问道。   但卢卡茨却是聪明地选择了不去回答她。   果然,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而只是在说出她的抱怨。   “难道只要是年纪差不多的一男一女,这些旅店的前台就会觉得人家是情侣?男人和女人之间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纯洁的友谊了吗?他们难道不觉得这样做会让过来住店的客人很尴尬吗?”   说着,项灵熙看了一眼正在把行李放到屋子里面的卢卡茨,并感觉十分糟糕地说道:“而且我们其实连点像样的友谊都没有。”   “你想要先洗澡吗?”对于项灵熙刚刚说出的那几个问题选择性忽略了的卢卡茨选择了一个更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在这种时候一听到“先洗澡”就会想到白裸体,一想到白裸体就又会接着想到那些限制级场面的项灵熙纠结地双手一起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曾有过肉体关系的一对男女只要住一间就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以及尴尬的瞬间!   但此刻,她只能尽可能洒脱地把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放下来,并也尽可能自然地说道:   “不了,你先吧。我们女孩洗澡前总是会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的。”   从两人进房间起,就自动过滤了项灵熙所说的许多话语的卢卡茨在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对项灵熙笑着点了点头,并拿着他用来在洗过澡之后替换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呼!”   当卢卡茨不再和她待在这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之后,项灵熙终于能松了一口气地坐在了屋子里的这间“大床”上。   就好像这间旅店的前台所说的那样,这间屋子里的床是真的很大。起码,比很多酒店里所准备的标准大床要大上了许多……   但是幸好,除此之外,这间屋子的装修也不会有太多惹人联想的地方。   可项灵熙却还是觉得……这可实在是一个让她感觉到窘迫的境况。   要知道,最早的时候她可是因为觉得两人从此之后都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才能在鼓起勇气之后给对方提出了那种条件。   可之后他们却是不知怎么回事的这样又那样了。   而现在,他们则更要在抵达海牙之前都像现在这样……晚上住在同一间房间里。   项灵熙觉得她是一定得做些什么来向对方传递一个信号了——她真的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肖想着对方的肉体的!并且起码现在她对于这些就是拒绝的!   于是项灵熙很快站起身来,并在活动了一下有些僵了的身体后打开这间屋子里的衣柜,也取下里面的一件睡袍。接着她便把床上的被子掀了开来,把这件被她卷成很长一个卷的睡袍作为一条分界线,放在了大床的正中间。   在这么做完了之后,项灵熙又很快把被子给铺好。然后满意地拍了拍手。   但也不知道是她先前坐在床上愁苦地思考时用去了太多时间,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做好洗澡前准备的项灵熙居然就已经听到浴室里响起吹风机的声音了!   她简直要战斗式地扎起头发,并把她的一头长发绑成一个简易的丸子头,而后又从放着行李的大背包里拿出她在睡觉时要穿的衣服,以及对方找人新给她准备的洗漱包。   当卢卡茨腰上围着一条浴巾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项灵熙刚好拿起那些,并站起身来。但就在项灵熙要从卢卡茨的身侧走过时,卢卡茨却是叫住了就要进到浴室的项灵熙。   “我觉得你可以稍微等一会儿再去洗澡。”   项灵熙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解。因而,卢卡茨便在她对自己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时解释道:   “你的背这两天还不能沾水,所以我给你在浴缸里放了点水,你可能得稍微再等一会儿。”   才不过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而已,项灵熙就完全忘记了她在进门时还念叨着的那些话和不满,并在憋了好久之后才在说出了一句谢谢后仓惶逃进浴室。   虽然项灵熙在放好了那件用来做分界线的浴袍之后又把被子给好好地铺上了。但是以卢卡茨的观察力,他肯定会在目光扫过那张床的时候就明白项灵熙在他洗澡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准备工作”。   但是已经逃进了浴室的项灵熙此刻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她靠着浴室的房门时,她会不禁去想——如果对她那么温柔,又在那么多的细节处都那么替她着想的人不是尊敬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那该多好。   热水被放进浴缸里的声音不断地在这间已经很暖和了的于是里响起,项灵熙走到浴缸前,用手试了试浴室龙头出水处的水温。   它有些烫手,但是当这些水不断地流入浴缸,它们还会慢慢地降下温度。   那么,当项灵熙踩进浴缸里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就正好会是一个适合泡澡的温度。   一瓶拆开用过了的消毒液被好好地放在了浴缸的边上。   那告诉项灵熙,这个浴缸在蓄水之前已经被刚刚才用过了这间浴室的男人洗过了。   项灵熙拿起那瓶消毒液,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这间浴室的房门。   尽管卢卡茨为她所做的这些全都贴心得让她心动,可她依旧还是不由地心情惆怅起来。   项灵熙想啊——如果这样的人真的另有其人,哪怕对方长得只有卢卡茨的十分之一好,她都会试着爱上那个人,然后好好待他的。 第68章   当项灵熙把脸上的淡妆卸去,锁上浴室的门,并脱去衣服,缓缓坐进水位慢慢往上升的浴缸,卢卡茨也在坐到床上后发现了项灵熙放在被子里的那间浴袍。   如果一个女人在即将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时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当然会是一个她所释放出的,再明显不过的拒绝的信号。   并且卢卡茨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那让他看了看紧闭着的浴室房门,并最终决定把这件浴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举动当然不是为了消灭项灵熙所留下的这个信号,而只是要把他习惯在睡觉时袒露的那些皮肤更多地遮起来一些。   那或许会让他的女伴感到更自在一些,并且……那应该也会让对方少掉一个和他一起面对那件摆在了大床正中间的“分界线”时的尴尬。   在做完这些之后,卢卡茨便拿起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查看起了和他一次参与了这次行动的罗科曼尼亚特工所发给他的,今天一整天的信息汇总。   和两人在此之前所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相比,这个夜晚一定会是安静了许多的。   那或许是因为两人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把晚上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或者是因为卢卡茨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而项灵熙也许多有关绘画的灵感要记录。   也有可能……这是因为卢卡茨看到了那件被项灵熙摆在了被子里的,意味着拒绝的睡袍,而项灵熙则在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卢卡茨就此问题所给出的回应。   当换上了吊带裙,也给自己在那件过于单薄的衣服外面再披上了一件外衣的项灵熙看到已经坐到了床上的卢卡茨时,她原本以为对方会想要和她说些什么的。   比如……现在已经被卢卡茨穿在了身上的那件外套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事实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腿上的那台手提电脑,并在项灵熙经过的时候抬起头来对项灵熙点了点头。   那让项灵熙感觉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尴尬之石就这么轻轻地落地了。但是随后,她的心里又会感受到一阵没由来的失落。只不过项灵熙却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很快走到房间里靠近阳台的那张桌子前。   她先是看了看这张足够摆放很多东西的桌子,而后又看了看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了床上的卢卡茨。   而后她首先试着打破这份沉寂道:“我猜……你把这张桌子让给了我?”   “对。”转过头来的卢卡茨首先给了项灵熙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后又说道:“我想你可能会想要画一会儿画。”   “谢谢!”   被对方让出了桌子的项灵熙并不吝惜于表达自己的感谢,并很快从她那装有许多东西的包里拿出了她的速写本,以及能够在旅途中使用的颜料。   那是一本已经画了好几页的速写本。   并且这也不是被项灵熙带出来的唯一一本速写本。   在经历了自己所乘坐的飞机被导弹追——顺利完成海上迫降后又被雇佣兵追——被雇佣兵追完之后又在酒店里被杀手追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在十年的时间里刻苦磨练画技却几乎只是画了一个人的项灵熙突然有了很多灵感。   那是一下在她的眼前闪现,却是又让她无法完全抓住的灵感。   它们划破夜空,它们明亮又绚丽,它们让项灵熙无法只是看着这成片的灵感只是在自己的眼前稍纵即逝。   于是在过去一直都喜欢进行复杂构图的项灵熙只得先在速写本上画下最简洁的图形,把那些灵感到来时的样子画出一个轮廓,而后……等到她回家之后再好好地把它们整理一番,也许她会能够构出一幅,或者是很多幅和她过往的风格完全不同的绘画作品。   如果不是她在住院观察的那两天完全就被给她提供了更多照看的医生和护士严防死守似地看管了起来,并被强制性地静养,那么她现在或许都已经把这本速写本给画满了!   在光滑的大楼外墙上扒着的人是空心的。而那个实心的,正在往下掉的人,它则正是那个空心人对自己下一秒遭遇的想象。   一枚巨大的子弹几乎占据了半页的纸,而在向前飞去的子弹最尖锐的部分,则有着三架和大拇指的指甲那么大的小飞机。在那三架微型飞机的后方,则有着一个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女性神祗的形象。她正在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显然项灵熙在画这些的时候是没有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来描绘的,她只是想到了一幕场景就画出一幕。   有时候这些记录灵感的线稿会让她用不上她特意准备的旅行装颜料。   而有些灵感则让她连最简单的线条都不用上,而只是用许多颜料填出一个印象式的画面。但是这样的画却是因为画得太过简单,让人无论是凑近看还是把它放远了看都会看不明白绘者想要表达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画得入了神的项灵熙忘了先前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那些让她的心情为之起伏的细节,甚至也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   戴着降噪耳机的她只能听得到她为自己的每一个画面而选取的音乐。   至于卢卡茨偶尔敲击几下键盘的声音,与他的特工打电话的声音,甚至他叫她名字的声音,项灵熙统统都听不到。   但是背上已经结痂的那些伤口传来的痒却是她能感觉得到的。那让并不愿意从那种绘画状态中出来的项灵熙根本想都不想就直接伸手要去挠它。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用手指隔着衣服轻轻地蹭了两下。但是这种挠痒痒的方式却似乎并不能缓解那种烦扰着她的感觉。于是画笔不停的项灵熙又要把手从罩衣的后领处伸进去挠它。   但就是在那个时候,让带着降噪耳机听音乐的项灵熙完全没有察觉到他靠近的卢卡茨抓住了项灵熙的手。   这可真是让项灵熙吓了一跳!   被人在这种状态下打断的项灵熙简直要画笔一抖就毁了她正在画着这幅草稿!   但是直至此时,她耳边的音乐也还是没有停,那让项灵熙根本根本听不见卢卡茨用正常音量对她说出的话语。   于是卢卡茨不得不把项灵熙的耳机取下,这才对她再次重复道:“已经结痂的地方不能挠。”   这就很让项灵熙感到尴尬了。   因为直到卢卡茨提醒她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她依然感觉很痒。并且刚刚还集中精神地在画画,这会儿却一下子停了,那只能让注意力一下回到了背上的项灵熙感觉更痒了。   于是她试着和尊敬的总统阁下打个商量:“我就……稍微挠一下下?很轻很轻地挠?”   卢卡茨的样子看起来很无奈,却依旧是给了项灵熙一个无情的摇头来做回答。   并且他还抢在项灵熙再次说出可怜兮兮的请求之前说道:“如果你一个不小心把底下的皮肤还没有长好的痂抓掉了,以后就可能会留疤了。”   听到“会留疤”这个词,先前还对此似乎无所畏惧的项灵熙一下子就情绪低落起来。   “怎么了?”   感受到了项灵熙情绪的卢卡茨蹲了下来,不让原本就比他矮了许多,还坐在了椅子上的项灵熙一定要很吃力地仰着脖子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那样的视角对于项灵熙来说可真的是十分新奇,于是她把自己的椅子转过来了一点,并且低着头看向卢卡茨,带着些低落的情绪,却是嘴边还带着些许笑意地说道:   “这不是……本来就会留疤了吗。而且不光会留疤,还会长成一个花背……”   眼见着卢卡茨就要说出安慰的话语,项灵熙动作很快地用手按了一下卢卡茨的嘴唇,却是在指腹上传来轻柔触感的时候又很抱歉的突然一下子收回了手,又在对方的鼓励目光下说道:   “在医院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过了。我让护士给我拿来了一面很大的镜子,然后躲在洗手间里让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地照着看过了。它看起来……就是会长成一个花背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它会不会长成一张中国地图。”   面对项灵熙的这句说出时可难受可难受的话,卢卡茨所给出的第一句话语就是:“我也看过了,而且肯定比你看得更清楚一点。”   项灵熙:“……”   原本还想和对方好好说话的项灵熙这下是彻底不想理他了!并且她这就要把椅子转回去,但是卢卡茨却止住了她的这个动作,并抓住了项灵熙的手向她解释道:   “所以我才觉得你背上的伤口是不会留疤的。我看过的伤口和伤疤比你多那么多,你总得相信我的判断比你更准确吧?”   嗯,这句话总算是让项灵熙感觉可以聊以慰藉,但也不过是经此而已了。   “谢谢。但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你的判断就会很不准了!像我,我也就是在十年前的时候可以恢复得很快。可是现在脸上就算长一颗痘痘,想要让痘印消下去都会要等很久很久。”   “嗯。”卢卡茨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仿佛是在对项灵熙刚刚所说的这句话做出回应,但是在抓着项灵熙的手轻抚了一会儿,他却是给出了一句铁石心肠般的话。   “那你就更不能去挠它了。”   说着,卢卡茨松开了项灵熙的手,并在她的注视下从包里翻出了一管药膏,说道:“我给你抹一点药膏,抹上以后可能就会不痒了。”   项灵熙:“这么有用?”   卢卡茨:“医生是这么说的。它可以让你背上的痂在自然掉落之前别那么干,还可以稍稍加快一点恢复的速度。它应该可以让你感觉更舒服一些。”   卢卡茨照着药膏盒子上的说明给项灵熙描述了一下它大致的用处,并在项灵熙向他认真点头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大约是在数秒之后,项灵熙才明白过来卢卡茨的意思。但项灵熙却是觉得,她这会儿如果趴在床上把一整个背都露出来,那么即便这是一个有着很多痂块的,并不美观的背,那也是有伤风化的!   于是在又是数秒的纠结后,看了一眼自己椅子的项灵熙很快有了主意!   “你觉得……我趴在椅子上,让你坐在床上给我抹药,这个主意怎么样?”明白这件事还真的得要对方来帮自己做的项灵熙向卢卡茨这样说出提议。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卢卡茨肯定了自己的提议后,项灵熙看着对方笑了起来,并且相比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了很多“人味儿”的总统阁下也对项灵熙露出了很能够打动人的微笑。   那让两人都分别在数秒后才回过神来。   但是很快,很快项灵熙就按照让自己按照先前她所说的那样,面朝着椅背跨坐了上去,也在直到卢卡茨也坐到了她的身后时才把那件长袖的罩衫脱了下来。   不仅如此,知道自己背上的结痂面积到底有多大的项灵熙还把她吊带裙的肩带尽可能地往后放过去,让卢卡茨可以就此看到正在恢复中的,她背上伤处的全貌。   可那似乎也不太够。   但是在项灵熙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伸手把这条睡裙的吊带由短调长的时候,卢卡茨就已经那样做了。   卢卡茨那有力的,比项灵熙的背还要热了很多的指关节因此而碰触到了那些其实并不很厚的痂块。那让项灵熙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了。   可他甚至都还没有给自己抹上那些药膏!   项灵熙突然有些后悔,她还有些想要打退堂鼓,告诉对方她其实可以自己扭头对着镜子来给背上的那些结痂抹药的。   但是就在项灵熙陷入了异常激烈的心理斗争时,卢卡茨火热的指腹把那些冰凉的药膏抹上她背部的感觉就已经到来。   那让项灵熙一个没准备好就颤动了一下身体,并且连肩膀也向后展开了一下。   在项灵熙的眼中,那是现在看起来丑丑的,并且让人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的背部。   但是在早已习惯了看到伤疤的卢卡茨的眼中,那却是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在受惊之后向着他扑动了一下翅膀的样子。 第69章   “的确是……有点丑丑的?”   感受到对方看着她的背,并且动作停在那儿好长时间之后,项灵熙不禁这样向对方问道。   虽说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原本应该还能算是长得不错的背,就要在伤好之后变成一块花背这个事实。并且她似乎也的确是心无芥蒂地向对方展露了正在伤愈中的丑背,但是在这一刻,在对方盯着她的背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反应的这一刻,她到底还是会感到有一些沮丧。   项灵熙的这句话仿佛是转动了卢卡茨身上的发条,让看了她那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扑动翅膀的蝴蝶骨好一会儿的卢卡茨再次动了起来。   “不会,很漂亮。”说着,卢卡茨又继续为项灵熙轻轻抹起了已经在他的手上温热起来了的药膏。   但项灵熙却不太能相信这样的说辞。她稍稍转过身去一些,让自己眼睛的余光能够看到身后的卢卡茨,并问道:“真的?”   卢卡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并从铁皮管里再次挤出了些许的药膏,并在给项灵熙继续轻抹时说道:“如果你能够同意的话,我肯定会吻它的。”   项灵熙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法继续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一脸认真表情的卢卡茨,并只能忙转回身去,两手一起抓着椅背,并低下头去,动作不那么自然地动了动她的肩膀。   那便让她背上的那对蝴蝶骨再次动了起来。看起来仿佛是在伸展自己的身体。   因而很认真地说出了那句话的卢卡茨不禁又向项灵熙问道:“同意吗?”   项灵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地在那个时候点了点头,似乎是想看看身后的这个家伙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而后,她就感觉到卢卡茨在把右手大拇指上剩余的那点药膏,全都轻抹到她的一片不那么厚实的结痂位置上。紧接着,卢卡茨的左手便在她肩胛骨的位置上轻轻触摸,而一个吻也在那之后落在了一块并未结痂,并且也因此而变得极为敏感的皮肤上。   那当然不是一个敷衍的吻!仅在那个吻落到了自己背上的第一秒,项灵熙就能够轻易地感受到这一点。   并且当卢卡茨用舌头勾住那块完好皮肤与结痂处的边缘,并顺着那一处轻轻往上时,项灵熙更是感觉到自己都要无法坐稳了,在身体猛的前倾之后又一下用手撑住了椅背才堪堪稳住身形。   直到这一刻,卢卡茨终于没等项灵熙出声就止住了他的那个“吻”,并又接着给项灵熙裸露在他面前的背继续涂抹起药膏来。   在项灵熙保持着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的状态好一会儿后,卢卡茨终于出声问道:“吓到你了?”   项灵熙:“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刚刚的反应有一点……太大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可真是一个诚实得可爱的回答。   尽管,项灵熙在卢卡茨的面前总是很诚实。   但是她这样的一句话还是逗笑了卢卡茨,并反而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那么暧昧了。卢卡茨很快把他刚刚吻过的那个部分也抹上了质地很像是凝露,却又没那么容易干的药膏。   把自己背上的肌肉都僵着保持在那里的项灵熙这回终于没再身体轻颤了。   可是她是她背上被撞到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那让她即便是把睡裙的吊带放到了最长都还是没法露出需要抹上那种药膏的全部区域。   “都涂好了吗?”   感觉到身后的人又停了下来的项灵熙笑着转过身去,却是看到了卢卡茨一副犯了难的样子。那让有些不明白情况的项灵熙再次问道:“怎么了吗?”   卢卡茨:“你介意我把手伸到你的裙子里吗?还是你也愿意把裙子稍稍掀起来一会儿?那样我能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是说……你受伤的面积有一点大。”   项灵熙“嘶”了一下,而后在转回头去之后稍稍起身了一些,把被她坐着的裙子拉起来了一些,说道:“这样好像能快一点……”   得到了项灵熙同意的卢卡茨掀起她身后的裙摆,并为伤得不那么厉害的那一片皮肤也涂抹起了药膏。   在这个时候,想要驱散那份无所适从的项灵熙开口说道:“我们能继续今天白天的时候做的那个游戏吗?我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也再问我一个问题。”   卢卡茨一听到项灵熙的这句话便知道,是她想要从这里得知什么,因而他很快便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嗯……虽然说,这两年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美国中情局都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了。我们开始知道,他们其实没有影视作品里说的那么神。但是……但是它们到底还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情报机构?虽然这是在欧洲,我们也才刚出你的地盘不久。但是……”   项灵熙虽然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把这番话想了很多次了,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还是会一个劲的“但是”,并在就要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很难再说下去了。   她似乎寄希望于卢卡茨能在她才把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这一次,卢卡茨却似乎没有那么贴心了。   起码他没有在项灵熙因为这个未说完的问题而陷入了窘迫时帮她说完那句话。   于是项灵熙只得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问道:“但是和他们这么硬碰硬的撞上,你真的不担心自己的计划最后会失败吗?如果他们失败,他们只不过是会再出一次丑闻。可如果你失败……你可能会连命都没了。”   当项灵熙终于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卢卡茨也在拉高她裙子的情况下替她抹完了药膏。   被抹上了一层薄薄药膏的结痂处看起来不像先前那样得仿佛随时都能裂开了。   此时认真提问的项灵熙都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背上已经不痒了,只是整个人都舒展了许多。   卢卡茨:“涂好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衣服贴上它。你得等皮肤把药膏全部吸收。”   项灵熙:“好……谢谢你。”   卢卡茨:“需要我帮你提着裙子吗?”   项灵熙:“还是……我干脆把它脱了?”   项灵熙觉得,让尊敬的总统阁下就这么一直为她提着裙子当然会很不妥当。那就更不用说,以她现在的状态,其实穿着这条让她用来掩耳盗铃的睡裙和不穿着它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现实,项灵熙就会觉得……其实脱了它没什么。   说着,她便回头看了卢卡茨一眼,并对他说道:“帮我一下。”   虽说项灵熙此刻裸露在他面前的已经有很大一片皮肤了,可那到底和不穿衣服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因而,当项灵熙把睡裙前部的衣摆也提起来并拎高的时候,卢卡茨的呼吸会不由地粗重起来。似乎是为了不让背对着他的女伴发现他的不妥,尊敬的总统阁下特意在配合着项灵熙把她的睡裙脱下来时向后坐了一些。   只是未曾想,项灵熙居然在把睡裙脱了之后又很快把那件已经被她脱下来了好一会儿的罩衫穿上了身。但她当然是反着穿的,那让她依旧把背部袒露在了外面,却是把自己的正面遮的严严实实。   在这样做了之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的项灵熙很快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并把椅子又转了个个,而后继续像先前那样面朝着椅背跨坐了上去。   “这样就自在多了?”   项灵熙问出了这句话,并在得到了卢卡茨的肯定回答后又说道:“我可不想表现得……好像在骚扰你一样。”   说完,项灵熙又笑了起来。却是才高兴没多久就打起了喷嚏。   是了,卢卡茨的确在洗完澡出来之后把房间内的暖气都调得很大了。但是把整个背部都裸露出来那么久,她肯定还是会着凉的。   因而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把衣服好好穿上的项灵熙只得在得意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羞窘着,羞窘着被强忍着笑意的卢卡茨连人带椅子地抱去了暖气管的边上。   然后……卢卡茨才能在项灵熙终于感觉又慢慢暖和起来之后开始回答她先前所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是不是也会担心自己的计划最终会失败。”卢卡茨首先重复了一遍项灵熙问他的那句话,并在品了这句话好一会儿之后回答道:   “担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我不会去担心。但我知道我的计划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并且对于这个计划,我也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有信心。”   尽管心中一直都隐隐有着一个怀疑,但是当项灵熙真的从卢卡茨的那里得到这样的答案,她还是会感到那样的不可思议。尽管在对方好容易才对自己坦露这些心声时,项灵熙根本无法出声去打断对方。   但她的那双写满了疑惑的眼睛却已经向卢卡茨提出了十几次,甚至是几十次的“为什么”。   而后她就听卢卡茨对她坦诚道:   “我只是习惯于在不得不面对某件事的时候,在每个人的面前都表现得很有信心。那样,内心受到煎熬的就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第70章   【那样,内心受到煎熬的就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当项灵熙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几滴泪水就这样掉落下来。但是这一次,好容易才和人说出这句话的卢卡茨却并没有停下来安慰她,而是接着说下去道:   “在很多时候,我们可能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去完成一件事,但在真正去做的时候,还是会动摇很多次。那样的动摇出现的每一次都会让人内心遭受到很巨大的煎熬。我也会动摇,但我动摇的次数应该会比大部分人都要少很多。   “这可能是因为,当我在特种突击部队服役的时候,我总是习惯于在成功的可能性最低的情况下去完成一件事。而且我也总是能成功地完成那些。”   当卢卡茨说到这里的时候,项灵熙已经哽咽着,低着头用手掌去擦她流得越来越凶的眼泪了。   因而他停下话来,并目光中带着许多柔情地看了这样的项灵熙好一会儿,说道:“灵熙,在这次见到你以前,我一直以为有担当的男人不应该让他喜欢的女人为他哭泣。”   “现在呢?”项灵熙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努力地想要笑着问出这句话。那让她的那张本就看不出真实年龄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让人心动的,纯真的意味。   卢卡茨看着此刻的项灵熙,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连把他的视线从眼前人的脸上挪开哪怕一秒钟的时间都做不到。   “现在我开始觉得,你的这些和怜悯无关的眼泪很美。抱歉,灵熙,我不是故意想要弄哭你的。但是你为我流泪的样子,很打动我。”   那让他既想要把这个把脆弱与坚强全都一起揉进了眼泪里的女孩抱在怀里亲吻,又想要像现在这样,坐在一个离她很近的地方,不去打破这一切,而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泪光让项灵熙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也让卢卡茨感到自己开始读不懂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正在诉说着什么了。   但在这一刻,总统阁下却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要知道如此打动他的这个女人正在此刻正在注视着他,并倾听着他,那就已经足够了。   卢卡茨把放在了沙发边上的那盒纸巾放到了项灵熙的眼前,并在项灵熙接过它的时候俯身吻了她的眼睛一下。但是很快,很快他就又恢复成了先前的那个让他很愿意去诉说往事的距离。   “你还愿意听我继续说下去吗?”   在提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卢卡茨会这样毫无保留的项灵熙很快就点了点头。并且,项灵熙还在卢卡茨向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时让她的泪眼也变得弯弯的。   “但是在我从政之后,我就在一直在试着把我能接受的最低的可能性一点一点地往上提。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会让我感到有些不适应,但我毕竟不是那么想要让所有和我共事的人都认为我是个疯子。   “可是现在,我却又需要自己那样做了。但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过去的那些良好记录让和我一起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说着,明白项灵熙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很多的卢卡茨向她问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这么一点的人了?”   感到很难过的项灵熙点了点头,并说道:“如果……你的这项计划失败了,你会希望最终因你而受牵累的人可以少一点。”   “那你现在害怕了吗?”卢卡茨问出这句话,而后就目光紧盯着项灵熙。   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前,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项灵熙回答他这个问题时的样子。   她应该先擦一擦她的眼泪,而后在对着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摇摇头,并且她在这些动作中所展现出的每一根线条都会美得让他怔怔。   然后……卢卡茨就看到项灵熙仿佛先前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画面那般,用手指的背面擦了擦眼泪,对他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   落地灯的暖光打在她的脸上,为这个令他着迷的女人更添一丝朦胧的美。   她用那带着浓重鼻音的,挠得他的心都要发起痒来的声音说道:“要是真那么害怕,我肯定在医院里的时候就偷偷地给陈秘书打电话了。但他估计也不会理我,然后苦心说服我继续跟你一起去海牙。”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   不愿意在此刻只是肤浅地亲吻眼前的这个女人,拥抱她,又占有她的总统阁下突然感觉自己很想了解眼前的人多一些,再多一些。   因而他看了一眼被项灵熙摊在了桌子上的那本速写本,并起身去拿起它。   “你愿意为我解说一下你的这些画吗?”   虽然眼睛里的那些泪水还未有完全止住,但项灵熙终于又因为感受到快乐而笑了起来。她示意卢卡茨再坐过来一些,并坐到她的旁边来。   接过了这本速写本的项灵熙首先翻到了那张有着空心和实心人的画,并和卢卡茨讲述起了她刚刚画出这幅画时的心情。   “我在扒在酒店大楼外墙上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时候的我虽然紧紧地扒着大楼的外墙,身体也完全是贴着墙面的,但我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幻觉。   “我觉得我的神魂都已经在那一刻往下跌落,但是却因为断不了和我身体之间的联系而拖拽在那里。我的身体和那种意识开始彼此较劲……”   卢卡茨很认真地听着项灵熙的那些话语,并在同时看着那幅还只画上了寥寥数笔的,连草稿都算不上的画。卢卡茨向项灵熙问起了她打算给这幅画用上什么色彩,并且又为什么在画人物和那面墙的时候用上了普通的线条,却又在周围用红色、蓝色以及灰色画上了扭曲的线条。   在就这幅画交流和展望了好久之后,项灵熙才又翻到的往后的那一页。   卢卡茨仅仅是在看到那一刻如此巨大的子弹,以及阻挡着它的三架微型飞机时就已经明白了项灵熙的这幅画到底是在画着些什么。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当时坐在那架总统专机里的最关键人物是你。但我又觉得那三名飞行员当时在守护的不光光是你,而是一个国家的概念。所以我才在这里画上了一个雕塑质感的女性神祗的形象。”   说着,项灵熙抓了抓脑袋,而后又承认道:“但是我对罗科曼尼亚没有那么熟悉。在你们国家的历史上有没有一个足够代表你们的,强大的女性形象?比如说你们的某一位深受人民爱戴的女王,或者是在你们的神话故事中存在过的人……?”   得到了卢卡茨指点的项灵熙兴奋着很快用手机查询起了那位公主的传说。而后,她就听到卢卡茨用那种温柔的,仿佛要让人沉溺的声音说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四名飞行员我们已经找到两个了。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医生说在伤愈之后他们还能够继续驾驶战斗机。”   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项灵熙放下了手机,并带着绝对的惊喜看向了卢卡茨。   “抱歉,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等着他们的消息。否则,我肯定会在更早些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卢卡茨很快便感受到了从项灵熙的身上传来的那种……仿若实质的喜悦。   在那一刻,项灵熙终于从她先前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并且死死扒着不放的椅背后面出来。在起身后,她甚至还用她那温热而柔软的身体很用力地抱住了给她带来了这个消息的总统阁下。   属于他们的这个夜晚并不像先前曾经历过了数次的那样缠绵又令人疯狂,却是美好得让人不愿它随着秒针与分针的转动而就此过去。   在抹到背上的那些药膏都彻底干了之后,项灵熙躲去浴室又把她的吊带睡裙穿了起来,和卢卡茨一起坐在床上,并靠在对方的怀里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等到午夜十二点都已经到来的时候,已经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弄清楚了对方很多习惯的项灵熙甚至还问卢卡茨——需不需要自己在睡前为他念一段演讲稿。   或许是因为不想在关灯之后整晚都想着身边人裸体的样子,却碍于她对自己的拒绝而不能碰她,并因而失眠到凌晨三四点,卢卡茨在项灵熙向他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仅仅是犹豫了数秒就同意了。   而后项灵熙很快就根据卢卡茨所说的,从他装着行李的那个大包里拿出一本kindle,并在打开后随意地挑选起了他存在里面的那些演讲稿。   “2002年6月,美国布什总统在西点军校的讲话。你想听这个吗,卢卡?”   对此,卢卡茨只是向项灵熙招了招手,示意她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这么长时间。于是项灵熙很快就“哒哒哒”地跑回来,单手一撑床沿便蹦回了卢卡茨的身旁,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   “可是你居然也会要看布什总统的演讲稿?他在中国的网上一直都是像谐星一样的人。”   卢卡茨轻轻拨弄了项灵熙那已经梳过了一遍的黑色发丝,为她说出解答:“布什总统的这次讲话和同期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对美国那一时期发动的‘防御性战争’有着很好的解释。”   项灵熙:“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   卢卡茨:“对。当美国认为并且判定一个国家内部滋生的恐怖主义会威胁到美国的本土,他们就会在他们预料的那一切发生之前就主动发动战争。”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在看到这篇演讲稿的名字时,项灵熙就已经对它不怎么肃然起敬了。而现在,她则更是在听到了卢卡茨对此的拓展解释之后对它万分嫌弃起来。   “那如果说我觉得近20年的战争有99%都和美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所有的问题都是他起头搞出来的,我是不是也能号召全世界一起对美国发动战争?”   项灵熙的这个大胆的问题可问倒总统阁下了,当项灵熙靠在总统阁下的胸口,并抬起头来很不愉快地望向对方的那双冰蓝色眼睛时,卢卡茨失笑了。   “你可以试试。”   好吧,【你可以试试】,这姑且也能算是一个回答了。   这么想着的项灵熙带着她的不满,并开始念起了那篇演讲稿。   项灵熙念着那篇演讲稿的声音将卢卡茨带回了遥远记忆中的伊拉克。   对,他也曾去到过那里,和几名美军士兵所组成的战斗小组一起解救过美国的一位被恐怖分子绑架了的科学家。   而那个战斗小组的头儿的名字,叫科林。   在根据情报向恐怖分子的那处据点发起突袭之前,他曾和卢卡茨提起过布什总统在西点军校的那次讲话。并且他还在任务圆满结束,两队作战小组就要分别时说出过自己内心的苦痛。   【说实话,雪鹰,我现在其实很迷茫。我是带着理想去念西点军校的,并且我也是带着理想来到这里的。但现在我却怀疑起了自己。你看看你眼前的这幅景象,看看这些破败的城市。它还不如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样子。】 第71章   项灵熙到底还不能仅凭借卢卡茨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当身边的人陷入这种沉思时,她只是以为对方开始思考起了她念的那些字句。   数分钟后,项灵熙念完了那篇演讲稿,并从卢卡茨的怀里起身,在脱了吊带裙外面的罩衫之后去睡到属于她那一边的枕头上,也在伸手关灯时对卢卡茨说了一句“晚安”。   “连晚安吻也没有吗?”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被完完全全地逗笑了。原本就着关灯时的动作脸朝着床的外侧趴着睡,也露着背不让它蹭到床的项灵熙把脸转回来,面朝卢卡茨躺着的那一边。   可她却是坏心地摇了摇头,告诉对方没有,没有,晚安吻是真的没有。   于是卢卡茨只得自己俯身亲吻了一下身边人的眼角,并用很温柔的语调对她说了一声“晚安”。   房间里的灯被全部关上,只余从未有全部拉上的窗帘缝隙处倾洒进来的些许月光让人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只是退回了同床人给他画出的分割线的另外半边的总统阁下却并没有像他先前所以为的那样,整夜都做着与身边人有关的梦。   又或者说,他今晚的梦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追随着项灵熙的身影的。   他梦到了项灵熙在一栋能看到雪山以及明媚阳光的,层高很高的房子里,坐在垫有柔软垫子上的沙发上,给他念着那篇演讲稿。   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个让他的内心不住地柔软起来的女人望向他的每一个眼神以及微笑。可他却是并不存在于那幅画面中。那让他有些着急,着急于要走进那间温暖的,装有壁炉的屋子,可是翻着手上那本厚厚演讲稿的项灵熙却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就抱着书走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想去追,却是冲破了这温馨而美好的一幕,回到了多年前的伊拉克。   【你好,我是这支美军作战小组的头儿,科林。我想你应该已经看过了我们这次任务的相关资料了。我听说你和你的人在这里已经出色地完成过多次任务,在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时很有经验,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你看看你眼前的这幅景象,看看这些破败的城市。它还不如我们美军士兵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样子。老弟,你说我们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吗?】   【这场战争没有意义,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也死了那么多人,可是直到现在,我们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早上五点半,并不习惯于每天都睡很长时间的卢卡茨就已经自己醒了过来。   他首先起身把自己调的闹钟关了,不让它在二十多分钟后有吵醒身边人的机会。   而后卢卡茨便去到浴室冲了个澡,在那之后保持着清醒坐在床上思考起了他的那个梦,也思索起了此时他做这个梦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让我在这种时候梦到这些是为了什么……”   卢卡茨轻声地呢喃起这句话,却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你”到底是谁。但他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想起了梦境里的项灵熙转身离开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   那让他不禁又看向了身旁依旧还熟睡着的女人。原本趴着睡的项灵熙似乎是依旧不习惯这样的睡姿,在临到早上的时候翻起身来,侧躺着睡。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因为这个动作而滑下去了些许,连她的肩膀都没能好好盖上。   卢卡茨根本未及多想就很快替项灵熙把被子拉了起来,虽说房间里的温度其实并不低,但是担心对方着凉的卢卡茨却还是很认真仔细地替项灵熙压了压被角,确定带着一丝丝凉意的空气不会从她脖子与被子的缝隙处钻进去。   当卢卡茨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又没能忍住地吻了吻对方的额头。   并且,在他这样吻了熟睡中的项灵熙之后,他又会觉得这些根本就不足够。   于是他又在很小心地俯身后吻了一下项灵熙的嘴唇。   可没曾想,他的这个吻却是唤醒了这两天其实一直都睡得很浅的枕边人。   在卢卡茨的那个很轻却并不一触即离的吻还没结束时,项灵熙就已经在动了动手指并且眼睫轻颤之后睁开了眼睛。   而当卢卡茨结束那个吻并起身时,他则正好看到了那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还带着一丝迷茫的黑色眼睛。   “卢卡茨?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早上六点。我吵醒你了?”   在刚醒时反应迟钝的项灵熙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和卢卡茨摇了摇头说:“好像已经要醒不醒的好一会儿了。但是这会儿才睁开眼。我还感觉到你给我盖了被子。”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又盖得严严实实了的被子,项灵熙在纠结了一会儿后问道:“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吗?”   “不,还没那么着急。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平日里就很爱赖床的项灵熙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眼见着项灵熙又要继续睡下去,此时感到很犹豫又疑惑的卢卡茨却是又叫出了她的名字。   “灵熙。”   又闭上了眼睛的项灵熙在好几秒之后才再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个很疑惑的音节。   卢卡茨:“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项灵熙:“你想和我说一说你的那个梦?”   眼见着对方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也能够一下猜出他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卢卡茨不禁笑着说了一声“对”。   于是项灵熙拉着被子坐起身来,并像昨天晚上那样的靠在了卢卡茨的怀里,也抓住了卢卡茨的手。   “你说吧,我努力……别听到一半就又睡着了。”   卢卡茨回握了一下项灵熙的手,而后就开始了他的讲述:“我还在雪鹰特种突击队服役的时候,有在伊拉克执行过几次任务。那时候美军还没有完全撤出伊拉克,零星的战斗也总是时不时地打响。我在那里……还有过几个美军士兵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一下就笑了起来,并问道:“你还能有美国朋友?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他们,也讨厌每一个美国人。”   但是卢卡茨却摇了摇头,并告诉项灵熙:“当然不是。他们中也有不错的家伙。科林就是一个。昨天晚上,我梦到他了。我还梦到了和他一起执行的那次任务。”   说着,卢卡茨便和项灵熙从头讲述了他和那名美军军官的相识,以及科林对他所叙说的那份迷茫。   “科林在去到伊拉克之前曾和他认识的每一个人说,美国不是为了石油才去的伊拉克,并且他也坚信自己是为了伊拉克的繁荣,自由与民主才去到的那里。他认为他是为了帮助那个国家的人民,帮助他们重回和平才去到的那里。”   “那后来呢?”听着这些的项灵熙并不急于否定那名美国大兵的想法,而是问道:“你的朋友科林后来改变他的想法了吗?”   “我想……他应该是迷茫了,也迷失了。”说着,卢卡茨在回忆起那个时刻的科林时又用手掌轻轻地摩挲起项灵熙的肩膀道:“有一次他回国休假,再要去到伊拉克的时候,过来为他们送行的人里有一位商界精英对他说了一句话。”   当卢卡茨停下话来的时候,项灵熙不禁又坐起身来一些,并望向对方,问他:“那人对他说了什么?”   卢卡茨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为了模仿那名商界精英对他的朋友科林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和语调,而后在项灵熙的注视下说道:“已经足够了,我们国家的年轻人不该再继续在那种地方牺牲了。我们会努力让我们的男孩们不再为了石油死在那种地方的。”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项灵熙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位名字叫做科林的士兵在那一刻的心情。   那时在科林的耳边响起的,一定是理想破碎的声音。   “所以你的朋友科林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努力地告诉别人,他们不是为了石油才去到的伊拉克,但他后来却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他虽然是少部分的那一些,但这一回手中握着真理的,却是人群中的大部分?”   “我不清楚他最后是不是认为他错了。但一直到几年前,我开始从政之后,他还曾告诉我,起码他不是为了石油才去到的那里。”   “真有趣。”   项灵熙并非铁石心肠,也并非对科林的遭遇连一点同情心都拿不出来。但是卢卡茨说给她听的这个真实的故事的确让她有了这样的想法。   “有趣在什么地方?”   项灵熙原本只是在这样的想法出现时就脱口而出,可没曾想,尊敬的总统阁下居然非但不批评她,反而还那么认真地向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项灵熙这下可犯难了,卢卡茨居然如此高看她,那让她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项灵熙:“你是总统,可我只是个小画家,政治上的事……我说出来的话,你肯定会觉得幼稚。所以关于这件事,我其实不是太想和你说出我的想法。”   卢卡茨:“总统总是要听一听民众的意见的。”   项灵熙:“外国的民众吗?”   对于项灵熙的这个问题,卢卡茨并不回答,但他却拉起项灵熙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那可让项灵熙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一下子全起来啦!   但既然卢卡茨都这样鼓励她了,她觉得她还是可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的。大不了,在说完之后突然就被卢卡茨看清了她的真实内在,也让对方一扫自己可以和她沟通政治烦恼的错误认知。   “咳咳。”项灵熙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不再靠在卢卡茨的怀里,并坐直了身体,开始一边组织起自己的语言,一边试着开口说道:   “美国一直给全世界输出他们的思想。因为这个国家不民主就去轰炸人家,又说那个国家的民众向往自由,所以就派兵去攻打那个国家。他们还总是鼓动和煽动很多弱国的民众自己去推翻政府。   “在过去的好多年里,民主和自由都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武器了。可回过头来一看,这样的思想却早就已经在他们自己家里长成参天大树了。那么,他们是不是真的永远都能满足在人群中占着很大一部分的,这些纯真的人内心的期待呢?” 第72章   【我觉得,那应该是不能的。】   在说完了那些话之后,项灵熙在自己的心里说出了那句总结。   这些人总是对全世界这样宣称。   他们声称伟大的美力坚共和国是为了帮助全世界的人民建立起民主和自由社会才这么做的。   他们出手干涉巴尔干半岛,出兵阿富汗和伊拉克,将战争带去这一个又一个的,美丽的国家。可他们却还声称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这些国家变得更加繁荣、自由和民主。   那么,他们的这些话语就不可能成为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和借口。   它还会真的成为这个国家当中的很多人所信奉的理想。   那么一旦这种不切实际也不怎么美好的理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破灭,那些单纯的人究竟会有多么的沮丧,以及羞愤?   那势必会成为一股声势浩大的,反对的浪潮。   “你认为总是被美国拿来出兵和干预其它弱国主权的自由和民主这两面旗帜,肯定也会伤到他们自己?”   在卢卡茨向项灵熙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后者很快便理所当然地点了头。   项灵熙本以为,卢卡茨会很快就对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并“纠正”她错误的想法。   虽然项灵熙这会儿是真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到底能错在哪儿,但她就是认为卢卡茨会说出一堆更为更为高深的话,然后仅凭三两句话就给她摆出事实也讲出道理。   可这么想着的项灵熙却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那些。   那让靠在床头板上几乎要正襟危坐了的项灵熙不禁疑惑地看向卢卡茨。   只见对方一副在灵感闪现后陷入沉思的样子。   又是半晌之后,总统阁下便连回答她一句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托着项灵熙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并且在那样没头没脑的一吻结束之后,卢卡茨还带着难掩的喜悦这样重重地吻了项灵熙又一下,而后他就猛一下掀起被子起身,拿起手机就给他的特工打起了电话。   咦……咦?   在卢卡茨拨出那个号码之后,他很快就叫出了那名刑讯专家的名字。   他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着急,又是那么的兴奋,但是当他开始和电话那头的罗科曼尼亚特工开始说话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如此沉稳,并带上了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他的魔力。   这种迅速的变化让坐在床上的项灵熙觉得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之前被克拉默负责的小组解决的那些美国特工,你们有从被你们留下的那个人嘴里问出什么结果吗?好,但是我要你从现在开始改变策略。相比起对他们进行严刑逼供,我希望你能够更好地让他们同意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让他中的某一个成为美国人的英雄。”   电话那头的刑讯专家显然疑惑极了。   被他们抓住然后又泄露美国人机密的人怎么就能成为他们的英雄了呢?   但是说出了那些让卢卡茨灵光一现的话语的项灵熙,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头一回在这些有着高智商,并且脑袋里还能狂绕圈的人说话时先一步地想到了对方想要表述什么,项灵熙简直兴奋得想要举手!   报告!报告总统先生,这个我好像知道!   快!快让难得那么快就弄清了情况的我来和你的特工小弟解释!   或许是项灵熙此时的目光太过热切,上身赤裸着的,并且此刻正在和他的特工说着电话的卢卡茨看了项灵熙一眼,并对她露出了俊朗又明朗得仿佛驱散一切阴云的笑容。   而那双往日里总是能让人看它一样就想到冰雪的眼睛,此时则亮得仿佛连喜欢着他的那个人的心都能就此被点亮。   “你得设法让他吐露一个他所知道的真实机密作为投诚,然后他就可以完好无损地‘出于良心的谴责’而在海牙法庭上出庭作证,指责美国人派出他们来谋杀我了。记得,要从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的人里仔细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一个善于作出选择的人。   “看看他到底是愿意在本国以外的地方被我们曝光身份,还是以这种方式得到政治庇护,成为受人尊敬的揭秘者。反正,他们当中肯定会有这样一个人的。但是让我们提出的这种建议的人,如果不接受就只有死路一条。”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能这么接下去!   如果说项灵熙先前还只是有些猜到了卢卡茨的意图,那么当她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就真的能够完全明白对方的计划了!   现在,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已经不打算依靠严刑逼供来从那些追踪他们,甚至追杀他们的美国特工那里去问出些什么了!   他打算让对方自己选择。   ——究竟是在被他们抓到后就此无声无息地走到生命的尽头,并且死后都还可能会被完完全全地曝光身份;还是与他们合作,作为一个“有良知”也“有信仰”的美国人在法庭上揭露本国政府迫害他国政要的企图,并在国内许多人的敬仰后还获得欧洲各国的政治庇护,让他们的家人也同样获得受到保护的机会。   试问被逼问出一个结果的人在法庭上不情不愿地面对铁一般的证据,或者一个深受着良心拷问的美国人在海牙法庭上举起美国在此前一直都高举着的大旗揭露那一切,这两者究竟哪一个才更有冲击力呢?   原来,原来卢卡茨想要扶起一个“假科林”,去唤醒那些“真科林”们的愤怒。   他还想把这个国家曾给予过别人的那些再还给他们。   虽然这样这样做并不能撼动到这届美国政府的根本,也当然不能在美国国内也支撑起一个“反对派”,但即便是只能激发起一群愤怒的民众,对于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来说也已经能很不舒服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才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她的卢卡茨就能瞬间把思维跳到这么远的地方,还马上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变更之后的计划!   等等……为什么她要说……她的卢卡茨!   那根本就不是她的!   虽然项灵熙并没有把那些她在心里想着的话语说出口来,但在意识到了这么一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愿继续打扰卢卡茨工作的项灵熙很快起身,并穿上她的那间长袖罩衫。她打算去浴室洗个头洗个澡,顺便……也把这一整间屋子都还给肯定还有很多话要和那名特工说的卢卡茨。   现在,卢卡茨需要关心的是他的国家大事。   而她,她却需要想清楚如何在不把自己的背弄湿的情况下,既洗一洗她的头发,又洗一个澡,让自己能从早上开始就干净清爽一整天!   诶,那就一边在水池边上洗头,一边在浴缸里再放点水吧。   在背部不能沾水却还想保持洗澡频率的时候,她也只能这样了。   可她的背到底要过多久才能再沾水好好洗一洗呢!   要不然,用酒精擦擦?   为如此现实的小事发着愁的项灵熙一直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吹干了头发,并且也尚且还能算是干净清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卢卡茨已经打完了电话,并因心中的某种抑制不住的感情而站在床的一侧踱着步。   或许是因为踱着步的卢卡茨一直都在注意着浴室的这一侧,因此不想影响到对方工作的项灵熙才轻手轻脚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就在把浴室的门也给轻轻关上之后和卢卡茨视线相撞了。   和项灵熙进到浴室时的状态相比,现在的卢卡茨还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睡袍。   可或许是因为他懒得系上睡袍的腰带,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在两人相处时刻意地遮住他能够诱惑到对方的完美上半身,现在穿在卢卡茨身上的这件睡袍根本就和只是披上了一件披风也床上了肩部铠甲的罗马裸男雕塑那样,根本盖不住从他身上充盈而出的那种侵略感极强的男性魅力。   而这样的一个人则就在此时用那种十分专注的目光紧紧锁住了项灵熙。   那样的一幕简直闪得项灵熙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向对方,并不知道卢卡茨是否已经完成了工作的项灵熙只能低垂着眼睫,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你会不会饿?早餐这会儿已经开始了,要不要我去餐厅带一份……回来?”   说着这句话语的项灵熙原本就因为此时蔓延在两人身边的,热恋中的气氛而感到羞怯。   可未曾想,用那种仿若实质的视线盯了项灵熙好一会儿的卢卡茨却是并不回答她,并看向项灵熙的手。   这个现在看起来很不对劲的家伙并没有直接吻她的嘴唇,或是上前抱住她,但是当他牵起项灵熙的手,目光不离开她双眼地先是亲吻她的手背,而后又亲吻她手心的时候,项灵熙会觉得那简直比直接问她的嘴唇还要让她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吗?”   事实上,项灵熙与卢卡茨在过去的那两次深刻接触已经让她隐隐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想要对她做出些什么了。但她却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出了这句话。   而后,仿佛在她进到浴室洗澡时就已经把这一幕想了很多遍的卢卡茨一下就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并又在项灵熙因为身体突然一下的后倒而下意识地抓住他肩背的时候把人按到了床头板上亲吻。   “灵熙,我的……小画家。”   当听到这样一个原本应该很正经的称呼被对方在这样的时刻,以那样的语调在耳边说出,项灵熙觉得她原本只是有一点红的脸现在根本就要烧起来了!那就更不用说,卢卡茨还在说完了这句话后对她敏感的耳朵又咬又舔的!   在神经紧绷着的时候被卢卡茨来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项灵熙根本就没能抑制住地身体猛一个震颤起来。那让她下意识地要把卢卡茨从她的耳朵边推开,但是项灵熙好容易才把自己红得发烫的耳朵给解救出来,就又被现在根本就很不对劲的卢卡茨吻住了嘴唇。   “你肯定不知道你刚刚到底帮了我多大的忙。”   “原、原本也不是我帮上的。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被卢卡茨吻得连脑袋都要不清醒了的项灵熙好容易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就又被卢卡茨的深吻侵占了她的呼吸。   而且卢卡茨和人接吻时的习惯还非常非常的不好!他根本就不会老老实实的只是吻人,他除了吻人,还要把他的那双强有力的,让人根本反抗不了的手放在项灵熙的身上不断地游走。   原本就只是扣上了两粒扣子的长袖罩衫很快就这样散开了衣襟,而里面的那件纯棉的吊带裙则更是因为卢卡茨在情动之下的动作而被拉扯。那使得原本就只能堪堪遮住关键部位的吊带裙现在连这么点职能都丧失了!   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似乎此时卢卡茨的突然发狂并不是有预谋的,他只是吻着吻着……便吻出了火。   项灵熙原以为,突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兽性大发了的卢卡茨会把她的吊带裙完完全全地扯下来。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在项灵熙因为先前的那个吻而不住地粗喘着,并带着些许的紧张看向他的时候,卢卡茨闭上了眼睛,并在几次深呼吸之后拉过一旁的被子,在有些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项灵熙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的之后,他才又睁开眼睛,对项灵熙说出抱歉。   “抱歉,昨天晚上你明明已经拒绝过我了。”   说着,卢卡茨在又是几次深呼吸之后对项灵熙露出了一个尽可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穷凶极恶的微笑。   但就在卢卡茨安抚一般地吻了吻项灵熙的额头并就此起身时,在刚刚那数秒钟的时间里经历了多次激烈内心挣扎的项灵熙却是在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也鼓起勇气之后坐起身来,并任由被子从自己身上滑落地抓住了总统阁下的手腕。   而后,在两人在一起的第一晚时就足够大胆的项灵熙在卢卡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并推着卢卡茨躺坐到床上。   接着她不及把身上的那件吊带裙拉好就一个翻身跨坐到了卢卡茨的身上。   突然很想把两人在正式抵达海牙之前的这些天当做最后狂欢的项灵熙脱去了那件原本就只是勉强挂在她肩膀上的长袖罩衫,并慢慢贴近对方,很轻地吻了一下卢卡茨的嘴唇,又在鼓起勇气之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可是现在我又不想拒绝你了。” 第73章   【可是现在我又不想拒绝你了。】   项灵熙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虽轻,但卢卡茨却不可能连这都听错。   好容易才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的卢卡茨尽可能地不在这个时候去吓到对方,但当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看向项灵熙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甚至都能卷起一场暴风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并不着急于回应项灵熙的那个吻,说着这句话语的总统阁下显然认为确定猎物的想法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毕竟……毕竟他可不想等自己真的无法自控的时候,却是看着眼前的人被他吓哭了,而后又不断地对他摇头。   但是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卢卡茨却会把手放到眼前人的腿上,而后慢慢向上,再向上摸索,直至项灵熙的裙摆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慢慢向上掀起,并被他用手指勾住了最里面那层带松紧的布料的边缘处。   感受到了卢卡茨直奔主题的这个动作,项灵熙忍俊不禁地用手按住他的动作,并问道:“你不先吻我一会儿吗?”   “你想要我……怎么吻你?”   卢卡茨试探着问出这样的问题,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在同时又继续了下去。   但是这一次项灵熙却是不再去制止他了,而是动作带着些许青涩地把手放到了卢卡茨那有着磅礴力量的肩膀上,并且慢慢往上,捧住了他的那张让自己怎么看怎么喜欢的俊美脸庞,而后学着他之前对自己做过的那样亲吻他的眉眼和嘴唇……   “我们得小心一点,别让你的背一直蹭在床上。”在两人亲吻的间隙,卢卡茨这样说道。   项灵熙:“所以呢?”   卢卡茨:“你喜欢这样的姿势吗?”   已经褪去了项灵熙睡裙底下最后一层布料的卢卡茨托着她的身体,让两人之间有了一个进入与被进入的距离,并若有所指地问道。   明白了眼前人坏心的项灵熙向后退了一些距离,并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   “那我可能就得换一个粗暴很多的了。一个就算你想反悔也挣脱不开的姿势。”说着这些的卢卡茨显得认真极了,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无辜,让项灵熙很想这就撕下他的伪装。   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撕下他的伪装。   于是项灵熙便在卢卡茨的耳边说道:“我觉得……我可以让你……选。”   就在项灵熙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卢卡茨进入了她的身体,那让项灵熙抱着他的动作一下收紧,并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但是卢卡茨却并不在意,甚至还很喜欢自己的女伴所给出的这种诚实的反应。   而后项灵熙就听到了卢卡茨所说出的……他的选择。   他说:“那就先温柔一点,再粗暴一点。然后我就能知道……你到底更喜欢哪一种了。”   这便是两人在波兰与斯洛伐克边境处城市的早晨六点半。   而在与之相距数百公里的德国南部巴伐利亚州,则正进行着一场温馨的团聚。   驻守在那里的美国陆军军官科林上校刚刚开车从机场接来了比他小了好多岁的弟弟和妹妹。虽说欧洲时间的早上七点就相当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午夜十二点了,但是坐了好久的飞机才来到这里的一双姐弟却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困倦。   那或许是因为,与久不相见的兄长重逢的喜悦已经冲去了他们的疲惫。   虽说这已经不是科林的弟弟和妹妹第一次来巴伐利亚州了,但对于这里的一切他们依旧抱着很多的好奇。   可是当这位特意为弟弟妹妹的到来而请出了两天假期的兄长问起他们最想先去哪里看一看的时候,他的弟弟和妹妹居然告诉他,他们想去哥哥的宿舍看看!   虽说刚刚才从美军基地里出来的科林上校应该不会想要那么快就又回去,但是他的弟弟和妹妹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敢不答应。   因而科林这就带着两人去到市里的一家很棒的德式早餐店,打算在三人一起吃过了正式的,能让他们饱到下午的早餐后再回到位置有些偏远的美军基地。   “科林,前阵子家里搬家的时候,妈妈让我们帮你整理房间。你猜我们发现了你的什么小秘密!”   会在说话时直呼科林的名字,那一定是他那小时候可让他头疼坏了的弟弟。   科林的弟弟比他小了有十几岁,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在科林去到西点军校的时候,他还一跑起来就会摔倒。   “你发现了我的激光剑?还是发现了我十三岁的时候收到的情书?信上的署名还是一个男孩的名字?”   已经谈了恋爱,担心自己会发胖的妹妹原本还在很认真地把她盘子里过多的香肠挑给她的哥哥和弟弟,但当她听到自家兄长的这句幽默极了的话之后,她却是一下就笑得连叉子都要拿不稳了!   “哥你居然还留着男孩给你写的情书!”   “对,因为哥哥当年还是个坏男孩。”   这句话可真是太劲爆了,那让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们的兄长足够了解的姐弟俩都要在早餐店里发出起哄的惊叫声。   但是很快,在弟弟已经说出了“我要告诉爸爸”这样的话语后,科林却是说出了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让全班同学都知道了那个男孩给我写了一封情书。那件事对他的伤害很大,他很快就转学了。所以我就一直留着那封情书了。我想让自己记得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做了一件多伤人的事。”   科林三两口就吃了一片黑麦吐司面包和两块培根,并在他的弟弟和妹妹都陷入了沉默之后问道:“所以,你们都发现了什么?看起来你们既没有找到我的激光剑,也没有发现我留着的那封情书。”   这下,科林的弟弟和妹妹就都收起了和自家兄长继续卖一会儿关子的想法了。   他的弟弟碰了碰自己姐姐的胳膊,示意她快把东西拿出来。因而科林的妹妹也在擦了擦手后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他们特意把相框也一起带来了的照片。   “这应该是你在伊拉克服役时候拍的照片?我们都觉得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像是罗科曼尼亚的总统。”   在科林的妹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弟弟也很快说道:“虽然他的气质和卡拉乔尔杰总统好像很不一样,但我对他进行过面部扫描了,和卡拉乔尔杰总统的面部骨骼相似度超高。”   就这样,俩姐弟把照片推到了科林的桌前,并甚至为此把科林的早餐都给推远了,也让他快快从实招来。   可是面对这样的逼问,心志坚定的科林却还是心念着他的早餐,想要把他的早餐盘给拿回来。但是他的弟弟和妹妹却是十分坚持,让他不坦白便不能接着吃他的美味早餐。并且在弟弟出力的时候,他的妹妹居然还在把他盘子里的小块布朗宁给插进自己的盘子里。   觉得自己实在是拿这对姐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的科林只好说出和直接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的回答:   “你们总得让我把早餐好好吃完,才能换个更合适的地方和你们说这些吧?”   听到科林话中带着的意思,姐弟俩不禁发出了惊喜之后的惊呼声。但是他们当兵的哥哥到底这点气势还是有的,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就让两人都闭上了嘴,并且也把自己的那个被推远了的早餐盘端了回来。   见此情景,姐弟俩也立马加速吃起了他们的这顿过于丰盛的早餐,打算不拖彼此的后腿,也做彼此的天使,尽可能快的吃完他们下飞机后的第一顿大餐,而后去到车上听科林上校说故事!   大约是在二十分钟后,感觉自己饱得都已经快吐了的姐弟俩跟着他们的兄长一起坐上了他的车。   在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那一刻,科林也终于开始了他的弟弟和妹妹都期待了好久的话题。   “首先,你们得向我保证,待会儿我说的这些,你们一个字都不能向别人透露。琳娜,你不能把这些告诉你的小男朋友。至于科恩,你也不能把这些告诉你未来的女朋友,不能为了炫耀就把这些告诉其他任何人。”   听到兄长所提出的这个条件,两人并没有不假思索地就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仿佛要看牢彼此那样地互相看一眼,而后他们才很郑重地向科林点了点头。   但是紧接着,琳娜又在科林开始说出那些之前举手问道:“爸爸妈妈也不能告诉吗?”   对此,科林并没有回答,而是给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琳娜和坐在了后排的科恩一个“你们说呢?”的眼神。   嗯,这样一来,两人就能够比较明白这种“保密前提”到底是哪种级别的“保密”了。   于是姐弟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谁也不会说的。”   “很好。”说着,科林就发动起了汽车,并在开着车向美军基地慢慢驶去的时候说起了这个并不太过长的故事。   “虽然卡拉乔尔杰总统在部队服役的时候不常让人看到他的样貌,但他那时候的确是索林尼亚的王牌特种突击队雪鹰的队长。我们的一项十分重要的营救任务在已经经历了两次失败之后就要开始第三次尝试了。   “这时候我听说有一支索林尼亚的特种部队在阿富汗执行类似任务的时候表现得相当出色。我们的营救计划负责人想要把他们请过来帮忙。但其实这并不容易。因为我们和索林尼亚的关系算不上好。另一方面,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的性质到底很不一样。所以在阿富汗的时候我们还能有一些国际伙伴的帮忙,但是在伊拉克,我们通常都只能孤军奋战。”   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科林也同时陷入了似乎已经很久远了的回忆。   “可他们后来还是来了?”琳娜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上传来。   科林:“对,在德国的一支部队的协调下过来的。”   于是后排的科恩也接着追问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到底有多厉害!我查过卡拉乔尔杰总统的档案,档案就提了一句他曾经在索林尼亚的陆军服役,根本就没提他有这么厉害啊!”   眼前仿佛闪过两人并肩作战时景象的科林笑了,他用一种十分怀念的语调说道:   “他可厉害了。起码得比你们的哥哥我要厉害多了。如果没有他,我们的第三次营救也成功不了。那个任务就得彻底失败了。”   说着,手握方向盘的科林让车头转向开往市郊的那条路,并说道:“虽然那之后我一直都有和他保持着一年发一两次或者两三次邮件的联系,但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名。直到我发现他当上了索林尼亚的总理,我才意识到他说的退役后过得‘还不错,很充实’到底是有多不错和多充实。”   在科林说完这句话之后,为此而感到惊叹的姐弟俩彼此间交换了很多次的眼神,并在这样无声地疯狂交换了几十次意见后,又向他们的兄长提出了一个让他们十分在意的问题。   “那……海牙法庭对他提出的起诉……”   不等更受宠的妹妹说完他们的那个疑问,科林就已经给出了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一个字都不信。他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第74章   “在我向那时候刚刚当选索林尼亚总理的卡拉乔尔杰总统表达祝贺的时候,他特意寄了一本他那时候很喜欢的书给我。只不过都两年多了,我也没看完这本书。你们都知道的,我不爱看书。”   在回到了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州的美军基地之后,实在是架不住弟弟妹妹追问的科林只好把他这里的,和那位罗科曼尼亚总统相关的事全都好好地回忆一遍。   一听那位传奇般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居然在当上索林尼亚总理之后都还有给自家的兄长寄过礼物,并且那礼物居然还是一本他喜欢的书,琳娜可别提有多兴奋了。   这个在华盛顿特区长大的女孩连忙问出了她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他送了你一本书!那书的扉页上是不是也有他写给你的寄语?”   科林:“有的。他给我签了个名,还写了一段寄语。”   身为女孩的琳娜和她的哥哥还有弟弟都很不相同,她很爱阅读,并且平日里还喜欢看一些句子很优美的诗歌。因而在听到兄长的回答后,她很快就抛下了自己的文静表象,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强调道:“一段寄语!他居然给你们写了一段寄语!”   科林:“对……”   再次给出了肯定回答的科林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很可能又要被“为难”了。   果然,他的宝贝妹妹很快就在那之后抓着他粗壮的手臂摇晃了两下道:“寄语的内容是什么?”   琳娜是那样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以至于这样一个硬汉都要在花费了很长时间鼓起勇气之后才能给出那个诚实的回答:   “我……背不下来那句话。”   早就已经猜到了科林会这么说的科恩在答案被公布的那一刻根本没能忍住地猛一下笑出声来。   这下,琳娜该生气了。   但就在科林寄希望于他的宝贝弟弟能帮他吸引到一点火力的时候,他却是发现他聪明的妹妹居然还能记得发火要按照次序来!   琳娜在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后很快就摆出了一副小学老师教学生的态度,叉着腰严厉地批评起了她的哥哥。   “科林!我问你卡拉乔尔杰总统送你的书叫什么名字,你说你不记得。我问你人家给你写的寄语是什么,你干脆说你背不出来!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吗!”   “我想想。现在就想想!”   都已经在主战部队里有了上校军衔的科林可着急了,他都快要给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举起手来了。科林姑且说出这句能把喷火小母龙琳娜暂时稳下来的话,并使劲给自己的弟弟打眼色,让科恩帮他想个办法。   但是如今已经长成了个大个子的科恩却是显然从小就活在姐姐的淫威之下,在收到了兄长的求助信号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无情地拒绝,并假装自己被旁边那间屋子里所传出的电视声吸引了注意力,慢慢地离开了琳娜和科林之间的这块主战场。   琳娜:“那你现在就给我想!”   科林:“琳娜,好女孩,那本书就在我的寝室里。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把那本书找出来呢?”   琳娜:“找出来!你居然还用上了‘把它找出来’这个词,你是不是连这本书现在是不是还在你的寝室里待着都不能确定了?”   科林:“我……”   全家长相最甜美的琳娜在这一刻变得让科林很难直视起来,于是这个总是和钢铁为伍的硬汉只能硬着头皮回忆起雪鹰给他写在那本书的扉页上的寄语。   科林:“愿你……愿你依旧还记得……”   琳娜怒目圆瞪:“嗯哼?愿你依旧还记得什么?哥哥,你可真是太不尊重人家了!”   科林:“愿你依旧还记得年轻时的迷茫和困顿!”   事实证明,人有时候是需要逼一逼自己的。   平日里特别特别宠弟弟和妹妹的科林被自己的宝贝妹妹这么一逼,就把他“背不下来”的那段话重新想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重新想起了他想要极力忘却的,他在第一次读到那段话语时的心情。   【愿你依旧还记得年轻时的迷茫和困顿,没有让它们因为生活而被遗忘。】   【而后,我的朋友科林,你终会战胜那些。】   那应该是无尽的懊恼与叹息。   因为,他已经让那些迷茫和困顿被生活和岁月所埋葬了。   兄长脸上的落寞表情让琳娜不在气势汹汹地去逼问对方,这个女孩试着靠近他的兄长,并问一句对方怎么了。   可科林还没能被自己的妹妹从那份回忆中拖拽出来,科恩的声音就已经惊醒了他。   “科林!琳娜!快来看,欧洲又出事了!这回出事的是捷克!”   才不过短短的一分钟,科恩就已经赢得了那间寝室里的几名大兵的同意,进到屋子里和他们一起看起了电视。而后,他就在发现了现在正在播的到底是怎样不得了的新闻时很快呼唤自己的兄长和姐姐一起过来。   听到那句“欧洲又出事了”,科林很快就在和他的妹妹对视了一眼后带着对方一起走进那间寝室。   屋子里的那几名大兵原本还以为那个男孩口中所说的兄长,只不过是一名和他们一样的普通士兵,因而乍一眼看到军衔如此高的科林还吓了一跳。   但是也进到了屋子里的科林很快就制止了他们要在自己面前立正以及敬礼的动作,并看起了电视上正播着的新闻。   “捷克的警方抓到了几名持有很多枪械的恐怖分子,但是还没等他们审问出个结果,这些人就从警局跑了。”   比科林先一会儿进来看新闻的科恩这样向兄长解释道。   而后被吓了一跳的科恩就继续看着电视,并且边看边摇头地说道:“这还是欧洲吗?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美国。”   但是很快,新闻里有关这些枪手所携带武器的介绍就让琳娜心都碎了地摇起头道:“不,他们手里居然还有冲锋枪。比我们美国还不如……”   末了,和科恩果然是姐弟俩的琳娜也又感慨道:“这还是欧洲吗……?”   此时屋里的那几名大兵已经给科林搬来了椅子,但科林却只是在很快和对方道了谢之后让琳娜坐到了椅子上,并自己站在琳娜的身后目光紧盯起了新闻中的画面。   【据悉,这应当是一伙儿反追捕意识很强的恐怖团体,在从警局逃离时销毁了存在警察局电脑里的相片记录,也遮掩住面部向警察局附近的摄像头进行射击。但幸好,他们的面部相片在一名警员的U盘里还有着一份备份。】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的这些人全都注意力十分集中地看向电视机屏幕,并等待着即将被放出的那几名恐怖分子的相片。   可在他们屏息以待着,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看到几张中东脸或者是北非裔的长相时,他们却是看到了几张十分纯正的白人面孔。并且,在这四名白人男子的身上还有着一股让他们都十分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是美国人。土生土长的。 第75章   “蠢货。没用的东西!这就是你向我保证的精英!这就是你给我展现出来的,我们美国特工的专业素养!国会每年都给你们拨这么多钱,但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你却让他们给我这样丢人现眼!”   这是在美国国务院的一间办公室里,一条欧洲的突发新闻现在正在办公室里的电视上无声地播放着。   那几张中情局间谍的照片,以及他们在乔装之下从警局里逃出来的视频则正作为被捷克当局通缉的恐怖分子的影像,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电视画面中。   而现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的国务卿女士则就站在电视机前,向直接负责此次任务的中情局高级官员无情地宣泄着她的怒火。   “你们在捷克的这次行动一共派出了九名据说是绝对精英的特工,但是现在却四人失踪,还有五人被直接送去了捷克的警察局!现在我还要想办法把这些居然在警察局里暴露了自己面部照片的人捞出来!那我该怎么和捷克的情报部门就这件事进行沟通?”   这名中情局的高级官员身高完全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却是站在这样一个既不高大也不强壮,更不年轻的女人面前,被对方那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和震耳发聩的责问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是不是该告诉他们,我们的特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罗科曼尼亚的特工发生冲突,然后还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警局?接着捷克的情报部门肯定就会问我,我们的美国特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和罗科曼尼亚特工在捷克境内发生了冲突。这时候我又该怎么回答他们?”   当国务卿女士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名中情局的高官不禁随着对方的步步逼近而向后退了一步,并因为极度紧张之下的左脚拌右脚而摔在了国务卿女士与电视机的中间。   在身材高大的中情局高官俯视这个严厉的女人时,那种被猛兽紧盯住的感觉就已经很可怕了。而现在,他则更要在意外摔倒的情况下仰视这个女人了。   这实在是太太恐怖的感觉了。   那就好像……盘踞在他面前的鳄鱼突然又增大了很多倍,并且也从仰视它的视角变成了俯视他。   “坐在地上听我和你说话就是你想要向我展现的礼节吗?”   “不,抱、抱歉,女士。”   “起来,顺便帮我把那台电视机抱起来。”   得到了这个指令的男人哪里还敢有半分的怀疑,在腿脚都发软了的情况下抱着依旧还在播放着那则欧洲突发新闻的电视机站起身来,并等待国务卿女士的下一个指令。   “给我把它砸在地上。”   国务卿女士先前还在对这个可怜的男人释放着滔天的怒意,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如此平静。那让这名中情局高级官员有些不明所以,并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就连这种简单的命令,都要我对你说到第二遍你才能明白了吗?”   当国务卿女士用那种渐强再渐强的音量说出这句质问的时候,面前的情报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很快让比他更无辜的电视机落了地。   但是这种轻得仿佛在挠痒痒的动作却显然不能让盛怒之下的国务卿女士满意。因此她连续四次向这名官员说出了“再砸!”这一指令,让这名官员一次还比一次更用力地把这台可怜的电视机砸在地上,并以此来帮助国务卿女士发泄出她心中的怒火。   直至国务卿办公室的地摊上都已经被摔出了那台电视机的零件,挺直了身体的国务卿才在踢了踢落到她脚边的零件后再次开口。   “嗯,这就舒服多了。”接着她的视线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轻轻扫过一眼,而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问道:“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您刚刚说……如果捷克的情报部门问您,我们的美国特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和罗科曼尼亚特工在捷克境内发生了冲突。您到底该怎么回答。”   “嗯,是这样。所以你认为我是不是该回答他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想要在他们的领土上置罗科曼尼亚总统于死地!”   当国务卿女士说到了下半句话的时候,她用力拍起了桌子。那一下又一下的“砰砰”声听在这个男人的耳中,仿佛是敲打在他喉结上一样的疼。   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并似乎是想要再向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说出自己的保证,却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国务卿女士抬手制止。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了。那些被困在捷克的特工,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但是你,你的任务是在12小时内给我弄清楚那个该死的罗科曼尼亚男模到底在什么地方。不然的话,你就准备好被空投去利比亚的班加西吧。那里的中情局联络点会很欢迎像你这样的情报人才的。”   说着,国务卿女士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让她极度失望的情报官现在就离开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在被打开后又很快被悄无声息地关上。   在今天的一大清早就得知了这个噩耗的的国务卿女士很快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却是才把送到她这里来的一份备注看了几行,就因为心中的愤怒而用拳头猛烈地敲击起她的办公桌来。   敲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得到允许走进来的是她的女秘书。   国务卿女士几乎是一看到来人的样子就暴躁起来,并在很快又低下头去处理起手上事物的时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二十分钟之后有我的一个会议!”   这个女人在烦躁之下一连说出了三遍“我知道”。但她的秘书在此刻敲门进来却似乎并不是为了催促她进行会议前的准备。   “这里有一通从罗科曼尼亚打来的电话。那位先生的名字叫哈桑。他原本打算直接和您的办公室进行视频连线的,但是您这里的设备似乎出了点故障。”   听到秘书小姐直奔主题的话语,国务卿女士看了一眼在刚才的责问中被弄坏了的视频电话设备,而后她便很快就意识到那个想要当总统的罗科曼尼亚政客这时候找来一定是有着什么要事。   “五分钟之后,把他接到我的会议室来。”   收起了桌面上那些文件和备注的国务卿女士如此说道。   “中情局在欧洲的情报站和联络点数量极为庞大。经过上次的行动,他们在18小时内发现总统阁下行踪的可能性已经提升到75%以上了。所以,在那之前主动暴露出我们的行踪就变得很有意义了。”   “按照总统阁下的话来说,那可以让他们在我们想要的时间出现在我们想要的地点。这会有益于我们拍摄他们袭击总统本人的证据。”   当卢卡茨戴上了用来进行虚拟会议的VR眼镜时,从斯洛伐克的西部边境通往奥地利的这条公路以及沿途的树林和别墅便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预先设置好的长桌。而参与了这项计划的,那几名罗科曼尼亚最优秀特工的虚拟影像则也出现在这张长桌的两边。   在卢卡茨的影像出现前,这几名各司其职的特工就似乎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讨论。   而随着卢卡茨的出现,这些人又停止了相互间的讨论,并态度十分恭敬地和卢卡茨打了声招呼。   “用于拍摄的无人机都准备好了吗?”   进入了这次视频会议的卢卡茨很快就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都准备好了。”就此问题给出回答的是卢卡茨的追踪与反追踪专家。他说:“从您进入到维也纳开始,一直到您设计的那一连串的路线上,我们都已经在沿途都布置好了数量足够多的无人机了。”   的确,虽然这是在欧洲,可在情报资源上,中情局依旧是一定能胜过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的。   可问题就在于,在此之前还从未和对方碰过的中情局不会知道他们这次的对手居然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并且他们也当然不会猜到,国务卿女士口中的那个“罗科曼尼亚男模”原本就打算拿自己当诱饵,用以拍摄美国人打算对自己不利的影像资料。   为了让这一局玩的足够大,也让对方根本无法遮掩事实,卢卡茨特意把维也纳选为了呈现这一切的地点。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在卢卡茨都已经到了之后,已经数日不见的克拉默才姗姗来迟,并解释道:“为了把最后一批盯上我的捷克警察甩掉,我绕了好大一圈。”   比约定时间迟了五分钟上线的克拉默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连他们的总统阁下都已经好好地坐在那里了。因而他不禁在尴尬地微笑了一下之后问道:   “我是最后一个吗?”   对此,卢卡茨轻轻摇了摇头,并示意克拉默看向正在长桌的另一头显现了影像的那个人。   他正是在卢卡茨出发前和对方不欢而散了的副总统埃里克。   似乎这样的一个视频会议无论从形式,参与方式,抑或从与会成员来说都让埃里克感到很不适应。那让这位和卢卡茨相比气质更“沉”的罗科曼尼亚政客看起来不像往日的那般笃定了。   并且此刻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也不像平日里的那样“一切尽在掌握”了。   看到副总统的出现,卢卡茨以外的所有人都看起来意外极了。   并且刚刚还因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庆幸了一下的克拉默则更是愣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上钩了吗?”   在卢卡茨问出这个问题后,参与这项计划的其余几人都不禁先是看了看卢卡茨,而后又去看埃里克。直至他们的副总统说出答案。   他说:“上钩了。十分钟之前他就已经和美国国务卿取得联系了。” 第76章   随着两人间的这段简短对话,所有人都突然一下明白了他们的副总统在即将开始的那次行动中所扮演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那让他们在恍然大悟之余,又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最近一直都有为美国政府工作的人试着接触我。我答应了其中一个的邀约,在事后表现出了一点挣扎和犹豫。接着哈桑就很快把我犹豫着要不要交给那个人的信息抢先一步告诉了美国国务卿。”   说着,第一次做这种事,并且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帮上了忙的埃里克不禁补充道:   “我透露出去的信息是你很可能在今天的下午两点出现在维也纳,有几名潜伏在那里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会给你提供帮助。现在我只能确定哈桑已经上钩了,但不确定美国那边的特工是不是会信他说的。”   这可真是神了啊。   一直到几天前位置,这些高级特工都还以为他们的总统只是在普通的陆军部队有过服役经历。可总统本人却是亲自在他们眼前一下揭开了他真正的过往经历,并且又是出计划又是带头领着大家玩了这么一出让他们都觉得胆颤心慌的。   现在,他们的副总统,这位临时被总统拉来入伙的副总统又是在他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表现出了如此纯熟的,玩弄人心的手段。   那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在感到热血沸腾的同时又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但是卢卡茨的声音很快就把他们跑远了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卢卡茨:“会的,他们会信的。在这种前提情况下获得的情报,我想象不到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   卢卡茨和埃里克,这对友人以及政治同盟之间的碰撞在他们中的一人正式当选新的罗科曼尼亚共和国的总统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并且在卢卡茨出发前,他还与对方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不愉快。   可是当卢卡茨需要有那样一个人把他希望美国政府得到的消息传递给对方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埃里克。   卢卡茨知道,美国人一直都有在想方设法地拉拢他的副总统,让埃里克在他的背后重重地捅上一刀。   可他依然放心让对方主动去接触那些人,甚至是以这种方式传递出迷惑性足够强的消息。   在卢卡茨对自己的行动给予了肯定之后,埃里克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在这些根本就不明白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的特工面前十分坦然地说道:   “派人去暗杀那个你身边那个中国女人的事,我不打算向你道歉。”   克拉默:“…………”   作为那次事件的亲历者,克拉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就从副总统那里听到这么劲爆的话语。而卢卡茨身边的另外几名高级特工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是埃里克却显得十分平静。他认为这是一个和对方把话说清楚的最好时机,因而也就不打算因为边上还有其他人就放弃这个机会。   埃里克:“可是卢卡茨,我的确没有想过要让你陷入困境。”   卢卡茨:“听起来你可能并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中国女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从不惧怕在任何时候直视对方那双冰蓝色眼睛的埃里克停顿了片刻,而后气势丝毫不输给对方地一语双关道:“现在知道了。”   卢卡茨:“就只是这样了吗?”   说出了这句话的卢卡茨实际已经放下了与对方和解的台阶。但埃里克却依旧不愿意向前再迈一步。   但他却给出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等你到海牙的时候,我会把用来给你赔罪的人带来的。”   说着,埃里克不等卢卡茨开口挽留就直接退出了这场视频会议,似乎也并不想知道与这场行动的过多细节。   这样的一个插曲让克拉默不禁向他曾经的队长求证道:“我们的副总统……一直都是这么酷的吗?”   “对。”回答克拉默的,是卢卡茨那带着难掩笑意的声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会儿正一本正经地通过VR眼镜和手下人开视频会议的卢卡茨一定不会想象得到,此刻的项灵熙到底是在用怎样怪异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他。   由于卢卡茨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法开车,可他们又着急在两小时内赶到维也纳,因而驾驶座的位置就被交给了项灵熙。   说实话,由于自己所在的城市地铁十分发达,因而项灵熙在考出驾照后还真没正正经经地开过几天车。   可没曾想,形势逼人,那让项灵熙直接在国外当了一把灵魂司机。   在刚握上方向盘的时候,她还挺紧张,并且卢卡茨的这幅正在干正经事的样子还让她不好没事就喊他一下,她甚至连用来放松心情的音乐都不能开。   为了时刻注意公路上的情况,她也当然不能戴上她的那副几乎可以隔绝一切外界声音的降噪耳机。   这也就意味着,项灵熙绝对能把卢卡茨和他的那群下属说的话语全都给听了去。   但想要听到整个会议的过程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听到卢卡茨一会儿气势十足地说出一句话,一会儿又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说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会儿还是无人机呢,一会儿又质问别人知不知道她有多重要。   说实话,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而此刻被卢卡茨戴在了脸上的VR眼镜,则更是在削弱了他的很大一部分颜值的情况下,又让他有了一种网瘾青年的感觉。   项灵熙敢说,只要她把卢卡茨此刻的样子拍下来,那绝对就是卢卡茨的一道十年之内都很难跨过去的黑历史了。   毕竟这个男人在狼狈落海后都能上演帅气逼人的湿身诱惑,想要抓拍到对方看起来那么不聪明的样子还真的是很不容易。   “不,不可以。这样不好。”   项灵熙声音很轻地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却是一边说着这句话语,一边就在把车开进了肯德基外卖窗口的时候摸出了她的手机。   “您好,请问您今天想要点些什么呢?”   被外卖窗口的店员叫住了的项灵熙一下停住了动作,并在稍稍扫了两眼菜单牌后随意点了两种套餐。   “就这两个套餐好了,麻烦你把套餐里的冰可乐都换成热红茶,然后……再给我加一个土豆泥好了。”   “好,您请稍等。”   店员小姐很快就把项灵熙点的餐发送给了后面负责配餐的同事。在短暂的等待时间里,她不禁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仿佛正沉迷于眼前全息影像的卢卡茨。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可真帅气。你也肯定很爱他。”   “为什么这么说……?”   项灵熙感到疑惑极了,卢卡茨的俊脸即使是戴上这么大一副VR眼睛也遮不住这她知道,并且她也明白在这个年头的欧洲,只要孤男寡女在光天花式之下一起出现就有很大几率会被人认成情侣,可是眼下她根本和身旁的总统阁下连一点互动都没有,这个肯德基的女店员又是怎么得出的她肯定很爱对方的结论?   只见这名外卖窗口的店员带着些许遗憾和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并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是我的男朋友在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这么玩游戏也不搭理我,我肯定就已经和他吵起来了。”   突然中了会心一击的项灵熙感觉对方说得好有道理!   但她又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心地其实不错的女孩认为自己可能为一对情侣的分手埋下了祸根。   于是项灵熙很快便在对方把她点的两份套餐递给她的时候和人说出解释。   “你说的没错,我是很爱他,不过和你以为的不一样。我爱他是因为他能帮我挣很多钱。”   此时卢卡茨刚好结束了他与那几名高级特工以及克拉默之间的视频会议。   由于卢卡茨在昨天晚上就已经为了接下去的这次行动而洗去了黑色的染发剂。因而当他听到项灵熙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的时候,担心自己被人认出的总统阁下并未直接摘去VR眼镜,而是试着叫出项灵熙的名字。   只不过正在和店员妹子说出解释的项灵熙却是并没有一下子就听到他的呼唤,并且还在那个女孩疑惑地看向她时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他是我带的男模。我这会儿正要带他去出席一次活动。”   当卢卡茨听到那个在前几年的时候还围着他阴魂不散的,戳心的词,他再没能忍住地摘下了那副VR眼镜。   但是还能记得自己现在正处在什么境况下的总统阁下到底还保持着冷静,在摘下VR眼镜前先把连帽衫上的帽子戴起来,又在摘下VR眼镜后很快换上了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   就这样,当项灵熙从那名肯德基的女店员的眼神之中意识到了什么,并突然心虚地转回头去的时候,她会发现刚才还在好好和人开着会的卢卡茨已经在那儿盯着她了!   诶!诶呀!   被这么吓到了的项灵熙简直要一踩油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而后,已经看了她一会儿的“罗科曼尼亚男模”就直接捧住了“自家经纪人”的脸,并带着一股子惩罚意味地吻了上去。   眼前的这一变故毫无疑问地让那位肯德基的店员女孩目瞪口呆了。   可卢卡茨却还要在一吻结束之后说出拆穿项灵熙的话:“我记得你应该是一个画家?怎么就变成我的经纪人了?”   把汽车发动起来的项灵熙简直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她在把车驶离这个外卖窗口的时候顽强地适应了对方强行加给她的新人设,并迅速进入角色道:   “谁让你一天到晚都只知道在我旁边玩游戏,让人以为我们都离分手不远了,我还能怎么和人说!告诉别人作为男朋友你的确很不称职?”   见着这对吵吵闹闹着的,并且明明很相爱的“情侣”开着的车慢慢在眼前消失,女店员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哼,又是一对来和人秀恩爱的。’ 第77章   “来说说吧?”   “说什么?”   在结束了和自己的那些特工之间的视频会议后,卢卡茨换回到了驾驶座上,一边开着车一边吃着项灵熙刚刚买好的那两份快餐。   但他才咬了一口汉堡手上的汉堡,项灵熙就问出了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卢卡茨回问了一句,却是发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项灵熙好一会儿都没有接话,反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这一回,卢卡茨试着让自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笑意。   总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卢卡茨一个小秘密的项灵熙转过头去看向前方,在咬了一口手上的鸡翅后带着些许的忍俊不禁道:   “我觉得你可能对‘男模’这个词特别敏感。”   “没有。”   卢卡茨的回答堪称斩钉截铁,那让项灵熙笑得更厉害了。   “现在我就更觉得有了。”   回答项灵熙的,是一片沉默。但是怎么“对付”这种状态下的卢卡茨,项灵熙现在已经有一点心得了!她舀了一勺她在套餐之外给加上的土豆泥,并把勺子递到了卢卡茨的唇边。   这一回,卢卡茨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把项灵熙喂到唇边的那勺土豆泥给吃了。   见到此番情景,项灵熙不由地感慨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身上的人味儿更重了?”   卢卡茨看起来似乎有些疑惑,那让项灵熙在又看了他一会儿后很快接着说下去。   “你会在我提起你不喜欢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时拒绝回答我,也表现出那种不情愿了,这种事在一周前根本是让我无法想象的。你现在,更像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而不是让我怎么都看不明白的政客了。”   或许是因为在与项灵熙相处时,卢卡茨的改变总是一点一点地出现的。   因而,当卢卡茨真的回过头去想一想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在如何对待项灵熙的这件事上,他到底在这短短十多天的时间里做出了多大的改变。   那种感觉应当是美妙的,它甚至能让“男模”这个糟糕的词带给他的不快都立刻消散了。   但是想到了这些的卢卡茨却没有直接说出他对于项灵熙的这一看法的认同,而是出乎项灵熙意料地很快做出检讨道:“在你跟我一起回罗科曼尼亚之前,我对你都太冷淡了。”   项灵熙在卢卡茨说出这句话之后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震惊了,那让卢卡茨不禁怀疑起他在最初时给对方到底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以至于项灵熙到了现在都会因为他的这么一句话就流露出完全不加掩饰的不敢置信。   一直都在注意着前方路况的卢卡茨回头看了项灵熙好几次,却见对方依旧还保持着那样的表情。   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严重的卢卡茨不得不把手上的食物放进袋子里,并态度十分郑重地和项灵熙表达起了他自己。   “我们在中国见的第一次面,那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我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那是真的糟糕极了,尽管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和你提过这件事了,但我觉得我当时表达的可能还是不够。唯一能让人感到有些欣慰的,是你的第一次,我们之间的第一次……”   “我们能别在这种时候讨论这样的话题吗,卢卡茨?我是说……你非得在大白天的公路上给我描述这样的事吗?”   先前,项灵熙还对听对方把那些说下去很感兴趣,但是眼见着尊敬总统阁下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提起那种事,项灵熙连忙就制止起了对方。   “我们能……换一个话题吗?比方说……比方说……”   此时的项灵熙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窘迫,又或者两者皆有。那让在不对上总统阁下的时候姑且还能算是口齿伶俐的项灵熙着急着把那句“比方说”给含上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个后半句来。   “比方说我为什么会那么反感‘男模’这个词?”   虽说项灵熙着急的样子也很有趣,但是让人着急过了头就不好了。因而,卢卡茨这就抛出了直到这一分钟已经让他不那么在意了的话题。   那让项灵熙停止了那种“脑筋急转弯”的状态,并在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之后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   于是卢卡茨开始给她讲述他在政坛的那些过往。   “在我当选索林尼亚总理之后,一些嫉恨我的政敌,还有一些国外的政客开始用那个词指代我。‘那个男模’,或者‘索林尼亚男模’。他们不是那么愿意去记住我的名字,或者我真正的头衔。好像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所能让人记得的一切就只不过是他们对我的那个称呼所能涵盖的。”   “那个男模……?还有索林尼亚男模?难道在他们的眼里,除了你之外就没人担得起这样的称呼了吗?”   “灵熙……”卢卡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奈。   “好吧,好吧。虽然这样的称呼放在你的身上肯定是贬义的,但我觉得你肯定担得起这个称呼。而且我也敢肯定,我平时在杂志上翻到的那些男模可没几个比你的外形和身材更出彩。”   项灵熙的这句话原意应该是要去夸赞对方的,但一贯不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的总统阁下却从那句话里听出了另外一重意思,一重让他感觉并不怎么愉快的意思——在这个女人的眼里,还是有别的男人的外表比自己更打动她的。   但在很多时候已经足够能猜到对方心意的项灵熙这一回却是猜中了大概,却是没有猜到真正的重点。   你想要让一个心情不好的男人一下愉快起来吗?   那你就捧他,捧他,再态度真诚地捧他!   有着这么一条经验的项灵熙就这么不着痕迹地又夸赞了一番对方的出色外表。   她是如此真诚地说道:“我感觉到他们对你的嫉恨了,是真的。因为他们的老婆和女儿肯定都喜欢你。可他们的外貌都已经比你差了这么大一截了,政绩还要依旧不如你。”   哦,她的这句话真可称得上是明明指着牛头却打到狗头上去了。   可项灵熙却偏偏还没发现这一点。   只不过,两人间的气氛也便随之而变得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活泼”起来。   那让两人相处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直至这两天被对方折腾狠了的项灵熙因为过于疲惫而告诉对方她想睡一会儿了,去往维也纳所需要的两小时车程都已过去了一大半了。   当卢卡茨为了让对方睡得更好一些而把车内的音乐给关上,他实际已经离和克拉默约定的地点不远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卢卡茨居然感到了一丝不舍。   不舍去叫醒才刚刚睡着的项灵熙。   不舍去告诉她一个自己原本打算在两人分开时才说出口的计划。   总统阁下或许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逃避着提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他总是想着,迟一些吧,再迟一些吧,他们只不过是要分开几个小时而已,别把这次短暂的分离弄得那么隆重。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在离开前和对方说清这一点的机会了。   卢卡茨把车开至进到维也纳之前能够稍作停留的最后一个小镇,并在和克拉默约定好的那栋房子前停下车来。   在车上用来导航的手机响起振动,那正是从奥地利与捷克的边境处的那个方向赶来的克拉默给他发来的短信。   ——【我还有大约十分钟就能到了。】   可是卢卡茨根本就没能来得及看一眼克拉默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是在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时很快把它从夹子上拿下来,生怕过大的振动声吵醒了身旁正熟睡着的那个女人。   可是正在浅眠着的项灵熙却还是皱着眉头就要苏醒过来。   “我们到哪儿……了?”   听到对方在眼睛都还没睁开时就向自己问出这样一句话语,不希望在这次短暂的分开之前和对方解释起那些的卢卡茨连忙俯身吻住对方的眼睛,不让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此时睁开。   “还要一会儿才能到维也纳。”   “那我再睡一会儿,太困了。你别吵啊。”   说着,半梦半醒中的项灵熙推开了卢卡茨的脸,也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即使是在被对方用猫挠一样的力气推开的时候,卢卡茨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一直看着身边人睡着的样子,直至准时赶到的克拉默轻轻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   嗯,他好像想到该把和项灵熙解释的这个……应该还会挺轻松的任务交给谁了。   在听到第一下“咚”的响声时,卢卡茨就抬起手来制止了克拉默的第二下动作。   在又是让自己的目光在项灵熙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后,卢卡茨便再没表现出更多留恋地打开了车门。   因为担心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吵醒对方,卢卡茨在下车后并没有顺手关上车门,而是让克拉默同自己一起走出几步远才开始说话。   “不把她叫醒吗?也许她会想和你做个短暂的告别?毕竟你很快就要去演一部让美国人来做反派的好莱坞大片了。”   显然,才在捷克经历了一系列惊险故事的克拉默只知道他过来是要做什么的,但他却不太明白自家老大和疑似是老大对象的项小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不用。”卢卡茨说着这句话的声音似乎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热心的克拉默很快说出劝说:“你们刚刚吵架了?可就算吵架了也得和她说一声吧?不然她一会儿醒了肯定更生气。”   “善解人意”一直就是克拉默在雪鹰特种突击队里的一个很大的优点。   但现在,卢卡茨却觉得自己的这位前部下有些恼人。   在克拉默用那种十分疑惑的目光看向卢卡茨的时候,总统阁下显得有些不自在地说出了实情:“她不知道我们进维也纳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要跟着你,和我分头行动。”   说着,卢卡茨就在克拉默露出震惊表情的时候走向对方开过来的那辆车,却是才走出几步路就停了下来,并转身说出叮嘱。   “照顾好她,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如果……她生气了。你就尽力让她别太生气了。”   听到自家老大居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要求,克拉默简直目瞪口呆,他看了看还在车上睡的好好的项灵熙,而后就很快追上总统阁下,紧紧地跟在卢卡茨的身后,不让对方在还没把重要的事情说清楚的情况下就离开。   克拉默:“就这样?如果她问起我什么事……”   卢卡茨:“她问你什么你都可以告诉她。”   克拉默:“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她!”   以前还没被人这么使过的,“技能最全面”的克拉默才说完这句话就想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很抗拒的事,而后又猛一个回头地看了还在车里的项灵熙一眼。   和项灵熙接触不多的克拉默显然是在此时对自己的这个保护对象产生了误会,并且也自行想到了很多很多。   趁着这个时候,卢卡茨行动迅速地拉开了车门,并在系上安全带之后发动起了汽车。   引擎被发动的声音让克拉默很快就在反应过来之后扒住车门,也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住车子,不让他家老大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说走就走了。   “我觉得……这个神圣的使命我可能很难胜任。我还没帮我的哪个朋友看过他的女朋友!我更没帮我的哪任上司求过他女朋友的原谅!”   可惜的是,卢卡茨似乎向来就不需要把克拉默接到的每一个任务都和他解释清楚。   谁让“善解人意”的克拉默向来也是雪鹰特种突击队里领悟能力最强的一个呢!   因而,无情的卢卡茨就这样毫不顾忌对方这会儿还扒着他的车门,就这样踩下油门。那让克拉默在跟着卢卡茨的车跑了好一段距离后才被动脱离。   “我会在她的面前说你的坏话的!我真的会的!”   看着卢卡茨连人带车地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只能事后放狠话的克拉默咬着牙说出了这么一句憋屈的话,而后才认命地用30米冲刺的速度跑回项灵熙坐着的那辆车旁,不带喘地坐进车里,并轻轻地呼唤起了对方的名字。   “项小姐?项小姐!”   保护对象没有反应。   “灵熙?灵熙快醒醒。”   睡得已经很死了的保护对象这下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给了他一句“乖啊,别吵。”   克拉默沉默许久,而后只得任命地,也默默地发动起了汽车,并向着维也纳的市区方向驶去…… 第78章   奥地利维也纳,   下午1点40分。   在进入到维也纳的几条主要入口处,一些往日里都几乎不曾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的面孔或坐在车内,或站在车外以观察驶入这座城市的每一辆车。   那正是提前数个小时得到了消息的中情局布置在这里的美国特工。   这些人只知道自己的目标会在这个时间进入到维也纳,却不知道他究竟从哪个方向过来。因此,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守在这里。   只不过,他们到底不需要对用来进入维也纳的每一条路都严防死守。   海牙在维也纳的西北向,所以面对毫无防备的任务目标,他们肯定不用去守着从那个方向进入到维也纳的路口。   因而,这些人数可观的美国特工便在维也纳的城市外围画出了一个巨大的“C”。   在位于维也纳东北部城郊处的一处火车站附近,有两名美国特工正拿着当地的报纸,也把两杯属于他们各自的美式咖啡放在了车顶上,目光紧盯着每一辆从眼前的八号公路上驶来的车辆。   “我们该盯着每一个金头发的男人吗?坐在驾驶座上的?还是坐在后排的男人?”   两名美国特工里的一个拿起放在车顶上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而他的同伴则在假装看了一会儿报纸后说出调侃。   “你得考虑到他可能吓坏了,在过来的这一路上都怕的要死,所以才会那么疯地放出假消息,让我们跟着在中欧乱跑。”   喝着咖啡的特工“哈哈”笑了两声,并且险些让因此而溢出的咖啡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他用纸巾擦了擦自己被咖啡溅到的胡子,顺着同伴的话语接下去道:“所以他可能把自己的那头漂亮的金头发染成棕色的?或者……蓝色?”   “也有可能他怕得直接躺在后排的椅子上,顺便用报纸把自己的头给遮住。”   “哦老兄,你可别再逗我把咖啡弄翻了。不过罗科曼尼亚的总统真要这么做了,我们可能就得找不到他了。虽然他进到维也纳市区之后肯定得露出他的那张漂亮脸蛋来,但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量就会增加太多了。”   “乐观点,老弟。据说他在整个总统访问团都遭到袭击的时候,还和他的保镖一起去伏击那伙儿雇佣兵了。给他一点期待吧,也许他会比我们以为的更有勇气一些呢。”   两名美国特工就“一名落了难的,年轻帅气的欧洲政客”究竟可能在遇到这种事时怕到什么程度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讨论。   就在他们状态如此放松地边讨论边盯着自己负责的那段公路时,他们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驶来。   那辆轿车乍一眼看过去或许会把它错认成是一辆十分普通的帕萨特轿车。但是懂行的人如果多看它两眼,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一辆辉腾。而比这辆轿车更为吸引那两名美国特工眼球的,则是在正在驾驶着这辆车的人。   那是一个有着漂亮的浅金色头发的,身材高大的年轻白人男子。   这让手上拿着咖啡的那名特工直接把咖啡给洒了,并和他的同伴一起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和那个人都在行驶至他们的眼前后一晃而过。   直到两人都猛一下地转身看着那辆车迅速消失在车流之中,他们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并通过蓝牙耳麦呼叫起他们的同事。   “他来了!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他自己一个人开着一辆黑色的辉腾从八号公路往维也纳市区的方向开过去了!车牌号是……车牌号是……”   或许是因为对于刚刚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感到太过震惊,那名曾经过相关的特殊训练的特工在反应了数秒后才报出了刚刚那辆车的车牌号,并向身边的那名和他同样震惊的同事询问起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那名特工便在扔了咖啡之后边上车边和通讯器的那头再次重复起了他刚刚已经报过了一遍的那个车牌号。   而在这两名特工发动起停在路边的那辆轿车,并追着已经向前开了一百多米的辉腾疾驰而去的时候,两架在此之前就已经静静等候在隐蔽处的无人机也开始起飞,并从这条公路的上方追着那两辆车而去,并拍摄起了前方的画面。   “总统阁下,请注意,有一辆车似乎正在企图从您身后追上您。”   “收到。”   当通过无人机的拍摄画面来监控卢卡茨沿途情况的罗科曼尼亚特工给出提示,卢卡茨很快就给自己驾驶的这辆轿车提速,并开始技术娴熟地在这辆公路上进行超车。   “虽然我们在您进到维也纳市区的一路上都安排了数量足够的无人机来进行监控和拍摄,但我们暂时还不能分析去现在还有多少人、多少辆车正在从别的方向赶来。”   “等他们来了我就能知道了。”   虽说在这次计划正式执行之前,这几名参与此次行动的高级特工就已经对他们的总统阁下退役前的“丰功伟绩”有了十分深入的了解,但当他们的总统阁下真的单人匹马地闯进有着美国特工层层守卫着的维也纳时,他们还是会十分紧张。   这份紧张甚至能从负责为卢卡茨进行引导的,追踪与反追踪专家的声音中传递出来。可总统阁下的声音却是听起来轻松极了,仿佛他不过要去这座中欧名城找老友喝一瓶葡萄酒,仅此而已。   当总统阁下自己独自驾驶的那辆辉腾以仿佛行云流水一般的“S”型超车驶进维也纳的外城区时,两辆来势汹汹的轿车一左一右地从两边的马路上疾驰而出。在他们就要以这两辆轿车的车身横向拦截整条马路的车流时,卢卡茨猛踩油门,在他们“关门”之前冲出了两辆车车头之间的那个缝隙,而后在马路上360度转弯,旋了个圈就开进了其中一辆轿车冲出的那条马路。   而由于在卢卡茨冲破阻碍时那两辆车都过于想要成功逼停他,因而在最后时刻继续加速的两辆轿车就这样惨烈地撞在了一起,而后它们又被跟在卢卡茨后面的那几辆根本来不及停车的车辆给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   但是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群还来不及在惊呼之后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又一个车祸就在总统阁下所驶进的那条马路上发生了。   一辆稍稍来迟了片刻的美国特工的轿车几乎是迎面对上了拐弯过来的那辆辉腾。那让驾驶着这辆车的新手反应了大约半秒钟的时间就把车头一拉驶去罗科曼尼亚总统所驶来的那条车道,并眼睛紧闭着等待最后的相撞时刻。   可是在那个时刻到来前的最后一秒,卢卡茨也做出了和他先前相似的动作,把车头拉到了另一边的逆向行驶的车道上,并在从侧边撞了一下对方的车身后就把它交给了跟在了自己后面的那辆双层巴士。   随着根本不及躲闪的双侧巴士的司机按下喇叭,两辆车迎面相撞的声音就猛一下地惊奇街边的鸟儿,也让路人的惊呼声再次传来。   原本就停在这一街区的无人机是如此清晰地拍摄下了刚才发生的那两起车祸,也让正待在一辆货车车厢里的数名特工都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数秒之后,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那名特工不禁把他的话筒切换到了和克拉默对话的那个频道。   “克拉默,我……我们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当那名高级特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据卢卡茨所驾驶汽车的GPS信号来追踪实时画面的无人机也依旧在继续工作着。   画面上的总统阁下此时刚好在绕了一个圈之后,又回到了那条他进入维也纳市区时的公路上,并穿过那座有着维也纳国际中心的城中岛,让多瑙河与多瑙岛的美景尽显眼前。   在能够穿过多瑙岛的另外一条公路上,又是四辆汽车从车流中脱颖而出,并一过多瑙岛就立刻右转,向着总统阁下直逼而去。   这几辆一眼看过去就与街上的普通轿车配置并不相同的轿车为了能够更快地抵达拦截地点而在一路上不断地按着汽车喇叭。   “嘟——嘟——嘟——!”   “嘟——嘟——嘟——!”   在维也纳的城南,靠近有着美妙园林风光的美景宫的一条马路上,一辆轿车因为前面那辆车在红灯亮起之后还不前行而按响了喇叭。   在那一刻,生怕从汽车音响中传来的罗科曼尼亚特工的声音吵醒了身旁人的克拉默简直手忙脚乱。他先是把音响的音量调到最低,而后才踩下油门,并让车在驶过了眼前的那个十字路口之后转去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而后靠边停下。   “喂喂喂,这里是克拉默,你们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把对讲设备接到了自己蓝牙耳麦上的克拉默在小心翼翼地走下车之后才回应起通讯频道里的那名罗科曼尼亚特工。   “我们是想问你,总统阁下在雪鹰特种突击队的时候……开车技术是不是很好?”   “啊!当然,我们那时候可是连喀布尔和巴格达的街道都能完全拿下的。你得知道那里的街道又窄又挤,而且你还不知道是不是会又什么人突然从哪座危楼上给你来一枪。在那种地方作战,得要有很棒的车技,而且还得能在开车的时候迅速注意到周围可能的危险。”   说着,对于这种问题知无不言的克拉默就在和通讯频道里的罗科曼尼亚特工沟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属于他的“大危险”。   嗯,坐在车里熟睡至此时的项灵熙醒了,并在此时,在此刻直直地看向了他……   克拉默:“…………” 第79章   “项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总统阁下又派我来保护你了!”   在和刚刚睡醒的项灵熙如此这般对视了数秒之后,克拉默终于抢在项灵熙解开安全带又要开门下车之前迅速跑了回去,并在驾驶座上坐了下来,也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出高兴的情绪!   但是感觉哪儿哪儿哪儿都不对了的项灵熙却是并没有被属于克拉默的情绪所感染。   “我们这是在哪儿?”   把安全带“脱了”的项灵熙看了一眼四周,并努力在不下车的情况下看清车外的街道全貌。当她看清这条道路尽头处的那个美景宫边上的十字路口的样子,曾在维也纳念过书的项灵熙终于明白他们现在在哪儿了!   这一刻,项灵熙猛然清醒道:“我们都已经到维也纳了!”   “对,对,我们已经到维也纳了项小姐。”克拉默积极回应项灵熙的这句话。   但是在克拉默回应完了这句话又试着让自己带着真诚的笑意看向对方的时候,项灵熙却是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项灵熙的这份沉默中开始带上了愈渐增强的怀疑。   “卢卡茨呢?你的卡拉乔尔杰队长呢?你们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呢?”   “他也在维也纳!”   克拉默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才信心满满地给出了这一回答,但那却让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项灵熙感觉更不对劲了。   为什么克拉默小天使要对他说,自家老大在维也纳,而不是说……‘他出去买咖啡了,过几分钟就回来’?   而且……而且说好的单人匹马闯海牙只带一个柔弱的她,可现在却进来了一个“雪鹰特种突击队技能最全面的队员”这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不对劲的项灵熙觉得她似乎想到了某种危险的,让她不愿意看到的可能,然后在对克拉默一连重复了好几遍“等一会儿”之后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并就此给卢卡茨拨出电话。   克拉默本想阻拦,却是在看到了项灵熙手机上所显示的“维纳斯”这个呼叫联系人的名字时迟疑了起来。   但是很快,很快他就从通讯频道那里听到了他家老大的手机铃音!   “不!不不不!你现在不能给他打电话!他会分心的!”   直至此时,在通讯频道里把克拉默这里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了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也沉默了。他们沉默着,沉默着关掉了克拉默这一头的音源!   并且他们也有预感,这名从雪鹰特种突击队临时调来的外援应该会有很长时间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而在克拉默这一头的车里,克拉默终于在项灵熙配合地按掉了对于“维纳斯”的呼叫后深吸一口气,用了大约45秒不间断地说出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考虑过了很久的……把整件事都解释清楚的话语。   听明白了这些的项灵熙简直要骂人了!   先前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的她这回就要拉车门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这么跑下车去能有什么用,但她就是要下车!   看到了项灵熙的这个企图,克拉默忙把车门锁了起来。但先前还开过一会儿这辆车的项灵熙却并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并和克拉默抢夺起了锁门键的操作权!   于是克拉默只得把手整个盖在那块地方,并无论项灵熙怎么扒都一动不动。   “你让我下车!”   克拉默猛摇头,并在上一次见他时还很友好的项灵熙用力瞪他的时候解释道:“我不能让你下车的。因、因为我不能和你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让你回来的。”   项灵熙可算是被克拉默气死了,并特别有冲动握紧拳头砸对方的手背一下!但是在她握紧了拳头也做出了这个架势地看向对方时,她却只能看到对方坚韧不屈的表情!   “真是够了!”   最后,不忍迁怒无辜者的项灵熙只能很用力地敲了一下车门,并问道:“所以他现在就只打算把我扔给你,然后自己去和一整座城里的美国特工玩捉迷藏?可是后续安排呢?你们总得有一点后续计划吧!”   这个他知道!   而且这个他也能回答!   “卡拉乔尔杰总统是在大约一点四十分的时候进到维也纳的外城区的。他跟我约定让我们先去维也纳的中央火车站。等到五点三十七分的时候,会有一列从维也纳发车去到德国法兰克福的夜火车从那里发车。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他会在火车发车前来站台和我们会和。”   先前在罗科曼尼亚的那间豪华酒店里,项灵熙只不过是遇到了两个直到最后时刻才一起行动杀手,那就已经让她度过了一个十年都忘不了的……噩梦般的早晨。   可现在,她的维纳斯派来的这位保镖居然告诉她……维纳斯本人要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独自一人在一座城的范围里,面对他们根本连大致的人数都弄不清的美国特工!   突然一下就把自己代入了那种情形的项灵熙感觉自己根本连呼吸都要变得很困难了!   项灵熙到底还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在明白了此时的卢卡茨到底正在面对怎样的危险后,她很快就把对方的“不负责”以及不跟她说一声就这么趁她睡着走了人放一边,也不去迁怒何其无辜的克拉默。   项灵熙开始试图说服肯定能帮上忙的克拉默过去和她的维纳斯会和。   “你觉得你把火车票和我留下来,你和车一起过去帮卢卡茨怎么样?”   克拉默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肯定不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的。我可以……我可以给自己加一点伪装,然后一直不停地换巴士坐,一直到火车快发车的时候才去到火车站。我对维也纳很熟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克拉默很用力很用力地猛摇头。   “听着,听着克拉默。我们都和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有着私人关系的好朋友,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比我要长很多很多,所以你肯定会比我更关心他的安危。”   克拉默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点头,却是才点了一半就因为猛然想到了什么而再次摇头。   在对方在动摇后又坚定摇头的时候,项灵熙都简直想打人了!   但她依旧还是稳住了,并耐着性子继续和克拉默商量。   项灵熙:“克拉默,他可是你们的总统!全国人民一起选出来的总统!可你现在就忍心放他一个人在这座……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克拉默:“我们以前在维也纳执行过任务,当时负责设计路线的就是队长。虽然这都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但他对于这座城市肯定是很熟悉的。”   项灵熙:“你能别在我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打断我吗!”   被项灵熙凶了的克拉默很快就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他的另外一只手却依旧是牢牢地盖在锁门键上,忠于职守。   那反而让项灵熙有些泄了气,并让她感觉自己在做的好像完完全全就是无理取闹的事一样!   项灵熙不得不又花了好一会儿才能酝酿起感情,并再一次地试图去说服对方。   “我知道他很厉害,我也知道你们都觉得他无所不能,可他到底是一个人。你们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   说着,项灵熙再不直直地盯着克拉默了,而是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这下,克拉默对于项灵熙的态度再不是先前的那种……心有戚戚的严防死守了。   克拉默才不像卢卡茨那样,在政治上有着极为可怕的敏锐嗅觉,却是对于普通的人之常情缺乏理解力。那就更不用说,他原本就不认同自家老大不和人说清楚就把对方丢给了自己的做法。   “我……我把车门的锁给你打开,你下去透透气,但是别一不高兴就跑起来好吗?”   这下,艰难地和对方商量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克拉默了。   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擦鼻子的项灵熙也不转头看对方,她就只是好似很认真地看着前方,却是点了点头。   在得到了项灵熙保证后,克拉默再不犹豫,并且他不光把车门给解了锁,还在项灵熙要自己开门下车的时候连忙阻止了她,自己下车去为对方开车门。   “你想……喝杯咖啡吗?”   项灵熙摇头。   “我看前面就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咖啡馆!”   项灵熙依旧摇头。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先前明明是项灵熙在试着努力说服对方却是无论她怎么说都只能得到克拉默的摇头。这回,被人数次试着耐心说服却依旧只是摇头的人就变成项灵熙了!   因而克拉默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也许……也许那家店里还有卖蛋糕和冰激凌呢?维也纳的咖啡和蛋糕都很好的!”   这下,项灵熙终于在经历了十分激烈的内心挣扎后勉强点了头。   但是先前主动提议让她下车透透气的克拉默却又表示让项灵熙等一等!他们不能离车太远,他得把车开到那家小咖啡馆的门口然后才能下车买咖啡又买蛋糕。   对于克拉默的这一顾虑,项灵熙选择了理解。   然后,她便在数分钟之后意识到……克拉默口中的喝咖啡吃蛋糕与透气,指的是把咖啡和蛋糕都买回车上然后打开窗享用!   项灵熙:这群混蛋!!   但是此时的克拉默却不知道他又一次地被自家老大的女朋友给记恨上了!此时他手上也拿了一杯他买来给自己的咖啡,并让这会儿还有些烫口的咖啡把自己本就很热的手变得更热一点。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如果只是想要甩开那些人,这其实是不难的。因为……他到底是在整个欧洲的范围内都很出名的一国总统。我敢说,只要我们的总统真的不带任何伪装地在维也纳的街头路面,街上的人就基本都能认出他来。”   在吃了一口苹果派又喝了一口手上的维也纳咖啡之后,项灵熙疑惑地看向克拉默,并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我是说……卡拉乔尔杰队长只要在人多的地方一露面,那些想要很想让他死在维也纳的美国特工就会不那么敢动手了。他们肯定也会害怕被那么多的当地民众发现自己的意图,甚至是在混乱中被人拍下他们的脸。那样,只要他们的身份一暴露,美国政府就又会遭遇尴尬了。”   克拉默明明是在说着要让项灵熙放心下来的话语,可项灵熙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并且越听越觉得自己刚刚设想的那些很可能只不过是卢卡茨要在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里遭遇的初级危机!   但项灵熙却是不动声色,她保持着自己面上的镇静以及情绪稳定,并等待克拉默接着把话说下去!   果不其然,觉得自己的安慰已经奏效了的克拉默再一次地向身旁的这位保护对象表达起了他对于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的崇敬之情。   “所以,队长需要做的其实是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自己的身上之后,一路开进市区人最多也最热闹的地方,然后露出脸来,又不让那些人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任务,他得引着那些人露出脸来追杀他一路!这样我们的无人机和路人的手机才能把这些美国特工的暴行都拍下来!”   “还有呢?”   还有呢!如果此时坐在项灵熙身旁的人是卢卡茨本人。   那么,他一定能够听得出来,这时候的项灵熙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但没有如果,此时坐在项灵熙身旁的,是以为对方已经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的克拉默!因而,他用带上了崇拜的语气向自己的盟友讲述总统阁下的厉害之处!   克拉默:“还有啊,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队长还不能主动用枪去回击那些特工。如果他要用枪打那些美国特工,那也不能是用自己的枪打,他一定得从那些美国人的手上抢过来的枪去反击。”   项灵熙:“我觉得斯蒂芬大教堂周围的那片区就挺适合做你说的那些事的。你觉得呢?”   咦……咦?   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克拉默僵硬着动作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身旁的保护对象。   原本正在看着前方的景象保持着微笑的项灵熙感受到克拉默看向自己的视线,这就转过头来。可是她的脸上虽保持着微笑,却是看得克拉默感到自己的胸口一凉!   “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听一点广播,稍微放轻松一些!”   反应迅速的克拉默立刻打开车内广播,可是不曾想,眼下的情形居然这么的不巧,他一调到维也纳的当地广播频道就正好听到了那则关于交通路况的通报……   【车友们请注意,从地铁一号线的Kagraner广场站附近,途径维也纳国际中心,一直到利奥波德城的许多路段发生了一系列情况严重的车祸。请正在这一区域附近的车友们务必小心驾驶。如果可能,请不要再行前往这片区域。】   听到了这些内容的克拉默不禁在动了动喉结后,动作缓慢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项灵熙。   这一刻,项灵熙反而对克拉默露出了微笑,但那却是能让克拉默感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微笑。   对于维也纳的几个标志性地点很是熟悉的项灵熙说:“挺好的,这几个地方都去了,那接下去也就可以顺道去斯蒂芬大教堂了。你说我要不要现在找家有电视机的店还能更快看到在新闻上看到你们总统?” 第80章   维也纳市区,   利奥波德城。   “前面的车请停下!前面的车请停下!”   随着那辆转向迅捷又开得十分狂野的黑色辉腾一路从维也纳的城郊挺近市区,维也纳的警方终于在连续收到多地同时传来的车祸报警后找到了那队罪魁祸首。   “我再重复一遍,前面的车请停下!再不停下我们就要开枪了!”   七八辆已经赶来的警车亮起了蓝色的警灯,警笛的尖锐呼啸声也被带去了一整片的街区。   随着两名骑着摩托车的警员在开不出全速的街道上逐渐逼近那队正在进行着野蛮追逐着车辆,一名坐在后面警车上的警员把喇叭伸出了窗口,并向着前面的那些轿车发出最后的警告。   “再不停下我们就要……”   后面的警员似乎还担心前面的人没有听清他说的那句最后通牒,因而又把那句话给重复了一遍。但是还没等他把那句话说完,追着那辆辉腾车的几辆黑色轿车就都放下了车窗,并从里面伸出冲锋枪的枪管来!   “我的……天哪……”   看到这一幕的警员连忙呼喊那两名骑着摩托车的警员回来,退到他们后面去!而后,他就通过维也纳警察的内部通讯频道呼叫支援!   冲锋枪的枪声响起,它与汽车紧急转向时所发出的尖锐声音、以及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传出的尖叫声一起,把维也纳的利奥波德城区变成了重金属摇滚乐的巨大舞台。   但是辉腾车的主人早就等着这些人在被逼急之后把这些大家伙拿出来了,因而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的总统阁下似乎一点也不惊慌。   他通过汽车的后视镜辨别了一下身后那几辆车的位置,并在就快要经过一个路口之前先把车头向外一拉,看似是要变换车道,却是在因此而得到了足够的空间后在路口都要过了的时候直接转进旁边的那条小道。   紧跟在他身后的四辆车因为在这个急转弯的路口处转向角度稍有不同,两辆车接连撞到了它们自己人。   被震碎的窗玻璃散了一地,而后那就是愤怒的骂声。   这一短暂的停顿让被甩在了后面的警察有了追上他们的机会。但随着手枪的枪声“砰!”“砰!”响起,这些不愿意直接与维也纳警方对上的特工却也只是低下头,躲避了那些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的子弹,随即便在迅速调整了一下之后继续追进那条窄小的街道。   而此时卢卡茨已经在这条街道的出口处等待着那几人了。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并听着那些有关那些车的声音以判断他们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路上撞到东西或者一只轮胎压上人行道的声音,还有行人的惊呼声。   那些声音都在告诉着卢卡茨,这些追着他的人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   在这一刻,已经很多年没有使出这种车技了的卢卡茨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估算可能有些失误。他觉得自己可能应该还需要更多一点用来提速的距离,才能够在这次的埋伏之后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但还不等他真的把车往后倒去,四辆车里的第一第二辆已经从那个窄小街道里飞一样地冲出来了!   他们根本没想到被追了一路“罗科曼尼亚男模”会没有继续向前跑,而是倒了车在后面等他们。   这些特工根本一转出那条小路就全速向前追去。   那样的距离似乎也不需要卢卡茨再倒车一点以获得足够的距离了,于是他又把排挡换回来,并直接向那两辆开在了马路外侧的车辆撞去。   那是两辆并没有完全开成一列的车,但由于它们在出了小道后离得实在太近,跟在后面的那辆车被卢卡茨猛力一撞之后就直接冲向了自己前面的那辆车。   而前面的那辆车又因为车尾的一边受力,直接“飘移”着拦在了开在马路里侧的那两辆车的前面。   然后发生的那一幕就很精彩了。   而那些维也纳警方在追出小道之后所看到的也正是这样一幕。   ——斜着飘移出去的那辆车被开在马路里侧的那两辆车里的第一辆撞得地盘往外翻起来,又在车身整个向上翻转之后直接落到了后面第二辆车的车身上。   但是很快,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令他们更为惊悚的一幕了。   很显然是一手造成了这一切的黑色辉腾在倒车后让跟在后面的维也纳警察看到了驾驶着它的那个男人的样子。   ——金色的头发,颜色很浅的眼睛,以及那让人一见难忘的,俊美却有着十足男人味的脸庞。   那是正在赶往海牙国际刑事法庭的罗科曼尼亚总统!   这一刻,维也纳的这些持枪警察们心中的天平一下便向着辉腾车的主人倒去了,并且他们也再难把他和那些还没等警察掏枪就已经伸出了冲锋枪的家伙们认成同一拨犯罪分子了。   而那四辆车里姑且还能算是完好的两辆车则在此时再次向卢卡茨伸出了枪口。那让和卢卡茨打了个照面的维也纳警方着急得快不行了,他们朝着卢卡茨大声喊叫,却是在情急之下根本不知道应该和对方喊些什么!   但是卢卡茨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并在转回头去之后把身体伏低,毫无畏惧地向着那两辆车冲去。   冲锋枪的子弹把总统阁下车前的玻璃打出了一整片的蜘蛛网,却没能真正地伤害到他。而后开车冲到了那两辆车中间的卢卡茨一把抓住了从左边那辆车的窗口里伸出的冲锋枪,并在那一刻把椅子的靠背向后放去。   右边的那辆车上的人换上了手枪向着卢卡茨开了一枪,但是卢卡茨却是一下躺到了向后放去的椅背上,而那颗子弹则就此击中了左边那辆车上的驾驶员。   这样之后,卢卡茨便用自己抓着的那把冲锋枪向另外一边车上的人开了一枪,并一枪解决了两个人,紧接着他就依旧拽着那名特工的手臂,并踩下油门。   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特工为了更好地瞄准他而根本就没有系着安全带,因而也就被卢卡茨一拽就从车里拖了出来。   待在后面的维也纳警察根本不敢这种时候贸然出手。他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没有打到那些枪手,反而打到了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   但是除了害怕伤到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之外,他们不出手也可能是因为被眼前的这一幕幕给吓呆了。   因为视角的关系,他们没能看清先前对着卢卡茨右边那辆车上开枪的人到底是尊敬的总统阁下,还是被他拽住了手臂的那个枪手。   但是现在,当卢卡茨已经在把那名可怜的特工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路后又抢了人家的枪了。   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去抢一个七岁小孩的玩具那样去抢了人家的枪!   在这种时候,卢卡茨如果再向那名特工开枪,那就肯定是在朗朗乾坤之下去做一件绝对不像是“受害者”会做的事了。   因而抢过了那把冲锋枪的卢卡茨就把它向着维也纳警方所在的那个方向一扔,但就在尴尬的维也纳警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向这位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高喊一声谢谢的时候,前方十字路口就又开来了两辆显然是把总统阁下当做目标的车。   就这样,在他们面前大显身手了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就又一次地被人追着,车身有些歪歪扭扭地向前开去。   看到了这一幕的维亚纳警方这才猛然回神,点出几人来负责处理这里的烂摊子,而其他人则冲上他们的警车,继续向前追去。   当他们之中的一辆警车开至那把冲锋枪的旁边时,副驾驶座上的警员打开车门,并在轿车稍稍降速时捡起了它,而后……而后刚刚目睹了那出惨案的警员便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是的是的,我能听到。可是你们能派一架或者几架直升机过来做空中支援吗?那伙危险分子不光手里有冲锋枪,还在我们维也纳的街头一路追杀罗科曼尼亚总统!不不,不不不,罗科曼尼亚总统没在我们身边,他自己先走了。他把我们甩在后面自己先走了!所以我才问你们要直升机。”   正在向前追去的警车再次鸣起警笛,而后一辆一辆地开过车祸之后所留下的狭小车道。留下来的人则举着枪,十分警觉地走向那几名……被手上连把枪都没有的罗科曼尼亚总统自己解决了的特工,并给他们一个一个地戴上手铐。   与此同时,卢卡茨也在一路躲避从身后射来的子弹的同时,和通讯频道里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交谈起来。   “刚刚的那一圈够了吗?”   “恐怕不太够。我们已经把所有拍摄到的画面都放出来看过了。我们没能把追着您的那些人的脸都拍下来。”   “我记得我刚刚已经把他们中的一个从车里拖出来了。”   “是的,但是那太快了,我们的无人机根本还没能找好合适的角度,既拍下那名特工的脸也能够不被他们发现。”   “听起来你们应该也没有把我的脸拍下来?”   “是……是的,阁下。”   此刻,将维也纳的利奥波德城和内城区相隔开的多瑙河支流已经近在眼前,当卢卡茨在一个急转弯后把车开向多瑙河上的又一座桥时,从他的身旁逼近的一辆美国特工的轿车已经狠狠地撞了他的辉腾一下。   对此,卢卡茨很快给出回敬,他在自己的车被撞得偏到旁边的那条车道上之后很快就踩下刹车,并在对方还要再给他来一下的时候从后面钻到了对方的另一侧,将它撞向了一辆迎面驶来的货车。   在又是一系列惨烈的撞车声之后,卢卡茨再次和通讯器另一头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交谈起来。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觉得我一定得从车里出来了。只有我从车里出来了,我才能想办法让他们也从车里出来。”   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倒抽气的声音,并带着些许的颤抖提醒道:“我认为……这可能会太过冒险了一点。”   但是卢卡茨却没有就他的这句提醒给出写什么回应。   事实上,此时的卢卡茨已经开始寻找起了一个足够合适的“下车”地点。   而当他把车开过那条维也纳市中心里的多瑙河支流,恢弘大气的斯蒂芬大教堂就已经能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了。   那让卢卡茨眼前一亮,并且嘴角也出现了笑意。   “我差不多快要到一个很合适的地方了。你们在斯蒂芬大教堂附近有数量足够多的无人机吗?” 第81章   “什、什么……?”   斯蒂芬大教堂附近?很适合什么的地方?   这些身在战术统筹车里的罗科曼尼亚已经在先前为自家总统阁下的“狂野”震惊了很多次了。有些事他们自己敢做,不代表他们也敢看着自家总统阁下去做。   那就更不用说,他们之中还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有自信像先前半小时里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那样,迎面遭遇那么多辆由手持冲锋枪的美国特工所驾驶的夺命飞车,却是和他们一起“交流”和“沟通”了半个小时都依旧还毫发无损。   可真是因为这样,当了说出那句“我差不多快要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了”的时候本能地感到不妥!   “总统阁下!请问您真的没有受伤吗?您需要我们的支援吗?我们可以在十分钟内赶到斯蒂芬大教堂。”   可是通讯器那头的卢卡茨却没有给出回答,只留风的呼啸声以及不时响起的枪声在提醒他们,卢卡茨还在通讯器的那一头。   因而着急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一边紧紧盯着无人机所拍到的画面,一边不断地在话筒前呼叫对方。   在他把“总统阁下”喊出了七八遍的时候,那一头的卢卡茨终于出了声。   “嘘,我正在观察和估测。”   “估测什么?您必须得告诉我们您想做什么!”   透过裂出了几张大大的蜘蛛网纹的前窗玻璃去看前方的景象显然是一件有些恼人的事。因此卢卡茨干脆在送了安全带之后把西装的外套脱了,并包在手上,向已经没有了多大防护作用的车窗玻璃用力挥拳。   当前窗玻璃应声碎落的时候,卢卡茨的视野终于又变得一片开阔,而紧追不放的特工们也再度追赶上来。因而卢卡茨又很快把安全带给系上,并向着维也纳内城区最具标志性也最为繁荣的那片区域驶去。   罗科曼尼亚特工的追问声再度从通讯器的那头传来。   这一会儿,卢卡茨终于能有工夫去回答他了。   “估测要怎么撞车才能正好让一边的车门朝下,而不是整个车顶朝下。那样我要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很不方便。”   “不!不不不!您不可以这样!这太危险了,它也不包含在我们先前说好的,可接受的危险情况里!”   “听着,我现在很忙,得待会儿再听你说这些了。”   眼见着斯蒂芬大教堂已经越来越近,而人群中所发出的尖叫声也分贝越来越高,卢卡茨不得不把耳机的音量调小,以集中心神来准备很快就要来的那个“大动作”。   卢卡茨再次从后视镜里确认了一下后面正追着自己的那些轿车分别都在什么位置。   或许是因为现在他们已经进到了行人非常密集的地方了,因而这些人现在只敢在追逐卢卡茨的过程中把拦在前面的无辜车辆撞得东倒西歪的,却再不敢像先前那样随意把冲锋枪的枪管伸出窗外对那辆让他们咒骂了无数遍的辉腾车射击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似乎也已经凭借人数优势在这条施展不开速度的马路上将那辆辉腾车“逼上绝路”了。   一辆轿车从马路的外侧逼近卢卡茨,并将他慢慢逼向接到一侧人行道上的各色店铺。而又一辆轿车则紧跟在辉腾车的身后,似乎是要对卢卡茨再次突然停车进行严防死守。   正在这条路上走着的行人们惊慌尖叫着向着马路外侧跑去,要么连忙躲进店里。那些被装饰得充满了艺术风情的,可爱的餐厅、酒吧、咖啡厅就这样被三辆轿车弄碎了玻璃以及外墙装饰。   但店主人们似乎只有在那三辆车从自家店前开过去了之后才敢探出脑袋,向他们挥舞起拳头,并发出愤怒的叫喊声。   很快,被卡在自己外侧的那辆车逼得慢慢把汽车往墙上开去了的卢卡茨终于在这条街到了尽头的时候失去了墙面对车身的支撑。   而在他车轮胎又要完完全全地落地之前,原本紧贴在他的车后卡着他的那辆轿车则在把车头往外一拉之后卡在了卢卡茨汽车底盘的那一侧。   就这样,那数辆由持枪的美国特工所驾驶的轿车与罗科曼尼亚总统之间的追逐和被追逐就此告一段落。   通过自动追踪着卢卡茨的无人机所拍摄的多角度画面看到了那一幕的罗科曼尼亚特工陷入了长达数秒钟的沉默。   接着,在这一连串的“意外”发生之前根本就没能阻止它的罗科曼尼亚特工连忙拿起与驾驶室里连通的那台电话,并大声质问起对方,他们现在到底到哪儿了,以及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出事地点。   而此时在斯蒂芬大教堂的门前出现的,则应当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先前惊慌失措又愤怒的人群终于敢在那一切停止之后慢慢靠近他们。   他们的脸上带着不认同的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并对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议论纷纷起来。   一些人开始打电话报警,但更多的人则在拿出手机之后开始拍摄这出现在维也纳最繁华也最中心地区的,匪夷所思的一幕。   而通过表现着拍摄的实时画面的手机屏幕,就站在不远处的维也纳市民能够清晰地看到从车轮依旧还完好地落在了地面上的轿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那让已经完全明白这伙人并非善类的行人们不禁倒抽气起来。而与他们的倒抽气几乎同时响起的,则是由另外数辆轿车所发出的刹车声。   光是从这几辆车刹车的方式,以及把车大刺刺地停在机动车辆禁入区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目击者们明白——这些人和逼停辉腾车的车手们是一伙儿的。   那让人群变得不安起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否依旧还安全,也不知道那几辆发疯了似的轿车是不是又会在下一刻驶向人群。   气氛似乎僵持了起来,直至那几辆轿车上走下来了一个戴上了口罩的人。他走向一侧车门着地的那辆辉腾车,并踩上自己同伴的车顶,向着辉腾车朝上一侧的车门爬去。   当他终于把被自己藏在了外套里的那把冲锋枪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安静下来了好一会儿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了尖叫声和惊呼声。许多人开始向外逃散,而站在原地愣神了几秒的行人们则在下一刻看到了让他们更为难忘的一幕。   ——本已经许久都没有了动静的那辆辉腾车,它在那名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特工把冲锋枪的枪管伸进车窗里的时候被人从里面猛一下打开了车门,而车门被打开的力道则直接把拿着枪的人撞了下去。紧接着,一个男人从侧翻了的车子里爬了出来。   一个……有着夺目金发以及高大身材的男人。   只不过远远望去而已,他面部的轮廓就似乎已经足够打动任何一个异性。   许多人几乎是在看到他的那短短瞬间就已经认定被追了一路的金发男人是一个“好人”。而打算拿枪击杀他的那伙人则一定就是“坏人”了。   但人群之中也有那么一个两个人开始意识到,这个从侧翻的车里爬出来时彷如天神降临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眼熟。   这下,不光留在原地的人不跑了,就连先前已经跑了十几步的人也因为迟迟没有听到枪声而再次回过头去,而后再次带着些许的谨慎和好奇停下脚步。   先前被卢卡茨用车门撞倒在地的那名特工在稍稍缓了缓之后又要捡起枪来,但是他却被卢卡茨抢先捡起了那把致命的武器。   只不过捡到了枪的卢卡茨看了一眼这个完全不够格的对手,随后又看了看龟缩在车里不敢出来的美国特工们,根本连用冲锋枪的枪身揍一下人的欲望都没有。   在执行这次任务的美国特工那里代号为“罗科曼尼亚男模”的卢卡茨都不需要多看一眼,就直接把手上的冲锋枪在数秒的时间里拆解下来,又把那些零件随意地扔在了地上。零件落在由一块块的石块所拼出的地面上时所发出的声音仿佛在敲击着那些特工的耳膜。   仅凭借着卢卡茨拆解冲锋枪的手法就已经能明白他到底是一个对于枪械有多么熟悉的人。   在此之前就已经围绕着这个让他们恼怒得失去了理智的男人有了很多疑惑的美国特工终于粗喘着,粗喘着问出了他此刻最想要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这同样也是坐在车里未有路面的那些美国特工们想问的问题。   显然,他们的情报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被派去袭击总统访问团的雇佣兵头子不会告诉他们真正的雇主——让行动彻底失败了的其实是看似只有着花架子的罗科曼尼亚总统。   而被雇佣兵的头子告知了那些的哈桑则最喜欢在美国人的面前贬低他的政敌卡拉乔尔杰总统。他只是告诉国务卿女士——一定要多派人手。   这也就让他们有了情报上的一个盲点,也以为他们只是会遭遇很多罗科曼尼亚的优秀特工。   可没曾想,“罗科曼尼亚男模”本人就已经把他们置于此地。   那让他们根本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不等卢卡茨说出回答,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待在了宽阔马路另一边的小男孩指着卢卡茨高声说道:“妈妈!他是罗科曼尼亚的总统!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他!”   小男孩说完这句话,就被紧张的母亲捂住了嘴。   而看着那个方向笑了一下的卢卡茨则在那之后告诉向他提出问题的那名特工:“我以为你们追了我一路,应该知道我是谁。”   说着,卢卡茨摘了那人的帽子和口罩,并如此从容地在那些特工咬牙切齿的注视下走向马路的另一侧——连接了地铁1号线与3号线的Stephansplatz站入口。   卢卡茨知道,既然他已经在人群中露出真容,这些不会想要真正暴露身份的特工们就不会轻易地继续追出来。   除非……这些人认为自己就要跟丢他。   因此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向人流量很大的Stephansplatz站,也一步步踩过这些人最后的底线。   而随着卢卡茨一步步走近人群,对他并不惧怕的行人也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劳驾,请借过一下。”   当人群挡住了自己要走的路时,根本不像是在逃跑的卢卡茨还十分礼貌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于是挡在了卢卡茨身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羞怯地说了一声抱歉,给他让开了路。   但是挡着他的显然并不只有一个人。因此卢卡茨只能很有耐心地对其他人也说道:   “抱歉,借过一下,我要去坐地铁。”   眼见着卢卡茨就这样距离地铁站的入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几名美国特工的联络网络里也出现了激烈的争吵。   “去追他吗?”   “你疯了吗!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们一下车肯定会被这些人拍下照片的!”   “那不然呢?我们都已经追他到这里了,他身上连一把枪都没有带!难道我们就放他进到地铁站吗!”   “你们都不去吗?那我去吧,我这边的窗口刚刚没有关上,肯定有什么人已经拍到我的照片了。”   这些被自己的上司下了死命令的特工们还在为是否要从车上下来,去到人群密集的地铁站继续追那该死的“男模”而不断争执着,而之后发生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幕则又让属于他们的这一天已经倒霉透顶了的特工们又火冒三丈起来。   ——是的,几名青少年拦下了卡拉乔尔杰总统,兴致勃勃地与他合起了影。并且他们还先是几人一起跟总统合了影,而后又一个个地先后与他合影!   坐在车上观望至此的一名特工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狠狠地骂了一声,而后从车上下来,向天鸣枪。   情绪才刚刚稳定下来的行人们就这样四散,也再顾不上和平日里应该很难见到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合影留念了!   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卢卡茨那显得过于镇定,并且也不抱头逃窜的身影就会变得十分显眼了。   好了,耗子追猫的精彩戏码终于可以在中断了几分钟后接着上演了。   考验卡拉乔尔杰总统是否在数年的从政生涯后生疏了技艺的重要时刻也即将到来。 第82章   先前还表现得不急不缓,并且十分绅士的卢卡茨开始跑了起来。并且他一路跑进地铁的时候,还把刚刚从那名美国特工那里正大光明地“拿来”的口罩放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手上也依旧拿着那只帽子。   一名离他们较远的路人在这种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的重要时刻奋不顾身地拿起手机,要抓拍下罗科曼尼亚总统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持枪份子一边开枪一边追的劲爆画面,用以在数分钟后和他的朋友们炫耀自己的勇气。   然而他才抬起手机,就被几名持枪份子里的一名转头威胁。   谁知那名路人反而更鼓起勇气,连着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拍下两张照片,而后转头跑进小巷子里。   此时卢卡茨已经冲进了地铁站,他先是跑过了头,冲到了有着一排打票机的入口里面,但才跑过了几步他就又倒退着跑了回来,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24小时内都有效的乘车票,把它塞到打票机里打了一下票。   因为他的这一耽搁,从街道的另外一边跑过来的特工们也已追进了地铁站,并在对着车站内部360°眺望了一下后立刻就找到了正站在打票机那里的卢卡茨。   紧接着那便又是一阵堪称坦克压境的动静。   但这里到底是两条地铁线路交汇的一个很大的地铁站,并且这儿的地形也有那么一些的复杂。那让卢卡茨除了尽快坐上一班不需要他等待、也很快就会发车的地铁之外,还有了另外一个选择——绕晕他们。   此时待在通讯器另外一头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们已近绝望,可卢卡茨却反而在这样的惊险时刻又把耳机的音量从无开始调大。   当他听到耳机里传来诸如“天哪,他进了地铁站!”、“跟着总统一起进到了地铁站的到底有几个美国特工?”“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哪里!”的声音时,他出声提示自己的特工们,自己现在能听他们说些什么了。   “先生们,我现在在了。”   “总统阁下!”那名追踪与反追踪专家听起来着急坏了,他说:“我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进到地铁站可能已经是最理智的了,但是您这样我们会看不到您。”   “你们担心无人机拍不到地铁里的情形?”   此时卢卡茨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担心总统阁下的安危”这一神经。   因而他都已经被下了车的美国特工们拿着冲锋枪在地铁里追杀了,却还只想着这样的问题。   “不!我们更担心的是您!您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我们也没有能追踪到您的摄像头了!不行,我一定得下来找您了。”   “待在原地,放轻松。在地铁里他们不敢随便乱开枪,我一会儿就能脱身了。”   卢卡茨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传来了枪声。那让当场被人拆穿了的卢卡茨不是那么愉快地呼出了一口气。迅速冲下楼梯,并进到一个拐角处。   “嘿,粉丝们,我是油管上的博主斯蒂法诺,现在我正在维也纳拍摄我的行走纪录片。我和我的助理们本想在维也纳也尝试一下我们的老一套,把一对对情侣里的那个男的当着他女朋友的面抱走,再看看那些女孩子们会是什么反应。但我们好像在地铁站里遇到了一场突发的枪战!现在枪声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请注意,我们现在正在冒着生命危险为你们直播,请注意……”   一名油管博主正和他的拍摄助理一起,心惊胆战又带着隐隐兴奋地猫在拐角处。   他们努力鼓起勇气把头和身体都探出去,试图在就地身亡的边缘试探。   但就在他们成功做到这一点之前,那名被追杀着的关键人物就已经在紧贴着一侧墙壁,踩着楼梯一路向下之后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下午好。”   “下、下午好。”   “请原谅,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   “好、好的,请随意。”   卢卡茨凭借他出色的外表以及绅士的气质一进入直播镜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尖叫声。就连那名油管博主和他的摄影助理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很多,以给他腾出足够全身入镜的距离。   但还不等有人认出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卢卡茨,一名经过了这个拐角的持枪特工就已经被躲在了这里的卢卡茨抓着肩膀一拳正中面部,又一膝盖猛击他的胃部。   几乎是一个照面之下,卢卡茨就在三秒之内顺利夺枪,又在另外一名发现了他的特工要举枪对着他所在的位置一阵扫射之前,抬枪打中了对方的枪管,让人因为子弹打中枪管的巨大冲击力被震得一下松开了握着枪的手。   但卢卡茨却并不打算留着这把他随手一拿来就用得十分顺畅的手枪,并转而把它交给了在刚刚的短暂冲突之后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的油管博主,并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暂时交给你保管了。但是要记得一会儿把它交给警察。”   说完这句话之后,卢卡茨很快继续往下跑去。   趴在那里拍完了全程的摄影助理这回终于没能沉默到底,转而口吃一边地说道:“罗罗罗罗……罗科曼尼亚……”   油管博主:“你说什么?”   摄影助理:“那人长得像……罗科曼尼亚总统。我们的粉丝说的!”   此时那名刚刚被卢卡茨打了一下脸,又重击了一下胃部的魁梧特工已经摇晃着站起来继续去追人。而被打中了枪管的那个特工则非常愤怒地走到了油管博主的面前,拿枪指着他,让他把自己的摄影装备交出来。   正在直播中的摄像装备是如此忠实地把这一切都呈现给了正在看着直播的震惊观众们。   油管博主和他的摄影助理虽然害怕,但却都用他们诚实的摇头来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不仅如此,身在镜头中的油管博主甚至还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刚刚被卢卡茨交到了手里的那把手枪,表示他愿意用武力来捍卫自己重要的人身财产!   然后那名暴躁的特工就打了他一巴掌,并把那把在可怜巴巴的人手里看起来也楚楚可怜起来了的手枪也一把打掉。   而后他就从经过的同伴那里抢过又一把的冲锋枪,当着油管博主的面,把他们的摄影装备给……嗯,射烂了……   暴躁特工应该是对于这种摄影装备有着些许了解的,因而他一枪一枪的都是对着放有储存卡的位置打过去的。他甚至还在吓傻了的摄影助理松开了摄影装备之后泄愤式地又对着它开了很多枪,却不知道以这俩人的“专业性”,刚刚根本就没有在“录影”。   但那只不过是对于“男模”的追击之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稍稍耽搁了那么几十秒的暴躁特工又接着追了上去,留下了呆愣在那里的,捂着肿脸的油管博主和他的助理。   此时几名罗科曼尼亚所坐着的移动战术车已经抵达了斯蒂芬大教堂的外围,只要得到指令就能冲进已经被维也纳的警方围起来不许通行的中心区域。   但是他们的某个监控视频上却是突然接入了地铁内的混乱景象。   那让早已经急疯了的罗科曼尼亚特工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便很快通过和驾驶室联系的电话告知对方先别行动。   卢卡茨那带上了些许喘息声的嗓音也在此时终于再度响起。   “能看到地铁里的情况了吗?”   另外几名一起在这里部署着的特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在起身后互相击掌,并为他们的总统阁下再次欢呼起来。   但是那名追踪与反追踪的专家却是都抓狂得厉害。   他拿起话筒,背对着那两个不稳重的属下,向通讯器那一头的卢卡茨问道:“您在他们的某个人身上装了我们的针孔摄像头了……?”   “对,我刚刚躲在一个转角处伏击了他们当中的一个特工,顺便在他的肩膀靠下位置黏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为了让他能够在之后还能继续追击我,我伏击他的时候特意没尽全力。”   几名特工连忙看向视频中的画面,却是在那之后又向自己的上司摇起头来,一次来告诉对方他们没能在视频里找到总统阁下。   得到了属下们示意的那名特工头子很快就对通讯器那头的卢卡茨说道:“抱歉,总统阁下,可是我们没能在视频里找到你。”   “那可能就是他把我跟丢了。”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卢卡茨似乎是突然想到了某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并低声说出了一声“糟糕”。   “我没能记住那个人的样子。”他说:“但是我刚刚打了他的脸一拳,我会尽量找一找脸上有伤的那一个。如果你们在视频里看到我了,跟我说一声。”   “我觉得您没有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的必要。现在对您来说,尽快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特工头子是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的总统阁下,让他别再接着演他的个人大电影了,但身后的那些属下们却是已经兴奋地喊了起来,并在看到卢卡茨的身影入镜之后就连忙高呼起来。   特工头子简直忍无可忍,他一下转过身去,想要杀人一般地看着他的那几个很能干的属下。   那几个人在感受到了这份威胁后很快闭上嘴。但是很遗憾,总统阁下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提示。   “好的,我试着转过头看他一下。”   “砰!砰砰砰!”——随着总统阁下的那张令人一见难忘的脸,以及冲锋枪的枪口都一远一近地出现在视频的画面中,通讯器的那头也传来了听起来很近很近的枪声!   这简直让那名追踪与反追踪的专家心生绝望。   “走吧,来几个人,跟我一起下车去地铁站!”他发出这样的命令,并咬牙切齿地说道:“虽然我们不能帮着总统阁下和那些人一起火拼,但总得跟在后面帮他抓几个人回来!”   【虽然我们不能帮着总统阁下和那些人一起火拼,但总得跟在后面帮他抓几个人回来!】   ——当项灵熙通过克拉默分给她的耳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所坐的那辆车里变得很沉默很沉默。   项灵熙喘了好几下,她转过头去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克拉默,却似乎是顾忌着什么而没有开口。   克拉默虽然很害怕项灵熙现在立马说出一串串对他的逼问,但他还是说出了实情:“如果你想说什么……你可以说。我没开和他们的连线,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的。”   听到了这句话的项灵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的整个肺都填满,然后一口气不停地说一分钟。   看到项灵熙的这一说话准备动作,克拉默简直要本能地向车门处贴去!但他到底还是在项灵熙真的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之前阻止了对方!   “等、等一等!”   项灵熙怒目瞪克拉默,似乎是在告诉对方——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就让我说!   克拉默:“我……我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你先前已经答应我了的!我们说好了只要我给你听我们这里的战术指挥通讯频道,你就不发脾气,也不去找队长的。”   项灵熙:“而且我也不可以给他打电话?”   克拉默:“对、对的。这一条我们先前虽然没说,但是我现在要把它加上去。在队长主动和你联系之前,你都不可以和他打电话的。”   听到被追加的这一条,项灵熙虽然理智上对它十分认同,但在感情上却还是觉得憋闷得不行。因而,她只能又深呼吸了好几次,却是一言不发地转回头去,看向停车场里的那些空车。   项灵熙这样的表现让克拉默感觉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原本就觉得卢卡茨不说一声就趁人睡着的时候跑路这一点做得很不好,却又不能真的在别人的女朋友面前说他的坏话。因而他只能替自己说出澄清。   克拉默:“我不是对你有看法,项小姐。我其实……还觉得你挺好的。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的。而且我也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你自己也明白的,这会儿去找队长对你们两个来说都会很危险。”   项灵熙:“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跟你说我要去找他!吵架也是要分场合和时机的。”   克拉默先前还想再次一紧张就说出很多话去解释,却是被项灵熙一下堵了回去。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起来。   项灵熙当然是很生卢卡茨的气的,但这一刻,对于那个男人的担心却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那让她在沉默了片刻后用难掩这种担心的声音问道:“他穿着防弹衣吗?”   “不,应该不会。那样会让他看起来很可疑,而且也会影响灵活度。”   克拉默又一次地一下就说出了实情,并在话都说了之后才又感觉到不对!   但是这一次,项灵熙却仿佛是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并再一次地沉默了。   又是许久之后,项灵熙才在矛盾又犹豫了许多次之后试着问道:   “那我可以给他发短信吗?他应该会等到他不忙了之后才去看的。”   这一下,假装自己“铁石心肠”的克拉默终于被说动了,并在想了好久之后才勉强给出了一个点头答应的回答。   可是这样之后,项灵熙反而在拿出了手机之后头疼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在这样时候应该给卢卡茨发一条怎样的短消息。   就好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不是和对方长篇大论地发脾气的时候。   但这似乎也不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担心他的时候。   先前的那些汹涌着的强烈感情仿佛遇到了一个小孔,可透过那个小孔,却反而一滴水都流不出来了。   那让项灵熙突然有些想要放弃,却又对此并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因而,她到底还是在对她严防死守的克拉默的注视下,带着些许的不服气给卢卡茨发出了一条短信。   一条很简短很简短的短信。   ——【我醒了。醒了已经有四十多分钟了。】   在看到项灵熙发出了这条短信后,克拉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未曾想,才不过是几十秒之后,项灵熙的手机就响起电话铃音。   而几乎是追着短信给她打来了这个电话的,则正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维纳斯”!   已经在先前知道了项灵熙的“维纳斯”究竟是谁的克拉默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感觉自己简直就要窒息了!   但随着项灵熙轻飘飘地看过来的那一眼,他却也只能一手扒着车门,并背对着车门一点一点地退了出去。   当车门再次被关上,项灵熙终于接起电话。   而在电话的那一头,属于卢卡茨的声音也就此传来。   “灵熙?”   只不过是叫出了项灵熙的名字而已,卢卡茨就已经能让“神经纤细”的艺术家从他的声音中听到那种担心以及忐忑不安。   这让项灵熙心中的,那份原本就已经被对于这个男人的担心压到了无限小的愤愤不平瞬间溃散。可这个男人却还要在没有即刻得到回复后重复一遍项灵熙的名字,并向她问道:   “灵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第83章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当然了!我当然还在生你的气!   ——在项灵熙听到这样的问题时,她直接就在自己的心里说出了这样的答案。   但她在心里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已经和她刚刚醒来时的怒火澎湃完全不同了。   当项灵熙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也就意识到……卢卡茨的奸计已经得逞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打算,是吗?把很生气的我丢给克拉默,等到我生完气了再和我联系?”   站在车外的克拉默听到了项灵熙用十分愤怒的语气说出自己名字,感觉心有戚戚,并不自觉地又走远了那么两步。   只不过突然一下又很愤怒了的项灵熙还不等卢卡茨对她说出解释,就连忙又自行收回了怒火。   “不不不,不对,你现在不是正在被那些美国特工追吗?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项灵熙才突然意识到,在电话的那头,枪声已经停止。   不光如此,卢卡茨的呼吸也似乎已经稳了下来,她甚至没能听到对方飞快向前迈去的脚步声,以及风的声音。   而后她便听到了卢卡茨那带着笑的声音:“我差不多已经把他们都甩开了。”   “你……”项灵熙深呼吸了一下,而后在感觉到了一阵不可思议之后也不自觉地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道:“你怎么做到的?”   卢卡茨:“我先是跳上了一列地铁。然后顺着他们的视野往前跑。又在进入到他们的视觉死角之后从地铁上下来,进到升降电梯里。”   听到这里,项灵熙一下笑出声来,问:“然后呢?”   “嗯……”这个问题似乎让卢卡茨抗拒了一下,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下而已。很快,他就和电话那头的项灵熙袒露了事实:“然后我就在电梯里把衣服脱了。”   地铁U1线的车厢里,一个有着美好肉体的男人此刻格外引人注意。   虽说他现在的确是在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穿着衣服,但他刚进来的时候上身的确只打着一条领带。并且,他还是和两个穿着女装的,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起走进的地铁车厢。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那种凌然以及冷冽的气质却让人很难把他那种家长带着小孩时会下意识地避开的边缘人群归到一起。   “把衣服脱了……?”   从他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很好听的,疑惑又惊讶的女声。   虽说被他故意压低了的帽檐让人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长相,但这个车厢里正在注意着他的人却是能从他嘴角边温柔的弧度猜到他说话时的语气。   “对,我总得让自己和他们一两分钟前见到的样子有些不一样?所以我就把上衣脱光了,就戴着一个帽子,打着一条领带,还把体态也稍微变了变,主动去和两个穿着女装的男人聊了一会儿。”   “这……这……”   电话那头属于项灵熙的声音似乎有些纠结。那也让刚要把衬衣的最后两粒纽扣全都扣上的卢卡茨动作顿了顿,并很快追问道:“你很介意?”   “不,不不不。我……我不介意。也轮不到……我去替你介意。我是说……我是说只要你自己不介意……”   此刻其实距离卢卡茨并不太远的项灵熙似乎已经有些错乱了。   这会儿她被在她脑袋里一下子横冲直撞起来的好几股情感弄得有些找不着北。   但是卢卡茨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很有耐心地听着,听着项灵熙的那些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话语。   卢卡茨所坐的这列地铁终于动了,而卢卡茨也刚好把他的西装外套又重新穿好。   在停顿了那么几秒钟之后,项灵熙终于找回她的思路,并义正言辞地向卢卡茨表达起了她的不满!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的停车场,   项灵熙坐在车门和车窗全都紧闭的轿车里。   她的表情看起来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样认真。   “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这种什么话都不说一声就把我丢在车里的行为是非常不负责的。前天你还表现得很不希望我和克拉默之间有着过分亲密的友谊,但转眼你就把睡着了的我丢给了手足无措的克拉默。”   在说完了这么一长段话之后,空气突然沉默。   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一言难尽。她等了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卢卡茨的回应。   因而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特别着急的项灵熙就接着问了下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这一刻,卢卡茨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但他却只是对于项灵熙所问出的那个问题感到有些迟疑。   可当他再次和项灵熙提起克拉默的名字时,他的声音又会变得很是笃定:“而且我也觉得克拉默应该没有这种方面的勇气。”   不远处火车在铁轨上驶过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的传来。那让再次被对方气到了的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咬牙切齿。   项灵熙:“听着,总统阁下,我想你应该能听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那些声音吧?那些火车出站时候的声音。”   卢卡茨:“对,我能听到。”   项灵熙:“所以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很可能会在一气之下去买一张随便到哪里的火车票,然后就把你给丢下了?”   卢卡茨:“不太担心,克拉默会帮我看住你的。”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一本正经的回答,项灵熙气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怒之下的项灵熙甚至还用拳头砸了两下窗玻璃,那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没有抽烟这个习惯的克拉默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这一回,卢卡茨终于意识到了他的那句十分诚实的回答是真的会彻底激怒电话那头的项灵熙。因而他试着去解释这句已经有些变了味的话语。   “但是克拉默会帮我看住你不是因为他接到了我下达给他的命令,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我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当卢卡茨在那句“你是我的……”后面停顿下来,并迟疑着要努力想出一个足够合适的词,用以描述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的时候,他却是被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的项灵熙给打断了。   在习惯了最开始时的“说谎于无形”之后,再如此时不时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诚实……抑或说是坦诚,那是真的会让项灵熙感到无力又泄气。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都会不断地告诫自己。   ——别生气别生气,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我不能因为这个男人说了一句真心话就和他发火。   因而,在把那样的话语又对自己说了一遍的项灵熙只得在这个时候告诉卢卡茨:“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很重要的证人。你就不用再和我重复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当这样一句话语从手机的听筒里传来的时候,卢卡茨说着这句话时的神情突然一下子随着项灵熙又一下心跳在她的眼前闪现。   一个穿着高档西装却又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他坐在维也纳老旧的地铁车厢里,蹙着眉又有些焦急。   项灵熙不知道此刻的卢卡茨究竟是带着怎样的表情和她说出的这句话。   但当她听到那样的声音时,在她眼前渲染开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它当然带着让人心动的魔力。   “所以你想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些吗?”   项灵熙原本只是想提醒卢卡茨,别在这种对他来说依旧危机四伏的时刻走神到别的地方去。可电话那头的卢卡茨却依旧理解错了项灵熙的意思。   又或者说……卢卡茨没有理会错项灵熙的意思,但他只是想要顺着项灵熙的这句话说下去。   “不,那太不郑重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终于用一种近乎宠溺的声音和语调问道:“灵熙,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这下,项灵熙脸上的那些轻松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你是说……就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好谈一谈?”   明白了卢卡茨话中意思的项灵熙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生怕自己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也生怕自己会在焦急之下把那些希望对方现在就跟自己挑明一切的话语脱口而出。   在好好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声之后,她才反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卢卡茨:“那我就把你绑架到我的地盘上,再试图让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谈一谈。”   但是这一次,项灵熙却再没有因为卢卡茨的这句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的话语而生气。   她甚至没有对于卢卡茨的这句话给出正面的回应。   “五点三十七分。”   “五点三十七分?”   “对。”项灵熙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哼着说出威胁:“如果五点三十七分之前你不出现在那列火车的站台上,你就死定了,尊敬的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第84章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项灵熙不给卢卡茨再和她说些什么的机会,并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并不像是她在刚才表现出的那样——在听到了卢卡茨近乎告白的话语后还依旧一下跳开,让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已经被打动了,更让卢卡茨不能很快明白她到底愿不愿意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两人之间的那通电话被挂断,项灵熙呆愣愣地看了她的手机屏幕好长一会儿的时间,而后她又调出了已经被她转存到这台新手机里的,《维纳斯的诞生》又看了好一会儿。   在克拉默走回来轻敲窗户的时候,项灵熙才连忙收起手机,也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克拉默可以回到车上来了。   然而克拉默人都已经回到车上了,项灵熙却是沉浸在先前卢卡茨对她说的那些话里,老半天都出不来。   【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把你绑架到我的地盘上,再试图让你愿意和我好好地谈一谈。】   那本来应该是让人脸上带着笑意的甜蜜回味,但同样的雀跃心动却是让项灵熙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人在十年前的相处,也因此而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此时克拉默的声音传来,也打断了项灵熙的思索。   “嗨,我这边刚刚得到消息,队长已经甩开刚刚在追着他的那些美国特工了。我知道你可能之前就已经听队长亲口跟你说了,但我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我们也抓到两个落在后面的美国人了。”   刚刚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的克拉默急于和项灵熙分享,并在说完了那几句话之后才注意到项灵熙此时的状态。   她应当是陷入了一种疑惑和矛盾,以及令她心情并不愉快的沉思。   于是有些弄不清情况的克拉默反而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一些,并出声问道:“怎么了?”   项灵熙转头看了克拉默好一会儿,而后才在挣扎了之后带着犹豫说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能跟你说吗?”   克拉默实在是不太明白,和他说句话而已,怎么还要问能不能说。   于是他只是在感到莫名之后说道:“如果你想的话。”   项灵熙:“可是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克拉默:“嗯,我会帮你保密的。”   项灵熙:“所以你能保证不把这些告诉你的卡拉乔尔杰队长吗?”   咦咦?   这、这好像就有点难了啊。   被瞬间男主了的克拉默在犹豫不决地想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道:“只要他不问我,我肯定不会主动说的!”   项灵熙原本已经要开口了,可是一听克拉默的这句回答,她瞬时就有了一种坐在车里当几个小时的哑巴的冲动了!   可是眼见着克拉默都已经开始用那种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了,项灵熙只得在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开口说道:   “你觉得……让一个男人,或者一个男孩真正地喜欢上一个异性,那会不会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我觉得,那应该不会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吧?”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项灵熙点了点头,并试着省略当事人的名字以及当时的真正情况,和克拉默半真半假地说起了十年前的卢卡茨。   “很多年以前,我在维也纳学习油画。有一次……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到瑞士滑雪,遇上了一个……冷冰冰的,又让我很喜欢的男孩。”   在项灵熙提到那个“让她很喜欢的男孩”时,克拉默下意识地替自家老大提起了戒备心。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项灵熙说的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于是他又慢慢地放下心来,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很认真地听项灵熙诉说的那份过往。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他只会从我眼前匆匆经过。没想到,我们坐上了去同一个地方的车,他还坐在我的旁边。但是我总觉得……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应该是讨厌我的。”   项灵熙说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句话都在回忆一幕直到现在都依旧鲜活着的往日记忆。   在说到那句“他应该是讨厌我的”的时候,她甚至还被牵动了内心深处的……那个当年才只有19岁的自己敏感的情绪。   就好像项灵熙自己所说的那样,她真的是一个神经纤细又敏感的艺术家,每一丝情绪都会在她的脑海中变成一种颜色。   而回忆起当年的那种情绪则更是会让先前还感觉十分甜蜜的项灵熙感到难受极了。   她甚至不得不稍稍暂停自己的讲述,并在吸了吸鼻子之后和克拉默说起了抱歉。   “抱歉,我应该更直入主题一些的。”   “不不,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好几个小时。”   在克拉默的贴心鼓励下,项灵熙反而被自己的突然伤感给逗笑了。而后,她便把当时被卢卡茨救了的事加上了一层伪装,也把被卢卡茨救了的事变成了和“那个男孩”一起被困雪山。   但即便给当时的经历加上再多层的伪装,她也完全没有去动手更改她在每一个重要瞬间的感受,以及当时的她对于那个男孩的感情。   这或许还是十年来的第一次,项灵熙把当时自己心中的所有感情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在分别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即便是在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时,项灵熙也从没有告诉过对方这些。   她认为在白森林里和她说了再见的男孩应该也是喜欢她的,所以她才会在那之后那么努力地和对方联系。   她甚至还在那之后又回过两次白森林。   第一次回白森林,她告诉了那个男孩。但是那年的卢卡茨却在一星期之后才告诉项灵熙,他已经被调去别处了。   第二次回白森林,那是她毕业回国的那一年,觉得自己已经与那个再无可能的项灵熙当然没有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而只是把这趟旅程当成是自己与白森林以及那个男孩的告别。   因而,项灵熙从来都只敢告诉别人,是她喜欢那个男孩,可那个男孩却当然没有对她动心。   甚至……直至卢卡茨在十年后来华访问时,她都已经只敢告诉别人——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善良又勇敢的好心人。   “我感到很抱歉。”   当项灵熙沉在那样的情感中一时之间都有些出不来的时候,克拉默那干净明朗的声音把她唤了回来。   对于项灵熙和自家老大的相识过程并不足够了解的克拉默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听完自己的保护对象说完这段好多年前的往事之后,一定要先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一通那人的坏话。   但是看到保护对象这么难过,他又不忍心了,并在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之后非常诚恳地向项灵熙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你喜欢过的那个男孩,他可能的确没有喜欢过你。也许他在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对你心动过,但就算是这样,那样的心动也一会儿就过去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也想要和你有发展,那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克拉默一定不会知道,他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对于项灵熙来说,究竟是有多么的发人深省。   它甚至以下就拨开了遮在项灵熙眼前很多年的那团迷雾。   项灵熙觉得克拉默说得对极了。   像卢卡茨这样的人,这样……从来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人,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女孩,他怎么可能会不让对方知道?   可项灵熙虽然陷入了沉思,很替自家老大着急的克拉默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两人之间的这个话题。他时不时地稍稍偏过脸,用眼睛的余光捕捉项灵熙此时的反应。在他这么偷瞄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   “我觉得那种在十八九的时候就会到处留情让女孩为他伤心的坏男孩真的不可靠。我觉得我们队长就不错,我认识他已经有七八年了,我敢保证,这些年敢靠近他的女人我用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被克拉默逗笑了,但她却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伤感的笑,还是难过的笑。可她却把这些情绪掩饰得很好,并打趣一般地问道:   “你是在夸我勇气可嘉吗?”   “不……不是。我是想说……我们队长绝对不可能四处伤女孩子的心。”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就算在他从政之后,也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对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投怀送抱的女人?”   “我……我虽然没有亲自待在边上观察……”   “克拉默,这年头像你这样单纯的男孩已经很少了。卢卡茨的保镖连他用什么尺寸的避孕套都知道。”   “我觉得这也可能是靠猜的……!”   这一次,项灵熙是真的因为克拉默的可爱而一下笑出声来了,但是很快,项灵熙就翻脸问道:“是吗?那你现在就给我猜一下好了。”   克拉默灵机一动:“买最大的!只要买最大的就可以了。”   项灵熙笑而不语地用手机翻开了购物网站,她点开计生用品专区,并把菜单在克拉默的面前慢慢下拉,说道:“卢卡茨的保镖当时进店后一眼就找到了他要用的那一种,也许你也能一眼就发现它?记得,猜错一次都不行。”   诶,诶,这可难死克拉默了!   他紧张地看啊看啊看的,并瞎猫碰死耗子一样地一下点了尺寸最大的一种。   但项灵熙却是很欺负人地说道:“哈,选错了。”   平日里并不会去搞情报工作,也只负责和人硬杠的克拉默听到项灵熙如此肯定的语气,一下就露出了“完蛋啦!”的表情。   哼,瞧瞧吧。   这不是一诈就诈出来了?   但是和克拉默抬杠到底不是项灵熙和对方开启这个话题的目的。因而项灵熙在顿了顿之后又很快问道:“我们能回到……上一个话题吗?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克拉默巴不得项灵熙快些结束这个自己给总统阁下捅了刀的话题,并在听到了项灵熙的合理提议后连忙正坐着应声:“好的好的,你问吧。”   项灵熙:“你说……那个我在瑞士滑雪的时候认识的男孩,他现在还会这样吗?我是说……总是让喜欢他的女孩误会他也喜欢自己。”   克拉默:“也许他已经和他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结婚了吧。”   项灵熙:“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还单身着。”   克拉默:“那可就说不一定了。但是你说的这种行为对于男人来说,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它都会是有惯性的。不让他那家伙真的吃一次亏,他肯定明白不了自己的问题。”   项灵熙:“可能……可能那时候我只是自作多情了呢?特别特别讨人厌的,特别特别惹人厌的那种自作多情。”   项灵熙在提起这个问题时所表达出的混乱逻辑让克拉默疑惑极了,那也让克拉默开始接近了一种真相——刚刚项灵熙想问的那些,其实并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于是克拉默想啊想的,最终在捕捉到了什么之后带着些许的迟疑问道:   “我猜你可能想问我,如果再让你遇到那个家伙,他会不会还和当年一样,明明不喜欢你,却又表现得让你误以为他很喜欢你?”   “哦,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问题。”才问完那句话,克拉默就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但项灵熙却是在这个时候出乎克拉默意料地说出了她的回答。   项灵熙:“是的。”   克拉默:“什么……?”   项灵熙:“我是说,你说得很对。那就是我想问你的。”   这下克拉默可如临大敌了!   “我以为你已经和我们队长在一起了!”   这句话可真是让项灵熙的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了。她差点以为克拉默已经意识到“她在瑞士滑雪时认识的那个男孩”就是卢卡茨了。   但幸好,幸好克拉默虽然善解人意,却到底缺了那么一点敏锐的直觉,并很快就又接下去道:“你怎么还能这么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家伙?”   那可让项灵熙呛得够厉害,也让项灵熙花费了很多力气才和对方解释清楚她的那套“邦德和邦女郎”的说法。   “你的队长他只是表现得和我情意浓浓。”   说完,项灵熙还因为担心让克拉默把“瑞士滑雪男孩”和卢卡茨联系在一起而又接着解释道:“但是他肯定得比那个家伙要好多了。因为你家队长生怕我会误会他,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他只是对我‘有一些好感’。”   说着,项灵熙还比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并说道:“大约是到这种高度的好感。”   “轰隆隆!”   ——那大概卢卡茨在克拉默心中的宏伟雕像碎裂了一个角的声音。   并且这个三好青年也实在无法想象他所崇拜的对象居然会是这样的!   那一刻,克拉默突然很同情项灵熙。   很同情很同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在脑袋并不是那么清醒的情况下,不愿欺骗项灵熙地说出了他关于对方先前那个问题的诚挚回答:   “抱、抱歉……我其实不是故意在今天下午连着跟你说这么多遍抱歉的。但是关于你刚刚的那个问题……那个瑞士滑雪的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肯定已经知道了。再见他一次……可能结果也还是一样的吧……”   【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卢卡茨在电话里说出的那句话依旧还在项灵熙的耳边,可她又没法轻易地去否定克拉默所说的那些话语。   克拉默:“项小姐,或者……你愿意让我喊你灵熙?我不知道我们队长为什么会对你说这样的话。但在对待你的时候,他的这种行为其实是不对的。”   项灵熙:“谢谢你,克拉默。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克拉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和队长好好谈一谈的。”   项灵熙:“我挺介意的。所以,今天我和你说起的事,你能替我向他保密吗?”   克拉默:“我不能完全向你保证,但我会尽力的。”   【也许他在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对你心动过,但就算是这样,那样的心动也一会儿就过去了。】   这可真是致命的话语。   它真实得让项灵熙很难将它从自己的脑中挥散。   它更让项灵熙很难去说服自己——卢卡茨在上一刻向她表达出的那种情感真的不只是一时的心动。   那让项灵熙突然犹豫起来,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卢卡茨所说的那些心怀期待。 第85章   一列地铁U1线的车门打开,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卢卡茨跟着在这一站下车的人一起走下地铁,却是向着出站的楼梯那里绕了一圈,而后就去到了对面的地铁站台上。   当他挂了和项灵熙的那通电话时,他的心情明明应当是很好的,甚至连那糟糕的海牙国际法庭都让他有所期待了起来。   但在随后的两三站路程中,他却是有了一种隐隐升起的,慢慢侵蚀了他好心情的糟糕预感。   可那又不是卢卡茨在过去已经十分熟悉了的,可能会有某个敌人突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冒出来的糟糕预感。   当那种糟糕预感出现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危机四起,反而觉得心情焦虑得难以平静下来,并只想给刚刚还对他说出了可爱威胁的那个女人再打一个电话过去。   虽然那样的冲动短短的十分钟里就出现了起码有八九次,但卢卡茨却没有忠实地遵从它。   毕竟刚刚的那通让他突然关了实时通讯的电话就已经让他被跟着自己的那些特工唠叨了很久了。   毕竟……不过是几分钟没和对方取得联系,就想再听一听属于那个人的声音——那样的感觉也太过奇怪了一些。   那让卢卡茨很不习惯,也感到很不自在。   耳机里,属于那几名罗科曼尼亚特工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让卢卡茨那稍稍有些跑远了的思绪又一下子跑了回来。   “总统阁下,请再和我们说一遍您现在的位置。”   “U1线,Keplerplatz站。我现在正在和刚才坐的那班地铁相反方向的站台上等车。”   “您打算现在就去火车站了吗?”   “不,现在还太早了。我不想给追着我的那些人留下太多弄清楚我真正目的地的时间。”   地铁广播里正在说着Stephansplatz站暂时关闭的通知,对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并不知晓的乘客们对此议论了起来。有几名正在等车的乘客们似乎就是要去到那一站,因而在发出了懊恼的抱怨声之后又通过手机地图查询起自己少坐一站或者多坐一站得多走多少路。   而卢卡茨,这个一手造成了Stephansplatz站临时关闭的男人则在明明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又松开了它,转而拿出了自己的24小时乘车票,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打票机打在上面的乘车时间。   此时一个老伯从卢卡茨的身后走上前去,并在看到了卢卡茨手中的乘车票后对他露出了笑容。   出于礼貌,卢卡茨也对那位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的长者露出了微笑。   而他们所等的那列地铁则也在此时进站了。   由于停在了他们面前的那列车厢里并没有人要在这站下车,因而卢卡茨还特意替那位长者拉开了地铁车厢的车门,并示意对方先进去。   “谢谢。”   长者向卢卡茨道了谢,并和卢卡茨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节车厢。   当地铁再次行驶起来,那位长者这才露出了地铁工作人员的制服,并向整个车厢里的人都高声说了一句:   “惊喜来了!你们今天都买车票了吗?”   开玩笑,逃票几个星期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的查票的来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惊喜!   但是这样的“惊喜”就是这么来了,并且还主动走到这节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面前,去查他们是不是买了车票,去查他们在进站之前是否有打过票。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上车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个高大青年手上的车票,查票大伯并没有走到卢卡茨的身前。   但他却是抓到了一个简称自己买了车票,可车票却是掉了的疑似逃票的青年。   在两人的争论之下,查票大伯坚定不移地要求对方出示自己的护照,并要将他的信息登记下来。   那样充满了喜剧色彩的一幕让戴着口罩的卢卡茨都不住地笑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再次压低帽檐的时候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妥。   站在靠门处的卢卡茨把盖住了他那头耀眼金发的帽子摘了下来,并把帽檐与帽子的连接处向外翻起,在确信帽子的那层布料里真的藏着些什么东西之后,卢卡茨很快便拿出口袋里的那把小的折叠刀,并把让他感觉到了不妥的那层布料轻轻割开。   而后,一枚很小的无线信号追踪器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意识到刚才自己究竟带着什么样的东西走了一路之后,卢卡茨很快便不动声色地用视线扫向了整节车厢。   听觉在此时为视觉让开道路。卢卡茨不再注意起车厢里的声音,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节车厢里的每个人身上,甚至是每一个角落里。   没有,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查票老伯和那名逃票青年之间的争执还在继续,而地铁则已经停在了维也纳中央火车站的站台。   那名逃票青年似乎是想要趁此机会逃跑,却是被车厢里的数名乘客一起制止了他的这一行为。随着掌声和查票老伯的道谢声在车厢内响起,由地铁车门外的那一张张面孔以及人群的走动所带来的危险感也慢慢渗透进来。   卢卡茨站在门边,尽力让自己不被车厢外的人注意到自己,并也在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外面的那些人,那些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拔出枪向他冲来的每一张面孔。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很慢,连带着卢卡茨的每一次呼吸也都变得很缓很长。   无论是各自被父母牵着的小孩子笑闹的声音、追着自己的女友一路冲下楼梯的青年大声和他的女友说话的声音、抑或旅行者翻动地图的声音,那些都同时被卢卡茨的耳朵所接收,而产生了这些声音的画面也都同时映进他的眼睛里,让他在这些纷杂的信息中寻找可能的危机。   两分钟后,地铁发车前的“嘟嘟”声响起,在地铁车厢的门自动关上之前,三名青年从站台边上的楼梯上一路猛冲下来,并踩着那些“嘟嘟”声冲进地铁车厢。   卢卡茨的警惕心在地铁的车门自动关上,并且地铁也重新开始行驶的时候攀至顶峰。   但当他看到那几个因为赶上了地铁而大笑起来的那几个青年的眼睛时,心中的警报声却是慢慢地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卢卡茨并不把那枚很小的无线信号追踪器丢在地铁的某处,反而把它放在手里,在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间不断地翻转。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似乎就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想到了那个点子的卢卡茨再不急于扔掉这个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无线信号追踪器,反而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并又把帽子重新戴回去。   “伙计们,也许你们还记得我从一个美国特工的身上拿走的那顶帽子?我刚刚在那顶帽子上发现了一个无线信号追踪器。”   有了地铁运行时的噪音作为掩护,卢卡茨只要把话筒放得离自己的足够近就能够在不让旁人听到的情况下,用足够小的声音说出那些话语。   “不不不,我没有把它扔掉,我反而还想暂时留着它。”   此时的地铁在运行了两分钟后又再次到站。   这一次,外面依旧没有那些对于卢卡茨虎视眈眈的美国特工在守着他。   这恰好证明了卢卡茨的猜测。   “我觉得那名特工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帽子上有着一个无线信号追踪器。那应该是他的上级用来监视他的。或者是他们的上上级用来弄明白他们都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待着的。”   地铁的车门即将关上的“嘟嘟嘟”再次响起。可是拿着冲锋枪的美国特工们却依旧没有在地铁再次向前行驶之前冲进来。并且,这一次甚至都没人在那阵“嘟嘟嘟嘟”声响起之后才冲进卢卡茨所在的这节车厢了。   卢卡茨的脸上也因而出现了笑意。   “对,我认为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冲过来撕碎我。我坐过两列地铁也不可能都相安无事。所以……你们想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里,克拉默在跟着项灵熙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并试探着说道:“你还想继续听我们的内部连线吗?”   此时的项灵熙显然依旧还沉浸在那种让她的情绪很糟糕的沉思中。   但她却能够在陷入沉思的同时也听到克拉默对她说的话。   因而项灵熙只是稍稍想了想,而后便抬起头来看向克拉默,努力让自己的脸上能够带着一些笑意地和对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   说着,克拉默就再次调响了他们内部连线的通讯音量。却是没曾想,他们才重新开始听总统阁下和他的特工之间的交流,就正好听到了那么劲爆的一段话: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我手上拿着他们的无线信号追踪器。但再过一阵子,他们肯定就会知道了。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追着我在维也纳人最多的地方跑很多圈。你们也可以跟在后面把那些不能动弹的特工静悄悄地带走。   “然后,我就可以在我打算出发去到火车站和克拉默还有我的证人会和的时候,再把这枚无线信号追踪器放到一个会动的东西上去。比如说,我们的无人机。这样就可以确保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反而被引到完全错误的地方去了。” 第86章   克拉默在很多事上虽有些敏锐,却到底还不足够敏锐。   就好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还没有帮他的哪个朋友看过对方的女朋友,他更没有帮他的哪任上司求过对方女朋友的原谅。   当被“无线信号追踪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克拉默听到那句关键话语的时候,他只是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却是没能反应过来它不对劲在哪里。   【和克拉默还有我的证人会和。】   【克拉默和我的证人。】   【我的“证人”。】   可是在他们这群人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会显得过于疏远了一点?   直到十几秒后,克拉默终于突然意识到自家老大对于他的保护对象的称呼似乎正完美呼应了项灵熙本人的说法!   ——你家队长生怕我会误会他,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他只是对我‘有一些好感’。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又做错事了的克拉默立刻就把他们内部连线的音量关了,并且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不不不,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怎么能想到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就在克拉默沉浸在更多有关“他到底爱不爱她?”、“我到底应该怎么做!”的哲学难题中的时候,项灵熙却是出声唤回了克拉默的注意力。   “怎么了?你为什么又一下关了音量?是不能让我听到无线信号追踪器的那段话吗?”   项灵熙似乎一点儿也不明白克拉默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且从她的脸上也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不,不是的。”   克拉默连忙否认,并把内部连线的音量再次调大。   但是克拉默又会在那之后不由自主地去观察项灵熙。在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克拉默终于假装若无其事地和正在认真听着那些的项灵熙说道:   “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负责这次行动部署的人,不是每一个都知道你的名字的。”   “嗯,所以呢?”   所以……用“我的证人”这种称呼才更能让我们明白他的“灵熙”到底是谁啊!   可是克拉默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担心自己的想太多可能反而会多此一举了。   因而,他只是拘谨地回答道:“没、没有了。”   听到了那个答案的项灵熙又对克拉默露出了笑容,但当她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了卢卡茨与自己部下的连线上之后,她会尽力让车内音响中的卢卡茨的声音盖过她心中的那个声音。   【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愿意……你愿意就我们两个的关系,和我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这样的事,还是等到海牙国际法庭的事结束了以后,再说吧。   下午三点五十三分,   阿尔贝蒂娜博物馆门前的咖啡馆。   “总统阁下,请注意,有三队可疑分子正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接近您。”   “听起来我可以移动了?”   “您可以向霍夫堡的方向移动,那里离您这里很近,地形有一些复杂,人不多不少。跑起来不会撞到人,便于无人机隐藏。”   “或者?”   “您也可以朝着一队可疑分子过来的方向冲过去,往北走只要再有六七百米的距离就又能回斯蒂芬大教堂附近的那片商业区了。我猜您应该已经对那一片很熟悉了,而且也挺喜欢哪儿的。”   十月的维也纳已经被染上了属于秋天的黄色,路上也挂起了会让人感到些许凉意的冷风。   可是喜好喝咖啡的人们依旧会在这样的天里坐在咖啡馆的外面,和自己的同伴小声交谈,也看着街道两边的景象。   卢卡茨穿着一套剪裁出色的西装又戴着一顶运动型帽子的样子在这里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招来咖啡馆的服务生,并丝毫不显得焦急地结了账也付给了对方小费,而变故也就在下一刻突然出现。   那些不懂礼貌的特工们拿着枪从远方快走过来,并为了把悠闲的人们给吓跑而在出现的那一刻直接就向天鸣枪,连鸟儿都被他们打下来了一只。   下午四点二十七分,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在克拉默一直戒备地看着窗外的时候,项灵熙也同样拿出了速写本,在上面画些什么用以消磨时间。只不过这都快要过去一个小时了,心思完全不在速写本上的项灵熙却是什么都没能画出来。   而随着又一阵枪声和人群的惊声尖叫从通讯频道里出现,项灵熙更是连笔都握不住了。   因而她不得不把那支被她捏得都热了的铅笔收回笔袋里,并看向在今天这个下午和她拉近了不少关系的克拉默。   “有个问题……让我觉得很好奇。”   “嗯?”   “就是……你们在维也纳布置了那么多的无人机。你们的总统阁下从维也纳的郊区一直冲进市区的时候有无人机在上面跟着。总统阁下在斯蒂芬大教堂那里的时候有无人机在不同的角度进行跟拍。现在,无人机还跟着……跟着卢卡茨,从阿尔贝蒂娜博物馆对面的咖啡馆一路去霍夫堡转了一圈,然后就又回斯蒂芬大教堂那里了……”   项灵熙似乎还想和克拉默描述一遍卢卡茨今天带着那些美国特工们在整个维也纳市区走的那一圈,那样的一圈简直在地图上画出来都能让人感到眼前一黑。   那就更不用说,追在卢卡茨后面的人还要一边用肉眼观察,一边又被时不时还会把无线信号追踪器叼走的无人机耍弄。   嚼着口香糖的克拉默忙示意项灵熙等自己一会儿,而后他就走下车去,打开车的后备箱,并从那里拿出了一张海报。   在那张海报上,卢卡茨他们在本次行动中使用的无人机与维也纳的红色旅游大巴被PS到了一起,显得可爱又醒目。   克拉默:“有没有觉得它看起来很眼熟?其实它就是我送你的那款武装无人机被改造之前的样子。我们伪装成这款无人机的欧洲经销商和维也纳的旅游局一起搞了个推广活动。   “在这两天,每一个红色旅游大巴的停车点都会有一个无人机的推广柜台。路过的人只要感兴趣,交一点押金就可以玩一把了。所以,在维也纳的市中心偶尔看到那么一两架无人机应该也就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了吧?”   “轰!”   克拉默才在把通讯频道的音量调轻后给项灵熙解释了她的疑问,还未来得及调响的通讯频道里就传来了仿佛离卢卡茨很近很近的装车声和爆炸声……   四点五十三分,   皇家墓穴附近的一家亚洲餐馆。   还未到饭点的亚洲菜快餐店里,十余张四人餐桌中只有一张是正在使用中的。它被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越南裔小男孩用来写他的作业。   那显然是餐馆老板的儿子。   而小男孩的父亲则正坐在他搬在边上的小圆椅上,神情紧张地看着店里摆着的那台电视机。   斯蒂芬大教堂门前的那几辆撞在一起的轿车看起来情况十分惨烈,那简直就像是某部电影里的场面。但是那些正在执法中的维也纳警方以及正被他们摆出的路障,还有那站在摄像机镜头前的维也纳当地记者都在不断地提醒着所有正在观看着这档节目的观众们——这就是真实发生在今天下午的“斯蒂芬大教堂连环车祸”。   ‘据悉,这伙儿危险分子手上持有杀伤力极强的枪支,而且直到现在都在维也纳内城区活动……’   正在写着作业的小男孩在三分钟里第五次偷瞄电视机,并在作业本上心不在焉地划拉了两下。   “老爸,我们今天要不要提前打烊算了?”   “打什么烊,今天维也纳的饭店要是都提前打烊了,家里不做饭的人难道还要饿到明天早上吗?儿子,你要相信警察。”   说完,越南店主才反应过来他的儿子刚刚根本就没有好好做作业,因而立刻教训起了他家的臭小子。但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一辆摩托车从他们的店门前呼啸而过。而数辆对骑着摩托车的男人喊打喊杀的轿车则就紧随其后,从副驾驶座上伸出窗外的冲锋枪则就“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地向前射着子弹。   亚洲餐馆的店主人完全懵了的站起身来,他的儿子则很快从自己待着的那张桌子那里跑了出来,并抱着自家老爸的腰,躲在了他的身后。   “儿子,儿子别怕,他们已经过去了!”   但又是在这名店主话音刚落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刚刚从他们店门前驶过的那辆摩托车和似乎在前面转了一个圈,而后就好像分针在时钟转盘上转了一圈一样,又转回到了他的店门前!   但是这一次,骑着摩托车的高大男子却没有“二过店门”而不入,而是径直驶进了他的店里!   “往后退,退到点餐台后面去。”   在听到了“摩托车手”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说出的警告后,刚刚还躲在自己父亲身后的小男孩首先反应过来,并抓着他老爸的衣角把人往摆着很多种菜肴的食物陈列台后面拽去。   此时追着卢卡茨的第一辆轿车已经在追上他之后也跟着他一起撞进这家亚洲餐馆,但这名车手显然是过于激动了,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测算好这间小餐馆的店门究竟够不够他的车身通过。   因而在今天的下午已经发生过了很多次的惨剧再次发生——这辆车在撞掉了自己的两面后视镜后就在进入店门的时候因为车身过宽而卡在了那里,连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边上的门都完完全全地被卡得变形,根本就没法打开了。   而紧跟其后的两辆车则因为车速太快一下子停不下来而再次发生了一起连环相撞。   见此情景,卢卡茨很快就把头盔上的挡风玻璃面罩又放了下来,并从店里的另外一扇门那里驶了出去。   跟在卢卡茨后面的那几名车手显然已经在这个下午被他以看起来相似却从来不重复的手段耍了很多次了!因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火冒三丈。后面的那两辆车上的人开始怒骂把车开进店里却卡在了那里的那两个蠢货,而被同伴骂了“蠢货”的两个人则愤怒地爬到了后排座位上,并从那里走下车来,和在后面追了他们尾的家伙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随着警车在追捕犯人时所发出的鸣笛声由远至近地呼啸而来,这些人放弃了用来发泄情绪的内讧,并且被卡着车了的那两人很快就分头坐上后面的那两虽然看起来已经破破烂烂,却好歹还能立马就走的车。   见此情景,躲到了食物陈列台里趴在了地上的父子俩终于把自己的脑袋伸到了食物陈列台的水平面以上。   然而还不等那位父亲心疼地站起身来,他们在今天遇到的第三次变故就此出现眼前。   ——追击着那伙人的警车在经过这间亚洲餐馆的门前时一辆一辆地都绕过了小半辆车卡在了门里的深蓝色轿车,可是跟在后面的最后一辆车却是在绕了一个风骚的大圈之后绕过了头,并径直撞上了那辆卡在了餐馆大门处的那辆车,把它又往里撞了那么十几公分……   “你是蠢猪吗!我是让你赶紧往左转,但我让你去撞这辆愚蠢的车了吗!蠢货!你比开这辆车的白痴更蠢!”   警车里传来了老司机骂新司机的声音,而后被骂的那个就一路说着对不起,在倒车后又紧跟上了他们已经跑远了的那些同事。   直到确认眼前的这场连环变故终于过去,小男孩才向他的父亲问道:“老爸,我们……现在报警吗?”   父亲说:“我们还是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吧……”   五点十九分,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   九号站台。   此时距离那班开往法兰克福的列车发车已经只剩十八分钟了。   在发车前半小时就已经等在了这里的项灵熙此时手中握着一杯正在慢慢变温的咖啡,和克拉默分享着他的耳机。   由卢卡茨的领角处所佩戴的麦克风那里传回的声音、从负责这次行动的罗科曼尼亚特工的指挥车里所传来的声音、还有那些正跟在卢卡茨的身后大约一百米的特工们说话的声音,这些都从项灵熙的左边耳朵里塞着的那个耳机里传来。   那些声音本来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紧张得发抖了,却还要只从她的一只耳朵里传入。   这种叠加出来的不适感让项灵熙感觉到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全起来了。   如果可以话,她其实很想站起来稍微踱步一下,可她又无法去打断这些此时已经紧张到了让她的心都仿佛在坐着海盗船的声音。   ‘我们能不能把信号追踪器再次转移,用来再次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   ‘恐怕不能,这些人现在已经追得很紧了,这种时候转移无线信号追踪器非但不能转开这些人的注意力,反而还会暴露我们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能一直追着总统阁下的原因。’   ‘那你们现在就追上去!别再管我们是不是会暴露了!’   ‘总统阁下,您还能继续坚持吗?我们的特工已经追上来了,但是我发现您跑动的速度和反应速度都已经比十分钟前要慢了很多了。’   ‘我还能坚持,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会被他们追上。他们现在距离我很近了。’   仅仅是听着卢卡茨那发着喘的声音,项灵熙就已经能够知道卢卡茨的体能消耗究竟有多大了。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出他与那些对他穷追不舍的特工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的画面。那让项灵熙不禁很用力很用力地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并闭上眼睛努力捕捉从耳机里所传来的所有声音,以及那些声音中的微小信息。   当她在凝神倾听的时候猛一下地听到枪响时,项灵熙简直要跳起来。   “克拉默。”   在沉默了十几分钟之后,项灵熙到底还是出声叫起了坐在她身旁的那个人的名字。   “克拉默,我感觉很害怕。”   和即便在场也会无能为力的项灵熙不同,克拉默在二十多分钟之前就已经想要去到卢卡茨所在的地方帮忙了。可他却因为职责所在而待在了这里,待在项灵熙的身边以防万一,并等待着显然已经被困险境的自己挣脱那张网。   在听到了项灵熙那着急得都有些颤抖了声音时,也非常紧张了的克拉默把他的手掌放到了项灵熙相互紧捏到手指都发白了的双手上,并给予项灵熙无声的安抚。   可就在项灵熙再次试着让自己的呼吸别那么紧绷的时候,她听到了耳机中传来的卢卡茨的喘息声。那是一个不同于先前那个频率和力道的,在一声枪响后突然变重了的喘息声。   ‘总统阁下?总统阁下您还好吗?’   当通讯频道里的一名特工代他们所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列即将开往德国法兰克福的火车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减速进站…… 第87章   许多名已经等待在了站台边上的旅客看到火车的缓缓靠站,一边交谈着一边走近它,也有人在此时拿出他们的火车票,查看起自己的床位到底是几号,又该去到几号车厢。   项灵熙和克拉默的反应显然和等车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根本就没有因为火车的靠站而做出任何的反应,而只是按着耳机,让从通讯频道里传出的声音可以不要被火车靠站时的噪音给压制住。   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没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却是一时之间没法再听下去了。因而她摘下耳机,并向克拉默问道:   “如果……如果卢卡茨没能在火车发车之前赶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由我送你去慕尼黑,然后再等他过来会和。”   说着,克拉默站起身来,说:“走吧,我们回一趟停车场,我们的后备箱里有一个医疗箱,也许他来的时候会用得到。”   说着,克拉默再顾不上那么多,在背上了项灵熙的行李包之后抓住她的手肘就向着下行的自动扶梯那里走去。   五点十九分,   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旁。   一名手上提着一个箱子的工作人员走到他经常向游人推销演出门票的地方,并把箱子放在地上,也打开它。   在箱子里,有着他的一整套“工作服”——莫扎特时期的宫廷正装。   组成这样一套工作服的,有一顶白色的卷假发,非常浮夸的十八世纪神圣罗马帝国宫廷画中的那种上衣,还有一条与之匹配的长裤。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先看一看今天他需要推销的那几种演出门票的演出介绍。   而在距离他所待的地方一百米远的地方,右手手臂正不断流着鲜血的卢卡茨正从一个小巷子里冲出来。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几名追他追红了眼的美国特工。   “快点快点快点!我刚刚已经打中他了!”   那名就跟在卢卡茨身后不远处的特工在他们的内部通讯频道里如此大喊道。于是在后面跟了一路已经快要跑不动了的那些特工们又重整起士气。但是当他们再次提速的时候,黄雀在后的那三名罗科曼尼亚特工也迅速行动起来。   只是他们到底只有三个人,为了不引起那些美国特工的注意,他们甚至不能用枪,而只能从背后接近这些人,并用自己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敲晕他们。   可是这样的推进速度到底还是太慢了,因而在他们的头儿的催促下,这些人到底还是用上了枪。   所谓的忙中出错所说的就是他们此时面对的情形。   听到了枪声的那几名缀在最后面的美国特工很快就寻找起了掩体,并接着在维也纳的街头最繁华的路段和自己的对手们开始了枪战。   而追在了最前头的那几名特工反而认定被他们追了一下午的罗科曼尼亚总统此时已经穷途末路,并追得更狠了。   生怕伤害到人群的这些美国特工又拿出了在今天下午已经用到过了很多回的办法——向天鸣枪。   但是先前都一直坚持不用枪的卢卡茨却是在听到了这一次的信号之后直接转身用左手射击。他给了领土的那名特工的左右两条腿各一发子弹,却是来不及等下一名追着他的特工跑过转角,也进入他的射击范围就接着向前跑去。   当卢卡茨跑到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后门那一侧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正在把自己的“工作服”又重新收到箱子里去的,因为听到枪声而神色慌张的票贩。   卢卡茨很快把枪换到右手,并从西装裤袋里摸出一张两百欧,塞到对方的手里,而后一把抢起他的箱子就跑,并冲进歌剧院的后门。   紧接着,一路跟着卢卡茨的那些美国特工也跟着一起冲进歌剧院的后门,其中一名特工还在撞到了那名被“强买”了自己工作服的票贩之后骂骂咧咧地对他说道:   “天冷了,赶紧回家吧蠢货!”   此时卢卡茨已经在进入了歌剧院之后冲上了三楼,他拿出了一直被他装在了西装口袋里的那枚无线信号追踪器,可是此时情况已经太过紧急,他根本等不来自己手下的特工所操纵的无人机。   那就更不用说此时已经入秋的歌剧院窗户紧锁,无人机根本飞不进来。   但是在这样的焦急时刻,几名过来看歌剧的普通人的交谈声出现在了走廊的那一头。   当卢卡茨听到这些人谈论今晚剧目的声音时,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故意撞了其中一个人一下,在两人相撞的瞬间把那枚无线信号追踪器放进了对方西装的口袋里,而后又低着头和对方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那几名一起过来看剧的男士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并且也足够绅士,在卢卡茨向他们低头道歉之后就只对他提醒了一句“在歌剧院里走路要慢一点”。   可没曾想,这几名教养良好的绅士在遇上了一个“看准了之后再撞人”的卢卡茨之后,又遭遇了一群像野蛮强盗一样的美国特工。   但这些人到底记得在进入到这样一栋意义非凡的古老建筑后把他们手中的冲锋枪和手枪都收起来,并打算徒手弄死让他们追了一下午的罗科曼尼亚总统。   此时猎物虽然还能跑能跳能杀人,却是右手手臂已经中枪,并且流血不止,已是强弩之末。   这些人虽然对自己能够把那该死的“罗科曼尼亚男模”击毙在这座歌剧院里已十分自信,却还是会因为卢卡茨的过于能跑而恼怒不已。   眼见着跑在他们前面的卢卡茨已经进到了电梯,再次一个扑空的美国特工留了一个人在电梯这里等着,其余人则跟着电梯的下行而冲下楼去。   只是这条走廊实在是太长了,当这些人冲下楼的时候,电梯早已经空了。   并且他们也注定追不上眼见着就要让他们得手的“猎物”了。   因为再次在电梯里完成了迅速换装的卢卡茨已经在穿上了那一整套的票贩工作服之后,以正常步速从歌剧院的另外一扇边门走了出去。   当卢卡茨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听到那些美国特工气急败坏地让自己的同伴查看信号追踪器的声音。   但听清了那些的卢卡茨只是在那之后很快拦下了一辆正好从他面前驶过的出租车,并在上车后报出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维也纳中央火车站。   五点三十四分,   维也纳中央火车站,   九号站台。   有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从自动扶梯那里冲上来。当他们看到自己要赶的这趟火车还停在站台的时候,这些险些要误了车的人几乎是喜极而泣着向火车车厢跑去。   而此时已经回过一趟停车场,也把医疗箱拿了过来的克拉默和项灵熙则依旧站在他们的床位所在的那节车厢前,焦急地看着那座自动扶梯。   不是,不是,在这个愈渐接近火车发车的最后时刻,通过那座自动扶梯上来的人依旧不是他们正在等着的那个人。   一名站在火车上的列车员见此情景,不禁提醒道:“嘿,火车就要开了,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现在上车比较好。”   “可是……可是我的朋友还没有来。”   那名列车员显然是早就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形了。如果误的是那种不限制乘车车次的火车,那还损失不大。可误的如果是需要提前订好床位,并且一天也只有一次的夜火车,那损失就可大了去了。   但即便如此,在底下站台上等着的这年轻的一男一女也看起来过于揪心了一些,仿佛他们的朋友即将要误的的不是一列从奥地利维也纳开往德国法兰克福的夜火车,而是一张从战乱中的叙利亚飞回家的机票。   因而,那名列车员虽然也爱莫能助,但还是对看起来并没有在听着“音乐”的项灵熙说出了最后的提醒。   “看见站在车头那里的那名工作人员了吗?等她把哨子吹起来的时候,那就是你们的最后登车时间了。”   项灵熙红着眼睛向那名列车员点头道谢。   与此同时,克拉默背过项灵熙,并又看了一眼卢卡茨在十五分钟前发给他的那条短信。   【已经甩开他们了,正在过来的路上。把医疗箱带上,但是别让她知道我中弹了。】   收起了手机的克拉默又看了一眼那座依旧还开着的自动扶梯,并向着四周匆匆扫过一眼,而后他就对项灵熙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上去拿样东西。”   不管卢卡茨是不是能赶上这趟火车,项灵熙都一定是得乘上这列火车的。   因而克拉默在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把他们的行李包,还有医疗箱都提前放上了火车。   但现在距离火车发车的时间真的已经很近了,可卢卡茨又因为通讯设备的损坏而断了和他们之间的实时联络。因而克拉默只得做好卢卡茨很可能无法赶上这趟火车的打算。   他得把装有适用血浆的医疗箱留下来。   进了一趟车厢的克拉默很快就拿着医疗箱走了出来,而当他把那只箱子放到了最近的长椅下面时,站在车头处的那名女性列车员也正好吹响了哨音。   但就在克拉默催促着项灵熙跟他一起上车时,一个让他们都感到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动扶梯上。他气喘吁吁地乘着自动扶梯,并还一路从下面加快脚步跑了上来。   当那个用下压的帽檐和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面容的金发青年看到他想要赶的那列火车还停在站台,并且他渴望见到的那个人也依旧还在那里等着他的时候,在他的世界里席卷了一个下午的风暴就这样突然平息了。   但他还来不及把眼前的那一幕牢牢地刻在心里,站在车尾那节车厢上的列车员就已经催促他快些上车了。   而刚刚才把医疗箱放到了公共长椅下放的克拉默则反应迅速地又跑了过去把医疗箱拿了回来,并把它和自己身上的备用通讯设备一起塞到了根本就还没能回过神来的项灵熙的手上。   就这样,两人都在怔愣中被催促着上了火车,却是在火车发车前的最后一刻登上了彼此间相隔了许多车厢的,这列火车的一头一尾。   当火车开始慢慢向前移动,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等到了那个人的项灵熙和被留在了站台上的克拉默挥手告别,而后她就提着医疗箱向着卢卡茨的那个方向走去。   这列全是卧铺车厢的火车的走廊又细又长,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闪一闪又一扇的玻璃门,却是看不到她此刻如此着急去见的人。   但是即便用眼睛看不到那个人,项灵熙也能够知道,在最后一节车厢上了车的卢卡茨此刻肯定正在不断地走近她。   因此她也尽力加快脚步,在由火车的加速行驶所带来的摇晃中稳住身形,像卢卡茨走近她一样地走近对方。   拦在他们之间的那些车厢一节接着一节地为他们打开玻璃门,直至卢卡茨先一步地走到更靠近对方上车的那个位置。   然而当卢卡茨看到被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扇门玻璃门拦住了的项灵熙时,他却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最后的那一小段距离,他想要看着项灵熙自己走到他的面前。 第88章   项灵熙按了一下玻璃门的开关,并在最后的那扇门也为她打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距离她大约只有十步距离的卢卡茨已经停下了脚步。   那让项灵熙感到有些疑惑,但她却并没有去多想,而是拎着那个医疗箱,继续往前,看向在她的面前摘下了口罩,并且双眼只是望向她的总统阁下。   她一步一步地走完了那很短的一小段距离,并在卢卡茨的身前放下了那个医疗箱。   项灵熙的心中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也有很多话想要问这个她本以为今天可能再见不到的人。   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对方的脸颊,可她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并在放下手来的时候也转过身去。   可还没等她换一只手又拎起那个医疗箱,她就被眼睛里有着很深期待的卢卡茨抓住了她正要放下的右手,想要挣脱却是被那个人死死地抓着,怎么也挣不开。   “为什么不对我说些什么。”   为什么我一定要对你说些什么!   倔强劲上来了的项灵熙转过身去,却是只是像往常那样看了一眼卢卡茨的眼睛和他那有着很强吸引力的脸庞就躲开了视线,并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如何挣脱开对方死死抓着她的手上。   可这样之后,项灵熙就看到了卢卡茨手心的鲜血。   这下,不用项灵熙去努力挣脱,卢卡茨就自己一下收回了手了。   但是在卢卡茨收回手之前,他就已经把“铁证”留在了项灵熙的手背上了!   先前都没能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看卢卡茨是否完好的项灵熙很快就发现了卢卡茨右边肩膀那里的西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并在用手轻轻触摸了湿透部分的最外沿,用以确定自己猜测之后立马就一手拎着医疗箱,一手抓着卢卡茨没受伤的左手往回走。   如果说项灵熙在来的这一路上是带着雀跃的忐忑,那么等她回去的时候,就彻底是压抑着怒火的气势汹汹了。   这种气势汹汹可真的是杀得卢卡茨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眼见着自己的小画家一手拎着医疗箱又一手拉着他,根本腾不开手去开门,卢卡茨很快就要下意识地用受了伤的右手去给她按一按车厢门的开关。   但是这种时候的绅士之举却只会得来项灵熙的狠狠一瞪。   项灵熙到底还是没有选择松开拉着卢卡茨的手,转而用提着医疗箱的手来一路点开那些移动门。   只不过卢卡茨刚刚的这一无心之举却是意外地让项灵熙打开了话匣子。   “你厉害啊,受了伤都不在频道里说!那么多人问你怎么样,你居然都好意思说你没事!”   “克拉默让你听了我们的通讯频道?”   “不是你在把我扔给他的时候跟他说的,无论我想知道什么都能告诉我的吗?”   说着,项灵熙越想越气,并一下子转过头去说道:“这可真是够了!为什么我每次正经和你说事,你都能歪到克拉默的身上去?”   当项灵熙这样怒气冲冲地看向卢卡茨的时候,总统阁下居然感到了些许的紧张。因而他在对上了项灵熙的双眼后,不自觉地扣紧了对方的手,似乎还想要亲吻一下对方的手背以求得原谅。   但这样的想法还没付诸现实,他就被项灵熙喊了不。   “不许亲!”   在如此斩钉截铁地喝退了卢卡茨之后,项灵熙又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凶了一点。因而她只能稍稍放柔了一些语调,解释道:“我的手背上被你蹭得都是血。”   说完之后,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卢卡茨那里得到一个正经回答的项灵熙又转过头去,拉着卢卡茨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这一次,她却是得到了卢卡茨不参半点谎言的回答。   “如果以后我又从你这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也知道你和别的男人相处得很愉快,我也会忍不住和你提起他们的名字的。”   但是这一次,项灵熙却只是顿了顿脚步,连转头看对方一眼都没有。   这一刻的项灵熙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可她手上的颤抖却是在无时无刻地告诉卢卡茨——她在害怕,她在担心着自己。   “我想吻你,灵熙。”   在又走过一节车厢后,卢卡茨说出了如此忠于自己内心的话语。但项灵熙依旧没有回头,可她走得越来越快,也不知道是打算在赶紧回到属于他们的那间包厢后马上关起门来给对方一个吻,还是打算在关起门后好好地教训受了伤也不知道老实一点的总统阁下一顿。   但不管她想的是哪一种,总统阁下觉得自己应该都能索吻成功。   眼见着属于他们的包厢已经近在眼前,可穿着西装背心的列车员却似乎正要敲响他们包厢的门。项灵熙连忙让穿着深色西装的卢卡茨遮掩着自己的右边手臂进到包厢,她自己则在把医疗箱放下后拿出装有车票的小包,自己走到门口和对方交谈起来。   “明天的早餐,你们想要咖啡还是茶?”   “我们有可能提前下车,不一定享用得到早餐。”   “那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们想要咖啡还是茶,送早餐之前我会过来先看一看的。”   “一份咖啡一份茶,谢谢。”   在保持着镇定和列车员说完了那些简短的话后,项灵熙很快回来包厢,并一下锁起厢门,又把医疗箱放到了两人包厢内的小桌子上开始翻找。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先帮你把西装的袖子剪下来?”   “天……你到底流了多少血!”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应该赶过来坐火车,你最该去的是医院!”   项灵熙其实并不晕血,但是当她把卢卡茨的西装袖子剪下来,并弄清楚了对方的一整条西装袖子都被多少血给浸透了的时候,她是真的感觉自己一下子晕得有些厉害。   可是卢卡茨都已经这样了,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并且不仅如此,项灵熙还根本没法从他的表情和神态看出来他很疼。   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等不到我。挂电话之前你跟我说过的。五点三十七分之前我要是不出现,我就死定了。”   看着自己伤口的卢卡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他赶来火车站时心中唯一想着的那件事。却是没曾想,先前还着急着,胡乱地和他说了很多话的项灵熙却是一下沉默了。   那让意识到不对劲的卢卡茨停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后看向对方,而后他就连忙在摊在了床边的纱布上擦了擦他没受伤的左手,并捧着项灵熙的侧边脸颊,着急地说道:   “别哭,别哭好吗,灵熙。那一枪打到我的时候子弹其实直接穿出去了,它没留在我身上。所以这样的伤口看起来很吓人,其实根本不严重。你只要等我给自己撒上一点止血药之后,再帮我把它包起来就好了。”   “真的?”   当项灵熙用她的那双泪眼朦胧的黑色眼睛看着卢卡茨的时候,这个男人感觉自己简直连心都要化了。因而他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真的。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对于处理这样的伤口有经验。以前我就给自己处理过,也在医疗组没能及时赶到的时候给我的队友做过急救。”   说着,卢卡茨便不给项灵熙再多看几眼自己伤口的机会,也不把伤口擦好,便直接把药粉撒在那里,而后就把绷带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在卢卡茨鼓励的注视下,项灵熙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下定决心,并从对方那里接过绷带,动作很轻地给总统阁下一圈圈地缠上绑得不松也不紧的绷带。   当项灵熙给缠好了的绷带打了一个结,并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对方,问卢卡茨这样是不是就好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几分钟前才说了想要吻她,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这个男人现在距离她究竟有多近。   那让感到有些不自在的项灵熙想要向后退那么一些,却是被伸手揽住了她的卢卡茨阻挡了身后的退路。   然后,卢卡茨动作很缓慢地靠近对方,仿佛每一秒都是在给对方拒绝自己的机会,又仿佛每一秒都是在给对方靠近他的机会。   但项灵熙就是僵硬地待在原地,直至卢卡茨终于在分别了整整一个下午后又吻上她的嘴唇。   那仿佛就是一个让冰霜融化的信号一般,让在火车上见到卢卡茨之后只是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给出了拒绝信号的项灵熙也给他以轻柔却格外打动人的回应。   那是一个用心感受彼此的亲吻,并在卢卡茨即将为其注入一团火焰时被项灵熙所终止。   但是主动结束了那个吻的项灵熙却并没有在那之后推开卢卡茨。   她小心地避开了卢卡茨的伤处,并轻轻地拥住了对方,也靠在了卢卡茨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肩膀上,没能忍住地轻声哭了起来。   但即便是这样的情绪,项灵熙都表达得十分克制。   才只是靠了对方一小会儿,项灵熙就坐直起来,问卢卡茨接下去是不是就要给他输血了。   “还不着急,但是我觉得很饿了。比起输血,我其实想先吃点东西。你能帮我去餐车那里看一看吗?”   “好,我去看看有没有热的餐点可以带回来。”   项灵熙站起身来,用微凉的双手盖了盖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别太像是刚刚哭过了的样子。   “我觉得这列火车的餐车上应该会有很多热的餐点。你会想吃什么样的?维也纳炸猪排?还是匈牙利牛肉汤?或者……德国的猪肘?”   “你可以替我选一个你喜欢的。”   “那你就只有蔬菜色拉能吃了!”   项灵熙突然凶人的样子让卢卡茨不禁笑了起来,并说道:“听起来也不错。”   那可真是让项灵熙对他没了脾气,但是在她拿起自己的小包,并要走出这间包厢的时候,她到底还是转过身来,并亲了一下卢卡茨的眼睛。   “我尽量快些回来。”   项灵熙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就脚步轻盈地走出了这间包厢,也动作很轻地替卢卡茨关上了门。   看到了这一幕的卢卡茨收起了脸上的柔情,并很快起身。他走到这间包厢的门口,并把手放到了门锁上,却是在思考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后放弃了给包厢上锁的打算,转而拎起医疗箱,也拿起自己的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把它们放到了医疗箱上一起带进包厢里自带的浴室里。   站到了镜子前的卢卡茨很快把项灵熙先前才给他缠好的绷带解开。   虽说先前他已经给自己撒上了用来止血的药物,但他的伤口却根本没有止住血。卢卡茨用镊子夹起一大块的酒精棉花,并在深吸一口气后擦拭起了被正在往外溢出的血和已经干涸了鲜血,还有那些药粉给盖住了原本模样的伤口。   中枪之后依旧还让自己受了伤的手臂活动了好一阵子,那让卢卡茨的这个伤口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并且,如果刚才的项灵熙能够别那么慌神、足够仔细、并且也抱着对卢卡茨的足够怀疑,那么她就能够发现,总统阁下又骗了她一次。   子弹根本就没有穿过去,它依旧还留在卢卡茨的手臂上,并且深陷在伤口中,仅仅用眼睛去看根本找不到它。   意识到自己到底遇到了一个怎样的麻烦,卢卡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控制住了眼前的那种因为失血过多而出现的晕眩感,也不去管额头上的那些因为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而溢出的汗水。   先前因为怕他的小画家过于担心和自责,他就把一个不那么容易圆上的谎言脱口而出了。   现在,他必须得在小画家回来之前搞定这一切。   心里这样想着的卢卡茨很快从医疗箱里拿出一条止血带来,并且用未受伤的左手和牙齿一起给自己的肩膀绑上它。而后他就未有多做犹豫地拿起小刀,对着镜子把自己的伤口切开了一道缝。   当那一刀稳稳地下去的时候,更多的鲜血溢了出来,但卢卡茨也凭借手术刀切下伤口时的手感发现了那枚子弹。他的喘息声变得愈加粗沉起来。   而在有意识地用十分快速的多次喘息压下了些许剧痛带给自己的影响之后,卢卡茨再次确认了一下子弹嵌着的位置,并在换上了一个钳子之后再次深呼吸了一次,待到他准备好了之后,就让钳子伸入被自己割开的血肉中,去夹住那枚子弹。   和那些光是直视自己的枪伤伤口都会需要鼓起勇气的士兵比起来,卢卡茨的动作当然已经足够干净利落,并十分快速。   但他却有些低估了项灵熙的那句——我尽量快些回来。   项灵熙几乎是小跑着去到了在整列火车中间位置的餐车,在和餐车里的列车员要来了菜单后又“战斗式”翻阅了它。   眼见着列车员还在忙,她就直接把她要的那几个菜和自己的包厢号一起写在了纸上,并和二十欧的小费一起交给了那名列车员。   带有一点点面条的鸡汤、蔬菜色拉、由包菜包着,又浇上了汤汁的猪肉——那是给卢卡茨的。   同样的鸡汤,还有一份加上了烤牛肉和烤蘑菇的蔬菜色拉——那是给她自己的。   酒当然是不能要了,咖啡应该也是不能喝了,但是红茶和果汁大约是能够有的。于是项灵熙问对方一样要了一份,而后又要了一瓶水,这就又一路跑着回去了。   只不过,感觉自己这一趟跑得应该很快的项灵熙却又想要给卢卡茨一个小小的惊喜。   因而项灵熙在走进了他们的包厢所在的那节车厢时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脚步声变得很轻很轻,而后她又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打开了包厢的门。   可是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却没能看到本该坐在床上的卢卡茨。   在先前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为这个男人提心吊胆了很多次的项灵熙险些就要在焦急和惊慌之下叫出卢卡茨的名字。   如果是那样的话,此刻正躲在浴室里给自己进行着一个“小手术”的卢卡茨肯定就能迅速编出足够骗过项灵熙的谎话,并在出来之前把一切的痕迹都抹去了。   然而非常不幸运的是,项灵熙的身上有着一种能在遭遇突发事件时迅速镇定下来的特质。   这种特质已经帮助她在罗科曼尼亚的那座海滨小城里保住了自己的小性命,并也同样在这一刻帮助项灵熙发现了包厢里的蹊跷之处。   ——医疗箱不在桌子上了,可卢卡茨的手机却还在床上。   所以,他现在会是在哪里,又是在拿着医疗箱做着什么?   对此产生了怀疑的项灵熙看了一眼浴室,却并没有直接去敲响浴室的门。   但就在项灵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包厢的门,并犹豫起自己要不要去试着直接推开浴室的门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清脆的,金属碰撞到了硬物的声音。   它就从关上了门的浴室里传来。   顿时就想到了什么的项灵熙又看了一眼被卢卡茨放在了床上的手机,而后她便在把自己手机的媒体音量调到了静音之后给卢卡茨拨去了电话。 第89章   卢卡茨为项灵熙特别设置的电话铃音很快就在火车包厢里响起,项灵熙可以很明显地听到从紧锁的浴室里传来的,手忙脚乱的声音。   那大概是很多东西被一下子扫下洗手盆的声音。   哼哼,她就知道,会让卢卡茨在这个时候带着医疗箱躲在浴室里做的,肯定不是什么能让她看到的,“正大光明”的事。   这不就又一试就试出来了么?   项灵熙一点儿也不担心卢卡茨会装聋作哑地在死活赖在里面,慢条斯理地把什么都给做好了。   那当然是因为——“正在餐车那里点餐的她如果等不到卢卡茨接电话,就一定会自己回来看一看”。   她想卢卡茨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因而她就是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并紧紧地盯着浴室的门,看看卢卡茨到底要她等多久才会出来接电话。   大约过了二十秒的时间,卢卡茨几乎是撞出了被他锁了门的浴室,而后右臂满是鲜血的他便看到了原本应该正在餐车里,或者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应该只是在从餐车往回走的路上的项灵熙……她就站在床铺的旁边盯着自己,一双眼睛仿佛都能冒出火来。   此情此景简直让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感到晕眩的卢卡茨眼前一黑,并且条件反射一般地要用受伤的右臂抓住浴室的门稳住身形。   但那当然会让气得都要笑了的项灵熙吓一大跳,并连忙快步上前扶住卢卡茨。   这下她可什么都不需要卢卡茨再说了,眼尖的项灵熙看到浴室里落在洗手台里面的那个托盘,还有乱糟糟的托盘里的那些带血的工具,以及那颗子弹!她还能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还能有什么是需要卢卡茨自己来给她解释的?   “被你自己割开的伤口现在要怎么办?要给它缝针吗?”   “不,不需要。”   “那要怎么办?你现在已经绑着止血带了,可是血还是在一直往外溢!”   “这种程度的出血用之前的那种止血粉,再加上医疗箱里的那种新型材料做的贴布就能止住了。”   在把卢卡茨扶到了床铺那里之后,项灵熙未有多做犹豫就把医疗箱从浴室里抱了出来,并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她已经认识了的那罐止血粉。   项灵熙先前还在看到卢卡茨的伤口时感到一阵阵的头晕,可到了这样的时候,她却是做到了足够的镇定。   她的头不晕了,手不抖了,难过又心疼的眼泪也不掉了,就这么帮着只能用上一条手臂的卢卡茨把他才取出了子弹的伤口止住血又重新包好。   在这个过程中,卢卡茨试着开口告诉项灵熙,他的伤口没有伤到动脉,是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并且他也试着告诉项灵熙,他对于处理这样的伤口真的很有经验,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把伤口划开多大就取出了子弹。   每当卢卡茨说出这些的时候,项灵熙都只是用那种攻击性很强的目光直视卢卡茨的眼睛,也直击他的心灵!   如果一定要给项灵熙的那种视线总结出一句它所传递的话语,那应该是——‘说完了吗?’   当然……没说完。   可被项灵熙这样看了的卢卡茨却也不敢再接着说了,继而只能用不自觉地带上了宠溺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这个人。   但是根本连发火的机会都还没找到的项灵熙却是连这都不许,当卢卡茨的这种目光过于漫长地落在她的身上时,项灵熙还会用很凶的目光瞪他。于是卢卡茨又会试着用他那没受伤的左手搂住对方。   “等一会儿给你的这只手插上针管输血,我看你还怎么把手乱放。”   项灵熙并没有躲开卢卡茨,甚至也没有拉开卢卡茨的手,但当她解开卢卡茨自己系上的那根止血带,并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时,她却是头也不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可惜的是,这样的话语非但没有为项灵熙扳回一城,反而还让卢卡茨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以为项灵熙的意思是——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就得抓紧时间。因而了就把手伸到了项灵熙的衣摆里。   这下,项灵熙终于忍不下去了!   “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被项灵熙这么一喊之后,总统阁下不等她亲自逐客就自己收回了手。可是那样之后,项灵熙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凶了。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记得自己现在的情况。你受伤了,而且流了很多血,很需要尽快输血。”   说着,用酒精棉花擦起卢卡茨手臂上那些血迹的项灵熙看了对方一眼,并在把那些血迹全都擦完之后给卢卡茨的那条已经裸露在外好一会儿了的右边手臂盖上被子,而后就从卢卡茨的旅行包里给他翻找起了更宽松舒适一些的衣服。   在这个过程中,卢卡茨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项灵熙,并在她终于翻出了那套卫衣卫裤后试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一件事。”   正打算让卢卡茨先换一身衣服的项灵熙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今天下午之后,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一次都没有。你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一种抵触的情绪。”   “我猜你可能会想在开始输血之前换一套衣服?”   “是的,但我更希望你能在帮我换衣服之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项灵熙当然知道卢卡茨所说的那种“抵触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当然是克拉默和她所说的那些话让她想到了很多她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刻意忽略的许多问题。   但她却没能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能在和她有关的事上如此敏锐。   并且,她也不想和对方提起那些。   因而她只是故意混淆道:“所以,在经历了这样一个下午后,我连对你有那么一点情绪都可以了吗?”   在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反问后,卢卡茨笑了,很快他便回答道:“不,你当然可以。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不好,可我却连抱歉都还没对你说。”   在得到了一个如此服软的回答后,项灵熙反而沮丧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总统阁下的这种明明无情,却还要表现出专情模样的糟糕习惯。   连何其无辜的克拉默小天使都被她给记恨上了,因为她是真的没法忘记克拉默对她所说的那句。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也想要和你有发展,那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她知道,她知道她和卢卡茨之间的相处真的还很短。   短到了卢卡茨根本就还不需要就要不要认真地和她发展下去做出一个决定。   但这样的事,她越是深入去想,就越是觉得希望渺茫。   她甚至觉得,她和克拉默修成正果的可能性都会比和卢卡茨发展出一段正式的恋爱关系要大了起码十倍。   这样说并不是意味着她对于善解人意的克拉默也有所肖想,而是她和卢卡茨之间的可能真的就是这么小了。   这么一想,项灵熙就真的是沮丧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这么好,全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不是照着她喜欢的样子长的,就连和她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这么的让人心动。   可这个男人却是真的不喜欢她。   在沉默着收拾了好一会儿情绪后,项灵熙终于再次开口。   “你现在晕得厉害吗?”   “我……”   “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   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先前还在维也纳演了一整个下午的个人大电影,威风得不得了。可现在,他却是在布置紧凑的火车包厢里,被一个“可能毫无战斗力”的女人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得紧张又犹豫起来。   于是本已经到嘴边的“我一点也不晕”就变成了“晕得不太厉害”。   “那我先帮你把身上的这套衣服换了,然后你一边输血一边吃饭,等到血输完了再帮你擦擦身体。同意吗?”   同意,当然同意!   卢卡茨哪里还会有不同意的!   因而项灵熙便开始帮卢卡茨解开他那没了一条袖子的西装外套以及衬衣的纽扣。并在做完了那些后示意对方站起身来,让她好帮忙卢卡茨脱下那两件无疑已经不能穿了的衣服。   在这天晚上,卢卡茨似乎只是自己给自己扎上了输血用的针管。   至于其它,他的衣服是项灵熙帮忙换上的,他身上的那些让他感到不舒服的黏腻汗液是项灵熙帮忙擦掉的,甚至连他的晚餐,那都是项灵熙帮忙切好了才给他的。   但是卢卡茨却没有告诉项灵熙,过去他即便是在遭遇更狼狈的情况时,他也是自己完成这些的。   他同样也没有告诉项灵熙,他并不是真的需要有一个人替他做这些事。但是在受伤后身体变得虚弱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很喜欢看着项灵熙为他做这些事的样子。   当窗外变得一片漆黑,已经吊完了一袋血浆的卢卡茨又换上了另外一袋。而跟着提心吊胆的项灵熙也觉得累了。   她本想爬去上铺睡一会儿,等到卢卡茨快吊完第二袋血浆的时候再下来把他把针给拔了。   可卢卡茨却是一定要求项灵熙跟自己一起挤在下铺。   或许是因为项灵熙真的已经很困了,又或者……抱着卢卡茨睡觉的感觉真的很好。因而调好了闹钟的项灵熙在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答应了对方,并发挥了自己的灵活身手,在不压到卢卡茨的情况下爬进了里面。   项灵熙先是让自己背贴着墙壁缩到最里面,而后再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抱着卢卡茨闭上了眼睛。   当卢卡茨感受到那个柔软体温的贴近,他竟是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以及心跳都舒展开了。仿佛他的身体和心都已经很习惯这个女人的靠近,更已经喜欢上了被对方靠近的那种感觉了。   他真的很想向对方表达一下这种喜欢,于是他用被项灵熙牵着也暖着的那只手摩挲了一下对方的手,也稍稍转过身一些,去亲吻项灵熙的发顶。   只是项灵熙似乎真的已经很困了,因而……当卢卡茨对她做出这些的时候,她实际已经睡着了。   “灵熙。”卢卡茨试着用比较轻的声音叫出对方的名字,“灵熙,你能听到我吗?”   在等待了片刻后,依旧未有得到对方回答的卢卡茨动作幅度很小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并给它接上耳机,试着和克拉默取得联系。   【情况怎么样了?】   在得到寂静了许久的卢卡茨发来的消息后,克拉默很快就给卢卡茨打来电话。他现在似乎很忙,在他的身后又有冲锋枪扫射的声音,又有不明身份的人大喊着让他停下来的声音,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爆炸声。   “我已经和你介绍给我的几名新同伴一起,把被美国特工抓走的那几个我们的人捞出来了。万幸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编了一套谎话而且坚称自己才是对的。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美国人还没来得及把他们想要弄明白的事都给弄清楚了。”   在克拉默说出回答后,他的身边和身后还响起了几名罗科曼尼亚特工兴奋的声音。他们在问克拉默是不是在和总统阁下通电话。   “你现在已经能在还没摆脱追兵的时候说这么笃定的话了吗,克拉默?”   “你说什么?头儿?你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以枪声和爆炸声作为背景音的克拉默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大,那让卢卡茨不得不把耳机的音量调低了好几档,并很快给克拉默发去短信。   【火车上的人都已经睡了,我不能很大声地和你说话。】   很快,电话那头的克拉默那里响起了短消息提示音,于是克拉默又继续大声说道:   “好的好的,我看到你的短信了。那你就听我说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人虽然都已经救出来了,也没人被警察抓到,但我们这次玩儿的实在是太大了。奥地利肯定会向我们提出严正抗议的。”   又是“轰隆咚”的一声,那听起来好像是一辆车从克拉默的旁边翻了过去。   “啊,我们已经把手机和车载音响连上了,你可以小声和我们说话了,我们应该能听得到。”   就这样,卢卡茨在又看了身旁的项灵熙一眼后把手机凑近了自己说道:   “只要你们确信自己没留下足够有力的证据,我觉得更应该感到头疼的也许不是我们。毕竟,美国和奥地利的关系其实算不上有多亲近。” 第90章   晚上九点五十,   罗科曼尼亚首都,   国防部长的家中。   作为总统去到海牙的这些天里共同处理国家事务的关键先生,副总统埃里克和国防部长在今天一起聚在了后者的家中。   两人一起在那间书房里等待从维也纳传来的消息,从下午到晚上。   傍晚的时候,他们得到了总统已经顺利离开维也纳,但却有三名罗科曼尼亚特工落于美国人之手的消息。   因而两人便在书房里享用了他们的晚餐,把准备好的庆祝香槟放到了一旁,并接着等待起了营救任务的进展。   大约是在半小时前,他们得到了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传来的消息,告知他们三名特工已经救出,但营救者以及被营救者都还未有成功撤离,元气大伤的美国特工正在对他们进行追击,并且双方的这种大动作极有可能会触动维也纳警方已经十分敏感的神经。   在这样的时候,两人就连彼此间的交谈都近乎于无了,他们只是沉默着,沉默着等待从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传来的下一个消息。   而后,就是在十分钟之后,他们得到了自己已经期待了一整天的消息。   ——【他们都安全了,行动成功。】   看到了这个消息的副总统埃里克不禁兴奋地站起身来,很用力地拥抱了这阵子给他添了诸多麻烦的国防部长。而后他又握着拳头,在这间十分宽敞的书房里踱着步宣泄起了心中的情感,将美国和海牙国际刑事法庭介入了他们本国内政之后的那种郁气和愤怒都挥散而去。   而国防部长则也面带兴奋地打开了他专为今天下午的这次行动准备的香槟酒。   两名在总统离开期间既需要互相牵制,彼此间又需要尽力合作的要员在这深夜时分,也在这间有着两张宽敞沙发椅的书房里喝起了香槟。   起先他们喝的只有香槟,但是喝到了兴头上的国防部长却是不满足于只是喝着度数很低的香槟了,他给埃里克拿出了许多自家的藏酒,给对方倒上了一杯,给自己,则倒上了许多杯。   当国防部长把那一杯杯的烈酒都喝下肚之后,在这阵子对于埃里克很是防备的他便打开了话匣子,并在半醉的状态下对副总统说出了许多他的真心话。   “埃里克,我得向你承认,在总统的专机出事后,我曾经怀疑过你。”   在国防部长大着舌头和埃里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先前眼睛里只有真诚喜悦的埃里克眼神一暗,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怀疑我什么?”   “怀疑那三颗导弹是你动的手脚。”   说着,国防部长沉默了许久,而后他才下定决心道:“虽然我和总统阁下的确约定好了,要在他的总统专机飞到洛特尼亚的雷克维尔山脉的时候,派三架战斗机去袭击他,在总统弹劾案开庭之前给那些社民党的人浇上一盆他们很难洗掉的脏水。但是我不认为洛特尼亚的这些社民党人也有能力在我们索林尼亚的地盘上做出这种事。而且,这也不像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埃里克,这更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埃里克的脸上出现了迟疑,似乎是不明白在对方的眼中,社民党人的风格是怎样的,而他的行事风格……又是怎样的。   这是国防部长在此前十分避讳的问题。   但是在今天晚上,他却是在近几日的相处后向副总统阁下敞开了心扉。   “没错,他们居然能编出这么一桩案子来,还精心准备这么多的证据,发起总统弹劾案,这些让我们都感到很惊讶。但总的来说,在这件事里我们能看到的还是他们洛特尼亚社民党的行事风格。深思熟虑、精心准备,却是冗长、繁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绕很大一个圈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但是向总统专机发射的那三颗导弹就很不一样了。”   “直截了当?”   “对,出人意料,直截了当,不给人挽回的机会,也不留任何痕迹。这是你的行事风格。埃里克,我去调查过发射导弹的那个位置了,但是我一无所获。所以我才更坚信这件事肯定不是那个进来很活跃的社民党二号人物哈桑做的。我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或者蛛丝马迹,这就是指向你的最大证据。”   【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或者蛛丝马迹,这就是指向你的最大证据。】   这样的话语看似可笑,并且如果把它放在别人的身上,一定会让无辜者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并勃然大怒。   但是一旦把这样的话语放在了埃里克的身上,那反而会成为对于他的夸赞。   而他也的确笑了,并问道:“所以你把你的这个推测告诉了总统阁下?”   可国防部长却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都能想到的事,总统不可能想不到,但你依旧还是他在出事之后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所以那时候的我姑且选择了按捺住所有对你的怀疑。”   说着,国防部长摇晃着站起身来,并亲自从副总统的手中一把拿过玻璃杯,又给他倒上了许多自己珍藏的好酒。   “埃里克。”国防部长又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并说道:“现在我很庆幸,庆幸自己那时候没对总统说了自己的这种猜测。否则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心无芥蒂地一起坐下来喝酒了。”   当国防部长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都站不稳了,眼见着他就要晃悠一下往边上倒去,埃里克连忙一把扶住对方,并在放下手中酒杯之后扶着紧紧抱着酒瓶的国防部长去到边上的沙发椅上坐下。   国防部长喝得已经烂醉,并抱着酒瓶倒在沙发上,仿佛呓语一般说起了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卢卡茨和埃里克这对索林尼亚政坛新星时的感受。   他一边用傲慢的语气重现当时自己对于那两个年轻人的瞧不上眼,一边又用嘲讽的语气来笑自己看走了眼。   看着已经醉至如此的国防部长,埃里克拿起了刚刚被他放下的那杯由国防部长亲自为他倒满的酒,并在捏着酒杯让它在自己的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将其一饮而尽。   埃里克在火炉边看了国防部长好一会儿,而后便放下酒杯,走出了书房。   在走廊上,他看到了部长夫人,并态度十分恭敬地向对方问好。   “你已经打算回去了吗?”   “对。”   “他居然都不出来送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叫他。”   部长夫人显然对自己的丈夫在会客后让客人自己出来感到十分不满,并就要去到书房去把对方叫出来。但很快埃里克就劝住了对方。   “不,不需要了。副总统今天喝得有些多,现在已经睡着了。书房里虽然有壁炉,但最近天气转冷,最好还是再给他盖条毯子。”   埃里克对部长夫人说出叮嘱,而后便十分礼貌地向对方道了别,并走向楼梯尽头处的走廊。   部长夫人原本还想送一送对方,可埃里克的妻子却是在此时给他打来了电话。   “对,对。我今天不回去了,亲爱的。一会儿我还得回总统官邸,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用担心,我会先在小隔间的床上休息个一两个小时再起来工作。”   见到如此情景,关心自己丈夫的部长夫人很快就去抱了一条毯子走进书房。   但是此刻外面却是下着倾盆大雨。因而部长夫人在给喝醉了的国防部长盖好了毯子,也搬了一个小的垫脚椅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后就很快去追去了楼下。   当埃里克表情柔和地和他的妻子讲完了那通很短的电话,并打开国防部长家的房门时,他会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大到了就算撑着一把伞也挡不住的地步了。   那让埃里克感到有些失笑,在好好看了看这片冬季夜晚的大雨之后,他打算就这样走出门去。可部长夫人却是在他身后的楼梯处叫住了他。   “副总统阁下,你请等一等。”   说着,部长夫人很快走到门口的储物柜旁,拿出了里面最大的一把伞,并把它递给了埃里克。   “外面的雨虽然很大,却没有起风,打着这把伞应该就不会被淋湿了。”   “谢谢。”   埃里克向部长夫人道了谢,而后便撑开伞,走向已经等待了他很多个小时的专车以及副总统的安保团队。   深秋的大雨击打着副总统专车的窗玻璃,就如同大雨击打着那列行径至德国拜仁州的夜火车窗玻璃。   当火车停靠在罗森海姆火车站的时候,睡在卢卡茨怀里的项灵熙便在她自己定的闹钟响起之前突然一下睁开了眼。   可是一下醒过来了的项灵熙还来不及看一眼手机以确认时间,就已经被卢卡茨身上过烫的体温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虽说卢卡茨身上的体温一直都很高,即便在寒冷的地方穿得很少也都不觉得冷,可项灵熙对于卢卡茨的基础体温到底能算得上是熟悉。因而她也更能够确定,这会儿的卢卡茨摸着绝对不对劲。   “卢卡茨?卢卡茨!”   项灵熙在和卢卡茨额头贴着额头探了一会儿体温后忙从床铺的里侧爬出来,并一边穿起衣服一边拍卢卡茨的脸颊叫他的名字。   可烧得厉害的卢卡茨却根本叫不醒。   “卢卡茨。”   项灵熙又叫了一次卢卡茨的名字,而后就拉开卢卡茨身上那件衣服的拉链,并把他受了伤的手臂露出来,隔着那层新型材料的贴布探了探那里的温度,而后又是两只手一起轻轻按到对方的左右两条手臂的同一个位置,似乎想借此来感受对方受了伤的手臂那里有没有肿起来。   但是在这么粗略的感受下,项灵熙却是判断不出卢卡茨的伤口是否有感染,似乎他在几个小时前才经过了一次小手术的伤口没事,但他却还是发起了烧。   项灵熙打开了火车包厢里的大灯,并从他们的医疗箱里翻出一根体温计,把它放在卢卡茨的腋下测量体温,并同时动作迅速地收起了包厢里的东西。包括那套带血的西装和衬衣,还有他们用过的棉球,吊完了的血袋,还有等等一切可以让他们看起来很可疑的东西。   在把那些打包到了一半的时候,项灵熙就取出了已经量好了体温的那根电子体温计。   当项灵熙发现卢卡茨已经烧到了39°2的时候,她简直感觉自己都六神无主了。   “拜托拜托,我上次帮你换血袋的时候你看起来还好好的啊!”   项灵熙很想找很可能对此有一些经验的克拉默问一问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但还没等项灵熙拿起手机去联系对方,她的手机闹铃却是已经响了。   这意味着现在距离他们的火车到站时间已经很近很近了。   可她却还不知道他们到了慕尼黑之后的下一步计划!   她可真是……太太太无助了!   在对自己的头发胡乱猛抓一通之后,项灵熙决定先准备下车,其它的一律都等下了火车再说!   因而她先是战斗式收拾东西,把需要毁尸灭迹的东西,还有他们依旧还要的东西都分头打包。而后项灵熙又在小心避开对方受了伤的手臂的情况下,扶着昏睡之后死沉死沉的卢卡茨又再穿上一件外套。   在干着这一能让她紧张得汗都要出来的复杂体力活的时候,项灵熙还趁机思考了一下,待会儿她应该怎么和人解释她为什么会独自带着一个人事不省的金发帅哥。以及这位体格很是强壮的猛男又是怎么会一点都动弹不得的。   他喝醉了!   对,他喝醉了。   这么想着的项灵熙连忙翻出对方装着酒的小铁壶,并分好几次把那些酒倒在了自己的手上,而后又像是抹香水一样把那些酒都抹到了卢卡茨的衣领上,脖子上,以及脸上。   在做完这些之后,项灵熙又突然想起现在虽然是大半夜,可火车站里却是灯火通明的。于是害怕自己一带着卢卡茨走出包厢就被人认出来的项灵熙又焦急得都快要跳起来的在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里翻找起卢卡茨用来进行伪装的大胡子贴片。   可是她刚刚为了求快而把很多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包里,这会儿她一时之间根本就翻不到那些她想要找的小东西。于是项灵熙只得急中生智,给卢卡茨梳了一个绝对不符合他本人风格的半丸子头,又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一盒阴影粉,以及一盘哑光眼影,用刷子在卢卡茨的脸上飞快地扫扫扫,又直接用手指抹了哑光眼影在卢卡茨的脸上抹抹抹。   在确信这种“不走寻常路”、不求让人变得好看,只求让人变脸的修容手法足够让对方看起来和平日里的样子不太一样之后,项灵熙的心总算稍稍定了一些。   而此时距离他们的火车到站时间已经只剩十分钟了,项灵熙把卢卡茨的行李包挂在了自己的行李包上,而后又调长了医疗箱的背带,把它斜着背在自己的身后。   于是最严峻的问题就这么来了。   ——还有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右边手臂还受伤了不能碰的“男模”,她该怎么办?   “卢卡茨,我亲爱的,你能醒一醒吗?”   已经全副武装了的项灵熙抱着最后的希望走近卢卡茨,并保持着求婚的单膝下跪姿态伏在卢卡茨的床铺旁,心中在担心之余又满是委屈地呼唤了对方一次。   可是受伤之后又发起了高烧的总统阁下在这种严峻时刻就是不醒过来,把这一令人揪心的问题留给了他的小画家。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虽然在多年的单身生涯中练就了强健的体格,但却是心中依旧向往着做一个等人爱护以及保护的小公主的……小画家。 第91章   窗外,多根铁轨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进站了。   已经哀求了对方数次的项灵熙终于没了继续哀求对方的时间。   那让项灵熙先前弱小无辜又惹人怜爱的目光瞬时变得杀气十足起来。身上被两个背包以及一个医疗箱全副武装起来了的项灵熙推开包厢的门,似乎是想要找一个能帮她一把的人。但是走廊上的这些说笑着推着行李箱或是背着大背包,正走向门口的人却是看起来一个也不靠谱!   有大半得干净好看,教养良好,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却是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和老奶奶。   几个皮肤白皙红润得好像能掐得出水的年轻女孩。   瘦得和豆芽菜似的青少年。   有一个年轻男性倒是看起来猿臂蜂腰,体格十分强健,却是这会儿正在搂着女友和人接吻。   是的,她的确可以在到了站台上之后再找车站的工作人员给她借一辆轮椅来,但是她好歹要先能把人弄下火车吧!   有那么一瞬间,项灵熙是真的想拽起卢卡茨没受伤的左手,把他像麻袋一样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但是那样的话,他受了伤的右手手臂又会甩来甩去的,肯定会一个不小心就撞到碰到哪儿了!   那就更不用说,卢卡茨比她高了那么多,如何扛才能让人脚不拖地?如何扛才能让她在走路的时候不会时不时地踢到卢卡茨的脚?要知道人在被扛起来的状态下那可是脚尖朝下的,像卢卡茨那样的大脚,可不是还能再高个十几二十公分的?   有那么几秒钟,项灵熙还认真地算了算,自己从头到肩膀是多少公分,三十五公分的距离是有多长,又该从卢卡茨的头顶到哪儿。可是全都算好了之后,项灵熙又发现自己好像漏算了卢卡茨身体不同位置的横截面高度所带来的影响!   而此时火车则已经停下来了,项灵熙不得不立刻给卢卡茨戴上她的那个上面还有着兔子耳朵的白兔毛绒眼罩,并又花费数秒的时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又是几名旅客从自己的火车包厢里出来,并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这节车厢的门口。   那是四名返校的男大学生,每一个都个子很高,体格强健。   然后他们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长得也很好看的女人背上背着三个包,手上还横抱着一个比他们个子还高,并且身板也比他们厚的男人从包厢里一脸生无可恋地走出来。   当这个女人看到他们的时候,她并没有向他们表达出“我需要帮助”的意愿,而是在这个几个人一起根本施展不开手脚的地方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并很快扭头转向出口处,脚步坚定地向那里走去。   那四个大学生连忙跟了上去,他们本以为那个女人再怎么厉害也会在下火车的时候被那几节向下的楼梯难倒吧?   可没曾想,就在他们打算搭把手的时候,那个女人抱着身上冒着很重酒气还戴着可笑眼罩的家伙一个转身,让她手上抱着的那个男人斜侧着通过那段比较狭窄的区域,而她自己则是背对着楼梯,一步一步又一步地退到了火车站台。   “你还需要帮助吗?”   眼见着项灵熙根本不带换手的就把她手上的那个怎么说也得有八十几公斤的男人抱下了火车,四名德国的男大学生心情十分复杂地上前问道。   但幸好,幸好项灵熙的力气也不是无穷无尽,在她险些就要跪下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简直直接跪下去和人道谢的心都有了!   就这样,项灵熙让人帮她抬着卢卡茨的腰还有腿,先是把人放到了站台的长椅上,而后又拜托这几名大学生帮她找一找工作人员,她想要去借一副轮椅来装醉汉。   项灵熙的这个夜晚过得可充实了。   她先是在四个俊俏男青年的注视下横抱着如此强壮的卢卡茨从包厢走廊下到火车站台。   接着她又感受了一把让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借给她轮椅,让她能推着卢卡茨去打车的经历。   如果说在这样的一个“多姿多彩”的夜晚还有什么是能让项灵熙感到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的,那应该就是梳着半丸子头并且还戴着小白兔眼罩,被她打扮得又威猛又甜美的卢卡茨变装非常成功,也没有被任何人认出来。   并且可能是因为性别的关系,虽说卢卡茨在这一路上都毫无知觉,但也没有人认为她是要故意拐卖猛男的坏人。   等到项灵熙终于带着昏睡之后死沉死沉卢卡茨在旅店办好入住,那都已经快要半夜一点了!   可是她现在唯一能联系到的克拉默小天使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回她的消息!   眼见着卢卡茨到现在还烧着,内心焦急的项灵熙在医疗箱里找出了好些药,却是不知道应该给卢卡茨吃哪一种,也不敢给刚刚受了枪伤的总统阁下乱吃药。   于是她只能一边给克拉默打电话,一边给卢卡茨敷上冷毛巾,给卢卡茨进行物理降温。   卢卡茨虽然依旧没有醒,但是在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敷上他的额头时,项灵熙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卢卡茨的表情舒展了不少。   但这下却是换成项灵熙表情舒展不了了。   她表情纠结地摸了摸卢卡茨发烫的手,又把他的卫衣拉链拉下来,摸了摸他的胸口,那里依旧是烫得厉害。   在用手掌贴了帖卢卡茨的皮肤之后再贴贴自己的,项灵熙觉得自己的体温简直让她觉得哪儿哪儿都对,也哪儿哪儿都舒服。   罢了罢了,在等那一头回信的时候,她就再做一会儿大流氓好了。   这么想了之后,项灵熙先又是把卢卡茨扶起来一些,用嘴喂了卢卡茨大半杯的温水,接着就又十分艰难地脱光了他的衣服。   在被脱光了保持体温的衣服之后,身体和空气接触了的卢卡茨似乎在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感到了通体的舒畅,可是很快,很快他就让被子给盖了起来。四周的回温让卢卡茨感到不那么的舒服,可他又似乎习惯了比较安稳的睡相,在这种虚弱的时候也没能把被子给掀了。   但是很快,很快那个被微凉的洗澡水冲得身体都带着些许凉意的人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并还在他无力做些什么时候抱着他,让他侧过身来紧贴那个带着舒适凉意的,女人柔软的身体。   身体的本能让卢卡茨直接要用受了伤的右手手臂紧紧地禁锢住这个让他感到很舒服的人,他甚至还想把这个好像是带着微微凉意的云朵一样的女人狠狠地揉进他的身体。   那可让项灵熙吓坏了!   “小心,小心一些,你的右手不能用力的。”   被对方那么烫的体温贴到了的项灵熙还没来得及适应就立马制止了卢卡茨无意识的动作,再低下头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在项灵熙用轻柔的声音和动作安抚了好一会儿后,卢卡茨才停止了先前那样的动作,并被项灵熙抱着,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意识到这样做可能有那么一点用的项灵熙并没有也跟着补一会儿觉,而是艰难地在卢卡茨的脑袋后方捣鼓起了那套备用的通讯设备。   既然用手机一下联系不到克拉默,那就说明他们现在肯定还在继续着任务,所以她应该可以用这套通讯设备和那些罗科曼尼亚特工取得联系。   但是项灵熙在和卢卡茨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太注意避嫌了,因而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这些东西,又应该调到什么频道。   项灵熙根本不知道她手上的这套通讯设备除了可以和克拉默还有那些罗科曼尼亚特工取得联系之外,还能和位于罗科曼尼亚首都的总统官邸取得联系。   在卢卡茨的上一套通讯设备损毁之后,他的这套备用通讯设备已经被激活了总统的权限,并能够直接和在这段时间内使用着总统办公室的副总统埃里克进行联系,也让对方知道他们此时在哪儿。   “喂?有人能听到吗?”   项灵熙感觉自己的声音应当是顺着这套通讯设备传递出去了,而且她也可以听到从频道的那一头传来的,有什么重物和许多纸张落地的声音。但是项灵熙还没能来得及细究,克拉默的回电就已经到了。   突然一下听到这么大声的铃音,那让项灵熙手一抖地把刚才的那个频道又给调没了。   但是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为了和克拉默联系上才捣鼓的那套东西!   现在,克拉默的电话已经打来,因而项灵熙便丢下那套设备,并很快接起电话,说道:   “喂?克拉默!你终于回我电话了!你看到我之前给你发的那些消息了吗?”   在克拉默的电话打来后,项灵熙就一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从那套通讯设备上转移开了。   但她却不知道,在遥远的罗科曼尼亚的首都,卢卡茨的总统办公室里正有一个不速之客在那里,被她那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   那人正是因为他们的下午的这个计划而走投无路了的哈桑。   他声称自己有急事要告知副总统,并正大光明地进入到了总统官邸,又趁人不注意偷溜进了现在正在由埃里克使用着的总统办公室,想要找到那台用于和外出中的总统本人直接联系的卫星加密系统。   气急败坏的国务卿已经拒绝再与明显被人当成了棋子的哈桑联系,而一名与他联系的美国间谍则要求他把一张芯片放入总统办公室里的那台机器。   如果哈桑能够成功,那么他们就能够通过那张芯片获取卢卡茨与埃里克之间的每一次具体的通讯内容,还有卢卡茨当时的位置信息。   正当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哈桑在总统办公室里怎么都找不到那台机器,并着急又紧张得都快发抖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办公桌的下方突然响起。   那让神经极度紧张的哈桑吓得一下弄翻了桌上的一本很厚的书以及一沓文件。   有那么一刻他吓得都想要不管不顾地立刻就冲出这间屋子了。   要知道,自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他宁愿在这样的情况下撞见总统一百次,也不愿这样撞见副总统一次。   可理智还是让他打着手电筒收拾起了地上的那些散乱的文件。   而后,凌晨一点的钟声敲响了。   总统办公室的门,以及大灯也就在此时仿佛审判一般地响起。   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手电筒的灯光在总统办公室里亮起的埃里克回来了。   “你来这里想找什么?”   埃里克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这个身居高位的手下败将居然会选择自己来这里铤而走险,但是当他真的在这间让人无所遁形的,被照得恍如白昼的办公室里看到对方的时候,他的心里却也没有丝毫的唏嘘和感慨。   “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就让这栋房子里的安保人员进来了。”   “不,不不不,我的朋友,请别那样。”   在对上独自一人的哈桑时,埃里克没有丝毫的危机感,也对这个通过正常途径进到这栋官邸的哈桑没有任何的惧怕。他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并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曾经的“合作对象”。   “你把什么带进来了?还是你想从这里带走什么?”说着,埃里克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着的文件,又说道:“可桌子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埃里克的姿态是如此的放松,以至于在哈桑的注视下,他还蹲下来收拾了一下地毯上的那些文件。   当埃里克拿着文件站起身来的时候,哈桑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把手更靠近了一些他的西装口袋。   “你把东西藏在西装口袋里?这么随意?”   埃里克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但哈桑却只能感到一片冻进他心底的冰冷。   “需要我帮你把它拿出来吗?”   当埃里克把整理好了的文件放回原位,并问出那句仿佛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语,哈桑动作带着些许颤抖地把那张芯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哈桑原本还抱着最后的侥幸,希望埃里克能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可没曾想,埃里克只是把这张芯片放在手中稍稍看了一会儿便直接问道:   “看起来你们都已经知道这里有一台能用来和总统本人直接联系的卫星加密设备了?你想帮助美国人获取我和总统之间的通讯内容,还有总统的位置信息?”   埃里克把那些让哈桑感到避无可避的问题一句一句地抛出来,而当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那些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微微笑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感到无比惧怕的,审判者的凝视。   “你应该知道这已经超出党派斗争和对于政敌的迫害这一范畴了。你正在做的,是叛国的事。”   说着,埃里克就要走出办公室,去叫来他的保镖们。   这样的一幕让哈桑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向这个铁石心肠的,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求情。   但是那些哀求却丝毫激不起埃里克那原本就近乎缺失的同情心。当哈桑说出美国人究竟是如何逼迫甚至是胁迫他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埃里克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你说的那些只是让你选择了这样做的借口,而不是让我饶恕你的理由。”   但哈桑终于意识到埃里克对于自己这份因他而起的惨状无动于衷时,他终于再无顾忌地说出了那些很可能会激怒对方的话语。   “当初击落总统专机的导弹明明就是你动的手脚!我们原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于总统,你甚至比我更心狠手辣。我只是想要让他当不成总统,你却要一整架飞机上的人都一起陪他去死!如果不是你已经下了手,我又在这件事里脱不开身,我也不至于要找美国人借那些雇佣兵去杀他灭口!   “可是为了替你做的这件事收尾,我暴露了自己,你却回头就又走到他们的那条传上去了。你在让人发射了三颗导弹之后居然又变回了忠诚、善良、又英勇的副总统,却让我无路可走!” 第92章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在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不希望你在任何人的面前,尤其是在我的面前再提起它。”   当哈桑说出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语之后,埃里克身上的气势彻底改变了。   那就好像是一个平凡而冷静的政客被人放出了他身体里的那个魔鬼。   可此时的哈桑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也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和副总统撕破了脸,他就心中再无畏惧。   “你妒忌他,副总统阁下。”   当哈桑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的心中满是成功报复了对方的快感。从很久以前起,他就想对这个当年无可限量,可如今却永远都被自己的好友压了一头的埃里克说出这句话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从各方面看来,埃里克都是一个强于哈桑的政客。   可在哈桑看来,待在有着卢卡茨担任党魁的国家人民党,埃里克出任下一任总统的可能性甚至还不如他。   因而在这种方面折辱对方,会能够让哈桑感到格外的快意。   “你们都是在同一时期开始进入政坛的。也是一起改变你们的政党的。让你们开始活跃在索林尼亚政坛的那一系列的活动甚至还是由你主导的。看着你最好的朋友一天天地变得比你更受欢迎,也更受人肯定,你的心里很不好受吧?”   说着,哈桑甚至还极为恶意地笑了起来。   他不再去惧怕眼前的这个人;他站起身来,在地摊上一步步走近埃里克,仿佛在践踏着眼前人的心脏一般踩在地摊上。   “你妒忌他,你妒忌他当上了总统,而你却只能做他身后的那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你妒忌他当上了总统,而你却只能在他偶尔不在的时候过过几天的瘾。”   可就在这个在此刻变得面目丑陋起来的男人还想要再靠近埃里克一些的时候,这个被称为“卡拉乔尔杰总统背后重要的影子”的男人却反而在他之前就语调平静地说道:   “我并不妒忌他。”   哈桑再一次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但是不等他去“戳穿副总统阁下的谎言”,埃里克便坦言道:   “但是我怨恨他,也对他感到失望透顶。因为他背叛了我们共同的政治理想。”   埃里克停顿了片刻,而后全无逃避之意地说道:“像你这样卑劣的人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我和总统阁下最初时的政治理想,所以你也不可能明白我对他的怨恨有多强烈。在我们刚刚踏上政坛的时候,我和卢卡茨曾一起发誓要向欺辱过我们的国家复仇的。我们约好了不管是我们中的哪一个坐上那个位置,都会让那几个国家付出代价。”   已经二十年了,他们已经享受了二十年的和平了。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如此坦然且认真地表达出了“复仇”的意愿。   那当然会让甘愿于做美国人走狗的哈桑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快意不见了,在埃里克面前的优越感以及恶意的怜悯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以及逃跑的冲动。   因为他终于明白,正在和他说话的,其实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毫无顾忌的疯子。   “美国轰炸过我们的城市,因为他们的空袭,很多平民都丧生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袭击我们的军事基地,后来是铁路、公路和桥梁,最后他们连民宅和医院都不放过。还有法国和英国。法国空袭过我们的港口。英国的特种部队也侵略过我们的领土。他们全都应该付出代价。他们全都应该尝到相似的痛苦。   “但是很遗憾,我最好的朋友卢卡茨,曾经和我如此志同道合的人,他背叛了这种理想。所以我才在某个时刻想要让他用死来偿还他的这种辜负。但是我的心到底还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坚硬和冷酷。当他的专机被击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会感到愧疚。很深很深的愧疚。”   说着,埃里克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并在哈桑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下意识地抓着办公桌后退时头也不抬地接着说道:   “为了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我想我大概可以再等四年,或者八年。等到他在下次竞选中被我击败,或者卸任的时候,再由我来让那些人都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埃里克戴上手套,并终于又把视线放回到了哈桑的身上,说道:“但是你,像你这样的叛国者,杀了你不会让我有任何的愧疚。”   而后埃里克便近乎平静地拉开抽屉,并用他戴上了手套的手拿出一把手枪来。   意识到这个疯子居然真的要在总统官邸里杀了自己的哈桑惊恐地向门外跑去,并在逃跑的过程中把办公桌上的相框给带了下来。   可枪声却是与相框的玻璃被摔碎的声音同时到来。   自寻死路的哈桑终于在跑到总统办公室门口之前被埃里克的开枪击中。并且在开了第一枪之后,埃里克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开了第二枪,而后又是第三枪。   他就这样把对方当成了枪靶一样,连续开了五枪,直至听到枪声的安保小组冲了进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埃里克安保团队的负责人。   当看到屋里的景象后,负责人立刻让其余也见到了屋中景象的几名安保团成员退出去,到隔壁的房间去等待消息。   当办公室的门再度被关上的时候,埃里克不慌不忙地把枪塞到了依旧还在抽搐着的哈桑手里,并说道:“社民党成员哈桑被美国人买通,想要来这里为美国人窃取与总统行程有关的重要信息。”   紧接着,那名安保团的负责人便说道:“在被晚归的副总统发现了意图之后,哈桑拿到了总统办公室里的枪,意图灭口,却被及时赶到的副总统安保团成员当场击毙。”   “对,就是这样。你把这里处理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公布这件事。”   当埃里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在地上抽搐了数下的哈桑终于死不瞑目地咽了气。而埃里克则一边脱下手套一边走回办公桌前,捡起摔碎了玻璃的相框,似乎是想要再找人弄一个和原来的那个差不多的相框,并把卢卡茨一直摆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照片重新装好。   但是在把相框捡起来的时候,埃里克却是发现这个一直以来都被卢卡茨摆在了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并不是只有一张照片。   摆在最前面的那张,是卢卡茨在白森林服役时期和那些现在早已去世多年的战友们一起拍的合影。   而在那张照片的后面放着的,则是一张埃里克在此前还从未见过的照片。   那依旧是卢卡茨在数年前所拍的照片,但看起来却是比白森林时期的那张照片要成熟坚毅了许多。毫无疑问地,那应当是他在雪鹰特种突击队时的照片。   观察力十分敏锐的埃里克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卡茨在这张照片里的军衔肩章。   那似乎与他印象中好友应该有的军衔肩章有着细微的不同。   埃里克带着些许疑惑地随口一问道:“在我们的陆军里,有着两对双剑的军衔肩章……是中尉吗?”   “您说的是双剑的下方有纹饰的还是没有纹饰的?”正在处理着反对党内二号人物死亡现场的安保团队负责人这样问道。   那让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的埃里克一下就把那张照片在手中捏紧,并努力压下那在突然之间猛烈得让他感觉到了有些难受的心跳,试探着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纹饰的是中尉,有纹饰的就是中校了。”   埃里克很快又低下头去,并直直地看向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卢卡茨依旧脸上不带笑意,而在他的军衔肩章上,两对双剑下的繁复纹饰则清晰可见。   而与之同时跃入眼前的,则还有多年前两人相识时的那一幕。   初见时的卢卡茨,他的那双眼睛即便是在阳光底下也看起来如此冰冷。   【从特种部队退役的决定不是这么容易做出的,毕竟那个时候我都快能够晋升中校了。但是新通过的宪法修正案剥夺了所有曾在军队中晋升至中校或以上级别的在役,以及已退役军官竞选总统的权利。所以,现在我就在这里了。】   想起那时的卢卡茨所说的话语,原本只是捏着这张照片的埃里克转而无法控制住自己地攥紧了这张照片。   突然之间,窗外狂风大作起来,它将没有锁好的窗户猛地吹开,突然袭来的风雨也将埃里克才刚刚整理好的那些文件又吹了起来,并把它们吹到了哈桑的血泊中。   而在千里之外的慕尼黑,在昏迷中发着高烧的卢卡茨也梦到了那些久远的记忆。   他梦到了自己在即将晋升上校时的那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梦到他在最终决心从政时去找到自己曾经的上司所说出的那个请求,也梦到了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埃里克初识时所说出的那句谎言。   是的,如今的他已经是新罗科曼尼亚的总统了。   可实际上,依照这个国家的宪法,他却是连竞选总统的资格都没有。   他深知这一点,却依旧走到了这里。   当那些纷乱的梦终于破碎,他也睁开了眼睛。   而后总统阁下便看到了那个总是能轻易地给他的内心带来宁静的女人。   她正在为自己拉开窗帘,并让温暖的阳光倾洒进这间屋子。 第93章   “你醒了?你的行动小组负责人,还有你的国家安全局局长都有给你打过电话。”   卢卡茨在阳光倾洒进来的时候伸出手,将视线从项灵熙那拉开窗帘的手上落到自己的手上,仿佛他此刻正捧起的那一束,便是从项灵熙的指缝中透过的阳光。   闭上眼睛时还在火车上的卢卡茨甚至还能回忆起火车在铁轨上开过的那种微晃感,可当他从那些混乱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他却是已经睡在了这间布置温馨的酒店房间里。   当项灵熙走到他的身前时,这个右手臂才刚刚遭遇了枪伤的人下意识地就要抓住她,可项灵熙似乎在走近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可能会这样做了。她在卢卡茨用受伤的手抓住她之前就把手放到了卢卡茨的左手手背上,并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对方。   可没曾想,那反而让卢卡茨瞬时用右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并很快用他那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搂住对方,翻身将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卢卡茨?你是还没有醒吗?”   在昨天晚上来到旅店的这一路上都被折腾得可辛苦了的项灵熙并没有着急去挣扎,她只是两手一起捧着卢卡茨的脸,让彼此间能有一个可以看清对方的距离。   而她的这句话则让卢卡茨的记忆慢慢回笼,并很快问道:“他们呢?”   “谁?”   “我的行动小组?”   “他们还在奥地利呢。但是好像有些已经进德国了?应该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说着,项灵熙从卢卡茨的身下钻了出去,并动作熟练地用手试了试卢卡茨额头上的温度,然后带着些许惊喜地又用自己的额头贴了帖卢卡茨的额头。   “你的体温正常了!”   项灵熙因为卢卡茨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而感到高兴,可卢卡茨却是因为她所说的这几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而陷入了迟疑。   “他们全都还没有到慕尼黑?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没意识到现在在你面前的还有一个我吗,尊敬的总统阁下?”   完全已经被对方折腾了一宿的项灵熙很不愉快地说出了这句话,并把先前她已经按照克拉默的提醒接了两三个电话的卢卡茨的手机扔到了对方的面前,并在哼了一声之后走去沙发那里,并打算给自己塞上耳塞也戴上兔子眼罩补一会儿觉。   但是满心疑惑的卢卡茨却是直接掀开被子要从床上起来。   可这样之后,他又会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内裤之外什么也没穿。   他很快就看向项灵熙,似乎是想要问对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项灵熙却是干脆利落地把自己调到了“免打扰模式”,根本就不高兴去理会这个家伙了。   因而卢卡茨在记起了项灵熙先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之后也拿起手机,在看到了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后,他很快选择先给他曾经的上司兼现在的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局长拨出回电。   随着电话被很快接通,肯特局长的声音也从电话听筒里响起。   “你终于醒了,卢卡茨?看起来你的证人把你照顾得很好。”   听到对方的这句带着揶揄的话语,对于自己此时的处境实际还一头雾水的卢卡茨不禁压低了声音向对方问道:“您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和您说的?”   肯特局长:“她说你在火车上陷入了昏迷,是她把你带到慕尼黑市区的住处的。而且这一路上她还没有让人认出你来。我觉得她做得相当不错。”   卢卡茨:“她把我从火车上带下来的……?怎么带的?”   肯特局长:“那你就得自己去问她了,反正我们这里应该没有人看到,而且你现在也的确和计划里的一样,在慕尼黑待着了。”   卢卡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来,项灵熙一个人是怎么在把东西全都从火车上拿下来的同时,还把陷入了昏迷的他也带到了这里。   但肯特局长却是打断了他的这一思索,并说道:“听着,卢卡茨,我这么着急找你可不是为了和你深入地讨论一下你的小画家的。”   “是的,您请说。”   即便是卢卡茨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也会在对于他而言亦父亦师的肯特局长和他这样提起他的“小画家”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更在同时不住地用视线去寻找此刻正缩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可就在卢卡茨想要起身去叫项灵熙过来床上睡的时候,他却从电话那头的肯特局长那里听到了出乎意料的那个消息。   “哈桑死了,死在你的总统官邸。再有半个小时,副总统就此事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   华盛顿特区,   美国国务院国务卿办公室。   “这么说,他的任务失败了。”   当国务卿女士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签署一份文件。那让她签名的动作抖了一下,并就此断在了那里。   或许是觉得她的这个反应太过平淡了,站在她身后的心腹不得不提醒道:“而且罗科曼尼亚副总统就此事召开的新闻会也马上就要开始了,根据情报人员传回的情报,他应该会在新闻会上抗议我们在罗科曼尼亚进行的间谍活动。”   “他真的打算那样做了?”   “恐怕的确是这样。”   “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他会为了本国的颜面而选择私下和我们沟通这件事。毕竟我们的朋友哈桑这几年在社民党的势头一直都不错,也许等到下次竞选的时候就能是他和那个男模的有力竞争者了。罗科曼尼亚的那个副总统难道不会觉得这是一件让他们感到羞耻得无法开口的事吗?”   “恐怕他的确不这么觉得。”   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之后,国务卿女士的心腹又不得不忧心忡忡地提醒道:“请原谅,国务卿女士,但现在还有一件事是需要我们注意的。”   “你说吧。”   “奥地利当局对昨天发生的‘恐怖分子在维也纳进行巷战’一事感到非常震怒,他们的总理已经公开对此事表示关切。有情报显示他们已经和捷克当局成立了联合调查小组,用来调查最近这几天在捷、奥两国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无关联。我们可能不得不考虑一下是否要和他们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这下,国务卿女士终于放下了她的笔,并非常不悦地说道:   “你又一次地提醒了我,你让我想起我们的特工到底在维也纳制造了怎样的灾难。可你要我怎样才能相信这种荒谬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说着,国务卿女士站起身来,她的表情还能堪堪保持平静,可她手上不断松开又握紧的动作却是泄露了她此时已经在暴走边缘不断游弋着的状态。   国务卿女士:“那么多的特工。那么多的特工居然连一个男模一样的政客都抓不到弄不死!他们的无能让我对我们的整个中情局都抱有了难以形容的忧虑。”   心腹:“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可能隐瞒了他早年在索林尼亚的特种部队服役的经历。”   国务卿女士:“听起来你是在告诉我,我们其实应该一早就出动我们最优秀的海军陆战队队员,而不是派出那些声称可以做事不留痕迹的特工?”   心腹:“如果我们派出的都是我们最优秀的中情局特工,那事情当然可能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可昨天下午出现在维也纳的那些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真正属于中情局的特工。这些人里有一大半都是临时被拉来充数的……编外雇员。很多人的合同还不是直接和我们签订的,是由中情局在欧洲合作的一些公司和个人向他们提供的合同。”   国务卿女士:“所以你还在提醒我,我们有必要去对那些失踪特工的忠诚度保持怀疑,是这样吗?”   国务卿女士的心腹并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的回答,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是在明明白白地说着对于这句话语的认同。而后,他便在和国务卿女士的视线对上之后就立刻低下了头。   “你就只能有这些坏消息了吗!在这种时候你就连一点好消息都说不出口了吗?我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伙计,我要的不是让你变成这些坏消息的复读机!像那种见鬼的差事我现在只要把门一打开,随便喊个在国务院里拖地的来都能做,那我让你这样的聪明人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在国务卿女士和这位深得她信赖的心腹尽情地发泄了她的失望之后,她的心腹在左右两手的大拇指相互缠绕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   “还是有能让人稍稍感到有一点欣慰的消息的。”   在得到了对方的允许后,对于这件事其实依旧觉得心里没底的心腹说道:   “根据中情局里的一些较为专业的情报人员发来的消息,罗科曼尼亚总统有很大的可能是去了德国慕尼黑,并且现在还在那里休整。值得注意的是,在距离慕尼黑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座我们的美军基地。也许这样的情况还不值得让我们感到庆幸,但他们的确选了一个对他们不是那么有利的地方。”   国务卿女士的心腹原本只是想按照对方的期望,给她一个“好消息”。可没曾想,这样的一个消息不仅让国务卿女士突然一下子从盛怒状态中安静了下来,还让她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当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尚还带着些许的疑惑,但在那份疑惑中,却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这下,该轮到她的心腹感到迟疑以及警惕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当心腹急忙澄清自己,并表示他什么也没有暗示的时候,刚刚还感觉什么都糟糕极了的国务卿女士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国务卿女士:“你可真是个具有创造力的智囊,我亲爱的唐尼。你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棒了,我们就这么做。”   心腹:“什、什么?”   国务卿女士:“快,快去告诉我们的驻德美军,通知距离慕尼黑最近的那个美军基地的长官,就说独自一人前往海牙的罗科曼尼亚总统被恐怖分子绑架了。作为罗科曼尼亚人民的朋友,美国需要他们把那个男模……不不,是把罗科曼尼亚人民的总统卡拉乔尔杰阁下带回来。”   这下,就连国务卿女士的心腹唐尼先生都一下眉头舒展了看来。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个绝妙的点子。   而后他连声表示这当然是国务卿女士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他可不能抢夺了对方的绝妙想法。可就在两人对彼此一番夸赞之后,问题就又来了。   绑架了罗科曼尼亚总统的那些恐怖分子呢?   只不过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还难不倒在很多地方具有惊人创造力的国务卿女士。   她志得意满地说道:“在把罗科曼尼亚总统带回来的过程中,谁去阻拦我们的士兵,谁就是恐怖分子。”   “可是根据我们的情报,罗科曼尼亚总统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中国女人。那样的话,这队恐怖分子的组成可能就有些复杂了。”   心腹又再次指出了一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对于国务卿女士来说,就更好解决了。   她说:“那当然不可能是爱好和平又善良守法的中国公民,这个女人肯定是伪造了身份的朝鲜间谍。她和恐怖分子合作,用药物对罗科曼尼亚总统进行了精神控制。对于这样的危险分子,我们当然要一并逮捕。” 第94章   德国巴伐利亚州,   美军基地。   在美国陆军上校科林的办公室里,鼠标被点击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而被听他点击的那些视频短片的声音也就此从他的电脑中传出。   ‘下、下午好。’   ‘请原谅,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   ‘好、好的,请随意。’   那是一条从昨天下午开始,在油管和推特上都被疯狂转发的视频短片。原本就小有人气的网红博主在维也纳的地铁站拍摄短片的过程中正好遭遇了被人追击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由此,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名虽然还很年轻却是风格稳健的一国总统的另外一面。   无论是在遭遇险境时依旧没有丢掉的绅士风度,在面对持枪份子时的冷静,以及堪比最优秀的特种部队成员的身手,那都让无数看到了这条视频短片的人为之疯狂。   可科林却是从这条视频里看到了很多寻常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那些追在罗科曼尼亚总统身后的那些人,他们并非网上所盛传的恐怖分子,或是卢卡茨在罗科曼尼亚的政敌所派来的杀手。   无论是这些人用的武器,行事风格,或是说话的方式都让科林感到极为熟悉。   他们像极了科林在欧洲驻防时曾短暂接触过几次的中情局雇员。   在把卢卡茨和那些追捕他的人同时出现的视频都挨个点看研究了一番后,科林又翻出了前两天的那则欧洲突发新闻——一伙儿持有手枪的“恐怖分子”从捷克的警察局脱逃。   显然这名驻德美军军官正在试图找到这两件事之间所存在的联系。   而他的办公室房门则在此时被人扣响。   “请进。”   说着这句话的科林他已经打开的这些网页全都点了最小化,而从外面推门进来的,则正是他的作战参谋。   “科林,你一定得来看看这个。罗科曼尼亚的副总统在刚刚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一些事。”   科林的这名作战参谋手上拿着一个U盘,并很快走到了科林的办公桌前。   “他宣布了什么?网上找不到吗?”把U盘插进电脑插口的科林这样问道。   “网上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没有媒体去转载和报道这件事,他们全像是被下了封口令一样。罗科曼尼亚的副总统抗议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进行的间谍行为,还说社民党内的二号人物在我们的指使下进入到总统官邸,打算为我们窃取卡拉乔尔杰总统的实时位置信息。白宫发言人也还没有就这件事发表回应。看起来不是还没能来得及做出回应,而是根本没兴趣去回应。”   说着,科林的作战参谋就拿过鼠标,并点开了这段被截取出来的,很短的视频。   在视频中,隐忍着怒意的埃里克在媒体的面前出示了被哈桑带进了总统官邸的芯片。可是想要向公众们证明这件事,仅凭借这样一块芯片显然是不够的。   与其说身为副总统的埃里克想要借此来向人们证实美国在罗科曼尼亚的间谍行为,倒不如说是想要借此来引起人们的关注。   五分钟后,视频播放完了。   但不等作战参谋向科林询问起他关于此事的观点,科林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说着,科林便又点开自己先前正在观看着的那些网页。   “这条视频,我觉得他们和上次从捷克的警察局脱逃的是同一伙儿人,他们用的武器也是最新的美制武器。还有这条,你看这几个人向前行径的方式,这绝对不是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恐怖分子和向来习惯单打独斗的杀手会采取的。”   说着,科林把自己办公桌前的那个位置让给了他的作战参谋,而他自己则转而走向办公室的窗前。只要他把百叶窗中的一条压下一点,他就能看到正在外面的沙地操场上进行训练的大兵们。   这些大兵们有的正在拖着轮胎向前跑去,有的则排成了一排在那里做俯卧撑。   带着这些士兵们进行训练的科林的副官似乎正在和大兵们喊着话,但是紧闭着玻璃窗却是隔绝了从操场上传来的声音。   “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他们怎么已经开始训练了?”   “对,因为您的副官在昨天晚上看到了罗科曼尼亚总统在维也纳街头的英勇表现,所以他今天就组织士兵们进行加训了……”   之前还没能有机会好好看一看那些视频的作战参谋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并在把话说出口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   而科林则在得到了答案后很快推开窗,而属于他副官的大嗓门也就此飘进了他的办公室。   “快一点,再快一点!姑娘们,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加训很辛苦,就回想一下我刚刚给你们看的那些视频。你们怎么能容忍自己还比不上一个成天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的政客?想一想吧,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你们也去竞选总统了,你们今天的努力也能成为竞选总统时的加分项……”   “我们得让他马上停止。”科林关上窗,并在同时继续说道:“在没弄清楚这件事到底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之前,不能让士兵过分地关注到它。”   但不等科林和他的作战参谋一起离开这间办公室,科林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了铃音。   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在看了看彼此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台电话上。   在铃音又响了两下之后,科林终于快步走回去并一把接起电话。   “喂?是的,好,五分钟后我们会去到作战指挥室的。”   说着,科林很快挂了电话,并看向他的作战参谋道:“有一项紧急行动。可能需要我们出动装甲车,坦克和武装直升机。”   90分钟后,   慕尼黑。   “喂,克拉默?你们到哪儿了?已经进慕尼黑的市区了吗?”   在项灵熙临时选择的这间偏离慕尼黑市中心三公里的酒店里,一名医生模样的人正在两名罗科曼尼亚特工的注视下为卢卡茨检查伤口。   而项灵熙则在这样的时刻,站在窗台前和克拉默打起了电话。   可想而知,当卢卡茨听到自己曾经的部下的名字又一次地从项灵熙的口中被说出,他肯定就又下意识地看向对方了。   他其实很想走到项灵熙的身旁,把那个女人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的身上,可他却是被三个恨不得用显微镜把他的伤口一毫米一毫米地检查过去的人围在了这里。   那让卢卡茨感觉到了一丝烦躁。   而克拉默那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则就从项灵熙的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对,我们已经进市区了。原本他们还打算让我再晚些过来的,但我实在是不放心。队长受伤了,第一批赶过来的人又太少了。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总统的安危应该比那些被抓到的美国特工更重要。”   “对,我也这么认为。”   正在为卢卡茨检查伤口的医生终于在此时说出了他的结论,也把卢卡茨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伤口处理得很好,手法干净利落,也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看起来总统阁下的精神也很好,应该是术后的护理做得不错。”   这本来应该是个能让人感到高兴的结论,可正在和克拉默通着电话的项灵熙却是在听到那句“手法干净利落”的时候被唤起了卢卡茨绝对想要她赶紧忘记的记忆,并“哼哼”着,带着些许的不悦冷冷地笑了两下。   此时电话那头的克拉默正好向项灵熙问起总统阁下的伤势如何,于是前一天晚上被卢卡茨忽冷忽热的体温折腾得几乎一宿没睡的项灵熙便把医生刚刚说的重复给了克拉默听。   “医生说伤口处理得很好,在夸总统阁下给自己取出子弹的手法干净利落呢。”   卢卡茨当然明白项灵熙的心里还因为这件事憋着不高兴,并只想让这次本就简短的检查再快些结束。   “好了吗?”   “请稍等,我在给您换药,大约还需要一两分钟。”   在听到医生的这句回答后,卢卡茨不禁提高了一些声音道:“灵熙,你要不要……要不要去隔壁的房间睡一会儿?你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这会儿的卢卡茨已经意识到前一晚的项灵熙为了照顾他多半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却是顾及到此时也待在房间里的这些人而没有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就是在项灵熙带着些许的头疼,皱着眉转过身来向他摇了摇头的时候,卢卡茨却是听到了些许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让卢卡茨警觉地抬起头来,并直接把医生正在他的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抓住一扯就向着阳台快步走去。   那当然会把正在给他包扎着伤口的医生吓了一跳。   而当卢卡茨带着滚落在地上的那卷纱布一路走到阳台时,已经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和卢卡茨形成了默契的项灵熙却是什么都不问就很快接过已经松了几圈的纱布,给他重新缠了起来。   当卢卡茨俯卧在地上的时候,项灵熙也很快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蹲到了地上,继续为他包扎起来。   见此情景,刚刚为卢卡茨检查好了伤口的那名医生也很快走上前来,不需人提醒就从项灵熙的手上接过那些绷带,并为卢卡茨迅速包扎起来。   而此时伏趴在了酒店房间地板上的卢卡茨则在有意识地为自己的耳朵过滤掉了从楼下的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后,更为清晰地分辨出了那些正在靠近着他们的声音。   那正是曾经的他无比熟悉的,与普通车辆行驶的声音截然不同的,装甲车以及坦克正在靠近的声音。   而随着医生用剪刀剪断那些过长的绷带,并为卢卡茨将其扎好,意识到了他们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何种情形的卢卡茨站起身来,并用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马上离开这里!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第95章   当卢卡茨说出那句话语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并没有能够立即反应过来,他们大约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用来面面面相觑,而后两名特工就要来带着医生和项灵熙离开。   可是屋子里的东西都还没拿!   项灵熙:“马上是要有多快?我……我能有五分钟的时间来收东西吗?”   卢卡茨:“带上我们我们的证件,还有你的速写本,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得到了这一指令的项灵熙立刻冲去沙发那里,并把散乱在外面的东西都收进他们的行李包那里。那个装着很多本假护照的小包还有她的速写本原本就被她放在了旅行包里,倒是让她对其很有感情的医疗箱在床边散乱了一地。   两名特工里的一名跑来项灵熙的身边帮忙她收起东西,并在把行李包的拉链一拉之后很快帮着项灵熙背上包,而把工具箱里的东西随意一收的医生也跟着另外一名特工向屋外冲去。   “能听到吗,能听到吗?总统说他听到了装甲车和坦克正在靠近的声音,立刻做好出发准备。”   在被卢卡茨一手放在腰上带着向屋外快步走去的时候,项灵熙听到了一名特工在对讲机里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尽管项灵熙自登上卢卡茨的那架总统专机起就已经遭遇过很多次危机了,可眼下的情况却依旧还是她第一次遇到。   那让项灵熙不禁在走出酒店房间后下意识地去找卢卡茨的手,而后者也就在下一秒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的一群人在走出了酒店房间后就仿佛若无其事地从酒店的不同出口走出去,但只要去仔细注意一下他们的神色,就会发现他们此刻究竟是有多么的紧张以及着急。   “这里的遮挡物太多了,让克拉默我们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   当走在两人前面的那名特工对着他衣领处的那个话筒这样轻声说着的时候,卢卡茨把项灵熙一下拉近了自己,并说道:   “一会儿你跟我坐一辆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也别让我离开你的视线范围,明白吗?”   项灵熙很快点头,而后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她想要问卢卡茨——会开着坦克和装甲车来慕尼黑找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并且她也同样想问卢卡茨,在经过了那么多的有惊无险后,这一次的他们是不是还能够向先前那样的成功脱生。   但是最终,项灵熙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并只是跟着他们走出酒店大门。   一名正坐在酒店大堂里喝着啤酒的青年看到了这一幕,并很快通过他胸口的那个麦克风向他的同伴们进行对讲。   而他才说到第一句话,就被从后面跟上的一名罗科曼尼亚特工一拳头敲在了后颈处,就此失去了意识。   “请注意,敌人可能已经知道我们正在离开酒店了。”   当先一步走到酒店停车场的卢卡茨和项灵熙坐上同一辆车的时候,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这样的一句话语,而汽车也在同时发动起来。   虽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开着装甲车和坦克的敌人大约有多少,但却能够从声音来分辨出大致的方向,在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有所察觉的情况下,尽快离开原地会是最好的选择。   当卢卡茨他们所乘坐的那辆车以一个急转弯驶出酒店区域的时候,项灵熙一下就因为惯性而倒到了卢卡茨所在的那一边。   而在她撞到卢卡茨的身上之前,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卢卡茨则已经把她抱到了怀里。   那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项灵熙在这辆轿车开始在马路上不断超车行驶时都不是那么愿意离开这个怀抱了。于是她干脆不去系安全带了,转而赖在了卢卡茨的怀里,也伸出手去抱住对方,怎么都不愿松手了。   汽车的喇叭声在项灵熙的耳旁粗鲁地响起,而原本总是能带给人宁静之感的树荫也因为时不时地被旁边的车辆遮去了一些而在此刻变得让人不安起来。   但身旁这个人的怀里却是如此的安静,带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有力心跳声,为她遮掩住了那些很想要入侵她情绪的烦扰声音。   而后,她便感受到被她抱着的那个人在一手拉着车窗上的扶手的同时,也用他的那条受了伤的手臂护住了自己。并且这个有着强壮体魄也总是无惧危险的男人还低着头在她的耳边说出安抚的话语。   卢卡茨:“如果你觉得很害怕,就别看。”   项灵熙:“可是你说的装甲车和坦克都还没来呢。”   卢卡茨:“是的。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从现在就开始闭上眼睛。”   项灵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吗!你忘了和你走的这一路上我有多顽强了吗!”   在项灵熙好容易才找回一些勇气的时候,一辆十分鲁莽的卡车从旁边的那条路上突然出现,那让开着车的那名特工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在他们险险避开这辆集装箱卡车时,卢卡茨把就这么懵了的项灵熙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可还不等他们在看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与卡车相撞的车祸现场,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也就已经在距离它们并不远的地方响起。   慕尼黑北部,   克拉默处。   “是的,我看到了,是我们都很熟的那种美国军方的武装直升机。”   克拉默带着这伙儿前来慕尼黑接应卢卡茨的罗科曼尼亚特工,由慕尼黑的市区北部靠近卢卡茨他们所在的位置。   大约是在五分钟前,他们刚刚经过了慕尼黑安联球场,可就是在他们距离卢卡茨还剩最后几公里的时候,那架让人心情一下就糟糕起来的直升机却是好像拦路虎一样地出现在了城市上空。   “请原谅,你稍等我一下。”   克拉默先是对通信频道里的卢卡茨说出这样一句话,而后他便很是暴躁地通过另外一个通讯频道对他此时正在带着的这些人说道:   “我说慢一点,都把车开得慢一点,别再想着超车往前了!否则的话,直升机上的侦查兵想要发现我们就太容易了。”   这样之后,克拉默才和卢卡茨恢复了通话。   卢卡茨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出,而他和克拉默之间的对话也让此刻已经意识到过来阻拦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们不禁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   卢卡茨:“你有带可以解决那架直升机的东西吗?”   克拉默:“我带了一个火箭筒,射程比较远,速度也不太慢的,你以前很喜欢的那种。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也许我可以让它穿过干扰弹打中直升机的螺旋桨。”   卢卡茨:“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把它打下来?”   “三成。”在说出这个答案后,或许克拉默本人也觉得这个成功率可能太低了,并又补充道:“三成到四成,不可能再高了!而且如果我出手了却没能把它打下来,那我就死定了。”   当克拉默说出那句“我就死定了”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家老大会对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很多次的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   但是没有,没有!   在得到了这个已经可以接受的成功率之后,卢卡茨很快又接着问道:“需要多长的准备时间?”   “三分钟!或者如果比较赶时间,附近又没有很多遮挡物的话,两分钟大概也能行。”   克拉默在数秒钟的时间里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死前可能发生的那么几幕画面,可是他都还没能来得及想清楚那些,美军部队所设置的路障以及负责看着这些路障的大兵们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一些同样被这些路障拦住了的车主们挡住了克拉默通往路障的最后十几米距离,而汽车的喇叭声也时不时地响起。   显然已经有许多人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选择了掉头离开,但同样也有人把车停在了那里,并试图从这些美军士兵那里得知具体的封路情况。   克拉默没能在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时就听清前面那些人具体在说些什么,但他却能看到路障边上竖着的指示牌上面写着什么。   【警告:您前方的区域正在进行反恐演习】   克拉默:“……”   看到指示牌上的告示,克拉默简直因为这些人的无耻而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却只能在那些被他带着的罗科曼尼亚特工都纷纷掉头离开之后让车掉头。   克拉默:“卢卡茨,你还在听吗?这些美军部队可能把你们都围起来了。他们居然说里面是在搞反恐演习!等等,里面有车出来!他们给在包围圈的内侧接受过检查的人放行了!”   卢卡茨:“试着弄清楚他们的包围圈到底有多大,还有他们的兵力分布情况。”   克拉默:“是!”   接到了这项命令的克拉默很快就在把车停下后让副驾驶座上的那名特工代替起了他,而克拉默自己则去到了轿车的后排座位上,翻出两架飞行速度特别高,隐蔽性也更高的无人机,同时他也翻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当他们把车开到了隔壁街道的树荫道上时,两架小型无人机就在克拉默的遥控下飞出了窗口。它们并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同时也把扫描出的画面反馈到克拉默的电脑上。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包围圈。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橄榄型,但两头没那么尖。包围圈的周长大约有五至六公里。但那只是它现在的数据。包围圈看起来一直在有序地缩小。大约每五分钟向里缩小一次。”   随着克拉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卢卡茨也收到了由对方同步到他手机上的侦测图。   “虽然他们肯定不是在搞‘反恐演习’,但这绝对就是一场准军事化的行动了。”   当卢卡茨听着克拉默所说的那些话语,并沉默着看向手机上的侦测图时,项灵熙就连呼吸都不禁放得轻柔起来,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打扰到对方。   而依照卢卡茨的指示把车在这段暂时安全的区域内不断打转的那两名罗科曼尼亚特工,他们则也在紧张之下不由地通过后视镜时不时地去卢卡茨一眼,仿佛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得到那么零心半点的信息。   在沉思了近一分钟后,卢卡茨终于抬起头来说道:   “五分钟后就开始准备突围吧。就从这个橄榄型包围圈的西北向,从那条弧线的中央,包围圈的最薄弱处开始突围。克拉默,我需要你在包围圈的外围接应我们。突围之后我们就继续向慕尼黑的市中心方向移动。”   “是!我现在就开始移动。”   “我会想办法先突围出来。但是在我开始突围之后,一定会有很多的装甲车和坦克跟在我的身后怎么都甩不掉。这个时候,你就得在汇合点,等待我给你的信号。”   此时的项灵熙就坐在卢卡茨的身旁,听他用如此平静的声音说出这项近乎疯狂的计划。   那当然会让项灵熙感到十分紧张,可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感到紧张的同时也感觉到害怕。   她甚至还因为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打算给打算用霸权来欺负人的家伙回以狠狠一击而感到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样的发现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惊奇了。   而当项灵熙流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时,卢卡茨正好也在注意到了来自于她的视线后转头看向了他的小画家,并对她露出了笑容。   在那一刻,项灵熙突然很想偷亲此刻如此迷人的卢卡茨一下,并且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她一手搭着卢卡茨的肩膀,并靠向对方,也飞快地亲了一下卢卡茨的脸颊。而后者则在她松开了自己后很快握住了小画家的手。   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的那两名罗科曼尼亚特工这下可真的是不知道他们应该回以怎样的表情和情绪了!   而当克拉默在通讯频道里呼唤起卢卡茨的时候,打算在这次危机中干回老本行的总统阁下就接着说道:   “克拉默,你得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到时候一定会跟着我移动的那架武装直升机打下来。这样,坠毁的直升机就肯定会阻挡住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些装甲车和坦克。” 第96章   接到了命令的克拉默开始带着人向着卢卡茨告诉他的那个接应点驶去,而卢卡茨他们也开始在这个愈渐缩小,并且车辆也越来越少的包围圈里进行最后数分钟的绕圈行驶。   在最后的准备时间里,项灵熙松开了和卢卡茨交握着的手,并十分自觉地把自己挪动到更靠窗的位置,也把安全带给系上了。   项灵熙的这一干脆利落的动作让冷不防的就被她松开了手的卢卡茨感到自己简直难以置信。而他的这一目光则在被项灵熙感受到了之后让后者讶异起来。   项灵熙在压下了那份讶异后态度十分郑重地说道:“我系上安全带了。”   卢卡茨迟疑着点头。   项灵熙随即又试探着继续说道:“我会顾好我自己的,尽力不给你添麻烦。”   说着,项灵熙还在系着安全带的情况下艰难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并把它罩在脑袋上,以示自己已经做好了车窗玻璃待会儿会飞溅进来的准备了!   卢卡茨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她的这一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显然项灵熙的这一紧张之余还带着些许兴致勃勃的表现和卢卡茨想的那种小鸟依人、瑟瑟发抖、需要保护的样子很不一样,但更重要的是现在她还不能这样!   “不,不灵熙。现在你还得把你的外套先放下来。安全带也别现在就系好,我们还要过一道关卡。”   得到了指令的项灵熙立刻就把已经盖在了头上的外套放下,那让她的那头长发突然就变得乱糟糟的了。   正在卢卡茨帮项灵熙把头发抚平的时候,克拉默的声音极有存在感地从通讯频道里响起。   “天哪,天哪天哪,他们把我的一架无人机打下来了!但是它还在继续拍摄!”   “为什么还要让它继续拍摄?”   “因、因为我想看一看把它打下来的到底是直升机上的人还是地面上的巡逻士兵。”   在卢卡茨因为从政的需要而再次回去见自己曾经的上司肯特将军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在他之后接管了雪鹰特种突击队的昔日同僚。   当时,那位新队长和卢卡茨提起克拉默,并称:‘克拉默的技能很全面,懂得坚持,也能够很好地完成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心性太不成熟了。’   那时候的卢卡茨对于这一评价还不以为然,他认为克拉默本就还没到可以称得上“心性成熟”的年纪。但如今,他却只想夸赞那名继任的队长有远见!   卢卡茨:“切断和无人机的联系,我们提前开始行动。”   克拉默:“可是我们距离汇合点还有两公里!”   卢卡茨:“那就再快一点。”   克拉默:“可是再快的话就一定会让直升机上的人注意到我们了。”   听着这样的对话,项灵熙对于克拉默的担心感到无比认同。   ——‘对啊,再快的话就会被注意到了啊!’   她甚至还很是为难地跟着点起头来。   那让注意到了她这边反应的卢卡茨觉得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并用很能吓唬人的目光扫向项灵熙。   在被卢卡茨这么一盯之后,项灵熙很快就化身为木桩,身体略带些僵硬地坐得笔直,甚至那有着纤长手指的双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一点都不敢放偏。   卢卡茨这才收回视线,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和不让人省心的克拉默的通话上。   “我记得你应该放出了两架无人机?”   “对……对。”   “让还剩下的那架从另外一边接近直升机,去吸引直升机上侦查人员的注意力。然后你们就能加速过来了。”   在那一刻,项灵熙简直都能听到克拉默心碎的声音了。她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地向对方问一声:你放出去的那两架无人机肯定和普通的不一样吧!   但是她忍住了,在卢卡茨好似向她这里瞥了一眼的时候,她忍住了自己的这一冲动!   而另一边的克拉默也忍着自己的心痛,让那架距离恼人的武装直升机其实并不远的小无人机从另外一边绕向它,并在直升机的一边以自己的飞行路线给它们画起了一个横过来的数字“8”。   这样之后,小无人机果然为他们吸引到了些许的火力。   因为克拉默直接就从小无人机正在传回的画面中看到了从直升机打开的门里伸出的枪管!   着急之下的克拉默连忙操纵着无人机在这些人的面前跳起了狂乱的“野蜂飞舞”!   “距离汇合点还有1公里,800米,700米……”   随着克拉默终于在一路的狂飙之后距离约定的会合地点越来越近,卢卡茨也命令和他一起的那几名罗科曼尼亚特工向着前方已经能够看得到的那个美军士兵所设的关卡开去。   一辆上面仅坐着两名罗科曼尼亚特工的轿车根据卢卡茨的指示,从另外一条道路上转弯过来,在卢卡茨之前向着那道关卡开去。   打算对他们进行例行检查的两名美军士兵对那辆车做出了停止向前的手势,可是那辆车却是在放缓速度靠近之后并未停下车来。它反而冲过路障,并一路开得踉踉跄跄的,歪歪扭扭地向着右边甩出一个大拐风骚而去。   眼前的突发景象让两名美军士兵连忙通过对讲机通报这里的情形,并在同时跑着坐上他们的那辆装甲车。   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开着装甲车追了上去,在这个关卡处留守着的另外两名士兵也紧张起来,注意力久久没法从那个方向上收回。而卢卡茨所在的那辆车也就在此时靠近了他们。   “请原谅。”   “等一等,等一等!”   开着车的罗科曼尼亚特工才只是说了一句话,还没把头扭回来的那名大兵就烦躁地给出了这样的回复。也正是在此时,卢卡茨车后窗所打出的一发大剂量麻醉针就此打在了那人的锁骨上方。   感觉到不对劲的大兵转过头来,却是手才捂上那枚迅速将麻醉剂推入他体内的小型针管就失去意识地倒在了地上。   “嘿,你还好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名罗科曼尼亚特工一脸担心的样子,并从车上下来,作势要去扶那个人。那让背对着他们,也被衣领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后颈的最后一名大兵转过身来。他很快就十分警觉地让这名看起来体格强健的年轻男子不要靠近他的同伴,而和他正面对上了的那名罗科曼尼亚特工则是一副被恐吓了的普通人的样子,害怕得不行又想要和对方解释着什么。   而后,在那名大兵的注意力就这样完全被吸引住了的时候,卢卡茨的又一针麻醉针就越过努力后仰的项灵熙又另一侧的车后窗出飞出,也打在了那名大兵的锁骨上方。   原本还情绪十分激动的大兵只能来得及看一眼麻醉针射出的方向,而后就在未能看清对方的情况下便视线模糊了起来。   先前还在和他求着绕的罗科曼尼亚特工很快回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而卢卡茨和另外几名前来接应他的罗科曼尼亚特工也就此开着车冲出了那道关卡。   但这只是暂时的冲出关卡,而并非真正地冲出包围圈。   因为依旧留守在隔壁关卡上的几名士兵在看到卢卡茨他们的向前驶去后,便十分警觉地通过对讲机询问那两名被麻醉针放倒的大兵,那几个人是他们放过去的吗?   但他们当然得不到回应。   在把同样的问题重复到了第三遍之后,隔壁关卡上的那几名大兵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并在前去查看的同时让人去追刚刚开过去的那几辆车。   几十秒后,那名大兵的声音便在他们的内部通讯网络中响起。   ——“拦住刚刚的那四辆车!他们和先前的那辆车是一伙儿的!他们很可能就是劫持了罗科曼尼亚总统的那伙儿恐怖分子了!”   随着那样的一句话语,将整个区域都围了起来的那些兵力近乎出动了一半。   橄榄型包围圈的那一侧防线全都向着那五辆车追去,而橄榄型包围圈的另一侧则因为不知“恐怖分子们”是否还有同伙依旧在这片区域里而自动对离开的那一侧防线进行部位,将他们的包围圈变得更薄,却也依旧密不透风。   如果此时有一名恰巧住在这个包围网中的慕尼黑居民往窗外看一眼,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正处于一场现代战争的风暴中心。而正走在路上的人则更是一定会被这样硝烟滚滚的一幕惊掉手中的三明治。   而这会儿的项灵熙则已经如愿以偿地给自己又系上了安全带,并把她的外套披在了脑袋上,让自己的身和心都做好随时迎接一场冲击的准备!   该说卢卡茨的估测真的很棒,当他们以先前那种方式突破橄榄型包围圈的一侧弧线顶端时,所有的追击都只会从他们的身后或者斜后方追来。   只不过,他们虽然避免了被人迅速从四面包夹的命运,却会造成一种身后有着千军万马在追击的真实感受!   现在的他们才刚刚冲出那道关卡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可项灵熙却觉得自己已经能听得到从后面传来的,兵荒马乱的声音。   那应该是站在装甲车机枪位上的士兵喊着让他们快些停下的声音,以及坦克的履带压过路面飞快前行的声音。而“呼啦呼啦”的风声则从未有完全关上的车窗缝隙处冲进来。神经紧绷的项灵熙把车窗完全关上,并在保持着迎接冲击的姿势的同时向卢卡茨问道:   “我……我能向后看一眼吗?”   “当然。”   “不会被吓到?”   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估计项灵熙被吓到的可能性。   在那一刻,首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是项灵熙曾经和他强调过数次的“脆弱”、“胆小”和“神经敏感”。但是很快,项灵熙在几分钟前才刚刚怒问过他的那句话占据了上风。   【你忘了和你走的这一路上我有多顽强了吗!】   “你看吧,不会被吓到的。”   “真的?”   项灵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小窃喜。卢卡茨则在又回头看了一眼后给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   因而从刚刚起就一直忍着憋着没回头看的项灵熙很快就带着她的小窃喜和小雀跃转头看去。   那一刻,她看到的是距离他们不太远的,坦克的炮管。   很多辆坦克的炮管,前面一排开着两辆,后面一排开着一辆,往后第三排又开着两辆的坦克。   还有那从狭窄的缝隙里插道进来,仿佛要往前一冲一冲地咬住他们的装甲车。   车顶上架着机关枪,并且还有专人在操纵着机关枪,声称他们再不停下就要开枪了的装甲车。   机枪手喊着喊着,然后就真的让机关枪的枪声响了起来!   看到了那一幕的项灵熙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鬼片里一下转过了头,让自己肩膀上的两簇火苗瞬时间灭了一簇的主角的友人,连魂都要没了。   卢卡茨·卡拉乔尔杰!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被吓到!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胆大能扛事的人吗!   然而被吓憋了气的项灵熙根本就还没能够说出这句心里话,开着车的那名罗科曼尼亚特工就已经为了要躲避装甲车上机关枪的扫射而让车在道路上开出了“S”型的行经路线,那也让被安全带给绑住了的项灵熙好像一只破布娃娃那样被甩来甩去,可就是甩不到卢卡茨的身上。   而伴随着一次激烈的转向,跟在卢卡茨他们后面的一辆车被击中了轮胎,并在汽车失去控制后撞上了后面的一辆装甲车,也就此变成了真的“破布娃娃”。   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幕发生的项灵熙才来得及被吓得深吸一口气,就被一直在注意着车后情况的卢卡茨按下了脑袋,而机关枪的又一轮扫射也让他们的后窗玻璃被完全击碎。   “哗啦啦”!   那是碎成了渣渣的车窗玻璃落到了他们身上的声音。   项灵熙盖在头上的那件外套终于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可此时的项灵熙却只想哭泣。   嚎啕大哭的那种! 第97章   项灵熙觉得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她一定得在这种时候喊出点什么来,就好像在坐海盗船的时候,惊声尖叫虽然不能让人立刻下船,却能够让自己在吸满一口气又把它彻底释放出去的这一过程中得到情绪的稳定。   于是项灵熙就真的深深吸满了一口气,可她那尚未绷断的理智却是又让她犹豫起来。   毕竟海盗船是全程都由机械控制的,她叫得再响也不可能把马达给震碎了。   可现在她却是坐在由神经同样紧绷着的罗科曼尼亚特工同志开的车里!万一她的尖锐叫声让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个颤抖,他们一整车的人都会变成破布娃娃!   车内的玻璃渣渣依旧还在时不时地因为他们的变向而发出响叮当的声音,可深深吸满了一口气的项灵熙却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出口就是声音平稳的一句:   “其实我是见过装甲车的。不过那个时候我看到的装甲车只是从我旁边经过,而且车顶上的机关枪也没出现响声。”   “什么?”   机关枪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让卢卡茨干脆解开了项灵熙的安全带,并拉着项灵熙让她一下躺倒在了后排座位上。   卢卡茨:“全都低头!”   “哐哐哐哐!”   在经受了碎玻璃的洗礼之后,项灵熙的外套上又落了许多碎海绵。那当然是前后两排座位用来给人枕着脑袋的上凸部分!   如果卢卡茨没有眼疾手快地替项灵熙解开安全带也拉着她躺倒在座位上,那么碎成了渣渣的不可能只有座椅的头部靠垫。   项灵熙:“这些混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辆车上坐得都有谁!”   卢卡茨:“我觉得他们可能知道。但这可能不太重要。”   眼见着那些坦克与装甲车就要在两公里内的追击之下在他们的身后形成一个碗状的弧形,经受了机关枪洗礼的卢卡茨终于再次呼叫起克拉默来。   此时这个特种部队出身,曾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战乱地带执行过任务的年轻人已经紧急赶到了汇合点。并一手拿着星巴克的纸杯,一手握着藏在长款风衣下的火箭筒,仿佛一个正在等待着女友的本地小伙儿一样站在大树底下。   “克拉默,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已经把那架直升机看得很清楚了。”   “对,很清楚,它再靠近一点我都能看清楚上面坐着的人了。”   “如果我们还能再坚持1分钟,这个距离你有多少把握能打中它?”   “五到六成。”   一面是背后不断响着机关枪的枪声以及美军士兵喊话声的喧嚣嘈杂,一面则是秋风吹落枫叶的枯叶落地声,但随着卢卡茨他们距离克拉默此时所在的汇合点越来越近,此处也不再是能让人放心听着古典乐曲的宁静了。   而后,通讯器那头的卢卡茨开始说出倒数。   “30,29,28……”   克拉默开始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深而缓,仿佛连心跳都能在那些声势惊人的枪声逐渐靠近时变得越来越缓。   “17,16,15……”   周围行人的惊呼声响起来,而这些越过了包围圈许多路程的装甲车也就此停下了他们的机枪。卢卡茨他们的那几辆已经千疮百孔了的汽车在市区里的优势也就此出现。他们开始将那些大家伙们甩开了那么十几米二十米的距离。   “10,9,8……”   一直都未有提前开始瞄准的克拉默直至此时才不慌不忙地把手上的那个星巴克纸杯放到了地上,当他起身时,通讯器里的卢卡茨正好开始了最后六秒的倒数。   于是这个总是能够以自身的亲和气质在人群中很好地隐藏自己的特种部队成员就在此时甩开他的风衣,也把藏在里面的那把火箭筒扛到了肩膀上,也在开始瞄准的同时向前一步,走出遮住他身形的那棵大树。   但是在这个距离卢卡茨他们这么近的距离,扛着一个绝对惹眼的火箭筒突然出现在那里,克拉默不可能不被直升机上的侦查人员发现。   可是当那些人在慌乱之下着急指向他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了的克拉默却是冷静地在瞄准时进行起了最后的角度调整。   “3,2,1……”   直升机上的机枪向着克拉默扫射过来,可克拉默却只是站在那里,不退也不跑。直至他从通讯频道里清晰地听到那个开火的指令,并像他曾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按下发射按钮。   那架低空慢速飞行的武装直升机开始快速移动,并向着克拉默所预估的那个方向所闪避过去,几乎是自己撞向了那枚原本可能根本打不中它的弹药。   克拉默在看到直升机向着那个方向跳跃式闪避时,脸上就出现了笑容,并再不去管那架直升机地跑回了自己的那辆车。   “轰!”   那是火箭筒将直升机顶上连着螺旋桨的那块区域完全轰掉的声音。   它让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地侧躺在后排座椅上的项灵熙更加用力地搂着卢卡茨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了。   “我、我以前来慕尼黑的时候听说这里的郊区还有花钱开坦克的基地,如果我那时候就去玩过坦克飘移了,现在可能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越是紧张就越是语速快得不行的项灵熙这样说道。而回应她的,则是卢卡茨那听起来没那么紧张了的声音。   “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的那个声音有感而发,那我觉得开过坦克可能也没什么用。”   咦?   在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后,项灵熙终于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并在卢卡茨的示意下稍稍起身,并向着已经没有了窗玻璃的车后窗看去。   而后她就看到了那架已经没有了螺旋桨的武装直升机旋转着砸在了数量坦克和装甲车上,接着又冒起了火花向后滑去,并引起了爆炸的震撼一幕。   爆炸所引起的气浪将她的发丝都向后猛地吹去,但就在那些尘埃与金属碎片一起要伤到她的眼睛时,卢卡茨又将她抱紧,并把项灵熙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此时卢卡茨他们刚好就把车开到了和克拉默他们约定好的会合地点。因而他们迅速放弃了那几辆已经千疮百孔了的轿车,并在下车后跑向克拉默他们的那几辆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数分钟的车,并打算在混入市中心后分头脱身。   身上依旧披着那件外套的项灵熙在下车时抖落了许多依旧还留在了衣服上的玻璃碎以及海绵的碎片。   当她被卢卡茨带着向克拉默的那辆车跑去的时候,她不禁停下脚步,向后张望了一眼。   那令人感到震撼的,就在宽敞马路中间所燃起的大火竟让她感到很美。   但是这样的一幕却让她没法有足够的时间停下来好好地看一看,并只是被卢卡茨抓着手带上了克拉默的那辆车。   他们原本应该就此争取到了脱身的时间。   可未曾想,当他们把车继续往前开去的时候,却是数百米之外的地方看到了另一队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装甲防线。   这一次,那些装甲部队看起来不再那么的张牙舞爪,而是在静止之中向他们展现出了不愿与之相扛的威吓力。   这队装甲部队的长官就站在装甲部队的前面,在他的左右两边,则是荷枪实弹着的美军士兵们,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够向这些正朝他们驶来的车辆开起火来。   “卡拉乔尔杰!”   陆军上校科林叫出了这名昔日曾与他并肩作战的男人的名字。   “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请你让你的部下们都停止向前。”   卢卡茨依旧能在一排穿着军装的美军士兵中认出他的昔日战友,就好像他的那位友人也能从坐在这些车辆上的人当中找出他一样。   并且,如果是对过去的他并非一无所知的科林在此坐镇,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会有一支后备部队从侧翼向此处移动,并在他们到达之前对他们形成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了。   面对有备而来的科林,卢卡茨知道,他们再次冲破这道防线的可能近乎于零。   因而他向追随着他一同来到慕尼黑的这些罗科曼尼亚特工说出了停止前进的指令。   当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随着一方的溃败而消散于无形,卢卡茨终于在他们这些人之中首先打开车门,也在那些士兵中的注视下走下车来。   而当卢卡茨试图走向科林的时候,科林身边的一名士兵依照惯例高声说道:   “先生,请你把手放在……”   这名士兵原本想让肉眼可见其危险性的卢卡茨把双手放到脑后,却在完整地说出这句话之前就被自家长官所打断。   “他是罗科曼尼亚总统,不是恐怖分子!”   在说出这句斥责的话语后,科林首先走上前去,丝毫不惧怕可能从卢卡茨的那方阵营中所打出的子弹。   当科林向前走去的时候,卢卡茨也向着他走来,双方的人马全都在此刻绷紧了神经,可他们的长官却都看起来不像是带有任何戒备的样子。   “我没想到再次见你会是这样的情形。”   先前还对卢卡茨高声说出那句话语的科林在卢卡茨走近后放低了语调。但卢卡茨却只是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问道: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样的?”   卢卡茨等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后就问道:“不能说吗?”   被昔日自己曾帮助过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了一军,可卢卡茨却似乎并不愤怒,而是在自己的上一个问题没能得到回应后又问道:   “那你需要把我的眼睛蒙上再带我们走吗?”   当卢卡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科林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我能知道接下去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吗?’   那让科林在呼出了一口气后说道:“不需要,但我得带你们回美军基地。我不会给你铐上手铐,因为我接到的命令是‘把被恐怖分子劫持了的罗科曼尼亚总统带回去’。但你的那些部下,我得让人把他们铐起来。”   “他们不全是我的部下。”   在和科林之间的这场短暂谈话中,卢卡茨尽力地放下了自己身上的那种蔑视味,并在对方用眼神向他发出询问时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看过去。   卢卡茨:“你能看到那辆灰色的奥迪吗?”   科林:“我看到了。”   卢卡茨:“上面还坐着一个女人,她是要跟我一起去到海牙的证人。”   科林:“上面说她是朝鲜间谍,要我们在逮捕她之后好好审审她。”   当卢卡茨因为科林的那句话语而身上爆发出可怕的气势时,和雪鹰时期的卢卡茨有些交情的科林就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因而被对方的那种气势狠狠地冲击了一下的科林很快说道:“我明白了,你很在意她。我会注意让底下人别去碰她的。但这种事,一出巴伐利亚我就管不了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科林很快高声地说出一句:“请吧,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这意味着他们短暂的叙旧时间已经结束,接下去他就得公事公办了。   在卢卡茨独自一人走向那队装甲部队之后,科林又对那些依旧还留在车里的罗科曼尼亚说道:   “是被就地击毙,还是束手就擒,你们可以在一分钟内做出选择。”   他们当然,当然是选择后者。 第98章   德国巴伐利亚州,   美军基地。   陆军上校科林在一名记录员的陪同下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问询室。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正是要去到此时正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问询室的两名审讯专员。   用眼睛余光确定了他们身份的科林转过身去,并向自己的这两名下属问道:“你们是要现在就去审问那名‘朝鲜间谍’吗?”   “是的,上校。”   “先等一等,等我先去看看罗科曼尼亚总统的情况。一会儿我会通知你们的。”   科林的这个命令让那两名审讯专员有些疑惑地面面相觑,但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向科林提出质疑,而只是询问起他们现在是否要返回。   “给她送些水吧,然后晾她一会儿。”   说着,科林就和跟着他的记录员一起走到了卢卡茨所在的那个房间的门口,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并站在那里深思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推门进去。   此时科林的副官已经和卢卡茨一起面对面地坐了几分钟了。   看到科林的到来,他的那名体格十分强壮的副官就起身,在向自己的长官点了点头后离开了这里。   问询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当这间屋子里最终只剩下科林、他的记录员与卢卡茨的时候,科林终于问出了那句已经堵了他很多天的话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这间问询室里的卢卡茨虽然已经“被捕”,可他的风采却没有丝毫的减损。甚至,=他身上的那套剪裁得体的西装都没有皱起。   当科林在审视着卢卡茨的时候,卢卡茨也在审视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我的上级会给我这样的命令?把你从劫持你的恐怖分子那里‘带回来’?”   此时的记录员已经打开录音设备,也翻开记录本,记录起两人之间谈话的文字内容。无论是科林的开门见山,还是他在身边的记录员在场的情况下就直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的行为,那都让卢卡茨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只是在稍作考量之后问道:“你确定你有勇气听我说出回答吗?”   “勇气?为什么我会害怕听到你的回答?围捕你的这次行动让我们损失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彻底报废了两辆坦克和三辆装甲车,至于人员的具体伤亡情况,我到现在还没有拿到确切的报告。我难道不该把这件事弄清楚吗?”   似乎是因为看出了卢卡茨眼中的犹豫与探究,科林很快说道:   “我首先向你申明,我并不相信你被朝鲜间谍用药物进行了精神控制。你看起来很清醒,精神很好,也很冷静,你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其次我也不相信和你在一起的是一伙儿恐怖分子。   “击坠我们那架直升机的火箭筒弹我也看到它打出去的轨迹了,它根本不是冲着直升机的机身打去的。打出那枚弹药的狙击手,他熟悉直升机规避火箭筒的规则,也对直升机的后续闪避行为进行了预判。这肯定是一名有着军方背景的精英。在洛特尼亚应该还没有这样的恐怖分子。”   在科林说完那些并目光直视自己的时候,卢卡茨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说的很对,他们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听说我在慕尼黑遭到了袭击的消息后赶来保护我的罗科曼尼亚特工,还有一名罗科曼尼亚特种突击大队的成员。”   说着,卢卡茨又反问道:“我猜你接下去会想要问我,为什么一看到美军士兵设置的关卡就只想着要冲破它?为什么我们不停下来,和你们解释一番?”   科林:“是的,我是想问你这个问题。”   卢卡茨:“因为昨天下午在维也纳追杀了我一个下午的,就是你们美国中情局的特工。在我们看到美军士兵对我们设下的包围圈时,你们很难让我们不产生某种联想。”   科林身旁的那名记录员当然知道这样的“指控”意味着什么,因而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可他才只是停下来了这么一会儿,就遭来了科林的严厉催促。   “接着写下去。”   在短暂的停顿后,科林又接着问道:“你有证据吗?”   卢卡茨:“昨天的维也纳有那么多的人都拍到了那些人的样子,我认为那已经足够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谈话中,卢卡茨也带着些许的保留。他把从一开始的时候起就跟着他的那些特工们说成是在得知了他遭到袭击的消息后才匆匆赶来。同时,他也没有向科林,也向那套录音设备透露出他们已经抓到了参与行动的数名美国特工。   在扔出了足够重磅的开场白后,卢卡茨又把这一整件事从头说起。   从他被海牙法庭起诉开始,到美国势力在这次旅程中一次次的出现,再到昨天在维也纳的市区所发生的那一切。   当卢卡茨说完那些,并且做完了记录的记录员也终于离开,让这间问询室里只留下卢卡茨与科林两个人,他们终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科林站在窗前,背对着坐在桌前的卢卡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位近身格斗技巧在自己之上的罗科曼尼亚的总统阁下向他发起突然袭击,并在打晕他之后逃离这里。   他并非因为不知该如何给对方一个交代而沉默,他也不是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对方解释他的无可奈何而沉默。   此时在科林的心中充斥着的,不是一种被动的,试图去逃避的情绪。   那应当是一种积极的,让他想要直面一切的的意愿。   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着窗外的操场十分钟之后,再次转回头来的科林终于向卢卡茨提出了又一个问题。   “如果我放了你和你的证人,也让你带上你的那名雪鹰特种突击队的队员,还给你们准备一架用来离开这里的直升机,你会怎么做?”   这下卢卡茨是彻底意外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看向转过身来的科林,可他却只能在对方的脸上找到毫不作伪的真诚与坦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科林上校?”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在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你得先回答再接着提问,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   当科林在心里做出了那个决定后,他在面对卢卡茨的时候就感到轻松了许多,所有因先前的那场剑拔弩张而产生的隔阂都在顷刻间消弭了。   他甚至又像多年前的那样,开起了卢卡茨的玩笑,只是两人对于彼此的称呼都已因为他们身份的改变而不同了。   在科林说出了那句提醒后,卢卡茨未有多做思考便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会先去到瑞士,然后进入法国,从那里去海牙。”   科林:“明智的选择,但说实话,它不会让我感到有多意外。而且瑞士和法国虽然都没有美军基地,也没有很多中情局的情报站,可是你们需要经过的比利时和荷兰却有很多我们的势力。”   卢卡茨:“是这样没错,但那就已经是下一步需要考虑的事了。”   科林:“你说的很对,那就是下一步需要考虑的事了。”   科林看了卢卡茨好一会儿时间,而后他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并说道:“给我一个小时。我应该能把这些事都安排好。只不过你的特工我不可能也一起放走,但我会和总统说明他们绝对不是恐怖分子。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就必须被公布了。你同意吗?”   卢卡茨:“这可能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科林:“是的,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在长达数秒的犹豫后,卢卡茨做出了选择,也向科林点了头。   而得到了对方同意的科林则再不浪费时间,在和卢卡茨击了一下掌之后就走出了这间问询室。   这当然会是让卢卡茨意想不到的发展。   如果他不认识科林,也没有过去的那段和对方并肩作战的经历,他甚至会认为这名美军军官正在企图以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陷害。   所有的尔虞我诈、欺骗、谎言与诬陷都可能在他离开这座美军基地之后上演。   但他偏偏又了解这名美军军官,也深知他的善良、坚持、底线、以及心中的正义。   他还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单纯到了愚笨的人,也绝无可能被人利用至此却毫不知情。   因而卢卡茨的心中虽还存着很深的怀疑,可那样的怀疑却仅仅是因为他不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而不是因为他不信科林这个人。   于是漫长的一小时等待时间开始了。   而卢卡茨却只能安静地,沉着气坐在那里,暂时放弃他脑袋里的那个还未成型的,将他在这里所遭遇的所有蛮横对待都公之于众的计划A,以及在实现了计划A之后又从堂堂美军基地劫人离开的计划B。   他决定给科林一小时的时间,并等待对方将会向他展现的那一切。   “滴答”、“滴答”。   挂在问询室墙上那面钟的秒针不断地发出声响,提醒留在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人时间的流逝。   “滴答”、“滴答”。   科林首先回到他的寝室,并在洗手池里烧毁了那本卢卡茨送给他的书,也烧毁了他的妹妹给他带来的,他与卢卡茨在伊拉克的合影。   “滴答”、“滴答”。   这名美国陆军上校与和他持相同意愿的副官分头行动,将他曾听闻自己的一名部下和他说起过的克拉默从监禁室里提出来。科林先是为了他们的那架直升机,坦克和装甲车以及当时在上面的人给了对方一拳,又一拳。   而后,科林就在这个正处在体能巅峰期,并且近身格斗的技术和意识都很不错的年轻人企图还手的时候和他提起了卢卡茨的名字。并问他还想不想再见到他们的总统了。   “滴答”、“滴答”。   科林的副官在停机坪上准备好了直升机,并命人把上面的追踪定位仪拆去。   大约是在秒针绕着时钟圆盘转了55圈之后,科林带着已经换好了美军军服的克拉默推开了卢卡茨所在的这间问询室的门。   “我已经让我们这里的审讯员带着客观和公正,去和你的那些特工们进行一次比较友好的交谈了。他们会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吗?”   “如果你们的审讯人员足够绅士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会知道的。”   看着精神虽然不错,却是脸上带着伤,一脸老大不高兴的克拉默,卢卡茨很快就这样若有所指地说出了回答。   而科林却是在克拉默脸色变得更臭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又说道:“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小子还能给你开直升机,我肯定不会只打他两拳。我肯定找十个人一起把他痛殴一顿再说。”   卢卡茨:“让他在接应点把你们的那架武装直升机打下来的人是我。”   科林:“你是在暗示我也可以打你两拳吗?”   卢卡茨:“你可以试试看,但我不保证不还手。”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依旧毫不相让的话语,科林却是一点也不生气,而是走近卢卡茨一步,并冷不防地要拍一下卢卡茨受了伤的右臂。   但是已经看清了他意图的卢卡茨却是侧身一步,并伸出左手,和科林要拍他的左手手掌互相拍了一下。   科林:“反应不错,一直在办公室里待着的大政客。”   卢卡茨:“你在说的是你们总统的生活方式吗?”   两人间的短暂往来让根本就不清楚他们之前其实有着不浅交情的克拉默完全看不明白了。但就在着急的,脸上带伤的克拉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上前去做些什么的时候,科林却是已经唤起了他的名字。   “还不快点给你的长官把军装递上来,克拉默下士?”   ——克拉默“下士”,科林指的是克拉默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上的军衔肩章。   可克拉默虽然在这名美国陆军上校的示意下抱着两套衣服过来了这里,却是真不信对方所说的那一套。   然而现在的眼见为实却告诉克拉默——这一切都很可能是真的。   当卢卡茨向克拉默点了点头后,后者只是傻愣愣地给自家长官递上了那套让他看着觉得很碍眼的军服,而后就和科林一起转过身去等着。   “你居然是认真的,大兵?”   “你现在穿着美国陆军下士的军服,应该喊我长官。”   被暗算了的克拉默转过头去,不愿和这个讨人厌的美国佬说话。而在这样的无声对峙过去了十几秒之后,这间问询室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克拉默忙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卢卡茨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差把他原来穿着的那套西装收起来了。因而科林也就在得到了克拉默的点头后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长官。”   前来告知他们这一消息的,正是科林的副官。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科林先前向卢卡茨所许诺的方向发展。   可是在这名美军上校示意卢卡茨已经可以去隔壁的房间带走他很在意的那个“间谍”时,卢卡茨却不得不向对方确认道:   “我假设你的确知道你在做什么,科林上校。可是你真的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可科林却反问卢卡茨:“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为了你?或者为了我们过去的那点交情,为了被你救下来的那名美国科学家和我的几名部下?你认为这可能吗,卡拉乔尔杰总统?”   “我以为……”   在说出了那句“我以为”之后,卢卡茨看着科林陷入了许久的沉思。而后,他才在屋子里的那些人的各色注视下沉声道:“你是为了一个更高尚的愿望和目的才这样做的。” 第99章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一个高尚的愿望,我是为了一个基本的愿望才这么做的。”   说着,科林看了一眼他的副官,仿佛是因为他说了一句彼此都十分认同的话语,两人都笑了起来。   或许科林在这样做了的时候还没能想好如何去表达驱动自己的那些意愿和情感,但现在,在卢卡茨的提示下,他已经想到了。   他说:“卢卡茨,你是罗科曼尼亚人民凭借自己的意志选出的领袖。在你的身上体现出的,是罗科曼尼亚人民的意愿。我所接受的教育,还有我们国家的宪法和制度都告诉我,我们不该折辱和随意诬陷像你这样的人。   “我们不是瞎子。如果你真的有罪,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都要阻止你回国接受出席弹劾案听证会,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要阻止你去海牙?如果无辜的领袖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无法继续他对自己国家的治理,因此而引发的政治动荡和一系列的糟糕后续,甚至是战争风险,那些应该由谁来负责?美国吗?”   说着,科林笑了,那仿佛是因为,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曾经令他感到感到不能忘怀的那一幕幕。   但是当他又抬起头来看向那位代表着“人民意志”的老友时,他的眼睛里却并没有泪光闪现。   卢卡茨试着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找寻出什么,但他却发现,他所能在那双眼睛里找到到的,只有坦然与坚定。   “如果这就是那某几个政客的目的,那我可以向你保证,卡拉乔尔杰总统,我绝对不会帮助那些人实现他们的这种目的。”   科林替卢卡茨还有克拉默打开了问询室的门,并出声提醒道:“左手边的第二扇门。但是记得让她穿上那件白色的褂子,那样基地里的人就会以为她可能是别的地方临时调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师。”   “多谢。”   卢卡茨从克拉默的手上接过那件被他捧着的白色褂子,并就要在深深地望向对方一会儿后离开。但是对方却又在此时叫出了他曾经的代号。   科林:“雪鹰,你还记得你在送我的那本书上写的寄语吗?”   卢卡茨:“记得。”   科林:“那你的那些迷茫和困顿,它们还在吗?”   卢卡茨:“我已经在认识你之前就战胜那些了。”   科林:“那之后的呢?你总该有点新的迷茫和困顿吧?”   卢卡茨:“它们都没能在我这里赖很久。”   【愿你依旧还记得年轻时的迷茫和困顿,没有让它们因为生活而被遗忘。】   【而后,我的朋友科林,你终会战胜那些。】   克拉默手上拿着科林先前好像开玩笑一样交给他的钥匙,并用它打开了左手边的第二扇门,也很快和卢卡茨一起从里面带出了对于他们现在的情形根本就一头雾水的项灵熙。   或许是因为卢卡茨已经和项灵熙说了些什么,在里面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无礼对待的项灵熙在走出那间屋子之后还特意转回头来向科林他们这里看了一眼,也在迟疑之后向那名美国陆军上校点了点头。   那让科林不禁和他身边的那名副官发出很不愉快的感慨。   “所以他们说这是一名朝鲜间谍?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连朝鲜人和中国人都分不出?如果他们说那是个越南人,我还能说我的确分不清。但是他们居然说那是个朝鲜妞。”   科林的副官曾被派驻到位于韩国的美军基地,并且也更因为如此而被自家长官的这句感慨逗得不行。   “我得带他们去看直升机了。”   眼见着卢卡茨他们已经在走廊的那一头等着了,科林的副官这就要上前去,但科林却仿佛临时反悔一样的伸手想要拦住他。但科林的副官却是躲开了。   “这么酷的事,你不可能只是自己一个人做。而且你还得赶快写那封要发给总统的信。我们总不能等到作战参谋发现这件事了再花几个小时说服他帮我们一起来写这封信吧?”   科林的副官一边向后倒退着小跑,一边说完了这句话,而后就转身快跑到了卢卡茨他们那里。   “滴答”,“滴答”。   秒针的声音再次响起,科林看了一眼那间问询室的墙上挂着的钟,而后便关上了房门,也在离开了这条走廊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也用他那强壮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压过了秒针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   科林的副官将卢卡茨一行三人带到了直升机的停机坪处,也把被收走的他们的那些东西还给了三人。甚至这名副官还特意告知身为飞行员的克拉默,这架轻型直升机上的定位装置已经拆除。   “滴答”,“滴答”。   这架直升机上终于只留下了项灵熙、卢卡茨和克拉默三人。   对于科林他们始终抱有一些防备的克拉默再次对这架直升机进行起了检查,而项灵熙则也从卢卡茨那里听说了一切。   当她看着那名身上的肌肉长得很是吓唬人,可在对待他们的时候却是态度温和的副官就站在停机坪的前方安全区域看着他们进行起飞前的准备时,她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项灵熙:“他们就这样放我们走了,他们……自己会怎么样?”   卢卡茨:“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项灵熙:“那我们呢?我们接下去又要去哪儿?”   卢卡茨:“瑞士。那里中立得比较彻底。”   当项灵熙按照卢卡茨所说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也弄清楚了直升机上的耳麦都是怎么用的之后,对直升机进行了一次简单检查的克拉默插进话来。   克拉默:“正常情况下会安装定位仪的地方是已经拆了定位装置和信号发射装置了。但我还是不放心。”   卢卡茨:“那就先让直升机飞起来,然后转给我来驾驶。”   克拉默:“好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刚要把冰敷袋从医疗箱里拿出来给克拉默的项灵熙简直震惊了。   “转给你驾驶,卢卡茨?不是说……我们需要一个会开直升机的人,所以才会让他们把克拉默也放了的吗?”   听到项灵熙的这句话,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的克拉默总算能脸上有点笑意了。他在对项灵熙说了声谢谢后很快从她那里接过了冰敷袋,把它往自己脸上的伤处按了按,而后就说道:“我的确是会开直升机没错,不过我和队长的飞行时间其实应该差不多。”   很快,他们就做好了起飞前的准备,也向已经等在那里的那位美军上校的副官做出了准备起飞的手势。   于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起来,渐渐升起分贝的噪音让他们不得不通过机上的耳麦来进行交流。   卢卡茨:“其他人都和这些美军士兵没有起冲突,但是那架武装直升机的确是克拉默在我的授意下击坠的。如果把他留在这里,等待把他带回国的程序,那可能会有点糟糕。”   听着卢卡茨给出的这一解释,克拉默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并通过耳麦叫出了项灵熙的名字。   克拉默:“灵熙,你应该在电视上看到过美军在中东虐待战俘的新闻吧?”   项灵熙:“是看过一点……”   克拉默:“如果我真的被留下来,我感觉夜里肯定会有人偷偷跑进我的牢房来围殴我的。让我打一个两个三个没问题,可万一他们一个班两个班三个班一起来,那问题就有点大了。而且我就是不喜欢他们打架的方式。比如说,用床单把人给缠在床上,再把肥皂包在毛巾里甩人。”   项灵熙:“这么可怕!?”   在克拉默和项灵熙有模有样地描述起了那种可怕场景的时候,卢卡茨不禁打断了他。   卢卡茨:“在科林这里不至于会这样。”   克拉默:“不至于?他刚刚是怎么跟你说的?如果不是考虑到我还得给你开直升机,他肯定找十个人先痛打我一顿再说。”   说着,克拉默还特意向左转又向右转了一下,就为了让坐在后排的项灵熙看清楚自己脸上的伤。看着两人之间的这一热切互动,卢卡茨不禁咳嗽了两声,提醒克拉默在基地里的人还能看得到的时候先好好开他的直升机。   因而克拉默很快认真严肃起来,并说了卢卡茨一堆的好话,用来感谢他家队长跑路的时候都不忘了把他一起带走的莫大恩情。   然而当项灵熙因为克拉默的这番话语而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的时候,卢卡茨又会很想让这小子赶紧闭嘴。   直升机就这样慢慢升空,整座美军基地也就此在他们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这还是项灵熙第一次在这种高度的低空看一座军事基地。那让她不禁贴着玻璃窗向下看了许久许久。   直至巴伐利亚的美丽森林与高山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并且那座美军基地也变得不再那么的壮观,项灵熙才不禁问道:   “还留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怎么办?”   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卢卡茨已经接过了直升机的操作权,并且他也同时就项灵熙的疑问给出了回答。   “如果他们愿意放了我们的人,那我们也会愿意放了他们的人的。毕竟,真的‘科林’已经出现了。我不再需要那些‘假科林’了。那是对科林的侮辱。”   直升机向西向南飞行,他们也将沿着壮观的阿尔卑斯山脉一路向着瑞士而去。   在那里,实际还有着克拉默也见过几次的,卢卡茨的一位熟人。   那是卢卡茨已故战友的亲弟弟。   他在瑞士的采尔马特经营着一家专门替滑雪者爱好者治疗骨折的诊所。   罗科曼尼亚首都,   总统官邸。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驻德美军和德国的巴伐利亚警卫大队进行了一次联合军演。据悉,此次军演的内容是如何在突发情况下,对已经潜入城区的恐怖分子进行围剿。当演习的过程中,慕尼黑当地市民拍摄到了一架武装直升机从空中坠落的震撼场景……”   电视机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充斥在整间屋子里,而在未有成家的总统卢卡茨离开时暂时住在这里的埃里克则背对着电视机,坐在火炉旁的沙发上。   沙发旁的地毯上,他只要转过头就能看得到的地方,则放置着那台哈桑至死都没能找到的那台能够直接与总统本人的通讯器进行联系,并得到对方位置信息的设备。   根据那台设备上的显示,卢卡茨或者说是卢卡茨所使用的通讯器已经在两小时前离开了位于巴伐利亚州的那座美军基地,此时正在向着瑞士而去。   并且根据卢卡茨的移动速度来推断,他一定是乘坐在某架不需要特意去到机场就能降落的直升机上。   那意味着,如果他们的那位总是能够转危为安的总统阁下不主动和人联系,那么其他人都很有可能根本找不到他。   但这个“其他人”却并不包含拥有这台设备的副总统埃里克。   副总统的安保部队中最让埃里克信任的那名贴身保镖敲门进来,并在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时告诉他:   “阁下,出发前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埃里克看了一眼放在沙发旁的那台设备,而他的保镖也很快把它装进一旁的空皮箱里。   在这样时候,埃里克也对他说出自己的叮嘱。   “记得,给他一枪,告诉他这是我让你做的。但别要了他的命。也许他可能会不信你说的话,所以我需要你把这段录音放给他听。”   说着,埃里克拿出了已经在他的手里握得都带上了温度的那支录音笔,并把它交给了自己的保镖。   可接过了录音笔的保镖似乎却是说出了他的疑虑。   保镖:“我已经看过总统在雪鹰特种突击队的资料了,我也看了他在维也纳的那些录像,如果我在很远的距离朝他开枪,能够击中他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可如果我凭借他对您的信任走到很近的距离再对他开枪,如果我击中的是他的躯干部位,那他基本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   埃里克:“有趣的提醒。但你应该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保镖:“我可以把子弹换成威力减半的警用弹,或者威力更小一些的训练弹。但我还是没法保证一定让他活着。”   埃里克:“那你尽力就好。反正幸运女神向来就喜欢站在我们的总统阁下身边。”   在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许后,保镖点了点头,但就在他拎起了装着那台重要设备的皮箱,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眼前灵关一闪的埃里克又叫住了他。   “对了,他可能带着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女人。记得别动那个女人。”   只有留着那个让你很在意的证人,才能让你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放弃赶去海牙的希望。   你说对吗,尊敬的卡拉乔尔杰总统?   而你在泥潭里挣扎的样子,那就是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 第100章   下午四点,   瑞士南部雪朗峰附近。   身为在平日里作息良好的普通人,项灵熙已经在整整24小时的时间里都未有好好睡过几个小时了。因而当他们暂时安全了之后,项灵熙很快就感觉自己的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来了。   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直升机的下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那让项灵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并贴在直升机的窗玻璃上,往山下看去。   项灵熙在后排发出的动静让前排的克拉默和卢卡茨注意到了她,因而坐在机长座位上的克拉默很快打开了他们和后排耳麦的联系,并在他们可以顺畅通话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项灵熙说道:   “下午好,你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脖子有点僵。”   “那就活动一下。”   直到克拉默说出这样的提醒,项灵熙才意识到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被人给盖上了一件衣服了。并且坐在前排的克拉默和卢卡茨也早已经换下了那身他们绝对不怎么喜欢的美军制服。   而当前排的卢卡茨与项灵熙的视线对上时,项灵熙几乎立刻就能意识到,帮她盖上了那件衣服的人,其实就是总统阁下。   “谢谢。”项灵熙把身上的那件衣服稍稍拉起来了一些,并带着笑意向卢卡茨表达了她的感谢。   可卢卡茨刚要说话,在睡觉时被盖上了衣服却依旧还是冷到了的项灵熙就打起了喷嚏。   卢卡茨很快就要把他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也脱给项灵熙,却是很快被项灵熙拒绝。   “不用了,我没觉得冷、我、我就是……”   项灵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并在那之后猛然反应过来地问道:“我们已经进瑞士了吗?”   “确切地说,已经到瑞士南部了。”   说着,卢卡茨解开安全带,也转到后排,并把其实是睡着睡着被冻醒了的项灵熙搂到他的怀里,帮她快些暖和起来。在一起相处的这些天里早已习惯了和对方如此亲近的项灵熙很快就用脸和颈项在卢卡茨暖和的胸口蹭了蹭,而卢卡茨也用他火热的手掌盖在了项灵熙冻得很冷了的,被耳麦盖剩下的耳朵边边和后颈处,那让项灵熙舒服得都要打颤了。   接着她很快就要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挪给卢卡茨一点,却是发现这件衣服盖到她的背上之后,可能连卢卡茨的两边肩膀都得盖不住了。   “没关系,我不冷。”   看着项灵熙在他怀里不断尝试的样子,卢卡茨不禁笑着抓住项灵熙的手,先是吻了吻她的手心,而后就帮着她搓起手来。   在这个时候,项灵熙其实是很想吻一吻卢卡茨的嘴唇的,但她到底还没有奔放到当着克拉默的面就做这样的事。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光是卢卡茨吻她手心的那一下就已经够让她脸红的了。   项灵熙:“我们……不是要去法国吗?怎么到瑞士的南边来了?”   卢卡茨:“瑞士本来就不大,这点路差不了多少。而且,我们总得掩人耳目一下。”   克拉默原本还很热情地想要把他们在项灵熙睡着之后商量出的决定说给她听的,但是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看到后面两人现在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好了,顺便再把他和后面那两个人的通讯连线给关了,打算做一个孤零零地开直升机的背景板飞行员。   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克拉默这一动作的卢卡茨很快就要去吻项灵熙,却是被项灵熙伸出手挡在了两人之间,也让卢卡茨再次吻到了她的手心上。   “卢卡茨……!”   此时的项灵熙还不知道克拉默已经主动让自己变成了听不到他们后面动静的背景板飞行员了,因而连叫出对方名字的声音都很克制,并飞快地看了一眼克拉默的方向又把视线拉了回来,瞪了卢卡茨一眼。   “你是不习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也对我很热情吗,灵熙?”   听到这样的话,项灵熙简直气得想要咬人!可她偏偏还不能咬!   因而早已在仅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对总统阁下耍了很多次流氓的项灵熙只得松开对方暖和的怀抱,并且还打算往窗玻璃那里再退一些,直至两人间能隔出一个起码可以有几厘米的安全距离。   “玻璃那里,会很冷。”   只是卢卡茨提醒得已经太晚了。当项灵熙背靠到直升机的窗玻璃上时,她直接被玻璃上的温度给冻得很没骨气地向前了一些。   这一刻的项灵熙看起来又尴尬又气恼,却是让卢卡茨对她完全没了脾气。   大约明白了项灵熙内心想法的卢卡茨也往另一边退了一些,并转而扣住项灵熙的手暖着她。   在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在缓过来了一点之后问道:“我们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去采尔马特。”   “那么靠近意大利的地方?”   “对,我和克拉默都去过那里几次。”说着,卢卡茨反问道:“你也去过?”   “嗯,我在采尔马特滑过雪,那里很漂亮。”   在项灵熙的心里,与采尔马特有关的记忆原本应该是很美的,可现在……她却是一和卢卡茨说起瑞士,就想起她和克拉默编的那个,“她在瑞士滑雪时偶遇了自己喜欢的男孩”的故事。   而后,她就又会想起那句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话语——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也想要和你有发展,那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因而项灵熙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却是在卢卡茨看出了什么,并想要问她的时候又抢先问道:   “去采尔马特,然后呢?你们打算把直升机正大光明地停在那里吗?”   “不,克拉默会在距离采尔马特不是太远的地方放我们下去,他自己会把直升机开到更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再到采尔马特来和我们会合。”   说着,卢卡茨朝克拉默那里伸了伸手,示意对方可以把和他们的通话端口打开了。   “克拉默,和灵熙说一说我们去采尔马特会合的计划。”   他们就这样越过了已经地处瑞士南部了的雪朗峰,并向着依旧是一片雪白的更南边而去。   采尔马特是他们的目的地,可他们却当然不能直接挺在那个即便是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时候也能够有很多游客到来的旅游胜地。   并且他们也不能直接悬停在有着4478米海拔的著名滑雪地点马特峰。   项灵熙原本以为他们会需要跳伞下去,事实上那就已经很高难度也很够吓人的了,可她却在克拉默的叙述中抓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词——索降!   项灵熙:“索……索什么?”   克拉默:“索降。就是我悬停在半空中,放一截绳子让你们下去。”   项灵熙:“那你呢?你也索降下去吗?”   克拉默:“当然不,我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怎么可能用索降?”   项灵熙:“那你要用降落伞吗?”   克拉默:“不,在直升机上跳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我把飞机停好之后走路下去,就跨那么一小截。”   项灵熙:“那那那……那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这……这就很尴尬了。索降什么的,这当然不能是真的。这只是克拉默和项灵熙开的一个小玩笑,并且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架轻型直升机也肯定是能在雪山上的一块合适的开阔地降落的。   他只不过是想要让项灵熙想象一下被他们的总统阁下带着,从十至十五米的高空索降下去的刺激场面,然后再在受惊之后紧紧地依偎一下他家队长。   可谁曾想,项灵熙居然真的这么认真,而且还才没说几句话就提出了要和他一起走!   那让克拉默觉得他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那就更不用说,坐在后排的卢卡茨在克拉默说起了“索降”的时候,原本已经想要打断他对于项灵熙的“恐吓”了。但卢卡茨却因为克拉默在前排的给他打出的暗号而皱着眉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这下好了,等项灵熙问出那个是否能和克拉默一起走的问题时,卢卡茨干脆彻底沉默了,并把所有的问题都扔回给了“自开魔盒”的克拉默!   因而克拉默只得在背上插着总统阁下视线的情况下顶着重压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干巴巴道:“不能,我得从很远的地方滑雪去采尔马特。我得……我得在那里把这架直升机报废掉。”   “我……我也能滑雪的啊!我滑得还不错的。而且我之前就看过了,科林他们贡献给我们的是三副滑雪板!其中一副的雪靴虽然比我穿的尺码要大了一点,但它的确是女式的!”   当项灵熙把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不明白她和卢卡茨之间过去的克拉默还十分着急地试图说服项灵熙,他要去的地方真的很远,而且普通人的“滑得还不错”应该也是跟不上他的。   可卢卡茨却是一下把项灵熙的手抓得很紧很紧。   但项灵熙却是被对方抓得手都有些疼了还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一下就这样了。   对于卢卡茨而言,项灵熙如果和他一起滑雪去采尔马特,那是重温两人在十年前初遇时的情景。   可如果项灵熙是和克拉默一起,一起在滑雪回到有人烟的地方的途中相处一个晚上甚至更长的时间呢?   卢卡茨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并且项灵熙也只会和他一起,在直升机降落至一个合适的开阔地带后滑雪去到采尔马特。   但一听到项灵熙说她也愿意和另一个男人经历那样的一天一夜,甚至只是想到那样的画面,他就会抑制不住地心生妒忌。   可那也未免太过奇怪。   但在卢卡茨弄清楚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项灵熙已经用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了卢卡茨紧握住她的左手,让他能够放松下来。   项灵熙就这样和克拉默接着吵吵闹闹起来。   感觉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的克拉默在好说歹说了一大圈之后,终于感天动地的把话题绕回到了他最初想要表达的那个重点!   “你为什么不想想,有卢卡茨在,他怎么可能会让你在索降下去的时候出事?”   “你难道不记得我们尊敬的总统阁下右手臂受伤了吗?他现在只有一只左手是能用力的。就算他还能用两条腿来控制绳子,不用两只手一起抓着绳子,你让他用这只手抓着绳子还是带着我?”   眼见着克拉默还要接着告诉项灵熙,尊敬的总统阁下就算左右两条手臂都受伤了也能带着他心爱的姑娘索降下去,可卢卡茨却是制止了克拉默的这一意图,并在他话说到了一半的时候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下,克拉默终于没了辙,只得气势整个萎靡下来的和项灵熙解释他其实能把直升机停在地上。   预期中的吵吵闹闹没有出现。   在很认真地和对方争论了很久之后,项灵熙终于意识到克拉默在骗她,就连卢卡茨也在旁边助纣为虐,看她着急了那么久都没有揭穿前排的小子!那反而让她怒而沉默了。   始作俑者的克拉默在把直升机降落到了距离采尔马特不是太远,却也不容易被游客发现的开阔地之后就灰溜溜地跑了跑了,连他们在采尔马特还有一个朋友的事都没能来得及和项灵熙说!   可怜被迁怒的卢卡茨在下飞机的时候连想要扶项灵熙一下都被拒绝了。于是他只得在项灵熙自己下飞机之后走到项灵熙的身旁,并抓住了项灵熙那没有戴着手套的手,并聊胜于无地把两人的手都放在了他的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这样的动作虽然让人手暖,可是在女人想要无理取闹的时候,手暖并不会有任何用。   因而项灵熙很快就挣扎了起来,但在那个时候,她却是听到了由卢卡茨所说出的那声“抱歉”。   然而项灵熙的脾气这么大,又怎么可能会是用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歉”就能哄好的人?   可就在她又要发作的时候,克拉默驾驶着直升机起飞的那一阵飓风却是险些要把她直接吹得趴倒在地。   在被卢卡茨拉着重新站稳之后,项灵熙真的是连对着缓缓升空的直升机竖中指的心都有了。   可她却是没能克服这种巨大的心理障碍,转而迁怒地推了卢卡茨一把,并向他道: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厉害,是不是觉得吓唬我这样的普通人特别有意思?” 第101章   项灵熙和卢卡茨在初次相识的十年后其实并未有一起相处多长的时间。可现在,项灵熙却是仅凭借卢卡茨握住她手的力度就已经能知道这家伙想要吻她的手背。   并且,项灵熙还能知道,每当卢卡茨要使出这招的时候,那就能说明他这会儿多半已经无话可说了。   “别别别,不许亲我的手。手和嘴都不许亲。我都已经腻歪你这招了。”   这一回,项灵熙终于甩开了卢卡茨的手,她摸出手机,想要看看他们此时的位置,以及想要去采尔马特究竟又要往哪个方向走。   但是她却非常心痛地发现自己的手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那让项灵熙沉默得顿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而初冬的寒风则从山间吹来,吹得项灵熙猛一个哆嗦。她接着哆嗦的那个动作回头盯视卢卡茨。   只见对方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并就在那里看着她,也等着她。   “往这里走。”   谢天谢地,卢卡茨在项灵熙如此生气的时候没有再火上浇油地说一句“你走反了”,转而直接向她说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在得到了卢卡茨所指出的方向后,项灵熙健步如飞地踩过这会儿还算不上厚的积雪,并朝着前方能够向下滑行的那个坡小跑过去。   这会儿虽然还不到采尔马特的滑雪旺季,甚至许多当地旅店都会在十至十一月中旬之间歇业,但就项灵熙和卢卡茨两人现在穿的这身适合在秋季的慕尼黑活动的衣服来说,在有着积雪的山间待久是肯定会冷的。   因此,想要让身体暖和一些,项灵熙就只能快快运动起来。   对于在这样的雪山中前行无比擅长的卢卡茨很快跟上项灵熙的脚步,并就站在项灵熙的身旁,他一伸手就能够抓住对方的地方。   卢卡茨本以为项灵熙会在这样的雪地中前行得有些艰难,可未曾想,她不仅走得十分轻松,还脚步轻盈。那当然与记忆中的那个,在冬天的白森林和他一起滚下山去的女孩很不相似。   卢卡茨:“我记得你从小生活的那座城市,冬天没有雪。”   项灵熙:“虽然不是年年都不下雪,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怎么了?”   卢卡茨:“可你现在在雪地上走得很好。”   项灵熙这会儿似乎还没意识到对方想说的是什么,因而只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说道:“谢谢夸奖。”   卢卡茨:“你常来瑞士滑雪?”   项灵熙:“也许也有意大利,德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瑞士的物价太高了。”   在项灵熙给出了这样回答,也透露出了一个与卢卡茨想象中并不相同的她之后,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被项灵熙一手提着的滑雪板,并带着说不出的惋惜,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认真的问道:   “所以你应该不再需要我背着你滑到采尔马特去了?”   完全不知道卢卡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项灵熙听到这句话简直要笑出声来。而后她直起身板来,并且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看向卢卡茨那看起来似乎好好的,却是昨天才受了枪伤的右手臂。末了,项灵熙哼哼了一声。   “也许这次是你需要我背着你滑过去了。”   眼见着卢卡茨一下就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笑了出来,项灵熙不得不邀对方去思考一个如此严肃的问题:“你以为昨天你是怎么下火车的?”   卢卡茨:“你找人把我扛下去的?”   项灵熙:“找人扛你下去才有鬼。我又不好和人解释你右手臂伤了,万一找来一个冒失鬼从头到尾都卡着你的伤口怎么办?醒醒吧,大英雄!任你再厉害,关键时刻你还得要我抱你下火车。”   在没好气地说出了这个噩梦般的昨日插曲后,项灵熙很快找了块石头,并在拍了拍上面的积雪后坐了上去,并给自己的雪靴加装起滑雪板来。   项灵熙此时脚上踩着的那双雪靴虽比她真正的尺码要大了一码半,但是为了适应这双雪靴,项灵熙已经多穿了两双袜子,又走了一路来感受这双大鞋,现在再要穿着这样的雪靴来加装滑雪板滑雪,她大约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而站在那里的卢卡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问道:“你怎么把我抱下火车的?”   项灵熙:“横着抱啊,不然还能怎么抱。”   卢卡茨:“可是你还得走下楼梯。”   项灵熙:“对啊,下楼梯的时候我就转过身,背对着楼梯下去嘛。”   卢卡茨:“这不可能。你身上连明显的肌肉线条都没有。”   对于卢卡茨的这句斩钉截铁的否定,依旧还在调整滑雪板的项灵熙报之以微笑。而后,她就扔下了那副滑雪板,并走到了卢卡茨的身前,在稍稍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就打算弯下腰来把他横抱起来,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这不可能”,以及什么叫做爱美女孩暗中练出的耐力型肌肉。   但项灵熙才刚刚流露出了一星半点这样的意图,就被卢卡茨反手抱住,而后就动不了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陷入下一轮的僵持,已经静寂了许久的,卢卡茨的通讯频道再次响起了声音。   那让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就迅速结束了那种僵持。   “你不是说因为你的那些特工会有很大的被捕可能,所以你已经关了他们和你的通讯权限了吗?现在联系你的……是克拉默?”   “不会是他,克拉默的通讯权限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关闭了其他人的通讯权限,克拉默也会没法通过通讯器联系到我。”   卢卡茨迅速解下他的背包,也从里面拿出了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的通讯器,并解释道:“只有两台设备还能通过这个通讯器来联系到我。其中一台在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总部,还有一台在总统办公室。那两台设备不仅能联系到我,还能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   “什、什么!”   项灵熙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一听说居然有人能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就感到说不出的惶恐。   但卢卡茨却耐心地和她解释起了这种情况的必要性。   “我不可能让整个罗科曼尼亚都没人能知道我在哪里,又是不是还活着。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的局长是我在雪鹰特种突击队时的上司,至于总统办公室的那台设备,我在离开的时候更改过一次密码,现在只有副总统埃里克能使用或者授意别人去使用它。”   “在总统办公室的那台设备也就算了,可留在国际情报局的那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真的没关系吗?”   “它需要有肯特将军和埃里克两个人的密码才能使用。这大概也就是我的通讯器为什么会在隔了那么长的时间后才响的原因。”   说着,卢卡茨看了通讯器上的显示,并说道:“是埃里克。”   “埃里克?”卢卡茨很快接通了连线,并如此试探着问道。   可是通讯器的那头所响起的,却并不是属于埃里克的声音。   那是一个内敛的,让卢卡茨感到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声音。   “总统阁下,我是副总统的安保组负责人。您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埃里克呢?”   在把通讯器那头响起的声音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对起来之后,卢卡茨很快看向项灵熙,而已经和卢卡茨有了默契的项灵熙则在点了点头后保持起了沉默。   “副总统也不错,只是在罗科曼尼亚国家安全局的那台能够联系到您的设备被人毁坏了。有人想要切断您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因此副总统谎称在他那里的这台设备被人盗走了,并让我尽快赶来您这里。”   随即,埃里克的这名副总统安保团的负责人就和卢卡茨说起了他与副总统之间约定好的那个暗号。   这下,换到卢卡茨和项灵熙点头,用以表明对方所说的的确是真的了。   “你现在到哪儿了?”   “十五分钟前我们刚刚从卢塞恩换直升机起飞。我们带了御寒的衣物,一些医疗用品,还带了一些轻型的武器。不知道您的下一步指示是什么样的。”   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项灵熙很快在手机上打出了一句话语,并把它拿给卢卡茨看。   ——【要让他们到采尔马特来找我们吗?】   对此,卢卡茨稍稍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先根据定位来找我,其它的等会合之后再说。”   “好。请您稍等我们二十分钟。”   这次短暂的通讯联系很快就中断。而项灵熙则在那之后则连忙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二十分钟那么久吗?我担心会冷到想睡觉,然后很可能你们副总统派来的人还没到,我们就已经一睡不醒了。”   卢卡茨向四周张望起来,并在看到了远处的缆车绳索后指着那里对项灵熙说道:“我们顺着缆车线往上。现在缆车和这条滑雪道虽然还没开,但是缆车站肯定会有能避风的地方,也许那里还会有库存着的防寒服。”   项灵熙:“可我们能在20分钟里走这么远吗?我觉得顺着这条缆车线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好像要走很久才能到地方。”   卢卡茨:“我觉得应该不能,但是走上坡路会让人觉得很累,同时也很暖和。”   这倒是真的。   这样这样的话语让项灵熙感到无比认同。   但同时她又会有了新的疑惑。   项灵熙:“可如果他们在我们走到不上不下的地方的时候来了,那怎么办!”   卢卡茨并没有直接回答项灵熙,而是对她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那让项灵熙一下就反应过来,并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直接引发了他们之间单方面争吵的词。   ——“索降!”   但是这一回,卢卡茨再没有给项灵熙挣脱开他的机会,并把一头长发都要炸起来了的项灵熙带着向那条缆车线走去。   而在走出了没几步之后,卢卡茨就把项灵熙带到了自己的怀里,甚至还吻了吻先前才禁止他吻自己的项灵熙。   那简直要让项灵熙被激得跳起来。   可随着冷风的来袭,以及卢卡茨的那种温柔得不行的态度慢慢发挥效力,项灵熙又发现自己虽然依旧还想发火,却是活力不足了。   因而她只能绞尽脑汁去和卢卡茨找事,并希望在她想和对方吵架的时候,这个人也能给她一点她想要的那种回应。   项灵熙话中有话道:“你不觉得你对你们副总统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吗?”   “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些。”卢卡茨转头看了项灵熙一眼,却并未停下脚步。   “在你的总统专机出事之后,你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是他,但你其实又不完全相信他,所以找他帮忙之前要先试他一试。这回我们逃难到了这里,他的人在你出事之后那么快就赶了过来,你还是对他又信又不信。你把那个能定你位的通讯设备带在身上,但是又不告诉他们我们原本想去的落脚点。”   项灵熙觉得她的这番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捅卢卡茨的心了,并且在这样一位目前的主业为政客的总统面前,她应该也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了,可卢卡茨却偏偏还笑了。   那让项灵熙抓着卢卡茨的手就把他拽得停下了,她甚至还让卢卡茨在寒风中直视她的眼睛,并心情很是复杂地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对人这样又信又不信的,反而会让人对你付不出真心吗?” 第102章   “所以你是这样的吗?如果信一个人,就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如果爱一个人,就十年都不变?”   这天还能不能好好地聊下去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刚刚在跟你说的是什么?   项灵熙觉得憋气,却是瞪大了眼睛,憋了老半天才死活憋出一句:“你说得对,我29年如一日地爱我爸妈。”   这会儿的项灵熙脸很红很红,却不知是被冷风吹红的、被气红的、还是因为羞恼而红的。   她的这个模样让卢卡茨很想对她说——如果不是这里实在太冷了,自己其实真的是很想对她做些什么。   但是卢卡茨却知道,如果他真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那么在过来带他们的直升机抛下绳索之前,项灵熙很可能都会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了。   因而卢卡茨只得在两人又接着往前走之后说道:“你说的这种方法对单纯的人有用,对复杂的人不管用。因为,你付出的深信不疑可能会让他们打算背叛你之前犹豫一下。但是犹豫之后,他还是会作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又信又不信的,就管用了?”   项灵熙还是很不高兴,因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没好气。可她却没有想到,卢卡茨居然会这么大方地承认。   “当然没用。我只是很想去信他,又知道我不能那么相信他。但如果在我当上总统之后,我连埃里克都不能相信了,那其实会是一件让人感到很伤感的事。”   就这样,卢卡茨和项灵熙说起了自己和埃里克的相识。   “我在才刚开始进入政坛的时候就认识埃里克了。他那时候也才从政没多久。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这其实并不容易。可我们偏偏还一拍即合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心怀仇恨的人……”   此时通往马特峰的那一路上已有积雪,虽然用脚踩下去时会发现那仅是薄薄的一层,但如果从直升机上往下看去,就会发现那已是一片美丽的银白。   “再向左一点,我们离总统已经很近了。”   “需要再请示一下副总统吗?还是直接就执行他的命令了?”   “请示一下吧。”   在这架由卢塞恩起飞的直升机上一共坐着四人。那是埃里克所派去的,只听命于他的副总统安保团成员。在人数的选择上,埃里克几经考虑。   派一个人太少,应付不了可能有的变故。   派两个人虽好,却不像是能给困境中的总统阁下提供得了任何帮助的样子,几乎是一定会引起卢卡茨担心怀疑。   因而,他最终派出了四个人,把他的安保团成员中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全都派了过去。   而被他派出的那几人似乎也明白埃里克对于卡拉乔尔杰总统的复杂感情,因而在真正采取行动之前又请示了他一次。   可他们却只是在等待了片刻后,从通讯频道里听到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就按计划行动。”   得到了这个命令的本次计划负责人和自己的几个同伙点了点头,并再次通过那台能够直接联系到总统本人所携带通讯器的设备向卢卡茨发起通讯请求。   “总统阁下,您能听到吗?”   【总统阁下,您能听到吗?】   当这样的声音重复到了第三遍的时候,把耳机挂在了衬衣衣领处的卢卡茨终于意识到通讯器的那头有人在向他发出呼唤。   总统阁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此时距他们上一次的联系刚好过去了17分钟,而离他们比想象中更近的那个缆车站也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我敢肯定,初学者在这条滑雪道是没法滑雪的。这里这么陡,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我都想要爬着往上去了。但你肯定会说爬着走会让身体和雪地的接触面积更大,那样会让我感觉更冷。”   这里太冷了,而他们穿得又这么的少。   那让项灵熙连说出抱怨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而卢卡茨则示意她等自己一会儿,并在和那些埃里克派来的人开始通话时示意项灵熙站在靠到自己的怀里来,在他这里稍微取一点暖。   “是的,我能听到。”   “我们现在已经抵达定位出的位置附近了,最后的一段距离需要您对我们进行引导。”   “你能看到这里附近有一条缆车索道吗?”   “请您稍等,我们正在试图去找到它。”   当卢卡茨和那些人说出自己此时的方位,项灵熙也开始往自己的手心哈气并用力搓一搓手,用以让自己的手变得暖和起来。但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卢卡茨一直都没有用来拉住她的右手。她试着去牵卢卡茨的右手,却发现即便是在她的双手都已经冷到了快要没知觉的此时,她也能感受到卢卡茨右手的冰冷。   于是她连忙抓起卢卡茨的右手,帮着他也一起搓手取暖。   看到项灵熙的这个举动,正在和通讯器那头的人接着描述此处地形的卢卡茨不禁拥着项灵熙,也吻了吻她的额头。   很快,天上就传来了直升机靠近的声音。   “我已经看到您了,但这里可能并不适合直升机的降落。”   “所以你可能需要放一根绳索下来。”   通讯器的那头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不想把总统阁下带到直升机上再行动。过于狭小的空间既可能让他们伤到自己人,又可能让飞射的子弹破坏直升机的内部,从而让他们有坠机的可能。   但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却很好地掩饰了他的这一顾虑,并转而问道:“需要我先把御寒的衣服带下来吗?否则您上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冷。”   在提出了这问题之后,被埃里克委以了重任的安保组组长屏息以待,并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他希望听到的回答。   “也好,你考虑得很周到。我这里还有一位没有经历过索降训练的女性同伴,你如果下来,正好可以帮我带她上去。”   卢卡茨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平日里的那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似乎都已在此时被他所收起。并且这些就要去执行副总统所给予的任务的保镖或者说杀手,他们甚至还能在总统的声音里听到即便是呼啸着的风声也无法完全遮掩住的温和。   那或许会让他们为这个男人感到些许的惋惜,甚至是对他产生怜悯,但那却丝毫动摇不了他们打算忠实地完成这项任务的决心。   四人之中最为沉着冷静,也与卢卡茨说过最多次话的副总统安保组组长在把手枪藏好后也拿起了一件御寒的衣物,把它们系在自己腰间的绑带上,连全套的围巾帽子和手套也都被他放进了防寒服的口袋里,看起来若隐若现的。   而后担心自己一个人无法妥当完成任务的安保组组长又示意自己的另一名同伴也像他一样去做。   卢卡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架直升机为了避免引起雪崩而特意在距离他们大约二十五米的高度悬停下来,并在舱门被打开后抛下绳索。而两名训练有素的副总统安保团成员也就此从那里速度很快地索降下来。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埃里克的那两名保镖系在了腰间绑带上的防寒服是怎样随着山间的寒风,以及直升机的螺旋桨所卷起的风浪而被掀卷。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两名细心的保镖或者说枪手为他们做的准备有多么的全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对于卢卡茨来说,那是等待埃里克给他的支持一点一点降到他眼前的时间。   而对于那两名带着另一个任务而来的枪手来说,那则是把他们的枪口一点一点地挪动到总统阁下面前的倒数。   十五米,十米,五米……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在这片群山之间的松林里雪道上,副总统安保组的组长解下腰间的那件防寒服,似乎打算亲手为对方披上。可卢卡茨却是很快从对方的手上拿过那件衣服,并在向那人道谢后走向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项灵熙。   就在卢卡茨向这两名埃里克的心腹露出他的背部时,先前和他说了话的那个男人再次叫住了卢卡茨。   “总统阁下,副总统有一样东西要我们交给您。”   “什么?”   正在为项灵熙穿上衣服的卢卡茨转过头去,却见那人就在此刻迅速拔枪。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了卢卡茨只来得及转过身来,并将项灵熙挡在自己的身后。   可惜埃里克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他身后的项灵熙了。   他的目标,是总统本人。   在卢卡茨用他已经被冻僵了的惯用的右手拔枪的那一刻,从对面射来的子弹已经击中了他的腰腹处,并且子弹也在穿透了他的身体之后打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棵树上。   被击中了的卢卡茨在身体猛的一晃后又站稳了勉力拔出他的那把手枪,埃里克的那名心腹又一枪打在了卢卡茨还没举起的手枪上,并让总统阁下此时手上唯一的一把武器也离了手。   直至两人间的这份对峙分出了胜负,项灵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却只能在那个男人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扶了卢卡茨一把。   项灵熙眼前的时间仿佛随着空气中那能够将水汽都凝结起来的低温而变得慢了。   她看到卢卡茨转过头来,急切对对她喊了一句:“快跑!”   并且她还看到他们原以为会来帮他们的那个男人在一步步走近他们的同时又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在踉跄了一下又站稳了的卢卡茨再次对她发出催促的时候,项灵熙反而随着体温的回升而冷静下来。   她以自己所能有的最快速度,并借着卢卡茨对她的遮掩把滑雪板扣上,再一把抓起她的滑雪杖,顺着他们来时的那个坡度,以能够帮助她躲避瞄准的S型轨迹飞速向下,并在同时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进一旁的松树林。   尽管在他们过来之前,埃里克就已经叮嘱过他们别去动卢卡茨身边的那个女人,可项灵熙的迅速离开依旧还是完全超乎了那两名枪手的预期,那也让刚好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那支录音笔的任务负责人不禁对卢卡茨发出了感慨。   “据说她不仅是您的证人,还是您喜欢的女人。但可惜的是,她好像并不爱您。您看到她逃跑时的样子有多坚决了吗?我现在都已经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此时的卢卡茨已经无法站稳了,仿佛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完全趴倒在雪地里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是怎么从副总统那里拿到这台设备的?它应该被锁在总统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正如埃里克所预料的那样,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卢卡茨也未有完全相信想置他于死地的,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兼政治同盟。   那让被委派过来的副总统安保组负责人叹了一口气,并把录音笔打开,对里面所存有的唯一一个音频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这样一来,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卢卡茨,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还记得那个被你摆在了总统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相框?’   当埃里克的声音从录音笔里出现时,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从自己的同伴那里接过了另外一件防寒服,并把它披在了卢卡茨的身上。   而后,他们就转头走向那根从直升机上放下的绳索,并借此回到那架依旧保持着悬停状态的直升机上。   ‘哈桑在死的那天不小心打碎了它。这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的事。一个卑劣者在他死前向我揭发出了另一个卑劣者。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野心而欺骗了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卑劣者。   ‘我原本以为,在成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这条路上,是我输给了你,我输得心服口服。可直到这一天我才知道,卡拉乔尔杰中校,你根本连和我争夺这个位置的资格都没有,你也原本就没有将这个国家按照你理想的样子去构建的资格……’   鲜红的血液从卢卡茨的伤口处不断流出,也将他身下的白雪不断染红。   他似乎还有能够再爬起来的力气,可他的体温却随着鲜血的流出不断离他而去。   并且这茫茫的天地中,他也不知自己应该往哪儿去。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靠近了又远去了,唯有那愈渐猛烈的风声依旧陪伴着他。   可就是在卢卡茨拉近了被披在他身上的那间防寒服,并转过身来仰躺在地上时,他却是听到了有什么人正在心急着靠近他的声音。   仅从那个人在跑向他时所发出的喘息声,他就能够知道,那是他喜欢的女人去而又复返的声音。   从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提醒在提醒着卢卡茨他究竟受了多么重的伤。可他却因为听到了那个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又无比欢喜的声音而脸上露出了笑意。   “卢卡茨,卢卡茨!”   仿佛是因为担心对方不知道自己在靠近着一般,项灵熙在距离卢卡茨还有好长一段的路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地叫起了对方的名字。   而躺在那里的卢卡茨则抬了抬手以示自己已经听到。   下坡容易上坡难的项灵熙几乎是抓着雪仗和滑雪板一路爬到了卢卡茨的身边,却是在此时手足无措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已经跑远下山了。”   因为担心发出过大的声音会牵动自己的伤口,卢卡茨只得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语。   而项灵熙则又气又急地骂起了对方。   “那种情况我不跑怎么办?留下来等他把我们两个都打死吗!我肯定是先跑远一会儿,然后躲起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救你啊!”   “聪明的女孩。”   “卢卡茨我警告你,你不许用这种说临终遗言的语调对我说话!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项灵熙已经替卢卡茨拉起了那件防寒服的拉链,并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拿出来给卢卡茨戴上。   “我需要你给我打一针吗啡。就在你之前背的那个背包里。”   听到卢卡茨的吩咐,项灵熙很快起身去拿那个背包,并在拿起它过来卢卡茨身边翻找的时候又问道:“给你一针吗啡,然后呢?止血粉要不要?我该怎么帮你处理你的伤口?”   “给我一针吗啡,皮下注射,不用特意找血管,也不要怕。然后,再给我一个吻。”   此时项灵熙已经找出了那个放有吗啡的小盒子。但她却没再接着骂卢卡茨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和她开玩笑。   她很快在把卢卡茨的衬衣纽扣解开了一颗后给闭着眼睛给卢卡茨扎了一针。并在将那一针打完后托着卢卡茨的后颈,给了一个他期望中的吻。   当那个吻结束时,卢卡茨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被冻坏了的人。   她的眼睛很红很红,并且从她的眼睛里所流出的泪水也滴落到了卢卡茨的嘴角。   眼前的这一幕让卢卡茨感到很美很美。   美到他不愿挪开自己的视线,美到……他会抑制不住地去思考他与这个女人的未来。   而后,他就听到这个如此勾动他心神的女人对他说:“吻已经给你了,现在你该告诉我,我得怎么处理你的伤口了。” 第103章   “你得想办法帮我的伤口止血。因为刚刚的那一枪,子弹肯定穿过我的身体了,所以你得想办法帮我把伤口的两头都止一止血。”   “用止血药粉吗?”   “不,这种程度的伤口你恐怕得用止血凝胶。”   “哪个是止血凝胶?它长什么样?管状的吗?还是装在哪个盒子里?”   项灵熙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背包里的那个小医疗包翻来翻去的,可卢卡茨却是在这样的时候思绪明显变慢起来。   “卢卡茨?你说的止血凝胶放在医疗包里了吗?”   “不,这里没有。”   眼见着对方的语速已经变慢,思维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快速,项灵熙干脆不再等他回答自己。她凭借感觉把卢卡茨的衬衣剪开了些许,并强忍着那种对于血肉模糊的伤口的抗拒,在给卢卡茨的伤口敷上了很多的止血药粉之后把厚厚的纱布用医疗胶带贴在了卢卡茨的伤口上。   当她因为过于真切地看到卢卡茨的伤口而感到头晕甚至是眼前发黑时,她就从地上抓一把雪,并猛拍到自己的眼前,额头上和脸颊上。   这样一来,她的确是被冻得清醒了,并且也咬牙替卢卡茨做好了最简单的处理。可项灵熙却是感到无助又迷茫,不知道此时的她应该怎么办。   “也许你可以试着自己先去采尔马特?镇上有一位朗格拉克医生,他是我的一位战友的弟弟。你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在项灵熙又因为着急和心疼而落下眼泪时,卢卡茨试着说出这样的建议。   但那却是让他立刻就挨了项灵熙的骂。   “你让我自己先去采尔马特?你居然连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你……滑雪滑得很好,下山应该很快。”   “我现在根本连采尔马特在哪里都分不清!等我一路找回去再回来,天都黑了,如果再一下雪,我就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向你的那些部下交代?你让我怎么向我自己交代!”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项灵熙向着四周张望起来。当她看到了距离他们其实已经很近了的那个缆车站时,眼前灵光闪现。   “听着,卢卡茨,我现在去缆车站撬一块门板下来,不管你是死是活,今天我一定带你一起下山。但我希望你可以尽量让自己保持情绪,也别睡着。”   项灵熙俯身在卢卡茨的耳边说出这句话,而后就从卢卡茨的身上拿走了他剩下的那些弹夹,也在雪地里找到了那把被卢卡茨脱手了的手枪。   她脱下身上的那件带着自己体温的防寒服,把它像被子一样盖在了卢卡茨的身上,而后就拿起手枪,也拎上了她的滑雪板和雪仗,一路向着缆车站而去。   已经被卢卡茨教会了怎么用枪的项灵熙就这么一路连跨带爬地冲上山坡,用子弹把缆车站的那面带着圆玻璃的门拆了下来。接着她又如同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在此时空无一人的缆车站里找到了一些绳索。   现在,她只要把那扇门板的圆玻璃给打碎,又把绳索穿过那个圆洞,她就能做出一个最简单的,能让她把卢卡茨“拖”下山去的用具。   把卢卡茨一个人留在半山腰上的项灵熙不敢耽误,在把绳索扣在了腰间的绑带上之后,她就直接拖着这块门板滑雪下去。   项灵熙虽然自认为“能滑雪”,并且还“滑得不错”。但她到底只不过是普通的滑雪爱好者,和卢卡茨这样的白森林驻防士兵相比,则更是很不能看。因而她拖着门板往下滑的那一路其实很不容易。   因为在遇到坡度比较大的情况时,在前面拖着门板的她只要一个降速,跟在后面的门板就很容易会撞到她的脚。那让项灵熙在被撞到之后摔了好几下。   但她还是咬着牙,在二十分钟内回到了卢卡茨的身边。   项灵熙回来时的动静让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卢卡茨不禁想要坐起身来看一看她到底带了什么回来。但他只不过是打算这么做,也只是把身体撑起了那么一点点,就又被项灵熙给骂了。   而让卢卡茨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他在听到了项灵熙让他不许乱动的声音之后,居然真的就又躺回地上了。   之后他就看到了项灵熙那已经实现了的,充满了想象力的想法。   “灵熙。”当卢卡茨叫出项灵熙名字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法控制住地笑出声来道:“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打算把我放在这块板上,然后拖我下山。”   “不然呢,尊敬的总统阁下?你还指望我告诉你什么?”   项灵熙把系在自己腰间帮带上的绳索解开,并把脚下踩着的滑雪板取了下来,而后又把那块被她三两下就撬下来的门板放到了卢卡茨的身旁,也把门板稍稍抬起一些后把多余的几根绑带垫在了门板下可能对应着卢卡茨肩膀,肋部以及小腿的位置。   大致明白了项灵熙意思的卢卡茨不再表现出抗拒,转而打算消极配合地自己爬到那块已经被准备妥当了的门板上去。   可他的这一动作居然又被项灵熙给制止了。   “我不说你可以动了的时候,你就不许动,明白吗!”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都这么凶?”   即便是在雪鹰特种突击队服役的时候,也从没人会这样对卢卡茨说话,更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可现在,他却是在受伤又落难的时候被一个让他想要好好保护的女人这样凶了。   但卢卡茨却并不觉得生气。   或许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奇妙又好笑了。   “这种时候怎么了?”   “我都快死了?”   此时的项灵熙已经在做完了准备工作之后走到了靠着卢卡茨的那一边,却是一听到卢卡茨的那句话就又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了。   那简直让卢卡茨感到慌乱。   他是真的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在冰雪中唯一陪伴着他的人——好了,别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他的小画家却是根本不给他说出这句话的机会,只是在蹲下来稳稳地把他抱到门板上的时候问道:“你知道现在让我觉得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不应该答应跟着我走这一路?”   “是不应该在和你做那样的事的时候……每次都一定要你穿上那件小雨衣!”   听到项灵熙的这种带着羞怯的可爱描述时,卢卡茨竟一下反应不过来,项灵熙所说的“那样的事”到底是什么。   而后,项灵熙便在用绑带穿过他的胳膊把他和门板绑在一起的时候咬着牙说道:“万一呢!要是你真的一个不小心死了,我还能有个宝宝!”   这下,卢卡茨是真的笑得咳嗽了起来。那让他不禁又捂起了自己的伤口,却是怎么都笑得停不下来。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有一个……孩子?你也愿意一直一直的都记得我?”   当卢卡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项灵熙仿佛恼羞成怒般地一把掀起了原先给卢卡茨盖在身上的那件属于她的防寒服。她选择了不说话,并再次把那些绳索系在了自己腰上的绑带上。   说实话,以卢卡茨的评判标准,项灵熙应当是一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   她的眼睛里有着柔情,令人心动的爱慕,以及与之形成了鲜明反差的倔强。   在需要她坚强起来的时候,她总是能爆发出很强的能量。   在卢卡茨已经经历了的那些年里,他曾遇到过很多向他表达过热烈情感的异性,但从没有哪个人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看到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也从没有人曾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项灵熙的那句毫无保留的话语让卢卡茨突然意识到,如果能够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一个或者很多个他们两人的孩子,那样的感觉到底会有多好。   孩子们的妈妈漂亮,聪明,迷人,有活力,感性,无论遇到什么糟糕境遇都能做到积极和乐观……   当项灵熙真的开始拖动着这块变得很重的门板往山下磕磕碰碰地滑动起来,卢卡茨终于为他的那段很长的描述想到了最合适的结尾。   ——而且,孩子们的父母还那么相爱。   那一刻,卢卡茨突然觉得迎面吹来的那些山风不再那么寒冷了,并且从伤口处传来的不适也不再那样的难以忍受了。   他的眼前甚至还开始闪现他所能期待的一切。   在有着木质地板以及温馨装饰的屋子里,他把手放到了项灵熙那还很平很平的腹部上,眼睛里带着掺杂着惊喜和笨拙的不知所措,并被依偎着他的项灵熙仰头吻住了下巴。   清晨,他和项灵熙在公园跑步,项灵熙一身轻松地边跑边和他说着些什么,而他则拖着很多轮胎跑在这个女人的身旁。那些叠在了一起的轮胎上还坐着昏昏欲睡的,他们的孩子。   他们在健身房接吻,而后他就干脆把人抱到了浴室,打开了花洒,并把人按在了淋浴间的墙上不断地亲吻。   对了,还有她的那些画。   他请求他的小画家在他的办公室里画画,让他们能够在工作的时候也待在一起。可当他面对那些恼人的文件并向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抱怨的时候,被屡次打断了的小画家却是向他发起火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卢卡……】   【卢卡茨……】   【我亲爱的……】   脑中闪现着那些画面的卢卡茨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却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想象,还是项灵熙真的在寒风中又呼唤起了他的名字。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应了对方,只知道这一路并不寒冷,并且他也是真的很不舍。   多可惜啊,这么明亮的那一幕幕居然都还没有真的发生。   多糟糕啊,他居然还从来都没和这个人说过像样的情话。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项灵熙好容易才抓到了一些拖着卢卡茨快些下山的滑雪窍门,可当她再一次次呼唤起对方的名字时,却是怎么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了。   然而胆小的她,却是连停下来听一听对方心跳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能一直向着采尔马特滑动,一刻都不停下。 第104章   在接近山脚的时候,项灵熙开始能够看到美丽的小镇采尔马特,可是雪的厚度却是已经薄到再也不能让她用滑雪板往下滑动了。于是她丢下了滑雪板,也扔掉了雪仗,转而把腰间的绑带取下来,并把它扛在肩上一点一点地把卢卡茨躺着的那块门板往下拖动。   那让项灵熙才不过这样艰难地移动了一小段路,就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因而她干脆把身上的那件防寒服又脱了下来,并把它盖到了卢卡茨的身上。   这时候卢卡茨的身体已经很冷很冷,冷到了让项灵熙感到恐惧。可她偏偏又叫不醒对方。在那一刻,她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地涌出,那些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得都快要看不清眼前那人的俊美脸庞了。   但是当项灵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又会猛然想起地拿出那把原本是被卢卡茨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在把一把小刀拔出之后,她把刀背对着卢卡茨地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当项灵熙看到了小刀上起了的雾气后,恐惧和悲伤的泪水又立刻转为了庆幸与喜悦。   她在卢卡茨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又在这个明明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男人的耳边说道:   “卢卡茨,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已经能看到采尔马特了。”   说着,项灵熙就很快把从她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衣服给卢卡茨绑好,也再次确定卢卡茨此时的侧卧姿势,而后就再次坚定了一下自己,向着山下而去。   等到天都快黑了的时候,项灵熙终于带着卢卡茨来到了采尔马特小镇的外围,她拦下了一辆镇上的观光马车,把她现在的紧急情况告知了对方,而后就和人一起把那块门板抬上了马车,她自己则坐到了马车车夫的旁边。   马车车夫按照项灵熙的请求把她带到了朗格拉克医生的诊所。只是很可惜,当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而朗格拉克医生的诊所在这个月份只在每天上午的十点至十二点,以及下午两点至五点开门。   有几名看起来惨兮兮的滑雪爱好者在同伴的搀扶下与项灵熙在差不多的时间到了这里。并一边呻吟着,或者说哀嚎着坐到了诊所门口的石阶上,并让他们的同伴去看看门口放着的app排队系统。   但是项灵熙却没有就此放弃希望。   如果说朗格拉克医生在傍晚五点的时候还接待骨折了的伤者,那么他很有可能直到这个时候都还在帮伤者进行治疗。   那就更不用说,楼上的灯直到这会儿都依旧还亮着。   于是项灵熙很快就在楼底下敲起门来。   “朗格拉克医生!朗格拉克医生!”   项灵熙在诊所门前突然弄出来的动静让那几名骨折青年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他们看着项灵熙在马车车夫的帮助下把她的朋友抬了下来,他们都要以为这个看球来很有艺术气息的女人是来找朗格拉克医生寻仇的了。   “嘿,你别这样,大家都是在滑雪的时候摔伤了的,我们不也还在这里坐着吗?”   “我朋友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   在和那几名向她说出了抱怨的滑雪青年解释了一句之后,项灵熙又重重地拍起门来。而后她甚至因为觉得自己的拍门声太小,直接把脚上的鞋给脱了下来,又把鞋底在诊所门前的毯子上擦了好几下,而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鞋子敲起门来。   “我觉得她的主意不错……”   一名滑雪青年看了看他那躺在地上疑似锁骨骨折的兄弟,而后就在项灵熙不断拍门喊人的时候也站起身来,走到项灵熙的身旁和她一起拍门。   两人一起的动静终于让里面的人很不愉快地过来开门。   那是一位年长的护士。   “你们不会看门口的告示牌吗?我们五点就开始不接待伤者了,如果情况特别紧急,建议你们坐火车或者坐直升机去更大的镇上。”   在被年长的护士责备了之后,那名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男青年立马低下头来,而项灵熙脸上的泪痕和神情却是让那名护士在看到她之后缓和了一点神色。   “你怎么了?”   当年长的护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顺着项灵熙的视线看到了侧卧在了门板上的,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卢卡茨。   “他是朗格拉克医生已故兄长的朋友,陷入昏迷之前让我来这里找朗格拉克医生。”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已经泣不成声。而此时朗格拉克医生也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并在听到了项灵熙的描述后来到了门前。   那是一张还很年轻的,并让项灵熙感觉到有些似曾相识的脸。   “他叫什么名字?”   “卢卡茨。或者你可能更熟悉他的外号,雪鹰。”   当朗格拉克的目光落在项灵熙的身上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和项灵熙相同的那种似曾相识。但是此时的情形却并不允许他去细究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雪鹰还是卢卡茨,那都是他熟悉的名字。因而这名只是穿着白色的褂子,未有加上一件外套就下来了的青年很快走到了路旁卢卡茨所躺着的地方。   “他是怎么回事?”   “是枪伤。”   说出了那个词的项灵熙声音压得很低,让除朗格拉克之外的人都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而这名年纪轻轻就已在采尔马特有了一家诊所的医生则表现得十分镇定,他把两指放到了卢卡茨的颈部动脉感受了一下之后就很快起身对那名年长的护士说道:   “能帮我推一辆担架车过来吗?他的肋骨断了,可能戳穿了他的内脏引起出血,情况很紧急,需要现在就进行手术。”   护士很快向朗格拉克点头,并快步走进诊所。这时候,朗格拉克又看向那名先前和项灵熙一起敲门的滑雪青年。   “你的朋友呢?”   “他……他好像锁骨断了。”   朗格拉克很快走到了那名躺在了地上的青年身旁,按了一下他的锁骨,并很快说道:“他的锁骨好好的,没断,你让他自己起来走回去吧。”   这样之后,那名为了自己的兄弟在别人的诊所门前敲了好久门的滑雪青年就愤而去踢他躺在地上的朋友。但两人还没打闹起来,他就又被朗格拉克喊来做苦工了。   当朗格拉克让那名滑雪青年和他一起解开卢卡茨身上的绑带,也把他很轻地放到担架车上的时候,把卢卡茨一路拖下山来的项灵熙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脱力,并被原以为自己锁骨断了的那名青年顺手扶了一把。   但她才来得及对那人说出一句谢谢,朗格拉克就已经呼唤起了她。   “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项。”   “那么,项小姐。你知道卢卡茨的血型吗?从他受伤到现在大约过了多久?”   “是的!他受伤到现在应该已经有三个小时了,他的血型是……”   此时诊所里的护士和其他医生都已经下班,再加上卢卡茨的身份以及伤情都不便于让其他人知道。因而朗格拉克干脆让项灵熙在换上了无菌服之后随他一起进入到了手术室,同时也询问起她很多事。   “你是说,那名枪手在朝着卢卡茨开枪的时候距离他只有不到五米?”   “对……”   “那他们肯定用的不是正式规格的子弹。否则的话他的伤势不可能是这样的。”   “所以卢卡茨的伤势到底是轻了还是重了……?”   “当然是轻了,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活着被你带下山。”   说着,做好了手术准备工作的朗格拉克犹豫了一下,并对项灵熙问道:“请原谅,你能帮我把他的衣服都剪开吗?”   “当然可以。请问是要剪开哪部分?”   “全部。”说着,朗格拉克还担心项灵熙对他所说的“全部”有所误解,并补充道:“内裤也得剪开。不过我会很快给他铺上一层布的。”   “好……好的。”项灵熙咬了一下嘴唇,并在把卢卡茨的衬衣纽扣解开了几颗后就拿起剪刀。   但才不过是几下而已,朗格拉克就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你没有学过紧急救助的相关知识吗?”   “没有……”   朗格拉克的这个问题让项灵熙感到紧张极了,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也就此停下了动作。   “不不不,不用紧张,我没说你做的不好。只是你给卢卡茨进行的伤口处理做得很不错,那让我对你有了一点误会。”   在无助着担心受怕了好几个小时之后,项灵熙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随后她又问道:“卢卡茨……他会没事吗?”   朗格拉克:“如果他在过来的那一路上都没死,到了这里应该也就死不了了。”   朗格拉克是个专给人治骨折的医生,而项灵熙则干脆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但这场手术却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并且,承蒙朗格拉克的信任,原本就对卢卡茨很是放心不下的项灵熙能够留在手术室里,也时不时地给对方递一递工具。   在腰腹处的手术缝合之后,朗格拉克还顺带照顾了一下卢卡茨的那条昨天才受了枪伤的右手臂。似乎是看出了项灵熙已经很累很累,并且也已很累,朗格拉克邀请项灵熙带着完成了手术的卢卡茨一起去到他家暂住一晚。   那是在诊所的后面,一栋一眼看去就十分舒适又温馨的小楼。   由于卢卡茨的担架车推不进电梯,因而朗格拉克就给项灵熙和卢卡茨拨了一间在一楼的,带着医疗设备的房间,并也同时又给了她加了一张被铺得很软又很暖和的小床,让她能和卢卡茨睡在一个房间里看护手术过后的卢卡茨。   又是二十分钟后,朗格拉克给直接瘫在了沙发上的项灵熙送来了她的晚餐——一碗烧得很浓很浓的,并且还加了一点辣椒粉的匈牙利牛肉汤、好大一叠面包、还有一碗拌好了的蔬菜色拉。   当项灵熙吃完了这顿来得有些迟了的晚餐,也用这间房间自带的浴室冲了个能给她“解冻”的热水澡,她终于能够重新找回了那么一些些思考的能力。   卢卡茨依旧还在昏迷当中,连进食都需要靠朗格拉克给他插好的胃管来完成,并且也不知道会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地苏醒过来。   而前去处理那架美军直升机的克拉默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来这里和他们会合。   那让项灵熙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遭遇了如此重击的他们是不是还应该按照原计划去到海牙。她更不知道属于罗科曼尼亚的势力里是否仍还有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神经的长时间紧绷以及从未有过的超高体能消耗却已经让她疲惫到了感觉有些恶心了。   因而她打算强迫自己先休息一会儿,并不是在朗格拉克专门替她准备的那张小床上,而是在卢卡茨此刻所躺着的那张大床上。   尽管今天夜里的卢卡茨很有可能出现比前一天晚上更严重的体温反复,但她还是想要睡在卢卡茨的身边,一个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听得到他的心跳,也能感受得到他呼吸的地方。   她把给卢卡茨盖着的被子稍稍掀开了些许,也钻进了里面,并在这个让她感到格外混乱又手足无措的夜晚和卢卡茨十指相扣着,就在又亲吻了一下卢卡茨的额头和眼睛后才又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依旧是一个折腾人的夜晚。   在受了很严重的枪伤之后又被一路拖下山去,尽管项灵熙已经足够小心,但那依旧会是一件十分折腾人的事。更不用说,卢卡茨还在天寒地冻的地方经历了如此严重的失血。   整整一个晚上,他的体温不是一下升高就是又一下降低,尽管朗格拉克在此前就已经给过项灵熙一些叮嘱,也为她准备了冰块、毛巾以及热水袋,可那依旧会是个把项灵熙折腾得够呛的晚上,更让她直至早上六七点才稍稍在卢卡茨的情况趋于稳定后得到了一些补觉的时间。   在得到了过来查看的朗格拉克的肯定之后,累坏了的项灵熙这一补就直接补到了朗格拉克的诊所再次结束一整天的营业,并为她带来了一个滑了很多公里才找到了这里的有力支持者——克拉默。   当项灵熙在恼人且混乱的梦境中被敲门声所吵醒,属于克拉默的声音很快就让原本还昏昏沉沉着的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此时昨天洗掉的衣服已经在暖气管上被烘干了,项灵熙连忙放弃了就铺在床尾的那件睡袍,在应声后起来把衣服穿上,并拖着那酸痛得不行的腿脚跌跌撞撞着跑去开门。   当项灵熙看到神色焦急又紧张的克拉默时,她根本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直接抱住了在前一天的下午才和他们分开了的克拉默,并呜咽着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对克拉默问出了已经让她犹豫了一整晚都仍旧还举棋不定的问题。   ——我们还要去海牙吗? 第105章   【我们还要去海牙吗?】   当项灵熙和克拉默还有朗格拉克一起坐在这栋房子的底楼客厅里的时候,他们考虑起了这个如今已经放在了他们眼前,并需要他们即刻就做出选择的问题。   克拉默:“在这件事上,最关键的应该是卢卡茨的想法。”   朗格拉克:“可是他现在应该一时半会儿之间醒不过来。”   克拉默:“他可能昏迷多久?”   朗格拉克:“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三五天。”   朗格拉克的这句话语让站在火炉旁的克拉默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和卢卡茨还有项灵熙分开之后,克拉默把直升机开到了一座少有人烟的山峰处,并在直升机里等到了今天早上。等到天开始亮了之后,他就用远程遥控装置引爆了直升机,复杂的气流所引起的雪崩把那座美军直升机盖得严严实实。   知道确定那座直升机肯定已经找不到了,他才踩上滑雪板,向采尔马特的方向滑去。   只是克拉默却没能想到,当他好容易才抵达采尔马特,并找到了朗格拉克的诊所,他所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临时被找来加入这次任务的克拉默,本身就是需要被保护的证人,还是原本和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的朗格拉克,他们三个的哪一个都不该是能在这件事上拿主意的人。   可现在,在卢卡茨陷入昏迷,所有可求助对象又都不完全可信的情况下,却也只有他们三个来做出决定。   当项灵熙一言不发,克拉默也陷入了沉默的时候,已经在采尔马特生活了好几年了的朗格拉克站在一名医生的角度说出了他的想法。   朗格拉克:“我知道完成这件事对于你们来说意义很大,但我其实不太建议你们把他带去海牙。因为卢卡茨这次伤得的确很重,他现在的情况会需要很细心的看护。而且就算你们能在他的官司开庭前把人带到那里,他也不一定能在那之前清醒过来。”   克拉默:“可他的身体很强壮,恢复力一直都和普通人很不一样,意志也很顽强。只要我们能在开庭前把他带到海牙,我觉得他一定就能在那之前醒过来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最重要的是卢卡茨的意愿。如果他在陷入昏迷前没说过他不想去海牙了,我们就一定得尽力在开庭前把他带到那里。”   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你来我往地说着他们各自的想法。可一下把体力和精力都给透支了的项灵熙却是缩在沙发上,也低着头,仿佛根本就听不进两人的话语。   而克拉默却是把她从那种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神来。   “灵熙。”克拉默走到了项灵熙所坐着的沙发边上,并仿佛担心吓到她一样,很轻声地叫起对方的名字,并向卢卡茨出事时唯一在他身边的这个人问道:   “灵熙,卢卡茨昏迷之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克拉默的声音让项灵熙已经涣散了的注意力又稍稍集中起来了一些。而她的脑海中也随之闪过了卢卡茨那时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有一个……孩子?你也愿意一直一直的都记得我?】   可是这样的话语才不过在项灵熙的耳边闪过,那就让根本还没能缓过来的项灵熙掉起眼泪来。她试着张了张嘴,可在几次尝试之后,她却只是摇了摇头。   “抱歉,我感觉……我感觉我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卢卡茨这次可能真的……”   【会死。】   但是克拉默都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项灵熙就一下因为涌出的泪水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那可让克拉默吓了一大跳,他才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项灵熙,并要笨拙地去安慰对方,一旁的朗格拉克就提醒道:   “她可能是太累了,也有点虚脱。这种时候让她去休息一会儿会比较好。”   克拉默恍然大悟,并对项灵熙小心翼翼地说出建议:“那你快去……睡一会儿?等晚些时候我们再叫你起来吃点东西。”   “我……我去看看卢卡茨。也在他边上再睡一会儿。”   说着,项灵熙撑着沙发的扶手要站起身来,但是她的这一尝试似乎并不太成功。从全身上下传来的那种钝钝的酸痛感让她险些没能起来一半就又坐了回去。因而反应很快的克拉默连忙扶了她一把,并把项灵熙送回了那间屋子。   只不过,回去了屋子里的项灵熙却并不想让克拉默把门给关上。   她坚持要克拉默给她留一道门缝。这样,当她躺下来的时候,只要她愿意听,就也能够听到克拉默和朗格拉克在客厅里的交谈声。   对于现在的项灵熙来说,那其实会比全然的安静要更好一些。   可是说着要休息,项灵熙却没有真的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事实上,她拿出了那本一直被她随身带着的速写本,并坐到了卢卡茨的枕头边上。她翻看起了速写本上的那些最原始的灵感记录,也时不时地亲吻一下卢卡茨的脸庞,他的额头,眉眼,脸颊,或是下巴。   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互相否定的声音隐约从客厅里传来,而她却只想问卢卡茨,他希望自己怎么做。   “卢卡茨,你想去海牙吗?你希望我带你去海牙吗?”   卢卡茨没有受伤的左手手腕上插着针,而挂在边上的抗生素也在此时不断地滴注进去。因而项灵熙只能小心地避开卢卡茨右手臂上的伤处,并扣住他的右手,像卢卡茨总对她做的那样拉起卢卡茨的右手吻了吻。   这样之后,项灵熙就笑了,说道:“你肯定是希望我带你过去的。因为你一定不会希望有人说你是畏罪的胆小鬼。”   说着,项灵熙让自己往下躺了一些。她让自己能够躺到被子里,也轻轻地靠到一点卢卡茨的肩膀。   那可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卢卡茨陷入昏迷的时候,如果有人来对他不利,这个清醒时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可能还需要她来保护。可当项灵熙靠在这样的卢卡茨的肩膀上,并静下心来听着属于这个男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她会感到无比的安全。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小船,在驶过了几乎要把她打散架了的风浪后停靠在了一座风和日丽又静谧的港口。   幸好,幸好我把你带了下来。   幸好,幸好我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   当项灵熙的脑袋里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后,她就忍不住又仰头吻了吻卢卡茨的下巴。   她试着闭上眼睛,并让自己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只不过,她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疲惫很疲惫,却仍旧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捕捉客厅里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交谈声。   朗格拉克:“我假设你们依旧打算去海牙,但是你还能找到足够可信的支持吗?”   克拉默:“足够可信的支持肯定是有的,但问题是我对他们的情报系统一点都不了解。现在连副总统都叛变了,贸然去请求帮助很可能只会把不想我们去海牙的人引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可能只能靠自己了。”   朗格拉克:“靠自己去和那些美国特工还有副总统的爪牙硬拼?你应该记得你还得带着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需要术后护理的人。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在带卢卡茨去海牙,而是在带他去送死。在这件事上我可能没法和你达成统一意见。我想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克拉默。我哥死的时候,是卢卡茨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的,就为了这件事我也不可能看着你带他去送死。”   项灵熙觉得自己既赞同克拉默的话,又觉得朗格拉克说的也很对,两头的摇摆让项灵熙觉得自己好容易平复了些许的头疼这就又来了。她努力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却是只能让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声音被隔绝在被子之外,却没法把属于她自己的矛盾挣扎也从脑袋里赶出去。   纠结之下的项灵熙这么闭气躲在被子里了好一会儿之后又一下坐起身来,并把被她放在床边地摊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她觉得,有一个已经在紧张的奔逃之中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人或许能给她一个好的建议。   ——陈秘书!   打算背着那两个索林尼亚人求助外国势力的项灵熙从床上艰难困苦地爬起来,并蹑手蹑脚地走去把房间的门给关上,而后她才解除了手机的免打扰模式,并给这时候很可能已经睡了的陈秘书打去电话。   这一回的陈秘书果然在电话铃音响了很久之后才接起电话,并且他的声音也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而带上了一丝平日里所没有的低沉磁性。   “是灵熙吗?这么说你们果然从美军基地里出来了?我要祝贺你们!”   陈秘书似乎是只知那些波澜壮阔的前情,却不知道项灵熙他们此时所遭遇的困境。因而他的声音里满是让此时的项灵熙感到很别扭的欣喜与祝贺。   耐着性子和对方寒暄的项灵熙其实真的很想把他们此时的困境告知对方。可她又担心以自己对于政治的一窍不通以及低敏感性,此刻贸然说出求助很可能会给原本就已经经历了复杂情况的卢卡茨惹出更大的麻烦。   因而项灵熙只能试探着说道:“陈朋友,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我现在真的很矛盾。”   项灵熙还没能来得及说她其实是担心卢卡茨的安全,根本就不知两人在短短的数天时间里就已经完全改变了关系的陈秘书立马警觉起来,问道:   “你想打退堂鼓?”   “我……”   项灵熙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告诉对方卢卡茨受了重伤现在已经陷入昏迷。但她的这种犹豫和摇摆不定却是让陈秘书对她产生了进一步的误会,并立马说道:   “项同志,你这样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你知道吗?我告诉你,你的画我们都已经安全运到海牙了!光凭这点情谊你都不能随随便便说要放弃,你明白吗?”   项灵熙深吸一口气,却是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一句——“诶……!”   这样之后,陈秘书又给项灵熙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工作,告诉她——“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终”,以及“你要相信罗方政府以及卡拉乔尔杰总统。”   等听完那通电话,项灵熙连哭的心都有了,并在挂了电话之后柔弱得不行地憋着嘴又愁眉苦脸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陈秘书让她相信的罗方政府如今已经如此,陈秘书让她相信的卡拉乔尔杰总统则更是多亏了她才能到现在都活着。   但是陈秘书说的那句——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终——这倒是说动了项灵熙。   无论是作为证人替卢卡茨出庭,还是他们的海牙之行,项灵熙都希望他们能有始有终。   可是这样的事说起来容易,又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项灵熙咬着嘴唇,并无意识地翻动着手上的速写本。   而后,一个需要有足够的胆量和想象力,并且一定需要她也只有她才能做到的点子就在她的眼前闪现。   当项灵熙意识到她到底想到了什么的时候,她立马一拍床沿地翻身起来,并一下打开房门冲出客厅,向陷入了一个个死胡同的克拉默和朗格拉克问道:   “你们看过本阿弗莱克的电影,《逃离德黑兰》吗!我有了一个和电影里的男主角很像的想法!你们觉得……著名华裔画家带着她的植物人丈夫还有情人一起去阿姆斯特丹举行画展这件事听起来怎么样?” 第106章   “我曾经参与过一个类似的项目,帮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画家在阿姆斯特丹办画展。那里有这种文化,也有氛围,还有合适的土壤——整个阿姆斯特丹有大大小小很多个的画廊。其中就有很多私人性质的画廊会接这样的生意。比如我付它20万欧元,画廊的主人就会腾出一个小厅来,专门给我做特展,两周或者一个月都可以。   “在搞定了画廊之后,我就可以开始宣传了。找人做出一组设计感和艺术感都很强的宣传海报,在我需要的地方投放广告。就好像阿姆斯特丹的大街小巷,甚至是伦敦和巴黎的地铁广告牌。然后我就能够通过这些花钱买来的广告,以及一些经过伪装的‘路人摆拍’,在网上给这次画展营造出一种在当地很受瞩目的假象。   “等到网络平台上的人气起来之后,我又能花钱在当地报纸上报道它的高人气。这几种渠道只要进行循环几次的信息交互,再互相借力几次,就可以把一件原本谁也不知道的事打造出很高的关注度。而且到头来,其实我还花不了特别多的钱。”   在有了想法之后,原本还状态特别特别糟糕的项灵熙立刻就恢复了活力,并且在给自己裹上了一条毯子后和两人解释起了她曾经做过的成功案例。   对,那就是让她非常不认同的叶永蓝大师在阿姆斯特丹办的画展。   当时项灵熙所在画廊的女老板就给她提出了这个“两头忽悠”的要求。   利用他们为叶永蓝大师在阿姆斯特丹做出的地面宣传在国内的网络上制造出一个话题——这是一个在欧洲很受欢迎也很有地位的画家。   而后他们又钻了两边信息不足够对称的空子,通过叶永蓝在国内网络上一下起来了的话题度再去国外对他进行宣传,告诉那些外国人——这是一个很具争议性的,为中国多数网民所知的画家。   只要两头各借力个几次,再加上足够的资金和恰到好处的营销宣传,原本只是很具争议的画家叶永蓝很快就变成了——不为多数人所理解的孤独艺术家,叶永蓝大师。   虽然和那时候的情况相比起来,他们现在的时间实在是很紧迫,但有了过去的成功经验,项灵熙觉得这条路大致是可行的。   只是这样的操作虽然是项灵熙的专业范围,却显然不是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熟悉的领域。   因而,在项灵熙说出了她的光辉过去后,克拉默和朗格拉克面面相觑地沉默了很久,而后才率先开口道:   “我以为……你是个画家……”   “不不不,画画的收入可没法维持我在国内的生活。所以我是别的全职工作的。”   在解答完了克拉默的这个疑问后,项灵熙又反问道:“还有更多问题吗?”   在专业人士的面前感觉自己一下就变成了个中学生对方克拉默连连摇头,而朗格拉克也沉默着示意项灵熙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只要我能尽快找到一家合适的画廊,也让他们在画廊门口挂出特展的宣传。那么画展就是真的了。我们完全可以把广告从法国一路打到阿姆斯特丹。并且我们的这一举动还没有借助任何情报部门的帮忙,可以杜绝被人出卖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卢卡茨的做事风格。这样,所有正在找卢卡茨的人就都有可能被我们麻痹。”   【更重要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卢卡茨的做事风格。】   无论是克拉默还是朗格拉克,他们都已经和卢卡茨认识了很多年了。因而当他们听到了项灵熙的这个等到真正实施的时候完全有可能错洞百出的计划之后,他们是能够完全认同项灵熙所说的那句话的。   如果是卢卡茨,这位年仅三十岁的罗科曼尼亚总统一定不会这么做。   并且这不光不是卢卡茨的做事风格,这也不是雪鹰特种突击队的人可能会有的做事风格,甚至罗科曼尼亚的情报部门也不会这么做事。   这样的计划听起来过于大胆,也有着天马行空一般的想象力。   可它却偏偏还有着相当的可行性。   “画家。画家的情人。”朗格拉克先指了指项灵熙,又指了指克拉默,而后他又指向卢卡茨所在的那间房间道:“画家的植物人丈夫。”   项灵熙坚定点头,而克拉默则是一脸惊惶的“吾命休矣”。   “这倒是可以很好地解决卢卡茨的昏迷状态以及需要护理的问题。”在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身为医生的朗格拉克就已经对项灵熙的这一想法表达了肯定,但他的心中却依旧还有着疑惑。   因而,朗格拉克又问道:“可是你用来开画展的那些画呢?你打算使用那些已经被运送到了海牙的那批画吗?”   “当然不能。”项灵熙忙摇了摇头道:“我们一定得和那些画待在一起才能足够掩人耳目。而且……我送去海牙的那批画上画的都是卢卡茨,这肯定是不能拿来打广告和做宣传的。”   面对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疑惑与探究的目光,项灵熙笑了,并反问道:   “只要画家是真的,只要能给我颜料和画布,你们还担心我拿不出画来吗?”   只是在展现了那种无所不能的自信和万丈豪情之后,项灵熙又似乎一下被难住了,整张憔悴的小脸都要垮下来了。   那让才要被她说服,并打算放手一试的克拉默和朗格拉克都立马刹下车来,也很快问她怎么了。   “没有钱!去借画廊的展厅要钱,把广告从法国一路打去阿姆斯特丹要钱,还有一些必要的宣传也要钱。”   关键时刻被难倒了的项灵熙和已经接受了自己“新身份”的克拉默先后站起身来,并焦心地在客厅的地摊上踱步来踱步去的。   作为这项计划的主要执行人,“画家”与“画家的情人”一同揪心地交换起各自的想法和他们各自能接触到的资源,并且还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沮丧,说到后来险些就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   那让一直稳稳地坐在那里的朗格拉克在听了好一会儿他们的心路历程后面色古怪地问道:   “大约得要多少钱?”   朗格拉克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项灵熙和克拉默的唉声叹气中。因而他不得不起身去打断提前好久就已经“进入了状态”的项灵熙和克拉默,并再次询问项灵熙:   “完成你说的那个计划,大约得要多少钱?”   同伴的提问让项灵熙在和朗格拉克借了一支笔之后在她的速写本上写写画画,最后终于在十几分钟后才算出了一个大约的估值。   “90万……到110万欧元……?”   听到了这个答案的朗格拉克面色更为古怪了。   而那种面色的古怪,大约是因为项灵熙这样一个“画家”,还有克拉默这样一个在雪鹰特种突击队出生入死多年的人居然会因为这么一点钱说少虽然不少,可说多也绝对不多的钱在他家都要抱头痛哭了。   就在克拉默和项灵熙开始接着思考和讨论他们该怎么在短时间内弄到那么一百万欧的时候,朗格拉克已经抢先说道:“我有。在采尔马特开诊所帮人治骨折还是挺赚钱的。”   那么,他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上演那出名为《从采尔马特到海牙》的剧目了。   首先,项灵熙开始翻找起整个阿姆斯特丹的私人画廊名册,并从里面挑出第一到第十位的备选名单,和他们一家一家地发邮件过去确认他们可接受的画展时间。   同时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一起研究他们究竟应该使用项灵熙包里背着的哪两本假护照,又应该给克拉默安上一个什么样的国籍。以及……他们的资金应该怎么出去。   在订好了画廊之后,项灵熙和她在国内的那些工作伙伴以及家中也开着画廊的安广厦一个个打去电话,并把她的要求以及时限还有所能出的报酬一个个报给他们听。   在这个时候,克拉默也把他定下的,从法国去到阿姆斯特丹的路线图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是的,我的时间很赶,非常赶!但是这单我已经接下来了,所以我肯定得想办法做好它。如果之后还能有能让我们跟进的后续,我肯定也是第一个想到你们的。你们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只沿着那条路打广告?   “啊……啊这是因为我的那位顾客她比较浮夸,她想要带着她的植物人丈夫重走当年他们刚遇上的时候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她要求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就一定要能让她看到她的画展宣传。所以我想先保证她的这个要求。”   这已经是项灵熙给她在国内外的那些还从未和她见过面的工作伙伴打的第15通电话了。   但是在朗格拉克已经打开门去接收他通过朋友紧急订来的油画画布和画框的时候,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所有事都给做完了的克拉默却能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项灵熙那超乎预期的发挥……   一开始听说项灵熙名字的时候,克拉默以为自己要去保护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艺术家。   但是在他赶到的时候,这位的确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的艺术家已经徒手和两名杀手杠了好几轮了。   之后他又以为那是被他以前的队长接走了的,让对方放心不下的恋人。   但是这位已经和他建立起了友谊的的艺术家却是在随后独自一人地,把烧得失去了意识的雪鹰从火车上带到了安全地带。   从那以后,这位神经纤细得说哭就能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画家就一路发挥起了让克拉默目瞪口呆的巨大能量。   到了现在,项灵熙更是在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扛起了新的大旗。   “不不不,不能在公交车站上随意张贴宣传海报。时间再紧也不可以,我要的是那种正是感。或者你们能不能试着在推特上发起一项活动?庆祝我的客户和她植物人丈夫之间的感人恋情?或者你们也能把这件事往奇人怪事的方向靠拢,可以拿她和植物人丈夫还有貌美情人之间的三角恋情来做文章。”   “灵熙……”瑟瑟发抖的克拉默小声叫出项灵熙的名字,并问道:“我们能不能换个人来做你的情人?”   项灵熙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并直接把自己和那位“著名华裔画家”剥离开来,接着和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需要一份足够吸引人眼球的策划,让网友们看到之后会很想参与其中,比如说自发拿着宣传海报在他们各自所在的城市拍街拍照。”   克拉默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朗格拉克怎么样?我觉得他作为卢卡茨的医生,跟我们一起走就最好了。我可以当你们的司机啊……或者我当你们的保镖怎么样?”   依旧还在那里认真讲电话的项灵熙:“很好,就用这个题目——《你愿意帮她一起唤醒沉睡的爱人吗?》。不不不,情人一定要保留,或者你可以说我客户的情人就是她丈夫在出事前帮她找的。那是她的丈夫默许的!”   克拉默:“灵熙……”   就在克拉默都要从沙发上跪到地上求项灵熙别再说出那些可怕的想法时,已经完成了油画画布和画框收货的朗格拉克走了过来。   朗格拉克:“你在练习求婚姿势?我觉得这应该不需要。你们去海牙的这一路上应该没有用得到这个的时候。”   克拉默:“……”   朗格拉克:“如果你已经忙好了,先过来看看我刚刚拿到的服装册?艺术家的情人应该不能打扮得这么随便。我感觉脖子上加一根两头尖的粗绑带的这个系列还不错。这大概不能说是丝巾?”   还不等克拉默说出些什么,那头正在打电话的项灵熙已经一手捂着自己的手机听筒,并转过头来说道:“就让他穿那样的。但不要黑色的,要有蓝色或紫色这种冷色调的条纹。我感觉应该会很适合他的。”   “噗通!”   那是一路滑了几十公里的雪才到了这里的克拉默腿一软跪在了地毯上的声音。   但是任劳任怨的克拉默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得到项灵熙的怜惜。   在说完了那句话后,项灵熙很快就回过头去继续打电话,并说道:“好的好的,我的那位客户的绘画风格可能和叶永蓝大师是一个路子的。具体的电子画册我可能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发给你们。但你们可以先考虑一下宣传的方向。” 第107章   在和那些曾经的工作伙伴取得了联系,并大致敲定了他们的“艺术营销方案”后,项灵熙就得开始着手画那些“和叶永蓝大师一个路子”的画了。   由于她已经和人约定了要在几个小时之后把电子画册发给别人了,因而项灵熙觉得自己起码得在三个小时之内画出六七幅画,再把它们作为这个系列的画展中“最精华”的部分发给负责做设计以及宣传的合作伙伴。   项灵熙和她的工作伙伴之间有着时差,并且工作伙伴与工作伙伴之间也有着时差,因而她一定得尽快把她所负责的事情给搞定了,如此一来,事情才有可能更为顺利地推进下去。   但她又不放心术后情况还不稳定的卢卡茨。所以项灵熙干脆把画布、颜料、以及简易画架都搬进了卢卡茨所躺着的那间屋子,一边照看对方,一边通宵画画。   那本速写本上的草稿画被项灵熙一页页地撕了下来,用透明胶带一张连着一张地贴在了一起,并黏在几个衣架上。   这样一来,当她把那几个黏了她几十个构思的衣架挂到衣帽上的时候,她就能被彻底地激发想象力了。那就更不用说,她一直以来的灵感缪斯就躺在她此刻能看得到的地方,只要她愿意起身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触碰得到。   从凌晨三点开始画那些画的项灵熙用上了倒叙的顺序,从她带着重伤的卢卡茨一路滑雪下山开始画,再是只存在于克拉默吓唬她的玩笑话里的索降,而后又是在巴伐利亚美丽森林间的美国白头鹰。   但是项灵熙当然不可能把那些画面全都展现出来。   她所画的,只是代表着那个场景以及场景中故事的一个意向,让没有经历过那些的人会被她的画面所吸引,又让经历过了那件事的人一看到这幅画就能回想起当时的一切。   那原本只是为了让他们所虚构出的假身份更有说服力而临时去赶的画,但是当项灵熙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拿起画笔,她的眼前会浮现出许许多多一层叠着一层的瑰丽画面。   可是身处这样的一个灵感迸发的状态,她却不能好好地画一画她真正想在画布上展现出的画面。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克制,克制一点!我得半小时画一幅画出来!   因而她只得在画布上把她真正想画的那个画面中最为精彩的意象符号表达出来,并以此来记录她此刻的灵感,等到日后再把它真正的样子画出来。   当项灵熙把这样的状态维持到了早上七点的时候,她所在的那间屋子里传来房门被轻轻扣响的声音。   直到敲门声响到第四下的时候,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奇妙状态中的项灵熙才一下反应过来。她在愣了愣神后把画笔和调色盘全都放到了地上,又在拿起被她放在了地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后才一路小跑着去开了门。   此时端着早餐敲了项灵熙门的朗格拉克已经要转身离开了,却因为一下响起的开门声而转过头来。   “你昨天跟我们说要通宵画画,所以我猜你这会儿应该还醒着。”   “对,我的确还醒着。”   听着对方的话语,站在门前的项灵熙笑了起来。   “我能进去吗?”   “当然!”   这几天的作息完全被打乱了的项灵熙在几秒后才反应有些迟钝地给出了很肯定的回答。但在给对方让出进门的空间时,项灵熙又因为看到了屋子里此时乱糟糟的景象而崩溃沉默起来。   “抱歉抱歉……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会在结束的时候把屋子给复原的!”   “没关系。”   朗格拉克好笑地示意项灵熙别太在意,并在示意项灵熙先去洗一洗手之后把他手上端着的那盘早餐放到了此时屋子里唯一能放下它的床头柜上。   而后,他就被项灵熙的那些已经完成了的画给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于是当项灵熙把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那些颜料差不多洗掉了一些,并从客房自带的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就是让她觉得都有些脸红了的那样一幕。   她连夜赶出的那些当然还不足够让她满意的画依旧躺在了墙边的地上。而身材修长,并且有着漂亮背影的黑发医生则就站在那些颜料都还未干的画前,低着头仿佛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它们。   之所以会感到脸红,是因为这些都是表达着她内心的,最为大胆也最为最为毫无保留的画面。她虽然对这些画面的表达并不足够满意,却是真心喜欢着她在画面中展现出的那些意向的。   因而当朗格拉克这样的一位刚刚相识的,让她很有好感的友人就在她的眼前,如此直白地欣赏起那些的时候,项灵熙当然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并且也因为不知对方会否喜欢那些而感到忐忑。   她不得不把装着可颂三明治以及炒鸡蛋的盘子端起来,也把托盘上放着的橙汁也拿起来,一边喝着橙汁一边走到对方的身旁。仿佛这样的一种轻松进入的方式会能够让她减少那种心跳突然乱了起来的感觉。   “早上好……?”   项灵熙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对方提起她的这些画,更不知道朗格拉克是否会喜欢她的这些完成度其实很低的画。因而她只是在走到了对方身旁的时候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说着,朗格拉克便很自觉地从项灵熙的手上接过那个装着早餐的盘子,让她能够一手端着果汁,又一手从盘子里拿起她可能最想先吃一口的可颂三明治。   “你的这些画……让我感觉很奇妙。”   在朗格拉克说出前半句话之后,项灵熙的心跳一下就狂乱地跳了起来。她其实很想在对方说出对于自己的评价之前抢先告诉对方——这些都只是用来应付人的草稿!   但是当项灵熙还在紧张纠结着的时候,朗格拉克就已经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了他的感觉。   【奇妙】。   项灵熙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带着褒义的词。   原本还在紧张擂鼓的心中就就一下子开出了花来。   项灵熙的脸上带着疑惑的浅笑看向了一旁的朗格拉克,并和对方重复了一遍那个词——“你是说……奇妙?”   “对。”朗格拉克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总的来说,我其实不太喜欢近一百年的绘画作品。我更喜欢古典一些的绘画作品。但是莫奈的作品,还有毕加索的某几幅作品又会让我感觉到,那些是美的。”   听着这些话语,项灵熙不禁又感到紧张起来,并在抿了抿嘴唇后试着问道:“所以,我的这些画呢……?你会不会觉得这些也让你不太能够……欣赏?”   “不。我其实感到很意外,也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这几幅画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很现代的活力,很强的艺术感,它们甚至可能都有些前卫了。但是在前卫之中,又带着一种很复古的感觉。”   说着,朗格拉克又感受起了那份“奇妙”,并笑着说道:“我觉得,你的这些画带着一种很感性的美。所以我才说它们让我感觉很奇妙,也让我觉得我可能更懂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样的夸赞,以及如此正式的描述让项灵熙都有些不好意思在此时的朗格拉克面前拿起可颂三明治咬上一口了。   那种局促让朗格拉克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端的盘子里装着的早餐,并问道:“你不喜欢它吗?”   “不,不会。”   项灵熙连忙拿起餐盘里的可颂三明治,却又是看着屋子里干净的地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她甚至有些想把果汁放到朗格拉克的手里,再端着那么大一个盘子凑近了吃可颂。   但那似乎又也不太雅!   这下,朗格拉克医生终于看明白了项灵熙的小心思,并问道:“也许你能有一个去餐厅吃早餐的时间?那样我就能给你泡一杯茶或者是咖啡了。”   “当然!刚刚我就已经拍好电子画册了,我觉得我应该能有二十分钟的早餐时间。”   说着,项灵熙这就跟着朗格拉克一起走出了这间客房,去到她还从没进到过的,这栋屋子的餐厅。   “这次的经历其实会让我很感慨。就在十几天前,我还在一家挺大的画廊工作。我的老板,还有她们一起的那个圈子里都很追捧我们的一位合作伙伴。他叫叶永蓝,是一位在中国很有争议的画家。”   当朗格拉克为项灵熙和他自己端上一壶英式早餐茶的时候,项灵熙说起了让她现在感觉内心很矛盾的叶永蓝大师。   “我为他做过宣传和推广,但我其实一直都很不认同也不欣赏他的画。我认为他的画应该是现代艺术的一部分,但那却不能成为现代艺术的一个代表。可我的老板和她的那个圈子又总是要我们对叶永蓝大师表达出一种很夸张的赞赏,那让我感到很不愉快。”   “我猜你接下来想对我说‘但是’?”   喝了一口热茶的项灵熙险些笑出声来,并在那之后对上了朗格拉克的眼睛,并带着一种无奈的好笑和矛盾说道:   “但我现在又觉得,我大概能理解他的那种艺术了。这可真奇妙,十天前我还那么讨厌他的画,甚至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我的面前说他好。但我现在却模仿起了他的绘画风格,并且还在那之后觉得我以这种方式画出来的那些画很美。我觉得我或许……依旧不认同他表达出的这种意向,但我却喜欢上了这种表达意向的方式。”   说着,项灵熙就用小叉子叉起了一些盘子里的炒鸡蛋放进嘴里,并在嚼了几下之后说道:   “抱歉,你可能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和你说起这些。”   项灵熙原本想很快就换一个话题,并和对方继续说起他们之间的那个交集——卢卡茨。   可是朗格拉克却显然是想要项灵熙把这个话题更深入下去,并问道:“为什么?”   在看到项灵熙眼睛里的疑惑之后,朗格拉克又说道:“为什么你会忍不住想要和我说起这些?”   咦?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   对于朗格拉克的这个问题,项灵熙原本可以只是随便糊弄掉的。可是当她感受到从对方的身上传达出的那种真诚的时候,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可能是因为……眼下我们面对的情况虽然很复杂,并且你也不是为了资助我去阿姆斯特丹开一个画展才出的钱,但我却会不由自主地把你当成我的资助人。上个世纪,甚至是更久远以前的那种……画家的资助人。”   “所以你会想要和我沟通你在绘画上的理念和想法?是这样吗?”   “我可能……还会更想得到你的认可。”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项灵熙自己都笑了出来,并说道:“其实我以前一直都没能得到很多人的认可。或者说……我只得过很少很少的认可。所以每一份认可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每一份发自内心的真诚赞赏也都可能会让我感到脸红。” 第108章   朗格拉克:“我会想要把你的画挂在我的顶楼起居室里。”   项灵熙:“什么?”   这时候项灵熙已经拿起了被她吃得只剩最后一口的可颂三明治,而朗格拉克的那句一下子冒出来的话却是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刚才手上还拿着热红茶的朗格拉克已经站起身来,并轻拍了两下项灵熙的手背,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因而项灵熙很快就把最后那口可颂给吃了,并一脸懵的跟着朗格拉克从两楼的餐厅一路走上三楼。   当项灵熙走到两楼往上的半层楼梯处时,她听到了两楼的一间房门打开了的声音,随后一脸还没睡醒模样的克拉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让项灵熙停下了一会儿脚步,并对视线追着他们的脚步声往上看过来的克拉默说道:“早上好,克拉默。卢卡茨昨天晚上的情况还能算得上稳定,你可以先去看看他。之后你还能去餐厅里吃些早餐。”   说着,项灵熙就在克拉默还只来得及对她说一声“早上好”的时候继续一路往上了。   克拉默原本已经要转身下楼,然而从楼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却是让他警觉地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有着三层楼的小楼。   对于从小生活在一座房价超高的大城市里的项灵熙来说,这是一栋光从外面看一眼就会让她觉得那肯定不能只住着一个人的小楼。   可现在,朗格拉克却是又把项灵熙带到了令她惊叹的顶楼起居室里!   在顺着楼梯走到上面,并看到了那一整片让她感到了豁然开朗的空间时,项灵熙总算知道这栋屋子为什么会让她感到这么明亮了。   这栋小楼的顶楼居然几乎全是用玻璃来做外墙和天花板的!   但它又不是用的一整块毫无支撑的玻璃。   这间起居室的外墙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方,由结实的钢架来做成魔方的缝隙,又在那一块块色块所在的地方填上高强度的玻璃。而后,那些钢架还被装在上面的木头伪装成了温暖的模样。   “哇……喔……”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太过惊艳,以至于项灵熙会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并一点点感受着当她走上楼时的那种视觉上的变化。   由于架到了这个楼层的楼梯扶手只有一边,先走上楼的朗格拉克十分绅士地向项灵熙伸出了手,在项灵熙走到最后几步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这里就是我的顶楼起居室了。”   在项灵熙跟着走到了楼上之后,朗格拉克并没有很快松开项灵熙的手,而是直接拉着她走到了将整间起居室隔成了两个区域的那面墙那里。   “你的画让我觉得,我会很想把它们挂在这里。等天黑之后我可以坐在沙发上,往前看我能看到整个采尔马特镇和远处的雪山,往后看,我就能看到你画了。”   说着,朗格拉克看向项灵熙,带着些许的不确定道:“这算不算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赞赏?”   这下项灵熙就真的该脸红了!   并且她还在朗格拉克问出那句话之后一下就觉得整张脸都要发烫了。   眼见着虽自称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多认可,却画得棒极了的小画家真的如她先前所说的那样红起脸来,朗格拉克也一下就笑了。   “你居然真的会脸红。”   仿佛是因为过于惊奇的缘故,朗格拉克医生不禁走到了项灵熙的面前,而项灵熙则很快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是很真诚地在和我的资助人交流的!”   正在认真“交流”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克拉默的那颗金色的脑袋在楼梯那里冒了一下,却是因为担心自己被发现而从警惕地低头偷听变成了仰头偷听。并且他还倚着扶梯,打算替他们家还昏迷着的队长看看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人相对着笑了起来,但是在一会儿之后,气氛却是突然变了味,那种改变的方向让克拉默只想这就冲上楼去把大哥的女人带下楼去,但他却偏偏还想再听到一点“证据”,也想知道朗格拉克到底想做什么。   而后,朗格拉克就在短暂的沉默后试着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以前可能见过你。”   朗格拉克!   你居然是这样的小子!   但就在克拉默打算往上冲了的时候,他却是听到项灵熙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道:“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的感觉出错了。”   朗格拉克:“我今年27岁,大学的时候在英国学习医学,之后也在那里拿了医学硕士。”   项灵熙:“我……比你大两岁。大学的时候在维也纳学习油画。”   朗格拉克带着一本正经的探究问道:“看起来我们应该没在念大学的时候见过面?”   项灵熙则带着微笑来回答:“我也觉得。”   朗格拉克又继续往后数:“毕业的那年我进行了一次环球旅行,以曼彻斯特为起点,由西向东旅行。”   那句“由西向东进行环球旅行”激发了项灵熙有关过去的回忆,并迟疑着问道:“你去过波兰?也在华沙待过?”   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那段回忆就这样因为又一位当事人的提示而突然浮现眼前,并被渲染得鲜活起来。   朗格拉克不禁重新仔细地打量起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小画家,而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在晚上看手机的时候用上防辐射和抗蓝光的眼镜?”   俩人各自回忆起的线索就这样接到了一起,当项灵熙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很快伸出手来,并示意对方赶快和她来一次击掌!   在那之后,回忆中的那些画面和信息很快就在两人的脑中跑得飞快,两个曾在旅行中遇上过的人很快就对起了更多的细节。   项灵熙:“你和我住在同一间青年旅舍,还睡在我的下铺。和我们同屋的有两个英国人,因为他们打算和整间屋子里的人都认识一下,你才和我做了自我介绍。”   朗格拉克:“你向我推荐了华沙起义博物馆,睡前我一直在想旅游书上的介绍部分,结果当天晚上你就不小心把眼镜掉了下来,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就做梦梦到我的胸口被枪击中了。”   眼见着项灵熙和朗格拉克又进行了一次击掌,拿出了手机把这些全都录了下来的克拉默觉得这样的一幕简直触目惊心。   项灵熙:“对,你告诉过我。我记得前一天的晚上我还特意叮嘱你,华沙起义博物馆总是会排很长的队,还会限流,所以你得一大早就去那里赶开门。”   朗格拉克:“我还说没问题,我会七点就起来。”   项灵熙:“但是等到我都打算吃个早饭就去坐车离开了,你还躺在那里睡着。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尴尬把你喊醒,去找我的眼镜。”   朗格拉克:“我只记得后来我帮你找到了眼镜?”   项灵熙:“不止,你把我们的床挪开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带着上下铺的床推倒了,那时候我还以为我害你有了很可怕的起床气,感觉特别紧张。”   说完之后,两人就都笑了起来。接着项灵熙和朗格拉克终于又握了握手,并郑重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毕竟,在几年前的那次偶遇之后,他们可谁都没能记着彼此的名字。   他们甚至都没能记清楚对方的样子,只是记忆中依旧有那么一个人。   但是这次之后,他们应该能记得对方的名字,以及彼此的样子了。   只不过躲在楼梯那里的克拉默却是心急如焚地不好让两人再这么回忆过往了,他收起了手机,并在轻手轻脚地往下退了几步之后又仿佛正常走路那样走上楼来,并且还人未至声已到。   “灵熙!你昨天和我提到的,要一套比较特色的服装,我一会儿就和你出去挑衣服好吗?”   “好啊!”听到克拉默的声音,项灵熙根本想都没想地转过身去。   可是项灵熙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却是又觉得不对劲的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在发现现在才只有早上七点半之后,她不禁疑惑地看向朗格拉克,狐疑道:   “采尔马特的服装店八点就能开门了吗?”   朗格拉克:“恐怕你得等到十点。”   项灵熙:“和你的诊所营业的时间一样?”   朗格拉克:“没错,的确是这样。”   眼见着项灵熙的注意力又被很可能想要“铸成大错”的朗格拉克拉跑了,着急的克拉默只能使出重击杀手锏了:   “灵熙,你的画……都画完了吗?”   几秒之后,原本就说了自己只有二十分钟早餐时间的项灵熙终于反应过来,并一下揪起了自己的头发,而后尖叫着冲下楼去。   在给项灵熙让开了一条冲下楼去的道之后,克拉默的表情冷了下来,并用非常防备的眼神看向昨天夜里才给险些山穷水尽了他们的朗格拉克。   “咳咳。”克拉默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而后认真严肃地说出保证:“你的那一百万欧元,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会还给你的。”   但是!   克拉默的那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走到楼梯这里来的朗格拉克就拍了拍肩膀,说道:“能拿回这一百万欧元就太好了,但是克拉默,你也不用这么早就进入角色了。我和灵熙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克拉默:“……”   在项灵熙之后,朗格拉克也很快走下楼去,克拉默则跟在后面试图解释道:“不是我!灵熙是卢卡茨的女友。”   朗格拉克:“只认识了十几天的女友?”   克拉默:“……”   走到了两楼的朗格拉克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克拉默的这一说法,并感慨道:“我记得卢卡茨虽然一直都很受女人的欢迎,但是好像也一直都没有固定的正牌女友?他能在这点时间里找到一个想让他安定下来的人的确很让人替他高兴。但是克拉默,等卢卡茨醒过来,你就得小心了。你对外公开的身份可是灵熙的‘情人’。”   说出了那句话的朗格拉克似乎是自己都被逗乐了,原本已经下到了两楼,却是特意又往上走了几步道:“情人一般会比法定伴侣更受宠爱?”   朗格拉克用上了些许的力道去拍了拍克拉默的肩膀,而后就一路笑着迅速下楼,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的克拉默丢在了两楼半那里。   好半天之后,克拉默才又跟着跑下楼去,并说道:“你别想把火炮转到我的身上,我会和卢卡茨告发你的!”   一天之后,依旧还处在昏迷中的卢卡茨和项灵熙临时赶出来的那19幅画被带到了离采尔马特很近的塔什。一辆已经准备就绪了的卡车则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出发的那天,项灵熙不光给自己穿在里面的那条白裙子画上了一只大仙鹤,还给自己画了一个和裙子上的仙鹤相呼应的,堪称整容的妆。   这是项灵熙在前一天的时候曾经画过一次,并在朗格拉克的家里和只出现了一个模糊侧脸的“情人”克拉默一起拍了宣传照。   画上了这样一个大浓妆的项灵熙其实并没有变得好看了,但是项灵熙的目的也不是要把自己变好看,而是要给自己“整容”。   就这样,她从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灵动又明艳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绝对不好惹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让自己的颧骨在视觉上变高了,面颊瘦削了,并且她还用沾双眼皮的胶水和贴在了太阳穴附近的胶带把眼睛给变得细长了。同时她还利用阴影效果把自己的脸变短了一截。   亚洲人都有的黑头发项灵熙倒是没有动,却是给自己整了个特别贴合头皮的中分,并在脑后靠下方的位置绾了个发髻,又配上了两个她拜托克拉默和她一起动手用瓷砖做的,画上了仙鹤图案的耳环。   这样整一套造型下来,项灵熙居然发觉他们一起合作拍摄的那套宣传照不光让她都认不出自己了,并且这画面居然还有了一种时尚圈的“高级感”。   克拉默原本还以为项灵熙把她与那些画的照片一起做成宣传照会可能引起那些美国特工,或者是副总统手下势力的主意。但是当他看到项灵熙拍出的那套照片之后,他彻底沉默了。   这可真是堪称神奇。   当克拉默看到画着那种妆的项灵熙就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可能依旧还会在稍稍疑惑一会儿之后认出对方来。   但如果只是看着项灵熙拍出的那套气场十足的宣传照,他却会一点都认不出照片上的人!   当克拉默挥别打算依旧留在采尔马特的朗格拉克,并把卡车缓缓开动,向着伯恩而去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并在又看了身旁全副武装的项灵熙一眼后问道:   “灵熙,你有没有想过,你最大的天赋可能不在画画上?”   对于一些特定的问题向来就十分敏感的项灵熙很快就掩饰住了些许的不悦,并问道:“什么意思?”   没有发现自己可能正在踩雷的克拉默头疼地说道:“我觉得你如果去做间谍可能会比当画家更好。”   项灵熙抬起下巴,画得十分狭长的眼睛里透出了些许的不悦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虽然已经画了十几年的画了,可你还是觉得我去做一件我以前还从来没做过的事会比画画干得更好吗?你是这个意思吗,克拉默?”   克拉默:“……”   项灵熙:“你应该记得如果不是我真的画了这么多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画出来,我们肯定没法执行这项计划。”   在给自己画了那样一个妆之后,项灵熙似乎已经很快进入到了角色,并变得“很不好惹”。因而克拉默只能要哭不哭地向“著名华裔画家”道歉。   项灵熙这才放过对方,并表示:“很好,但是我的小情人,我希望你下次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可以带上崇拜的神情。这才比较符合我们给你做的角色定位。”   “好的,好的好的……”   穿着衣服还感觉不到什么,可只要把衣服一脱还是会很有料的“小情人”克拉默只得把那句“好的”重复又重复,并几乎是用上了恳求的态度对项灵熙说道:   “那你到后面看看卢卡茨好不好……”   “好,这倒是我很愿意的。”   项灵熙终于满意地点头,并起身向卡车的后舱走去。但在她起身的时候,那对造型夸张的耳环却是打到了俊美“小情人”的小脸蛋。   但是克拉默不说,他沉默着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并在项灵熙询问他刚刚耳环是否打到他了的时候都只是摇头。   现在,即便是在自家老大昏迷期间都没法“当家做主”的克拉默只盼着去到海牙的那一路上可以一路顺风,别再出什么会打断他们,并让行程被拖长的事了! 第109章   六小时后,   比利时南部。   几辆在非常时期特别加派的警车停在那里,而出警的那几名警察则就站在警车的附近,随机地拦下几辆车,并对他们进行检查。   一辆货车慢慢进入他们的视线,这些警察之中很快有人拦下那辆货车,对它进行例行检查。   “下午好,伙计。请出示你的证件。”   货车司机很快按照这些比利时警察的要求把车给熄了火,也在拿出了自己的居民身份证后走下车来。   “你要去哪里?”   “卢森堡,我得去那里送一批颜料,还有油画画布。噢,还有一些木质画框。”   说着,司机很快就去到车后面为对他进行检查的警察打开了货舱的门。在那个时候他们当然会走过货车车身上贴着的那一整张的大海报。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去检查货车后舱的警察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广告,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可不远处正看着这条路上情况的另外两名警察却是就此发表了议论。   “嘿,你看到那辆车上的广告了吗?刚刚还没开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喷漆,近了才发现其实是贴上去的海报。”   “11月11日到12月12日,就在阿姆斯特丹,仙鹤博德夫人的个人画展。等一下,我好像看到过这条消息。”   “老兄,你居然会关注这种消息?”   “不不不,好像是我女儿昨天在看,在她房间里边看边哭。真的是乱七八糟,一个女人的丈夫变成了植物人,说是爱那个丈夫爱得要死要活,说要借着开画展的机会重走和她丈夫初识的时候走过的那条路。”   “那不是很好吗?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可那个女人还要把她新找的,据说和她的植物人丈夫年轻时候长相神似的情人一起。你能想象这三个人到了晚上会有多乱吗?反正我是很同情那个植物人的。”   两人正说着,就发现有一辆小卡车正从另一方向开了过来。   于是这两名警察也向那辆小卡车做出了让它停车,并在路障前接受检查的手势。   坐在这辆卡车的驾驶室里的,是一个独自开车的金发小子。他的气质虽然很干净,笑起来的样子也很能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但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却并不像是普通的这个年龄段的小子会穿的。   那应该是深蓝色和紫色条纹的西装?并且还在脖子上绑着一根看起来明显让他感觉不舒服的,被熨得很有型的布巾。   这当然就是假扮成“仙鹤博德夫人”的情人的克拉默了!   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像克拉默这样的金发男孩肯定是不会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的,可无奈最近在捷克和奥地利先后出现的“恐怖分子”全都是纯正的白人面孔,并且那之中还有相当比例的人是有着一头金发的。   也正因为如此,当这两名警察通过克拉默身上那套西装的型感觉到他可能有着很强健的体格时,他们就已经决定要对他进行一番认真的检查了。   “你是爱沙尼亚人?打算去哪里?”   “阿姆斯特丹。”克拉默在比利时警察探究的注视下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并说道:“陪我的女朋友一起过去。”   “我能检查一下你的车吗?”   “当然。”   “我需要你和你的女朋友都下车接受警察。”   “好的,好的。”   说着,克拉默便敲了敲后舱的门,并在动作隐蔽地磨了磨牙之后问道:“亲……亲爱的,你醒着吗?有警察说想检查一下我们的车,想要我们都下车接受检查。”   在问了这句话之后,克拉默就在还没得到答案的时候打开了驾驶舱的车门。但是在他下车的时候,正要对驾驶舱进行检查警察却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女声说道:   “都下车检查?你确定?他们是说,要我们的亲爱的都一起下车进行检查?”   听那女人的语气,她显然是在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相处时说一不二的那个。因而那名比利时警察在显然理解错了项灵熙话中的意思之后对克拉默说道:   “你可以先过去帮你的女朋友抱好你们的孩子。”   “不……没有,我们没有孩子。”   克拉默原本还担心着对方会找出他藏在座位底下的那几把枪,可现在,他却是因为担心后舱里的卢卡茨很可能会说醒就醒,并在才一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那么劲爆的话语而着急得不行。   “诶,你先检查着,我去看看……我的女朋友。”   在听到克拉默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那名警察反而放弃了先检查一下驾驶舱的决定,转而跟着克拉默一起去到了这辆货车的后舱舱门处。   当货舱的舱门被打开,并且被那十几幅画所妆点了货舱也出现眼前,负责对他们的这辆车进行检查的那两名警察会发现——坐在正中间那辆豪华型担架车边上守着一个昏迷男子的女人,她看起来好像很眼熟……   此时先前的那辆专门给油画材料店运材料的卡车已经接受完了检查,并正好就从他们面前开过去,而项灵熙也就在此时要拎上自己的从货舱上走下来。   当她走到货舱边上的时候,她皱眉看了一眼那个距离地面过于高的高度,而后递给了克拉默一个轻飘飘的视线。   “你是想我自己从上面跳下来吗,亲爱的?”说着,项灵熙还特意转过身去,把腿勾起来让克拉默好好看看她脚上的那双鞋后跟到底有多高。   克拉默连忙跑过去,给项灵熙递手。然而眼下的这种情形克拉默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只是扶对方一把根本不够。于是他只得很心虚地看了一眼在六个小时的车程后依旧还在可移动担架床上躺着的自家老大,而后一手扶着项灵熙向他伸出的手,另外一只手则圈着项灵熙的大腿处,十分轻松地把人给抱了下来。   项灵熙这才十分满意地笑着亲了一下克拉默的脸,并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那两本她跟着卢卡茨姓的护照,也把它交到了两名警察的手里。   “在上面的担架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丈夫,但是我们可能很难把他挪下来。你们能就这样上车检查吗?或者能不能帮我的男朋友一起把那辆担架车一起搬下来?”   这时候,那两名把他们拦下来了的警察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这就是“仙鹤博德夫人”和她的情人!   但他们却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干巴巴地翻了翻项灵熙交给他们的那两本护照。   项灵熙原本还做好了警察可能会觉得她和护照照片上的样子很不像的心理准备,打算告诉对她这完全就是化妆的锅,可谁曾想,那两名警察居然连她假护照上的照片都没仔细去看,并很快就把它还给了项灵熙。   那简直就让在一旁看着的克拉默震惊沉默。   然而在一路上已经遇到过两次检查的项灵熙居然还在稳下了心神之后和两名警察攀谈起来。   项灵熙皱着眉头抱怨道:“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法国过来的这一路上已经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检查了。”   警察则在稍稍咳了咳之后表示:“也许您知道前两天在维也纳发生的事?我们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感觉很害怕。”说着,项灵熙就又表现出了弱小无助的样子,并继续道:“要是我们正好碰巧也遇到了那些人怎么办?要是他们想要伤害我丈夫该怎么办?他那么柔弱,坏人来了他连眨眨眼都不行。”   这位“著名画家”似乎并不打算得到警方就此事所给出的回答,并只是担心又着急地看了一眼货舱里的那辆担架车,并让她的小情人又把她抱了回去。   有着一名青春期女儿的警察在项灵熙总算是走了之后露出了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而他的搭档则是在那里掩不住地偷笑起来,让克拉默在关上了货舱门之后都依旧感到尴尬得不行。   “我们……我们能走了吗?”   “可以了,走吧。”   家中有着青春期女儿的警察大叔朝克拉默挥了挥手。并且,他在想了想之后到底还是给了克拉默一个“忠告”。   ——“爱沙尼亚的小子,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挺勉强的。要是你不喜欢那个女人,就尽早和她分手。外面的好女孩多的是,何必和这么一位夫人纠缠。”   那位善良的警察大叔在“一位夫人”这个词上咬得很重,似乎是很看不上有了法定伴侣还和别的异性光明正大地纠缠不清的行为。   闻言,克拉默也唉声叹气地给出了回答,说道:“诶。好,好的。谢谢您。”   在那之后,这个“爱沙尼亚的小子”就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他的驾驶舱。   等到这辆卡车又平稳地行驶起来,演得很是过瘾的项灵熙终于又从后舱回到了驾驶舱,先前还出演了一对“另类恋人”的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且神情冷峻。   最先打破沉寂的,依旧是项灵熙:“进入比利时了,行程过半,但是接下去的这一路可能会有更多危险?”   克拉默虽然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身旁看起来又正常了的项灵熙,但他还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庆幸感说道:“不,我觉得……我们这样走下去还是很有可能直接安全抵达阿姆斯特丹的。比计划的还要顺利不少。所以我们可能真的得明天早上从阿姆斯特丹出发去海牙了?”   “那我现在就得订一下阿姆斯特丹的酒店了。顺便再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可能会到得有些晚?”   项灵熙拿出了手机,并打开了订房软件,也调出了她先前就已经选中了的一家看起来很是奢华的,并且肯定也符合“仙鹤博德夫人”画风的阿姆斯特丹酒店。   但是这样之后,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让项灵熙在选定了酒店的日期之后抬头问道:“可是如果我们明天在从阿姆斯特丹去到海牙的路上被人拦下来,又该怎么解释?”   克拉默:“我们打算去海牙参加一个私人聚会?”   项灵熙:“好主意,朗格拉克借给我们的资金正好还剩下一点。我现在就找人去海牙的一间酒店订个包间。至于聚会的时间,我们可以定在晚上,这样等到别人发现我们的行程和预订的不符,我们的海牙法庭都已经结束了。”   说着,项灵熙很快就在订好了阿姆斯特丹的酒店之后又写起了一封新邮件。   听到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的项灵熙说出“海牙法庭都要结束了”,克拉默居然觉得自己在庆幸和感慨之中又感到一些失落。   那让这个“爱沙尼亚的小子”向身旁坐着的“仙鹤博德夫人”伸出手掌,并说出了一句老掉牙的:“给我一个五。”   被逗笑了的项灵熙很快放下手机,并和克拉默一个击掌。   但在项灵熙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又打算继续编写她的邮件时,克拉默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并问出了一个让他在这几天来一直都感到很好奇的问题。   “等海牙法庭的事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可能……会回国闭关一阵子。”   项灵熙笑了,她放下手机,打算先和克拉默很认真地聊一聊他起了头的这个话题。   “跟你们一起走的这一路让我有了很多灵感,我甚至还想把这19幅画带回去,把它们变成我构思这些画的时候……它们在我脑海里真正的样子。”   当项灵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出现了对于未来的憧憬,当她的嘴角边又露出了让克拉默感到很熟悉的笑容时,她的眼神坚定起来,连她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信心满满起来。   项灵熙说:“我有预感,这次以后,我的绘画事业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飞跃。”   “可是……卢卡茨呢?”克拉默可着急了,虽然项灵熙能找到未来的方向这让他感到很高兴,但让克拉默感到更在意的,是项灵熙有关未来的设想中似乎都没有他们的总统阁下。   项灵熙沉默起来,似乎是在很好地思考克拉默的这个问题。   而后她看了一眼后舱的方向,并露出了带着些许伤感的笑容,说道:“可能就翻页了吧。”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有一个……孩子?你也愿意一直一直的都记得我?】   卢卡茨在陷入昏迷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又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她的耳边,可项灵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顺着卢卡茨的这句话去思考他们两人的未来。   这可能是因为,拦在他们之间的巨大横沟甚至都不止一条。   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虽因为海牙的官司而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对方,可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又一切都可能会变得不同。   这更可能是因为,项灵熙从来就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并且那个男人也曾一边对他表现出深情的样子,又一边对她说自己只是对她有一些好感。   面对一个让她从来就捉摸不透的男人,一个让她在此行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要以后再无瓜葛的男人,项灵熙是真的不敢也不想在对方身上放太多太多的期待。   一旁的克拉默用一句“怎么这样!”打断了项灵熙的思绪,那让项灵熙不禁笑了起来,并对克拉默说道:   “克拉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会对我和卢卡茨之间的关系产生很多的错觉,但是有关这件事的主动权,它从来就不在我的手上。可无论如何,能够认识你我真的感到很高兴。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第110章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之前的那些路程中所主动去激发,以及在那之后又被动承受的袭击和波折实在是太多了。因而当克拉默带着项灵熙一路从采尔马特开车去到阿姆斯特丹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一路上平静得简直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当然,那只不过是对于克拉默这样的“历经磨难”的人而言的平静。   事实上,比利时一直都是很多真·恐怖分子的流窜地。因而当比利时的警方在维也纳出现了那起恶性事件而开展行动,在全国范围内增强对恐怖分子的排查和清扫时,很多真·恐怖分子就此冒出头来。   直到克拉默和项灵熙开过布鲁塞尔的时候,比利时就已经发生了多起警方与恐怖分子之间的火拼。   尤其是在他们绕行布鲁塞尔的时候,克拉默就亲眼见证了比利时警方与几名恐怖分子之间的一场“巷战”。   但那实在是一场很无聊的“巷战”,以至于克拉默还在项灵熙又从后舱回到了驾驶室的时候和项灵熙表示:   “那些肯定是真的犯罪分子,太业余了。这些人被十几个警察包围,听动静里面可能最多也只有三条枪,连丢出来的手榴弹都像是自制的,根本不响。”   然而已经经历了大风大浪的项灵熙却很是震惊地问克拉默:“你居然都不喊我出来看一看!”   接着克拉默便只能就“他是不是应该把项灵熙喊出来看这么‘危险’的‘巷战’”跟项灵熙进行了一路的讨论。   可没曾想,这一路的讨论都还没能出个结果,他们就又在进到安特卫普的绕城公路时迎头就遇到了规模比先前还要大得多得多的,比利时警方与恐怖分子对峙的枪战场面!   事实证明他们这一路上的坏运气可能还没有用完,因为那几辆由持枪的恐怖分子开着的夺命飞车才一出安特卫普就直接迎头撞上了项灵熙他们所坐着的卡车。   是的,就是撞上。   当那几辆被大批的警车追得已经魂都飞了的车一路冲上更为开阔的安特卫普绕城公路,并且也以为这回他们肯定能逃出生天的时候,眼睛只顾着身后警车的他们就真的向着那么大的一辆卡车冲过去了。   虽说克拉默的车技的确不错,可无奈这回他开着的这辆车是真的是太大了,并且卡车的后舱里还有着他家老大,再给克拉默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以暴力冲撞躲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走投无路了的恐怖分子或撞上了他的卡车,或因为他们这辆卡车的存在而撞上了别的过路私家车时,这些还能把车动起来的恐怖分子干脆狗急跳墙地把刚好经过了这里的好几辆车都团团包围起来,并打算把这些无辜的路人都作为他们的人质,和比利时警方相抗到底!   当那种用来劫持人质的大圈圈被拦截出来的时候,首先被这些恐怖分子找了麻烦的,当然就是让他们的灾难开始的“第一辆卡车”。   在那被架到了车顶的机关枪的掩护下,穷凶极恶又仿佛有恃无恐的恐怖分子直接拿枪托来敲克拉默那一侧的窗玻璃。   这还是克拉默在加入雪鹰特种突击队之后第一次被这种级别的人那么没礼貌地拿枪恐吓!简直让人忍不了。   当事情发生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放在枪上,并要项灵熙赶快回到卡车的货舱去。   但是克拉默话还没说出,枪也还没拿起来,他就已经被项灵熙按住了手。   在两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克拉默看到项灵熙先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就做出了一副艺术家收到了惊吓的样子,在酝酿了两三秒之后开始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就这样,抓捕恐怖分子的比利时警方、在外面和比利时警方焦虑对峙的恐怖分子,还有受了惊的艺术家,这三方的声音就此交织在了一起,让神经原本已经很强悍了的克拉默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你不能杀我们!你看看这里有几辆车?你一共才能有几个人质!”   项灵熙这边还在试图和外头用枪托砸着他们车的人说些什么,站在外面和警察谈条件的一名恐怖分子则已经在暴躁之下才说几句话就对着包围圈里的那些车辆打出了一枪一枪又一枪。   眼见着情况已近失控,项灵熙都已经向拉着克拉默躲去卡车的货舱了,但是有那么一队人比他们更看不下去。   那就是待在安特卫普等着卢卡茨的那些美国特工!   这些人显然就守在附近不远处,并在等了一天都不见人之后决定出来给手忙脚乱的比利时警方帮个忙,也让那些倒霉的人质别再这样尖叫了。   眼见着那些美国特工就此在表露了身份后如异军突起一般帮着比利时警方迅速解决这些没礼貌的恐怖分子,并且项灵熙也因为看到这些美国特工又出现眼前而真情流露般地继续尖叫,克拉默感觉自己简直看到了一幕幕魔幻电影里的场景。   但是克拉默又不得不在紧张地抓住了项灵熙的手之后问道:“你有、有驾照吗?”   项灵熙虽疑惑,却还是立刻停下了尖叫,镇定地答道:“有,还是和我的那本假护照配着用的。”   克拉默:“我、我担心他们把我认出来……我先去后面躲躲……”   在紧张时刻被自己想要躲的对头给救了,这样的事虽然说起来很爽,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们很可能在救人救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人质”的真实身份,进而在老对头缺乏火力的时候和人打在了一起,那还是很让人感到绝望的。   但是在这样的枪战场面下,把尖叫的艺术家一个人留在驾驶室里,又何尝不会让那个弱女子感觉自己想打人?   魔幻,这实在是太魔幻了。   而更魔幻的,则是那些美国特工居然还在枪战进行到了尾声的时候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而后就迅速撤离了现场。   所以他们是得到了卡拉乔尔杰总统突然又在附近的某一处出现了的消息吗?   老实说,这样的想法的确在项灵熙的脑中闪现了一下,但她又本能地感觉到事情应该不是如此。   根据她这样一位画家对于人的情绪以及细微表情的敏锐捕捉,眼尖的项灵熙觉得自己应当在这些美国特工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虽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放弃的懊恼。   没错,就是懊恼。   美国华盛顿特区,   白宫。   “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我的一点建议。”   在等候总统接见的时候,负责对科林的“叛国、通敌行为”进行彻查的调查员假装自己对即将到来的事毫不畏惧。但是身着军服的科林却也不会被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吓倒。   “如果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天朝,也许我的确会需要您的一点建议。但是很遗憾,我们现在是在白宫,等待总统而不是国务卿的接见。”   科林仅凭借一句话就反客为主。那名先前在巴伐利亚的时候还非常蛮横无理,甚至用自己有权利对其使用酷刑来吓唬科林的调查员表现出了无法掩饰的不自在。   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调查员才假装自己并不在意地问道:“你在给总统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科林:“写了一些我亲眼看到的事,而且我可以保证那封信里没有任何的夸大。”   这时候两人都在等待着的那扇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总统的一位女性秘书从里面走了出来,并说道:“先生们,总统先生已经可以接见你们了。”   “多谢。”   在总统的秘书要回到那间房间的时候,科林也要很快跟上去。可是那名先前还架势十足的调查专员却在此时出声说道:“请原谅,我还想问科林上校一句话。我只需要十几秒。”   总统的秘书先是看向科林,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回答后就很快带着微笑说道:“那你们可得快一些,别让总统等你们了。”   通往总统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而调查专员则说道:“科林上校,昨天我有很多得罪你的地方,但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一直把这种紧张的关系保持下去。”   “这么说,你的确需要我的建议?”在得到了对方的紧张点头之后,科林十分大气地说道:“你只是在完成上级交给你的任务,你跟国务卿之间也没有任何紧密的联系和私下联系。”   说完,科林不再等对方给出回应就推门走进那间他此前还从未踏入过的总统办公室,也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美国总统陈述他所知晓的一切。   总统与国务卿之间的貌合神离在现在的美国或许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了。   虽然两人在政务上的分工合作的确是做得不错,但是明年就要大选了,在这样的时候,想要连任的总统可不会乐意见到一位如此野心勃勃的国务卿。   科林深知这一点,也利用了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总统能够和国务卿有所不同,希望那一位别像国务卿那样——是一个眼睛里只有利益的、毫无感情的、并且纯粹的政客。   “我们已经能够确定,当时为了保护罗科曼尼亚总统而和我们起了冲突的,的确就是罗科曼尼亚的特工,而不是企图对他们的总统不利的洛特尼亚恐怖分子。这些人现在还在我们的军事基地里,称他们能够证明中情局的特工在维也纳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很多过界的事。”   科林在总统的面前挺直了腰背,带着他心中的那些一直存在着的正义感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而总统则在他结束了陈述后和自己身边的智囊团旁若无人地交谈了起来,并且还一边交谈一边大笑起来。   那让科林的目光迟疑起来。   很快,他就得到了总统就此事向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等到了法庭上,你能指证国务卿吗?”   “能。”   科林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可还不等他说出更多,总统就又和身边的智囊团愉快地交谈起来。   总统说:“我早就跟她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没那么多钱,美国政府根本就没那么多钱,与其花那么多钱去管别的国家安不安定民不民主,不如来管管普通美国人的生活,看看我们的医疗保险,再看看那些只要没钱就闹事的人。可她居然还说我不懂政治。”   当总统说到这里的时候,围在他身边的那些男性智囊团成员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总统拍了一下手,并把他的手以一种能够表达出他内心喜悦的优美弧度摊开,又说道:“现在好了,我们能把她送进监狱了。也不用让她在里面待太久,就让她好好冷静冷静,别等到了明年还要跟我抢。”   那可真的是一派让纯真的人无法好好融入其中的,其乐融融的景象。   眼见着科林似乎想在这种时候主动出声却说些什么以打断这派景象,先前在门口已经让科林给了一个“建议”的调查专员反而示意科林沉住气,让他千万别去打断那些人在总统办公室里的狂欢。   即便这些人打开的香槟酒不小心溅到了他的军靴和裤腿上,他也要做一座最不起眼的雕塑,就在那里等待这些政客的下一个指令。   “别去做一个让总统和国务卿都不喜欢的人,上校。”   调查员对科林说出了这样的一句忠告,而后便让自己的脸上出现了分寸正好的微笑。   在美国总统的干涉下,那些原先因为国务卿的命令而部署在了海牙周边的美国特工们都开始迅速撤退。这也让原本就已经到了比利时安特卫普的项灵熙和克拉默更是一路畅通无阻起来。   等到晚上十点刚过,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他们原先以为要到半夜才能抵达的那间豪华酒店。   项灵熙的身体虽然要比一般同龄人好很多,并且以前也做过很多次通宵画画的事,但她到底不是铁人。   等到行程的后半段时,实在是累得不行了的项灵熙就不再在卡车的货舱里照看一会儿卢卡茨就又回到驾驶室去坐镇了。她转而缩在卢卡茨的加宽版担架床旁边眯了起来。   这可能还是在某些方面很讲究的项灵熙这辈子头一回顶着个大浓妆就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克拉默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打开货舱的舱门都还醒不过来。   而这段长达五小时的安心睡眠给项灵熙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半边脸上的妆都给掉了一半,那让她不得不一边维持着不好相处的高冷模样一边捂着脸去办理入住,并很快带着躺在担架床上的卢卡茨进到房间入住,却是把克拉默留下来给她点一些好吃的送到房间来。   直到这个距离海牙国际法庭的官司开庭前的15个小时,项灵熙已经和克拉默一起,把他们能够帮卢卡茨所做的事都给做了。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卢卡茨能够在明天早上的九点之前苏醒过来了。   如果说祈祷不管用,那么项灵熙就在卢卡茨的耳边不断地呼唤他的名字,并寄希望于对方即便是在昏迷中也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当午夜时分来临,以项灵熙情人的身份和两人住进了同一间套房的克拉默问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并背对着卧室的那一头睡在了沙发上。   身处这种状态下的克拉默可以因为任何可疑的动静而立刻防备地警醒。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项灵熙侧卧在卢卡茨的身旁不断叫他名字的声音虽小,却会一直隐隐约约地传入克拉默的耳中。那让这个今年不过25岁,并且也还不够成熟的男孩只要一想起项灵熙在这天下午所说出“可能就翻页了吧”就觉得说不出的伤感。   “卢卡茨,卢卡茨你该醒了。”   “卢卡茨,我们已经到阿姆斯特丹了。”   “卢卡茨,明天早上你再不醒,我们就得抬你去海牙法庭了。”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把眼睫颤一颤好吗卢卡……”   接着,项灵熙就在卢卡茨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并用带着温暖笑意的声音说道:“我当你听到了啊。”   窗外的寒风呜呜地响起,也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那本应是寒冷而萧瑟的声音,可当项灵熙的声音轻柔地响起,窗外的那一切就都仿佛变得遥远起来。一如沉到了卢卡茨梦境中的……项灵熙的声音。 第111章   【卢卡茨,卢卡茨你该醒了。】   海,那是一座有着狂暴海浪的海峡。   他光着脚站在海峡两边的一座悬崖处,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裤,以及没有纽扣的白色上衣。   当他向下望去,他可以看到几十米之下的岩石是如何被汹涌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吞没。   当他向远处望去,他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洋。   这里狂风大作,却偏偏是他给自己选择的避风港。   他很想就这样站在这里,并在此处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从远处传来的缥缈声音却是让他不禁想要回头去看。   【卢卡茨,我们已经到阿姆斯特丹了。】   那可真是一个温柔到了让卢卡茨本能地想要靠近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到那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和明艳笑容的女人就倚在那栋白色小楼的门边。   当他与那个女人的视线相触时,他会发现对方向他露出的笑容究竟让他有多么心动。   可不等他好好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她就已经转身走进了白色小楼,而被风吹起的那道白色布帘则似乎都能在那一刻把对方的身影给完全遮挡了。   卢卡茨很快追着她而去,却发现那个女人走进了屋子之后就开始收拾起了她的行李,把她所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了行李箱。   “你要去哪儿?”   在那个女人拎起她的行李箱时,卢卡茨着急问道。可对方却只是对他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你想让我听什么?”   遥远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一次,那个声音对他说……   【卢卡茨,明天早上你再不醒,我们就得抬你去海牙法庭了。】   还没等卢卡茨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已经转身要走。她似乎走得很慢很慢,却是让卢卡茨在跑起来之后都无法追上。   白色小楼里的走廊变得很长很长,让他们之间的这场追逐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尽头。   而后卢卡茨终于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灵熙!”   在他叫出对方的名字时,屋子的尽头终于明亮起来。那是明亮到了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及具有亚洲风情的城市街道,可卢卡茨却发现自己似乎弄丢了他急于追上的那个女人。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把眼睫颤一颤好吗卢卡……】   卢卡茨跑上街道,也因为那正午的阳光而不住地眼睫轻颤起来。可就在他就要迷失在这座让他感到陌生的城市中时,他的手突然被人牵住了。那正是从他的身后走来的项灵熙。   她说:“你走错了,海牙在那里。”   可是被项灵熙牵住了手的卢卡茨却不想去管海牙到底在什么地方,而只想抱住这个一眨眼就找不见了的人,并狠狠地吻一吻她。但就在他快要成功了的时候,他却是被这个笑得俏皮的女人用手掌捂住了嘴。   接着她就推开了卢卡茨,并脚步轻快地向着她所说的海牙的方向跑去。   这一回,毫无保留也用尽了全力去追她的卢卡茨终于在穿过了又一条街道后,在海牙的景象出现眼前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而他也就在此时梦醒了。   卡车的舱门已经打开,明亮的阳光也就此洒入这座被油画铺满了的货舱,甚至于……项灵熙已经起身,并打算向外走去。   而卢卡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   当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卢卡茨看到项灵熙转回头来不敢置信的样子时,还未有完全从那个梦境中走出来的卢卡茨所说出第一句话就是:   “你要去哪儿?”   站在卡车货舱门口的克拉默听到卢卡茨的声音很快就从底下翻了上来,并走到了卢卡茨的担架床旁,看起来又着急又兴奋。   “老大你终于醒了!”克拉默显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连舌头都时不时地打结道:“现在离开庭只剩两个小时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们都得去问法庭你现在的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了!”   卢卡茨的头脑渐渐清醒,却是对于眼下的情况感到有些迟疑。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在那个梦境中听到的话语,并问道:“我们现在……已经到海牙了?”   克拉默很快回答道:“对,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但还好,除了你一路上都没有醒之外,一切都能算得上顺利。”   一路上都可算是提醒吊胆着的克拉默觉得他们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并且他也真的是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卢卡茨说。   但是当克拉默看到自家老大在醒来之后一直都还抓着项灵熙的手,怎么都不记得要放开时,他立马就在反应过来之后很是理解地向两人露出了笑容,并项灵熙表示道:“还是你来和队长说吧。”   可项灵熙虽然在卢卡茨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守着他,但真的当卢卡茨醒过来了,她又有些本能地想要跑了。   因而当她看到克拉默想要立马撤退的时候,她很是着急地想要追上对方,却是被卢卡茨紧紧地抓着手,一步也多走不了。   “克拉默!接下去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我觉得你得和卢卡茨来说说具体的情况。”   卢卡茨在醒过来之后还没听项灵熙叫一遍自己的名字,就看到对方如此着急地喊住克拉默的样子,那让卢卡茨的身体在意识给出指令之前就已经给出反应。他把项灵熙的手抓得更紧了,并且还把对方拉向自己。   还没能来得及撤离现场的克拉默哪能不明白卢卡茨的意思,因而他很快就用稍大一点的音量说道:“卢卡茨,你受伤昏迷之后是灵熙自己一个人把你带到采尔马特,还找了朗格拉克救你的。我们能这么顺利的到海牙,也是多亏了灵熙想的办法和做的安排!你……你快点好好谢谢她啊!”   说着,克拉默就跑得飞快地下了卡车车厢,并还十分贴心地替俩人关上了货舱舱门,也在把门关上的时候顶着重压说道:“注意时间啊!”   货舱里的灯在舱门被关上时再度自己打开。在自己的意识中已经度过了三天时间的卢卡茨本能地感觉在他缺席的这几天时间里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并且他也弄不清楚,在他昏迷之前还说愿意和他一起有个孩子的女人……为什么会在他才一醒过来的时候就想要跑开。   因而他只能用力地握住项灵熙的手。   可他的手上还插着输液针呢!   眼见着红色的血液从针管里冲上那根细软的输液管,被抓着手的项灵熙不由地用责怪的语气叫出了卢卡茨的名字。   “卢卡茨!你先松开手!”   “不松,你会走。”   项灵熙觉得卢卡茨简直不可理喻。因而在朗格拉克和克拉默的培训下现在多少也会一些简单处理了的项灵熙很快就用她还自由着的那只手拿起了床边酒精棉花罐里的一块酒精棉,并给卢卡茨把针给拆了,又在鲜红的血开始从针孔处溢出的时候很快把那块究竟棉按了上去。   看着项灵熙的这一动作,卢卡茨总算不那么用力地抓着项灵熙的手了,他接过项灵熙手上的酒精棉,自己给按着,却是依旧不愿意松开对方。   卢卡茨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项灵熙,却是问对方:“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项灵熙有些疑惑,却还是在好好看了卢卡茨一会儿后回答道:“挺好的。”   卢卡茨笑了:“有胡子吗?”   这下,项灵熙又要炸毛了,并怒道:“你自己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吗!”   卢卡茨越是看着项灵熙就越是不愿挪开目光,他甚至都不愿松开项灵熙的手,说道:“可我想听你告诉我。”   “没有!”被总统阁下这么缠着的项灵熙稍稍收起了一些先前的那种明显的,想要跑路的样子,并带着些许的无奈坐到了卢卡茨的担架床床边,耐下性子来说道:“出门之前我已经帮你刮过胡子了。也帮你洗了个头,但是想帮你洗澡这有点难,所以我就……用热毛巾帮你擦了擦身体。”   卢卡茨感受了一下全身的清爽,目光在项灵熙的眼睛以及嘴唇间不断挪动,问道:“全都擦过了吗?”   明白了卢卡茨若有所指的项灵熙立马红起脸来,并着急解释道:“我就帮你擦了擦上身!别的是拜托我情人……”   诶,不对!   先前都已经把这个称呼用得很顺口了的项灵熙话才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并立马改口道:“别的是我拜托克拉默做的!”   接着,项灵熙似乎是担心卢卡茨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因而立马又说道:“就连你的牙,我们也想办法帮你刷了!”   项灵熙的这手转移注意力做得很好。   因为对于此事的卢卡茨来说,这一点似乎比他有没有在出发前洗过一个澡更重要。   “所以,如果我现在想要吻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   卢卡茨的这个问题简直让项灵熙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还好,还好总统阁下并不打算真的要在这时候就好好地吻一会儿她。   在梦中失去了眼前人的卢卡茨此时只要能够好好地抱一抱对方,就已经能够满足。因而他很快就这么做了,并且他的这一动作也让担心他的伤口会裂开的项灵熙吓了一大跳。她连一点点挣扎的动作都不敢有,甚至还要顺着对方的动作,靠向卢卡茨。   直至卢卡茨把脸庞埋在了跪起身来的项灵熙的颈项间,并用嘴唇轻吻对方,让人都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的时候,他才说道:   “灵熙,我没想到原来你真的能把我带下山去……”   当卢卡茨轻轻揉着项灵熙的手,并感觉到对方掌心因此而新起的茧子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对方一些,让项灵熙能够跪坐在他的身前,并抓着项灵熙的手不断亲吻她的掌心。   他的这一动作也亲吻中所带着的……难以言说的温柔让这几天几乎无所不能的项灵熙终于又展露出她个性中脆弱的一面。   “那不然呢……”才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项灵熙就又抑制不住地要哭鼻子,并说道:“我难道还能把你丢在山上,自己走了吗?那肯定是……要走就一起走啊。”   “那如果你拖不动我呢?如果你精疲力尽了,到晚上也没法带着我下山去呢?你打算和我一起冻死在山上吗?”   项灵熙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似乎是在想象那样的一幕场景,而后她的眼睛里很快就涌出泪水,并道:“反正……我肯定带着你。”   说出了这句话的项灵熙很快反应过来,并很用力地推了卢卡茨一把,并负气咬牙道:“别惹我哭。我今天还化了妆的……我好容易才把黑眼圈给遮住了的!”   这一次,项灵熙的泪水不仅让卢卡茨感到心疼,还让他感受到了那种对于眼前人的……很强烈的喜欢,又或者他还能说,那应该已经是爱了。   它并不是简单的爱情,虽然同样浓烈,但是更为温暖,而不烫人,也能够持续更长的时间。   在这一刻,卢卡茨突然觉得,就是这个人了。   他想要和这个人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他想要保护这个人,更想倾其所有地去爱她,让她能够永远快乐。   “有漱口水吗?”   在项灵熙努力抬起头来,并小心地用纸巾吸掉一时之间居然还有些止不住的眼泪时,卢卡茨问出的话语让她想都没想地从担架床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小瓶的漱口水递到对方手里。   并且她根本都不用对方再问她,就直接又把一瓶矿泉水也塞到了卢卡茨的手里。   接着,担心花妆的项灵熙就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小镜子,一边看着眼下遮瑕膏的情况,一边可着急可着急地用无名指的指腹把它一点一点的按好。   但是补救工作还没做完,她就已经被漱完了口的卢卡茨搂住了腰,在被缠上后让人吻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吻。   被缠上的那个不断在缠人的那个的枪伤附近轻抚,并努力地向对方表达那里不可以用力的信息。可是想要吻人的那个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仿佛连伤口处依旧传来的痛感都被忘却了,且此时此刻只想把他心爱的那个人吻得透不过气来。   “差不多就够……够了啊……”   被那个攻击性不强,却是缠绵得让人简直遭不住的吻给缠上了的项灵熙连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分好几次才能说完,然而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了,却是又被人咬了一下舌头。   这个人根本就不想停!   “我要生……生气……了……”   在羞恼地说出这样的话语之后,被吻得都晕乎乎了的项灵熙直接一不留神地倒在了卢卡茨的担架床上。可还不等项灵熙撑着身体起来,她就已经因为卢卡茨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的目光而不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衣领。   “你的伤还没好……!”   眼见着项灵熙又要因为过于着急而给急哭了,卢卡茨不禁笑了起来,并因为被牵动了腰腹处的伤口而不禁捂住了那里。可他依旧还是会在项灵熙起身前又不死心地亲一下对方的嘴唇。   在那一刻,他其实是很想对项灵熙说出那句“我爱你”的。   可是还从未对人说出过这句话的卢卡茨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也没能那么轻易地把那个词说出口。   而此时挡在他眼前的,则又是会让他感到前途未卜的乌云、雷霆与几乎能将他一次击落到海底的滔天巨浪。   他怎么舍得让这个轻柔得仿佛云间花朵的女孩被迷茫的他牵着手,一起被打落到海底?   因而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那句“我爱你”就已经被依旧激荡着的心压得死死的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向对方坦露心事的话语。   “灵熙,其实我本不该昏迷这么久的。”在沉默了片刻后,卢卡茨又继续说道:“是我自己把意识困在黑暗中,不愿意那么早就醒来,去面对那一切。如果不是在梦里听到了你的声音,我甚至可能再继续昏迷很多天。也许我得向你承认,灵熙,在即将发生的这件事上,我甚至还没有你坚定。” 第112章   卢卡茨:“对于我来说,这场官司的输赢早就已经不是至关重要的了。”   项灵熙:“为什么?”   卢卡茨:“因为……就算能在海牙法庭上证明我的清白,我也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卢卡茨在项灵熙的示意下打开了那扇通往驾驶室的门,并从驾驶室走下这辆被他们从采尔马特开到了这里的卡车上下来。但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让项灵熙替他感到担心。   克拉默把他新租的轿车开过来,而通过被克拉默放下来的车窗,他们甚至还能看到被放在了后排处的轮椅,那显然让卢卡茨感到并不愉快,并要求克拉默把这架轮椅放回到卡车上去,即便一些必要的走动可能会让他的伤口崩开,他也绝对不愿意坐这该死的轮椅进到海牙法庭。   卢卡茨:“无论是在合并前的索林尼亚,还是在洛特尼亚,这两个地区的宪法都明令禁止曾经在军队有过中校及以上军衔的现役或已退役军人参选总统。”   项灵熙:“那你呢……?”   卢卡茨:“差一点就升到上校了。当时我的晋升报告都快下来了。”   项灵熙:“可你都已经把这件事瞒下来了?”   卢卡茨:“是的,原本是这样,但是埃里克发现了。”   那辆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轿车开到了海牙法庭门前几十米的车辆禁止入内区域,并被发现了他们的武装警察拦了下来。这两名武装警察原本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拦下了一辆妄图闯进这里的普通轿车。可没曾想,从那辆车上走下来的,却是本场官司的被告,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那让这两名武装警察通过对讲频道把他们的同伴呼唤过来,并带着克拉默、卢卡茨、还有项灵熙一起向着法院走去。   当项灵熙在经过那些对着他们猛拍的各国记者团时表现出不自在和紧张的时候,卢卡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并给项灵熙盖在了脑袋上。那让项灵熙不禁一阵好笑,却在弄明白了自己此时给对方的感受之后把那件西装外套拉了下来,只是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并问对方她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卢卡茨所给出的回答,当然只能是一句——很美。   卢卡茨:“他一直都很想自己成为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并实现自己的某种政治理想。是我一直压制着他的这份太过具有毁灭性的政治野心。”   项灵熙:“那他会……揭发你吗?”   卢卡茨:“毫无疑问地,他当然会。否则他一定不会派人来瑞士袭击我。他给了我这个信号,让我知道我可能面临的究竟会是怎样的政治危机,但我又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尽全力来到海牙。他希望我在绝望中挣扎,并在挣扎之后依旧只能得到一个糟糕的结局。这就是他对于我的报复。”   两人在法庭的武装警察的跟随下,在法庭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时走向通往那间屋子的走廊。担心卢卡茨的项灵熙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走到卢卡茨身旁很近的地方,要去扶住对方。可她的这份“自投罗网”却是让卢卡茨很快就动作有力地抓住她的手。   卢卡茨似乎很想像之前两人独处时的那样,只要一抓住项灵熙的手就把它放到唇边亲吻一下,但是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些脚步声则让他只能放下这样的想法,只是用拇指轻轻地摩挲项灵熙的手背。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属于海牙法庭的空气虽并不会让他那么喜欢,但这却也是他所隐瞒的那个惊天秘密被揭晓前的最后时光了。他竟感到有些不舍这种风平浪静的时光。   项灵熙:“可是……可是如果我没有把你带下山去,如果不是朗格拉克正好就在采尔马特,你……你可能已经……”   卢卡茨:“对,所以我是不是真的还能活着出现在海牙,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可能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又或者说,他高估我了。其实我也是一个会被巨大的挫折击倒的人。”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卢卡茨停下脚步,并示意身后的那些武装警察,他还有些话想要对他的证人说。那几名带着贝雷帽的武装警察在向卢卡茨点了点头后退到了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   在那之后,卢卡茨用稍轻一些的声音向身边的人问道:“11月11日到12月12日的那个画展,你打算怎么办,仙鹤博德夫人?”   项灵熙可尴尬坏了,虽然先前她已经把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告诉给卢卡茨听了,但是她也是真的没想到,当他们把车一路开进海牙法庭的时候,居然真的还会在路上看到她打的广告。卢卡茨当时没有问她什么,那让项灵熙还在庆幸之下以为对方可能没认出广告牌上的她。   可现在,对方却是在他们就要出庭的时候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项灵熙红着脸,别扭着一边试图挣脱开卢卡茨的手,一边这样回答:“我可能……可能会通知那家和我们合作的画廊取消这次画展。”   卢卡茨的声音很温柔,却是不让项灵熙挣脱开自己,并道:“可是都已经有那么多人看到你为这次画展打的广告了。也许会有人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赶到阿姆斯特丹去看你的画展呢?”   “我……”被提醒了这个问题的项灵熙犯了难。   因而卢卡茨便在很快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之后说道:“就按照原计划去开画展吧,但是你可以在画展的官网上写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别人,你是为了把我安全带到海牙才会想出这个主意的。这是个很棒的故事,不是吗?”   项灵熙:“我……我就告诉别人,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仙鹤博德夫人,我就是你在海牙法庭上的证人,项灵熙?”   卢卡茨:“对,就这么说。把事实还原给所有人。让所有看到这条消息的人都为你的聪明、勇气和坚持惊叹。”   说着,卢卡茨终于松开了项灵熙的手,并说道:“可能过了这个下午,我就会失去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头衔了。在那之前的最后的一次公开露面,你能给我一点鼓励吗?”   项灵熙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温柔又坦然的模样而一个不小心就心脏漏了一拍,她在对方的注视下不禁往那几名武装特警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就深吸一口气地又走近对方一步,并在那些人的目光可及范围之内捧着卢卡茨的脸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不信你会一败涂地,卢卡茨。从雪天的白森林里洒落出去的阳光,可能被一时的乌云和雷霆遮蔽,但是只要你一直都在那里,什么都阻止不了你的。”   听着这句直击心底的话语,卢卡茨笑了,他重重地抱住了项灵熙,并在感受了好一会儿属于对方的气息之后才并无犹豫地松开,也伸手推开那扇通往法庭的门,让那番看似肃穆的景象进入眼帘。   此时距离卢卡茨作为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去到中国才只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可他们却一同经历了那么多。   当卢卡茨走到被告席上做下的时候,项灵熙会发现他的风采竟半分都没有被折损,反而他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还会在他不笑的时候都带上了与过往不同的人情味。   而当项灵熙看向那名正在向她点头的亚裔女性的面孔时,她也会意识到,那正是在半小时前还和她进行过一次通话的,负责帮他们把画运送到海牙的“张队长”。因而项灵熙也心中满是感慨地和对方点了点头,并跟着给她带路的武装警察去到属于她的那个座位上。   “你能发誓你所说的都为事实,并且只有事实吗?”   “是的。”   “您的名字是项灵熙,对吗?”   “是的,项灵熙。”   “您曾在十年前的12月20日,在罗科曼尼亚的白森林见过卢卡茨·卡拉乔尔杰?那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不,确切地说,那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当全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项灵熙的身上时,难掩紧张的项灵熙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她以为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地左右手互捏起来。当她回答起被告方律师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时,否定的答案让这里的人全都议论纷纷起来。   但是打开了话匣子的项灵熙却是渐渐把自己过于乱的心跳平复下来,并说道:“在前一天的时候,我也见过卡拉乔尔杰总统,我们是乘坐同一辆大巴去到白森林的,只不过在车上的好几个小时里,我们都一句话也没有和对方说。”   卢卡茨的辩护律师在项灵熙说出这些的时候同时说出证物的编码,那是项灵熙在此前就已经提供了的,她的那张印有她名字的,去往白森林的车票,还有她在白森林附近的旅馆住宿之后拿到的收据。   并且,卢卡茨的辩护律师也同样说出了另一件证物的编码,那正是白森林的那间旅馆的老板所提供的,写着当年住客入住信息的本子。   这是一场受到全世界关注的国家刑事法庭官司。   拥有让人一见难忘的俊美外表,年仅30岁就曾为了促成索林尼亚与洛特尼亚之间统一的总统,却是在他的野心还未来得及步步实现的时候就深陷总统弹劾案,也被海牙国际法庭所起诉。   卢卡茨身上所拥有的这些戏剧性让全世界都关注起了他的这场官司,原本这场官司是不会公开审理的,但就是在前一天的晚上,美国总统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与海牙国际法庭沟通了很长时间,并最终促成了这场官司的公开,甚至是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直播。   因而就是在此时,也就是在此刻,全世界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思维清晰、五官精致、身材高挑、并且身上还有着艺术气息的中国女孩的身上。   当她提到自己在这十年间画了很多幅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总统的画像时,许多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个画家,或者说……起码是一个艺术工作者。   而在那些画的照片,以及一部分画作的实物被呈现在了法庭上的时候,则又有许多人因为她的那些画而惊叹起来。   “我只在白森林停留了那么几天,也根本没有去过当时还没合并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如果卡拉乔尔杰当时不在那里,我根本不可能遇到他,也不可能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画出那么多他的画像。   “更不用说,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我的那些画都有在很多地方相继展出过。我在维也纳艺术学院为学生作品办的展览上展出过这一主题的作品。在我朋友开的那间画廊的官网日志上,更有我的这些绘画作品被展出的照片和信息。或者仅仅是从绘画的风格和表现手法来看,它们都已经能被划分成有着相当时间跨度的,很多个绘画时期了。”   当项灵熙说完她的证词,卢卡茨的辩护律师也向法官提出了卢卡茨根本不可能在拿起惨案发生时出现在案发地点的观点。   但是很快,控方律师就申请向项灵熙提出几个问题。   她问项灵熙:“项小姐,请问你有卖出过任何一幅卡拉乔尔杰总统的画像吗?”   “没有。”项灵熙只是稍作思考,就很快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但是控方律师的问题却是让卢卡茨身边的那名律师皱起眉来。   果然,下一个刁钻的,并且容易让普通人自乱了阵脚的问题很快就追了上来。   控方律师追问道:“请问没有卖出它们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项灵熙其实是很想告诉对方,因为她没能征得模特本人的同意。可她之前都已经发誓说她在法庭上所说的将全都为真了,但她又是真的不想在这种全球直播的情况下坦言——没卖出去是因为所有人来询价时所报出的数全都远不及这些画在她心中的价值了。   因而,项灵熙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您无法向我证明这个问题与此案有关,那么我是不会回答的。”   她的这句回答让明明已经深陷重重危机中的卢卡茨笑了出来。而项灵熙则明明听到了从卢卡茨那里传来的声音,却是又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转头看向对方。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是想要在法庭上撇清所有与卢卡茨之间的,过于亲近的关系的。   这或许是因为,项灵熙认为,她越是表现得和卢卡茨之间毫无瓜葛,就越是会让她的这份证词显得可信。   可是控方律师之后所说出的那句话语却是注定要让项灵熙的这个愿想落空了。   那位年近五十,却是把身材和自己的外表都保养得很好,只是一双眼睛过于凌厉的律师在遭到了项灵熙的拒绝后很快就提出了她对于项灵熙的怀疑。   “项小姐,也许你的证据的确看起来十分充分,但你忽略了整件事的合理性。如果事情真像是你所陈述的那样,你和卡拉乔尔杰总统只是萍水相逢,并在那之后就很快没有了任何私交。那请问你为什么会在十年之间画出那么多不能给你带来任何收入的绘画作品?据我所知,你在中国只是一个收入普通的上班族,也根本不能通过绘画来获取很高的收入。”   在项灵熙的一片茫然之下,法庭上出现了许多议论纷纷的声音。通过一些人边讨论边点头的举动,项灵熙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对控方律师所提出的质疑是认同的。   那让项灵熙下意识地用目光去找寻卢卡茨,但并不愿意让卡拉乔尔杰总统的证人在此时与他有过多交流的控方律师却是不动神色地走到了能够挡住卢卡茨的位置,并用非常不赞同的目光看向项灵熙。   “项小姐,请问您是在企图从卡拉乔尔杰总统那里得到某种指示吗?”   卢卡茨的辩护律师想在此时打断控方律师对于项灵熙的步步紧逼,但是项灵熙却在一片对于她的质疑声中抬手制止了卢卡茨的律师,并在整间法庭上打量起了四周,看看今天来到了这里的,究竟有多少是和她性别相同的人。   而后她便笑了,并向法庭上的法官问道:“法官阁下,在我回答控方律师的这个问题前,我能先反问她一个问题吗?”   项灵熙的这份大胆表现又让法庭上的人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也让控方律师转头看向身后的法官。   只见法官认可了项灵熙的这一请求,并说道:“被告方证人,你可以向控方律师提出一个问题。”   于是项灵熙很快转向控方证人,并从善如流道:“女士,您认为卡拉乔尔杰总统看起来怎么样?或者说,您会不会认同我的这一说法——这是一个高大、俊美、气质特别、也有野心,对于很多女性而言很有吸引力的男性?” 第113章   项灵熙的这个堪称大胆的问题让法庭上的气氛在沉默了数秒之后一下就脱离了先前的那种氛围,尤其是在场的那些女性们,仅仅是从她们变得生动起来的神情上就不难看出,她们万分赞同项灵熙的这一说法。   不仅如此,就连控方律师都不禁转身看了一眼即便坐在那里也丝毫不会在气势上矮下半分的卢卡茨,并在那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想我认同你的这一说法。”   在控方律师也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后,由现场的那些女性所发出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变得兴奋起来,并带上了难掩的笑声。   法官不得不对现场的这些人说出提醒,并告诉他们:“肃静。”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再次回到了向控方律师提出了那个问题的项灵熙的身上。   在那一刻,项灵熙的身上再不见了那种紧张和忐忑。   在那一刻,人们仅仅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到自信与洒脱。   她选择了在全世界的面前坦然承认了过去的自己对于那个男人的爱慕,并开口说道:   “一个19岁的女孩遇到了那年只有20岁的卡拉乔尔杰总统,情窦初开。她在遭遇了危险的时候被那个男孩舍身相救,而后单恋很多年都不能忘记,却只能画出这一幅幅的画来寄托情感——这样的感情真的让人那么难以理解吗?”   可以想象得到,在这间法庭之外,在所有能看得到这场直播的地方,会有多少女性因为项灵熙的这份出人意料、又让她们能感同身受的叙说而感到惊奇。并且,又有多少人会为敢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这份感情的项灵熙而鼓掌。   但此时此刻,坐在被告席上的卢卡茨却只是因此而不住的怔愣。   尽管项灵熙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向他袒露了这样的心事,可那个时候……他都还没能来得及爱上对方。   而现在,当他看向坐在法庭正中央的项灵熙时,他的心中竟没有喜悦。   那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究竟错过了多少属于那个女孩的美好年华。   这让他只能感受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无尽的懊悔。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是怎样躺在病床上,并在面对那个女孩的一封封邮件和许多条短信时选择了放弃那朵刚刚在他的心里冒了头的小花苞。   那应该是他在对那个女孩动心后才在他的心上悄悄生长起来的,意味着喜欢的小花苞。   可这名刚刚被选进索林尼亚的特种部队,并且心中满是仇恨的士兵却是让那朵花苞待在无人的角落里,还未盛开就悄无声息地枯萎。   但是那些触动人心灵的时间却并未持续太久。   这是因为有一名海牙法庭工作人员模样的男性焦急地走到法官的面前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这名工作人员所带来的,是罗科曼尼亚当局已经找到了当年那起案件的真正凶手的消息。   随后,一个身上戴着很重手铐脚链的,瘦骨嶙峋的,仿佛已多年不见天日的男人便在法官的准许之下走进了法庭。   那是萨迪赫,被数日前还渴望帮助卢卡茨洗脱罪名的埃里克无意间发现了的真正凶手。   曾经穷凶极恶的罪犯在重新走到阳光倾洒的地方时表现得畏畏缩缩,可当他的目光偶尔扫到了法庭上的人群时,那些人还是会被他秃鹫一般的目光弄得背上一凉。   可当这样一个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面部特征相较于十年前都有了很大变化的人一步步走到证人的位置上的时候,卢卡茨还是会因为身上的那种本能而目光紧盯这个曾经被他亲手抓住的武装偷渡者,甚至对其释放起危险的气息。   那让对这里发生了什么根本不了解的萨迪赫在和卢卡茨的目光对上之后抑制不住地瑟缩起来,直到被身后的罗科曼尼亚特警伸手一推,才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而在罗科曼尼亚首都,一场由副总统埃里克所临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也正在进行中。   他在今天的早上派出他们的特警,将萨迪赫送至海牙,却也在同时向民众们披露这一切。   埃里克站在演讲台前,在许许多多的记者的面前愤愤地说着:   “在卡拉乔尔杰蒙受了政敌的陷害后,我们一直都在找寻有关当年那场惨案的真相。一些分裂分子妄图以此为契机,挑起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两个地区的人民之间的互相仇视。分裂分子声称那些洛特尼亚士兵的死令他们无比痛心。但对此感到无比痛心的,又怎么可能会只有那些自私的分裂分子?也许他们已经忘了,死去的那些士兵除了拥有洛特尼亚人的这重身份之外,他们还是和像我这样的索林尼亚人流着相同血液的罗科曼尼亚人。   “但是直到三天前,有关这起案件的调查才有了重大突破。而到了今天的天亮之前,我才能够真正确认,一名早就已经被关在了监狱里的重刑犯就是当年的加害者。”   荷兰,   海牙刑事法庭。   卢卡茨虽早已猜到埃里克不会让一切就此过去,却还是没法在此时就明白埃里克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进到法庭前就预料到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的总统阁下不禁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那个一看到他就瑟缩发抖的,让他感到似曾相识却绝无半点好感的“证人”。   对此还毫无准备的辩护方律师在和那名罗科曼尼亚特警进行了简单沟通后开始向庭上的法官介绍起这个男人。   “尊敬的法官阁下,这位先生的名字叫萨迪赫。罗科曼尼亚的刑警认为这位先生才是当年那起惨案的真正凶手,或者说凶手之一。”   萨迪赫在被法庭上的人问出了那句‘你能发誓你所说的都为事实,并且只有事实吗?’之后又不住地看了一眼卢卡茨,而后偏过身一点,让自己能够不和总统阁下的视线对上之后才点了点头。   于是辩护方律师很快就对萨迪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请问你是否认识卡拉乔尔杰先生。”   萨迪赫:“是、是的。”   辩护方律师:“请问你和卡拉乔尔杰先生是什么关系。”   萨迪赫似乎有些犹豫,但埃里克所给予的那种恐惧与希望还是使他在这片光明而肃穆的地方开口道:“他……是他亲手送我进的监狱。而且他还把我的朋友们都残忍地杀害了。”   那种恶毒而危险的视线,以及让卢卡茨未曾忘记的声音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并且,他也似乎明白了埃里克的意图。   但是在他无力改变这个困局的时候,他选择了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坦然并从容地去面对这一切。   辩护方律师:“请问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卡拉乔尔杰先生?”   卢卡茨:“我对于他的叙述只有补充,而没有异议。”   这一次,卢卡茨的话语令满座皆惊,甚至连控方律师都不知道眼下的情形应该让她怎么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十年前,就在项灵熙小姐离开白森林后不久,我所在的连队驻地被一伙武装偷渡团体趁夜偷袭,留守士兵无一生还。当时我和我负责的那个班去到山下采购物品,等我们从一条隐蔽的小路回到驻地的时候,才发现了惨剧的发生。”   罗科曼尼亚首都,   埃里克的新闻发布会。   “我们的总统,他在发现了连队被袭之后带着仅剩的那几名士兵去追击那伙武装偷渡团体。他的勇气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称颂。但在弄清楚了这件事之后,我才猛然发现,总统阁下向我们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当埃里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   但那却并不是因为直到最后时刻他依旧还在犹豫,犹豫着是不是要向所有人揭露出总统真正“违宪”的地方。   他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停顿,只不过是因为他思考了一会儿此时的他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神情,以及什么样的语气说出真相。   照相机的闪光灯才此时不断响起。那一闪一闪的白光打在了埃里克的脸上,仿佛一道道的闪电。   而在短暂的停顿后,副总统也终于在那些记者的紧张等待下说道:   “他在立下了这项军功后,很快就被现任罗科曼尼亚国家安全局局长的肯特将军发掘,并成立了一支在索林尼亚享有盛誉的特种突击队。直至卡拉乔尔杰总统退役时,他的军衔已升至中校,并差一点点就升至上校了。   “这意味着,根据我们的宪法补充条款,他其实是没有资格去竞选总统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隐瞒自己曾经在特种部队担任要职,并向外宣称他仅仅是在索林尼亚陆军有过短暂的从军经历。”   谁都没有想到,和卡拉乔尔杰总统身处同一阵营的副总统埃里克会在这场新闻发布会上公布如此劲爆的消息。   现场甚至能够听到十分清晰的,由不止一个人所发出的倒抽气的声音。   而更多在报社或者电视台里关注着自己同事所做直播的记者们则立刻在他们的宪法中翻找起副总统所说的那条补充条款。   在他们迅速翻找起来,并且一些记者也迅速写起之后很快要发的新闻稿时,埃里克的声音则继续在直播信号中响起。   “在卡拉乔尔杰总统退役之前,索林尼亚的宪法就已经通过了这条补充条款。而在洛特尼亚,这条条款被通过的时间甚至还要更早。也许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的国家会在宪法中规定这一点。   “这是因为,有不止一名手中握有重权、在政治上也很有影响力的将军在导致了前罗科曼尼亚分裂的那一系列危机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因而为了远离相似的危机,国家不希望在军中曾有过过高地位的人掌权,也不希望我们的国家在这种领袖的引导下变得冲动易怒,甚至增加再一次走向战争的风险。”   荷兰,   海牙国际刑事法庭。   那名在十年前就犯下了罪大恶极之事的罪犯带着对于卢卡茨的满腔怨恨,哗众取宠地说出了喋喋不休的话语。他声称,因为索林尼亚并不具有死刑,因而当年的那名索林尼亚驻防士兵故意杀死了他的那些同伴们,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眼见着场内惊叹声与议论声不断响起,而萨迪赫也在辩护方律师屡次提醒之后都不愿停下,法官不得不在场内的武装特警上前去制止那个人的时候又敲了一下面前的榔头,并大声说出“肃静”。   而从头到尾都没有被那个见不得光的罪犯所激怒的卢卡茨则在萨迪赫被制住之后才问道:“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同伴一共有多少人吗?”   萨迪赫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无法在见到“仇人”的时候和人正常的交流,因而原本就不打算从对方那里得到回答的卢卡茨便自己回答了那个问题。   “这名重刑犯和他的同伴加在一起,一共有47人。而当时追击他们的人,加上我也一共才只有8个人。所以这里有人认为我们应该在这种情况下也依旧努力只伤到他们的皮毛,并且尽全力不去伤及他们的性命吗?冒着生命的危险保全他们的性命不是我的义务,也不是任何一名士兵的义务。”   罗科曼尼亚首都,   埃里克的新闻发布会。   “与卡拉乔尔杰总统共事多年却未能发现他的这项隐瞒,这件事着实让我感到十分惭愧,并且我也代表国家人民党,为我们的失察在此向所有人表达歉意。   “但除了表达歉意之外,我们也无法不去追究所有知情者的责任。卡拉乔尔杰总统涉嫌故意欺骗、为了他在政坛的前途而故意伪造虚假的履历,并在违宪的前提下参与总统的选举。而他曾经的上司,罗科曼尼情报局局长亦参与到了这件事,涉嫌利用职权为自己曾经的下属篡改档案,并在支持卡拉乔尔杰总统赢得选举后得到职务上的回报。”   荷兰,   海牙国际刑事法庭。   “这是一桩在十年前就已经结了案的事件。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一名下士。而他则是一名凶恶的杀人者。现在,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我的一言一行全世界都能看到。而这个人,他本就罪大恶极,还在狱中十年都不知道悔改。你们能从他的话中听到他对于自己所犯罪行的忏悔吗?”   “卡拉乔尔杰先生!”   控方律师试图打断卢卡茨的这番话语,克卢卡茨根本不管这名与他立场不同的律师到底想做什么,而只是继续自己的表达。   “我以为罗科曼尼亚的刑警派他过来是为了证明那桩造成了37名年轻士兵死亡的其实另有其人,可是这座法庭却乐此不疲地听着这个罪犯对于我的控诉,并几次制止我的律师去问他有关37名士兵的问题。”   “卡拉乔尔杰先生,请您停止陈述。”   这一次,连被卢卡茨点了名的庭上法官也叫出了他的名字,并对他示以警告。可卢卡茨却依旧对此并不在意,且继续说出了他的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海牙法庭对于那37名枉死多年的年轻士兵其实并不感兴趣,而只对如何定我的罪感兴趣?”   当卢卡茨问出这句话语之后,负责这场官司的法官在两次让卢卡茨停止陈述无效之后再次敲了敲他手上的木质榔头,并表示:   “由于被告被控当事人的情绪过于激动,本法庭宣布暂时休庭。”   但是在法官话还未说完的时候,对于自己在这半个月以来的经历突然感到厌恶了的卢卡茨在情绪起来之后又接着说道:   “我虽曾在索林尼亚的特种突击部队服役,也执行过很多十分危险的任务,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比这里的很多人都更知道生命的可贵,以及宁静生活的可贵!”   此时场内的特警已经走到卢卡茨的身边,并企图告诉他请冷静一些。   而一个尖叫声则打乱了这一切。   那是一个离卢卡茨很近的女性庭审人员所发出的惊叫声,并且她也在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她的时候动作有些颤抖地卢卡茨腰腹处被鲜血逐渐染红了的白色衬衣。   “他身上还有枪伤!谁能帮忙取一副担架来吗!”   当卢卡茨在忍着伤口处所传来的痛感并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实际已经发现自己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可他却没能想到,一阵几乎要让他无法站稳的晕眩就此传来。   人群中传来项灵熙的声音,而不愿在这种时候倒下去的卢卡茨则拒绝了法庭内武装警察想要搀扶他一把的动作。   只是这个雪中阳光的宠儿终究还是没能敌过那些,并在感受到项灵熙的靠近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时间整座法庭都陷入了混乱。   而面向全球数百个电视台的直播也就此终止…… 第114章   五天后,   荷兰海牙。   在那间把“仙鹤博德夫人”的宣传海报,还有项灵熙以原本面目所拍摄宣传海报在小楼外墙左右相对挂着的画廊里,项灵熙与特意在画展的第一天从采尔马特赶来的朗格拉克一起坐在二楼的走廊长椅上。   此时距离画廊的开门时间还有十分钟,可项灵熙与朗格拉克之间的气氛却是在最初的喜悦之后变得有些沉默起来。   这或许是因为,就项灵熙个人来说,她在摘下了“仙鹤博德夫人”的面具之后虽然迅速就在网上得到了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关注度,可她曾与朗格拉克一起为之努力的那件事,却并不能算得上真正成功了。   并且网上的那些声音虽然也能够带给人喧嚣的感觉,可在海牙法庭结束之后,项灵熙却是反而觉得四周安静得让她感觉很不适应。   朗格拉克:“我听说……前天卢卡茨就已经醒了?”   项灵熙:“对……克拉默已经告诉我了。”   在说完那句回答后,项灵熙是想抬起头来对朗格拉克露出一个不那么干巴巴的笑容的,但是朗格拉克的下一句话却让项灵熙感到猝不及防。   朗格拉克:“是克拉默告诉你的?你是说……卢卡茨醒过来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项灵熙有些吞吞吐吐地给卢卡茨找理由道:“他现在……可能情绪不太好。”   朗格拉克因项灵熙的这句话而感到有些释然,并带着惆怅说道:“也是。毕竟他不仅被解除了总统职务,而且还被禁止入境了,连养伤也得待在波兰。”   项灵熙一下抬起头来,并惊奇道:“你是说……他现在在波兰?”   这下朗格拉克更疑惑了,并反问:“你不知道?”   项灵熙没有回答。   因而朗格拉克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而问出了一个让他困扰了好多天的问题:“你和卢卡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可真的难倒项灵熙了。尽管就算有人在五天前问她这个问题她也会感到很难回答,但那到底不会像现在一样自我怀疑又摇摆不定。   “我不知道。”   项灵熙摇了摇头。   海牙法庭的事告一段落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在这短短数日的时间里,她按照卢卡茨在进入法庭前对她所说的那样在网上公开了“仙鹤博德夫人”诞生的故事。   并且她也坦诚了那些画只不过是她在卢卡茨陷入昏迷,去往海牙的事也几乎难以为继的时候连夜赶出来的。   同样的,她还欢迎对于那些画依旧感兴趣的人来参观他们临时准备的画展,并和大家分享每一幅画的创作背景。   她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的人在社交网络上给她的留言。   在经历了那么多后,无论是收到支持她的,或者是质疑她的留言,项灵熙都已经能足够从容地面对。   但她却唯独没有等来卢卡茨给她打来的电话。   “有关我和卢卡茨之间的关系,我说的从来就不算。因为他总是能说转头就转头。”   【也许……在他的心里,我从头到尾就一直什么都不是吧。】   ——这样的一句话在项灵熙的脑海中出现,却是被项灵熙很快挥散开去。   她又微笑着看向朗格拉克,因而看出这个问题并不会给她带来愉快心情的后者很快就把两人之间的话题转到了画展上。   朗格拉克:“之前我从画廊的后门上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口那里来了很多人。”   “真的?”早上六点多就已经到了这里的项灵熙对于朗格拉克带来的这个消息感到有些迟疑:“可是我都已经说了,那一组画都是我在12小时里画出来的。那些……那些都是拿来临时应付人的。”   朗格拉克:“是真的,画廊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拉起了护栏让人排队进场了。门口的两个保安好像还在讨论,说不能一下把人全放进来,得限流。”   闻言,项灵熙立马来了精神,并起身示意朗格拉克跟自己一起过来,到画廊两楼的窗口这儿来。   当朗格拉克跟着项灵熙轻快的脚步踏进那间有着全木质地板的画廊房间,他还没能来得及在项灵熙之后走到窗边就已经听到了由项灵熙所发出的倒抽气声。   朗格拉克都不用多想就已经能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而很快就在走到窗边后侧身站着,把自己的身体都隐在了墙的后面,看着蹲在窗台前也努力不让下面人看到自己的项灵熙。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有好好休息的关系,她的那双眼睛比上回朗格拉克在采尔马特见到她时灵动了不少,并且此时黑色的睫毛扑闪着,满满的都是最单纯的喜悦。   “居然真的来了这么多人!”   项灵熙蹲在地上往边上慢慢移动,等到她挪到朗格拉克的边上之后,她才一下站起身来,并在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了。可是项灵熙才对上朗格拉克的微笑没多久,她就又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混了很多特意从大老远的地方赶过来,就为了给我一闷棍的人?”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人。”朗格拉克虽然有些一下接不上项灵熙的跳跃性思维,但还是很快给出了回答。   可项灵熙却是露出了心事重重又忐忑的样子。   项灵熙:“这可说不一定,毕竟网上有那么多人说我说了那么多可不还是为了消费‘前总统’的名气?”   朗格拉克:“你如果担心的话,一会儿我可以陪你一起下去。”   项灵熙:“当我的保镖?”   朗格拉克:“为什么不能呢?”   项灵熙:“可你是个医生!”   朗格拉克:“我还是个男人。做一次护花使者应该没问题?”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被朗格拉克给逗笑了。于是她很快就抬起了手,示意对方也赶紧伸出手来,好让她搭着。   此时已经到了画廊的开门时间,原本还静悄悄的画廊一下子就有了人气,而在用来作为项灵熙专题展览的一楼,那里现在则更是一下涌进了很多人。   原本,画廊只打算用一个厅来展放项灵熙的那19幅画的。   但是在他们终于知道那位很着急要来他们这里要求档期的“仙鹤博德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这间先前就已经收到了全款的画廊特意为项灵熙多开了三个展厅,让她的那几幅个头都不小的画能够更为舒展地摆放在这几个厅里。   可即便画廊都已经用四个展厅来放置项灵熙的那19幅画了,展厅里依旧是一副人挤人的景象。   在此前对于这一情况没能有所预料的画廊工作人员不得不在挂着那些画的墙边设起护栏,示意这些慕名而来的人可别一不小心碰到这些画了。   当项灵熙把手搭在十分绅士的朗格拉克的手肘上走下楼梯的时候所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请注意,项小姐来了。”   在今天早上已经和项灵熙谈了好一会儿的画廊主人很快就出声示意前来参观的人群向楼梯上看去。而后,最让项灵熙所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先前已经在网上看过项灵熙那些画的照片的参观者都为她鼓起掌来。   对这一幕感到了猝不及防的项灵熙只能对这些人回以笑容,而她所戴着那对耳环也在此时闪烁起来。   在一旁陪伴着项灵熙下楼的朗格拉克原本只是抬着手肘,让项灵熙能够把手搭在上面。可当她感受到了从项灵熙的手上传来的颤抖,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在了项灵熙的手背上。   在被那个有些微凉却足够有力的温度盖上之后,项灵熙很快回过神来,并在人群中的记者也开始亮起闪光灯的时候向楼下的人群鞠了一躬以表达她对于那些掌声的感谢。   当她向着人群浅浅地弯下腰去,她穿着的那身露肩裙把她的肩膀以及锁骨的线条衬得美极了。   那是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鞠躬,代表着她对于最初的认可的感谢。   而后,她就走下楼去,每一步都优雅得让人想象不到她就是那天在法庭上如此勇敢又聪敏的那个女孩。   人群中不断地传来赞叹的声音,赞叹她的美,赞叹她的年轻,赞叹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时的优雅姿态。   画廊的工作人员原本还担心没有为项灵熙请保镖会太过失策。   可事实上,等到项灵熙走到楼下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人会都十分自觉地给她让出一个圈来。   因而她得以走到展放有她画作的第一个展厅,并亲自为这些参观者讲述起她在这些画里所表达的意向。   但项灵熙的这份讲述当然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就算只是为了让这些在画展的第一天上午就来到这里的参观者们能够好好看她的那些画都不能这样。   因而在半个多小时之后,项灵熙就在朗格拉克的护卫下离开了那几个展厅,等到下午两点都不敢再那么高调地走进参观者的视野了。   但是在距离画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项灵熙终于在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又偷偷回到了展厅。那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想看一看这些她此前还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参观她画的这些画时究竟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和神态。她甚至更想听一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项灵熙看到了依旧有着很多人的展厅里的那个……让她感到熟悉的身影。   头上一根毛都没有,身材中等,看起来有些浮夸,可身上又偏偏又带着艺术家的气质。   那正是先前曾让项灵熙一听到名字就感觉很不愉快的叶永蓝大师。   此时他正在很是认真地和几个表示自己看不懂项灵熙画的人解释,这会儿摆在他们眼前的,究竟是怎样一幅伟大的作品!   那让看到这一幕的项灵熙感到忍俊不禁。   尤其是当她听到叶永蓝大师所说的那句“你们不懂她,我懂她!”时,她可真的是笑到都要身边的朗格拉克扶她一把才能在踩着高跟鞋的情况下站稳了。   但就在项灵熙提议让画廊的工作人员帮她拿一瓶香槟酒来,再顺带拿几个杯子过来,打算请叶永蓝大师喝一杯香槟酒之后,一位有着儒雅气质的,看起来五六十岁的长者叫住了这会儿刚好端起了两杯酒的项灵熙。   “您好,项小姐。我是亚当斯。”说着,这个头发金白金白的长者向项灵熙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项灵熙疑惑地拜托朗格拉克帮她拿一拿酒,而身旁的画廊工作人员则示意项灵熙可以直接把酒放回他端着的托盘上。   就这样,项灵熙在接过了长者的名片后也同时听到了他对于自己的,更为详尽的自我介绍。   “我为一些艺术家担任经纪人的职务。我猜想您也许会愿意把您的这些画拿出几幅来拍卖?如果事情的确如我猜想的那般,您或许可以跟我一起,出席三天后在阿姆斯特丹举行的一个酒会。   “在阿姆斯特丹,肯定有很多文艺界和慈善界的人想要认识您。也许您可以在酒会结束之后,把您的这些作品放到网上让人竞拍。如果您对我所说的这些感到有些兴趣,也愿意和我签约,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在今天的展览结束后进行一次详谈。”   这!   这样的事她之前可没想过会有啊!   原本只是本着“钱都花了可千万别浪费了”的心情如约而至,可现在却是出现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那让项灵熙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于是她看看依旧摆放在托盘上的那两杯酒,不远处还在和那几名兴趣缺缺的学生滔滔不绝的叶永蓝大师,而后……项灵熙就又看了看朗格拉克。   在迅速地给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派了个先后次序之后,项灵熙很快就拉着朗格拉克,让年轻的医生可以和自己一起面对那位亚当斯先生。   “亚当斯先生,您说的那个酒会,我能带着我的资助人一起出席吗?”   “资助人”这个头衔原本就是项灵熙在开玩笑的时候安在朗格拉克的头上的,因而年轻的医生是真的没有想到项灵熙会在这种场合如此郑重地这样和人介绍起自己。   他似乎是想要当场反驳项灵熙刚刚说的话,并小声说道:“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说会把钱打给我的。”   项灵熙会以同样咬耳朵的一句:“那他们现在把钱还你了吗?”   朗格拉克皱起眉头道:“还没有。”   因而,项灵熙就不继续说些什么了,而是在对朗格拉克微笑相识之后也带着同样的微笑看向那位给艺术家当经纪人的长者。   而后他们就得到了一个项灵熙想要的,肯定的回答。 第115章   波兰北部,   一处湖畔寓所。   那是一片正在结冰的湖泊。在靠近岸边的地方,不仅有着绑在一艘艘小木船的小码头,还有着那随着波光的粼粼而轻轻动着的冰片。   当寒风吹起的时候,大树的“沙沙”声便传入了男人的耳中。   他就坐在寓所前一楼阳台处的躺椅上,看着阴天里的云朵随风轻轻移动,看着那一棵棵不断被吹落了树叶的大树被会动的云朵妆点之后的样子。   而后,十二月的波兰就飘起雪来。   摆在躺椅下面的那个手机响起项灵熙的专属铃音来。那让坐在躺椅上的卢卡茨从那种状态中被恍然惊醒,并很快拿起他的手机,却是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项灵熙的名字,并久久都未有接起电话。   但他也未有直接就把手机铃音按掉,并只是把手机放回了木质地板上,并听着那铃音不断响起。   天知道他有多想在此刻就接起电话,然后他就能够听到属于那个女孩的,那充满了担心的温柔声音。   但他却告诉自己,不能。   你不能在这样的时候接起她的电话,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她太温柔了,又太坚定了,会让你忍不住想要向她展现自己的脆弱的。   可你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那里,展现这种连你自己都会厌恶的一面。   在好一会儿之后,那既让他感到欢喜,又让他感到煎熬的电话铃音终于停止了。   但是来自于项灵熙的手机短信又很快追到了这里。   【你还好吗,卢卡茨?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天很冷了,你要记得别着凉了。】   推门声在此时响起,那正是抱了一堆东西进门的克拉默。   由于涉嫌替身为前总统的卢卡茨进行蛮骗,身为雪鹰特种突击队元老级队员的克拉默最近也不是那么适合归队了。   因为归队就意味着需要接受检查,或者说审查。   并且那种审查几乎是可以遇见得到的旷日持久。   因而克拉默就干脆和卢卡茨一起来到了波兰,照顾枪伤未愈的卢卡茨,并且也把外头的声音传递给他。   当这几天去到罗科曼尼亚的边境地带跑了一趟的克拉默回到卢卡茨此时的住所时,他几乎是才在卢卡茨爱待的老地方找到对方就露出了难以认同的表情。   “我上次走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可以刮一刮胡子了。我不是说男人留胡子不好看,但你总得修剪一下吧?还有,你最近有好好洗澡吗?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我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流浪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克拉默的这番抱怨,卢卡茨并没有任何去评判一下的欲望,也不想去回答些什么。但是他原本强壮的身体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消瘦了很多却是事实。那让他不再那样的无坚不摧,甚至还在克拉默抱来一条厚毯子砸他身上的时候不住地打起喷嚏来。   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已经渐渐学会了“犯上欺主”的克拉默干脆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拖着躺椅,把卢卡茨连人带椅子的给拖进屋子里来。   克拉默:“前些天我在维尔纽斯的街上看到了个和你差不多高的金头发流浪汉,如果不是他待的地方不太对,身边还有条狗,我都以为那就是你了。”   卢卡茨苦中作乐道:“那你有没有走近他,对他喊一声我的名字?”   那让克拉默很没好气地回答道:“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你,所以我给了他最大的仁慈——我去快餐店了十个汉堡送给他。可他居然还问我有没有酒。”   “更像我了。”   卢卡茨给出了此番评论,并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可或许是因为他的确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又或者他的身体现在真的很虚弱,因而当卢卡茨站起身来的时候,他还晃了一下。   那简直让克拉默目瞪口呆。   然后他就看着卢卡茨动作十分熟练的去他刚抱进来的那个纸箱子里翻酒喝。   “你不觉得你该先找点吃的吗?”   “不需要。那里本来就还剩很多。”   已经翻到了一瓶威士忌和一瓶白兰地的卢卡茨指了指被克拉默用来摆放食物的架子。只见那里除了面包被吃了大半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动。而已经找到了两瓶酒的卢卡茨则把它们全都打开了,而后左右手各一瓶地对着瓶口喝起酒来。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卢卡茨……”克拉默的声音犹豫起来,他说“外面都已经翻天了。你的支持者一直都在组织游行反对埃里克,而且他们也一直都在等着你出来发声。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样子,那得该多失望。”   可卢卡茨却对这些表现得有些无动于衷,并在又回到了那张躺椅上之后反问道:“我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吗?”   克拉默没有回答,并且他也从来就不善于回答这样的问题。他甚至有些厌倦了去开导身处这种状态的卢卡茨。   因而这个才从外面回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青年沉默着走上楼去,打算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来煮一份两人份的意面什么的,或者再煎一份牛排,毕竟他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在克拉默走上楼的时候,仿佛对一切都已经不在意了的卢卡茨却是叫住了对方,并问道:“她怎么样了?”   “挺不错的。”克拉默停下了脚步,并有气无力地说道:“灵熙在阿姆斯特丹的画展大获成功,也签了经纪人。她花了一个后半夜和一个早上赶出来的那些画……有十幅被她挂到网上做了竞拍。据说她最后到手的英国有200多万美金。而且现在欧洲的上流社会都开始谈论她了。”   在说完那些之后,克拉默停在他原先站的那节楼梯上等了好一会儿,可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都有五分钟了,楼下却只传来了卢卡茨喝酒的声音。   克拉默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因而他很快跑下楼去,并用更大一些的音量说道:   “我觉得我和灵熙原本都已经能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可现在我却只能成天躲着她。因为她每次来问我你的近况的时候,好像都在问我你为什么不联系她。我感觉我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或者我很可能已经说错好几次话了。”   但卢卡茨还是不出声。并且这回他连酒也不喝了,就只是透过玻璃门向窗外那正在渐渐凝结的冰冷的湖看去。   于是克拉默只得放出更猛的话来。   他说:“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们已经一刀两断了,那我也能容易一点,起码我可以劝她赶紧再去找一个足够体贴的好男人。”   这下卢卡茨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问克拉默:“你有她参加那些晚宴时的照片吗?”   “没有。”克拉默先是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并在从卢卡茨的神情中读明白了他想要问自己要那些照片的企图后很快就说道:“你如果想要,就自己去问她要。”   这一回,卢卡茨终于可以和克拉默进行逻辑顺畅的对话了,可他却只是问道:“如果她说想,她现在正好就在一个宴会上,想要和我打一个视频电话,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情景虽然还只是存在于卢卡茨的设想中,但它可实在是让人一想到就觉得太惨太惨了。并且好巧不巧,克拉默刚刚还说了现在的卢卡茨看起来就像是躺在街边的流浪汉。对自己曾经的上级动了恻隐之心的克拉默只好耐着性子,坐到卢卡茨旁边的沙发上,并用手机登上了他的ins小号。   “灵熙好像平时都挺注意的,不太在她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放这种照片,找她的这些照片得去她新交的几个朋友那里看。”   说着,克拉默很快就翻到了一位已经进入到了流行乐坛的小提琴手的账号,并在那个姑娘的ins主页里找到了她和项灵熙的合影。   照片里的项灵熙穿着一条剪裁很特别的裙子,裙子有着类似V领子白色丝质衬衣的部分,但是裙子的白色部分又有着大大小小的菱形的剪裁,给项灵熙的胸口,还有腰都带去了时尚却并不过分惹火的几何线条。而在裙子的白色部分之外,又有着透光与不透光的黑色布料相交织袖子与长裙部分。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懵懂的闯入者,反而和晚宴的氛围贴合极了,即便是站在那位外形出彩的小提琴手的身边,以她的身材和容貌也不会给人以任何被比了下去的感觉。   看到了这张照片的卢卡茨彻底安静下来,也不贪得无厌地让克拉默给他找出更多不同的照片来,并只是看着照片里的项灵熙,仿佛就此入了迷,任克拉默再怎么叫他也不理会,并且也完全不打算把手机还给人家了。   放弃和卢卡茨沟通的克拉默只得按照原计划先去冲个热水澡,再给煮一点再简单不过的食物,自己吃一份,也在卢卡茨那里摆一份了。接着他就自顾自地进房间了。   被独自留在客厅里的卢卡茨一开始还会边看照片边时不时地喝一口酒,但是当天渐渐暗了下来,他在看了两眼手上的酒瓶之后终于把还未喝空的酒瓶放了下去。他甚至还端起了早已凉了的那两盘食物,根本不管它是不是好吃就把那些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当卢卡茨在多日之后又终于吃上了面包和酒之外的,勉强能称得上是像样的一餐,他感觉自己那破洞了一般的身体终于又聚起了一丝能量。   照片上的项灵熙并没有露出身旁小提琴手那样开怀的笑容,但只不过是浅浅的笑容和看不出太多身体曲线的长袖长裙而已,但那仿佛能看到卢卡茨心里的微笑就就已经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是从天还亮时看到天都黑了。   而后他丢下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毯子,并只拿着克拉默的那台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上项灵熙的照片,一边走进楼上那间在他卧室里的浴室。   浴室里的镜子早已被他用报纸贴上,那让他能够在进入到这里的时候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糟糕的模样。可现在,他却有些想要看一看他现在的模样究竟是有多糟糕了。   他撕开镜子上贴着的报纸,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克拉默口中所说的,“和街上的流浪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的自己。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出现的,是汹涌的愤怒。情绪所致让他抬起拳头就打在了镜子上。而后,那样未有用尽全力的一拳就把镜子打出了裂痕。   卢卡茨把放在洗手台边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并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那个美得并不具有侵略性,却是仿佛春雨一样洒进心里的女孩。   在持续了好几分钟的那一眼之后,卢卡茨冲下楼去,并在厨房里翻找起小剪刀。当他拿着剪刀又回到卧室里的浴室,他首先把那些过长的胡子都尽力剪掉。而后他就走进淋浴间里,让发烫的热水冲起他那都有些僵了的身体。   【我一定要每时每刻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吗?】   当然不。   但如果让自己糟糕都没有出现在那人面前的勇气,那就太不好了。   在那天的夜里,凌晨两点的时候,克拉默突然听到他们的这栋屋子里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于是他警觉地爬起来,却是带着枪一路隐蔽着自己去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才发现那其实是卢卡茨在使用健身器材的声音!   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已经把自己从英俊潇洒的前总统变成了新晋流浪汉的卢卡茨终于舍得剃胡子也舍得洗澡换身衣服了,这让克拉默感到很欣慰。可是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健身区域健身又到底是什么新花样!   “我终于吵醒你了?”看到克拉默的冒头,卢卡茨手上动作不停,并表示:“看起来你最近的警觉性不太好,我已经练了一轮了。”   克拉默觉得自己简直都要神经衰弱了:“你就不能在正常一点的时间练吗?”   “我睡不着。”坐在那台综合健身器上的卢卡茨动作稍稍停了一会儿,并说道:“而且我也有些着急。”   “着急什么?”大半夜的被人惊醒了的克拉默睡眼惺忪地走近卢卡茨,却是还没得到答案就被对方吓了一跳!   在靠近那台综合健身器的落地窗前,那面窗玻璃上居然贴了好多项灵熙近期的照片!但还不等克拉默为这一幕表示些什么,卢卡茨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着急恢复状态。你说我的支持者都在等着我出来为这件事发声不是吗?如果他们看到的是我现在的样子,他们会相信我还没有被击垮吗?”   说完,卢卡茨又不禁提醒道:“你挡着我了。”   感觉卢卡茨越来越可怕了的克拉默转过身来,并且也给对方让开了一个身位,却是不禁问道:“你用屋子里的打印机把照片都打印出来了……?”   卢卡茨:“对,那时候我有点想吻一下她的照片,但考虑到那其实是你的手机、你的手机屏幕,我就放弃这种做法了。只不过用打印机把她的照片打出来会没法把色彩还原得很好。你明天能帮我去照相馆打印一下她的照片吗?我找了一点比较大的图片存在电脑里了。”   “你不知道照片多亲几下是会糊掉的吗!”在这样的深更半夜,克拉默拒绝和脑袋已经绝对不正常了的卢卡茨继续交流下去,并在扭头往回走的时候说道:“我决定先回去睡觉,等到明天早上你正常了再来和你说话。”   说走就走的克拉默很快上楼回房。   并且,克拉默显然还担心精神突然好得不得了的卢卡茨很可能会半夜来给自己布置一堆的任务,因而干脆把房门反锁起来。   看到客厅里的这个角落又恢复了寂静无声,卢卡茨从综合健身器上起来,并在这个方圆数十公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醒着的时间拿起一张被他用透明胶带贴在了落地玻璃窗上的,项灵熙的照片,并很轻地亲了它一下。   接着他仿佛终于提起了勇气一般,打开自己手机的微信app,并试着点开他先前都没能敢点开的,一条由项灵熙发来的语音短信。   【卢卡茨,我很担心你,我……】   项灵熙的声音很快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出,它给卢卡茨所带去的冲击让这个男人在慌乱之下都没能听全对方所说的那句话语,就直接退了出去。   有一股像岩浆般的能量在他那仿佛复苏了的火山一般的身体里肆虐着。   那让他不禁想要在雪天里光着上身去漆黑一片的林间路跑上一个来回。   但理智却在提醒着他不要这样做。   如今的他还未完全从枪伤所带给他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在这种天气外出跑步,或许只会让他在精疲力尽之后发起高烧。   那一定会拖延他想要快些恢复状态的计划。   因而他只能退而选择对着窗口摆放的那台跑步机,并在打开开关之后,在上面跑到早上…… 第116章   十二月,   项灵熙的旧家。   在大获成功的阿姆斯特丹画展结束之后,项灵熙从那19幅画中选了10幅画拿去进行网络竞拍。而后,她又把其中她非常喜欢的,并且认为还没有真正完成的9幅画带了回来。她打算将自己脑中的,那几幅画真正的样子在画布上还原出来。   而那场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预热的网络竞拍则为她带来了近1300万人民币的收入。   那当然是项灵熙始料未及的。   她原本想要用这份收入来一次性还清朗格拉克拿来资助他们这个计划的100万欧元。   毕竟,说好了要为他们买单的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遭逢巨变,根本就没法在这时候就顾及到他们。   可她却是被“资助人”朗格拉克拒绝了。年轻的医生最终和项灵熙约定让她先分给自己50万欧元。   如果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后续又把那100万欧元还给了他,那么他就再把50万欧元返还给项灵熙。   可无论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是不是真的会把钱还给他们,项灵熙都要给他画一幅用来装饰客厅的画。   对于朗格拉克所提出的这个附加要求,项灵熙当然是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她甚至还问朗格拉克——一幅够吗?你会不会需要我再为你多画一幅?   后来,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居然让项灵熙和朗格拉克一起讨论了好几个小时。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项灵熙有钱了。   并且那笔钱还来得特别容易。   “对,那座沙发不要了,茶几不要了,小餐桌也不要了。所有贴着空白纸条的统统都不要了。纸条上写着字的物件是要的,一会儿你们就根据我在纸条上标注的房间名,帮我把东西搬去我的新家里对应的房间就好。”   “那……小姐,你的那根杠子上也贴了纸条。”   “对,那是我健身用的单杠,你们得帮我把它拆下来。需要小梯子吗?”   “不用不用,我踩在你不要了的那把椅子上就够了。”   在一下多了那么多钱之后,项灵熙首先想到的,是为自己换一处更大的住所。她想要一间看起来不是那么挤的画室、一个同时拥有淋浴间和浴缸的浴室。   除此之外,她还想要一个可以给她放下一组木质音箱,让她坐着静静地喝茶或是咖啡,并进行冥想的温馨角落。   她甚至希望能在用来冥想的温馨角落旁边安置出一个可以用来健身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还想要一个独立的衣帽间来满足她日益旺盛的,对于格式衣服、鞋子还有小饰品的需求。   在那些宴会和派对,项灵熙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并且这些新朋友也给了她很多很棒的提议。   比方说,既然项灵熙可以用简单的图形来表达复杂的意向,对于衣着的审美也不错,那么她能不能够给这些踏足了时尚界的新朋友设计丝巾上图案?并且,她是不是也能给手提包想一些简洁漂亮又很特别的元素来?   那样的事项灵熙在过去还从未做过,她甚至都未曾想到要去进行这样的尝试。   但是有关“仙鹤博德夫人”的计划不也是她在过去所从未想过的吗?   现在的项灵熙觉得,她可以进行很多很多的尝试。   摆在她眼前的选择有那么那么多,让她不得不每天都得排出时间来,去平复自己脑袋里的那些过于多的想法,并让自己别着急,别着急,把已经选好要做的事一件一件地去完成。   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在高效地完成着。   在画展还未结束的时候,对自己的那十幅画最终大约能卖出多少钱已经有了些估计的项灵熙就已经飞回国了一次,去物色她想要在卖了原先的那套单人公寓后置换的大房子。   她原先看中的,是一套大约有160平米的房子。   但是项灵熙的经纪人亚当斯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却告诉她,她尽管去看再大一些的房子。因为,近期她所能拿到的,可不光是那10幅画在拍卖之后所得的款项。   一些有钱人看上了项灵熙在近期攀得飞快的名气,有意出重金向项灵熙定制她的画。   当时项灵熙和她经纪人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亚当斯:“这样的工作虽然可以一次来很多钱,但我是不建议你多接的。那会破坏你正在摸索的风格,也会降低你在别人印象中的那种艺术性。”   项灵熙:“听起来,你觉得这样的工作我还是可以接个一份两份的?”   亚当斯:“对,你听说过瑞安吗?现在在美国发展的瑞安。”   项灵熙:“瑞安?哪个瑞安?”   亚当斯:“瑞安·斯蒂法诺。就是那个很红的歌星。”   项灵熙:“那个瑞安!我知道他!他唱歌很好听,长得也特别好看,是英国和意大利的混血!”   亚当斯:“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有关他的一些传言。他……他对于自己的外表十分迷恋。在和他闲聊的时候我提到了你,也给他看了你画的那幅《维纳斯的初生》。然后他就问我,他能不能向你订一幅他的裸体画像。他觉得自己比你画的男性维纳斯更美。”   后来?   项灵熙当然答应接下这份工作。   如果让她画美人,只要能给她包来回的路费的酒店的钱,她甚至都可以不要钱。更不用说“那个瑞安”还打算花不少钱来向她定制自己的裸体画像!   这件事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让项灵熙感到忍俊不禁,而她后来和瑞安打的那通电话则更让她意识到了她的经纪人所说的“对于自己的外表十分迷恋”是什么意思。   来到家里的搬家工人很快就动作利索地替项灵熙搬走了里面的所有物件。那也让这间曾经一度让项灵熙觉得有些挤了的公寓房看着空荡荡起来。   仿佛连所有快乐的因子都随之消失了。   项灵熙脸上的微笑因此慢慢消失。当她看着这间让她不再熟悉的,她即将告别的屋子,她会不禁回想起卢卡茨跟着陈秘书一起来到这里时的情景。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那个男人。   那个……在海牙法庭之后就再无消息的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   项灵熙拿出手机,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又露出笑容,并在鼓起了勇气后给卢卡茨拨去电话。   节奏缓慢的“嘟……”,“嘟……”声很快响起。   可项灵熙却并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把电话按到了免提,并只是把手机抓在手上,一边听着正在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一边走进她已经完全被搬空了的画室。   ‘只有149美金?我以为你会不舍得。’   ‘对,我是很舍不得。但是幸好现在我已经把那该死的989块人民币还给他们了。我也一幅画都不打算借给你了。除非……你陪我一晚上。’   ‘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理解。’   “嘟……”,“嘟……”,电话等待接听的声音继续响着,但项灵熙却知道自己这次依旧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应。而她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完成她心里的一个仪式。   仿佛只要她给对方拨出了这个电话,那么无论对方是否会接听,她都已经把自己就要搬家了的这个消息带给对方了。   ‘我必须,必须得和你发生了些什么,然后才能真的开始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   ‘你带我到你的画室,让我看到了这么多你画的我。你真的不知道这些含义吗,灵熙?你为什么还会觉得,这样的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条件’?’   在这间画室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全化作雨点在她的心中洒落,而在每一颗小雨点上,又都有着一段对于她来说很重要也很珍贵的回忆。而当这场记忆的小雨就要下完的时候,每一颗小雨点上都出现了她和卢卡茨之间的第一个吻。   “嘟……”,“嘟……”等待接听的电话提示音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那串提醒项灵熙她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语音则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她拿起手机,打开被她置顶了的,卢卡茨的微信对话框,并打下一句很简单的话。   【卢卡茨,今天我搬家了。下次你再来我原来的家,就找不到我了。】   可是这样的话语却是在被项灵熙打出来之后又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删了。   如果,如果那个男人并不关心也并不在意这些,那么她把这样的一句话发过去就很自作多情了。   说的好像……对方还会想要来这里找她似的。   想到这里项灵熙不禁好笑地叹了口气,并关上了画室里的灯,也终于离开了这间变得空空荡荡了的公寓房。 第117章   “干杯!”   “干杯!”   “干杯!”   在项灵熙刚刚装好的新家,她和自己的朋友安广厦,还有她的经纪人亚当斯一起举杯庆祝项灵熙的乔迁之喜。   既然亚当斯好容易才来一趟中国,那么项灵熙肯定得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在国内开画廊的朋友介绍给对方。   虽说项灵熙原先的女上司在近一个月里一直都用力很猛地来和她套近乎,甚至还把曾经和项灵熙关系不错的同事都一个个派过来和她拉关系,可项灵熙依旧觉得国外的事可以交给亚当斯,但如果在国内办展览,她还是希望和安广厦一起打拼。   毕竟,让她在阿姆斯特丹大获成功的那19幅画虽然是照着叶永蓝大师的路子来画的,可她却并不想把自己在国内的路走成叶永蓝大师的样子。   她希望得到的,是一段段更为真诚单纯的关系,而不是小团体内部的互相吹捧。   项灵熙觉得,她和自己身边的人得要能让人说她不好,然后她才能够走得更远,也真正走出一个闭塞的圈子。   亚当斯:“我觉得你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画展来向别人表达你真正的风格。你在海牙法庭上的时候虽然也有放出过你画的那些……那些能表现你不同时期绘画风格的作品,但是留给公众们注意到那些的时间太短了。”   当亚当斯手上拿着酒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安广厦也笑了,并说道:“是挺短的。虽然其中有一幅描绘卡拉乔尔杰总统在雪山上的画得到了好几秒的特写,而且它也在之后的新闻里反复出现,但是我觉得电视机画面里的这幅画也有相当程度的失真。”   亚当斯和安广厦碰了碰杯,而后就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只要一提到你的名字,艺术界和绘画界首先想起的就是你在阿姆斯特丹展出的那19幅画作,还有你放在网上竞拍出去的那十幅画。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印象。”   项灵熙:“我得尽快打破这个错误的印象?”   亚当斯:“当然,如果我们不尽快打破这种错误的印象,那么以后就会很难打破了。而且我认为你应该才是对这件事感到最着急的那个人。”   项灵熙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侧了一下身,靠在了能透过大的落地窗玻璃看到远处景象的客厅长桌上,并在把手中的香槟酒喝完后说道:   “是挺着急的。但是……我还没想好要把我的风格进行怎么的调整。”   说着,项灵熙很快就把放在冰块桶里的香槟酒拿出来,在她想要给自己再倒上半杯酒的时候,一旁的安广厦很快就抓住了酒瓶,让项灵熙别再喝这么多了。   “宝宝,这只是香槟酒,香槟酒。”   项灵熙小声说着,而后才从一脸不认同的安广厦那里拿过酒瓶,却是一下就给自己倒上了看起来很不文雅的大半杯香槟酒。眼见着对方还要来抢,项灵熙很快就喝了一大口,把手上的大半杯香槟酒喝成了半杯。   亚当斯:“听起来你现在就想要进入到下一个绘画风格的时期了?”   “对。”在亚当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项灵熙得到机会护住自己手上的酒,并很快转向对方道:“现在我的脑袋里有着很多很多的想法。这几天我已经试着去整理它们了,但我还没能理清楚。这不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   “那你认为这个想法怎么样?我们可以把你在海牙法庭上展出的那些画,还有你拿回来继续完成的那九幅画一起,做一个专题展览。”   “不。”   此时项灵熙已经有些微醺。她原本还想好好听一听亚当斯的那个想法,可现在却是话才听了一半就给出了十分明确的,否定的回答。   “你先别急着否定我的这个想法,灵熙。在我为你准备画展的时候,你可以专心理一理你脑袋里的那些想法。如果你能赶在画展开始之前就画出一幅带上了新风格的画,那我们就能把它放在画展的最后一个展厅。”   “我说不。”   原本轻松的气氛就此因为项灵熙斩钉截铁的拒绝而被打破,安广厦很快想要从项灵熙的手上拿过酒杯,但项灵熙却是绕开她的动作,让自己把手上的这杯其实有些酒精度数的香槟酒一饮而尽。   “你……需要醒一醒酒吗,灵熙?”   听到在上个月合作得非常愉快的经纪人带着些许的迟疑这样问自己,项灵熙很快摇了摇头,并在放下酒杯之后说道:“我很清醒。这点酒对我来说不多不少,刚好够我和你说些真心话。”   那位年纪实际已经足够做项灵熙父亲的经纪人向一旁的安广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并很绅士地对项灵熙示意道:“那我们去沙发那里坐着谈一谈吗?”   项灵熙点点头,并跟着对方一起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其实一直在关注海牙法庭的后续进程。现在卡拉乔尔杰前总统的支持者还在到处游行,但是前总统本人却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就此时发表一项声明,或者说是一次回应。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我认为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就把我们的海牙之行作为主题,去开一次画展。   “那等于是跳过了最重要的当事人去向公众进行一次陈述,并且我还肯定会消费他的人气和他现在在国际上的话题度。”   之前站在客厅长桌那里的时候,项灵熙还声称她今天喝的这点酒对她来说不多不少。可当她真的坐到沙发上,并打开话匣子,她就会意识到……她喝得其实真的有点多了。   对于酒量一般的项灵熙来说,这点酒不光够她和自己的经纪人说出些真心话,还足够她说出许多郁结在她心里闷闷不乐的话语,甚至是一些她原本不该和对方说起的话。   当项灵熙意识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时,她沉默了一会儿,并同时一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失恋了。而且是又失恋了!我就是那么蠢,在一个人身上栽了两回!”   听到了这句话的亚当斯简直被惊到了,这位很有绅士风度的,并且一直以来都和艺术家们打交道的先生没想到项灵熙会直接和他说出这些。   突然一下就从和自己签约了的画家那里听到了这样的内幕,这简直让亚当斯感到坐如针毡,他甚至都有些想要向就坐在项灵熙身边的安广厦求救了。   但是项灵熙却没能给两人足够用来交流的时间,并在放下手之后就露出了一张说哭就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并迁怒对方一般地说道:   “你以后别再来问我卡拉乔尔杰前总统的消息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他没接我的电话,没给我回电话,也没回我的消息!我就算这么去和人催债,别人也该回我一句——‘求求你别再来骚扰我’了。可他就是这么能耐,说断就断了,连一句‘谢谢再见’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项灵熙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亚当斯就好像被针扎到了一样的坐直起了身体。而听到后面,他则干脆跳了起来,用恳切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安广厦,并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示意后逃也似的拿起外套往外跑去。   为了能够让对方再次见到他时不感到尴尬,亚当斯可一点都不想听醉酒后的女艺术家说出的真心话。   在“赶跑”了自己的经纪人之后,感到委屈的项灵熙很快就转过身去,抱住她的安宝宝,把头埋在人家的胃上,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对于项灵熙和卢卡茨之间的事其实也并不知道许多的安广厦轻轻拍着项灵熙的背,说出安抚的话语。   “不难过,不难过啊。”   但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觉得自己越发委屈难过的项灵熙却是哭得更惨了。   “上次是这样也就算了,可这次还这样!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我们早就离不开彼此了。可到头来,这又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又是我自作多情。他怎么就这么能骗人呢!他为什么要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还要让人以为他非自己不可了?他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吗?”   在哭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又恨恨起来。   她从安广厦的怀里起来,并鞋子一脱地把两只脚都踩在了沙发的坐垫上,也拿起茶几上的那包纸巾,一下抽出好几张来给自己擦眼泪。   “我喜欢上的就这么一个混蛋。在他和我一起经历某件事的时候,他会让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他甚至会让我觉得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我。在维也纳的时候,他还对我说,等到海牙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想要和我就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我坐下来一起好好谈一谈。我居然还真信了他的鬼了!”   当项灵熙说到这里,她自暴自弃且毫不顾及形象地擤了擤鼻涕,然后就在自己的新家,把用过的纸巾用没用过的纸巾一包就往茶几上恨恨地丢了过去。仿佛她不是在对着茶几丢纸巾,而是在对“卡拉乔尔杰前总统”丢石头。   项灵熙双手的掌跟揉了揉眼睛,而后就让双手一路往后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亏我还想再信自己的感觉一次,觉得一个男人要是能这么看我,那他肯定不可能只是对我‘有一点好感’。可原来,他对我是不是有他声称的那‘一点好感’都不一定了!”   项灵熙越想越觉得自己对卢卡茨的那句“有一点好感”恨得牙痒痒,并在看向一直以来都很淑女的安广厦时跳起来给她演了一段即兴演出,并十分传神地还原了在那间罗科曼尼亚小旅馆里的情景。   在项灵熙把她对着空气抓着的,并不存在的衣架丢到地上,并狠狠地跳起来踩上去的时候,卢卡茨刚好从白雪皑皑的森林里跑步回来。   当他推开房门回来的时候,他把被他拖在了身后的那两个轮胎拉了回来,并抖干净轮胎上的那些积雪。而当他向远看去的时候,他会看到那两个被他用来增加摩擦力的轮胎在他回来的那一路上所拖出的划痕。   那显然是能让他感到满意的。   从外面回来了的卢卡茨对正在屋子里的那几名自己团队里的人点了点头,而后就在换上拖鞋也脱去了外套后着急地走到了贴有项灵熙照片的那面落地玻璃墙前,并在带着笑意看了项灵熙的照片好一会儿之后吻了吻其中一张项灵熙笑得特别漂亮的照片。   接着他就往旁边挪了一步,目光紧盯一张项灵熙穿着露背长裙,并背对着镜头转过头来的照片。   那让这个男人越看越想念照片里的那个人。但在好容易才用几个呼吸平复了一些那种想要很快听到对方的声音的冲动之后,他就又一下没能忍住地拿出了手机,却是在点开了项灵熙的联系人名片后大拇指手机屏幕上徐晃了好几下。   “不不不,还不是现在,再等几个小时。只要再等几个小时就好了……”   这时候一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卢卡茨的团队成员走到了他的身旁,并说道:“根据波兰气象局的预报,这里的雪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停了。所以,我们把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了三个小时之后。”   “好。”给出了肯定回答的卢卡茨目光并不离开眼前的照片墙。   “您的演讲稿还需要再进行一些修改吗?”   “还有一点准备时间,我可以自己再看一遍。”   得到了回复的助理很快就回到了他先前待着的位置。而卢卡茨则在又看了一会儿项灵熙的照片后走到客厅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些果汁喝。   当他手上拿着玻璃杯边喝边走向楼上的浴室时,他停下了脚步,对底下正在进行新闻发布会前最后准备工作的几名团队成员说道:   “那些照片,出发前我会自己收的,你们都别去动它。”   底下的人看向楼梯上的卢卡茨,并向其点了点头。   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的卢卡茨去浴室很快速地冲了个澡。而当他把头发吹干,也换上了一套十分正式的西装之后,他会觉得……自己都有些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那篇演讲稿上了。   只要他的意志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的松懈,那个人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需要他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挥散开去。   “我把那张照片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是为了提醒我自己……提醒我自己……”   卢卡茨看着手中的那张演讲稿,可项灵熙穿着露背晚装的身影却是出现眼前,她就站在一座仅能够容纳两人的阳台上,把她的那头黑色长发轻轻拨到肩膀的前侧。   她转过头来,仿佛不经意地抬起眼帘,却是目光才只轻轻扫到他就又笑着转过身去了。   那让卢卡茨的心跳再不受控制起来。   感受到了甜蜜挫败的卢卡茨坐到了卧室的床上,并放下演讲稿,转而给项灵熙发出一条消息。   ——【最近还好吗?】 第118章   中国,   项灵熙的新家。   在喝得有些晕乎乎了之后,项灵熙发了一会儿的“酒疯”,并且也接机说出了她对于卢卡茨的,许多许多的控诉。   第一次从项灵熙那里听到了那些的安广厦也跟着在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后不断地说道:“宝宝,宝宝我们不要他了。他太欺负人了。”   再然后?   再然后项灵熙就告诉安广厦,她困了。   上个月她昼夜颠倒又缺觉得太厉害,那让她补了一个月都没能把状态调整过来。现在她就算每天都按时睡觉都会觉得觉不够,那就更不用说她今天居然还哭了那么久,更累了!   就这样,项灵熙在回了房之后就倒头睡去,并且一睡就是近三个小时,直到天都黑了才悠悠转醒。   当项灵熙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视线时,她会发现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给她发来回信的那个男人居然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那让项灵熙一下就被惊得完全醒了过来。   她惊楞着坐起身来,并在手上动作很快地把睡得乱糟糟了的头发向后拨了几下,而后她才点开收件箱。   【最近还好吗?】   那居然是一条如此简短的信息。它在两个多小时之前被发送到了项灵熙的手机上,并且在中间的那么多时间里都没有一条追加过来的信息。   不信邪的项灵熙又打开了她的微信app,发现被她置顶了的,与卢卡茨之间的对话框也来了一条信的消息。但那也只是一模一样的,简短得让项灵熙心生愤怒的【最近还好吗?】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的信息,那么多!   合着你就只回给我一句“最近还好吗”?   项灵熙觉得自己气得简直都要喘不上来气了!原本还在着的三分酒意被卢卡茨的这句话刺得顷刻间消散殆尽,连带着她还被气得根本就在床上坐不住了,并迅速地爬了起来,在这间装了地暖的屋子里光脚才踩在地板上,并边在地上踱步,边用脚掌跺地板。   她想要再等对方给她发一句解释,可距离上条消息发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昏睡中的她都没能在一觉醒来之后就看到很多很多条的消息,对方又怎么可能在她生大气的这几分钟时间里就飞来道歉呢?   因而气得都恨不得抓起被子来咬的项灵熙只得在等来对方的第二条消息之前又发去回复。   但那却并不是回答对方上个问题的“好”或者“不好”,而是一句带着明显怒意的反问——【你说呢?】   【你说呢?】——这句比卢卡茨的那句【最近还好吗?】更为简短的话语就这样飞跃了千山万水,并一路向西而去,飞到那个刚刚在又一个前罗科曼尼亚国家的城市降落了的卢卡茨的手机上。   在自己所乘坐的那辆车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行驶而去的时候,卢卡茨收到了那条由项灵熙发来的回信。   老实说,卢卡茨并不是很明白他等了好久才等到的这条项灵熙的回复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是不由地心中“咯噔”了一下。   因而卢卡茨不禁向替他开着车的保镖问道:“你结婚了吗?”   “我和我妻子的女儿都三岁了。”驾驶座上的保镖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一提起自己的妻女,那名硬汉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很幸福的表情。   “在你和你的妻子谈恋爱的时候,她如果在你问她某个问题之后很久才回一句‘你说呢?’,这大概意味着什么?”   前排的司机笑了起来,似乎是响起了结婚前他和妻子吵吵闹闹的那些时候,并说道:“她这么回我的时候,多半意味着……我有大麻烦了。”   “对,我有大麻烦了。我也这么觉得。”对于这样的看法十分认同的卢卡茨轻声说出这句话语,而后就感到不住地紧张起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秘密的保镖不由地问道:“请原谅,您也收到了一条这样的短信吗,先生?”   “对。”   卢卡茨又拿起了自己手上的演讲稿,但那样的动作却似乎不过是个掩饰而已。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张他发自肺腑的演讲稿上,并只是不住地去想着项灵熙给他发来这条回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而后,沉默了片刻的卢卡茨就说道:“我有……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去联系她了。”   感到疑惑的保镖接着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是让身为一名成熟政客的卢卡茨感到坐如针毡起来。他几次试着开口,却是最终只是说道:“原因很复杂。但我可能……不太想让她看到我对未来感到迷茫又颓废的样子。”   “看起来您喜欢她喜欢得不行。”   “对。”这样的一句话对于卢卡茨来说就容易得多了,但是在给出了一个简单的“对”之后,他又很快反驳自己道:“不,我觉得应该不止。我可能被她迷的不行。我也没法想象未来的日子里如果没有她会是什么样的。”   说着,卢卡茨就又接着看起了他的演讲稿来。   但他不过看了几行字,就又心思不定地问道:“你觉得我去见她时应该带什么礼物?”   “带一束花吧,穿上最帅的西装。”在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保镖还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他们外表出众的前总统,并说道:“没几个女人能在打开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铁石心肠地让人滚的。”   卢卡茨:“她不铁石心肠,她的心很软,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惹哭了。但是这样真的够吗?”   保镖想了想,说道:“才去求她原谅的时候就只带花吧。这种时候带太贵重的礼物说不定反而会让人恼羞成怒呢?女人这种生物很奇怪的。有时候你送她很贵的珠宝她不一定会高兴,有时候你送她玩具戒指她都可能很高兴。”   “好,好。”   卢卡茨很认真地应下,而后他才又沉下心去看手上的那张演讲稿,并用蓝色的笔在上面进行最后的标注和修改。   而在前排驾驶座上的保镖则就是在这时候好奇得不行地问道:“请原谅,您的女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灵熙。她叫项灵熙。”   “灵熙!灵熙你看到BBC发的最新消息了吗?国内都转载了!”   待在自己新家卧室里的项灵熙没能等到卢卡茨的解释,却是等来了安广厦的那通电话。   项灵熙的心中满是疑惑:“BBC发的……什么消息?”   而后,她就听到安广厦带着些许紧张的,却是十分肯定的声音。“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他会在半小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一个多月以前发生的那些事进行首次公开回应!”   项灵熙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时隔一个多月后,从自己的好友安广厦那里得到有关卢卡茨的最新消息。   并且,那还是提前知道了消息的BBC公布出来的。   她就这样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变成了一个和罗科曼尼亚的那位前总统毫无关系的,路人。   对,就是路人。   和这个世界上的上亿人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的路人。   又或者,她和那些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毕竟,对方起码在现在应该还记得她的名字,并且还会给她发信息,问她【最近还好吗?】   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项灵熙的这种反应让电话那头一看到卢卡茨的最新消息,就着急给她打来了电话的安广厦感觉到自己此举可能的不妥,并试探着叫出对方的名字。   “灵熙……?灵熙你要我现在回来……陪你吗?”   “不,不需要。”感觉自己现在脑袋里乱的厉害的项灵熙给出否定的回答,并说道:“现在我比较想要一个人待着。可以想清楚一点事。”   说着,项灵熙挂了电话,并登上自己的社交网络账号。   可还不等她在上面搜索BBC刚刚发布的,有关卢卡茨的消息,就已经有很多她的粉丝来她的主页底下问她到底在多久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甚至连BBC的账号都有很多人提到了她,让她过去看那条消息。   那让原先还感觉自己的头脑一片乱糟糟的项灵熙反而在一阵刺骨的冰冷后冷静了下来。   她不禁光着脚走到她的起居室里,把双手撑在长桌上往外看去。   项灵熙觉得,得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的自己,应该是打心底里为那个男人感到高兴的。   毕竟,他终于振作了自己,并决定面对那道很难跨过去的坎。   只是她也会因此而感到落寞。因为……那个男人的生命里果然可以没有她。   她感觉到自己不过是那个人传奇经历里的某个符号。   某个特别特别小的符号。   在属于这个男人的旧时光里,没有任何有关她的痕迹。   而在这个男人的未来,没有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心酸的事实。   感觉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的项灵熙不禁叹了口气,并走到她的新画室。   在搬家的时候,她把她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挂在了画室里最中央的位置。而现在,当项灵熙走到那幅画前静静欣赏它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又有了新的感悟。   她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与此次海牙之行的组画主题相关的想法,只是这样的想法却十分的杂乱,也根本还没能成型。   因而已经冷静下来了的项灵熙决定回到她的起居室,并打开她配在了一个小角落里的,装饰意义更大的复古造型电视机,等待国内的电视台对罗科曼尼亚前总统的这次新闻发布会所做的转播。   这时候距离卢卡茨的新闻发布会开始还有七分钟的时间,这家国内的卫视还在播放着其它的节目,但是在屏幕的底部,节目播放单调整的通知则已经开始滚动播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以及那些让人深感无聊的广告的播放,那场属于卢卡茨个人的新闻发布会现场也终于出现在了电视机屏幕上。   原本还坐在吊床上的项灵熙迅速翻身下来,并就坐在地板上,看着那似乎比一个月前还要更迷人了一些的卢卡茨走到他的新闻讲台前,还未开口就已经让底下已经及时赶到的记者们沸腾起来。   而项灵熙,她则在听到卢卡茨的声音从木质音箱中传来的那一刻就眼睛湿润起来。   这名看起来已经那么像是一名政客的政客就好像现场所有人的老友一样像人问起好来。他是如此坦然地承认了他对于罗科曼尼亚的民众所撒的那个谎,也说出了所有人都等待着的那句道歉。   他向人提起了他曾经的特种突击队队长的身份,也讲述了多年前的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夜晚,讲述了他得知那条宪法补充条款时的心情。   “就像很多年轻的男孩一样,那时候的我怀着很大的梦想,我认为我应当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很大的变化。我是如此倾尽全力为这个国家奉献热情、汗水与鲜血,也向往着我们曾经的辉煌……”   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向人讲述他还从未对公众们提起过的那个自己,项灵熙会被他声音中的那种热情与真诚所感染,感到热血沸腾,并为之所折服。   多么的不可思议啊,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前和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劫难,并因为她从未动摇过的坚持才捡回一条命。   但是那些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才不过要在眼前浮现,项灵熙就摇了摇头,并对自己说道:   ‘快别想了,那个人也从来都不属于你。’   想到这里的项灵熙不禁感到一阵好笑,但是笑着笑着……她却又一次地哭了起来。   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卢卡茨结束了他的讲述,而现场的主持则示意接下去可以进入到短暂的记者提问环节了。   所有来到了这里的记者们都立刻举起手来,而其中一名有着金色头发以及精致五官的女记者则被第一个点了起来。   “卡拉乔尔杰,您好,我是来自波兰国家电视台的记者。我注意到您之前提到副总统埃里克发现了您藏在相框里的一张照片,因而发现您在退役以前实际已经拥有中校军衔。请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作为一名属于国家级电视台的记者,这个女孩显然还很年轻,并且她的容貌也为她带来了许多瞩目。而卢卡茨所注意到的,却只有这名女记者所佩戴的那枚长度刚好到了她锁骨处的项链。   只要是曾见到过梵高的著名画作《盛开的杏花》的人,就都能认出这枚方形挂饰的设计主题。   在这块虽大却不显得笨重的项链挂饰上,白色的杏花作为镂空图案出现,而在镂空的白色杏花之外,则又有着那幅画作背景色一样颜色的珐琅。   那让卢卡茨罕见地在记者问他话的时候失神了那么一小会儿。   在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项灵熙的样子是那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想那个女孩都已经想的快发狂了。   但是很快,现场响起的闪光灯的声音以及照相机的快门被按下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心神,并让他坦言道:“很抱歉,我没听清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你能再向我复述一遍吗?”   那名原本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的女记者因为卢卡茨在愣神时望向自己的那种眼神而抑制不住地脸红起来,并在卢卡茨向她致歉后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很快表示道:“当然。”   看着这样一幕的项灵熙再也无法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了。   属于卢卡茨的这份注视与失神实在是让她感到很熟悉了。   因为,一个月之前,卢卡茨就曾在望向她的时候的时候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只不过,那时候的卢卡茨望向她的这种目光居然都还没有此刻他望向那名女记者时的那样深情。   在今天已经因为那个男人流了很多眼泪的项灵熙终是站起身来。她的木质音响里又传来卢卡茨的声音,可她却是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去看这段属于卢卡茨的,仿佛新的007电影开场剧情那样的画面了。   “我把那张照片藏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里,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一定要在任期内向民众公布这个消息。我也从没打算把这个秘密隐藏到最后,我只是没有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快,那么突然。但是能真正公开这个秘密,我的心中也有庆幸,甚至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背对着电视机的项灵熙听到属于卢卡茨的声音,在眼泪不断地涌出时又笑了。   “该结束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对自己说道:“我早该明白的。”   而后她就拿起一包纸巾,把它摆在了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吊床上,胡乱地抽出了好几张纸巾一下全都盖自己的脸上。   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她总算能够不让那些不听话的眼泪在涌出时模糊她的视线了。   因而她拿出手机,点开了她与卢卡茨之间的微信对话框,也在删删改改了好久之后打出了这样一句祝福的话语:   【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   作为一对曾经起码在肉体上有过亲密关系的男女,项灵熙觉得她的这句告别的话语应当能算得上很温柔又很浪漫了。   但是再怎么温柔又再怎么浪漫,那都是最后的告别。   当项灵熙的眼神中不再带着犹豫与留恋,她也终于把这句话发送了出去,并紧接着就点开卢卡茨的账号,把它加到了黑名单里。   但那却并不是真正做了决定之后就行事干脆利落的项灵熙所做的全部。   【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   她又把这句话打了一遍,通过手机短信发给卢卡茨,并把他的手机号也加到了自己手机的黑名单里。 第119章   身在那座前罗科曼尼亚国家的卢卡茨只给了来到现场的媒体记者们提五个问题的机会。   因而他的这个新闻发布会并未有在他的讲话结束后持续很长的时间。   天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大的耐心和意志力才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急。但是在那五个问题结束之后,他到底还是对所有人都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原因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他就要去找自己心爱的,并且此时已经思念疯了的女孩了!   那是卢卡茨在此前都还未在公众的面前露出过的笑容,也让对他已经有些熟悉了的媒体记者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颗欧洲政坛最耀眼的新星虽然在此次新闻发布会之后一定会赢得很多人的好感,可眼下看来,他在罗科曼尼亚的政途却是已经接近全毁。   但他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那让人不禁在被那样的笑容所感染到之后感到内心翻腾起来。   可卢卡茨却是再顾不上现场的那些媒体记者了。   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看一看民众们都因为他的这场新闻发布会而发表了怎样的言论。   他只是在走到后台时问自己的一名随行人员,刚刚他的表现怎么样。   而对方的回答当然是——棒极了!   于是卢卡茨很快就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却是一下就看到了来自于项灵熙的那条短信。   那是一句前言也没有后语的——【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   这样的一句话虽是祝福,却让卢卡茨在看到后本能地觉得很不对劲。于是他一边冲下楼,去到这家电视台为他准备的休息室,并一边给项灵熙拨去电话。   但是电话那头却传来号码占线的提示。   不安的感觉仅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就变得愈渐深重,那让卢卡茨根本就顾不得确认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足够帅气,也顾不上去看一看自己的衣领是否翻得好好的。   在快速走进那间休息室后,卢卡茨根本顾不上和身后跟着的保镖说些什么,就直接在他们要跟进来之前把门给一下关上,又给上了锁。   当卢卡茨在试着给项灵熙打了三个电话却都只得到了电话占线的应答时,他的邮箱也发来提示,告知他自己设置的特别关注邮箱地址刚刚给他发来了一封邮件。   那又是来自于项灵熙的一句——【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   那简直就像是一个仪式一样。   卢卡茨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间原本无限广阔的,明亮的殿堂中,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原本就坐在殿堂尽头的池边。可现在,这间明亮殿堂中的灯却是毫无预兆地一盏盏相继熄灭,让他连尽头的那个女孩都无法看清了。   刚刚在面对那么多的记者媒体与闪光灯时都还如此镇定的卢卡茨在这一刻无可控制地慌乱起来。   想起项灵熙曾经和自己提起过她在国内用的最多的其实是微信,卢卡茨很快打开了那个他专门为了联系项灵熙才装上的即时通讯app,而被他置顶了的,属于项灵熙的那个对话框中也已经出现了项灵熙在十分钟前发给他的那句仿佛噩梦一般的祝福。   卢卡茨发出了懊恼的声音,并在稍稍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后选择了向项灵熙发起视频通话。   或许,卢卡茨在之后数秒内的心情变化是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   那得要用上项灵熙的画才行。   当这位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点开程序里拥有的“视频通话”那一栏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着急得都出汗了。但是当他好容易按下那个选项之后,随后冒出来的“视频通话”和“语音通话”那两个细分选择又让他焦急得要发喘起来。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现在应该很生他的气。   那可能是因为……那么大的事他居然都没提前告诉对方。   那让原本想好了要在新闻发布会之后就立刻给项灵熙打一统视频电话的卢卡茨犹豫起来,有些不太敢就在此时就对上项灵熙的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可他又觉得,想要尽快安抚对方的情绪,仅凭声音肯定比用上视频电话更难。   因而在数秒后,他终于还是选了“视频通话”的那个选项。   而接下去所发生的,就是从天堂跌到地狱的短短三秒时间。   项灵熙的微信头像在视频通话被发起之后变大,并移到了手机屏幕的正中央,甚至在屏幕的上方还出现了“等待对方接通”的提示。可还不等卢卡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等待对方接通的铃音就已停止,并且手机屏幕也在猛地变黑之后就跳出了这样的一个对话框。   【对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单,不能进行视频通话】   在这样的事情突然发生时,人是很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的。   因而卢卡茨在盯着这句话看了很长时间后就机械般地给项灵熙又发起了视频通话的请求。一次,两次,三次又四次。   而在他把这样的请求重复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的Whatsapp也发来提示,告诉他项灵熙已经通过Whatsapp向他发出了那句已经通过不同的联系方式向他重复了三次的话语。   现在,项灵熙把这句话向他重复到第四次了。   这当然意味着卢卡茨这时候用Whatsapp也无法联系上对方了。   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的卢卡茨在最初的紧张、慌乱、甚至是恐惧后很快就思考起了他还有什么能够联系到对方的通讯方式或者说渠道!   既然微信和电话号码是最先收到那句话的联系方式,而Whatsapp则在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得到消息,那就说明那些非中国制造的通讯方式很可能还有一线机会。   所以……所以ins,脸书和推特应该还是他可以联系到对方的最后阵地。   而在此时和卢卡茨有着七小时时差的,项灵熙的新家里,已经不再哭泣的小画家坐在吊床上。   她用VPN翻出墙去,给卢卡茨的Whatsapp上也发了那句话语,并在之后痛痛快快地把人拉黑。   项灵熙觉得……这样的阵仗可能会有些大。   但是在最初的难过之后,她又会替自己感到不值,并且还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除了喜欢卢卡茨,并且肖想过对方之外,她可算是没有半点对不起那个可恶的家伙的。   所有答应对方要做到的她都做到了,并且那些额外的险她也为卢卡茨冒了。   就连十年前对方在白森林救她的恩情,她也已经在采尔马特还了!   可是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居然真的敢这样对她!   项灵熙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事情来泄愤,而把卢卡茨在所有她能想到的联系方式上都拉黑就会是个不错的方式。   在使用VPN把Whatsapp给攻克了之后,项灵熙思考起她还能在哪儿把卢卡茨也给拉黑了。   她觉得,她应该还有ins,推特和脸书。   可是她和卢卡茨之间的相处却是短暂到了两人根本没有在这三大社交软件上互加好友。   但是没关系,没有条件她也可以创造条件!   哪怕被已经振作起来了的总统认为是无理取闹也好,可她就是想在“断绝来往”这件事上做到足够绝对,以及一丝余地都不留。   因而她登上自己的脸书,并很快发出一条状态。如今在脸书上已经有了很多粉丝的项灵熙提到了卢卡茨,并把那句话公开发表。   【@卢卡茨·卡拉乔尔杰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   当项灵熙的粉丝与卢卡茨的支持者们认为这只不过没有任何深层次内涵的祝福语的时候,他们也开始在项灵熙的这条状态下重复项灵熙的这句看起来很浪漫的“祝福语”。   那样的情况当然会让原本还越想越生气的项灵熙一下就被逗笑了!   但是很快,很快她就正色起来,并把所有名字看起来像是和卢卡茨有关的账号全都拉黑。   这让项灵熙在转战推特之前多费了很多时间,以至于她在登上自己的推特账号并发出那条最新状态的时候,守住了自己最后阵地的卢卡茨已经给她发来了信息。   但是如今的项灵熙早已不是一个月前在推特上无人认识的普通人了。   她在阿姆斯特丹的画展上大获成功,并且那也让她收获了许多对她很感兴趣的新粉丝。   因而卢卡茨的那几句匆忙发出的话语当然就淹没在了项灵熙并不会看的,那已经堆了数千条项灵熙的粉丝给她发来私信的信箱中了。   那给了项灵熙很多去拉黑卢卡茨账号的时间,而当她辗转去到ins的时候,所发生的也都是相似的情况。   当项灵熙完成了和卢卡茨断绝往来的“官宣仪式”,她会恍然觉得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已经被一条一条地解开了。   她开始变得轻松起来,而灵感也在此时悄然而至。   当她走进自己的画室,并坐到画架前的时候,把手机调到了免打扰模式的项灵熙就再不管外面的惊雷与风雨,并用铅笔在画布的右下角很认真地写下了海牙之行组画中的最后一幅画的名字。   ——《得而复失,喧嚣与宁静》 第120章   “我打过她电话了,不是电话占线的提示,但是也没人接听。”   原本就在这附近的克拉默被卢卡茨临时喊了回来。   现在,卢卡茨身边的保镖们都已经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是无害的大男孩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雪鹰特种突击队”成员。   因而,当他们看到克拉默很紧张地赶了回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并紧张地向克拉默询问是否有什么要交给他们做的。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谁也想不到,会让前总统阁下如此焦虑不安的事,居然只不过是他联系不上他心爱的女孩了。   在得到了来自于克拉默的这个比最最糟糕的情况还要好上了些的答案后,卢卡茨不禁在挫败之下问克拉默:“你能再给她打一个电话吗?”   “当然。”   说着,克拉默再次关上了那间休息室的门,并在给项灵熙拨出电话后按下了免提。   而后,那节奏缓慢的,等待接听中的“嘟……”、“嘟……”声就在这间只有他们两人的屋子里响起,也成为两人间交谈声的背景乐。   “你上次和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很多天以前了。”   说着,克拉默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他想说的那些都告诉对方。而凭借眼睛的余光都能看出来克拉默这一想法的卢卡茨则在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开口道:“说吧。你想说什么都能说。和她有关的每一件事我都想知道。”   克拉默虽有些忐忑,但还是在他打给项灵熙的这通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时候说道:“基本上……都是她来联系我,但我一直都是躲着她的。”   “对,你告诉过我,还和我抱怨了。”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就和对方问起了他先前一直都在逃避的那些。   他问:“她和你联系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了?”   克拉默:“她问我你怎么样了,问我有没有提起过你。”   看到卢卡茨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颓败的样子,克拉默也感觉这很糟糕。但老实说,他其实对自己的这位曾经的队长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在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焦急与疑问之后,克拉默不需卢卡茨提醒就接着说道:“我告诉她,有啊,有啊,你每天都会提起她很多遍。但我觉得灵熙好像一点也不相信。”   因为克拉默的这一结论而立马坐直了身体的卢卡茨很快问道:“为什么?”   而克拉默所给出的,则是一句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对我说谢谢啊!特别落寞的谢谢,听起来可让人心疼了。听着她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的负罪感可厉害了。”   眼见着卢卡茨又再度沉默起来,克拉默很快就又给项灵熙拨起电话,并接着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么做不行的。也许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不管你多久不理会她们都没关系,但是灵熙和她们不一样的。她……”   在说出了那个“她”之后,克拉默犯了难,因为他当然感觉得出来,项灵熙和过去卢卡茨遇到过的那些女人都很不一样,但他又说不出来她们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因而,在让卢卡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克拉默只得说道:   “她可是个画家呢!”   本以为克拉默能说出些什么建设性意见的卢卡茨听到这里,直接一下就在呼出一口气后站起身来了。   而先前一直都无人接听的,项灵熙的电话也就在此时被接通了。   “喂?”   当时属于项灵熙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时候,卢卡茨的心脏一下猛跳起来,并立马就走到了克拉默那里,恨不得从对方那里一把抢过手机,却又怕刚刚才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加入到了黑名单里的项灵熙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挂断电话。   在卢卡茨的那种近乎恐怖的眼神催促下,克拉默连回答项灵熙的声音都打起颤来。   “喂,灵熙……?”   “对,是我。你怎么了吗?一下子打了这么多通电话给我?”   当项灵熙的声音突然之间如此清晰地成句出现,卢卡茨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声。而在他因此深吸气的时候,克拉默则正好说出了能吸引到项灵熙注意力的,口不择言的话语。   “我、我没什么,就是突然一下……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的项灵熙笑了,却是声音比以往要沙哑得多,并且她的情绪似乎也不好。   紧接着,她就问道:“你喝多了吗,克拉默?”   “我……我是喝了点酒。”关键时刻,克拉默端住了,并又提心吊胆地说道:“但我觉得我应该没喝多。你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呢?”   “在家,这会儿正在画画。但是总也画不出我想要的感觉,我感觉自己有点心急,所以我打算去泡个冷水澡。”   听到这里的卢卡茨再也没法忍住地开了口,却是才只是叫了一遍项灵熙的名字就让原本还说的好好的那通电话变成了明快的“嘟嘟嘟嘟”声……   克拉默都快崩溃了,并且还来不及给项灵熙再打一个电话过去就怒问卢卡茨:“你没事干什么出声!”   卢卡茨:“现在是几月份?”   克拉默:“十二月啊。”   卢卡茨:“都十二月了她还要去泡冷水澡,我难道不该出声吗?”   克拉默:“应该啊!然后她就能把我也拉黑了!”   克拉默说的这句原本是气话的,但是当他再次给项灵熙拨去电话的时候,卢卡茨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的“电话占线式拉黑展现”就再次出现了……   见此情景,克拉默简直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放下手机有气无力地看向卢卡茨道:“真拉黑了……”   内心焦急的卢卡茨似乎还有点不相信,但是克拉默的Whatsapp消息通知却是已经来了。   那是项灵熙给他发来的:【我最近可能有些疑神疑鬼,觉得我刚刚在你那里听到卡拉乔尔杰先生的声音了。】   克拉默:“老大,你已经变成卡拉乔尔杰先生了。我们上次联系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么叫你的……”   此时此刻,站在浴室里的项灵熙已经给自己放了半个浴缸的冷水了。   而在她的身后,则摆着被她抱到了浴室里的画架。   克拉默用以说服她前总统阁下此刻并不在自己身旁的回复一条一条地冒出来,可神经敏感的项灵熙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晚上的克拉默很不对劲。   因而她在思考了片刻后到底还是不顾对方的解释就给人发出这样一条消息:   【对,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而且我也觉得卡拉乔尔杰最近应该不会有事找我,但我可能还是需要拉黑你一阵子。抱歉,我们过阵子再聊吧。】   发完这句话,项灵熙就又进行了一次她在今天晚上已经在很多通讯和社交app上重复过了的操作——把克拉默放进她的黑名单。   等到项灵熙的世界又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把夹着一张草稿的画架抱到了浴缸的旁边,并在关掉了暖气的浴室里脱了身上的衣服,并在把头发扎了起来,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踩进了里面盛着很多冷水的浴缸。   当那种刺骨的寒冷就要将她温暖的身体紧紧包裹的时候,慢慢躺下去的项灵熙呼吸紧张起来,却还是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并慢慢地沉入其中。   先前她在走进画室的时候已经想到了那幅画的主题,却是才一坐下来要画一画草稿就觉得手上的那些线条不是她想要的。   她觉得,那可能是因为她此刻身在温暖而舒适的屋子里,那让她根本沉入不了她想要的那种意境。   并且她也不得不向自己沉入,那还可能是因为此刻她的心中满是卢卡茨看向那位波兰女记者时的眼神。当那样熟悉的目光和对方曾经看着她的样子重合起来,她的心会被满满的厌恶和并不美好的情绪所侵占。   可那并不是她想要在画布上表达的。   于是她只能先打破自己感受到的那种让人感到舒适的温暖。   又或者,在12月的天里去泡一个冷水澡会能够让她提醒自己,别再去想那些不该想起人和事,还有曾经的温情,也别再发出那些无声的控诉,问自己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可是包围着她的那些冰冷却是不断地推着她,并将她带去采尔马特的那座雪山,也将她带到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是美得令人心动的那一刻。   【万一呢!要是你真的一个不小心死了,我还能有个宝宝!】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有一个……孩子?你也愿意一直一直的都记得我?】   项灵熙已经和自己说好了,从此以后不再因为那个男人而哭泣。可当她回忆起那些的时候,她却是又流下了眼泪。那让不愿意感受到那份温热的项灵熙完完全全地躺进冷水里,直至她整个人都沉进了冰冷得让人感觉皮肤发麻的水里。   当她因此而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断给卢卡茨发出的话语就此在她的脑中出现。   从最初的担心与焦急,到犹豫不定,再到自我怀疑与否定之后的鼓起勇气……   当那些声音在她的耳边变得越来越大声,已经在水中闭气到了极限的项灵熙终于猛一下地坐起身来。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她想要画的究竟是怎样一幅直白的画。   并且她也终于明白,她一定要再回一趟采尔马特才能够画出那幅画最中心的美好景象。   于是想到就做的项灵熙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跑到淋浴间里,在冲了一个让她体温回升的澡之后就立马收拾起行李来。   她往自己的24寸行李箱里塞了起码能让她在瑞士待一个星期的行李,还有她的旅行装颜料。并且她还在收拾东西的途中就给自己买了一张今天半夜就能起飞去往苏黎世的机票。   当项灵熙买下那张经由阿姆斯特丹转机的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机票的时,卢卡茨也在订好了机票之后让克拉默和他一同登上了直升机,飞往这个国家的首都。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赶上那班在三小时后后起飞的,飞往项灵熙所在城市的直航航班。   此时的两人不会知道,他们居然在地球的两端,在相同的时间去往机场,甚至他们所搭乘的航班也会在相近的时间起飞,并终将在某个时间节点相互交错。   只是他们并不会在这份交错出现时看到彼此。 第121章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面对克拉默的这一问题,卢卡茨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因为担心近来拥有过高话题度的卡拉乔尔杰前总统登机时可能会在机舱内引起骚动,航空公司在确定了卢卡茨的身份后,就在罗科曼尼亚的这位前总统办理登机手续的时候邀请他和与之同行的克拉默一起去到飞机的头等舱,并建议他们在飞机的舱门快要关闭的时候才去登机。   那倒是让克拉默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可不想他家老大才在新闻发布会上有了这么好的表现,转头就立马被人拍到了他因为“前途暗淡”而状态糟糕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心思全然不在这件事上了的卢卡茨却是心不在焉的,堪堪只能够在克拉默喊他的时候给出一些回应。   一旁的空中小姐已经开始检查机上乘客是否都有系上安全带,而机上的屏幕也开始播放安全须知。   见此情景,克拉默不禁又出主意道:“也许你现在睡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呢?”   这下,卢卡茨总算转过头来看向克拉默,却是声音很低地问出了一句:“你觉得我还能睡得着吗?”   克拉默被问倒了。   他可真的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不是还能睡得着。   克拉默只知道他肯定是能睡得着的,但卢卡茨如果睡不着,那就很可能让他也不能在飞机上调整时差了。   果不其然,卢卡茨仅在呼出一口气又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对克拉默说道:“你再和我说一遍吧,说说我在采尔马特陷入昏迷之后的事。”   “还说?可我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被强制同步到了失恋状态的克拉默感到十分憋闷。他可还从没遇到过需要把一项已经圆满完成的任务重复汇报那么多遍的时候。就算是任务失败的时候写总结报告也没有要人这么重复回忆任务细节的时候。   可卢卡茨的表情却告诉克拉默,他很坚持。   因而,克拉默只好向卢卡茨说出了他所认为的,被对方忽略了的,却是最关键的问题:“你要是真想她就该去和她说,而不是让我在这里和你一遍一遍地回忆。如果不是前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墙上贴的那些照片还在,我都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从克拉默那里听到了这个词的卢卡茨似乎感到有些好笑,但随后,他却是认真异常地说道:“这辈子都不可能结束的。”   那简直让克拉默感觉到一阵让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的毛骨悚然。   而卢卡茨却还和他说起了他心里的那些,他与项灵熙之间的那些或平凡或浪漫,或充斥于生活中的每一天的未来愿想。   那让意识到了自己的老大这回闹出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的克拉默不禁打断了对方。   克拉默惊恐问道:“这么说你还想娶她?”   “不然呢?”不明白克拉默究竟在震惊些什么的卢卡茨不禁反问道:“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我难道还能和她只做彼此的固定伴侣,却一直都不结婚吗?”   “天哪……”   克拉默感觉自己在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里看到的简直是一出灾难!特大灾难!那让他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能跟着卢卡茨一起调整好思路,并试图劝说道:   “听着,听着卢卡茨。你这回遇到的问题是真的很严重了。我觉得你还是先丢掉脑袋里的那些想和灵熙结婚的想法,先好好想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比较好。”   感觉自己又很多话想要和卢卡茨好好说一说的克拉默简直想要解开自己腰上的安全带,可一旁的空姐却是向他微笑着走过。那让克拉默放弃了这一想法,并只是转过身去,脑袋里再无曾经的上下级观念,也试着和对方坦诚一下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那出惨剧。   克拉默:“你还记得我以前交过的那个女朋友吗?小夜莺。”   卢卡茨:“有一点印象。好像是一个瘦高个的女孩。”   克拉默:“不不不,你说的那个是朗格拉克的哥哥以前的女朋友小柑橘,克莱曼缇娜。小夜莺是一个个子比较娇小的女孩。”   卢卡茨:“好,那然后呢?我记得你在一次我们一起执行的任务结束之后就和她分手了?”   克拉默:“对啊!就因为那次行动我们比预计的要晚了三周回来!就三周!等我再骑着自行车去到小夜莺的楼下的时候,我已经能看到她被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搂着吻了!”   说起自己的伤心往事,克拉默看起来可难过可难过了。   但其实那年的他似乎也没那么喜欢名字叫小夜莺的那个女孩。   比失恋更可怕的,是让他知道自己失恋了的方式,以及那个女孩在甩了他之后又找的对象。   克拉默:“那年我们不是还不能和自己的家人还有朋友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吗?所以我就解释不了我为什么成天找不到人,而且经常还会说好了只要出去半个月,其实要等一个月才能回来。然后……然后她就找了那么一个肌肉芭蕾!”   卢卡茨:“肌肉芭蕾?在健身房里练出了一身能骗人的棉花糖,但其实连负重越野5公里都完不成的那种?”   克拉默:“不……我觉得他可能连负重越野1公里都做不到,因为那家伙的上半身肌肉膨胀,但是下半身却搭了一对小细腿!可就是这样的家伙,他还当着我的面,对小夜莺……对小夜莺……”   卢卡茨:“他对小夜莺做了什么?”   克拉默:“他对他的小夜莺又亲又摸还带抓的!而且他还喊我小白脸,说如果我再敢看他们亲热,他就揍我!”   卢卡茨:“所以你后来杀了那小子了吗?偷偷地干掉他,再把它丢到荒郊野外没人的墓地?”   克拉默:“……”   克拉默原本还沉浸在属于过往的那份悲愤中,但是还没等他好好地沉浸一会儿,他就已经被卢卡茨的后续提问给吓到了。   “你打算做什么?”克拉默在愣了老半天之后才警觉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还不等克拉默去好好劝说对方冷静下来,并告诉前总统阁下这样的事他们不能做,卢卡茨就已经在这种很让他担心受怕的状态下摇了摇头,并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不行,我不能去想那样的事。不行……”   在跑道上滑行了一路的飞机开始向上升空,那种向上攀升过程的上扬角度让机舱里的人都感到自己的背向后仰去,而整个人也都在座椅上产生了一种很细微的仰角。   当这种状态被持续了好一阵子之后,克拉默才在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之后问道:“卢卡茨,你觉得灵熙怎么样?我是说……你觉得她漂亮吗?迷人吗?”   克拉默的这一问题简直让卢卡茨感到疑惑极了,他不禁转过头去,并向对方问道:“你认为这样的问题你还有问我的必要吗?”   “那你就得接受这种可能——她不是只能选你,也不是一定只可以和你在一起。”就等着对方那句话的克拉默不禁提醒道:“如果你做得不够好,也许她最后就是会被哪里都不如你的家伙抢走。”   攀升到了足够高度的飞机开始结束先前的那种飞行状态,并开始平飞。   空中服务人员开始给他们分发饮料和小食,并且他们也可以开始使用机上的wifi上网。   而和卢卡茨结束了那份交谈的克拉默才不过是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浏览器,他就立马被推送了好多与身旁的这位“罗科曼尼亚前总统”相关的新闻。   而其中最应景也最让克拉默感觉惨不忍睹的一条,当然就是媒体们猜测政坛失意的前总统阁下很可能会与那位波兰国家电视台的女记者发展出一段美妙恋情的新闻。   先前克拉默因为自己被分派的任务而没能看到这一段,于是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他把新闻页面上的那段带特写的视频一连看了四五遍,而后他才又转头看向被他说了那句提醒后心情明显不佳,并且看着手上的报纸六七分钟都不带翻动一页的前总统阁下。   “老大,我能不能能问你一下……你在看着那位波兰记者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什么波兰记者?”   由于在被对方提问的时候走神得太过严重,卢卡茨根本不记得那位佩戴着镂空杏花项链的女记者是哪国人。因而在克拉默向他提起“波兰记者”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谁。   于是克拉默只得无奈又尴尬地向对方动了动自己的手机。   那让卢卡茨才一看清这条新闻的标题就很是紧张地一把抢过了克拉默的手机。   克拉默松开了手,任对方抢走自己的手机,并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说道:“我觉得……你看那位波兰的记者小姐的眼神……特别像是已经被迷得不行了的样子。”   卢卡茨则头也不抬地反驳道:“我只是在看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我也根本就没有在看她。”   在过去,卢卡茨从来就不畏惧那些与自己相关的那些流言蜚语。可现在,他却是抑制不住地因此而焦心起来,并无济于事地向身边在认识他的同时也认识自己心爱女孩的友人解释起来。   “她的那条项链的设计理念致敬了梵高的《盛开的杏花》。那是灵熙最喜欢的一幅画。”   克拉默本想干巴巴地说一句——“她的锁骨是挺漂亮的”。   可现在,卢卡茨的诚恳解释却是让克拉默对自家老大又产生了些许的同情,并在咳了两声之后表示:“我可真希望灵熙也会这么想的。”   克拉默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   但在真的把话说出来之后,他又会意识到很多的不妥。   但在克拉默想要收回自己的那句话之前,把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的卢卡茨就已经向他问道:“你觉得灵熙看到这些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近乎百分之百……”   “我也这样觉得。”在说出了认同的话语后,卢卡茨不禁把他的椅背往后放去,并在深吸气之后说道:“我会和灵熙好好谈谈的。所有的事,我得把所有的事都从头和她说清楚……”   之后卢卡茨又不禁带着那份不确定向求救一般地向身旁的友人问道:“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对于卢卡茨的那个问题,克拉默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悬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对自家老大说出善意的谎言道:“会……会的吧。毕竟她这么喜欢你。”   【会……会的吧。毕竟她这么喜欢你。】   卢卡茨就带着这句话语沉入了睡梦中。   可是有一个让卢卡茨意想不到的人却在此时收到了由项灵熙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你这两天在采尔马特吗?】   收到了短信的医生很快给出回复:【在,你打算过来吗?】   而项灵熙所给出的,则当然是肯定的回答。   ——【我明天下午就能到采尔马特了。可能在这里小住几天,也许正好就能把欠你的那幅画给画了。】   ——【那你可一定得在我的顶楼起居室多待一会儿。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那里不光能看到整座小镇,还能看到很多很多的星星。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第122章   欧洲时间早上五点二十分钟,项灵熙所搭载的那架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飞抵阿姆斯特丹。而在飞机落地后,项灵熙才一把手机开机,她就收到了来自于朗格拉克的那条短信。   在脑袋里想了想那个画面的项灵熙觉得自己一下就被打动了。   而后她很快换到Whatsapp,并向朗格拉克问道:【也许我可以在来的时候带上一瓶红酒?】   项灵熙原本以为这个时间还太过早了一点,她很可能会需要等到她的下一趟航班再次落地时才能看到朗格拉克的回复。   可没曾想,在她把自己的机票和护照都递给荷兰阿姆斯特丹机场的转机窗口工作人员的时候,来自于朗格拉克的简讯就已经到了她的手机上。   ——【早安,你让高山列车把你带来采尔马特就好了。】   刚刚过完了安检的项灵熙看到这条简讯,在看了它好一会儿之后才一下笑出声来。但是很快,一共只拥有一个半小时转机时间的项灵熙很快就在看了看时间后快步走向她要去的那个登机口。   而就是在此时,项灵熙在国内的那套已经卖了去换大房子的小公寓房也被人敲响了房门。   手中抱着一束花却是心怀忐忑的卢卡茨终于敲开了那扇门,可是站在门后的,却并不是他渴望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中国男人,模样周正。   他穿着居家卫衣,一看就是从前一天的晚上起就住在这里的。   见到了那一幕的卢卡茨根本就无法控制地爆发出了那种极为可怕的气势。他也根本无法想象,当他再看到他所渴望的那个女孩也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但就是在受到了惊吓的男主人就要往后一退并关上门之前,克拉默连忙一把拉过已经完全不理智了的卢卡茨,并在对方关门之前抢先问道:   “请问项灵熙小姐在吗?”   “项灵熙小姐?”   大中午的被两个那么莫名其妙的人敲开了房门,屋主人其实是很想立马把门关上的。但是当克拉默这样一个外表很有欺骗性的人对他露出很友善的笑容时,屋主人还是稍稍想了想。紧接着,他就转头去问自己的妻子。   “老婆啊,卖房给我们的那位小姐是姓项吗?”   当男人的口中出现那个称呼的时候,克拉默很有先见性地拉住了卢卡茨,并把“已退役多年的”自家老大推在门边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而不等卢卡茨和克拉默相持一下,从屋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就让他完全安静下来了。   那是一个属于年轻女人的脚步声,可它却并不属于项灵熙的。   很快,那个女人的说话声响起。   “你们要找项小姐吗?把这套房子卖给我们的小姐就姓项,但我们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我们要找的那位项小姐个子挺高的,一米七出头一点。头发大概是到背的长度。”   “对对对,那就是她了。”   克拉默深谙许多和女人说话时需要遵循的守则。   比如说,他不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用“漂亮”这种代表着主观审美的词来描述另外一个女人。   再比如说,他也不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差不多高。   总结一下,那大概就是客观一点,并且少用参照物。   就这样,克拉默才只不过是在不冷落屋子男主人的情况下说了一句话,他就已经冲淡了许多卢卡茨先前因为过于鲁莽而让人对他们所提起的防备。   可当抱着花的卢卡茨听到了那些话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断了线索的他却是一下颓败地靠在了墙上,并只能听着克拉默继续和这间公寓房的新主人继续打听。   “请问她是什么时候把房卖给你们的?我和我朋友都觉得很吃惊,因为我们差不多两个月前还来过这里。”   “半个多月前吧。她好像是看中了另外一套想换的房子,所以要用这套房去换首付,卖的还是有点急的。”   “那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她新换的那套房买在哪里?”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当房子的女主人这样回答了克拉默之后,男主人也调笑道:“不是自己的房,别人就算和我们说过也记不住啊。”   就在这套公寓房的新主人打算和克拉默结束交谈并关上门去的时候,先前已经被推到了边上的卢卡茨走到了门前,并把手里的那束花交到了房子男主人的手上。   “我原本想把这束花送给她的。”   【只是今天我可能送不出去了。】——那是卢卡茨未有说出的话语,但是熟悉的公寓房里住着的那对陌生的小夫妻却是从卢卡茨的脸上读出了它。   “你可以……你可以把它送给你的妻子。”   说着,卢卡茨还对屋子的男主人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并与克拉默一起,和对方说了再见后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了这间公寓房,他又能去哪里?   这座城市这么大,他却独独只是为了一个人才来到了这里。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一直都如此克制着对于那个人的思念。他也总是对自己说着,只要他完成那场新闻发布会,完成那场意味着他终于能够重新站起来去面对海上风暴与巨浪的新闻发布会——他就立刻飞去找他心爱的女孩。   可就是在他如此渴望着听到项灵熙声音的那一刻,他却是被那个女孩推出了那棵盛开着杏花的杏树。   因而他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去筑起的堤坝就此崩塌,被克制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思念就此涌了出来,把他击打得措手不及。   但他却偏偏乘着飞机飞跃了半个地球也只是得到一条断了的线索。   在走到了那座不新也不旧的公寓楼的底楼后,陷入了迷茫的卢卡茨坐到了楼前的阶梯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帅气的大衣会就此被弄脏。   半天前的那种坦然与不加掩饰的,对于未来的期待彻底不见了。   他仿佛一名早已陷入了缺氧状态的登山者,本以为只要再往上攀一百米就能达到供应氧气瓶的补给站,却是在埋头苦攀了三百米后却依旧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也许……也许我们能关注一下灵熙的……社交网络账号?还有她的个人官网。我记得她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之后要在伦敦还是巴黎办画展的。”   站在卢卡茨身旁的克拉默给对方出起了主意。   但是前总统阁下一听到对方说的那种对于时间的描述就笑了,并问道:“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不,我等不了那么久。”   “可你之前不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她了吗?”这样的话克拉默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等到他把话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捅他家队长的心。   于是面上挂不住了的克拉默只得也拍了拍石阶上的灰,并打算陪着对方坐下来。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那间公寓房里的男主人匆忙追下楼来的脚步声让卢卡茨和克拉默都不由地转头向着楼道看去。   “你们还在啊,太好了。我太太刚刚给项小姐打了电话。她是你女朋友吧?”   这对小夫妻显然没那么关注时事新闻,也没能认出来他们家敲门的那两个青年里的一个,就是近来在国际政坛上搅得腥风血雨的罗科曼尼亚前总统。   他们甚至也不知道把房卖给了他们的那一位还是个“有点名气”的画家。   但是卢卡茨之前的那番表现,却让他们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把女朋友彻底惹毛了的男青年”。   听明白了对方意思的卢卡茨忙说道:“可能她现在觉得我已经不是了。”   那可真是让一旁听着的克拉默感觉一言难尽,可他却还要憋住,憋住不能拆了卢卡茨的台。   但是屋子的男主人却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是热心肠地对卢卡茨说道:“我们看你也不像是会打女朋友的人,而且教养也好。所以我和我太太打算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听到了那样的话语,卢卡茨十分着急又恳切地问道:“你们知道灵熙在哪儿了吗?”   屋子的男主人笑了,说道:“我太太刚刚假装我们给水电煤做过户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问项小姐她在哪儿。但是挺不巧的,项小姐出国了,还是坐昨天半夜的飞机出国的。”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卢卡茨和克拉默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克拉默就也出声问道:“那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项灵熙和我们打电话的时候说她现在人在阿姆斯特丹等专机,一会儿会去瑞士。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可能会在那里待一阵子。”   克拉默在这位男主人说到“去瑞士”的时候,脑袋里就一下想到了朗格拉克和项灵熙曾经跟他提起过的“瑞士男孩”。   而卢卡茨则在对方说到项灵熙要为了她的工作而在瑞士停留一阵子的时候,则一下就想到了采尔马特。   “看起来你们这就已经知道应该去哪儿找人了?那我们还是帮上忙了。”   觉得自己下楼的这一趟没白跑了的男主人高兴了,随即又问卢卡茨他的花是在哪儿买的,说他太太喜欢那束花,打算以后有机会也去那家花店买。   此时克拉默已经不记得那家花店的具体地址了,但卢卡茨却是对于许多细节都有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因而他很快就把地址写给了对方,并在和那间屋子的男主人告了别后很快就带着克拉默一起去到小区外面拦出租车。   可卢卡茨都已经拦到车了,越想越不对劲的克拉默却是在把很多事都串到了一块儿之后很是愤怒地说道:“朗格拉克!原来他就是灵熙说的那个‘瑞士男孩’!我就觉得他有问题,他看起来好像对灵熙有企图。但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他的问题可以这么大!”   但是克拉默才怒叹完这句话,他就意识到……朗格拉克的确是会有麻烦了,但他可能也得完蛋了……   那是因为,他把自家老大昏迷之后的事和对方叙说了那么多遍,却每一次都有意识地和对方漏说了朗格拉克和项灵熙之间的……“奇怪气场”。   诶,诶完了。 第123章   “灵熙说她是在去到瑞士滑雪的时候遇到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孩的……她和那家伙一起坐车去同一个地方,那家伙还就坐在了她的旁边,并且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总是冷冰冰的,让她以为对方其实是讨厌她的。”   克拉默在飞机上的时候还和卢卡茨强烈抗议了对方向他要求的——“对于同一事件的重复描述”。   但现在,他却是提着心吊着胆,主动把项灵熙之前要求他为自己保密的那些少女心事全都向自家老大坦白了。   当卢卡茨听到克拉默所说的,项灵熙对于那个“瑞士男孩”的一见钟情时,他的内心还涌起了对于那个“陌生人”的,十分浓烈的妒忌与敌意。   但是当他听到克拉默把“眼神总是冷冰冰的”和自己已故战友的弟弟朗格拉克联系到一起的时候,他就又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那当然是因为……在自己的兄长去世之前,身为医学生的朗格拉克分明是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会表现得有些腼腆却又总是带着友善的那种男孩。   而直至克拉默把项灵熙所说的……被她稍加修改过的“被困雪山两天”的事也和盘托出,卢卡茨却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那可真是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沉默。   直至他们在一个多小时前才刚刚告别的机场又再次出现眼前,卢卡茨才又向把胆战心惊的状态保持到了现在克拉默问道:   “有关那个‘瑞士男孩’,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   【在分别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咚!”——那是卢卡茨把拳头砸在了后排坐垫上的声音。   就连前排的出租车司机都被突然一下的那个动静吓了一跳,并把车向着机场加快开去。   而就在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克拉默本能般地省略了他对于那个“瑞士男孩”的评价,并试探着叫出自家老大的名字时,卢卡茨终于出声说道:   “根本就没有什么‘瑞士男孩’。她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接着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就不住地低下头来,用压抑着很多种情感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迷茫很轻很轻地说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当卢卡茨把那句话重复到了第二遍的时候,他们也终于到了机场。   只是此时的他们也当然错过了在下午两点前起飞的最后一班能够转机去往苏黎世的飞机。   当那班在下午1点55分起飞的德国汉商航空的航班也从他们仰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飞过,他们将不得不在这座机场等待六个小时才能等到下一班可以带他们去往苏黎世的飞机。   而到了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项灵熙或许就已经乘坐瑞士的高山列车到了采尔马特了。   可让卢卡茨感到更为不敢置信的是,这或许已经是他们之间所错过的,最短的时间了。   “我没有讨厌过她。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用那种眼神看向我的女孩。”   当两人在机场买好了那班在晚上七点五十五分起飞的机票时,卢卡茨不禁向克拉默说出这样的话语。   他当然知道这于事无补,但他就是想要把这句话告诉什么人,哪怕这样的话语对于那个人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是,只是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此时此刻,项灵熙所乘坐的那班由阿姆斯特丹飞往苏黎世的飞机已经降落。   但是当项灵熙拖着她的行李从机场走出来,并直接去往火车站的时候,她却会发现想要从苏黎世去往采尔马特可真的不是一件那么那么容易的事。   显然,上一回坐着直升机直接从巴伐利亚飞去采尔马特的经历误导了她。   当她一个人拖着行李来到这个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了的国度时,她才明白想要从普通的旅行渠道去往采尔马特到底是一件多折腾的事。   但是没关系,在等待去往采尔马特的火车时,她正好可以在她此前还从未来过的苏黎世逛上一圈。   并且这样一来,等到她真的抵达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时,她或许就已经距离采尔马特的冬夜很近很近了。   项灵熙本以为在经历过了一个多月前的那次大风大浪之后,她应该已经不畏惧一个人去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了。可当她真的坐上那列前往采尔马特的火车时,她又会因为那座小镇上有着一个正在等着她的朋友而不由地高兴起来。   当她走下火车,并看到今天正好休息的医生就在站台上等着她的时候,她会在朗格拉克还没发现她的时候就悄悄从对方身后靠近,并在轻轻一拍医生的肩膀后就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年轻的医生似乎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绅士,他不该如此让女士主动抱住他。   于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把项灵熙抱了起来,并转了个圈。   那样的一圈让项灵熙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圆规的转轴似的,穿着防滑靴的脚直接就给悬空画了个大圈。   但落地之后,她又觉得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并因此而笑出声来。   “你想再转个圈吗?”已经替项灵熙拉起了拖杆箱的朗格拉克这样问道。   对此,项灵熙当然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朗格拉克:“我们先去你订的那间公寓吗?它就在离这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项灵熙:“好啊!然后……我可能会想先冲个澡,长途飞机可真的是折腾人。其实……我好像也不该让你来接我,毕竟我住的地方这么近,而且也打算先休整一下。”   朗格拉克:“你觉得我作为你的‘前资助人’,我们的关系已经生疏到了让我都不愿意迈出门走几百米来接你吗,灵熙?”   作为瑞士马特峰下的一座小镇,身受游客们欢迎的采尔马特虽然有着几百家可以住宿的地方,但它也是真的很小。   在朗格拉克和项灵熙才只说了几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能看到那栋看起来现代又亲切的公寓楼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已经把答应会还我们的那100万欧元打到我的账户了。”   在帮项灵熙把行李抬上了楼,并且也陪着她办好入住手续,朗格拉克把这样一个绝对值得好好庆贺一下的消息告诉了项灵熙。那让在出发来到这里之前其实情绪很是糟糕的项灵熙高兴坏了,并且萎靡的精神也随之一振,让她险些以为自己在和对方一起共进晚餐之前都不需要休整了。   但后来,朗格拉克还是让项灵熙改变了主意。   由于项灵熙实在是不想在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把大把的时间花在餐厅里,因而在朗格拉克说出他的顶楼起居室可以看到很多星星的时候就已经甚是期待的项灵熙直接和医生约定了晚上七点的这一见面时间。   晚上七点,朗格拉克会来到她租下的公寓房,并带着她一起去到自己的那栋小楼,两人一起在那里烹饪一些简单的餐点,然后就一边坐在他的顶楼起居室里看星星,一边享用简单的晚餐。   当项灵熙和朗格拉克约定好了这些安排的时候,她脑袋里想的是有趣而让人放松的一个晚上。   但是当她在七点整的时候听到门铃响起,并打开她的这间公寓房的房门时,站在她面前的……看起来比往日里还要帅气得多的医生却是让项灵熙感觉到有点懵。   那甚至会让只是画了个淡妆的项灵熙怀疑自己的穿着会不会太……居家了一点。   “你准备好了吗?”   “我……”   看着朗格拉克在外套底下漏出来了那么一点点的那件质感很好的衣服,项灵熙犹豫了起来,并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迟疑着问道:“也许你能再等我几分钟?我……我还没换好衣服。”   “当然。”   在把朗格拉克请进了屋子里之后,项灵熙迅速跑进自己的卧室翻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并在一件白色的毛衣裙和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之间做起了艰难的抉择。   毛衣裙看起来更暖和一点,就是领子很圆,款式也很宽松,不加根腰带连腰在哪里都看不出,似乎也不比自己身上的这套正式太多。   黑色的连衣裙虽然是用羊毛做的,却胜在从上身到腰部的线条都十分漂亮,并且还有着黑色钩花的外层裙摆。   可是细究一下,这两套衣服无论哪套都够不上约会的级别,也都只是休闲装,穿着它们在有些地方可能连进酒吧夜店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项灵熙想啊想的,干脆换上了那件毛衣裙,也把自己的一根毛衣链拿来做了腰带。等到她又跟着把口红擦了,又重新抹上颜色更配这件白色毛衣裙的唇膏。   等项灵熙再走到客厅的时候,她居然就已经让对方等了她十分钟了。   但是今天看起来特别帅的朗格拉克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站在客厅的床前看了一会儿雪景的医生转过身来,用他的眼神对项灵熙说出赞美。但当两人都换了鞋走出门去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牵起有了一些小紧张的项灵熙的手,而是就站在距离项灵熙不近不远的旁边,帮项灵熙注意着脚下。   他们一起回到了朗格拉克的那座十分迷人的小楼,准备简单的晚餐。   除此之外,朗格拉克还手把手地教会了项灵熙如何用还未有发酵完全的葡萄酒煮出美味热红酒的方法。   当项灵熙喝到那口由她帮着一起煮出来的热红酒时,她会觉得这可真是她所喝到过的……最好喝的热红酒了。   “难怪你说让我不用带红酒来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用来装饰这间屋子的,会是什么样的一幅画?”   手里捧着暖身热红酒的项灵熙被朗格拉克带着,从楼梯处走上了这间用厚玻璃来代替了全部外墙的顶楼起居室。而当身旁的朗格拉克走去关上了屋子里的灯时,夜空中的星星就变得如此唾手可及了。   那让在朗格拉克的示意下抬起头来的项灵熙一下就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在一片黑暗中没能注意到脚下的项灵熙才抬着头往前走了一小步,就险些因为撞到楼梯向外延伸出的扶手而向前冲去。   而走去关了灯的朗格拉克则就在此时回到了项灵熙的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也帮她拿好了差点就晃出来了的那杯半满的热红酒。   两人之间突然拉近了的距离让原本已经放松下来了的项灵熙又有了些许的紧张。但这一次,朗格拉克却是没有轻易地松开他扶住了项灵熙腰侧的手,并在这片黑暗中借此带着项灵熙走到了那张正对着小镇的全景以及远处雪山的沙发前。   当项灵熙和朗格拉克一起坐到了那张沙发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喝下的那一杯半的热红酒尝起来虽然甜甜的,还带着葡萄汁的味道,但那却是已经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了。   于是她忙把手上的那杯热红酒放了下来,提醒自己不能再想到就喝那么一小口了。但是当她真的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她又会觉得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些。   “你才是画画的人,所以最适合这里的画,一定只在你的心里,而不在我的口中。”   “那我……我可能需要多看一会儿星星。”   项灵熙转头看了朗格拉克好一会儿,而后才仰起头来,看着这片如此静谧美好的星空。   “你们这里都不下雪的吗?不然的话,还没到融雪的季节,房子的顶上怎么就一点积雪都没有呢?”   “上周这里下过一场雪,它持续了有三四天那么久。但是知道你要来,我就把屋顶扫了一遍。”   那让项灵熙猛一下地转头看向对方。   黑夜中,朗格拉克的那双眼睛里似乎盛着满满的光。而项灵熙却不知道,此刻她的眼睛也是如此。   “所以这些星星让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昨天晚上哭过?”   朗格拉克突然问出的问题让项灵熙一下愣住了,并且被红酒闹出了红晕的脸上还出现了不加掩饰的窘迫。   但不等项灵熙回答他,朗格拉克就已经说到:“如果你在火车到站之前先照照镜子再来见我,你就能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这下项灵熙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馅儿的小画家连忙用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周围,却是用摸的也没法弄明白问题,甚至还平白因为她的这些动作惹笑了身旁的医生。   在项灵熙有些抱怨地看向朗格拉克的时候,在上次见面时曾直问项灵熙‘她和卢卡茨是什么样的关系’的医生再一次地问出了让她感觉猝不及防的话语。   “你和卢卡茨……你们分手了吗?”   这样的问题让项灵熙脸上依稀的笑意全然消散了。   年轻的医生知道,如果他不想在身旁的这个女孩露出难受的表情就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并且他也不想总是因为那个男人而不快乐的女孩再次把所有问题都掩盖起来。   而后,他就得到了项灵熙那带着落寞笑意的回答。   “不,我没和他分手。或者我应该说……我和卢卡茨从未在一起过。”   这可真是一个会让人感到难堪的回答。可项灵熙却就是这样说了。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语句。   于是她对身旁的人露出一个笑容,示意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可年轻的医生却在此时变得很认真很认真,他慢慢地靠近了项灵熙,用气息侵占了身旁的这个女孩,也抓住了对方的手,以此来告诉项灵熙……自己想要吻她。   那让项灵熙的呼吸更深更沉,突然明白了对方意图的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在朗格拉克来到火车站接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对方向她传递出的某种信号了。但她却是不确定,并以为那很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而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游移不定之下,项灵熙觉得逐渐包围了她的那份气息让她并不抗拒,却是因为来的太过突然而让她有些紧张。但不等她再多思考一会儿,朗格拉克的吻就已经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在那一刻,项灵熙觉得自己简直都忘了呼吸。   那让朗格拉克用他的嘴唇轻咬了一下项灵熙的上唇,并问道:“我让你感到很害怕吗?”   “不,我……我只是觉得……”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紧张得都有些喘了,而她紧抿嘴唇的样子看在朗格拉克的眼里则可爱极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发展好像有些太快了。”   “我应该把你的这句话当成是拒绝吗?”   项灵熙忙摇头,却是在对上黑暗中朗格拉克的笑容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羞窘起来,但此刻她已再来不及说出些什么。   因为……一个足够缠绵的吻已经侵占了她的呼吸,还有她的唇舌。 第124章   和卢卡茨相比起来,朗格拉克是一个身上没有什么侵略性的人。   的确,他的面庞俊朗,并且个子也很高,但是他的身上却还有着一种率真的少年感。   当你心情糟糕时,你只要看着这样的一个友人坐在你的身旁,你就会很想对他倾诉。   并且你也知道,他一定会拿出十足的耐性,去倾听,去安抚。   这样的一个人会让项灵熙提不起防备,而当属于朗格拉克的吻到来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先前自己感受到的那些并不是错觉,并且眼前的这个男孩也对她早就有了企图。   他轻吻着项灵熙的嘴唇,一下,两下,又一下……   直至朗格拉克吻到第四下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无比贴近,他抓着项灵熙的手,并与她十指交叉,也以此来给予对方安抚。   当项灵熙也开始给予他微小的回应时,年轻的医生才终于将这个吻加深起来,并去勾动项灵熙的舌底,让项灵熙因为一下被他舔得发起痒来而止不住地身体一个后仰。   但是这个男孩的吻却根本没有停止地追着她,直至把她追到退无可退。   一直到自己躺到了朗格拉克给她铺着的垫子上的时候,项灵熙才恍然大悟。   眼前的这个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的男孩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根本就不止是一个吻。   “你看起来,好像吓了一跳。”   “我……”   被朗格拉克用这种词来形容让项灵熙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好笑。而之后,医生所说的话就更是把项灵熙逗得不行。   “我现在还穿着两件衣服,也许我得把外面的那件脱了?这样才能既不过分冒犯到你,也能更好地表达我对你的……企图?”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笑出声来了,并在好好地想了一会儿之后表示:“你可以试试看。”   和眼前的人突然就从一个吻开始了,那似乎也让年轻的医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并问道:“那我真的脱了?”   项灵熙好笑地点点头。   紧接着朗格拉克就真的脱去了身上的这件羊绒质地的衣服,并露出了那件已经很能够让人看出他真正体型的衬衣。但他并没有就此停止自己的动作,而是把衬衣的纽扣也一颗一颗地解开,让属于他的那肌肉线条并不十分明显,却是该有的一样也不缺的身体展现在项灵熙的眼前。   在那之后,朗格拉克就拿起摆在沙发与扶手缝隙处的遥控器,按下让特质窗帘慢慢升起的按钮。   当特殊材质的窗帘慢慢覆盖住这里的整片玻璃外墙,外面的人就再无法透过它看到里面,而里面的人却还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以及天上的星星。   那可真是……浪漫极了。   项灵熙撑起身体来看着这样奇妙的一幕,而这栋房子的主人则拉住了她的手,并让她把两只手都搭到自己的后颈处,而后……他就将两人先前的那个吻又继续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有只让自己的吻停留在身下那个女孩的嘴唇上。   他开始亲吻项灵熙的侧颈,轻咬她的耳朵,让人在因此而身体不住发颤,并且也在此时不动声色地解开被项灵熙系在了腰间的那条毛衣链。   当项灵熙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时,她的胸口会因为加重的呼吸而不断地一起一伏起来。   她不住地想要屈起膝盖,而朗格拉克也在此时拉起她的毛衣裙,并把手沿着她凸起的胯骨一路向上,直至他手指触碰到项灵熙胸衣底部的那层边沿处。   那一刻,项灵熙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而感受到她身体紧绷的朗格拉克则再次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让那个吻变得无比缠绵,并也在同时把手环到项灵熙曲线纤细的后背处,如此轻易地解开了那个搭扣。而后他的那双手就能畅行无阻地去触摸项灵熙那把前总统阁下迷得不轻的……用漂亮一词似乎已经不足以去形容的身体了。   但是当朗格拉克的那些绝对足以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的吻越来越向下,并且有力的手也开始揉捏起她胸前的柔软,感受到正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孩此刻究竟是有多么蓄势待发、又是多么被她所吸引的项灵熙却是有些想要跑了。   而这样的念头在朗格拉克想要把她身上的这件已经松松垮垮了的毛衣裙脱掉的时候一下冲到了顶峰。   她本以为这样的一段感情虽然来得有些太快也太突然了,但她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事实上……她的身体却告诉她,还没有,还没有……   因而项灵熙很快撑起身体,并在向后退去的同时推了朗格拉克一下。   项灵熙的这个充满了拒绝意味的动作让朗格拉克懵了一会儿。   “我……”   在这一刻,就连项灵熙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拉起已经被褪到了肩膀处的毛衣裙,也把已经被掀得很高了的衣摆又扯了回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   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解释的项灵熙干脆低着头抓起头发,但是她所表现出的那种希望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了的意图却是已经十分明显。   “你是不喜欢男人这样抓着你的……胸部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我没有,我……”   在那样的时候被自己的女伴推了那么一下,这显然让朗格拉克懵的有些厉害,否则的话,他可能也不会问出那样的话。这可真是让项灵熙感觉窘迫得厉害。   “我弄痛你了?但我觉得我应该没有那么用力,虽然你的身体很……很让人着迷……”   项灵熙这会儿可就想让朗格拉克别再那么认真地自我检讨了,于是原先还往后退了好一段的项灵熙直接跪起身来,并在凑近对方之后很快动手捂住了朗格拉克的嘴。   但是她却没曾想,当她的膝盖一个不小心地跪到了毛衣裙上的时候,毛衣的衣领会一下被扯到胸衣给松开之后根本什么也遮不住的……胸口。   那当然会让年轻的医生控制不住地把视线落到了他先前还没用视线描摹过的地方。   憋着气的项灵熙只好再一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我们能别再继续说这个问题了吗……”   小声说出了这句话的项灵熙可着急了,但是在左右两只手都腾不出来的情况下,她想要把自己的衣领弄好还偏偏那么难。   “你猜你应该是想要衣服拉好?那样的话,也许我可以帮忙。”   在项灵熙努力用膝盖和肩膀来恢复衣领高度的时候,朗格拉克拉下了项灵熙捂住他嘴巴的手,并问出了这句话。   这下,项灵熙更憋气了,她在咬了咬嘴唇后问道:“你是不是在笑我蠢?因为我只要把捂住你嘴巴的那只手拿开就能把衣服拉好了。”   “可你如果想要把内衣扣好,你也许会要用到两只手?”   朗格拉克的这句话让项灵熙彻底沉默起来,并且她拉衣服的动作也就此停在了那里。接着,朗格拉克就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让项灵熙恨恨地拉起朗格拉克的手,并让他给自己捂上眼睛。   “就这么给自己捂好好吗?别把手指张开,好吗?”   “我尽力。”   项灵熙都已经用上哄人的语气了,却还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回答。但这时候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朗格拉克的那句“我尽力”了。   因而好容易才把衣领拉好了的项灵熙不得不侧身屈起膝盖,又用背去贴着沙发,并试图以这种姿势把内衣扣好。但是这种稍带难度的动作越是着急就越做不好,以至于身旁的朗格拉克都直接放下手来,也大大方方地示意项灵熙转过身去。   那一刻,项灵熙虽然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却还是跟着朗格拉克的示意转过身去了。   于是医生很快把项灵熙自己拉高了的毛衣裙又拉高了一些,并在研究了一会儿那截排扣后就很快给项灵熙扣好了它。   但是那之后,医生又不愿意只是帮她把裙子拉好了。   他当然明白今天晚上他们已经不可能更进一步了,因而他主动问项灵熙要了一个“安慰”。   他扶着项灵熙的肩膀,并在拨起项灵熙的头发后在她的后颈印下了一个很深的吻。   或许是因为朗格拉克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足够的体贴与足够的绅士,那让项灵熙反倒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直接拎包走人了。   她特别特别尴尬地抱着膝盖和朗格拉克一起坐在沙发上,闷了老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抱歉。”   “还有呢?”   很自觉地在自己和女伴之间隔出了一条安全线的朗格拉克转头这样说道:“我觉得你也许会愿意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想要喊停。”   “我可能……还是没有准备好。”说着,项灵熙又不禁补充道:“身和心都还没有准备好。”   听到这句话,朗格拉克笑着弹了一下项灵熙的额头,并起身走去他的那间和顶楼起居室连在了一起的卧室。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项灵熙眼巴巴地也要站起身来,而朗格拉克则边走边解释道:“我得先去解决一下。顺便,再给你带一床毯子。”   在走到门边的时候,朗格拉克停下脚步,并转身问道:“你会想再多看一会儿星星的吧?”   项灵熙愣愣地点头,而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在先前已经被完全惹出了火的朗格拉克关上了门。   当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时,项灵熙突然生无可恋地猛吸了一口气。   天哪!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项灵熙这样怒问起自己。   直到朗格拉克人都走了,她才又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她到底是怎么拿着衣架对前总统阁下说的。   她说她会在和前总统阁下发生了些什么之后,以卢卡茨为榜样展开她的“平凡生活”。   她还说她要把她和男人发生些什么的底线从天花板挪到脚下!   可她刚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她居然在眼见着一切就要顺理成章的时候拒绝了朗格拉克这样一个男孩!   就算以身在天花板的卢卡茨作为参照物,朗格拉克都起码已经能到她的头顶了。   当理智终于不受感情以及身体本能的控制并冒出头来,项灵熙觉得她简直悔得不行。   可是在这种时候过去敲朗格拉克的门又会显得过于孟浪了。   于是她只好一吸鼻子,并再次恢复先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只是此刻她的心情却是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再来一次……他只要再来一次……我肯定就不拒绝他了。”   项灵熙这样努力说服自己,但是当那些惹火画面又在她脑中出现的时候,她又会挫败地发现……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推开对方。   那让她不禁把满腔挫败化为了满腔的愤恨。   【前总统害我!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卡拉乔尔杰害我!】   项灵熙就这样咬着牙在心里把那句话重复了好多好多遍,而后……她就真的只和朗格拉克一起看了整晚的星星。 第125章   ‘我还说没问题,我会七点就起来。’   ‘但是等到我都打算吃个早饭就去坐车离开了,你还躺在那里睡着。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尴尬把你喊醒,去找我的眼镜。’   早上八点半,温暖的阳光还没有来到冬季的采尔马特小镇,喜好滑雪的人也未有在此时就带着他们的装备走出门来。   然而一架从苏黎世的方向飞来的直升机却是已经出现在了小镇的上方。   在这架直升机上,千防万防也没能防住他家队长自己闹死的克拉默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坐在那里。他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两边装上阻隔视线的黑罩子,那样他就会看不到一旁的卢卡茨正在反复看着的那段短视频。   ‘我只记得后来我帮你找到了眼镜?’   ‘不止,你把我们的床挪开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带着上下铺的床推倒了,那时候我还以为我害你有了很可怕的起床气,感觉特别紧张。’   当视频中的项灵熙和朗格拉克握起手来,也重新向彼此做出自我介绍的时候,克拉默干脆猛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朝直升机的天花板看去。   而被他们雇来的直升机飞行员则在此时询问起他们想要在小镇的哪里降落了。   于是带着机上降噪耳机的克拉默不得不顶着重压撞了撞卢卡茨的肩膀,并示意对方换上直升机上的降噪耳机。   “离镇上的这个位置最近的降落点大约有多远?”   在听清楚了飞行员的问题后,卢卡茨关了这段他已经看了很多遍的视频,并把手上的地图拿给对方看。   “可能在它的南边四五公里的位置。但是采尔马特是不允许有车进去的,所以你们可能得走路过去。”   “那太远了。”   说着,卢卡茨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并在机上飞行员试图令他把安全带系好的时候查看起了机上的装备。   “你们的这段绳索应该是30米长的?”   “对。”   “麻烦你们悬停吧,我们直接从这里下去。”   “什……什么?很抱歉,卡拉乔尔杰先生,这样的请求恕我们不能同意。”   眼见着卢卡茨已经开始动作利落地开始进行索降前的准备,克拉默只得把卢卡茨戴的耳机摘下来,并在卢卡茨因此而无法听清他们的说话声时才开口说道:   “因为他老是不接电话也不理人,他的未婚妻很可能已经跟别人跑了,所以他特别着急。你们就原谅他吧。”   坐在前排的一正一副两名飞行员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了起来,但是眼见着卢卡茨已经绑好了安全绳索,他们又着急起来。   因而克拉默只得继续劝说:“别着急,别着急。上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签过协议的了,驾驶方面的问题归你们负责,别的都归我们负责。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就应该对他昨天开的新闻发布会有一点了解吧?”   直升机上的两名飞行员迟疑着点头。   如此之后,克拉默又很快说道:“那你们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在从政之前是在索林尼亚的特种部队服役的。当然,我也是。所以从这里索降下去对于我们来说是没有难度的。唯一的难点在于你们得好好悬停,明白吗伙计?”   当那两名飞行员再次点头,直升机上的门也终于被打开。   随着一股带着极低气温的强风冲进机舱,项灵熙也在和星空小楼的主人一起享用过了早餐之后走下楼梯。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可能会整理一下思路,然后回想一下我之前……之前带着前总统阁下一路滑下山来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也许我会……”   项灵熙话还没说完就打起喷嚏来,并且一个喷嚏打完还又接着两三个。   那让她连忙背过身去,并两手一起捂住嘴巴。   “你着凉了吗?”   原本还跟在项灵熙身后几步的朗格拉克很快走到项灵熙的身旁,打完了喷嚏的项灵熙却是一脸的迷茫。   “你这里很暖和啊。”   但是才说完这句话,项灵熙就想起了自己在出发之前泡的那个作死的冷水澡,并因此而迟疑了起来。   见此情景,朗格拉克很快就在出声让项灵熙等自己一会儿后去到客厅,给项灵熙拿维C泡腾片和感冒药。   看着对方为自己翻找感冒药的背影,走下了最后几节楼梯的项灵熙不禁笑了起来。当她取下挂在了门边墙上的外套给自己穿上,她会不由地提醒起自己来。   ——这可不行,你现在太开心了。你得悲伤一点,不然可是会想不出你要的那幅画的!   但是当项灵熙真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又会被自己的这句话给逗笑了。   拿好了泡腾片和感冒药的朗格拉克很快回来,并在把那些塞到了项灵熙的手上时也说出叮嘱。而这栋下楼的底楼大门也就在此时打开。   “如果你打算在小镇上先转一圈再回去,你还是得注意保暖。”   说着,朗格拉克就从墙上钉着的衣架上取下一条他自己的围巾,给已经走到了屋子外面的项灵熙围上。   当年轻的医生看到眼前的人又对他露出微笑,他会不住地抓住项灵熙还没来得及放进口袋里的手。可当朗格拉克想要在和项灵熙说再见之前再吻一下她的嘴唇时,项灵熙却是若有所察地转过身去。   而后她脸上的微笑就会转为犹豫与疑惑。   在逆光的那个方向,她分明看到了她出发之前还在电视上见到过的那个人。   但那怎么可能呢?   可当一朵云飘了过来,并挡住了那份让项灵熙无法看清对方的逆光时,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和卢卡茨一起出现的克拉默反应很快地在自家老大要冲到项灵熙身前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而朗格拉克也很快就在感受到了卢卡茨身上的那份气势冲冲时不动神色地挡在了项灵熙的身前。   这三个人在看到彼此时所作出的行动让项灵熙感到困惑极了,她开始怀疑……在海牙法庭的事结束之后就立马被隔绝出去了的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因而她很快就试着给昨天还联系过的,起码不会像前总统阁下那样翻脸不认人的克拉默使眼色,想要问对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让项灵熙出乎意料的,是克拉默居然在收到了来自于她的信号之后立马就表现出了受到可怕惊吓的样子,并忙松开了拽着卢卡茨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张脸都挡住不让她看到。   再次见到自己努力联系了一个多月也不见什么回复的异性,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孩来说都会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那就更不用说,她还在出发前把和对方有关的每一个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但幸好,幸好事情才只过去了一天。   项灵熙觉得……以前总统阁下和自己在过去那一个多月里的联系频率来看,他可能会需要一个月才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完全拉黑了。   于是她试着说些什么以改变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终于选择了说出一句:“早上好。”   但是让项灵熙没能想到的,是那三个男人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所给出的反应。   离她最近的朗格拉克是好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的疑惑,离她最远的克拉默则是一脸的惨不忍睹。至于此刻已经走到了她身前的卢卡茨……   他神情却是复杂到了让项灵熙全然读不懂了。   他的样子……就好像被什么人负了一样。   可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没关系,项灵熙原本也对前总统阁下的心里在想什么毫无兴趣了。再次看到对方,她除了感到憋闷又愤愤之外,心里也只有想跑这个念头强得让她根本一刻也没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猜你们可能是有事来找朗格拉克的?那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项灵熙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接着就很快转头走人。   在来到这里的这一路上,卢卡茨曾设想过许多项灵熙再见到他时的反应。   他以为自己才一出现就会惹哭总是和他强调自己“神经纤细、脆弱又敏感”的小画家。   他以为对他失望极了的小画家会一看到他就让他滚得远远的,脾气起来了还会用腿来踢他,用拳头来打他。   他甚至还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他在战友的胞弟家中发现了他所迷恋的那个女孩,对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项灵熙会好像看到了陌生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对他说出“早上好”,并且还认为他是为了别人才来到了这里。   那让他再也无法顾及很可能已经和他想要娶的那个女孩发生了些什么的医生,并转而追上项灵熙,也抓住了她的手,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他应该对眼前的人说些什么。   当卢卡茨用那种让自己低到了尘埃里的目光看向项灵熙的时候,全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项灵熙不禁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在卢卡茨说出些什么之前,就这么“被放过了”的朗格拉克却是开了口。   “我其实不太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昨天晚上,我问灵熙,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她说……”   朗格拉克话还没说完,就被生怕他会出事的克拉默一下从他身后捂住了嘴巴。   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让就想避开这个话题的项灵熙直接甩开了卢卡茨的手,并用眼神和表情纠结又抓狂地问朗格拉克——你怎么能说这个呢!   “她说了什么?”   卢卡茨这句话一出,克拉默就不那么敢再捂住朗格拉克的嘴巴了。但是他又还想再做一次挣扎。   而就是在这出闹剧要接着演下去的时候,身为重要当事人的项灵熙却是破罐子破摔地抢先说出了她当时所作出的回答。   “我说不,我们没分手。因为我们其实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前一句天堂,后一句地狱——这或许就是卢卡茨在听到项灵熙所说话语时的感受了。   可项灵熙却偏偏还要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和他说出道歉。   “让你的朋友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这样的误解,我感到很抱歉。”   说着,被揭开了伤疤的项灵熙看了卢卡茨一会儿,而后就再没了在镇子上好好转个一圈的想法,并只想快些回她已经付了半个月房租的那间公寓,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可是在海牙法庭之后就把她赶出了自己世界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却还对她说:   “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灵熙?”   这时候的克拉默已经把朗格拉克拖进了他的家里,并连门也给关上了。   此刻空荡荡的街上竟只有项灵熙,卢卡茨还有几个无辜的路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跑又跑不快,打也打不过卢卡茨的项灵熙似乎也只能答应对方的这一请求了。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不是那么情愿地点了点头,并示意一个多月之后对她而言竟已陌生至此的卢卡茨跟自己过来。   在不快也不慢地步行了几分钟之后,满身都是抗拒也满身都是排斥项灵熙终于带着卢卡茨来到了她租下的雪景公寓。她甚至还像正经待客那样,在前总统阁下那毫无遮掩的注视下用公寓房里的咖啡机给卢卡茨和她自己都泡了一杯咖啡。   项灵熙努力不去在意那份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目光,却是在转身把咖啡递给对方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不仅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未有坐下,并且还一副显而易见的局促。   “你想说什么?”   尽管卢卡茨还想在从对方那里接过咖啡的时候继续那份对于项灵熙的注视,可项灵熙却是很快收回了手,并仅仅只是端着她留给自己的那杯咖啡走到了客厅的桌子前,背对着卢卡茨坐了下来。   “在昨天,或者说前天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我试着给你拨了一通视频电话。但我却发现……”   “发现我把你放到了黑名单里?那的确是我做的。如果你想问我这是为什么,那可能是因为……我想借此来提醒我自己,我和你之间已经结束了。”   说着,项灵熙感觉好笑起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快就发现。而且我们还会这么快就在采尔马特遇上了。我得承认,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有些尴尬的事。但对你来说,这种情形应该没那么难以应对吧?”   “抱歉,灵熙。抱歉。”在凝望了项灵熙好久之后,卢卡茨终是说出了迟来的抱歉。   在桌子直角的另一边坐下了的前总统抓住了项灵熙放在了桌子上的手,并在项灵熙想要挣脱开他的时候就像以前那样,抓着项灵熙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并说道:   “太多事了,我有太多事要对你说抱歉了。抱歉,灵熙,我居然都还没对你说过我爱你。我也居然还没对你说过,未来的很多很多年,我都只想和你一起度过。”   听着这样的话语,没能来得及挣脱开对方抓着她的手的项灵熙并没有流露出感动的神情。   事实上,不禁睁大了双眼的项灵熙感觉困惑极了,并且对方所说的这些话语也让她感到陌生极了。   可是卢卡茨的话语却还在继续。   “我原本以为……我们都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了,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我们分开了……”   “请原谅。”   当项灵熙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是打断了对方,并说道:“我知道在你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打断你这很不好。但是……但是你对我说的这些话真的让我觉得很陌生。你让我觉得,你应该是认错了人,也叫错了名字。因为这些话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我说的。那应该、应该是对一个我不认识的,把你迷疯了的女孩说的。反正那不可能是我。” 第126章   “我怎么可能还会对别的女孩说这样的话。”   项灵熙的话让卢卡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是那样努力地试图去说服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除了她,自己根本别无所求。可项灵熙到底还是说出了那个让他在路上时就隐隐担心的人,或者说事。   项灵熙:“怎么不可能了?那个波兰国家电视台的女孩不就很好吗?这样的对象你过去可是有过很多个了,有的女孩媒体能知道她们的名字,有的女孩可能别人只知道她们的国籍和头发的颜色。”   卢卡茨:“可我根本连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项灵熙:“所以你希望让我来告诉你她叫什么吗?”   项灵熙简直不敢相信,都这时候了前总统居然还来和她说这些。于是她很快拿出手机,要上网查一查那个女孩的名字,打算在给出前总统阁下想要的答案之后再把这个家伙给扫地出门。   可怒气冲冲的她才打开搜索引擎就被卢卡茨连手带手机一起给抓住了。   “松手。”   虽说项灵熙昨天晚上才在别的男人家里过了夜,但当她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就在案发地点的门口撞上前总统阁下的时候,她却是连半点自己应该处在下风的觉悟都没有。   她语气冷硬地说出那个词,并在得不到她想要有的效果后打算再来一遍更冷硬的。   但是“请”这个字才说出口,卢卡茨就很快又叫出了她的名字。   可那却是让项灵熙更生气了。   “灵熙,灵熙我们能不能不要提别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甚至可以在任何问题上都毫无保留地向你坦白。但我现在只想和你说和你有关的事,很多很多事。”   在追着项灵熙找过来的这一路上,卢卡茨就已经渐渐意识到他和自己所爱的女孩之间所拥有的,可能会是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的问题。   但当他真正地面对想要否定一切的项灵熙时,他还是会如此着急。着急得都无法保持他在过往的时候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维持的冷静,也根本就不像是一名政客了。   “在海牙法庭的事结束之后,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才能去面对这样的一个困局,我甚至有想过放弃。那个时候的我糟糕得连我自己都不想去看,所以我就用报纸把浴室的镜子贴起来了。”   “我不想听!”   “在那些天里我每天都只吃面包又喝很多很多的酒,我的体重掉了有十几公斤,有一天克拉默从外面回来,他说他觉得我看起来都已经像是路边的流浪汉了。”   “我说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在卢卡茨如此想要对项灵熙表达自己的时候,他喜欢的女孩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放在了被他抓着的手上,很努力地想要挣脱开他。   “但是在那些天里,我一天也没法不去想你。”   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项灵熙试图挣脱开卢卡茨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可她却是仍旧低着头,仿佛在积蓄着某种有着很强能量的情感。   但是卢卡茨却未有停止。   他说:“在那些天里,我一直都会想起你把受了枪伤的我拖到采尔马特时的样子。我还会想起你说愿意和我有一个孩子。只是我一直,一直都……”   卢卡茨的话还未说完,项灵熙就抬起头来。并且此刻在她的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充斥着的,竟是满满的愤怒。   “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你怎么敢!你怎么还敢和我提起那个时候的采尔马特!你怎么还能和我说起那些!”   当看到项灵熙的那双充满了失望、愤怒和控诉的眼睛时,卢卡茨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害怕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会离开他,并就此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不见。   于是他更为不愿放手。   在项灵熙震怒地大声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几乎是本能地用两只手一起抓住项灵熙先前拿着手机的,并试图挣脱开他的手,并将它放在唇边亲吻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在项灵熙最终真的使出她全部的力气去挣脱,也用脚去踢他的时候松开了手。   但那当然不是因为曾经的雪鹰特种突击队队长连这样一个女孩的手都抓不住。   他松开项灵熙,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她会因此而更生自己的气。   卢卡茨几乎是在松开项灵熙的手后就立刻说道:“那时候的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联系你,也不愿意在自己还没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来向心爱的女人诉说自己的软弱。”   当卢卡茨把他曾经极力想要向对方隐瞒的那些软弱一口气地向他喜欢的女孩全部袒露,项灵熙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这一刻,她所表现出的,却并不是感动。并且那也不是任何一种让卢卡茨想要看到的,正面的情绪。   项灵熙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看了卢卡茨好一会儿,而后她笑了,并问道:“‘心爱的女人’?你不觉得用这样的词来指代我,是对我的一种羞辱吗?”   项灵熙不想再和这个她曾喜欢过很多年的男人继续纠缠,因而起身抱起外套道:“从头到尾,我都只不过是一个让你有了一点好感的女人。”   当项灵熙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卢卡茨猛地一个怔愣。但是在项灵熙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他又很快追上项灵熙,并一下就把手按在了项灵熙正要打开的那扇房门上,在对上项灵熙的那双此刻带着很强攻击性的眼睛时,他在几个呼吸后才猛然回神一般地解释起来。   “那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但是后来……”   卢卡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项灵熙再次打断道:“后来你告诉我,想要在海牙法庭的事结束之后,就我们两个的关系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当项灵熙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笑了,并且这一次,她那故作轻松的笑却伴随着终于没能被她抑制住的眼泪。   但依旧是这一次,她没有让泪水最终满溢。   她说:“我等了你了,等了42天。可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却什么也没等到。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了。可你现在却还来和我说这些。你简直,简直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简直是卢卡茨所听到过的,最具威力的恐吓了。   没错,从项灵熙的口中所说出的这些话听在卢卡茨的耳里无异于恐吓。   他几乎就要被这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吓退了。   但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时候因怯懦而说出谎言。   在那一刻,卢卡茨看向项灵熙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就连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都变得不再冰冷,更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向对方诉说着无声的爱意。   卢卡茨:“你想要离开我了,也不愿意再像那时候在朗格拉克医生的家里那样——只要想到什么,或者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就吻我一下了,是吗?”   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   瞪圆了眼睛的项灵熙看向卢卡茨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不敢置信。   可是态度如此温柔的卢卡茨却是步步紧逼着,在项灵熙还想要后退的时候又靠近她了一些。   “你以为我不可能记得吗,灵熙?在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记忆的确很混乱,但是之后,我会慢慢回想起很多。那时候我虽然没能醒过来,但是有的时候,我对外界是有感知的。我知道你经常会趴在我的胸口听我的心跳声,你喜欢依偎在我的怀里,然后抬起头来吻我的下巴。”   项灵熙很努力地想要拉开房门,可是被卢卡茨看似不经意地用一个手掌按着的房门却是被他按得连一丝一毫都拉不动。   于是被气得都发起喘来的项灵熙干脆停止了拉门的动作,并扬起下巴,很高傲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要高出了不少的男人。   项灵熙:“所以呢?如果这些我的确都做过,那又怎么样呢?我假设你心里的确有一个爱的很深的女人。”   卢卡茨:“没有什么假设,灵熙。请你相信我。”   项灵熙:“所以你心里的那个,让你深爱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让你可以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的人吗?”   不再执着于跑出这间屋子的项灵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动作尽可能潇洒地离开门前的这个被卢卡茨掌控着的小空间,她松了松自己的肩膀,也动了动手臂,并走回桌前,拿起她先前还未有喝过的咖啡喝了一口。   而后,她便转身看向卢卡茨,并问道:“当你躲在波兰的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一个让我停在那儿的手势,于是我就得停在那儿。然后你在消沉了很久之后觉得自己又能出来做个英雄了,你朝我招招手,告诉我现在可以过来了。所以我就又得立刻跑到你的面前来了吗?” 第127章   当项灵熙说出那些话语的时候,卢卡茨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他在两天之内追着项灵熙一路从欧洲的东边去到了中国,而后又马不停蹄地一口气从中国追到了瑞士。   在这一来一回的超长空中旅行中,他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一直都就思维敏捷的前总统阁下却是怎么都没能想到,在项灵熙的心中会存在着这样的想法。   他的心里有那么多急于想要向眼前人表露的爱意,并且他也很想为项灵熙做很多很多的事。   可当他带着那些浓烈的情感在地球的两端走了一趟来回,好不容易才走到项灵熙的面前的卢卡茨却发现他与自己心爱的女孩之间,竟已相隔了这么深的一道天堑。   他们在那道深得望不见底的天堑两边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说了那么那么多,满心以为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当来自白森林的那个男孩终于打算越过那道天堑时,他的女孩却已经带着落寞转身离开了。   而正如项灵熙对于卢卡茨所说的爱意感到陌生那样,卢卡茨也对项灵熙所说的那些控诉感到同样陌生。   他当然从未有这样去想对方,也从未有将项灵熙想得如此无足轻重。   在他的心里,哪怕是项灵熙的一根头发都不可能那样的轻。   可现在,他还未来得及去好好珍惜的这个总是很容易就掉眼泪的女孩却是忍着泪水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那让他怎么能不在感觉心都被揪了起来的同时又感到迷茫。   但是终于有机会告诉卢卡茨这些的项灵熙却并没有停止。   有些心情,她早就拥有。   可有些话语,她直到这一刻才刚刚想清楚。   “你是索林尼亚人的雪鹰,更是罗科曼尼亚人的雪鹰。你总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总是能够达成自己的那些愿望。你一直都在不停地在往气候恶劣的远方飞。而我只不过是在你经过两座山峰的时候……刚好就在那里。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在我没想要开始的时候,在我一次次犹豫又摇摆不定的时候,你表现出了一副和我一起坠入了爱河的样子。可等到我终于下定决心相信你是认真的,也想要和你开始的时候,你又在回到你的世界后音讯全无了。卢卡茨,你用事实告诉了我,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足够了,灵熙。”尽管卢卡茨是真的很想把项灵熙内心究竟是何种想法弄得足够清楚,可他到底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语。   他向自己喜欢的女孩摇着头说道:“别再继续说这些会伤到你的话了,你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是项灵熙根本就不想按照卢卡茨所说的那样做。眼见着这个刚才还留在安全距离外的男人又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她只是往后挪了一小步,而后就在自己的腰碰到桌子时停了下来,不愿认输地瞪着卢卡茨。   “但是有关我们之间的关系,总该有一次是我说了能算的吧?我说,卡拉乔尔杰先生,我们之间结束了。”   “已经不可能了,灵熙。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结束了。”   “我们之间的这一页已经翻篇了!我也不想再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同样的错误我不可能再犯第三次了!”   此刻的项灵熙就好像是被捕兽架伤到了的小兽,在猎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时候发出虚张声势的威胁声。   已经完全从枪伤中恢复过来,也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的卢卡茨走到了一个离项灵熙很近很近的距离,仿佛他只要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心中所爱的脸庞。   但是当他真的这样做了的时候,项灵熙却是偏过脸又低下头去,向这个男人释放出了很强烈的,抗拒的信号。   “我很累了,希望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   这个男人太强壮了,如果他不愿意离开,项灵熙根本就毫无办法。因而项灵熙干脆就只是站在那里对他下了逐客令,并低垂着眼睫等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在这样的一个距离之下,项灵熙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那因为她的这些话语而变得粗沉起来的呼吸声。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很快就离开这间屋子。但是在那之前,灵熙,我希望你还能听我再对你说几句话。”   项灵熙依旧保持着那个抗拒的姿势,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催促对方快些离开。   因而卢卡茨把桌子边上的椅子拉出一张来,并扶着项灵熙的肩膀让她坐到椅子上。那让项灵熙瞪大了眼睛,却依旧还是低着头,不去看对方。   但在下一刻,让项灵熙坐到了椅子上的卢卡茨蹲了下来,让低着头的项灵熙可以很轻易地就看到视线比她矮了一截的前总统阁下。   “在把我从你的世界里剔除出去的时候,你对我说——‘祝你前程远大,所有美梦都成真’。但是灵熙,没有你的前程再远大也不会是我想要的。没有你的梦更称不上是美梦。对于你,我有一种紧迫感。因为我已经错过那么多生命里本该有你的时间了,我不能再错过更多了。至于你说的结束,抱歉灵熙,我就算让我的政治生涯结束也不可能让我们结束的。”   说完,卢卡茨站起身来,但他却没有在这个自己如此渴望靠近对方的时候去吻一吻项灵熙那又一次因为他而发红了的眼睛。   他就这样面对着项灵熙,并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就连离开时的那么一点点时间,他都不愿错过这样光明正大地望向对方的机会,只在把门打开后才转身离去。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项灵熙立马就把能遮住那些吻痕围巾摘了下来,并在把围巾丢到了桌子上之后跳起脚来。   可她却又不知道促使她这样的,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并且她也不知道此刻她究竟是在生卢卡茨的气,还是因为她居然又能在那个混蛋说出最后那几句话的时候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而生自己的气。   但是在跳脚了好一会儿之后,再次一眼扫到桌子上那条围巾的项灵熙就立马回过神来。   担心朗格拉克安危的项灵熙后知后觉地冲到门口,在打开房门后往左右两边快速地张望了一下。   被她赶走了的前总统当然已经不在走廊上了。   于是项灵熙又很快冲到了公寓的阳台上。可是当她往下望去的时候,她也找不见出房门需要磨蹭一分钟,但是消失在这片区域却可能只需要半分钟的……前总统阁下的身影。   因而项灵熙只能立刻拨起朗格拉克的电话。   但是她当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因为……这时候的朗格拉克医生依旧还在克拉默的严防死守之下。在这种情况下,朗格拉克的手机虽然没有被克拉默没收,却是被半强制性地放在了桌子上,让朗格拉克与他的手机之间相隔着一个克拉默的距离。   着急等待电话接通的项灵熙在房间里踱步了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而后在那里焦急踱步的项灵熙就恍然大悟了。   她挂断了依旧还在等待接听中的电话,并把克拉默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同时也给他发去了一条短信。   ——【你把朗格拉克怎么样了!】   在朗格拉克的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克拉默的回复倒是来得很快。   他说——【我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削水果给他吃。】   在给项灵熙发出了那条短信之后,克拉默就真的放下手机拿起刀,并一边盯着朗格拉克一边继续削起苹果来。   “我以为你也是灵熙的朋友。”坐在沙发上的朗格拉克这样说道。   而即便是在卢卡茨已经从总统变成了前总统的时候也做到了足够尽忠职守的克拉默则给出了一句“嗯哼”来作为回答。   “那你就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毫无原则也毫无主见地偏帮卢卡茨。”   面对依旧不放弃劝服自己的朗格拉克,不轻易上当的克拉默语重心长地“嗯”了一声,却是一点放对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盯着自己的人如此油盐不进,即便是好脾气也有好耐心的朗格拉克也会忍不住想要发火。   朗格拉克说:“他不适合灵熙。”   这回,手上拿着刀眼睛看着则朗格拉克的克拉默终于干笑一声地接下话来道:“这可不是我们能说得准的事。而且我就觉得他们两个挺配的。”   朗格拉克则话中带刺道:“所以你打算帮着卢卡茨把每一个想要接近灵熙的男人都赶跑或者打跑吗?”   “打跑?”克拉默都要笑了:“你不知道我刚刚行动这么迅速地把你拖进来很可能已经救了你一命了吗!”   这下,克拉默终于放下刀来,并端起他刚刚削好的苹果,走到朗格拉克的身边坐下。   “昨天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挖我自己的伤口去安慰他。结果他居然问我……我怎么没有弄死抢走我女朋友的那个小子!但是犯法的事他已经做过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他再做一次了!”   这时候项灵熙的短消息追了过来。   她说——【答应我别让朗格拉克有事好吗?我刚刚把卢卡茨赶出门了,我担心他会去找朗格拉克的麻烦】   这样的事克拉默怎么敢直接说答应?   因而他只能在朗格拉克正大光明地朝他的手机看过来的时候转过身去,让手机屏幕背对着朗格拉克的脸,也当着对方的面给项灵熙发去回复。   【朗格拉克帮过我们,还是卢卡茨战友的胞弟。我相信卢卡茨是不会伤害他的。】   但是这种空洞的“我相信”能管用吗?   看看如此美貌又好身材的罗科曼尼亚男模被扫地出门就知道那根本没用。   因而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那一套的项灵熙很快就给从短信里看起来很像是打算袖手旁观了的克拉默发来最高级别的恐吓。   【要是朗格拉克出了事,我就去跟卢卡茨说我们两个睡过,而且还是你勾引的我!】   克拉默:“……”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克拉默终于放下手机,并一巴掌拍在朗格拉克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我会保护你的。” 第128章   克拉默在上一句话与下一句话里做出的迅速转变当然会让朗格拉克对他感到迟疑。   医生并没有克拉默拍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拿下去,而是直入主题地问道:“灵熙和你说了什么?”   这……这么直白就很不好了!   克拉默当然不会想让朗格拉克知道——只要项灵熙一个不高兴,他们就很有可能变成站在统一战线上的难兄难弟了——这样的事只会让他的地位降到比朗格拉克还底。   毕竟,朗格拉克是真的和项灵熙有什么,是会被保护的那一个。   可他呢!他简直无依无靠。   想到这里,克拉默不禁收回了手,并走到大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望去。   当他发现自家老大现在还没有正好站在朗格拉克的家门口的时候,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思考起了现在就直接把项灵熙对他发出的威胁举报给卢卡茨的可行性。   坐在沙发那里已经被他盯了很久了的医生见此情景立刻就把桌子上的手机拿了回来,并和项灵熙发起了短信。   可克拉默虽然发现了医生的这一举动却依旧无暇他顾。   “要是朗格拉克出了事,我就去跟卢卡茨说我们两个睡……睡过……”   他把那条短信的内容小声地念了出来,但是这一念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等等,她那条短信的意思是说我们真的已经睡过了……?没、没有啊!绝对没有!”   发现了真相的克拉默情绪激动起来,但是他又突然回神,想起项灵熙的真·情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那让克拉默转头看了沙发处正在和项灵熙联系的朗格拉克一眼,但是他还没能来得及把视线收回来,他的手机上就又来了一条短消息!   这一次来的总算不是项灵熙的追问短信了,来的是他家老大!   【到这个地址来找我。】   “所以刚刚我说了什么?他们两个挺配的!”   都这么让他感到内心遭到煎熬还偏偏恨不起来!   思及此,焦心的克拉默转头对朗格拉克高声说了一句:“我、我先走了啊!”   紧接着他都等不及朗格拉克回他一句,并直接打开门往外跑去。   冬季的早晨九点,采尔马特虽看起来还未有完全苏醒,连阳光也还未明媚,但是街道上到底还是有了人声,也有一些店铺开了门。   走在这样的滑雪小镇上,克拉默再次研究起了项灵熙发给他的那条有恃无恐的威胁短信。   “我就去跟卢卡茨说我们两个睡过,而且还是你勾引的我……我……”   克拉默顶着重压把这句话读了足足有十几遍,却是越读越心凉。在确定项灵熙的这句项灵熙在匆忙间发出的威胁短信连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之后,原本还愤愤不平地想要向自家老大举报短信发件人的克拉默终于还是在走进卢卡茨和他约定的那家酒吧前带着不甘删除了这条短信。   这可真是一幕奇怪的场景,在这家酒吧的门口还坐着从昨夜宿醉至此时的人,可是在酒吧里面,服务生们已经在为店内客人的早餐忙忙碌起来了。   当克拉默进到店里,他毫不费力地就在一束阳光倾洒的地方找到了正坐在那里的卢卡茨。而卢卡茨手上拿的居然是水而不是酒。   那让克拉默感到有些惊奇,而卢卡茨也在同时发现了他,并在叫住服务生之后和对方说了几句话。   当克拉默走到卢卡茨所在餐桌前时,卢卡茨居然是态度平和地对他说道:“早,我给你叫了早餐。”   “这么好?”克拉默看起来显然是意外得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了。   卢卡茨问道:“你看起来很吃惊?”   克拉默:“我……我……”   克拉默不太知道他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而在看了一眼就在他身前的椅子后把它拉开,并在舔了舔有些过干的嘴唇厚坐了下来。   克拉默带着些许的迟疑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谈得可能不太好。”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克拉默的脑袋超速运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能表现出他已经知道卢卡茨是被项灵熙赶出来了的这件事。因为,那样他就必定得告诉对方,项灵熙是在拜托自己帮忙保护朗格拉克的时候向他透露出的这条信息。   于是善解人意的克拉默很快就接着说道:“不然的话,你应该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了。”   卢卡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她看起来对我很失望,也不愿意相信我向她表明的爱意。”   克拉默:“可我觉得你还想和我说一句‘但是’?”   “对。”卢卡茨笑着说出赞同的话语道:“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   这下,克拉默是彻底不懂自家老大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这个男人想娶的女人不仅把他扫地出门了,还有了一个近来风头正劲的“情人”。可他居然说这并不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   如果不是因为政客原本就和他们这样的平凡人是两个物种,克拉默都得觉得自家老大肯定是疯了。   可卢卡茨却是在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刚刚在那间公寓里,灵熙对我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一些……她肯定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却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起过的话。刚刚我仔细地想了想她的那些话。我觉得……如果不发生这件事,她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把那些告诉我。”   客人们点的食物在锅子里滋滋作响的声音给这间酒吧带来了一丝生活的气息,而烤箱里正在变得酥脆的可颂面包的香味也飘向了店里的每一个角落。   似乎卢卡茨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未有停止思考。因而他在停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很快开口说道:“过去我一直认为,身为一名有着很多潜在敌人的政客,我不应该在某些事上过于高调。可那却让灵熙对我产生了很多误解。如果我仔细地想一想,现在全世界都已经知道我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可是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灵熙对于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卢卡茨的这番话大约是有些感人的,可克拉默听着这些却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说出戳人痛脚的抱怨:“哪有一部分……明明只有几个。可能连几个都没有。只是看到你把灵熙的照片贴在那里哪能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被克拉默的这句话戳中的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   当他又看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这位曾经的部下时,克拉默显然是被他的目光刺得面上有些讪讪的了。可卢卡茨却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但克拉默还是保守地沉默着,似乎是不相信前总统阁下能允许自己毫无保留地去继续戳他的痛脚。   于是卢卡茨开始了数次对克拉默的催促,而对此无动于衷的克拉默则客气地摆手表示“不了不了”直至卢卡茨看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再那么温和,两边遭欺负的克拉默才说出了大实话:   “要不你们还是别在一起了吧,有一个你就已经够能吓唬我的了,要是再有一个灵熙,我的日子就过得太艰难了。”   此时店里的早班服务生把两大盘早餐端了上来,而卢卡茨则在拿起刀叉后不住地笑了起来,并问道:“她又欺负你了?”   克拉默心里着实是委屈得不行,说道:“你也知道她已经欺负了我不止一次了?那你能不能同情一下我?刚刚她居然说要在你那里污蔑我,说我跟她发生过不正当关系。你觉得我能有这样的胆量吗!”   听着克拉默的这些控诉,卢卡茨根本想都不用想地就问道:“她让你帮她保证朗格拉克的人身安全?”   尴尬了,这下就很尴尬了。   但是为了解除那个随时可能被拉响的警报,克拉默还是在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吞咽动作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卢卡茨不禁为项灵熙的“调皮”感到无奈又好笑,并向自己的部下保证道:“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真的?”克拉默面带欣喜。   卢卡茨点了点头,并说道:“把注意力放在连情敌都算不上的人身上是不明智的。对于我来说,只有灵熙才是值得我花费注意力的。”   这可真让克拉默感到高兴。   毕竟……朗格拉克是他们雪鹰特种突击队已故队员的胞弟。   毕竟……这位医生还在他们山穷水复的时候帮过他们。   但是克拉默还没能来得及给项灵熙发去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卢卡茨就又说了接下去的那句话。   ——“而且,我也有任务要交给你,如果你今天下午就得离开瑞士,之后发生的事的确也就和你无关了。”   这下克拉默是真的替朗格拉克感到担心了,可他又有些不太确定站在他的立场他应该怎样去劝卢卡茨。于是他只能也拿起刀叉,在吃了心不在焉地吃了好几口之后才“冒死”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能这么迁怒朗格拉克。就连灵熙都说觉得你们从没在一起过。而且我也觉得那不是她用来推脱责任的借口,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所以……朗格拉克难道还应该在追灵熙之前先打一通电话来问你准不准吗?”   眼见着卢卡茨吃早餐的动作停了下来,内心纠结的克拉默在权衡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了他的真心话道:“卢卡茨,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好,怪不了别人的。”   “克拉默。”卢卡茨叫出了这会儿心里正在敲大鼓的克拉默的名字,并向他问道:“我和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很不让人喜欢?”   克拉默犹豫了,但在卢卡茨认真注视下,他还是再一次地说出了大实话——“如果不是在外交场合下的话,的确有一点……”   卢卡茨:“那如果我把我想对灵熙说的话写下来给她,会更好一些吗?”   克拉默:“啊……?”   看到克拉默对于这件事所表现出的一脸茫然,卢卡茨很快就换了个话题道:“原本我应该尽快亲自去见社民党的党魁的。哈桑的死法让社民党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再加上埃里克出任总统之后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打击他们,社民党差不多都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境地了。在这种时候他们会愿意答应我开出的条件的。”   这下克拉默总算是听出对方要交给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问道:“你打算派我过去了?可是……可是政治上的事我什么都不懂啊。”   卢卡茨:“我不会让你去主导这次谈判的,但如果我不出面,我的确会需要有一个亲信陪同我的专员一起去见他们。”   克拉默:“你真的就打算留在这里了?”   卢卡茨:“灵熙打算在这里待一阵子,所以我也会在这里多待些天。”   此时卢卡茨的手机屏幕亮起了邮件提示。那正是他在等待克拉默的时间里找的公寓房房东给他发来的确认邮件。   那对于卢卡茨来说无异于他和项灵熙之间的又一次开始。   早已在内心做了决定的卢卡茨对克拉默说道:“我租下和灵熙在同一楼层的另外一间公寓房了。所以,你能尽快再给我弄到一架你之前用的那种无人机吗?我要一台隐蔽性更好一点的。” 第129章   “见鬼!混蛋!他怎么敢!”   项灵熙在卢卡茨离开之前实际已经被他给说蒙了。但是等对方离开她的这间屋子,项灵熙只不过稍稍缓过神来一些就会觉得她更气愤了。就好像她先前已经和卢卡茨说了的那样——项灵熙认为前总统阁下完全就是在仗着自己曾喜欢过他而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我只是十年都没能忘记你!我又不是真的苦恋你十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吃定我的错觉?凭什么!”   项灵熙在屋子的客厅里转来转去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磅礴的能量想随着她的怒气一起冲出去,却是苦于连一根单杠都找不到。   她想做引体向上!   在这种时候单纯的做俯卧撑已经拯救不了她了。   那就更不用说最近这阵子已经有很多新交的朋友告诉她,女孩子练俯卧撑真的很容易把胸给练小了。   于是在整间屋子里跑来跑去的项灵熙终于在翻到了一个篮球后靠着墙蹲了下来。她面对着墙手一撑地就给做出了一个倒立。   这下,她身上的力气终于有地方用了,奔腾着的心也就可以稍稍冷静下来一些了。   “就算让你的政治生涯结束也不可能让我们结束?哼哼!看起来你还觉得这件事你能说了算?”   双脚贴着墙倒立的项灵熙说完这句话,这就开始由倒立变为倒立撑!   但是近一个月来又是受情伤困扰,又是在欧洲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地参加,并且她还得既要花心思准备时尚的穿着,又要让自己的身材看起来更美。   除此之外,她还得把很多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她的正业——绘画上面。   只是要兼顾这些就已经足够让她整个人都连轴转,连充足的睡眠都保证不了了。   因而项灵熙也就疏忽了这种过去她时常进行的,正经的力量训练了。   而这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当项灵熙咬着牙,打算像以前那样,从普通的倒立撑慢慢把难度加大到把一只手放在篮球上的偏重倒立撑的时候,她才只是进行到让撑着地的双手相互触碰到的窄距离倒立撑时就因为力量接不上而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倒到地上的那一刻,不敢相信这种事都会发生的项灵熙直接给摔懵了。   而在她醒过神来之后,她就开始坐在地上用脚和手来敲地板发脾气了。   这种糟糕的身体变化怪谁?   当然是怪罗科曼尼亚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阁下了。   她跟着那个混蛋出发去到罗科曼尼亚之前肯定不是这样的。否则的话,她早在那间酒店里就没了,没了!   正在气头上的项灵熙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能拿来怪到卢卡茨的头上。并且越想越生气的项灵熙发现光是坐在那儿光着脚来跺地板已经不足以来发泄她的这种愤愤了。于是她干脆侧卧到了地板上,手和脚一起用上的继续乱敲地板发泄。   但是这样做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又会觉得自己累了,又好困了。   因而想起自己根本还没能把时差调整过来,并且昨天晚上其实也没有睡着多久的项灵熙开始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   她对自己说:“肯定是因为我现在还太困了所以才那么娇弱。我得……我得睡一觉,等睡饱了再起来试一次!”   就这样,觉得自己实在是气不过的项灵熙不再接着卧在地上闹腾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去到浴室冲了个澡,而后就爬到卧室的床上躺平了。   但是项灵熙的这一觉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在刚入眠的时候,她因为睡觉前的情绪波动太过厉害而陷入到了混乱而无序的梦境中。   而在几个小时之后,一种坠涨的痛感就从她的小腹处慢慢发酵起来。   一开始,那种痛感还只是隐隐出现。但很快,它就变得愈发让人不可忽视起来。直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它甚至已经慢慢将项灵熙从昏睡中唤醒。   当项灵熙被硬生生地疼醒的时候,这种延迟了好多天的生理期似乎终于来了的感觉简直让她慌了神。   在和卢卡茨一起去到罗科曼尼亚之前,平日里喜欢运动的项灵熙是很少出现这种生理期时的不适症状的。   但是在跟着卢卡茨一起的那半个月时间里,她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对女性很不友好的情况了。   在深秋的波罗的海泡很凉的海水,泡完海水又穿着湿衣服过了一整夜。   穿着秋天的衣服空降采尔马特的雪山,并在没有御寒服的情况下在那里待了好久。   光是这两点就已经足够寒气入体了,那就更不用说完全紊乱了的作息也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影响。   虽说项灵熙在经历这些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好底子而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当那一切结束之后的当天,来了就好像没来似的生理期就已经让项灵熙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所谓的来了就好像没来,指的是那次的生理期才只持续了一天,而后就在根本没什么血量的情况下好像被冻回去了一样!   可那时候缺乏相关疼痛经验的项灵熙却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   关注重点完全那方面的项灵熙那时候满心就只有一个想法——诶,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了就说明没怀上!   因而她也就还敢在前天的时候为了追求灵感而去泡了一个冷水澡。   于是当这种能把人给疼傻了的痛感突然一下像岩浆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慢慢流动起来的时候,她根本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在忍了好一会儿没见情况有任何好转之后,项灵熙终于在使上了先前倒立撑的力气后撑起身体,并在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蓄力地爬起来。   在给自己穿上一件长款针织开衫后,她几乎是连走带爬地去到了行李箱处,等到翻出那装着卫生用品的布袋子,她才去到了卫生间。   但是让项灵熙所没能想到的,是她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儿后,她居然会因为过于疼痛而犯起恶心。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当她在疼到恶心了之后撑着身体站到洗手台前,她居然还真的会因为生理期的疼痛而给疼吐了。   那简直把她的三观都给刷新了。   她可从没有,从没有觉得自己还能这么弱小又可怜!   此时是下午两点十七分,卢卡茨已经入住到了他租下的那套按天出租的短期租赁公寓。由他所开出的,所需物品的清单已经被交给了他所在团队的专人。而克拉默也已经出发前往爱沙尼亚,作为卢卡茨的亲信跟着一起会见社民党的要人。   但在克拉默出发之后,卢卡茨所要求的那台无人机却是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把无人机送来的人告诉卢卡茨,他要求的那种高隐蔽性的无人机在附近无货,需要从更远一点的地方调送过来,大约两天后才能到。   这样的消息让卢卡茨想要改变主意,等到两天之后才派出无人机去到项灵熙的窗前悄悄看她。   可当卢卡茨坐在写字台前开始写第一封交给项灵熙的信的时候,他却发现,在写信的这个过程中他就会变得有些抑制不住对于心上人的那种渴望。   【其实上次和你一起来到采尔马特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这里会让我想起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坐在候车大厅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好久,哪怕撞到我的视线也不挪开眼。   【那之后,我带的士兵告诉我,那里有个女孩盯着我看了很久了。可我却不能也像他们那样,也在那时候朝你看过去。那是因为我总是告诫他们:士兵们,你们可千万不能一到有漂亮女孩的地方就被迷得挪不开眼。那样的士兵是给不了民众安全感的。你们得冷静自持一些,让人觉得你们很好又可靠,却还不敢轻易靠近你们。】   当卢卡茨写到这里的时候,候车室里的那个明明很容易害羞却还敢那样盯着他看的女孩的样子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可那到底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因而卢卡茨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项灵熙究竟是长得什么样了,但却能记得项灵熙和他视线相撞时呆愣愣的样子。   那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在看到他的那双颜色冰冷的眼睛时有那样的反应。   当卢卡茨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项灵熙当时的表情和那充满着稚气的脸庞时,他会感到有些说不清的着急,或者说……焦急。   那会让他很想现在就看到他的女孩,并听到对方的声音。   可是连克拉默都被项灵熙从黑名单里被放了出来,他却依旧还是无法凭借网络联系到对方。   并且卢卡茨还认为,在今天上午才被对方赶出门来的自己如果在此时再去拜访,估计会连进屋的允许都得不到。   因而当卢卡茨看向那台就被他摆在了桌子上的无人机时,他会在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山后决定把那台并不具备高隐蔽性的白色无人机放出窗外,让其以雪山的背景色作为辅助来隐藏自己的存在。   虽说卢卡茨在特种部队服役时曾有多次监视目标任务的经历,但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偷看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的事还是卢卡茨之前从未做过的。   卢卡茨当然担心自己此种举动会把对方惹得很不愉快,于是他便在心里告诫自己。   【就一眼,我只是看她一眼,确定她现在也好好的就让无人机回来。】   在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之后,卢卡茨就从屋子的阳台处把无人机放了出去,他站在阳台那里往前数了数,在确定往前五个阳台后就是项灵熙所住的屋子后,他开始操纵无人机向雪山的方向飞出十米,而后又往项灵熙的阳台的方向平飞过去。   但是正当卢卡茨要把摄像镜头拉近以寻找他此时特别渴望的那个人时,他却是透过无人机的镜头清清楚楚地看到,项灵熙在从一间屋子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之后,动作无力得似乎根本难以为继,并直接抓着墙壁靠了上去,而后她就慢慢滑坐到了地上,连简单的把身体撑起来的力气都拿不出了。   见到了那一幕的卢卡茨着急得根本连无人机靠得太近很可能会被发现也顾不到了。他操纵着无人机向着项灵熙的阳台飞去,但是无人机都还没能飞进阳台,原本还只是坐在地上的项灵熙就看起来十分无助又难受地侧倒在了地板上。   “啪!”   那是没能正常着陆的无人机掉在了地上的声音。   而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候,带上了自己所住公寓房钥匙的卢卡茨直接从三楼的阳台翻了出去。   在这样的时候,他似乎都用不着任何防护措施就能够在他所住的这个楼层翻过一间又一间有人或无人的屋子,同时避开了有人的那几间屋子的屋主人的视线,并最终来到项灵熙的阳台。   当卢卡茨推开那扇未有锁起的阳台的门,并从这样的一条蹊径冲到那条连接着浴室和卧室的客厅走廊时,面色惨白、并且眼睛都湿润又泛着红的项灵熙几乎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   “你的衣服在哪里?我带你去医院。”看到项灵熙在长款针织开衫里只穿着一件背心和内裤的清凉穿法,卢卡茨很快这样问道。   可是项灵熙却疼得一下子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含糊不清地告诉卢卡茨,她不去医院。   但是根本不清楚她怎么会一下子就疼成了这样的卢卡茨当然不可能任由其发展。   因而卢卡茨便拿出了近来他随身带着的,可以在和对手搏斗之后把人绑起来的细绳,并在把项灵熙的长款针织开衫拉好之后给她在腰上系好。   这样之后,卢卡茨就又把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项灵熙的身上,并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打算这就带着项灵熙去到医院。   明白了他意思的项灵熙可算是着急坏了,并一边和那种在身体里锯来锯去的痛感做斗争,一边手脚都用上地挣扎起来。   “不去……我不去医院……我没生病。”   “乖,去了医院就会好了。”   眼见着一边哄她一边抱着她走的卢卡茨连门都开了,委屈极了的项灵熙只得哭着说道:“我生理期疼痛!疼痛!特别疼痛!” 第130章   听着项灵熙说出那个让他感到束手无策的词,以及在后面所强调的两个“疼痛”,在此之前似乎一直都无所不能的卢卡茨动作僵在那里,连已经打开的那扇门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   “那我们……还是去医院?”   “我都已经疼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出去吹风!”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虽有气无力,却是足够咬牙切齿。感觉到卢卡茨还在犹豫,她简直恨得想咬人。   而且现在疼得厉害的项灵熙别的做不到,咬点东西来帮她忍着疼倒还是很能做到的。   于是在和卢卡茨摇摆不定的目光对上后,项灵熙就真的恨恨地咬了卢卡茨一口。   但她现在实在是太疼了,连要咬人的时候嘴都张不大,而卢卡茨又穿着冬天的毛衣,这样一口咬在锁骨下方,除了毛衣根本都咬不到什么,并且堪堪只能让卢卡茨感觉到项灵熙咬了自己一下而已。   眼见着气得不行的项灵熙还要接着咬自己第二口,明白了对方意图的卢卡茨到底还是把门关上,并转头找到了这套公寓里的卧室,在内心焦急之下依旧小心翼翼地把项灵熙放到了床上。   “你现在……你现在需要保暖?除了保暖之外还需要什么?”   在替项灵熙把系在她腰上的那个细绳解开后,卢卡茨都来不及把绳子收起来就连忙用被子把项灵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后他就很快蹲到地板上,让自己能够无比靠近项灵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也不漏过项灵熙所说出的任何一个词。   项灵熙疼得都傻了,在险些就这么被卢卡茨没头没脑地冒着室外的低温送去医院的警报解除之后,她用很是虚弱的声音迟疑地说道:“热水……?”   卢卡茨看着项灵熙疼成了这样,又是焦急又还耐着性子问道:“还有呢?”   “我……”项灵熙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不知道……我、我以前都没这么疼过……”   “以前都没有……这么疼过?”这样的描述让根本就不知道“寒气入体”对于女性可能造成什么的卢卡茨迟疑起来。   而疼得厉害的项灵熙则在努力思考之后想起了对于大部分女孩来说的某些“常识”,并声音很轻地说道:“我还要红糖水……?生姜红糖水?放了红枣的生姜红糖水?”   在说完了那些之后,项灵熙不禁想起她现在可是在国外,而且还是在国外的一个这么小的镇子上,就算前总统阁下厉害到能够上天入地,他可能也没法在采尔马特买到这些。   那她不得这样疼起码一整天?   这样的事实让项灵熙不禁悲从中来。   可项灵熙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下都已经难过又绝望得不知该怎么办了,卢卡茨却还在用手机搜索了几个关键词之后迟疑地向她问道:“灵熙,你会不会……下身有……出血?”   什么?生理期还有……不出血的吗?   并不清楚前总统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的项灵熙只得比他更迟疑地点了点头。   可那却似乎让卢卡茨感到紧张起来,并且他的表情也凝重极了,焦急的样子让项灵熙险些以为生理期疼痛伴随流血是某种得了会死人的绝症。   但疼得弱小无助又可怜的项灵熙还没来得及问卢卡茨些什么,前总统阁下就立马又问道:“你上一次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在和我……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你还有来过生理期吗?”   在卢卡茨问前一句话的时候,项灵熙还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让人感到尴尬的问题。但是当他问出下一句话的时候,项灵熙却是产生了一种掺杂着愤怒的怀疑起来。   项灵熙:“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卢卡茨:“灵熙,灵熙你听我说,如果你以前从不会这么疼,但今天却……却……”   项灵熙:“说重点!”   卢卡茨:“你会不会是怀了我们的孩子,但是现在却快要流产了?”   项灵熙粗喘起来,而卢卡茨却以为这是项灵熙紧张和着急之下的反应,因而很快安抚道:“别着急灵熙,别着急也别难过。你先放轻松,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也许孩子还是可以保住。但就算保不住,我们以后也还可以……”   卢卡茨话还没说完,气得不行的项灵熙就已经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之下从被子里抬起腿来用尽全力去踢对方了。   “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在我们发生那种关系的时候……对你用的杜蕾斯做了什么!”   项灵熙的动作在她自己看来虽然已经能算得上是“突然暴起”了,但是在卢卡茨的眼里,那却是慢得不行也软绵绵的根本毫无力道。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敢躲,只是在项灵熙踢起腿时单手抱住她的腿,并在项灵熙还想用她的另一条腿也来踢自己的时候忙把她的两条腿都给压了下去。   卢卡茨:“别乱动,你的情绪太激动了灵熙。”   项灵熙:“你都这么混蛋的在你用的雨衣上戳了洞了,我怎么还可能不激动!”   卢卡茨:“没有,我没那么做过。”   项灵熙:“那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怀孕了!”   才不过一个问题而已,项灵熙就把答记者问的时候怎么也问不倒的卢卡茨给问倒了。眼见着卢卡茨陷入了迷茫,项灵熙不得不扛着虚弱和疼痛,并愤怒地催促道:“你说啊!”   “所以你没有……没有怀孕?”   在这个问题上项灵熙简直一点就炸,眼见对方居然还敢这么问自己,项灵熙根本抑制不住冲动地再次挣扎起来。   根本就不敢真的用力压着项灵熙的卢卡茨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项灵熙,并说道:“别乱动了,灵熙。被子被掀开冷风会进去的。抱歉,抱歉是我弄错了,我只是看搜索引擎上面说……”   项灵熙:“你要是自己没做亏心事,你会这么以为吗!”   卢卡茨:“我没有,真的没有。”   在某些方面心思尤为细腻的项灵熙的质问下,卢卡茨的解释变得如此苍白。或许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他不得不一边亲吻项灵熙疼得都发了汗的额头、还有眼睛,并接着说道:“我是很想和你有几个孩子,但那肯定不会是在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   项灵熙看向卢卡茨的目光变得怀疑起来,似乎是在对卢卡茨所可能有的用心进行二次评估。但是这样的目光根本没能维持多久就被愈发厉害的钝痛感打断了。   项灵熙紧闭起眼睛也蜷起身体,并且被子里的手捂着小腹,似是想要往侧边翻转身体,由被卢卡茨压制着的平躺改为更能对抗痛感的侧卧姿势。   见此情景,卢卡茨连忙起身,但是此刻的项灵熙却似乎根本没有了和对方闹下去的能力。   当她侧卧着在床上小幅转动起身体时,就连她的腿也开始搅起了本就没有被拉得很整齐的被子。此刻的项灵熙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那样,蹙着眉,眼睫也轻颤着,并轻轻地叫着疼。   那可真是让看着她疼成了这样的卢卡茨心疼到不知该怎么办了。   但他好歹还记得项灵熙先前对他说过的,想要热水。   卢卡茨一手撑着床沿吻了一下项灵熙的额头,而后就很快跑去厨房找烧水壶。在把热水烧上之后,卢卡茨就很快回到了项灵熙的身边。   卢卡茨:“我帮你去买一点止疼片好吗?效力大一点的那种止疼片?”   项灵熙的声音带着哭腔,并且音量很小地说道:“可是吃止疼片对身体不好……”   “但你不能就这样一直疼下去。”   卢卡茨把手放到了项灵熙的额头上,那里的温度现在很凉,可是皮肤的表面却是已经沁出了一层很薄的汗。那让卢卡茨能够很清楚地明白此刻的项灵熙到底疼到了什么程度。并且他也当然不可能只是干着急地等在这里。   “都怪你。”   疼的厉害的时候,人会变得很能折腾人又很粘人。   回想起自己之所以会疼的那么厉害的原因,项灵熙把握着拳头的手伸出被子外,然后拽着卢卡茨的衣角说道:“你让我在秋天沉波罗的海!你让我在那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去爬雪山!我怎么可能会不疼!”   项灵熙那拽着卢卡茨衣角的手仿佛在揪着他的心一样,并且委屈巴巴地说着这些话的项灵熙非但不让卢卡茨感到厌烦,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此时水壶的烧水声已经变得很大了,卢卡茨不得不很快给项灵熙倒了杯温度正好有一点烫的热水回来,并一把抱起项灵熙,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喝那杯热水。   当卢卡茨注意到项灵熙的一只手一直紧紧捂着小腹的时候,他问项灵熙:“你用手按着那里会觉得好些吗?”   “要热的东西捂着,会好一点。”   说完这句的项灵熙其实想要向对方抱怨她这回走的着急,居然连暖宝宝都没给备上一两张。但卢卡茨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很快就把他的手放到了项灵熙用手捂着的小腹。那种比项灵熙的手要高上了不少的温度让项灵熙感觉好了很多。   于是她安静了一会儿,在仔细感受了一下两者带来的细微不同时很快就让出了先前被自己占着的那个位置,并拉着卢卡茨的手捂住她此刻最想用热的东西捂着的地方。   但那样的温馨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项灵熙给打破了。   她向卢卡茨摇了一下已经空了的杯子,并向对方说道:“还要一杯。要很热很热的……”   “好。”卢卡茨接过了杯子,却是没有很快起身离开,而是对项灵熙问道:“灵熙,我能不能去问我认识的一些女性……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她们会不会吃些什么药品?也许那些是能在采尔马特买到的。”   项灵熙:“这种、这种问题……你问我干什么!你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著名政客,你想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   卢卡茨:“可你会对我产生误解。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了。所以我当然得先征得你的同意。” 第131章   虽说卢卡茨的表现一直都很冷静,但在和项灵熙有关的很多事上,他实际已经有些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了。但他如此郑重地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征得同意,对方却还不领情。   从一阵特别可怕的疼痛中稍稍缓过劲来了些的项灵熙又把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并且往旁边的位置滚了过去。   但是被卢卡茨那偏高的体温暖过的地方实在是太舒服了,那让项灵熙在一下子落到了被窝里冷冰冰的位置时又很没骨气地想要滚回去。   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卢卡茨伸手捞回了仿佛被暖炉烘烤过一样的地方。   “答不答应?”   项灵熙眼睛紧闭着低下头去,并以此来进行消极逃避。然而卢卡茨却是轻轻捏着项灵熙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开始不断地亲吻她的脸,从发顶、额头到眉眼,而后又一路往下。   当卢卡茨一边亲吻着项灵熙一边问她“同不同意”、“答不答应”,并且还就要吻到项灵熙的嘴唇时,被逼急了的项灵熙不得不挣扎起来,并又气又急地说道:“我还疼着呢!”   可是当项灵熙用控诉般的目光看向卢卡茨的时候,前总统阁下此时的样子又会让她一下就没了脾气。于是她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去去去,快去问。趁我现在还能有力气,快把药买回来。”   末了,想起刚刚那阵让她动都动不了的剧痛,项灵熙又委屈巴巴还十分虚弱地说道:“我好怕一会儿又会像刚才那样疼了……”   项灵熙都用这副模样对卢卡茨说话了,前总统哪里还能再慢个哪怕半秒的时间?   他忙把被子掀开了一点点,并在尽可能不让空气进到里面的情况下起身,在帮项灵熙把被子捂严实了之后才把先前脱掉的那些衣服穿了起来。   在卢卡茨离开卧室后,客厅的小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烧水声以及卢卡茨和人打电话时的声音。而这块先前被卢卡茨暖起来的区域则慢慢地变得没那么暖和起来。   当项灵熙在被子里自己捂着小腹并屈起膝盖以低于那些从床尾慢慢逼上来的寒气时,已经又换了个求助对象继续打电话的卢卡茨又回到了这间卧室,并给项灵熙带来了一个装满了七八十度的热水,又用毛巾包在外面的矿泉水瓶。   “止疼片?你确定你说的那种止疼片是我了解的那种止疼片吗?还是说药店会有更专业一些的止疼片?”   拿了那个透温式“真·热水瓶”的项灵熙感觉不光自己用来捂着肚子的手可以让出岗位了,就连先前让她感觉很好的卢卡茨的手再伸过来也可能会惨遭弃用了。   可是现在她只有一个热水瓶,却是全身都在发冷。   那居然让项灵熙不知道她应该让手上的热水瓶先去支援哪里。   而卢卡茨则在把热水瓶带给了她之后就很快离开,去到客厅里项灵熙能够透过打开的房门看到的餐桌处一边和人讲电话,一边又用笔在纸上记下一些注意事项。   他认真又专注的侧脸虽然十分迷人,但此刻项灵熙却更想要招他过来帮自己一个忙。因而身在卧室床上的项灵熙便有些不抱太大希望地从被窝里伸出了手,并不抱太大希望地大幅摆动起自己的手来。   可谁曾想,这样的一次尝试居然让卢卡茨很快就挂了电话,并快步走到了项灵熙的床边,用很温柔的声音问她有什么事。   项灵熙:“你……都问好了吗?”   卢卡茨:“差不多了。”   项灵熙:“那你……能不能在给我放好一浴缸的热水再出门给我买……买止疼片?我现在还感觉疼,而且全身都发冷,还出了好多汗,好难受……”   对于项灵熙的这一要求,卢卡茨当然说好。   而项灵熙则还把对方刚刚拿给她的热水瓶戳出了被窝一点点,并说道:“我还要带着它一起泡澡……”   “好。”卢卡茨搂着项灵熙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并又说道:“都好。”   老实说,这样的卢卡茨会让项灵熙感到有些不真实。   虽说在两人一起去到海牙的途中,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相处,但项灵熙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两者的不同。   那时候的他们就好像才认识了一周就已经显然了热恋的情侣,尽管彼此之间都已经有了十分亲密的关系,但她依旧会在和对方同住一间房的时候……一提到自己要去洗澡就会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小紧张。   她还会下意识地想要让对方只见到自己美的样子。   可现在,她却是破罐子破摔地让对方在让她感到这么尴尬的时候看到了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而让她感到的惊奇的是,自己都已经这么折腾卢卡茨了,可她却依旧没法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耐。   这个曾在罗科曼尼亚的政坛呼风唤雨,并且历经如此打击都未被击垮的男人面对她有气无力还要死不活的呼来唤去,心中似乎只有紧张、担心和心疼。   可是这真的不对劲。   此刻的项灵熙会不禁回想起这个男人和陈秘书一起来到她已经卖掉了的那套公寓房的时候,那带着疏离却又不失礼貌的绅士做派与他此时所表现出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项灵熙甚至可以说,此刻的卢卡茨和两个月前的他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在小腹传来的痛感降低了很多之后,项灵熙渐渐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可还没等她意识到卢卡茨应该没法在那个时候进到她的屋子,并且也不应该知道自己刚刚惨状,那种让她疼得都得要发不出声音的痛感就似乎又要卷土重来了。   但是这一次她却努力没发出那呜咽一样的声音。   虽然项灵熙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预感,但她真的担心那会让卢卡茨想要在她洗澡的时候都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而后来所发生的事也的确说明了项灵熙的预感是完全正确的。   当她很安静地忍着疼,让卢卡茨把她抱去浴室之后,对方居然在把她放到了浴缸边上的洗手台上之后还打算帮她脱她本来就穿得很单薄的衣物!那让项灵熙着急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开玩笑,她都已经用大喇叭向外广播了那句她对于卢卡茨的“毒祝福”了,让对方看到自己在针织开衫里只穿着背心和内裤的样子就已经够尴尬了,要是连这点遮羞布都没有了,她可真的要感到窒息了!   “你快……快去帮我买药。”   两只手一起抓着自己衣服前襟的项灵熙不得不用脚来推卢卡茨,并催促对方快些出去。   “你真的可以吗?”   面对卢卡茨的这个问一问题,项灵熙只是低着脑袋点头。   可卢卡茨却是两手一起撑在洗手池的两边,在放低了身体后又靠近了她,说道:“你得看着我回答这个问题。”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恼了。可当她抬起头来瞪卢卡茨的时候,前总统阁下却是没能忍住地偷亲了一口她的嘴唇,而后就在项灵熙要咬他之前退开了半步。   “每过个几分钟我就会敲敲浴室的门,看看你是不是还好好的。如果得不到你的回应,我就会进来。但是你不许锁门,否则我就得在把门弄坏之后再进来了。”   面对说话这么没得商量的前总统阁下,项灵熙的所有抗议似乎都没有用,因而她只能在对方离开浴室之前做出了一个用力咬人的动作。但那似乎也只能让她得到一个来自于卢卡茨的,宠溺的微笑。   那么,在离开浴室之后,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又会做些什么呢?   亲自去到小镇的超市和药店为自己喜欢的女孩买止疼片和姜吗?   不,他当然不会那么做。   即便此时项灵熙还躺在床上轻轻地和他喊疼,他也不会放心把对方一个人放在这里。那就更不用说,情况那么糟糕的项灵熙现在还一个人待在浴室里泡澡。   因而给自己的手机计了时,让闹钟两分钟一响的卢卡茨很快就从走廊处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并给那台掉落在项灵熙的阳台上的无人机做了一个小挂盒。   【我的女友生理期不适,我正在陪着她。能请您给我拿几块姜或者一盒止疼片吗?钱在盒子里。】   两分钟后闹铃响起,做好了这一简易挂盒也在挂盒的盖子上写下了这句话的卢卡茨通过远程遥控让这台小无人机再次飞出阳台,并且他也在让小无人机向着地图上杂货店的方向飞去时敲了敲浴室的门。   很快,他就听到浴室里传出水被撩起的声音。   他又敲了两下门,而里面的项灵熙也撩了两下水作为回应。   这意味着他又能有两分钟的时间去专注地操纵无人机了。   通过无人机实时传回的画面,卢卡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带着钱出去买东西的小家伙现在飞到什么地方了,周围又是怎样的景象。   无人机首先是在一家门口摆着蔬果的杂货店门口停了下来,在忙碌着的店主面前飞出了一个横着的数字“8”以吸引对方的注意。   那是一名四五十岁的男性,他在把挂盒上的那句话读了两遍后才恍然大悟,并哈哈大笑了起来。店主很快从自己的货架上拿了两块姜放到盒子里面,而后挥挥手,和这台无人机的主人示意钱不用给了。   但是无人机却是跟着他不肯离开,并还一上一下又一左一右地飞着,仿佛是想要通过钱在里面晃动的声音来提醒对方拿钱。   第一次遇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买东西的店主到底还是没推拒几下就又把被他放到了盒子里的姜拿了出来,在放到称上称了一下后根据它的价格拿了盒子里的一张瑞士法郎,又把找钱和姜都放到了里面。   无人机这才离开他的店,向镇上的药店飞去。   卢卡茨设的闹铃再次响起,于是就坐在浴室门口地板上的他很快又敲了敲浴室的门,在敲了第一下之后稍稍隔了一会儿,并在里面的划水声已经响起时又连着敲了两下。   但是待在里面的项灵熙似乎是觉得前总统阁下完全是在耍自己玩儿,不愿再划两次水给他以回应。因而卢卡茨便转过头对着浴室的门说道:   “灵熙,你是泡晕了吗?需要我进来救你吗?”   那样之后,他很快就听到了接连两声的,带着愤愤的划水声。   这让卢卡茨一下子笑了出来,而后就继续操纵着无人机,让它飞向药店。   但是这会儿正坐在浴室门外的卢卡茨不会知道,躺在浴缸里的项灵熙此刻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情况有所好转。   在先前的那阵让她都站不起身来的钝痛过去之后,才只是刚刚松了口气并找回了些力气的项灵熙很快就被又一阵仿佛要把内脏都给绞没了的钝痛袭击了。   她可以感觉得到包裹着她的这些热水对于减缓她的疼痛应该是有效的,但是它起效得太慢了,也救不了这一分钟的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根本疲于对抗或者说承受那种钝痛的项灵熙才对于门口的卢卡茨一定要自己这样又那样地回应他而感到十分暴躁。   但她却并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继续在这盆热水里继续泡下去了。   因为……此刻的她已经疼得连坐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项灵熙疼得连意识都迟钝起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向下滑去。   热水在她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而本来就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的项灵熙则更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连撑着浴缸的底部马上坐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混乱挣扎的声音让浴室里起了一阵凌乱的声音,并且那也让此刻就坐在门口的卢卡茨忙推开门进来,并在看到项灵熙溺水的那一幕后忙冲到浴缸前把项灵熙一下抱了起来。   终于从那么浅的浴池里破水而出的项灵熙因为被呛到了水儿咳嗽起来。那让卢卡茨把项灵熙抱到了洗手台上,让项灵熙靠着他的肩膀,并不断轻拍起了她的背。   等到被吓得都短暂忘了那些钝痛的项灵熙停止咳嗽,卢卡茨终于拿一块浴巾裹住了项灵熙的身体,并扶着她的肩膀亲吻起了她的额头。   “没事了灵熙,别怕,我在。”   自己也被吓到了的卢卡茨不禁把安抚对方的话一连重复了很多遍,似是在哄着项灵熙,又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   那让项灵熙在喘了好一会儿之后让那句“我知道”在心里辗转反侧后终于说出口来。   可卢卡茨似乎还一下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项灵熙就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所以……刚刚没有怕。”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到底是哪里触动到了对方,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愣了那么一小会儿。   而后他就根本不容拒绝地吻住了项灵熙的嘴唇,仿佛要在这个吻中诉尽他的柔情与思念…… 第132章   一开始的时候,项灵熙还只是僵在那里任卢卡茨吻她。   可随着这个在危险发生时总能够带给人很强安全感的男人带着那种对于她的很强的渴望拥住她,并逐渐用吻来撬开她的唇齿,被吻得情动了的项灵熙会发现她会没法就那样无动于衷地待在卢卡茨的怀里。   那份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就变得让她无比熟悉又习惯的气息再次包围了她,并浸染了她。   原本还被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项灵熙试着伸出手来,并在浴巾被褪开的时候伸手轻触卢卡茨的颈项。   似乎是因为她还十分犹豫,当她把手覆上卢卡茨的颈项时,她的手指未有完全张开,并在手指感受到了属于这个男人的体温时才轻轻张开,又两只手一起轻轻往上,似是想要拥住卢卡茨的后颈。   但是她的这个简单的动作,以及在对方所给予的吻中所作出的回应却似乎是要让这个一直压制着对于她的渴望的男人发狂了。   卢卡茨的身体猛一下前倾,将项灵熙一下推到洗手台前的玻璃上。   可他却还记得心上人的身体现在还不能着凉,于是他便在那时拥住了项灵熙,不让女孩背部的皮肤碰到冰凉的镜面。但他的吻却在同时狂暴得让人根本无法招架,也让被他吻着的项灵熙能够意识到在隐藏他那温柔的表面下的,究竟是怎样的内里。   还从未被这个男人如此吻过的项灵熙一下就从情迷之中回过神来,并很用力地推开了对方。   两人的喘息声就成为了那一刻的浴室里唯一拥有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此时究竟是以怎样的状态出现在了卢卡茨视线中的项灵熙很快就拉起被她自己褪下的浴巾,低着头遮住她那很具美感的身体。   但是前总统阁下早就已经在从阳台进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并在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了时候弄明白了一切。   可他却是选择了在此时引开了话题。   他说:“药和姜都已经买好了,我现在就让出去买药的无人机回来。”   自己从洗手台上下来了的项灵熙点了点头,却也不说话。   于是卢卡茨很快就调笑道:“需要我帮你把衣服穿起来吗?”   “不!”项灵熙猛一抬头地说出了拒绝的答案,却是在对上了那双因为带上了笑意而显得不再冰冷的眼睛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一些,因而她又很快说道:“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   卢卡茨:“那我先去帮你煮姜汤。是只要把皮削了之后加水切片煮吗?”   项灵熙:“对……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加一点点糖。”   卢卡茨:“好,等你出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说着,在项灵熙泡澡的时候一下冲进来,并把她从浴缸里救出来的男人就把一整间浴室都还给了项灵熙。而把浴巾又裹上身了的项灵熙则靠着洗手台愁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把身体和头发都慢慢擦干,也穿起先前卢卡茨帮她拿好了的睡裙和睡衣。   事实证明前总统阁下的身边虽然经常跟着很多保镖和助理,可他不仅能自己一个人在维也纳市区里把那些负责追击他的美国特工耍得团团转,还能把自己喜欢的女孩照顾得很好。   大约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已经吃了药的项灵熙就面朝着椅背趴在椅子上,手上拿着装有热水又用毛巾包着的矿泉水瓶,边上的小椅子上还有着一大杯姜汤。   而前总统本人则在她的身后,用电吹风为她吹着意外弄湿了的头发。直到把头发都全吹干了也没有因为扯到她的头发而弄疼她。   但是等到吹风机的吹风声终于停止,卢卡茨终于还是在项灵熙的情况稍有好转后问出了那个他无法不去在意的问题。   “昨天晚上,你和朗格拉克……为什么没有一直进行到最后?”   这样直白的问题让原本还仄仄地趴在椅背上的项灵熙一下僵在了那里。   可不等项灵熙对此给出回应,卢卡茨就又说道:“我猜他连你的身体都没看到,对吗?”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一下子猛回头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不等项灵熙点头,卢卡茨就已经解开了项灵熙身上睡衣的第一颗扣子。那让宛如惊弓之鸟的项灵熙瞪着眼睛看向对方手上的动作。而就在卢卡茨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并且项灵熙也想好了他只要再往下解一颗就拍掉他手的时候,朗格拉克所留下的那些吻痕就几乎已经尽数展露在两人的眼前了。   卢卡茨用手轻轻触摸了那几个痕迹,并在项灵熙一下就红了脸的时候说道:“那家伙很幸运,在你出门的时候给你戴了围巾。否则如果我在一追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我很可能就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一些你不希望看到的事。但是在我第二次进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问题了。”   卢卡茨的指腹轻轻滑过项灵熙从颈项到锁骨下方的皮肤,让对这种状态感到不适的项灵熙很想往后退去。   但她却忍着了那种冲动。   “你身上的这些吻痕全都被留在了很上面的位置。几乎都没有超过你那天穿着的那件毛衣的衣领。等到我进去浴室里把你抱起来的时候我就更能肯定了。”   说着,卢卡茨笑了,他又解开了项灵熙身上睡衣的第三和第四颗扣子,让对方那被棉质吊带睡裙包裹着的曼妙身形展露眼前。   “一个男人,一个对你迷恋到光是在颈项和锁骨周围都能留下那么多痕迹的男人,可他却没有亲吻你身体的其它地方。你认为这有可能吗?”   说着,卢卡茨又靠近了项灵熙一些,并几乎是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你的脖子和锁骨的确很漂亮,但你身上肯定还有很多更漂亮的地方。”   明明卢卡茨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乱动也没有乱摸,他的手甚至还是放在项灵熙先前趴着的椅背上的,可此刻的氛围却就是暧昧到了让项灵熙想跑了。   并且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在深呼吸了两下之后,她一下端起摆在旁边小椅子上的那一大杯姜汤,并大口大口地喝完了那些。   而后她就说道:“我很困了。想去睡一会儿。也许等我睡醒过来,就会不疼了……”   “好。”   早已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了答案的卢卡茨并没有对项灵熙过于逼迫,并在项灵熙说出这个意图后很快起身,并把项灵熙抱了起来,就此带着她回到卧室,连一步路也不愿意让此时感到身体不适的项灵熙走。   并且在把项灵熙放到床上之后,卢卡茨也没有放项灵熙一个人待在那里。   事实上,两天之内坐了两趟跨越洲际的长途飞机,在这两天之内几乎都没有睡着过的卢卡茨自己也已经感到了疲倦。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把他喜欢的人抱在怀里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向床上的那个女孩提出这一请求,对方很有可能会拒绝他。   因而他干脆直接走到床的另外一边,并脱去自己的衣服,而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也把对于这样的发展根本就反应不及的项灵熙捞到了怀里。   可这根本就不是项灵熙想象中的“想去睡一会儿”。   她想的那种……是自己睡着之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并且一觉醒来就发现前总统阁下已经离开了的“去睡一会儿”。   但现在,卢卡茨却是切切实实地从她的身后拥住了她,也把她刚刚才吹干的那头长发拨到前面来。而后,她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后颈上,那个昨天晚上曾被朗格拉克亲吻了很久的地方……现在又被卢卡茨吻住了。   并且此刻就躺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还不光吻了一下那里,还在吻了一下后对那里又吸又舔还带咬的!   那当然会让项灵熙不住地颤动起来。   可卢卡茨却还会在停下动作之后告诉她——“别乱动。”   项灵熙当然知道对方让她别乱动的意思,以及她如果再这么动下去所可能引发的后果,但那根本就是这个混蛋一手造成的。   可项灵熙偏偏还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对方争辩。就算是在平日里身强体壮的时候,她也是用上双手双脚都掰不动卢卡茨的一只左手的。   那就更不用说她的肚脐以下依旧还在坠涨着疼呢,对方要是真有了什么兽性大发的想法,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项灵熙只得把自己缩起来,身体僵硬地侧躺在那里。   但那却又让卢卡茨取笑起她来。   “放心睡吧,我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都随身带着你说的那种‘小雨衣’。”   听到这种话的项灵熙憋屈地一下转过身去,而后憋了老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污力十足”的:“也许你还想淋着暴雨走路呢!”   “但那对你的身体不好。”说着,卢卡茨还好笑地吻了一下项灵熙的嘴唇,并把人搂紧了一些哄着说道:“睡吧,等你醒了就不疼了。”   听着那个此刻就近在咫尺的,温柔的声音,在对方的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的项灵熙心中却并不是全然的甜蜜。   她甚至觉得此刻弥漫在她心间的苦味会比甜味更多。   瞧瞧吧。这个男人在十年前曾和她有过令人难忘的,带着青涩甜味的暧昧相处,却在短短的两天一夜结束后就对回到了维也纳的自己换上了一副面孔,连短信和邮件都不愿意回了。   而在大约两个月前,她又和已经当上了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开始了一场如此惊险的旅途。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经历了寻常的情侣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也建立起了那样亲密的关系。   项灵熙总以为,这次他们总该不会就此结束了。   但他依旧会在海牙法庭结束之后说不见就不见,还消失一个半月都让她找不到人。   现在,他又来了。   说出了一套又一套真诚得不得了的解释,还向她表白,深情得连邦德都做不了了的样子。   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再过一个月就又会翻脸不认人了呢? 第133章   卢卡茨的身上真的很暖和,被他抱着就好像被一只暖炉抱着一样,并且只要把耳朵埋在他的胸口,就还能听到让人感到安心的心跳。   “咚!”   “咚!”   那伴随着他轻而缓的呼吸声,显得无比性感。   可那样的声音却让项灵熙听着感到说不出的烦闷。   但她又偏偏不能在这会儿就挣脱开对方,那样的话……卢卡茨一定会很快睁开他的那双让项灵熙在第一次见到时就被惊艳得挪不开眼的冰蓝色眼睛。   项灵熙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她在被那样的声音包围时,如果她又看到属于对方的眼睛带着温柔的一位看向她,她一定会感觉到更烦闷!   因而项灵熙在对自己此时所面对的境况做出了一番估量之后开始数着秒等。当她感觉到卢卡茨抱着她的动作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用力之后,觉得前总统阁下很可能是睡着了的项灵熙终于动作很轻很轻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卢卡茨侧躺。   但还没等到项灵熙想好她是不是要挪得再远一点的时候,卢卡茨就已经把揽着他的手往下放去,正好就搭在项灵熙肚子上,这会儿最需要被暖着的地方。   “还很疼吗?”   抱着项灵熙的卢卡茨似乎把项灵熙的这一连串动作归在未有真正减缓的生理期不适上。   因而项灵熙只好在撅了噘嘴后努力不让对方听到她心中憋闷地说道:“还好。”   那之后,卢卡茨就又吻了吻项灵熙的头发。   可这个魅力非凡的男人却并不会知道,他在不经意间所做出的亲密动作却是会让本来就不高兴着的心上人越想越气。   此时此刻,用同床异梦来形容他们或许就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中的一个带着失而复得后的珍惜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并很快沉入了一个多月来最让他感到放松的一次睡梦。   可是被抱着的那个……被抱着的那个却感觉身后的那个男人完完全全的是在欺负人,并且似乎还想要把先前已经让她中了两次枪的系列电影拍到第三部!   两个同样都没能从长途飞行的不适以及昼夜的颠倒中恢复过来的人就这样带着不同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而这一睡,就连更早醒来的项灵熙都在中间起夜过一次之后又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五点。   当项灵熙在卢卡茨的怀里一觉醒来,项灵熙不仅能感受到倾洒在她肩颈处的那属于卢卡茨的一呼一吸,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很多。   肚脐以下的部分似乎没有那么重却又被麻痹了知觉了,并且那份绞痛也消失了。   但是距离上一次更换棉条已经又过去了很多个小时的认知却是让项灵熙很紧张地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床单,在确定床上并没有被弄得血红血红的之后,她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可卢卡茨却似乎也就要因为她弄出的这些动静醒过来了。   不愿在此时就和对方有所交流的项灵熙急中生智,低头吻了吻卢卡茨额头。   没曾想,这样的动作居然真的有奇效,也让这两天缺觉得厉害的卢卡茨继续睡了下去。   这样之后,项灵熙才动作轻缓地从床上起来,而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   直到二十分钟后她又再次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一身清爽。   可怕的生理期虽然已然还在,但项灵熙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半血复活了。   此时天依旧还完全黑着,即便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也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但是当项灵熙往窗外看去的时候,她却是能把注意力放到那座很美的雪山上,而不是被迫沉浸在屋子里的那种属于相恋的人的温馨气氛中。   项灵熙不知道那究竟是好不了的后遗症,还是她的感情和理智同时向她发出的警告。   她发现自己很不愿意再次深陷属于那个人的温柔中。   她不能说那是个骗局,但那也起码是种残酷的假象。   一种……对方曾经给到过她两次,并且也很可能给到过很多人的假象。   这间屋子里的暖气让人感到舒适极了,并且这样的环境也显然很容易让人丧失警惕。项灵熙不得不把窗开了一小条缝,让屋外寒冷的空气袭向她,在感到足够清醒了之后才很快把窗给关上。   她转过身去,透过那些微弱的光看向此刻正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看起来性感极了,陷入了熟睡中的模样让项灵熙又能在他的身上找到当年那个白森林男孩的影子,却是仿佛敲破了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厚厚的坚冰,让那层对于异性来说几乎致命的吸引力可以毫无顾忌地被释放。   可项灵熙是知道的,这个男人哪怕对女人“只有一点儿好感”都会“十分绅士”地让对方觉得他深深迷恋着自己。   在看了熟睡中的卢卡茨好一会儿后,项灵熙叹了一口气,并抱着衣服走出了这间屋子。   早上七点,天终于蒙蒙亮了起来,而卢卡茨也终于因为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而从这舒适的一觉中醒来。在意识还未清醒时,他在醒来后想要做的第一件事似乎是要给心上人一个早安吻。可是他身旁的那个位置却似乎已经空了许久了。   而从客厅里传来的那些声响则在此刻恰到好处地给了他提示,告诉他想要吻的那个人现在正在哪儿。   于是卢卡茨很快起身,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好就拿着它走去客厅。   这时候项灵熙已经泡好了一杯咖啡,背对着卢卡茨的她把快要满出来的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而当她又把咖啡杯放下来,把还剩下的那点热牛奶也倒进杯子里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气息就靠近了她。   那个男人把双手都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也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说了一声:“早安。”   但是项灵熙的反应却是让卢卡茨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她并没有像卢卡茨所以为或者说所希望的那样,把手往后伸去触碰对方的脸颊,并在转过身去的时候也给对方一个顺势亲吻她手的机会。   她更没有……更没有在那之后踮起脚来亲吻卢卡茨的脸颊。   这是一幕开始时温馨,可之后的发展却与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的场景。   项灵熙在被卢卡茨这样亲吻的时候身体明显僵硬起来,并尽可能不着痕迹地离开能够被对方轻易地抱住的那个范围,而后又在转过身来后说了一句同样带着些许僵硬的“早安”。   但发现了那丝不对劲的卢卡茨却同样不动声色,并依旧像先前他亲吻项灵熙时那样温柔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项灵熙点点头,并说道:“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那种气氛太过古怪,项灵熙忙转身去拆开桌子上的那袋蔬菜色拉。   项灵熙:“我刚刚去过火车站了。那里的面包店已经开门了,就是三明治还没做出来。所以我就买了几个可颂,又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袋蔬菜色拉和烟熏火腿。很快就能吃可颂三明治了。你想要美式咖啡吗?还是拿铁?”   卢卡茨:“我要一份和你一样的。”   项灵熙:“好,那你坐着等我一会儿。”   卢卡茨:“但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项灵熙正拆着烟熏火腿的动作因为卢卡茨的那句话而短暂地停了下来。当她又要接着继续把烟熏火腿从袋子里取出来的时候,靠着操作台让对方能够看到自己的卢卡茨便开口说道:   “也许你会愿意告诉我,你怎么了么?”   项灵熙抬起头来,并在深吸一口气后和卢卡茨点了点头,原本也想和对方再好好谈一谈的项灵熙说道:“我可以等吃过早餐之后再告诉你。”   “不是现在?”卢卡茨又靠近了项灵熙一些。   项灵熙好笑地摇了摇头,并在卢卡茨又想要亲过来的时候把他推远了道:“快去洗脸刷牙。”   眼见着项灵熙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卢卡茨又连忙追着说道:“用你的牙刷和毛巾?”   “不许!”   说着,生怕对方就这么用了自己牙刷的项灵熙忙去到浴室,把房东标着五法郎一支的牙刷还有自己的洗面奶都交到了卢卡茨的手上,并且又一遍地叮嘱对方不许用自己的牙刷和毛巾。   “快点,我只等你五分钟!”   五分钟用来洗脸刷牙,那应该是很足够的了。可卢卡茨却还想冲个澡,并且被项灵熙禁止使用她毛巾的卢卡茨还需要回一趟自己的屋子拿出他的浴巾。   那样的话时间就很赶了。   但幸好,幸好卢卡茨的动作足够快,在项灵熙搞定了咖啡和可颂三明治之前就已经回到了客厅,并且还从项灵熙的手上接过了餐盘,甚至也在接过餐盘的时候吻了一下项灵熙的嘴唇。   也许在这个时候,卢卡茨还以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只是还不想这么快就完完全全地原谅他了。   并且他也认为,如果想要回到两人先前在去到海牙法庭时的相处,他还需要更努力一些。   可当两人很快吃完了简单却美味的这一餐,他却是从项灵熙那里听到了他所未有想到的话语。   那并非抱怨,也不是在委屈之下所说出的,对他的控诉。   而是告知他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 第134章   “之前我打开这间屋子的门带你进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感觉自己被气昏了头,也和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不,灵熙,没有不该说的话。你只是和我说了一些你的心里话。”   在项灵熙要郑重其事地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卢卡茨就把他的椅子挪到了项灵熙的身旁。他是真的不愿意让项灵熙在说出与他相关的事或决定时还要与之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   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动作,那都能让卢卡茨看到项灵熙眼中的,哪怕是很微小的抗拒。   那当然会让卢卡茨感到更加不对劲。   “不,虽然在对你说出那句祝福的话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很生气,但我不应该之前在海牙和你一起上法庭的时候还好好的,等之后再见你就总是想单方面地和你吵个不停。毕竟……毕竟我虽然问了你那么多遍‘你怎么敢’,也那么气势汹汹地冲你大声说话,可我们到底不像是其他交情一般的朋友。”   还不等卢卡茨开口去问项灵熙,为什么会在提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时,用上“朋友”这样的词,项灵熙就已经继续说道:   “就算感情彻底破裂了,就算你已经让我对你完全死心了,我们也都还有过救过彼此的命这种特别的经历。所以,在对待你的问题上,我应该心态更平和一些。”   就好像项灵熙不明白卢卡茨为什么在和她一起去到海牙法庭的时候好好的,却是等到这件事了解之后就把她完完全全地踢出了自己的世界那样——卢卡茨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昨天夜里他们都还好好的,甚至项灵熙还在情动之下回应了他的吻,可到了这一刻,项灵熙却是在描述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时用上了“彻底破裂”和“完全死心了”这样的词。   但是当项灵熙看到卢卡茨眼中的那些情绪时,她很快就和对方做出了“嘘”的动作,示意对方先听自己说完。   “我知道,你和我说了你喜欢我,你说没有我的前程再远大也不会是你想要的。你说对于我,你有一种紧迫感。你还说……我是你心爱的女人。”   在说到“心爱的女人”那个让人感到有着很强违和感的词的时候,项灵熙甚至还笑了出来,并补充道:“虽然我真的觉得那个词是用来羞辱我的。”   稍稍停顿了片刻的项灵熙因为些许的紧张而抓起了自己的手,并接着说道:“可是我也告诉你了,你的那些描述真的让我感觉到非常陌生。虽然昨天你对我的照顾的确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事……即便是在海牙法庭的事结束之前的你也是能为我做到的。可是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   卢卡茨着急道:“灵熙,我知道我……”   项灵熙耐着性子打断了对方道:“对对,你都和我说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把我丢在边上一个半月了。但那也意味着这的确就是事实吧?”   卢卡茨:“是的。它的确是事实。”   项灵熙:“卢卡茨,我无意要给你难堪。毕竟你从未对不起我。但是有很多事我得让你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是想要和你无理取闹。”   项灵熙停顿了片刻。   有些话,她已经从昨夜想到了今晨。   但是当她真正要把那些全都慢条斯理地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需要更多的勇气。   而在这一刻,卢卡茨的内心当然也是矛盾的。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听到内心纤细又敏感的……他的小画家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   但他又不希望那样的话语以“宣判”的形式被吐露,仿佛项灵熙话一说出口,一切就都能成了定局。   可项灵熙望向他的目光却又偏偏让卢卡茨无法在此时说出一个“不”。   “在这件事上,我大概得从头说起。”   “从头说起”——这或许是很多男人在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谈这种问题时最害怕听到的词了。可项灵熙和卢卡茨之间,却真的只能从头说起。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而且我还觉得你对我可能也是一样。只不过可能我对你的喜欢会比你对我的要更多一些。可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我只在刚刚回维也纳的时候和我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说过。等到过了几个月之后她们再和我提起这件事,我就已经只能说……肯定是我感觉错了。卢卡茨,那个时候我真的花了好久才慢慢接受了我其实是一厢情愿。”   “不,那不是一厢情愿,灵熙。”   再次从项灵熙的口中听到这些话语,卢卡茨会感到十分心慌。那种感觉与他在法庭上听到项灵熙说对十年都不能忘时的感觉是不同。   那或许是因为,一个半月之前的项灵熙是在全世界的面前勇敢地承认她从19岁那年起就已经对卢卡茨所抱有的感情。   但现在,现在项灵熙说出这些,却是想要在他的面前转身。   已经能够有勇气在卢卡茨的面前提起那些心结的项灵熙笑着看向对方,并看着这个很会用自己出色的外表以及看似真诚的样子来打动异性的男人着急地向她解释,告诉她那时候的自己也已经对她有了好感了。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笑了出来了,并向卢卡茨问道:“你说的好感,是我知道的那种……‘有一些好感’吗?”   在说着那句话的时候,项灵熙还十分应景地比了比自己小腿的位置,并在卢卡茨还想继续解释的时候示意对方,自己要继续往下说了!   “一直到很多年后,我都能说,那时候的你真的是一个能满足人太多太多幻想的男孩了。所以,能够遇到你,还被你救了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美了。我不能一定要求我们之间有个更美的后续。   “只是当我在两个月前又从电视上看到你的消息,发现你真的已经开始实现你和我提起过的梦想,我还是会想要和你取得一次联系,哪怕只是在和你发了祝贺你的邮件后得到一句简单的‘谢谢’,但是……”   在说出了那句带着苦涩的“但是”之后,项灵熙停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并让自己的脸上再次带上了笑意。   她说:“我以为,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是不是真的相爱。但你真的总让我觉得对你我是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就好像路边的某朵小花或者小草以为月亮和星星都会喜欢自己那样。这样真的很伤人。卢卡茨,你总是那么轻易地做出很多会让我对你产生误会的事,在我傻乎乎地当真之后又轻轻松松地挥手离开了。我已经掉进过你的陷进两次了,就算这次你是真心的,我也不敢再相信了。”   在说出了这些憋在心里很久了的话之后,项灵熙居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甚至还问卢卡茨:“你有没有觉得,对于任何一个女人你都很难产生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   对于项灵熙的这个问题,卢卡茨当然给出了摇头的答案。   可项灵熙却也根本不把这个答案当真,并直接接下去说道:“对于我的感情,你能够维持的时间就更短了。当我们俩被一个意外绑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很快对我产生一些感情,或者起码是好感。但是当这个意外结束之后,你又总是能很快就把我们之间的那份联系砍断了。现在你虽然又主动回来找我了,可谁能知道这一次又是多久呢?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所以,你说的这份喜欢和爱,我宁愿不要。谁能说,你这样完美的男人只要喜欢一个女人,对方就一定得给你回应呢?”   项灵熙每说完一句话,她就仿佛丢掉了一块绑在她心上的大石头。   等到她说完那些,展现在她眼前的世界就豁然开朗了。   这一次的项灵熙再没有试图凭借自己那力量退化了的小胳膊把对方赶出门去,而是当着不知所措的卢卡茨的面去到沙发那里,把她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滑雪服穿起来,而后就当着对方的面拿起公寓的钥匙,也把她的滑雪装备和画板全都背了起来,脚步轻松地走出这间公寓。   而在离开之前,她甚至还给卢卡茨留下一句:“昨天的照顾,谢谢了。”   这间公寓房的房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关上,把这间依旧带着温馨气氛和咖啡香的公寓房仅留给前总统阁下一个人。   无论是项灵熙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所展现出的坚定,还是从她最后的那抹笑容里表现出的洒脱,那都会让卢卡茨知道——他所喜欢的女孩真的已经决定离开他了。   那个女孩说他是罗科曼尼亚人的雪鹰,可项灵熙又何尝不是他的夜莺。   在想要离开的时候,她也会煽动起翅膀,并且飞得如此毫不犹豫。   卢卡茨并非追不上她,却会担心自己在强行追上的时候会让那些被扰乱了的气流伤害到背着画架的女孩。   是的,他是曾告诉过项灵熙,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结束了。   可现在,他又会陷入迷茫。并不知自己要怎样才能打动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回头的小画家。   他甚至不知道……在项灵熙把这些全都说了出来之后,再次靠近对方时他还能说些什么。   显然项灵熙已经把卢卡茨所能说的话全都堵死了。   并且她也已经不想从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吻也好,拥抱也罢,喜欢与爱意,或者名与利,只要是卢卡茨所能带给她的,她统统都不想要。   她甚至会觉得那也是一种浪漫。   卢卡茨在客厅里站了很久。他似乎深陷迷茫,一种将他独自一人置于茫茫冰雪中的迷茫。   但是当项灵熙背着那些装备潇洒转身时的模样在他的眼前浮现,并且项灵熙在他昏迷时呼唤他名字时的声音也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会快步离开这间依旧还留有项灵熙身上气息的公寓。   他知道他喜欢的女孩会去哪儿。   那一定是他遭到埃里克手下枪击的地方。   所以他得快些去弄一套滑雪服来,然后跟上他的女孩。   如果他的小画家都已经把心从他的身上收了回去,那他起码不能让对方的人也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   他得把人盯得很紧很紧。   而后,他或许能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都写在信纸上,并将那些无声的话语与鲜花一起放到项灵熙的眼前。 第135章   【卡拉乔尔杰先生在发现我给他的留言后来找到我了,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了谈。所以现在我们就真的正式结束了。】   在背着自己的画架和滑雪装备走出那栋公寓楼之后,不信也不怕卢卡茨会就这么追上来的项灵熙首先就给她的朋友安广厦发了这条短信。   而后,才走出了两三步路的项灵熙就又给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的自家经纪人也发出了这条短信。   这可真是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   在两个多月以前的时候,还是个小雇员的她在和身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有了以乌龙为前奏的第一夜。   但这样的事她却是谁也没敢告诉,偷偷摸摸地遮着掩着。   但是等到这一天的下午,在她和已经成为了前总统的卢卡茨有了一个正式的“结束”后,她却是想把这件事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除了安广厦和她的经纪人,她也同样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此已经有所察觉的几个新朋友。   只不过,发给那几个新朋友的话就得再变一变了。   她得把最后一句话改成——【虽然还从没正式开始过,但现在的确已经结束】   的确,项灵熙在社交网络上说出的那句祝福语在很多网友的眼中只是一句祝福。但是在稍稍知道一些内情的人眼里,项灵熙突然一下在她是所有社交网络主页上发出了这句话语的行为当然不可能毫无深意。   但是考虑到她在两天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失恋模样,以及和罗科曼尼亚的这位前总统相关的很多前情,项灵熙觉得别人肯定不能相信在这件事上居然是她甩了前总统——于是不希望被人问及过多细节的项灵熙干脆模糊了表达,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卢卡茨彻彻底底地甩了她,合情合理!   ‘既然你那么受欢迎,那就让你再甩我一次咯!反正,同样的话就算你和我都向外宣布了,别人也都只会信我的。’   ——心里这么想着的项灵熙感觉这一刻她可真的是舒爽得不行。   可就在想明白了重点的项灵熙还想要再把这个消息多告诉几个朋友的时候,她的那位一心想要把她和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绑在一块儿宣传的经纪人就已经给她打来了电话。   “灵熙,我看到你发我的那条信息了。所以卡拉乔尔杰先生是真的和你说了……你们之间已经完全结束了吗?”   “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清楚地不能更清楚了。”   尽管自家的经纪人还没在沉默之后开口说话,项灵熙就已经知道,除了想要安慰一下“情伤深重”的自己之外,他也在为他们之后的伦敦画展而犯愁。   于是不想看到对方过分为难的项灵熙直接善解人意地先开口说道:“所以我们的伦敦画展就真的得注意了。我希望能在宣传的时候只提到我的阿姆斯特丹画展,至于卡拉乔尔杰先生还有我们的海牙法庭,我们还是都不要拿来作为宣传卖点了。我甚至希望你能够在网络宣传的时候也特意叮嘱别人不要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   对于项灵熙的这一意愿,亚当斯感到十分头疼。他当然能明白作为一个情感细腻的艺术家,项灵熙的这一愿想是有多么的正常。但从商业的角度来说,他却是并不希望这样来操作项灵熙的画展的。   因而亚当斯很快就试着说道:“可是这样的话,这件事的关注度和话题性就会下来很多。灵熙,我知道你的画很好,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希望尽可能地为你吸引到更多的目光。”   “可是一旦卡拉乔尔杰先生那里真的出面和我撇清关系,那我们就会很下不来台了。如果真的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我以后的宣传路线就真的得全给变了。”   项灵熙此言可谓是一下戳中了最能说动亚当斯的点。因而这位艺术家经纪人很快就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问道:“卡拉乔尔杰先生那里真的有可能做得这么绝情吗?毕竟你可是为他……”   不等亚当斯说完那些老生常谈的话语,项灵熙就已经非常肯定地打断道:“卡拉乔尔杰先生现在正在经历着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如果想要尽快重新回到罗科曼尼亚的政坛,他肯定得在很多方面都十分注意。万一他的团队不希望他在这种时候陷入到粉色的花边新闻里呢?这种事是我不愿意去赌的。”   眼见着项灵熙越说越带劲,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不禁迟疑地问道:“请原谅,灵熙。只是我以为失恋和被人拒绝都应该是一件让人感到难过的事。但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高兴?”   “啊……”被经纪人隔着老远在电话里当场戳穿的项灵熙停了下来,并勇于承认地说出了一个“对。”   “在我心里牵挂了很多年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把这份注意力和感情都放到更多更值得的事上去了,这难道还不够让我高兴的吗?”   在项灵熙的经纪人亚当斯感慨他无论和这些艺术家打多久的交道都还是会理解不了他们内心想法的时候,卢卡茨则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已经开门了的,贩售滑雪装备和服装的运动品店。   由于身材出众而随便穿什么都会好看的卢卡茨为求快而在进店后随手点了一套滑雪服,而后就凭借经验挑选了一整套的滑雪装备。   认出了他的运动品商店店员激动极了,又想和卢卡茨合影,又想要与他尽可能地多说一会儿话,可此时的卢卡茨却一心只想快点结账去追项灵熙。   所幸被他派去与社民党党魁的亲信会面的麾下大将在此时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能够比较礼貌地主动结束与商店店员之间的交谈。   “卢卡茨,请问我真的要带克拉默一起去吗?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但是社民党的党魁却把他的儿子派来和我们见面了。我需要向您重申一点,这次会面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放轻松一些,乌施。克拉默虽然对政治并不精通,但他曾经在我的手下执行过很多次特殊任务。我可以告诉你他很聪明,也很机灵,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拖后腿的队友。如果你实在是对今天下午的会面感到焦虑,为什么不把需要让克拉默注意的事再和他重申一遍呢?”   按照原计划,卢卡茨团队里的这员大将不过是要陪伴前总统阁下去和社民党党魁的亲信见面。   可现在,她从辅助人员变成了主导者,还要带着被卢卡茨派来这里的“门外汉”。可对方派来见他们的人却直接从亲信变成了社民党党魁的长子。   这怎么能不让乌施女士感到焦虑。   在听到卢卡茨的那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安抚之后,她不禁压低了声音向卢卡茨问道:“项小姐的生理期不适好些了吗?”   卢卡茨:“克拉默都告诉你了?”   乌施:“是我猜的!能让您在这种时候都亲自去照顾的女性还能有谁呢!听着阁下,我希望您能现在就过来。我查过从苏黎世过来的航班了,您只需要悄悄地离开半天的时间。我保证您今天夜里就能回到项小姐的身边……”   当焦虑的谈判主导者对卢卡茨说出这一提议或者说是请求的时候,卢卡茨很快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以此来打断了对方的这些话语。   “乌施。”卢卡茨在出门之后判断了一下这里的方位,并一边向着记忆中的缆车索道走去,一边说道:“你太紧张了。在和他们会面之前,你一定得弄清楚一件事。这次机会对于我们来说虽然很重要,但社民党却一定会比我们更着急。如果得不到我的支持,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被埃里克连根拔起了。而且社民党党魁的长子的确也不值得我在这种时候亲自去见。你不应该把他们看得太高,明白吗?”   在把电话挂断之后,卢卡茨向着那座山峰的方向跑去。   而在他就要跑出采尔马特小镇,并且也已经能够看到缆车的索道时,一辆载着游客的马车就正好从他的面前迎面驶来。   马蹄踏在石头路上的声音随之由远至近,而一段让卢卡茨感到陌生的记忆也就此浮现眼前。   ‘先生,我的朋友受了伤,能不能麻烦你和我一起把他连人带着门板地抬上您的马车?’   属于项灵熙的声音突然就在那带着温度与触感的记忆中突然跃入。   它让卢卡茨突然停下了脚步,并站在那里任马车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也借此回忆起更多与之相关的事。   正如同卢卡茨告诉项灵熙的那样,他在陷入昏迷的时候实际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有的时候,他是能够感觉得到外界发生了什么的。   只不过在刚刚醒来的时候,他会无法记起那些。   而刚刚在他的眼前突然一下闪现的,则正是他在过去还未有想起过的记忆。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在进入采尔马特之后,项灵熙实际是叫上了一辆马车带他去找到朗格拉克的。   于是他让自己的意识继续沉入到那片回忆中去。   ‘卢卡茨,我亲爱的,要是你这次能没事,我保证以后肯定再也不凶你了。只要你想,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的。我保证……’   想起了那句话语的前总统阁下猛一下转头看向那辆渐渐跑远了马车,仿佛能就此看到那时候就坐在马车上一边看着自己一边掉着眼泪,并说着低低私语的心上人。   ‘可你不仅又凶我了,还说要和我结束。’   心中想着这句话的卢卡茨无奈地笑了。而后踩着脚上的那双雪靴,跑着冲上那段上坡路,并一路去到距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的缆车站。   ‘以后,我得把你看得很紧很紧才行。因为你在想跑的时候都不会愿意提前给我一次警告通知。’   他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一片寂静的缆车站里有了人声,并在这样的雪季把游客们一点一点地送去山上的滑雪平台。   而当卢卡茨的缆车经过就在平台下面一点点位置的雪山全景咖啡馆时,他会看到如此牵动着他心弦的女孩就在咖啡馆最里面的那个角落,把画架摆在了她和落地玻璃窗之间的那个位置。   在发现她的那一刻,卢卡茨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项灵熙的身上挪开了。   可偏偏,偏偏缆车又那么快地往上开去。   内心焦急的前总统阁下感觉自己似乎年轻了起码十岁,他变得莽撞,并且冒冒失失的,只想快些跑去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   可即便是在二十岁的时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白森林的时候,他甚至把那个女孩拥在自己的怀里一整晚都不知道要亲一下对方的眼睛。   并且他还会在等到好久之后才意识到——当那个女孩对他说出“我会想你的”的时候,他所听到的……正是自己心动的声音。   当卢卡茨穿过缆车站外的纪念品商店时,他买下了一套有着烫金花纹的信纸和信封,并很快滑雪去到先前缆车经过的那家咖啡馆,找到了一个他能够看到项灵熙,可项灵熙却看不到他的位置。   而后他就在那里一边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边把对方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当面说出的话语写在了信纸上。   事实上,还从未真正去追求过一个女孩的卢卡茨并不懂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如何去挽回对方的心。   但既然项灵熙说从不知道自己对于他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他就先把那些全都写给他的小画家。   写在纸上还被他签了名的话语,每一句都可以当真,也每一句都赖不掉。 第136章   项灵熙在那间还能提供健康餐点的咖啡馆里待了很久。   最开始的时候,摆好了画板开始酝酿感情的项灵熙会对朋友们发来的慰问短信感到疲于应付。   可是一直到后来,回复了好多条短信的项灵熙会觉得自己似乎就这么入了戏,并且又进入到了先前的那种“被动失恋”的状态。   在找到状态之后,项灵熙很快又为自己找到了一首反衬之下才更显伤感的歌。   那应该是一首非常在婚礼上播放的歌,歌词中反复唱着“不管将来是好是坏,我会把心郑重其事地交给你”。   然后项灵熙就这么听着这首歌,并开始为她的那幅并不打算更改主题的画绘制缩小版的草稿。   她觉得她时而是两天前难过失落又愤怒的自己,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躺到了放满了冷水的浴缸里。   并且她时而又把自己代入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前总统本人。   可那样之后她又觉得力道一下差了许多,随即便立马把自己的感情能量抽回来,开始回忆自己在对卢卡茨说出那句“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时所爆发出的,冷冰冰的愤怒。   是的,前总统阁下当然会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   在他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心捧给自己心爱的女孩时,欧洲的文艺圈和时尚圈里却会迅速传出他已经无情地和对方一刀两断了的内部消息。   由于这实在是一件对于当事人伤害非常的事,并且项灵熙既没有在人前把她和卢卡茨之间的这份交情拿来炫耀,又实在不是一个能遭人恨的圈内老油条,因而人们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会足够的含糊。   这样一来,事情反而会留给人们许多想象的空间,并在被传递数次之后出现很多种不同的版本。   那就更不用说,一旦项灵熙完成那个系列的最后一幅画,并将它展去伦敦,那么只要是能够通过绘画剖析出画家当时心中所想的人,他们就一定能够在欣赏完这幅画之后给出卢卡茨最不想听到和看到的绘画解读。   只不过,此刻正在绘制着草稿的项灵熙却着实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   并且她也不会知道整件事所产生的连锁变化究竟会给前总统阁下带去怎样的暴击。   这时候的项灵熙只是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雪山美景,一边将自己的心带回到一个半月之前的采尔马特,让她的海牙之行以及在那之后的42天不断在她的眼前闪现。   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去构思,当她想到了主画面之下的某个细节时,她又会新起一页纸,把放大了的细节画下来,然后在主画面上对应的部分和这张细节图上都画下一个可以让它们对上的实心或空心的小星星、小月亮、三角形,以及更多能够帮助她来辨认的记号。   她在这间咖啡馆里度过了她的整个上午,甚至是下午。   而直到下午四点,这里的天都开始黑起来的时候,对于这幅画应该怎么画稍稍有了些想法的项灵熙才打算离开这里。   可当她再次招来服务生,表示要结账的时候,对方却是在向她点头后从吧台那里提来了一个很漂亮的花篮。   “您今天的账单已经有一位先生为您结过了,他还特意叮嘱我们别打断您,在您打算离开的时候再把他为您准备的花篮拿给您。哦,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他写给您的信。”   晴天霹雳!   咖啡馆服务生给项灵熙带来的这两句话可真的能让项灵熙感到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了!   即便她还没有看一眼那封信上署名,她也能知道……除了卢卡茨也没别的什么人能做出这种事了!   项灵熙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她对那位面带微笑的咖啡馆服务生礼貌地说道:“好的谢谢,麻烦你帮我再稍稍提一会儿花篮。”   “当然没问题。”   接受了卢卡茨嘱托的服务生在对待项灵熙的态度上真可谓尽心尽责,在给出这句回答的时候还很像是高级餐厅里的侍者那样对项灵熙点了点头。   可这名不知真正内情的“第三人”却是眼见着项灵熙在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之后背上背包,而后就根本没有从他的手上提走花篮以及那封信,且直接向着出口冲去。   “女士!女士!这只是一篮花而已!我们都检查过了,您别害怕啊!您的男朋友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考虑到您背着包手上还提着滑雪装备和画架,所以特意还给您配上了能把花篮挂在包上的挂扣。当然如果您愿意让他和您一起回去镇上,他肯定会愿意帮您提着的。”   “你说什么!他现在还在这里?”   “那位先生说只要您愿意他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很快出现了。”   项灵熙虽然滑雪滑得不错,跑路起来的速度很是惊人。   但是收了卢卡茨很多小费的咖啡厅服务生却是连件外套都来不及穿,直接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就提着花篮从里面冲了出来。   并且这名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服务生还是个长腿的男生,想要追上背着装备且绝对来不及踩上滑雪板的项灵熙简直太容易了。   当项灵熙被人追上,并且还得到了那样一个让人完全慌了神的提示,她整个人都傻了。从咖啡馆里一路追出来的服务生就这么轻易地把花篮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连那封外形完全符合项灵熙审美的信也让给插在了娇艳的鲜花里。   由于这会儿天都已经开始黑了,并且下山的缆车也还有四十多分钟就得结束运营了,来这里滑雪或观景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   可这样的情形就更是让提着花篮站在雪地里的项灵熙觉得很不对劲了。   她不住地向四周张望起来,仿佛一早就发现她进到了那家咖啡馆的前总统阁下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从某个雪堆里突然冒出来。   那样的景象对于项灵熙而言,其效果肯定是和恐怖片一样一样的。   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项灵熙想要在依旧还有着一些旅客的滑雪平台处发现出生在白森林,并且还善于隐藏的前雪鹰特种突击队队长,这样的事根本好不可能。   于是原地转了好多圈却一点端倪也发现不了的项灵熙只得在气急之下,把花篮里的那些花全都分发给这里的路人。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不管分发对象的性别的。   但是当她把白粉色的郁金香交到三名同行的男青年的手上的时候,那三人却是在好笑的面面相觑之后问她看上的到底是哪一个。   乌龙!   大乌龙!   意识到对方到底误会了什么的项灵熙只能在说出了一句“没有”之后连忙跑开。   接着项灵熙就开始把花送给目光可及的女孩子。   但那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原因是她在把鲜花送给了一个身材十分惹火的短发女孩后,对方不仅很高兴地对她说了谢谢,还问自己能不能吻一下她。   没能反应过来的项灵熙点了点头,而后那个比她还高了一些的短发女孩就用手搭着她的后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如果说直到这个时候项灵熙都还没能意识到事情又向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的话,那么当那个短发的女孩开始和她做起自我介绍,并还想要跟项灵熙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可是在项灵熙的认知里,拒绝女人到底还是不能像拒绝男人那样,转头跑就可以了。   但幸好,幸好。在项灵熙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个短发女孩的女伴从后面追了上来,并很不高兴地向她发起了质问。   眼见着那个短发女孩一脸心慌慌的样子和自己的女伴说出解释,项灵熙很快就缩着脖子跑路了。   但是在成功跑路之后,项灵熙还是会陷入一种说不清的自我怀疑中。   难道她真的有那么好看?以至于穿着臃肿的滑雪服还只化了淡妆都能让人那么愿意接受她抛出的“花”?   所以她之前单身的那么多年到底有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只要一细想起来就会让人觉得悔得不行的问题。   但此时的项灵熙却是已经没有时间去把这些都好好地想一遍了。   她得趁着人还没有全部走光,把这一篮子的花全都送完,而后再把花篮和那封信都一起丢进垃圾桶!   项灵熙觉得,论绝情,她可一定不能被比下去了!   但项灵熙却是没能想到,当隐藏在暗处的卢卡茨发现她把那些花一支一支地分发给路人的动作之后,对方就已经猜到了那封情书所可能遭遇的无情对待。   并且,曾和她一起共患难的雪鹰阁下还能很快就让项灵熙意识到她这样一名艺术家和无耻政客之间的差别。   当分发完了花的项灵熙带着快意走到缆车站旁的垃圾桶边上,并要把花篮和情书都一起丢进里头时,一名青少年动作敏捷地把那封情书从项灵熙的手上解救出来,让它能够从悲惨的结局中幸免下来。   “嘿,这是给您的情书吗?致项灵熙?你的卢卡茨?”   在和远处的卢卡茨点了点头后,得到了授意的青少年很快就念出了信封上的那两行字,并在拆开信封后把里面的信纸也拿了出来。   项灵熙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个看起来才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居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地把卢卡茨给她的那封信念出来!   “在几个小时之前,你说要和我结束,可我们之间却连正式的开始都未曾有过。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结束,而是一次真正的开始。过去的我们进展得太慢,在我第一次见你之后的十年时间里都一直停滞不前。”   此时依旧还留在滑雪平台上的人群原本就是在慢慢向缆车站聚来的,因而当那个青少年把卢卡茨写给项灵熙的信大声念出来的时候,人群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来。   这种尴尬的场面让在很多时候都会反应慢半拍的项灵熙觉得自己根本应付不过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手足无措的项灵熙忙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道。   而那个青少年的回答则显得颇为无辜:“您不要了啊!”   说着,对方又很快接着念下去道:“但过去的我们又进展得太快,以至于在我还没对你说出过像样的表白时就已经有了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拥吻。”   混蛋,这都是什么内容!   被人当众念出了这种话的项灵熙猛一下脸红起来,并想要转头就跑。   可是很有责任感并且使命必达的那名青少年却是不放过项灵熙,且一边追着项灵熙一边接着给她念下去。   “我总是以为我们已经对彼此足够了解,可其实我造的却是一座随时都会倒塌的空中楼阁。让我感到挫败的,是我从未给到过你安全感。”   如果说,追着项灵熙念出这种内容的是个三十岁的成年男子,或许人群中的那些年轻男性这会儿已经站出来制止了。   可是这会儿追着项灵熙的那个青少年却还只是个孩子啊!   当这么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孩追着一个成年女性念出无伤大雅的情书,围观的人只会发出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项灵熙就这么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着,却是怎么跑也甩不掉那个青少年,并且还就这么和之前被她赠了花三名男青年迎面相撞。   当那三个忍着笑的男青年把项灵熙稳稳扶好,并向她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助的时候,项灵熙觉得她简直再也不会好了。   可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追着项灵熙跑了一路的青少年居然就主动把情书交到了那几个男青年的手上。   而这一次,不想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的项灵熙终于是眼疾手快地把那几张写在了烫金信纸上的情书截了下来。   为了让项灵熙不要把自己亲手写的情书仿佛泄愤一样地丢到垃圾桶里,对于形势已经做出了正确预判的卢卡茨可以称得上是煞费苦心。   但是当他躲在远处用望远镜看清了刚刚在项灵熙的身上所发生的那一切时,他却会感觉很不妙。   紧接着,他的手机铃音响起。   而给他打来这个电话的,则正是先前已经把他完完全全地关进了黑名单里的项灵熙。   “卢卡茨·卡拉乔尔杰!”   当项灵熙几近崩溃的声音传来时,明白自己真的已经把对方激怒了的前总统阁下不禁发出了“嘶”的一声。 第137章   “灵熙?”   “阁下!尊敬的前总统阁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可以这样对待我!”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看一眼我写给你的信。”   “现在我已经看到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诉求吗?”   “我……”   “你居然真的还敢再和我提要求?”   对待项灵熙的这种毫无逻辑可言,并且她想在哪里放陷阱就真的可以“点石成阱”的怒声质问,卢卡茨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他努力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和人解释的时候,项灵熙的警告就已经杀到了。   “卡拉乔尔杰先生,现在我正式地向你发出警告,如果你还敢再让我这样当众出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通过公开的渠道宣布一些事。比如我虽对你用情至深,却还是已经被你无情地告知了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哼哼,你现在是没这么说。”项灵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恃无恐,并对这样一个成熟的政客提出反问道:“但是你以为,在这种问题上,别人会信你说的版本吗?你应该记得你在来之前才刚刚看一个年轻貌美的波兰记者看得入了迷?而我,我在一个半月之前还当着全世界的面承认我在十年的时间里都忘不了你!你这么绅士,肯定会因为不想让我陷入尴尬的境地而说出善意的谎言的吧?”   面对盛怒之下的艺术家,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去和她进行争辩。   聪明的男人甚至不会就她此刻所提出的问题进行更多的辩解。   因而,卢卡茨在深吸一口气后用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声音叫出了项灵熙的名字。可还未等他说出自己在来的路上所想起的,项灵熙曾经说过的保证,已经把话说完了的项灵熙就挂断了电话,并再次把他关到了黑名单里。   躲在了雪堆里的卢卡茨在电话陷入忙音后再次用望远镜向自己喜欢的女孩那里看去。   只见她也在打完了电话之后才不再蹲在距离缆车站有那么一段路的地方,并站起身来,把帽檐拉低再拉低,仿佛这样就不会看到别人望向她的视线了。   不想让项灵熙一个人生着闷气下山去的卢卡茨很快就从雪堆里的伪装中出来,并在踩上滑雪板后从后面追上了项灵熙。   他很想干脆地抓起项灵熙的手,但是他那犹豫的动作才只不过是碰到了项灵熙的小指就让对方触电般地收起了手。   眼见着先前害她被那么多人笑话的混蛋居然也有胆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项灵熙倒也还不知道应该拿对方怎么办了,就只是偏过脸去,沉默着和卢卡茨一起排队去坐缆车。   “关于那个波兰女记者的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那个时候只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   项灵熙用戴着手套的手捂起了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根本一点想要听的意愿都没有。   就这样,卢卡茨在排队去坐缆车的时候等了好一会儿,并在项灵熙好容易才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的时候抢拍说道:   “那条项链的设计让我想起了你喜欢的那幅画,《盛开的杏花》。”   项灵熙终于转头看向卢卡茨,却似乎根本不信他所说的这句话。   但那却并不妨碍卢卡茨把自己当时内心所想的告诉她。   “然后我就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很想你。我会想起你和我说话的样子,还有我们一起相处的很多幕回忆。那个时候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所以我才会看起来好像愣了神。”   当卢卡茨把这些全都一条一条地解释给项灵熙听的时候,项灵熙虽然在装聋作哑,可她毕竟不聋也不哑,她能够控制着自己不去说话,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不去听那些话语。   那让她不得不在缆车到站之后一路跑一路警告对方别再跟着自己了。   可当项灵熙因为卢卡茨终于停下了脚步而感到松了一口气,她又会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被贴在她的公寓房门前的白色腊梅,还有和花一起的信。   项灵熙差一点就在看到那些的时候跳起来了。   并且她也险些就要转头去找到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远的卢卡茨,问他这些东西到底放在这里多久了,并问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东西被别人给发现了!   可是她听到一个让她感到十分陌生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的楼道里响起,生怕被别人看到这些的项灵熙却是下意识地把花和信全都取下来,并快速进到她租下的这间公寓房里。   只不过被取进了屋子里的腊梅花枝虽然幸免于难了,那封信却并不会也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特意在项灵熙进门时出动了小无人机的卢卡茨能够清晰地看到项灵熙是怎样把这封信以及先前让人追着她念了一路的信一起撕得碎碎的。   信自然没做错什么,而它们之所以会得到这么不温柔的对待,全都是因为项灵熙把那份对于卢卡茨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它们的身上。   可即便是到了没人的地方,项灵熙也没有出于好奇把前总统阁下亲手写给她的这两封信先看一遍再撕毁。   这样的发现让这会儿才进了门的卢卡茨看向放在他书桌上的那封才写了开头两段话的书信,并陷入了沉默。   片刻过后,卢卡茨便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名为《致项灵熙情书》的文档,并把先前已经被项灵熙撕成了小碎片的情书尽可能地默写下来。   他写这两封信给项灵熙,自然是想要追回对方的心的。   可即便不为了这些,他也会希望让自己喜欢的女孩能知道他的心意,还有他那与之相关的,很多很多的想法。   在他成年之后,无论是在军队里,还是在政坛上,他似乎都习惯于作为劣势的一方去博得最大的赢面。   但在如何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件事上,他却让一切都反了过来。   他知道项灵熙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可他让这样一个他所爱的人都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想到这一点的卢卡茨甚至都要在无奈和挫败下笑了。   他让现在就待在项灵熙的客厅阳台外的那架随时都可能会暴露的小无人机回来,并在把无人机放到了写字台上之后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在客厅的沙发上气了老半天的项灵熙也陷入了沉思。   而后,她会看向被她丢弃了那些书信碎片的垃圾桶,感觉心情无比烦闷。   刚才在滑雪平台上发生的那些虽然的确让项灵熙感觉很是糟糕,可是一旦她冷静下来,她就会明白……以她对卢卡茨的了解,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还真的不可能是怀着恶意促成那一切的。   而被她在盛怒之下撕得粉碎的,却是对方亲手写下的。   当项灵熙想到这一点,一种说不清的内疚就开始在她的心里蔓延了。   她起身走向刚刚被她丢弃了那些书信碎片的垃圾桶,并从里面找出了几张大一些的碎片,似乎是想要在地毯上把它们拼起来。   但那却并不容易。   因为卢卡茨所写给她的每一封信里都有着好几张纸,并且她还一撕就撕了两封。   当她把那些碎片再度拿出来的时候,她似乎也就只能凭借上面的只字片语看清她还未曾熟悉过的,卢卡茨的字迹。   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大约七八片碎纸片的项灵熙把它们放在地毯上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就坐在那里陷入了矛盾之中。   其实,她并不想这样对待卢卡茨的。   她所希望的理想状态,应该是两人在说再见之后虽然也不再是朋友,可如果哪天在某个公众场合下遇到,却还能态度比较平和地打一声招呼。   毕竟……毕竟她曾喜欢过的这个男人虽然伤透了她的心,却真的从未对不起她。   可卢卡茨现在的这些举动却是让一切都超出了项灵熙的设想,也让事情朝着让她手足无措的方向走去了。   这样的情况她根本应付不来。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在呆坐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这样提醒着自己,并把那些书信的碎片又重新丢回垃圾桶里,也在起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道:“他只是……只是又来了。我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   说着,项灵熙就在穿上外套后再次出了门。   今天下午在人群中所受到的那些过分的关注已经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惊弓鸟了。   她可不想再在今天的晚上也去到外面的餐厅里吃饭,并给卢卡茨可乘之机了。   她得……她得趁着前总统阁下还没来得及再次给她设下陷阱就冲去超市买上一些食材,然后平平安安地自己在家做饭! 第138章   “你预感到她可能会扔了你写给她的信,然后你就真的找了那么一个小鬼远远地盯着她以防万一?”   “对。”   “然后呢?”   “发生了一件不太美好的事。那个孩子太尽心尽责了,而且也有点太过兴奋。他为了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确保灵熙看到这封信的内容……”   正一心三用着的卢卡茨停下手上正在改装着无人机的动作,也把视线从克拉默先前给他发来的图纸上挪开,并把电脑上正在播放着的教人如何烹饪早餐的视频点了暂停。   “他当众念出了我的那封信的内容。”当卢卡茨回忆起了当时自己通过望远镜看到的那一幕,他会感到有些头疼。   在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卢卡茨才接着解释道:“虽然之前我和那个男孩约定的的确是这样——如果灵熙真的不愿意看一眼我写的那封信,那他就把信的内容念给灵熙听。可我跟他说的是小声念,他却一个激动就大声得让周围人全都注意到他们了。”   这样一来,卢卡茨和克拉默之间的这次通话就真的陷入到了可怕的沉默了。   克拉默:“我猜灵熙一定很生气。”   卢卡茨:“是的,她的确很生气。”   这样之后,卢卡茨就把手上的动作接着继续下去了。   但直到十几秒之后,电话那头好像断了通话的沉默却是让卢卡茨再次停了下来,并说道:“我以为你还想再和我说些什么?”   “对,对对,我应该再说些什么。”   已经无话可说了的克拉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的刻意,但是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还是陷入到了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沉默中,并在卢卡茨完成了无人机的改装之后才试探着开口。   克拉默:“卢卡茨,你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你一旦想到要做什么了,那就一定会把这件事达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挽回灵熙而写了那些信。可你如果在她不愿意看那些信的情况下强迫她去看,这件事可能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卢卡茨:“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什么事都顺着她的心意来?那你怎么能确定她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今天早上她对我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顺着她的意思放手?”   无论是作为一支特种特技部队的队长,还是身为带着自己所属的政党进行变革的成功政客,卢卡茨都是强势的。   这意味着他在很多问题上是不允许别人否定他的。   尤其……这件事已经让他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又凶了一次。那他就更不会希望听到自己的“亲信”在同一个问题上再说一次他的不好。   但卢卡茨到底不是一个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   当他意识到他不应该和克拉默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很快就在叹了一口气后对克拉默说出抱歉。   “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我只是……只是以为她不喜欢我在和她有关的事上做得太过低调。她和我提起过两次那个波兰女记者。但我知道真正让她生气的可能并不是那名记者,而是她都已经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向我说出那么打动人的表白了,可起码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对于我来说可能还不如那个我都不知道名字的女孩。”   说着,卢卡茨停顿了一会儿,并又让先前被暂停了的烹饪教学视频继续播放起来。   当他再次叫出克拉默名字的时候,他向对方问出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未关注过的问题。   “克拉默,灵熙有和她的朋友,她的任何一个朋友提起过我们在交往吗?”   “好像……的确没有。”   “所以我可能得要高调一点。毕竟她在刚刚还威胁我,说如果再惹她生气,她就会公开宣布……我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这样的事一旦被她抢了先,以后我再怎么澄清都会没用的。而且更糟糕的是,当我说出那些澄清的时候,人们对于这件事的评论还肯定会把灵熙惹得更生气。”   “可现在你还能怎么抢先?灵熙都不承认你们之间有过开始了。你总不能……找记者写新闻稿说你开始追她了吧。这也太不像你了,别人肯定以为这是假新闻。”   克拉默所说出的这种可能让本就已经处在被动中了的卢卡茨呼出了一口气,并试着和对方换了一个话题。   “来说说你们今天的会面吧。我听乌施说情况大致顺利?虽然对方并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的回答,但看起来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会面本身是不错,但是你派来的这位谈判专家简直把我当成了婴幼儿。你能想象吗,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她居然要向我重复三四遍,问我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采尔马特的冬夜静谧极了,当克拉默的抱怨声化在这片夜色中,早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的卢卡茨笑出声来。   他开始试验起经过他改装的小无人机,看看这个显得有些笨拙的小家伙是不是真的能在自己的操作下把夹着的小纸条丢在他希望的地方。   当卢卡茨在十次试验都成功之后,他开始提前写起了第二天早上要交给项灵熙的小纸条。   ——【早安,早餐你喜欢配上了烟熏三文鱼的班尼迪克蛋吗?】   当项灵熙在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她就收到了这样一张纸条。   那时候她才不过走到客厅的阳台前,看着面前的雪山伸了一个懒腰。   而后她就和飞到了她的面前,和她仅有一窗之隔的小无人机打了个照面。   项灵熙先是在惊讶之后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没等她把窗帘拉起来,她就注意到被无人机的两个机械夹给夹着的,穿了孔之后被丝带绑着的小纸条。   那让项灵熙在疑惑之下落地窗打开,并伸手拿住了那张随风乱晃小纸条。   可还没等她就着这个动作把纸条上的字迹看清楚,小无人机就打开了它的那个袖珍机械夹。   那让被小无人机夹着的那张纸条一下就落到了项灵熙的手里,而完成了使命的无人机则在那之后就原路返回了。   当项灵熙看到纸条上的那个署名,她简直连署名上的那句话都来不及扫一眼就用忙跑上阳台,用目光追着正在返回中的无人机。   而后,她就会看到和她只不过相隔着几座阳台的卢卡茨。   一阵冷风刮了过来,那让根本就没添件衣服就跑到了阳台上的项灵熙被冷得一个哆嗦,而刚刚操纵着无人机返回的卢卡茨则很快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并让无人机又用它的机械夹给夹着往项灵熙那里飞去。   项灵熙的外衣就在大客厅里的进门处挂着,可在前一天的下午还彻底把她给惹怒了的前总统阁下却是用这种方式给项灵熙送来了衣服。那让项灵熙在从小无人机那里接过还带着卢卡茨体温的外衣后才回过神来,并忙抱着衣服跑回了自己的客厅。   但是不等项灵熙把窗帘拉上,在今天早上显得很有礼貌的小无人机就再一次地返回了。   项灵熙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并且她也总算是明白前天的时候卢卡茨为什么能知道她疼得都倒在客厅的地上、还能这么快地就在不把房门弄坏的前提下进到屋子里了。   可这显然不会是一件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事。   只不过项灵熙在这这两天的时间里已经被卢卡茨气到了太多次了,这使得她居然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为了这件事再生气一次。   因而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的项灵熙只得把窗纱拉起来,而后在客厅里和她这阵子已经无法完成的力量训练进行起了斗争。   打算由下至上开始锻炼的项灵熙在换了一套健身服之后就拿着屋子里的篮球,进行起了偏重深蹲的训练。她把自己一只脚的脚跟放在了身前的篮球上,而后随着往下深蹲的动作而让放在篮球上的那条腿慢慢向前伸直。   当她把这样的动作进行了数次左右腿交替训练之后,她就开始循序渐进地把训练到的肌肉从腿部变成了腰腹部。   于是她开始进行举腿训练,并从难度不低也不高的平卧蛙举腿开始。   直到项灵熙把深蹲、举腿、桥式训练以及倒立撑都从她感觉不过分难的动作开始练了一轮,并在感觉到饿之后打算再往上攀升一级难度时,她听到自己的公寓门铃被人按响了。   那让正在进行着单腿半深蹲的项灵熙一下就警觉地停下了动作,并把单腿半深蹲的动作保持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脱了鞋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并扒在门上听。   可是门外的人却似乎是已经听到了她跑来门口的脚步声,并在项灵熙把耳朵附到门上时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等项灵熙听到卢卡茨那故意弄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并且连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她才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把门打开。   而后她就会发现,在门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用布盖着的篮子。   那是和先前用来装花的竹篮同一款式却大了一号的篮子,让项灵熙乍一眼看到就会想起它的兄弟被自己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凄惨命运。   这么一想,她还觉得自己怪对不起它们的。   毕竟,它们只是无辜的篮子。   在向卢卡茨住着的公寓房又望了一眼之后,项灵熙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只篮子也丢弃在了门口。   可当她试着把篮子拎起来的时候,却会发现今天被送来的这只篮子不光个头大了一号,就连分量也重了许多。   那让项灵熙不禁在转身关了门之后就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   而后她就会看到卢卡茨在小纸条上提到的——配上了烟熏三文鱼的班尼迪克蛋。   被烤得表面焦黄的面包上面垫着火腿和撒上了黑胡椒的,煎得半熟的鸡蛋。而在鸡蛋和面包边上摆上的,则是几块烟熏三文鱼,少许的蔬菜色拉、彩椒,还有为了减少胃部的不适而微微烤过的,切了块的苹果和桃子。   除了这一盘食物之外,盘子的边上还放着用小的玻璃瓶装起来的,加上了蓝莓酱和新鲜蓝莓的酸奶,以及现挤出来的橙汁。   而在这些吃的边上,则还放着用牛皮纸扎着的一小束花。里面有着粉色的水仙百合、白玫瑰、银叶菊,还有项灵熙叫不出名字的嫩绿色小草点缀其中。   一大清早的收到这么一小束花,还有一盘精心准备好的早餐,项灵熙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下来了。   因而当她看到垫在花束底下的那封信时,她也就再也提不起要撕掉它的心了。   项灵熙是真的不信前总统阁下能系上围裙自己给她做出这盘早餐来。   可即便那只是卢卡茨请旁人做的,她也会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吃了它。   毕竟……吃了人的嘴短。   那就更不用说这还是这么合她心意的一顿早餐。   一旦真吃了这些,就算卢卡茨今天又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她都不能再很凶很凶地和对方说话了。并且她也不能打电话给卢卡茨,连名带姓地叫出他的名字了。   起码得到明天才行。   在把那盘看起来十分诱人又特别香的早餐端到餐桌上之后,原本就已经饿了的项灵熙只迟疑了拿出一副刀叉的时间,而当她把堆了煎蛋和火腿的烤面包切开并才尝了第一口之后,连内心的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只剩忐忑在心中。   当项灵熙第一次把卢卡茨送来的早餐吃完,并把洗干净的盘子,篮子还有卢卡茨的那件外衣都一起还给对方,她所筑起的堤坝就被卢卡茨攻破了一个角。   等到卢卡茨在第二天的早上再送来早餐的时候,他就直接把篮子拎在手里,并把早餐、花和信都一起当面交到项灵熙的手上了。   但是已经明白了这种时候一定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留下一些空间的卢卡茨却并没有一定要等到对方的一句话。   为项灵熙带来了这些的卢卡茨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并在对她露出了仿佛连她心上堆着的那些雪都能消融的笑容之后就离开了。   而等到项灵熙拎着篮子愣愣地把它放到客厅的餐桌上后,她会发现在今天的花束底下放着的,居然是两封信。   如果算上她昨天收到的那一封,还有前天被她撕碎掉的那两封,原本应该日理万机的前总统阁下居然就已经给她写了五封信了。   那在让项灵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之余,又会感到有些不服。   她不太相信对方明知道送到她手上的书信会被撕得碎碎的,却还每天都会写不一样的内容。   想要求证这一点的好奇心让项灵熙感觉她的心都发起痒来了。   可三封信都在她这里了,她却还是要控制着自己不去看。   她因为害怕自己看了之后就会心软而拒绝去看,可她却也不能真的就为了永绝后患而撕了那些! 第139章   当项灵熙来到采尔马特的时候,她所想的是一座冰雪中的温馨小镇,这里也许不一定能治愈她心里的那些一道道不重却也不轻伤痕,却是一定能给她带来宁静的感觉,让她能在这里好好地创作。   可是当那个和她很多冰雪回忆的白森林男孩出现在这里,一切都乱套了。   虽说那些有着很强能量的情感虽然的确在她的心里撞出了很多有关绘画的想法。可一旦她想到那个人现在就待在和她一条走廊的另外一间公寓房里,她就没法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并真正地沉入到绘画中。   现在的她,除了一些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打磨出真正作品的草稿之外,根本什么都画不出来。   甚至于她就算躺在沙发上,时而对着客厅一面的雪山美景,并时而又对着客厅另一面的采尔马特小镇,她都会把放在行李箱里的书翻开了半天也看不完一页的内容。   项灵熙觉得,现在她的身体里应该是满是能量的。   可她的心里却是乱的厉害。除了去滑一场酣畅淋漓的雪,这会儿的她居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并且,就连那去滑一场雪的想法,都会因为她很可能会在雪山上遇到正埋伏着的前总统阁下的设想而无法真正成行。   焦虑又暴躁的项灵熙就这么满满一颗心都被卢卡茨给她带来的各种情感占据着,并无所事事了一个下午。   等到她终于在天黑之后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也在饭后给自己泡上了一壶茶,她到底还是因为心痒难耐而把被她放在咖啡机上面的那三封信拿了下来,并将它们和刚刚泡好的热红茶一起带到了卧室里。   当项灵熙坐到了窗前对着窗口的小沙发上的时候,她的心里想的是——哼!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鬼话!   而后她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卢卡茨叙说他们初见时场景的那段话语。   ——【那时候的你坐在候车大厅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好久,哪怕撞到我的视线也不挪开眼。那之后,我带的士兵告诉我,那里有个女孩盯着我看了很久了。可我却不能像他们那样,也在那时候朝你看过去】   虽说项灵熙在被卢卡茨紧紧拥着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告诫过自己——这是一个说起谎来让人根本辨别不了的可恶政客。如果分不清他对自己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那就把他说的话全都当成是的!   但是当她真的看到这样的一段话语,即便那很可能是假的,她也会无法让自己的心不被打动。   而在把那三封信全都看完之后,她的心里就乱得更厉害了。   在等待卢卡茨消息的那42天里,项灵熙找到了很多和卢卡茨有关的视频,也看了很多卢卡茨的演讲片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知道那究竟是一个多么能说服别人的,有着很强感染力的政客。   可即便如此,当她看完卢卡茨写给她的那三封一点都不重复的信时,她还是会觉得……最能打动人的前总统阁下,在他写给自己的信里。   那让项灵熙不得不去做些什么以打破脑袋里的那些不断冒出来的字句,以及与卢卡茨有关的那一幕幕画面。   于是项灵熙又给自己换上了那套修身的训练服,也用手机给自己播放起了古典音乐,去到客厅里一边看着夜幕之下的采尔马特小镇一边进行起了形体训练。   那并非是她在早上的时候会练习的那套让她的肌肉变得很有力量的健身训练,而是能让她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变得更好看,也更修长的训练。   但是已经把对着雪山的那一边的窗帘全都拉起来了的项灵熙不会知道,通过那一边已经看不见她在做什么了的卢卡茨会让隐蔽性更强的那台小无人机飞到能看到整个采尔马特小镇的这一边来。   而后,原本只是想在吃饭的时候稍稍偷看项灵熙那么一两眼的卢卡茨就会看到让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幕景象。   这会儿的项灵熙正在躺在地上且脚踩地面曲起腿来进行着骨盆卷动的训练。   在训练者看来,这只不过是从骨盆前倾位到中立位,再从骨盆的中立位到后倾位跑一个来回的训练动作,并且能激活骨盆的力量,也让腰腹处的线条更好看。   可对于根本不了解那些,过去也从没有接触过这种训练方式的前总统看来,那种让项灵熙的腰仿佛咬着地面缓慢地一抬一放,并且连臀底都会随之轻轻地往上一抬一抬的动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勾引,并且还是直白到了无需让他再去向对方确定的那种勾引。   原本只不过是过去看一眼就要回来的无人机就这么停在了那里,并且卢卡茨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面前还有着一盘才只吃了一半的餐食,只是让他的那台无人机飞到能够把项灵熙此时的动作甚至是表情都看得十分清楚的角度,并把画面放大再放大。   但还不等卢卡茨看清项灵熙那被黑色的修身训练服包裹着的腰臀是如何贴着地进行卷动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坐起身来,并且那一手撑着地面起身时的样子也会勾人到让卢卡茨以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那台小无人机,并会在下一秒就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可她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体移到了靠墙的位置,并让自己的臀部能够紧贴着墙地且就此躺下来,双腿一起放到墙上,而后再慢慢地打开,仿佛是在借着双腿自然向下落的力量尽力将它打开。   这么做的项灵熙其实是想要稍稍拉伸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肌肉。   但显然卢卡茨依旧不会那么认为的。   当卢卡茨看到项灵熙以这种方式把她的双腿打开,并且在把双腿打开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又眉头一皱地让腿往上还原一些的时候,卢卡茨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被挠得不行了。   直至项灵熙在把腿部的肌肉拉伸完全之后开始做起臀桥,已经通过小无人机上的摄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的卢卡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不过是在健身而已。   但是明白这些对于卢卡茨来说却并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因为在两组在细节处有着略微不同的臀桥训练之后,项灵熙还能有更让卢卡茨无法压制住某种冲动的训练动作。   当项灵熙开始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躺下来,并屈起膝盖,让脚踝内侧紧贴着慢慢打开膝盖,且让其缓缓地一开一合的时候,卢卡茨根本就一下站起身来了。   他都来不及让停在外面盯着项灵熙拍的小无人机回来带一张纸条给项灵熙,就直接用随机生成的虚拟号码给项灵熙发去了短信。   【你能把另外一侧的窗帘拉起来吗,灵熙?你现在的样子太勾人了,我担心会有别的男人在远处的建筑里拿望远镜偷看你。】   原本就是在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健身的项灵熙被短信提示音打断,而当本来已经平复了心情的项灵熙拿起手机时,那条由她所不认识的号码发来的消息就这么毫不费力地让她炸了。   怒不可遏的项灵熙从客厅的电视柜抽屉里拿出了她在出门的时候买到的弹弓,并拿着装有很多小石头的碗走到了她没拉起窗帘的那侧窗口,且在夜色中寻找起了那架隐蔽性很强的小无人机。   原本,项灵熙是应该找不到它的。   可是当小无人机的螺旋桨不断在空气中转动的声音出现在这片静谧的夜晚中时,它就会比较能让人发现它了。   于是项灵熙就用弹弓往小无人机那里打出小石子,却是一连打出了四发弹药都没法让小石子往她想的那个方向打去。   于是怒极之下的项灵熙跳起脚来,并在冲回客厅之后拿起她的速写本,且用油画画笔在上面写出自己的那一句句控诉。   【我不过就是健个身而已,怎么就不能把窗帘拉开练了?】   【我租的全景公寓难道还不能看风景了吗?】   【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别来乱看就可以了,别人不可能也像你一样的!】   在把自己的速写本当成题词本那样向操纵着小无人机的卢卡茨发出一句句控诉之后,被气坏了的项灵熙又用弹弓一次打出了很多颗小石子。并且这最后的一下居然还真的让其中的一颗小石子打中了正要返回的小无人机,让它一下就出现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到地上的,不规则的飞行曲线。   那之后,又爆发了一次的项灵熙就很凶很凶地关上了窗,并且还狠狠地把这一侧窗户的窗帘也给拉上了。   在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之后,项灵熙自然不可能再把她先前的健身训练继续下去了。   但她又会在坐到沙发上之后狠敲沙发两下,既为了一边自己偷看还一边劝说她把窗帘拉起来的卢卡茨,也为了这些天脾气坏到了不像她的她自己。   项灵熙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卢卡茨的,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当先前能够想要不联系她就42天不来找她,并且也不回她消息的卢卡茨掉转头来死盯住她,不想接受对方追求的项灵熙又似乎只能这样,鸵鸟一样地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又在卢卡茨做得过分了之后对他凶恶地张牙舞爪个几下。   感觉他们之间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的项灵熙穿起外套,并在给自己洗了把脸之后鼓起勇气打开门,向着卢卡茨所在的那间公寓房走去。   她想和卢卡茨再好好地说几句话,告诉对方她是真的不想让两人之间的这份怪异的关系继续下去了。   这原本是项灵熙所作出的,十分认真又正式的举动,可却是在她还没有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被打破了气氛。   因为……她没能记清楚卢卡茨所待着的公寓到底和她隔着几间房。   当她怀着认真的态度,心情极为忐忑地敲门,并边敲边叫出对方名字的时候,她会发现……隔壁的第二间公寓房被打她想要找的那个人打开了。   也就是说,项灵熙不仅记错了对方到底住在哪间房,并且她还敲到了卢卡茨的隔壁再隔壁的一间屋子。   那让同样也在打开门时心怀忐忑的卢卡茨在看到了她懵懵的样子时被逗笑了,并站在门口好笑地等她过去。   项灵熙原本都想就这么回去自己的屋子了,可偏偏她敲的那扇门里还传来脚步声,那让生怕自己会在下一刻真的面对那家住客的项灵熙忙小跑着去到卢卡茨那里,并被对方搂着腰,带进了屋里。 第140章   “刚刚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派无人机过来偷看你。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和你解释。我总是……总是会很担心你。我原本只是想看你一眼,确定你是不是好好的。”   房门才一被关上,卢卡茨就态度十分端正地和项灵熙就刚才的那件事向她道起歉来。   他并没有把问题的重点放在他是不是真的觉得项灵熙不能把窗帘拉开了健身这种问题上,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地主动和项灵熙提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卢卡茨甚至还特意把自己身上的那种原本只是很细微的笨拙放大了,因为他甚至这样的一面会更能够让他喜欢的女孩对他心软起来。   可项灵熙之后的反应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是的,项灵熙过来这里找他,并不是要来和他吵架的。   她甚至也不是为了刚刚才发生的这件事来和始作俑者表达怒火的。   她说:“我觉得……我觉得我必须得和你好好谈谈了。”   这样的郑重其事对于卢卡茨来说,不可能意味着将会有好事发生,但就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他似乎也得不到什么更糟糕的“宣判”了。   因而,卢卡茨在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形势之后说道:“好。我去给你泡杯茶。”   可项灵熙却是很快把他叫住,并道:“用不着,就几句话而已,我站在这里和你说完就好。”   接着,项灵熙还不等回过身来的卢卡茨又走回她的面前就继续说道:“我得承认,这两天我对你的态度很糟糕。有时候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脾气。”   “你无需为了这些向我道歉,并且我也并不介意。”   “可我介意。”   抢着说出了这句话语的项灵熙似乎很着急。她看着这会儿和她之间的距离刚刚好的卢卡茨,并在望着这个迷人得让她很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的男人好一会儿之后说道:   “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卢卡茨,你从未亏欠过我什么。我不想一直对你发泄这些你不该承受的怒火,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无端地伤害你。我们之间的这种状态是不对的。而且我也只是……只是想在和你说了再见后安安静静地过我的生活。也许……也许很久之后我们……”   “抱歉,我做不到。”还不等项灵熙把话说完,卢卡茨就已经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闻言,项灵熙紧抿起了嘴唇,让脆弱和固执这两种形成了足够反差的感觉同时在她的身上出现。   她的这副模样让卢卡茨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抚。   但是卢卡茨知道,一旦他真的这样做了,对方一定会更生他的气。   因而卢卡茨只能说道:“有些事即便是在错误的时机做了,对我来说它也是正确的。”   当项灵熙明白今天晚上的卢卡茨已经让她无法按照她希望的那个方向沟通的时候,她就转身了。   她转身打开这间屋子的门,并在很轻地把门关上后离开了这里,再没有像她所讨厌的那样,和卢卡茨胡乱地发脾气。   只是当项灵熙回去之后,他们两个人就都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们在一个相近的地点,在同一时间被同一种情绪侵扰着。   项灵熙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快高地上孤零零地守着一面旗帜的守军。而卢卡茨则像是带着很多同伴试图从山坡下面一路冲上来抢走那面旗帜的人。   卢卡茨每一次向她这里发起进攻,必须得守着那面旗的项灵熙就会焦躁不安地要把山上的石头推下去,用以阻挡对方。   可她又不想真的伤害对方,因而在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更接近她的时候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眼见着对方根本不顾她好好说出的请求也要一分钟都不停歇地继续往她这里攀爬,不想再把这种状态继续保持下去的项灵熙只得在下定决心之后带着她的那面旗帜跑了。   是的,她既不打算认输,也不打算妥协。   因而她只能不那么执拗地继续留在这里,也离开这座让他们僵持不下的雪山小镇。   但是考虑到她想要躲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项灵熙觉得她可一定不能在这个刚刚和对方不欢而散的时间节点就开始收拾东西。   在这几天里对于卢卡茨究竟能把自己盯得多紧已经有了些许了解了的项灵熙在查好了半夜发车的一班火车班次,也订好了与其对接的,第二天一早从苏黎世起飞的航班后很干脆地洗了个澡,并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准时睡觉。   直到半夜两点闹钟铃响,她又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并打开小灯收拾起行李来。   实际上,项灵熙其实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过来这里。但问题就在于她住的这间屋子太大了,当东西散落在整套公寓房里的时候,她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把它们归拢。   那就更不用说,为了尽可能地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这里的动静,项灵熙还只是用上了很小的一盏台灯,在屋子里地毯式搜寻地一路收拾过去。   等到项灵熙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收完行李,时间都过去了近一个半小时了。   眼见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会误了火车,项灵熙都再次抓狂起来了。   最后她不得不把画架和颜料都留在了屋子里,并在开门的时候好像做贼一样往走廊的两头来回张望,等到确定周围的确是静悄悄的时候,她才深吸一口气地拖着行李箱走出公寓,等到出了公寓楼,又确定他们的那一层楼根本没有哪间屋子是亮着等的时候,她才挺起了身板,并快步走去火车站。   此刻时间已近凌晨四点,在这个时间乘坐火车去往苏黎世的人虽少,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当项灵熙拖着行李箱十分惊险地在火车靠站的时候才堪堪赶到站台时,这里已经有好些人带着他们的滑雪装备一起向着火车的厢门靠近过去了。   见此情景,在匆忙之下连手套都忘了带上的项灵熙忙在自己的掌心哈了一口气,并在稍稍搓了搓手后再次提着行李箱走向离她最近的那节火车车厢。   可是在这样的夜色之中,项灵熙并没有发现她很想要逃离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在看到了她之后从另外一个门走上了她想要去到的那节车厢,并在项灵熙对于自己应该怎么把一个很大的行李箱拎上窄窄的阶梯时直接帮她提起了行李。   那一刻,项灵熙直接就倒抽起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连心都要凉了,并且站在那里不知自己究竟该是退还是进。   而直到排在她后面的人礼貌地问她是不是还要上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并在这种时候一点也退不得地硬着头皮走上车厢。   车厢门打开又关上。而卢卡茨则在帮项灵熙把她的24寸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后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却是用很温柔的目光一直看着项灵熙,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半夜出逃而生气。   那反而让项灵熙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发作了,并只好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动作有些僵硬地坐了下来,视线才只是触及对方的眼睛就忙低下头来。   七分钟后,当这列火车上的列车员吹响了示意列车即将发车的哨音时,和卢卡茨面对面坐着的项灵熙终于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后才试着开口。   “火车就要开了。”   “对,车就快开了。”   “那你……”   “我送你。”   “送我去哪儿?”   “苏黎世的机场。你想去那儿,对吗?”   项灵熙并没有直接回答卢卡茨的这个问题,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却似乎依旧不在意,转而看起了窗外的那片在夜色之中似乎很难辨清模样的屋房。   可是一片漆黑的窗外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他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想要减缓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在面对他的那份注视时所表现出的紧张以及不自在。   等到火车开始慢慢前行,并驶离这座美得梦境一般的小镇,还未回答卢卡茨上一个问题的项灵熙就已经抛出了新的问题。   项灵熙:“你怎么知道我……我会坐这趟火车的?”   卢卡茨:“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你会很快就离开采尔马特。所以我就提前等在车站了。”   项灵熙:“你提前了……多久?”   卢卡茨:“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因为我觉得你也有可能直接去米兰,所以我从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起就等在车站了。”   卢卡茨这样的回答让项灵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就整个人都靠在了座椅的靠垫上,再也没法像先前那样,因为紧张和警惕而不自觉地把背都给绷直了。   卢卡茨给她留下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因而她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守到她,在冬夜的采尔马特火车站苦等了自己四个小时的样子。   当项灵熙想到那一幕的,她甚至是感到有些揪心的。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试着说道:“我以为……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底订了哪一班火车和机票,你会能够知道的。”   “是的,我会能知道的。”   【但是那样你会不高兴的。】   卢卡茨并没有把他的后一句话也说出来,但是当他用他的那双虽然颜色冰冷,却在此刻充满了温情的眼睛望向项灵熙的时候,项灵熙却在心跳都慢了一拍之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也像先前的卢卡茨那样,看向窗外那漆黑一片的景色。   但当项灵熙偏过头看向火车的玻璃窗时,她会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卢卡茨此刻也正和她看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她正在看着那在黑夜中很难分辨的景象,可卢卡茨却是在看着她在玻璃上的倒影。   这样的发现让项灵熙假装不经意地低下了头,并又转回头来,不再看向那块在遇上外头的黑夜以及火车车厢内明亮的灯光时会反光得格外厉害的玻璃。   而卢卡茨的声音也就此传来道:“你要走的消息,和朗格拉克说过了吗?”   低着头的项灵熙摇了摇头。但还不等她告诉卢卡茨,想要走的意愿其实是她的临时起意,对方就已经说道:   “看起来他应该会放弃对你的追求了。”   这是卢卡茨第二次在海牙法庭之后主动和项灵熙提起那位年轻的医生,并且无论是先前的那一次,还是现在,前总统阁下似乎都是这样的无比肯定。   那让项灵熙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他,似乎是在问卢卡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但是这一次的卢卡茨却没有那么轻易地就把答案说出口来。   他看了一眼项灵熙那叠在了膝盖上的手,并在对方意识到了他的目光究竟在看向何处的时候把他的手放到了隔在了两人之间的那张小桌子上,用手指的指尖轻轻地带动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往前进。   当卢卡茨把他的手伸过了桌子的一半时,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并且也将他的意图很清晰地表达给了项灵熙。   只是项灵熙不但没有把她的手也放到桌子上让卢卡茨能够抓住她,并且她还连人带手的都往后尽力缩了一缩。   但是在做出了这种举动的同时,项灵熙却还向卢卡茨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到和我一样的高度来看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致命的问题。”   卢卡茨没有对项灵熙的这份后退而太过介意,并干脆让自己的身体更向前一些,以至于他把双手都放到了桌子上的那个位置的动作变得如此自然。   “我和朗格拉克都能知道,你是为了让他不激怒到我才刻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和他保持了距离。你甚至还对他说出了好几次拒绝,让他不要过来找你。是的,你是想要保护他才这么做的。但这一定不是他希望的。因为这意味着即便你已经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他也没有能够来和我争夺你的能力。这也意味着,和我相比,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听着这句话的项灵熙看了卢卡茨好一会儿,而后才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无耻气得哼笑了一声,并顺着对方的话语接着问道:“不如你告诉我,如果你就是那个‘孩子’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不顾你的反对和拒绝地粘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紧紧地粘着你。然后在‘可怜的前总统’忍无可忍之前找一个机会,把自己弄伤,告诉你那是他弄的。”   如果说,项灵熙之前还因为卢卡茨所说的话语而感到生气,那么现在,她反而是无奈了。   并且,她还在无奈之下非常直白地问道:“所以你是在向我表示,你就算从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变成了前总统,你也比寻常的普通人厉害得多,可以随意欺负或者说是欺辱想要亲近我的其他异性?并且你还在向我暗示,如果我不愿意满足你的期望,你就也能够对我做出这种无耻的事吗?”   项灵熙的话语以及她在面对卢卡茨时的态度变化让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感觉她就好像是一道海浪,又可能是一朵天上的云,总是离他时近又时远。   可能在前一刻的时候,他还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甚至又回到他们一起去到海牙的时候。   但等到下一刻,让他能够触摸到却抓不住的眼前人又会一下往后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卢卡茨想要向项灵熙解释,并告诉对方,对于她……自己永远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项灵熙却是在他开口之前就打断他道:   “你总是很有风度。你做事雷厉风行,却又能谦逊有礼。可你有没有想过,在很多时候和很多问题上,你其实都会有些居高临下?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部队队员也好,当一名成功的政客也好,你总是能达成所有你想做的事,也习惯于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就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得到。   “卢卡茨,你让我觉得……你追求我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么喜欢我,而是只是因为……我的心现在正好不在你那里。难道你不觉得,你才是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吗?就算被你丢了的那块糖不合你的口味也不许它不待在你的小铁盒里。”   说着,项灵熙向卢卡茨笑了笑,也不管这个在今天的夜里等在车站守了自己四个小时的男人因为她的那些话语而有了怎样的怔愣,并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她的眼罩和耳塞。   但就在项灵熙要戴上眼罩让自己补一觉的时候,她听到卢卡茨那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的声音就此响起。   “对于我来说,你从来不可能,也永远都不可能只是一块糖。”   听到这样毫无新意的解释,项灵熙好笑地给自己的手机调了一个闹钟。可卢卡茨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并在下一秒说出了让项灵熙顿住了动作的话语。   “就算是,你也只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块糖。”   项灵熙他们所乘坐的那辆火车驶入山洞,当火车车厢里的灯都因此一个闪烁的时候,在那一刻抓住了她手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却似乎在那一刻把所有的光亮都带进了项灵熙的世界。   【就算是,你也只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块糖。】 第141章   四个月后,   巴黎。   在那家连游泳池都装饰得复古又典雅的利兹巴黎酒店里,一场只有女性参加的小型聚会正在进行着。   打算在明天晚上发布自己最新礼服设计的内衣设计师,在近来很受欧洲的名流女星追捧的时尚单品设计师,打算在下个月发布自己最新专辑的小提琴手兼作曲家,还有新锐悬疑小说作家,以及……在上个月的时候才结束了一场成功画展的项灵熙——她们全是这场小型私人聚会的参与者。   为了给她们之中的内衣设计师艾琳在明天晚上的发布会助阵,这些平日里也时有聚会的年轻女性全都来到了巴黎,并打算在这里度过一个足够美妙的周末。   而随着她们现在所在的那间豪华套房的门被侍应生敲响,这些让笑声溢满了整间套房的女士们也就很快让外面的人进来。   她们原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她们叫的香槟和葡萄酒还有与之相配的芝士被送来了。   可当门被打开,正对着的门的那几位却是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花,那是一捧捧几乎能用巨大一词来形容的花。   并且它们的数量之多,会需要由八九名侍者分别抬着。   “这里是L·K先生送给项女士的花,用来给尊敬的女士们装饰你们的聚会房间,请问我们能把这些花端进来吗?”   在那一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正在和小提琴手兼作曲家洛伦娜交谈着的项灵熙的身上。   但还不等项灵熙说出句什么话来,这间套房的主人艾琳就已经很快对依旧站在门口的侍者说出了肯定的回答,并示意他们快些把花都搬进来。   于是那一捧捧并不那么常见,却是与这间酒店的浅绿色华贵套房装饰十分合称的石斛兰和蕙兰就此被搬了进来。   当套房里还没有这些很高很高的美丽花束时,大家也不觉得屋子里太空了。   可当套房里的壁炉上方,沙发旁的摆放台灯的方桌上,以及茶几上,甚至是侍者们特意从外面抬来的冰桶脚架上都被摆上鲜花,这些喜好浪漫的年轻女性们又会觉得,此刻的空间感受才是恰到好处的,让人心生愉悦的。   而在那些侍者把花一捧一捧地摆在房间的里的时候,项灵熙的那些女性友人就都已经一个一个地,并且还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项灵熙。她们把项灵熙可能的逃跑路线全都锁死,而后又柔情万千地把手放到了她坐着的那张沙发的扶手处,以及靠背的边沿处。   艾琳:“你的L·K先生又给你送花来了。不给我们念一念他同时附上的卡片吗?”   项灵熙:“不、不用了吧。”   在今天这场派对的主人艾琳向自己递上需要翻开才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的卡片时,项灵熙动作有些僵的收下卡片,并很快把它放进自己的小包包里,同时也说出了如此干巴巴的回答。   但她的这些时尚界的朋友们却似乎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她们没有一定要求项灵熙要向她们展示一下这张卡片,却是在同时对她发出了唾弃的声音。   可还不等这些女人们进一步调侃一下项灵熙和她的这位神秘追求者,门铃就再次被人按响。   只不过这一次与门铃声同时响起的,却不是侍者礼貌的询问声,而是一个她们的最后一位派对成员告诉她们自己终于到了的声音。   “我是最后一个了吗?”   晚到了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和套房里的姐妹们一一拥抱,而后就和她们介绍起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年纪才只有二十出头的俄罗斯富商之女。   “你们是为了今天的聚会特意订了这些花来装饰房间的吗?”   早在套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花,并且也被其激发出了少女心的富商之女很快就在和里面的人认识了一圈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后,先前还在进行着这个话题的名媛们就露出了十分暧昧的笑容,并示意刚刚来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小姐快去看她们这里的唯一一位画家。   “又是L·K先生?灵熙的神秘追求者卢克?”   “卢克”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项灵熙的这些老熟人们立刻发出了一堆堆让她感到头疼的声音。   “之前我邀请灵熙到我的工作室来给我的新一季单品设计绘画图案的时候我逼问到的,L·K先生的名字叫卢克。”   眼见着她们之中居然已经有一个人从安静的大画家那里逼问到了那位据说长得很不好看的神秘追求者的名字,这些漂亮又喜好用健身来保持身材的女人们忙把项灵熙逼到了她们的中间,并向她发出进一步的追问。   “你的卢克到底长得有多不好看?”   “他比你矮吗?体重有两个你那么重吗?”   “他很老吗?能做你爷爷的那种?”   “哦灵熙,就算是为了嘉奖他的恒心和毅力,你也该试着和他约会一次试试,哪怕只是和他一起喝一杯咖啡。”   “他是军情六处的特工吗?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总是知道你到了哪儿?”   诸如此类的被一个一个地抛出来,那简直要把项灵熙砸得身体往后仰去,却是才往后退了那么点,就发现在她的身后也有人向她丢出问题。   项灵熙:“我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句曾被重复了很多遍的话语被项灵熙再次说出,本就已经腹背受敌了的项灵熙很快就受到了她的女性友人们的“多点进攻”,那一句句话简直戳得她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是的,作为长得好看又有事业的时尚艺术界人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止一个的追求者。并且那些追求者中还不乏长相帅气有家境颇丰的年轻男士,甚至是第一次约会就要送珠宝套装的有钱人。   可在这个姐妹团的追求者当中,却似乎并没有哪个有着如此的恒心和毅力——猛力追求四个月都没成功,却还继续给项灵熙所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送上赏心悦目的鲜花。   这个姐妹团甚至都已经半公开式地开了赌局,赌这位“长得很不好看”的K先生到底会先放弃——还是他能够一直守在那里,并最终凭借自己的毅力在项灵熙需要他的那个瞬间打动到自己迷恋的女人——哪怕是只和人谈一场三天的恋爱就惨遭抛弃。   只是项灵熙的口风实在是太紧了,她们能从自己的这位友人那里得知的“L·K先生”的信息也实在是少得可怜,都四个月了她们也只能知道K先生的名字是卢克!   “我觉得这样其实也好,毕竟灵熙现在还是瑞安名义上的女朋友。”   牵头召姐妹们过来巴黎进行这场聚会的艾琳坐在沙发上十分正经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数秒之后,她到底还是被“瑞安名义上的女朋友”这个词给逗笑了,而后肆无忌惮的笑声就这么从充斥了整间套房。   那让今天才第一天和这几个人见面俄罗斯富家女有些弄不明白了,她那小鹿一样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带她过来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小姐不得不和她说出解释:   “你以为灵熙真的是那个摇滚歌星的正经女朋友?”   “不、不是吗?”   富家女的这个反问让套房里的这些年纪稍长她一些的女士们全都笑得更为夸张了。那简直已经到了要把假睫毛都笑下来的程度了。   她们并没有回答富家女的这个问题,而是示意那个小姑娘和她们一起看向大画家项灵熙,并用十分浮夸的语调向项灵熙问道:   “项大师,你老实告诉我们,那个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还要更漂亮的英意混血,他到底是不是一个gay?”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再次成为了众人焦点的项灵熙不得不在稍作思考后给出了一种非常官方的说法:“他告诉我他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找你假扮他的女朋友?”   “因为……他的前女友写歌说他是gay。”   “如果他的确不是gay,那他为什么要找一个假女友?我是说,他为什么不立马就找一个真的 ?”   “这可能是因为他最近正好不想找人谈恋爱?而且消息出来的那天下午我正好……在给他画画?他当时气坏了,说要当晚就公布一个女友,然后就拉着我一起拍了那张合照。”   两个月之前的一个早上,来到自己的第二家乡伦敦开演唱会的瑞安·斯蒂法诺提前来到伦敦,并去到了项灵熙的家中拜访。   那其实还是项灵熙第一次和瑞安在现实中见面。   虽说在项灵熙出名后,有不止一个人曾向她提出希望她给自己画一幅画像,但瑞安·斯蒂法诺的确是第一个让项灵熙接受了定制的人。   并且,他向这样一位年轻女画家定制的,还是自己的裸体画像。   虽说项灵熙在学生时代的确有过很多对着裸体模特画画的经历。但那可是在教室里,并且还是和她的很多同学在一起画的。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对于艺术的崇拜和狂热。   可在那天的下午,她却是要在自己的画室里对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要在她这里脱光了衣服的男人。   “你……可以不用把所有衣服都脱光。毕竟今天我只是要画几个不同角度的你,等我确定了你最好看的角度,也敲定了构图方案之后才会正式开始画。”   ——当时的项灵熙是这么对有着迷人嗓音,并且漂亮得甚至会让人感到有些“惊心动魄”的摇滚歌星说的。   但那时候的瑞安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并毫无停顿地在项灵熙面前把他身上的最后一条裤子也给脱了,并在同事态度很是随意地说道:“没事,我得让你把我看清楚了,否则你怎么能明白我说的——我觉得我比你画的那幅男性维纳斯更美呢?”   总的来说,那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外表十分迷恋的……男星。   “灵熙?灵熙?你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小提琴手洛伦娜的轻声呼唤把项灵熙从有关那个早上的沉思中唤醒。只见今天第一次和她们见面的那个俄罗斯富家女已经和坐在那一边的几个人聊了起来,而就坐在项灵熙身边的洛伦娜和悬疑小说作家则似乎对于她和瑞安之间的故事更为感兴趣。   “你在给瑞安画画的时候……真的没有和他……做爱吗?”   一直都假装自己对于那些八卦不感兴趣的小提琴手作曲家小姐终于在这么有氛围的时候小声和项灵熙提出了这个疑问。   对此,项灵熙给出了不那么直白的一整套前情描述。   她说:“正式画画的那天,他准时来到我家,但和我提出他想要在脱衣服之前先借用客房的浴缸泡一个澡,用来放松他的神经和肌肉。他还和我说他不喜欢薰衣草的味道,所以我特意拿出了木兰花味的香薰精油。然后……”   在说到“然后”的时候,项灵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就在小提琴手和悬疑小说作家都跟着一起期待了起来之后直接叹了一口气地说道:   “没有,我们没做爱。”   “那他总得喜欢你身上的某种特质吧?”悬疑小说作家推了推眼镜,并在和项灵熙先说了一句抱歉之后说道:“和女人比起来,男人的确是更不挑一点,但是你和之前他交往过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难道就因为他被前女友曝出那种不利于他的消息的时候你就在他旁边,他就那么高调地向外宣布消息了?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和他的经纪人商量一下。”   “他……”这样的问话可实在是让项灵熙觉得比较为难,但是在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带着些许的艰难说道:“瑞安说我在给他画全裸画像的时候看他的那种……带着欣赏的专注眼神很好,他很喜欢。他让我一定在和他一起拍合照的时候就那样看他。这样别人就一定都会相信我们正在热恋中了。”   这种一言难尽的描述让此刻就坐在项灵熙身边的那两位好友都沉默了下来。   “他是gay,我觉得不会错了。”小提琴手一拍沙发扶手,并凭借自己艺术家的敏感性说出了这样的看法。   但是那位悬疑小说作家却是很快说出了不同的观点:“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一个问题。瑞安以前找的女朋友……都是金棕色头发,有着一双长腿的女孩。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相似的气质——那就是和瑞安本人有一点像,甚至是有一点点神似。”   “所以?”项灵熙和洛伦娜几乎是异口同声。   显然,就连项灵熙都被激起了好奇心。这或许是因为,她作为和瑞安保持着一定友谊的,对方名义上的现任女友也至今都不知道瑞安本人的性取向究竟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你们对‘自体性欲’这个词了解有多深。”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能让人浮想翩翩的词了。但是不等项灵熙和洛伦娜都在对上眼神后好好地倒抽一口气,周围就都安静了下来。   先前还在那里热热闹闹着的设计师们全都看向了项灵熙她们的这个方向。   项灵熙和洛伦娜都以为那可能是她们的朋友们听到了“自体性欲”这个劲爆的词,因而都不自觉地往远离悬疑小说家女士的方向挪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那样之后,项灵熙和洛伦娜又会发现大家的视线脱离了悬疑小说家女士,并追着他们到了更左边一点的位置。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原本坐在三人里中间位置的项灵熙被丢下,并坐在那里看着洛伦娜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下,大家的目光终于就停在了那里,再没有因为洛伦娜的挪动而跟着转移。   尴尬了,这下就很尴尬了。   最先被抛弃了的悬疑小说家特别幸灾乐祸地朝项灵熙摆了摆手,而坐在套房里另外一头的俄罗斯富家女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套房内氛围的变化,并沉浸在自己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中,并接着说道:   “对,我说的在上个月和我约了会的卢卡就是那个卢卡茨,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 第142章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总统了,他甚至上周才刚刚重新被准许进入到罗科曼尼亚。但他这几个月一直都有在各地做演讲,甚至连美国都有很多所大学向他发出邀请。你们知道之前有一家出版公司出重金拍下了他的自传预付版权费吗?”   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圈子的这个小姑娘显得有些紧张,那让她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如何更自信以及如何让声音更平稳一些地说出那些。   也正因为如此,她在问出了那句话之后才意识到气氛的古怪。   但不等坐在她这里的几位名媛说出她们为何会态度如此的原因,就坐在项灵熙附近的那位悬疑小说家很快接口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那家出版公司应该是我上本书的东家。你说的重金其实应该是3700万美金。而且还有另外一本会在他的自传之前面先出版的书也同时签约了,预付版权费是1125万美金。作为才当了没几天总统就被弹劾下台的政客,这样的预付版权费的确很高了。”   这样的话其实已经说得不那么客气了,但是这位悬疑小说家却还生怕那个第一天过来就让人感到不那么愉快的小姑娘听不明白自己的话,不顾项灵熙就在旁边对她清嗓子,并直接说下去道:   “你可能刚刚没仔细听我们的介绍,我是娜塔莉亚,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写悬疑推理小说最近销量还不错的那个。至于我旁边的这位……”   “娜塔莉亚。”   项灵熙很快叫住了想要帮自己抱不平的友人的名字,想要让对方别继续进行那种能让当事人感到鸡皮疙瘩起来的介绍了,可对面的小姑娘却是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惊人话语。   “我知道。”   在无惧众人视线地说出了那句“我知道”之后,这个身材出众的小姑娘还调整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并在和项灵熙的视线对上之后说道:“我知道你。你以前喜欢过卢卡茨一阵子,还帮过卢卡茨的忙。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而且,喜欢卢卡茨而已,这实在是一件太平常的事了,我就也喜欢他。”   这下,套房里的气氛反而不僵了,甚至好几个人都开始偷笑起来,连刚刚还打算替自己的朋友抱不平的娜塔莉亚都拍了拍项灵熙的肩膀,并给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眼见着那个才刚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打出了如此正大光明的一招,项灵熙也只好接下招来,并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在上个月的时候和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卡拉乔尔杰约了会,然后呢?”   就等着这样一句话的小姑娘终于进入了状态,并在稍稍挺了挺肩膀之后陷入了回忆道:   “那是在上个月的17号,我去参加了一场在圣彼得堡举行的宴会,穿了一条银色的低胸长裙。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卢卡居然也出席了这场宴会。他本人真的要比电视上的还要更有魅力,当我一下就看到他在距离我五米的地方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好像看到天神降临了一样。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   这位年纪尚小的俄罗斯富商之女谈论起罗科曼尼亚前总统阁下的声音透过房门隐隐传到了走廊上,那让守在门口的两名侍者之一不自觉地靠近了房门,并在听清了对方所说的话语后对自己的同事说道:   “我去一趟洗手间。”   与之一起值班的那名酒店侍应生点了点头,而后借故离开的那名侍应生就在洗手间里给他的上级发去了短信:   【二级桃色警报,有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体重大约55公斤的俄罗斯女孩自称在上个月的17号和卡拉乔尔杰先生在圣彼得堡约会过。】   罗科曼尼亚,   北部海滨小城。   “上周五,在去年的12月29号之后就被禁止入境的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在他曾经的政敌——社民党党魁米哈伊尔·西佐夫的鼎力支持下终于被解除了禁令。但这肯定不会是只有一方获益的政治联合。在社民党提出卡拉乔尔杰前总统的入境禁令应当被解除,并开始为之奔波后,该党派已经跌到了谷底的支持率就开始了缓步上升……”   这是当地一家星级酒店里的咖啡厅,当人们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会能看到两台放置在了不同承重柱上的电视机。   电视机上所正在播放着的,则是会让走进这间酒店的所有本国人都会多看一眼的时政新闻。   而如果有人朝酒店咖啡厅的最里侧角落好好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那条新闻里所提到的两位政客实际就坐在那里。   正在这个春末夏初的时节度假中的社民党党魁,以及在时隔五个月后终于能够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的卡拉乔尔杰前总统阁下。   “现在,你们的支持率已经回升到了哈桑出事之前了。你们显然都松了一口气,不然你也不会提前开始你今年的假期。”   曾经看着卢卡茨和埃里克一下在索林尼亚的政坛突然之间冒出来,却未在那个时候对他们提起足够警惕的社民党党魁并不着急说话,而是目光紧盯着这个在他的全力支持之下才能够重新踏进这片国土的男人。   这是一场被迫结成的政治同盟,如果他们之间的联合仅仅是到这一步为之,西佐夫可以说,社民党在这次联合中是绝对受益颇丰的。   可问题就在于,眼前的这个才不过三十岁的后辈一旦能够重新回来,他的所求就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但是你们打算怎么在一年的过渡期之后的大选上,从埃里克的手上抢回足够多的主动权?”   “我假设你是想要给我一些建议?”   “是的。你可以推选我为社民党的新任党魁。”   卢卡茨此言一出,先前还微微弓着背抽着雪茄的老人一下掐住了他的雪茄,并在微微直起身体一些之后连雪茄上的烟灰落在了自己的西装裤子上都未有发现。   而说出了那句几近“异想天开”之言的男人却还在那之后又接上了一句道:“除了我之外,你这里已经没有可能从埃里克那里抢到些什么的人选了。”   早在去年的大选上,社民党的党魁就已经领教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政治手段。   他高效极了,西佐夫几乎很难在卢卡茨所领导的政党中见到那种他已经十分习以为常的政治僵化。   这个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羽翼丰满至此的男人总是能够走出一条他们先前从未想到过,亦或者即便曾经想过可以把它放上计划日程的道路。   你不能说那些路道道都是险途,但那起码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所能想得到的。   “尊敬的卡拉乔尔杰前总统阁下,你也许以为我看不出一旦我放你进来,我的半生心血就会被你慢慢的侵蚀殆尽?这样的事您过去曾做过。虽然那时候我还远在洛特尼亚政坛,但你以为我会不记得国家人民党过去的样子?”   对于这位政坛前辈的一连串问话,卢卡茨并没有急于去解释些什么。面对这位步步紧逼的老者,他甚至还在十分轻松的姿态之下露出了微笑,并说道:   “在我和您进行第一次视频通话的时候,我曾对您说过——‘你可以先看看我能带给你的。’那么现在您已经看到我所能给您和您的政党带来的东西了。我也可以再帮助您去回忆一下在这段短暂的安逸之前你们从埃里克那里曾感受过什么。然后,您就能够知道,您是想要把我带进您的社民党,还是更希望独自对抗一旦赢得了半年后的大选就能够有一个漫长任期的埃里克了。”   说着,卢卡茨招来了就在不远处待命着的咖啡厅侍应生,让对方给他拿来账单。   在那名和他视线对上之后明显流露出了兴奋的服务员转身即被桌脚绊了一下的时候,卢卡茨还态度十分亲切地向对方示意:   “小心一些。”   于是那名显然是他的崇拜者以及支持者的服务生忙在向他点头之后跑着去到了吧台。   当卢卡茨转回头看向自己想要联合的这位曾经的政敌时,他稍稍放轻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并说道:   “可能我已经是你的唯一选择了。但你却肯定不是我唯一的选择。虽然我出生于索林尼亚,但洛特尼亚也好,其它的前罗科曼尼亚国家也罢,对于我来说其实都没有区别。我甚至也可以再组建一个政党从头再来。只是我不想绕那么远的路,又多等太多年,所以我才来找到了你。”   当卢卡茨说完这些,那名侍应生已经拿着他们今天下午的账单飞快地走了过来。   卢卡茨在刷卡机里给这名侍应生里留下了小费,也给了那名侍应生他想要的签名和合影,并在结账之后再次向对面的那位长者表达了他的感谢之意。   只不过卢卡茨却并没有把他的这种无论是在政敌的面前,还是在崇拜者的面前都无可挑剔的,比“天神降临”再多一点友好的样子保持太久。   事实上,当卢卡茨走出酒店并在同时拿出手机,也看到那条“二级桃色警报”的时候,他就完全慌了神了,并很快就给现在很可能依旧还待在项灵熙所在套房外等候着的线人打去电话。   “喂,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了?那个俄罗斯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3章   “然后我们就一起在阳台上聊了几句,他问了我的名字,也夸了我的裙子漂亮。但因为我那天穿的是一件低胸礼服,在和卢卡一起去到阳台上的时候也没有带上披肩,等到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就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膀上了。在那种天气里,卢卡的体温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这样的一幕对于一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来说或许已经很能够激发她想要恋爱的心了,但是对于这些全都比她年长五岁以上的社交红人来说,那就很不够看了。   就这样,在她说完一段并稍作停顿的时候,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样一个她们都很关心的问题。   ——“就这样?”   问出了这个问题的人不禁看向项灵熙。   毕竟,那可是她们在真正认识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疯狂事迹的,和罗科曼尼亚的那位前总统阁下真正有过“生死相依”故事的女人。   但显然,这时候的项灵熙走了神。   她的手机在刚刚响起了振动提示音,那让她在认真听讲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也读起了那条由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灵熙,你应该知道上个月的17号我在哪里的。那时候你去赫尔辛基参加艺术节,所以我就在圣彼得堡顺便参加了一个晚宴,不到八点我就离场去赶飞机了。我在你住的酒店对面的公寓房里待了一整晚。那晚你穿着睡袍站在阳台喝红酒的时候还看到我了。】   看完了那条短信的项灵熙抬起头来,并摸了摸自己的耳环,仿佛对面那个俄罗斯女孩说的事件男主角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地问道:“嗯,后来呢?他带你回房间了?”   “当然没有!”   在被人问出了这么直白的问题之后,那个俄罗斯女孩忙否定了,并带着些少女特有的羞怯说道:“他是一位绅士。”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有人用带有这种含义的“绅士”来描述卢卡茨的时候,项灵熙总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因而她只能愈发一本正经地听起了对方的描述。   在对面的俄罗斯女孩说到“但是我们约了第二天再见面,那就是我们的约会了”的时候,又一个随机生成的陌生号码很快就又给她发来了解释。   【18号的那天我虽然返回了圣彼得堡,但和我约见的是一个男人,我根本就没有和什么女孩一起约会。我记得我那时候还和你说了那个俄罗斯人的名字。】   四个月之前,当卢卡茨一路把项灵熙从采尔马特送到苏黎世机场的时候,他在和项灵熙告别时向其保证,以后除了睡觉的时间,他一定最多相隔两个小时就给项灵熙发去一条短信。   他说曾经的项灵熙做过的事他也会去做,而曾经的项灵熙没为他做过的事,他也会去做。   当时的项灵熙并不信他的这些话,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在项灵熙基本不怎么回复他的情况下基本每两小时就给项灵熙发去不止一条的短信。   而现在,卢卡茨努力不懈地发出的那些短信则更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当项灵熙按照日期翻到了卢卡茨在上个月的18号发给她的短信时,她不禁轻声念出了那个俄罗斯人的名字。   “阿列克谢……”   “对,我就是拜托我哥哥帮我约的卢卡。我觉得像他这样的男人可能会不太喜欢女孩太主动。”   听到自家兄长的名字,富家女很快说出了肯定,并且才只说两句话就能在其中的第二句话里又戳中项灵熙的膝盖。   面对朋友们的欲言又止,原本还对卢卡茨居然可能真的没在糊弄自己而感到惊奇的项灵熙只得自己把话题正回来,并表示道:“对,我也觉得,他应该不太喜欢女孩太主动。毕竟我那时候就很主动。”   “哦,抱歉,我感到很抱歉,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不不,不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等等,我刚刚说起过……我哥哥的名字了吗?”   “没有,但是带你过来的利玛说过,她说你哥哥阿列克谢……是一位很优秀的俊才。”   这下,换带这个大麻烦过来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小姐疑惑连连了。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和项灵熙提起过这个小姑娘的哥哥。因而坐在那个小姑娘身后的利玛忙和项灵熙打手势,并一遍又一遍地问项灵熙她有过吗,她真的有提过吗!   而此时的俄罗斯富家女已经感觉自己和项灵熙之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了很多,并且和这个曾经也喜欢过“卢卡”的艺术家说出了很多赞美自己兄长的话语,言语之间还颇有她愿意把自己的哥哥介绍给对方的意思。   这样的真诚表达让项灵熙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了,并且还真的就对方的哥哥阿列克谢和小姑娘本人开始了真诚讨论,而套房里的气氛也因此而活跃起来。   但卢卡茨那又改变了一次来信号码的短信却是再度追来。   【我想起来了,灵熙。阿列克谢有个妹妹。我们见面的那天阿里克谢说他的西装被泼到了果汁,就让和他同行的妹妹先过来。我大约就和那个女孩单独坐了六分钟,和她说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到十句。以及阿列克谢这个名字或许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外表出众的男人,可其实他看起来比我老了十岁,也已经发胖,和前妻有两个孩子。】   看到这条让人不忍直视的长短信,项灵熙再度摸了摸她的耳环,并在向周围看了一圈之后给自己的经纪人发了一条短信。   【你送我的耳环真的有防窃听的功能么?】   【当然有。我们还一起测试过,你忘了吗?】   和项灵熙之间并没有时差的亚当斯很快发来回复。那让项灵熙又观察了一会儿这个房间里的新成员,并在大家又各自闲聊起来的时候去到套房的门口打开了房门。   项灵熙轻巧开门的动作让门口的两名侍应生很快反应过来,并向她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项灵熙盯着两位身高都有一米八的年轻侍应生看了一会儿,并在两人都面面相觑了之后问道:“你们一直都等着里吗?”   一名侍应生对项灵熙露出了微笑,并说道:“是的,女士。我们是您侍应生。”   “给我们的这间套房配备的是两位侍应生吗?”   “是的,女士。”   “那……刚刚有人从走廊上经过吗?”   “没有,女士。”   “好的,你们稍等我一下。”   在两名侍应生的注视下,项灵熙又回到了房间,并对自己的朋友们说:“让他们去给我们买些甜品来。”   项灵熙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闺蜜团们的积极响应,并且这些对巴黎已经熟门熟路了的女孩们也一个一个的都报出了她们喜欢的甜品店以及里面的蛋糕或马卡龙款式。   项灵熙在她的小记事本上把这些店名已经里面的蛋糕名字都记下来,在与这些女孩们稍作协调之后,她们最终选定了四家店里的二十三款小甜品。   就这样,项灵熙很快就把写着那些店铺名字和甜品名称的纸撕下来,并把它交到了刚刚最先和自己说了话的那名侍应生的手中。   “香槟酒都有了,茶也有了,热水壶你们也给放在里面了。我想,接下去我们可能没那么需要你们随时都待在这里,所以我想麻烦你们跑一趟,帮我们买些甜品。”   “好的。”   在其中一名侍应生很快应下了之后,另外一名侍应生则表现出了犹豫。那当然是卢卡茨让人在这里找的线人。   于是项灵熙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张五百欧元,并把它交到了那人的手中。   “这是给你们的小费,至于买蛋糕的钱,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凭单据和你们结。”   当那名没被金钱收买的侍应生听项灵熙说这五百欧居然全都是小费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了。但是项灵熙随后又低声说道:   “但是我希望你们别分头去买。我们其实不差这么一点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们俩能一起行动,好吗?”   手上拿着那张纸条的侍应生连声说好,并且还在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店铺名后说道:“我们应该会在一小时二十分钟内回来。”   “好,我们等着你们。”   更大声一些地说出了这句话的项灵熙转身看向套房里的闺蜜团,而这些在朋友的套房里聚会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们也很快和那两名长得不错的侍应生挥了挥手道:“一会儿见!”   就这样,被项灵熙的金钱给收买了的那名侍应生带着被卢卡茨找人收买了的另一名侍应生,两人一起开始了一趟和时间赛跑的买蛋糕之旅。   而在被拖着走的时候,卢卡茨的线人还生无可恋地给上他发去了又一条短信:   【她好像发现我了!】   当项灵熙再次回到套房里的时候,大家的话题已经从俄罗斯富商之子阿列克谢转到了一会儿要去哪里扫货。   在被问起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新款时,项灵熙的脸上出现了暧昧的笑意,并说道:“我不跟你们一起去购物了。我晚上还有一场约会!”   “什么?”   “什么什么?”   “瑞安要来了吗?”   虽说有关外表漂亮得能让人坐他对面看一天的瑞安·斯蒂法诺究竟是一个gay,还是把性力投注于自身的“自体性欲者”还没让这些社交名人们探讨出个结果,但项灵熙如今好歹头顶着瑞安女友的身份。   因而当她一说起晚上还有约会的时候,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男朋友”瑞安要来了。   可没曾想,项灵熙却是卖着关子说道:“瑞安今晚是会过来,但是……”   在项灵熙停顿的时候,她看向了今天的聚会召集者,而这个已婚的内衣设计师则也和项灵熙一起露出了默契的微笑,并举手坦白道:   “好吧好吧,她的约会对象是我介绍的。那是个银行家,路易,长得不错,教养很好,也很有风度。路易之前在灵熙的画展上见过她,他还挺喜欢灵熙的,和我提起过灵熙两次。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明白灵熙是真的没在和瑞安交往。”   当这样的实情被吐露出来,大家都在恍然大悟之后和项灵熙起哄了。可怜那个今天才刚刚加入她们的俄罗斯富商之女一脸的懵,因为她是真的还想要把自己的兄长介绍给这个曾和她一样喜欢过“卢卡”的画家的!   但是内衣设计师小姐这时候已经问起了项灵熙她和对方约好的时间。   “晚上六点半,在半岛酒店。我觉得我得提前半小时离开酒店?”   “差不多,你出酒店要时间,进了半岛酒店之后再去到餐厅也要一点时间。”说着,内衣设计师小姐看了一眼时间,并说道:“天哪!现在已经四点多了!你过会儿就要去准备了?”   对此,项灵熙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但是很快,很快她的小说家朋友就回过神来,并说道:“所以你出主意让那两个侍应生给我们去买甜品,可你自己居然不吃,就让我们胖?”   谴责!   这样的行为必须得谴责!   又是十几分钟后,项灵熙就在这样的一片谴责声中笑着拎起她的小包,并回到她的房间,为晚上的那场约会做起准备。   而等到卢卡茨的线人那样紧赶慢赶地带着好多盒甜品回到套房门口的时候,他当然只能看到项灵熙的那些会对她的行踪守口如瓶的闺蜜们。   毕竟,她还是瑞安的“女友”,不是吗? 第144章   晚上六点,把自己打扮得连指甲盖都泛着柔光的项灵熙踩着一双上脚后会让她的脚看起来特别漂亮的新高跟鞋来到了酒店的正门口。   五月的巴黎已经能够嗅到初夏的味道了,这会让爱美的女士们能够毫无顾忌地换上她们最喜欢的裙子。   而项灵熙选的,则是杜嘉班纳的一条宽吊带短裙。   虽说裙子的长度减少了一些隆重感,并还给人带去了一些俏皮感,但是银色短裙上的那些金色的水晶小珠串却还是让它在这个夜色将至的时间就已经显得足够流光溢彩了。   那就更不用说,当银色的短裙和上面的那些带着棱角的金色小珠串勾勒出项灵熙那很具美感,并且又不像白雪那样柔弱无助的身体曲线,在她走路的时候被轻轻甩动,那可就真的是会变成很吸引人的一道美景了。   由于担心晚上可能会冷,项灵熙还穿上了带着银色小圆点的透明丝袜,并且也象征性地戴上了有金色小圆点的白色半透明长手套,让这层薄薄的布料可以从她的手背至胳膊中间的部分带去更多的温暖保护。   这幅打扮的项灵熙几乎是才一走到酒店的门口,就让负责那片区域的连忙上前问她是否订了车。   可是为了不让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阁下可能留下的“线人”知道她此行的具体行踪,项灵熙连酒店所提供的那种更高档一些的轿车都没订。因而她只得在此时报出一个错误的地址,并让酒店门口的侍应生为她叫一辆去到那里的出租车。   尽管那会需要让项灵熙穿着这样的裙子在酒店门口稍等一会儿,但是一想到前总统阁下连这么一家地处巴黎的高档酒店都能伸进手来,却还是不能阻止她去和男人约会,项灵熙就会觉得很高兴。   那种带劲的,能让项灵熙偷着乐的感觉甚至比盛装出席一次浪漫约会更让人觉得美妙。   但是在那之前已经和卢卡茨你来我往过了很多次的项灵熙很快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那是因为,她的约会对象在她上车后不久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灵熙,发生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我的车和人撞到了,轮胎也好像被扎破了一只。”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和我撞到的那位车主有些难以交流,我可能要再过一会儿,等到警察来了才能过来了。”   “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至于我们的约会,我可以先去餐厅,那里的风景很好。你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安全最重要。”   项灵熙语气亲切地打完了这通电话,却是才一挂了电话就皱着眉头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真的能那么巧?”   就是这个和她约会的人,就是在过来和她约会的路上,出了这种轻微擦碰,并且和他撞到的车主还那么难以交流?   “不不不,这不可能。”   项灵熙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她说服了自己,而后就告诉自己高兴些,她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路易遭遇的这起车祸也绝对和招懵懂少女们喜欢的卡拉乔尔杰先生没有关系。   在把这样的话语和自己重复了三遍之后,项灵熙终于舒展起了眉头,并且嘴角也再次流露出微笑。   十分钟后,出租车司机带着她来到了半岛酒店。   才一顺着酒店的楼梯一路往上,在此之前还未有来过这家酒店的项灵熙就已经猜到,她的约会对象把约会地点选在了这里可能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这里所能提供的可口食物。   在这间酒店的顶楼餐厅,有着视野极为开阔的搞定弧形玻璃外墙设计,并且还能让人纵览巴黎的标志性建筑埃菲尔铁塔以及其周边景象。   那就更不用说,这间餐厅里还有着精心营造出的,复古中透着现代,并且还浪漫异常的氛围。   那让项灵熙觉得,她选在今天穿的这条裙子可真是和这间复古典雅的餐厅合称极了。   在好好地欣赏了一会儿这间会让人心情很好的餐厅之后,比男伴先到一步的项灵熙在服务生的领位下去到了路易事先订好的那张靠窗两人桌入座。   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就连等待自己晚到的男伴都会变成一件能让人自得其乐的事了。因而项灵熙先点了一杯作为开胃酒的香槟,并在那里一边品着酒一边静静地欣赏埃菲尔铁塔在黄昏到来时的样子。   她甚至还给路易发去了一张她在餐厅的大窗前举起香槟酒杯的照片,告诉对方他选的地方很好。   但是另一头的约会对象就没能有她这样的好心情了。   因为倒霉的路易即便现在抵达餐厅,他都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对于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的第一次约会来说,这可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如果说,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那就是他起码还得再晚到二十分钟。   当项灵熙看到路易那几乎语无伦次的解释,她也只得无奈地笑着让服务生先把今晚的菜单拿来了。   而就是在她翻看到菜单上的那道芒果鳌虾温色拉,并打算一会儿来一份这个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她的身后走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路易?我还以为你……”   正在看菜单的项灵熙笑着抬起头来,然而她一天的好心情都在看清坐到她对面的来人时被毁的一干二净了!   那根本就不是她曾在自己的画展上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在事后经人介绍时才能勉强找回一些模糊印象的路易。   这个未经同意就坐到了她对面座位上的粗鲁家伙,是两三个小时之前还在用随机生成的电话号码给她发来各种解释的卡拉乔尔杰前总统阁下!   当项灵熙意识到她可怜的男伴路易所遭遇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横加迫害时,脾气其实并不怎么好的项灵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克制住了直接拎包走人的冲动。   “你把路易怎么样了!”   项灵熙毕竟顶着“痴情女却被无情政客诚恳拒绝”的公众印象。不想在这种高档场合被人看到自己对罗科曼尼亚的这位前总统暴怒喝问的项灵熙,她只得更靠近桌子也更靠近卢卡茨一些地低声问出这句话语。   可是明显打算占用这个位置很长时间的卢卡茨却慢条斯理地把叠放在餐盘上的餐巾拿了起来,并把它好好地垫在了自己的盘子底下,也把餐巾的下面那个尖角朝着自己的腿上放去。   在完成这些的时候,卢卡茨的视线却是并不从今晚看起来格外迷人的项灵熙身上挪开。他说:“如果我没有弄错,你今天才只是和那个叫路易的男人第一次约会?”   项灵熙:“所以呢?”   卢卡茨:“我认为你今天的打扮有些隆重得过分。”   项灵熙猛地呼出一口气,并向后靠到了椅子的靠背上。她突然觉得这里的气温有些偏高了,那温度高得让她觉得有些热,更甚至想要把那层很薄的长手套都给脱下来了。   项灵熙是如此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她尽力让自己和卢卡茨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别那么的古怪,更别让这间餐厅里的其他客人在灯光昏暗的这里注意到卢卡茨这个“大明星”的存在。   “我和男人约会,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只要我别衣冠不整到进不了餐厅,这件事就谁也管不着。”   尽管项灵熙是有心想要和对方针锋相对一番的意图的,可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却没有也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的意图。   虽说他现在看到的,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盛装打扮之后要去和别的男人约会的样子,可是距离他上次见到项灵熙毕竟又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十几天之后再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如此令人惊艳的心上人,那让卢卡茨根本连一丝一毫生气的意愿都没有。   他就这样看着生起气来的时候样子格外明艳生动的项灵熙,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添一番朦胧美的心上人,并在被对方的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   当卢卡茨如此专注又着迷地看着一个女人,并且还露出那种带着宠溺的笑意时,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法真的暴怒起来。   而项灵熙的情绪温度也就此从危险的沸点降下温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画家感到有些尴尬,而后她就两只手都很缓又很用力地放到了餐桌上,借此释放了一些自己的情绪能量,并说道:“卢卡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并且也已经不是第二次了!”   “我知道,这是我第三次破坏了你和别的男人的约会了。”   说着,卢卡茨看了一会儿被项灵熙放到了餐桌上的,从手背开始被包裹上了一层金色圆点白手套的手,一下就明白了他意图的项灵熙很快就怂怂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是那样的动作却也再次逗笑了卢卡茨。   “我看起来就有那么可怕吗?”   “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想要靠近我的男人都吓跑?让我除了你之外连一个选择都没有?”   项灵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了这句话语。而这一次,卢卡茨再没有对于项灵熙的问话答非所问。他给出了一个诚实道了几近直白的回答。   “我只是没有办法坐视你和别的男人约会,没有办法接受他们会在晚餐之后亲吻你脖子的举动,我甚至没法接受他们只是抓着你的手和你暧昧地说话。”   听完了这个解释的项灵熙眼中带着怒火,却是微笑着和人抬了抬下巴。   而后她就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足够付她香槟钱和小费的欧元,而后拎起包就直接向着餐厅的出口快走起来。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卢卡茨连忙叫来负责他们这一桌的侍应生,并在给了对方小费后让人帮他们把这个位置再保留半个小时,让他好去追回被他气跑了的女伴。   侍应生很快说好,又在自己的这位客人追出去的时候才觉得这个外貌出众的男人似乎让人感到有一些眼熟。   但片刻之后,没能想起对方是谁的侍应生就不去在意这件事了。   毕竟这里可是巴黎很著名的餐厅,在一天之内接待好几位名人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能算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在酒店之外,项灵熙虽在离开时和卢卡茨有了一个时间差,并且还在对方坠下楼之前就已经坐电梯下到了底楼,可她穿着的这双高跟鞋却是给她拖了后腿。   当她脚踩跟高足足有九公分的高跟鞋,走在巴黎那有着许多坡度的方石块路上的时候,她怎么迈开步子都走不快,并且还因为高跟鞋踩在石头路上的声音让卢卡茨才一追出酒店的大门就发现了她离开的方向,因而很快就追上了项灵熙。   只是卢卡茨虽然追上了项灵熙,却也不敢冒险在这种时候就这样抓住对方的手。   他只能跟着项灵熙,跟在对方的身侧一遍又一遍地叫出心上人的名字,又不断说出让她别再生气了的话语。   只是前总统阁下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而他道歉的重点全都是自己把项灵熙惹生气了,而不是他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去破坏那些普通人对于项灵熙的追求。   那让正在气头上的项灵熙听在耳朵里,可火气却没有下去半分。   “你不可理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尊重,□□者!”   大步往下坡路走去的项灵熙裙摆摇摆着,并且身上的那闪亮闪亮的珠串也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摇晃着。那让人对他纤瘦的腰线以及往下的臀部线条根本挪不开眼。   而在身旁的前总统阁下说出那些哄人的话语时,她的那些抗议卢卡茨的词也在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但是穿着高跟鞋走在这样的路面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更不用说,项灵熙还对自己抱着一种能够甩掉对方的……不切实际的奢望。   因而在下坡路上走出了十几米远之后,她很快脚下不稳地往下一滑。   但是在她摔倒之前,时刻替她注意着脚下的卢卡茨就已经从她的身后稳稳地抱住了她,并让身体后仰着的项灵熙靠在了他那会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怀里。   项灵熙为这个男人再一次破坏了她的约会而感到生气,但她也同时为自己居然在卢卡茨的面前崴了一下感到更生气。   就这样,气得都发喘了的项灵熙很用力地拍了拍卢卡茨那由于身高的原因而一下放到了她胸上的手。   被提醒了的卢卡茨很快反应过来,把手往下挪去。但是他到底还得用一些力抱住项灵熙,让对方不至于在还没有好好站稳的时候就又崴一下。   因而……卢卡茨那把手往下挪的动作便成了一路往下摸的动作。   那让项灵熙更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但卢卡茨到底没有好像受惊了的小男孩一样立马就放开自己心爱的姑娘,并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得确保你不会再被绊一下。”   很好,他的用词非常好,选择了“绊”这样的字眼,而不是告诉项灵熙她先前其实是在坡上毫无预兆地崴了一下。   不打算和卢卡茨就这个问题争辩的项灵熙干脆把高跟鞋脱了,并光脚踩在地上,把她还挺喜欢的这双鞋拎在手里。   她以为自己在脱了高跟鞋之后能够好好地,稳稳地走下去。但她只不过是在推开了卢卡茨之后又往下走了几步,她就被地面上的那些小石子给扎得矜持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就很快小步小步地,却是一声不吭地走到了旁边的小台阶处往下坐去。   但是卢卡茨到底不会让项灵熙穿着这条看起来十分隆重的短裙,坐在只是高出地面一些的台阶上,于是他扶了项灵熙一把,并在让对方等自己一会儿之后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把它给项灵熙垫在了那节石阶上。   而后他才让虽然依旧还是不高兴,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的项灵熙坐下去。   俩人就这样一起坐在石阶上,在被刚刚的那段小插曲打断了之后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了。   “上周的时候……你终于被解除禁令,并且又能进入罗科曼尼亚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恭喜。”   “谢谢。但是现在说也不晚。”   说着,卢卡茨看向就坐在了身旁的心上人,并由衷地称赞道:“你今天晚上的样子很美。”   这样的称赞可真的是让项灵熙感到内心矛盾不已。   此时的卢卡茨其实让她感到泄气又挫败,她试着说道:“卢卡茨,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拒绝的话了。我也不想再和你重复那些,但你真的能分得清对我的感情吗?”   卢卡茨:“也许,我会需要更多的提示。”   项灵熙:“你看……当你说你要从埃里克那里重新夺回合法进入到罗科曼尼亚的权利的时候,有那么多人都说这绝无可能了。但我却觉得,事情的问题只在于你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达成这一点。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哪件是做不到的。所以……会不会正是因为我对你的拒绝才会让你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你真的非我不可?老实说,都过去四个月了你也还是没放弃,这让我感到很惊讶……”   “灵熙。”   不愿让对方继续说出这些话语的卢卡茨叫住了对方的名字,并在被打断的项灵熙转过头来的时候一下轻捏住她的下巴,而后便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可就在卢卡茨打算趁着项灵熙懵懵的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把这个吻变得更深入一些的时候,一个并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浪漫氛围。   “抢劫!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五个手持刀具的劫匪如是说道。 第145章   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恐吓,让先前还被卢卡茨的说吻就吻给弄懵了的项灵熙很快就捂着嘴低下头偷笑起来。   讲道理,如果是身为一个弱女子的项灵熙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遇到这样五个高矮不一,并且手上还拿着刀具的劫匪,那么即便她之前已经经历过级别很高的大风大浪,她也一样还是会慌了神。   可是这会儿她却是和尊敬的卡拉乔尔杰前总统阁下在一起。   那可是连同时遇上五个持枪的美国特工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雪鹰。   于是这会儿的项灵熙根本就只想笑。   这样一对看起来很有钱的男女居然在看到他们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反应,那让拿着刀的劫匪只觉得他们是被吓傻了。   因而五个之中长得最凶恶的一个很快就又说道:“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把你们的钱包都先交出来,别逼我们连抢劫都捅死人!”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愿意把钱包交出来,你们就会用那几把小刀捅死我们,是这样吗?”   在被人如此粗鲁地打断之后,前雪鹰特种突击队的队长卢卡茨面对偷笑着的女伴倒也不急着和这些人动手,而是随口问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后他就得到了这些人一边狞笑着一边给出的,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如果把钱包交出来呢?你们还会用手上的那几把小刀来伤害我们吗?”   “这可就得看我们的心情了。”   在为首的那个劫匪一脸得意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同伙靠近了他,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出了一句话。   于是看起来最凶恶的那个人很快就把视线落到了依旧坐在石阶上的项灵熙的身上,并高声对卢卡茨说道:“喂,你女朋友身上的那条裙子是不是很值钱?让她把裙子脱下来给我们。”   在卢卡茨转身看向项灵熙的时候,项灵熙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很喜欢的这条裙子。而后,感觉被冒犯到了的项灵熙就听到卢卡茨用明显降了温的声音对她说道:   “你的身边必须得要有个像样的保镖了,而且那个保镖怎么说也得是克拉默那种级别的。”   说着,卢卡茨从他的裤袢上取下了一个配饰似的小圆盘里的一个。那里面装着的,则正是上一回他在采尔马特的时候用来帮项灵熙绑衣服的细绳。   而这些连自己找上的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劫匪们后来所遭遇的,自然是一出人间惨剧。   他们五个就这样手上拿着刀,却被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好像是模特又或者是商业精英的金发男人用一根特别长又特别细的绳子边打边绑在了一起。   可怜这些平时只在街头混的劫匪们根本就没遇到过这么打人的斯文败类,居然每一下都照着他们的关节打,并且三两下就把他们的手臂肩膀还有腿都给弄脱臼了不说,打完居然还要把他们五个以很怪异的姿势捆在一起,让他们不管谁碰着地都会疼得哇哇叫。   更可怕的是,完成这些的卢卡茨前后一共只花了五分钟!   而在那之后,光着脚走向他们的那个斯文败类的女朋友居然还一脸不赞同地对他们说:   “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本来我还会帮你们说说话的,可你们居然连我身上的连衣裙都要抢。是打算让我裸着回去吗?”   说着,项灵熙打断了卢卡茨报警的打算,并对他说道:“你去酒店帮我要几块大一点的纸板,还有一支记号笔。”   卢卡茨显然有些犹豫,不愿意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离开对方哪怕半步。   但项灵熙却是很快劝说道:“你放心,他们都这样了,我站在这里肯定没人敢对我怎么样的。”   卢卡茨看了一眼这几个一脸惨相的劫匪。他们的衣服都被卢卡茨撕下了那么几块,并用来塞到他们自己的嘴巴里。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们用力哀嚎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样子才会显得更凄惨。   那让卢卡茨认同了项灵熙的这一说法,并在叮嘱项灵熙千万不要乱跑,也让她先把自己的号码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之后很快向着他们才走出了没多远的半岛酒店跑去。   大约是六七分钟之后,卢卡茨带回了项灵熙想要的那两样东西,而后便看着项灵熙蹲在地上给那些大纸板写下话语。   【本想持刀抢劫了一个弱女子】   【我们让她把身上看起来值钱的裙子脱下来】   【我们很好,没骨折也没内伤】   【我们恶毒又下流】   这样的话语让一旁看着的卢卡茨忍不住笑了出来,并问项灵熙:“你打算把这些放在他们身上?”   “对!而且我还要给他们拍照片,再把这些照片发到他们各自的社交网络主页上去!”   虽然卢卡茨是一名政客,可是刚刚就打算直接报警了的他却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很棒很棒的主意。可项灵熙的这个想法却并不让他觉得可怕,并反而让他觉得可爱极了。   他甚至还搂着项灵熙的肩膀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并在项灵熙又要发作之前很快松开对方,说道:“我帮你。你的手可不能碰到那些家伙。”   就这样,先前很快就把这些持刀劫匪给制服了的卢卡茨又从他们的身上摸出各自的手机来。   由于这些先前已经靠抢劫来发家致富的劫匪们用的都是能用指纹、或者面部识别来解锁的智能机,卢卡茨很轻易地就给这些人的手机解了锁。   而后,他又在项灵熙的手机照明之下给他们都拍了几张面部特征和纸板上的字都同样清晰的照片,给他们上传到各自的脸书、推特、以及Instagram上!   在卢卡茨完全满足了项灵熙的意愿之后,他终于能把自己抢来的约会对象哄回酒店了。可就在感觉自己真的很饿了的项灵熙就要被说服时,倒霉的路易终于又给项灵熙打来了电话。并且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已经要哭出来了一样。   “灵熙,你还在那里吗?在我和警察交涉的时候我的车突然被一辆拖车给拖走了!我……我现在正要和警察一起去找我的那辆车。”   听到对方所遭遇的这一切,项灵熙感到揪心极了。她当然知道这些可都是自己面前的这个混蛋所一手造成的,因而现在她只能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去安抚对方。   项灵熙:“没关系的路易。我觉得你还是先把你的那辆车找到比较重要。毕竟……晚餐我们还能下次再约。”   路易:“可是我让我的女伴一个人在半岛酒店等了我半个多小时!这样的事真的是太失礼了。”   项灵熙:“我……我刚刚在出来透气的时候遇到了我的一个朋友。也许我可以和我的那位朋友先一起吃一顿晚餐。那样的话,迟到的事你真的不用再去介意了,因为那样的意外会发生,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项灵熙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了,却是一放下手机就对上了卢卡茨并不那么愉快的脸。   卢卡茨:“起码是在我清醒的时候,你还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过话。”   项灵熙:“那你就得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对你那么不温柔了。”   卢卡茨:“那可能是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且我还离不开你,所以你有恃无恐。”   当卢卡茨在这五名劫匪面前对项灵熙说出这样的话,猝不及防地又被告白了一次的项灵熙简直只能低着头穿鞋了。   而在项灵熙脚跟向着大腿后侧勾起着穿鞋的时候,才十分坦荡地说出了那句抱怨的卢卡茨就又十分自觉地站到了她的身前,也拉着项灵熙的手,让她在穿鞋的时候急得好好扶着自己的肩膀。   等到项灵熙终于把她的那双很好看也很考验人功力的高跟鞋穿上之后,卢卡茨就示意项灵熙到自己的背上来了。   他背着先前崴过了那一下的项灵熙一路慢慢地回到酒店,并在用酒店内的电话给那五名劫匪报了警之后带着他抢来的女伴再次回到了顶楼的餐厅。   现在,他终于能给已经饥肠辘辘了的女伴点一份对方先前就已经看好了的芒果鳌虾沙拉了。 第146章   【灵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路易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再来见你了。】   【发生了一些令人心碎的小意外。】   晚上十点半,被不放心她的卢卡茨亲自送回了酒店房间的项灵熙头疼地给介绍她和路易认识的朋友发去了这样一条消息回复。   但是就在项灵熙用更多条消息和对方解释起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也表示她对于路易的说法完全相信的时候,卢卡茨的号码给她发来了消息。   【我让人送去你房间的花你喜欢吗?】   这样的短信让一进门就着急站在门口和朋友发了来回数条短信的项灵熙被引导着进入房间。而后她就在房间内大床前面的那张长桌上看到了卢卡茨所说的花。   那是和今天下午被送到了套房里的华贵蕙兰以及石斛兰完全不同的花。   它看起来更亲切,也更俏皮可爱。   浅紫色的紫罗兰,嫩黄色的跳舞兰,还有白色的百合花以及用来装饰的排草和有着点点白色小花的蕾丝。   当这几种花被组合在了一起并插放在花瓶里,它所带来的当然是春天的美好气息。   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一下看到几乎能称得上壮观的那么多花也只是觉得那很让人惊艳的项灵熙,这回她可是真的被猝不及防地打动了。   于是她终于给卢卡茨回了一条极为简短的——【喜欢】   【那你能站到窗前来看看我吗?】   不想再穿着高跟鞋站在地毯上了的项灵熙脱了鞋,并快步走到床旁边的落地窗处,把窗向里拉开。   而后,她就会毫不费力地找到此刻正站在酒店对面马路上的卢卡茨。   她看到那个男人在发现她之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并把它放到了耳边。   随即项灵熙的手机就响起了电话铃音。   那当然是卢卡茨打来的。   项灵熙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动作很慢地接起电话。   “灵熙,我很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那我应该对你说,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吗?”   卢卡茨那声音很低的笑声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他说:“如果你想的话。不过,我觉得那应该是在把电话挂断之前的倒数第二句话。”   “所以我现在应该说,你让人送到我房间来的花很好看吗?”   虽说两人之间的距离让项灵熙没法看清卢卡茨的表情。但在她故意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语时,她都已经能想象得到对方无奈的表情了。   “你觉得今天晚上我看起来怎么样?”   “如果一定要我说句实话,那么我得向你承认,虽然你在最落魄的时候都很帅气,但今晚的你的确看起来非常迷人。”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   什么?   你的这个问题和我之前给出的回答有什么关系吗!   完全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就问出了这个的项灵熙忙给自己解释道:“我以为今天晚上我只是正好在很饿的时候遇到了可能也想吃些什么的你。然后我们还正好距离我的约会对象订了桌子的那家餐厅不远。也许……也许我只是觉得我今天的穿着不太适合自己一个人去享用晚餐呢?”   卢卡茨就知道,自从他在时隔42天之后再去找到对方之后,他所喜欢的这个明明应该很容易心软的女人就变得很容易一个转身就不认人了。   “所以你还想继续往后退吗?”   “我觉得我现在就往前走了一步!”   手机里传来项灵熙那感到很不服气的声音,并且站在阳台上的她还真的就往前走了一步,骄傲的小模样让卢卡茨都要笑了。并且他更想,更想现在就爬上项灵熙的阳台,而后一路吻着她,把她带到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   “听着灵熙,我原本想在从你的房间能看得到的地方买一块大些的灯牌广告的。但是他们告诉我巴黎的这一带只有这种很复古的矮房子。所以我让他们买了一个飞行汽艇的广告,让它在五分钟后经过这里。我想让你知道,无论是你今天和我说的,还是在四个月之前就已经对我说过的那些顾虑,你都不需要再有。因为我真的打算和你在一起很长的一段时间。”   “什么?什么广告牌?”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听不懂了。可卢卡茨却是在这个时候对她道了一声晚安。   等到对方挂了电话并转身离开,光着脚在那里站了那么两三分钟就觉得冷了的项灵熙忙往回跑,并在穿上了拖鞋之后又很快跑回来,站在阳台上一脸狐疑地等着卢卡茨所说的,“五分钟后会经过”的飞行汽艇。   而后,她就真的看到了那艘很巨大的,并用照明灯照亮了表面的汽艇。   这艘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惹眼的汽艇上所印有的,是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在自传之前抢先发售的新书的广告。   在卢卡茨的那张仿佛杂志宣传照一样的照片旁,有一本被放到了很大的书。   书的标题是——《致项灵熙情书》   看到了那一幕的项灵熙简直不敢相信。她愣愣地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而后就在马路上的人都抬头看起了这一幕的时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并通过手机照相机上放大画面细节的功能仔细看起了汽艇上的新书广告。   而在那本书的封面旁写着的,则正是有关这本书的一句话宣传语。   ——“你总是正大光明地扔掉我写给你的信,让我不知道我对你说的那些你到底看到了多少,所以我不得不把它们都放进这本书里。”   等到项灵熙看清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的项灵熙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可能又得跑路了。   对,没错,就是又得跑路了。   但这一回,她却不是为了躲卢卡茨而跑。   她是为了躲她的那些肯定会连夜审问她的闺蜜团!   【瑞安!瑞安你在哪里!你快到巴黎了吗!】   从衣橱里拎出一件黑色外套的项灵熙一边给自己换上带着白色毛毛的松糕拖鞋,一边给她的“正牌男友”发去这样的消息。   瑞安:【飞机刚刚降落,大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进市区吧。想我了?】   项灵熙:【你带保镖了吗!带了几个保镖?】   瑞安:【三个。对了宝贝,我刚刚在推特上看到一条很好笑的状态。有五个在巴黎抢劫的劫匪,你绝对猜不到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看到自己那有名无实的“男朋友”急于和自己分享的趣闻,把卸妆水,化妆包还有洗漱包全都一股脑地丢进了双肩包里的项灵熙顿了顿动作,而后她就给瑞安发去了那样一条回复。   ——【我当然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因为他们抢的就是老娘!但是宝贝你现在肯定猜不到明天早上“我们”会遭遇什么!】   巴黎戴高乐机场,偶尔也会去大荧幕上客串一下的摇滚歌星瑞安收到了自己“女朋友”发来的如此信息。   这让正在走进机场的瑞安十分疑惑。他开始思考项灵熙所说的那句“因为他们抢的就是老娘”到底是真是假,也开始思考项灵熙的那个打了引号的“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双引号除了能表达这是某个人说的话之外还有哪几层含义?”   “表示特别强调?”——保镖一号。   “这是某个特定称谓”——保镖二号。   “或者也有可能是代表着讽刺的含义。”——瑞安的助理。   “嗯。”瑞安沉思了一会儿,并对自家助理所给出的那个回答予以了肯定,他说:“我觉得,联系上下文,灵熙赋予了这个‘我们’很强的讽刺意味。”   他们向着机场的出口走去,这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并且,那应该足够让不安分的摇滚歌星想明白他今晚应该如何安排。   “等会儿你去拿行李,然后先去酒店帮我办理入住,也帮我要用的东西都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我让两个保镖来保护你和行李。还剩一个保护我就可以了。”   在就要走到行李提取处的时候,瑞安和他带着的人分成了两队。当他点出三名保镖中最警觉也最能打的那个跟自己一起走的时候,他才看到项灵熙给他发来的最新一条信息。   【你能让你的三个保镖都跟着你吗?我现在就来和你会合了!】   “看起来她好像很想我的样子。”在得到身后保镖的点头附和后,瑞安皱了皱眉,而后说道:“可是她之前都不会这么粘人的。昨天我跟她说我今天也会过来巴黎的时候,她还爱理不理的。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我就喜欢她这样,一点也不麻烦。”   瑞安的嘴上虽说着这种抱怨的话,可他的手上却是动作很快地给项灵熙发去回复。   【你在害怕吗?别担心,我让杰克跟着我了,他很强壮的。】   但是瑞安才和他的保镖一起来了一场彼此认同的眼神交流,项灵熙的又一条短信就追着过来了。   项灵熙表示:【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上一个见到的像他一样体格的人连我都搞不定,手里拿着枪都在跟着我转了好大一圈之后被我用灭火器砸倒了!】   有着硬汉外表以及纤细内心的保镖在跟着瑞安一起看了这条短信,并在之后十分委屈又委婉地表示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而此时他们则已经走到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了。那让瑞安不禁在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保镖后示意对方准备工作了。   果然,虽说瑞安事先并没有公开他的此次行程,但他的一些死忠歌迷还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并在机场的出口处举着欢迎他来到巴黎的牌子等着他。   这位很受人欢迎的摇滚歌星倒也不遮不掩,在被自己的歌迷认出之后大大方方地摘了墨镜,给人签名,也和人合影。   但是当已经十分熟悉这套流程的瑞安向着整个机场的出口走去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了一些十分不和谐的画面。   那正是替卢卡茨出版了那本书的出版社在戴高乐机场买下的广告。   【这是一段真实的恋情——听罗科曼尼亚的传奇人物卢卡茨·卡拉乔尔杰诉说最浪漫的告白——《致项灵熙情书》】   身为那个“项灵熙”的正牌男友,瑞安拉下了帽子,也摘去了他用来伪装的眼镜,就这么抬起头来看向高度足有三层楼的,悬挂在机场天花板处的那张巨幅广告。   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今天格外粘人的”项灵熙在刚才给他发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在经纪人的电话和亲友们的短信一起追杀过来的时候,把帽子重新戴起来的瑞安说道:   “所以刚刚那个‘我们’外面的引号是特别强调的意思。” 第147章   巴黎市区,   凯旋门。   “所以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我们以为的……卡拉乔尔杰甩了你,而是你甩了他?”   “请你不要用‘甩’这样的词,好吗?”   为了突出自己对“甩”那个词的忌讳,项灵熙特意在说到那里的时候两只手一起比出了省略号的手势。   就是在十分钟之前,才刚刚飞抵巴黎的瑞安来到凯旋门这里,和他的“女朋友”会合。   原本他是打算直奔酒吧的,但是在机场看到的那张巨幅海报却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在明天早上到来之前,他可一定得和自己的“女朋友”串好口供。   比方说,罗科曼尼亚的那位魅力非凡的前总统虽然对画家小姐穷追不舍,然而无奈对方在见到摇滚歌星瑞安·斯蒂法诺的第一面时就把心交给了那个漂亮坏男孩。   瑞安觉得,这可真是他会爱的故事。   但是他却显然低估了画家小姐的炸毛程度。   并且他也低估了整件事的复杂程度。   “刚刚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吗,我和他根本就没谈过恋爱!”   对卢卡茨已经习惯性拒绝了的项灵熙很生气地和对方强调了这一点。但是瑞安的关注重点却显然不在这里。   他问道:“所以他真的有给你写过那些情书吗?”   瑞安的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在爆炸中的项灵熙可真的是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并且之前被她所聚起的那些很强的能量也在顷刻间就散了。   项灵熙:“是的。”   瑞安:“而且你也真的有正大光明地扔掉过他写给你的情书?”   “不止。”说出了这个回答的项灵熙在感到尴尬之余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道“因为他送情书的方式有好几次都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人群中的小丑,所以我还正大光明地撕过那么几封信。好吧,现在你们都管那叫情书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说,是他不想和你在一起?宝贝,一个那么受女人欢迎的传奇政客都被你迷成这样了,你难道不该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吗?”   “瑞安,瑞安!”   眼见着大歌星越说声音越大,甚至还让一些没能把他们认出的路人注意到了这里。生怕他再这样说下去就会引得路人来拍视频了的项灵熙连忙叫住对方,并在对方停下来看着她、也等待着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向前走去。   作为在全球范围内都有很多歌迷的,对于女性歌迷有着很强吸引力的摇滚歌星,瑞安其实特别不爱在女孩生气并转身走人之后又去追对方。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很高兴地快走两步跟上项灵熙,并对显然会告诉他很多故事的项灵熙咳嗽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或许把一件原本会让人很想嚷嚷出来的事憋了这么久是真的会很伤,因而在面对自己名义上的男友时,和对方保持了一段奇怪友谊的项灵熙在走出了那么一小段路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开口去说些什么。   项灵熙:“瑞安,这件事实在是有太多你不知道的前情提要了。”   瑞安:“那你就告诉我。今天晚上的天气这么舒服,而且我也就在这里。”   项灵熙:“别人不会相信的。”   瑞安:“什么?”   项灵熙:“我是说,有关卡拉乔尔杰阁下可能喜欢我,并且还苦追了我几个月的事,别人不会相信的。”   瑞安:“你都没试过,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别人不会相信?”   项灵熙:“因为……因为冬天的时候我还和我的朋友们哭着说那位传奇政客先生骗了我,在和我暗示了很多次会跟我好好谈一场恋爱之后转身就不理人,并且还和我断绝来往了?你认为在这样的前提下,会有人相信他在那本书的序里写的鬼话吗?”   瑞安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嗯……”,而后就趁着项灵熙不注意,一胳膊搂上了项灵熙的脖子,并让穿上松糕鞋之后只比他矮了那么几公分的项灵熙就这么和自己紧挨着地往前走。   瑞安:“接着说下去。”   项灵熙:“你让我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瑞安:“不,还没有。直觉告诉我,你在对待那个政客的时候那么铁石心肠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项灵熙:“铁石心肠?你就用这种词来形容我?”   瑞安:“好姑娘,你让一个男人把对你表白的话都写进书里了,就算再过十年别人都能只花不到十美金就把他写给你的情书一个词一个词地念过去,可你居然还没有被他打动,你还指望我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你?”   项灵熙原本还想把对方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挪下去的,却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她只能放弃挣扎,一脸生无可恋地任由对方和自己勾肩搭背着一路顺着马索大街走向塞纳河。   “知道吗宝贝,在你跟我说到你的朋友们不会相信那种鬼话的时候,我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喜悦的情绪。它很少,如果你表达出的有10分的情绪,那些喜悦可能就只有0.5分,但那个小可爱的确被我抓住了。”   在瑞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项灵熙哼笑着给出了三次否定。   这回她可总算找到了挣脱对方那条胳膊的办法了。她一边接着往前走,一边往外侧转了个圈,就这样完美地挣脱开了原本也没死搂着她的瑞安。   可瑞安到底也没有想要强行不放人,并在项灵熙转圈的时候说道:“你得相信我对女性情绪的敏锐直觉。否则我是写出不那些歌的。”   项灵熙:“你可算了吧,水仙花。你才认识我多久,还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瑞安:“那个传奇政客身上肯定早就有让你不满的地方了。所以当你找到这么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说服自己,去把和真相完全倒过来了的反话告诉所有人的时候,你才会高兴。”   这一下,项灵熙可真的是连呼吸都卡了那么几秒,并且表情也变得不是那么自在了。   可是已经抓到了重点的摇滚歌星却是根本不需要在她的脸上找答案就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   瑞安:“那是报复带来的喜悦宝贝。以前是有人用贬低的语气说过他绝对不可能喜欢你吗?他们说你根本配不上那个政客?”   项灵熙:“我不记得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又猜对了吗?”瑞安虽然问出了这句话,但他似乎根本就来不及从项灵熙那里得到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庆祝般地自言自语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得把它记下来!”   说着,瑞安就自顾自地拿出了手机,并打开了他平日里用来记录灵感的录音功能,轻声哼唱起来:   “宝贝,你对我说做梦吧,说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我。可你又会在我精疲力尽的时候偷偷看我一眼,让我不要放弃。”   瑞安才唱了这么一句旋律还不肯定的歌,项灵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没曾想这家伙居然还在用眼睛对她放了一下电之后就快步走了起来,并在领先与项灵熙两三米之后开始唱出了下一句此刻在他脑中灵光闪现的歌词:   “我知道,宝贝你喜欢我。我知道,我不该给那些坏女孩嘲笑你的机会。我该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在全世界的面前用力抱住你,亲吻你。”   当项灵熙听清那家伙到底在唱什么的时候,她简直气急败坏。   “瑞安!瑞安!是男人你就别跑!我保证饶你不死!”   俩人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地向着塞纳河的方向而去。而瑞安的那个保镖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背着项灵熙跑路时带出来的那个双肩包跟着他们一起跑了起来。   而由于穿着松糕鞋的项灵熙跑起来根本尽不了全力,因而生怕对方追不上自己的瑞安居然还每跑一段路就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然而那当然会让盛怒之下的项灵熙感到更生气了!   一直到两人跑到了塞纳河附近的一排店铺时,瑞安才凭借从转角一下伸出来的一支双球冰淇淋桶终结了自己的死亡威胁。   “跑累了吧?那就到河边吃一会儿冰激凌。”   从对方的手上接过了那支冰激凌的项灵熙也跑累了,感觉刚刚自己追了对方一路的行为简直幼稚得像是个小学生。   于是她只得憋憋地和对方一起吃着冰激凌,并向着河边的长椅走去。   但是被放在顶上的蜜瓜味冰淇淋居然让她只不过尝了一口就心情好了起来。看到项灵熙一下就舒缓下来的表情,瑞安也露出了带有一些小得意的表情。   “这家的蜜瓜冰淇淋还不错吧。”   看在冰淇淋的份上,项灵熙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而后,他们就一起走到了河边的一座长椅上坐了下来。   等到甜甜又凉凉的冰淇淋把项灵熙的情绪软化更多了之后,又已经有了一首新歌灵感了的瑞安终于向身旁的画家小姐问道:“说说吧,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能……会提前回国,然后找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待一阵子。”   在瑞安露出了不敢置信到了都有些夸张的表情时,项灵熙不得不把这个惹人心烦的家伙拍远一点,并说道:   “巴黎也好,伦敦也好,这里都太五光十色了。数不清的机会,永远都去不完的派对。只要我想,我甚至一晚上就能认识十几个新朋友。这样的生活在刚开始的时候很让人享受的。它也让人对此上瘾。可老实说,我现在有些迷失了。对于绘画也好,对于我的感情生活也罢,我其实都有些迷失了。”   说着,项灵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愿意当我的倾听者吗?”   瑞安:“当然。”   项灵熙:“但是你得保证不把我接下去说的那些写到歌里去。”   瑞安:“那刚刚的那些呢?”   项灵熙:“那些就算了……”   瑞安:“好,那我今天就算给你做一晚上的倾听者也可以了,因为那是有偿的。”   项灵熙面无表情地盯视瑞安,而后在对方和她举手表示投降之后才在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之后说道:   “大约是在四个月前,我曾经反复和他提起过一个波兰的女记者。那是一个在记者会上让他像盯着今生挚爱那样盯着的女人。那时候网上都在说,那肯定就是卢卡茨的下一个地下恋对象了。我觉得,他这么聪明,肯定已经明白了我在这件事上真正在意的东西了。   “对,我就是很在意别人在看待我们两个时的眼光。不是因为我爱上的是一个乞丐,而是因为我爱上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天的宠儿。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让我觉得我甚至都不能和别人说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因为别人肯定会觉得那是我在自作多情,并且那也是我的异想天开。”   “太让人心疼了。”对于感情的事比项灵熙还要敏锐得多的瑞安把自己的情感完全代入其中,而后说出了一句破坏气氛的话:“那些喜欢我的女孩原来会这样想。”   看到瑞安又习惯性地要去拿手机记录灵感,项灵熙心无怜悯地冷淡道:“我敢保证你的那个写歌说你是gay的前女友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眼见着瑞安在僵住了动作之后居然还不把他的手从手机上挪开,项灵熙又继续道:“需要我也写一首歌说你是gay吗?我可以花钱找人作曲的。”   瑞安收回了手,并侧过身去,看着项灵熙的样子专注又深情得仿佛自己的眼睛里只能有她一样。   “我无意去说他的坏话。但是在过去,他真的有过很多次会让我以为他喜欢我的举动,然后在我真的上钩了,又为他神魂颠倒的时候,他又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那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我告诉过我自己,不能了,我不能再上钩了。但是他又找人出版了这本书。   “在我看到那个飞行汽艇广告的那个瞬间,我居然觉得……不重要了,过去的那些让我感到耿耿于怀的事,它们全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在我回过神来之后,我又会觉得很难过。”   当瑞安看到“铁石心肠”的项灵熙向他展现出的那份心底的柔软,即便是这个对于那些细腻而复杂的情感十分敏锐的瑞安都会抑制不住内心的疑惑。   他抬起手来,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的情人那样用手指的背面轻轻碰了碰项灵熙的眼角,并问道:“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他都已经为我做到这一步了,我也依旧还喜欢着他,可我居然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抗拒,也不想和他重新开始,你觉得这还不足够让人感到难过吗?”   【这还不足够让人感到难过吗?】   项灵熙的声音通过窃听器的传递,清晰地出现在了卢卡茨的耳机里。   此刻他就坐在距离两人不远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并且身边还坐着一直在紧张地念叨着让他冷静,说那只是个gay的克拉默。   而在卢卡茨把视线挪开,不去看夜色中项灵熙和别的男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的背影时,项灵熙的下一句话就这样从耳机里传来。   【我的年纪早就已经不小了,我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我又和他一起纠缠几年,最后又重新变回陌生人,那会是怎样的光景。老实说,那还不如不要开始了。这样想了之后,我又会感到有些恐惧。因为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彼此间相互喜欢,并且还能互相陪伴很多年的人了。】 第148章   凌晨三点,在和瑞安说了那么一大通心事又和人一起去酒吧喝了两杯之后,项灵熙终于回到了她在丽兹酒店的房间。   她原本以为“最危险的时刻”应该已经过去——打她的电话打不通,过来她的房间堵人又半个晚上都等不到人的女性友人们这会儿都应该已经回房间睡觉去了。   因而项灵熙只在经过走廊的时候蹑手蹑脚又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可没曾想,当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又在放下心来且心中升起了一丝小窃喜的时候,刷卡打开了房门的她却是经历了可怕的连环暴击!   进门之后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打开大灯,她就已经被什么“软软的又带着些结实感”的“东西”绊到了!   虽然项灵熙先前已经经历过S级的大招,也在酒店大逃亡的节目中得到了优秀的评分,但这回她却是真真正正地在毫无防备下中招了!   当一连串她所熟悉的女声都发出连锁之下的惊呼声,并且房间的大灯也被人一下打开,她才发现她的这间屋子里满是等了她半宿的姑娘们!   惊慌之下项灵熙连掉在地上的双肩包都顾不上捡就想再次跑路。   然而这回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跑,先前躺在门口走廊并成功地绊到了项灵熙的新入伙俄罗斯小姑娘就立马坐地抱住了项灵熙的一条腿!   “我抓住她了!我抓住了!”   “干得好,索尼娅!我同意你加入我们了!”   就这样,突然间亮起灯来的那间房间里上演了一出会让所有看到的男士们都感到汗颜的兵荒马乱。   尖叫声,呵斥声,还有让项灵熙老实交代的声音都这样透过那个有着落地玻璃窗的阳台隐隐传出。   “灵熙!你都已经把你亲爱的卢卡茨迷成那样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地说他不喜欢你!”   “你知道索尼娅刚刚哭得多伤心吗?那是屈辱的泪水!你为什么不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就拆穿她?你知道哄一个哭到打嗝的小姑娘有多难吗?”   “快说,你到底都是使出了哪些招式把一个政客迷得出书对你表白的?”   “你不是说你在十年前见过他之后就失去联系了吗?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都已经去亚马逊买了那本书的电子版了,他居然从四个月之前起就开始给你写情书了!”   “我知道了!那个一直给灵熙送花的L·K先生就是卡拉乔尔杰。她居然还说K先生长得特别难看!太不要脸了!”   “姑娘们,抓住她的胳膊,抓住她的腿,再把她的腰也按住。她要是再不好好交代,你们就挠她痒痒!”   在打开了大灯的那间房间,阳台处落地玻璃窗的里面虽然拉起了一层很薄的白色窗帘,然而那几个身材诱人的名媛在房间里群魔乱舞的身影却依旧透过它映了出来。   那看起来简直像是猫科动物在打架似的。远观会让人觉得在有趣可爱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小勾人。可如果让人现在就冲进去,就算是克拉默这样的特种部队队员都会感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于是他就这么和卢卡茨一起站在酒店楼下对面的马路上,怀着满满的忐忑向卢卡茨问道:“你让我过来给灵熙做几天临时保镖,就是为了让我帮她应付这样的……危险吗?”   不等卢卡茨给出回答,那间屋子里就已经传来了项灵熙那充满了求生欲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去问娜塔莉亚?”   “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都已经知道你的东家给卢卡茨的具体版税了,你还能不知道在他的自传出版之前抢先上市的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这本书的标题里有你的名字,否则我一定会问的。”   当听完那几句话之后,他才对克拉默说道:“我在灵熙的隔壁用你的名字订了一间房,你只要去前台拿了房卡,再去到房间里推开窗,告诉她们小声一点就可以了。”   “这个容易啊!”一听自己的任务难度突然之间就降低了那么多,背着行李包的克拉默连忙高兴地向着马路对面的酒店跑去。   在那之后,卢卡茨只不过又在原地站了三分钟,高效的克拉默就已经就位,穿着睡袍顶着一头故意被抓乱了的头发推开窗走到阳台上,对着项灵熙他们所在的那间房间发出了带着些软绵绵的声音。   但或许是因为克拉默的形象本身就不太具有攻击力,并且他故意营造出的“睡眼惺忪”的样子又让他即便说出“报警”这样的词都震慑不了人。因而克拉默只能再出绝招,说要把她们深夜扰民的样子拍下来上传到网上!   这下,这些社交名人们才总算安静下来,却是居心叵测地想要派新入伙的俄罗斯富家女索尼娅去敲开克拉默的房门,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我刚刚看了那小子一眼了,长得非常英俊,还是个很可爱的大男孩,符合你的审美。”   “真的?”   “真的真的,那个男孩的身材超正点,你要是不去我们也可以换人去。”   当卢卡茨通过被他们用枪打到窗玻璃上的窃听器听到那间屋子里的小声对话时,克拉默的短信也在同时到来。   【老大,你又害我。】   看到这条充满了幽怨的短信,卢卡茨很快发去回复:【那你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必须能】——克拉默。   很快,当克拉默的那间屋子里响起门铃声的时候,两架被撞上了小型扩音器的无人机就这样从克拉默的阳台飞了出去,并围绕着项灵熙她们的那间屋子播放起了用电脑模拟出的两种性别各年龄段的声音。   【嘿!半夜三点还这么吵闹,你们会不会有一点过分?】——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声。   【小姑娘,还让不让我们老年人睡觉了。】——一个属于六七十岁老头的声音。   当那堆社交名媛们撞上了“技术特别全面”的克拉默,那简直就是一出人间喜剧。   直到七八分钟之后,他们渐渐安静下来,并且卢卡茨的目的也终于达成。   那些名媛们放过了项灵熙,并哼哼着跟她说明天再接着算账。   而卢卡茨则也在那些女人们都陆续回到了她们自己的房间之后走上楼去,去到项灵熙隔壁的那间房间。   他需要在那里等待片刻,等到在一整天里经历了很多事的项灵熙终于入睡,而后才去到她的房间里看看她。   在等待项灵熙睡得足够沉的时间里,卢卡茨本可以小睡片刻,而后在五月底的清晨来临之前再去到隔壁的那间房间。   但是又立下一功的克拉默都已经倒头呼呼大睡了,卢卡茨却还是坐在被摆放在阳台边的沙发椅上,被脑中的那些与今晚的项灵熙有关的画面,以及她的声音牵动心神,就这样毫无睡意地在那里坐到了凌晨五点。   在手机上的时间从4:59一下就变成了5:00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也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有着帽子的米色披风,在推开窗后面朝着酒店的外墙,并一下就跨到了隔壁的阳台上,也毫不费力地就凭借一根钢丝撬开了那用插销锁上了的阳台落地窗。   才一潜入项灵熙所在的这间房间,卢卡茨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景象——在睡觉时仅穿着一条吊带裙的项灵熙侧着身蜷在很软的床上。由于她穿的那条吊带睡裙是棉质的,因而在裙子被压到的时候,它会很轻易地就让原本能被遮得好好的胸部露出大半来。可偏偏,她睡着之后的侧脸还会带着些许的纯真。   那让卢卡茨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后才在把落地窗重新锁上之后走上前去,帮项灵熙把往下褪了许多的被子往上拉,让它能把项灵熙完全露在外面了的肩膀也都给好好地盖上。   可是当卢卡茨站在距离睡着了的项灵熙这么近的地方看着对方的时候,即便他也会犹豫一番,但最终,他不可能不亲吻对方一下就离开。   于是他便在把呼吸放得十分轻缓之后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项灵熙的眼睛。   他本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却是高估了自己。   于是在矛盾的挣扎后,卢卡茨终于还是又吻住了项灵熙的嘴唇。   在吻上对方的嘴唇之前,他也以为这样就能足够了。但在双唇相触时,他会发现自己想要从这个女孩那里得到的,比他所想象得还要多得多得多。   于是在他一下又一下地舔吻对方的嘴唇之后,原本已经睡得很熟很熟了的项灵熙到底还是被他吵醒了。   才刚刚睡下去了一个小时的项灵熙皱了皱眉头,而当她在意识还未情形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她会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在刚刚的梦里一直缠着她的东西。   但是还略显清冷的光却已经从窗外透了进来。   那让看了一眼时间的项灵熙为天色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产生的变化而感到有趣。   于是她干脆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也踩着床边的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在拉开了插销后站到阳台上用她那根本还没法完全睁开的眼睛看一看就快到了清晨的巴黎。   而在她身后的走廊处,身体贴靠着衣橱隐藏自己的卢卡茨则也正在看着她。   与项灵熙有关的记忆就在此刻,在他的脑中飞快闪现。   当记忆从昨晚的那场约会开始一路跳跃地倒着播放,并在数秒的时间里追溯到了白森林里的那场相遇,19岁的项灵熙和20岁的他自己便开始在记忆中的那一年里擦碰出他们所不曾拥有的旧日时光。   20岁的那年,男孩才一回到营地就迫不及待地去联系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问她是不是还会在白森林多留几天。   而后那个女孩就在电话里用带着喜悦的羞涩声音告诉他,是的。   那你会不会对滑雪感兴趣了?再过两天就是周末了,我可以来带你滑雪——男孩这样问女孩。   接着,男孩就真的在两天后的周末如约赶到,带着一匹白色骏马敲响了女孩的房门。   22岁的那年,在特种部队里执行了第一次任务里,男孩被从很远的地方打过来的流弹击中。他和已经成为了他女友的那个女孩通着电话描述起了自己的伤情。可他却是因为当时自己根本没因为子弹的擦伤而影响到任务的执行,并且在回到基地之后很快就把伤养好了而遭到了队友们的无情嘲笑。   那些或和他差不多大,或比他年长一些的队友们从他这里抢过手机,并轮流对着手机那头的女孩说起他的坏话。   于是那些家伙全在他挂断电话之后被他打了一顿。   23岁,女孩在男孩休假的时候来到索林尼亚,和他一起过一整个夏天。他们一个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另外一个则穿着颜色鲜亮的连衣裙,在索林尼亚的首都手牵着手,从一条街道走到另一条街道。   当女孩告诉男孩自己走累了,他们就一起坐到路边的咖啡馆,喝一杯夏天时很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冰拿铁。而后他们就看到了正好走过这条街道的朗格拉克和他的兄长。   男孩抓着女孩的手,在自己的队友面前亲了她一口,告诉对方那就是他喜欢的女孩。而后,他们就一起骑着越野摩托去到了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的边境。   那里的夕阳很美,而男孩也就是在那里和他喜欢的女孩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希望前罗科曼尼亚的国家能够在他的努力下重新统一的梦想,并引得旁边的那对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25岁,正处于人生岔路口的青年辗转反侧。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由自己所建起的这支特种突击部队里日复一日下去。可当他面临这场艰难的抉择,他到底也会对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这些感到不舍。   当他感到迷茫的时候,他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拨去电话,却是从傍晚一直到凌晨都打不通对方的电话。   但是直到早上六点的时候,彻夜未眠的青年却是在刚刚入眠后不久就接到了女孩给他打来的电话。   我到索林尼亚了,你有时间出来看我吗?——想要给恋人一个惊喜的女孩这样说道。   28岁的那年,曾经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的青年已经成长为一个不会被任何事所动摇的男人。   当镁光灯亮起的时候他握了握坐在自己身旁的,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那个女孩的手,并在掌声与镁光灯之下走上讲台,为他竞选国家人民党的党魁而进行最后的演讲。而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埃里克则就坐在台下的不远处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有关他29岁的那一幕画面则是温馨异常的。那是带领着国家人民党和洛特尼亚社民党争夺总统之位的白森林男孩参加竞选的前夕。   他推开了通往妻子画室的那扇门,并在妻子转头对他露出笑意的时候快步上前抱着人不断地亲吻。吻着吻着,他就把人一下打横抱了起来,从那间总会让他心生嫉妒的画室抢到他的办公室里来,并把人放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开始了他的演讲预演。   他的妻子哈哈大笑起来,并在他停下吭声提醒的时候高傲地抬起下巴,对他说——我是在假扮洛特尼亚社民党的卧底。如果有人在你的竞选演讲上这样哈哈大笑起来,你也这样停下来吭声吗?然后反对者就会把鞋扔到你头上了!   说着,调皮的妻子还真的就脱了鞋把它扔向索林尼亚的总理先生。   那样的举动简直让男人冒起火来并直接就把人抱到了办公桌上用力亲吻,以实际行动告诉她,这种时候可不能胡闹。   30岁,男人还没来得及在罗科曼尼亚的总统之位上一展宏图,就被揭发了他在雪鹰特种突击队的那段过往。在被驱逐出境后,他去到了波兰的北部。而当他一副邋遢的模样,并坐在小屋外的躺椅上看着冰冷的湖面时,小屋的房门被打开。   从屋子里传来的不仅有比外面高出了十几度的暖气,还有他妻子身上的香味。   一条很厚实的毛毯就这样被盖到了他的身上,而电动剃须刀被打开了开关后的声响则也在下一刻传来。   他喜欢的女人就这么仗着自己不敢用力挥开她而按着自己,并用他最不喜欢的剃胡子方式……剃掉了那些已经长得很杂乱了的胡子。   31岁的那年,他们一起待在装饰得很简单却又布置得很温馨的临时住所里,看着社民党的新任党魁被解除了入境禁令的投票结果,激动得不该如何是好……   但那些美好的画面都只不过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当卢卡茨在项灵熙再次回国后的第六个月,在纽约的一间酒店房间里因电视机里的那些声音睁开眼睛,他会发现……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他所爱的人却不在他的身边,还未打开的香槟被摆在了冰桶里,但在冰桶的旁边,桌子上却摆放着酒店的侍应生给他带来的两个香槟酒杯。   那样的一幕让卢卡茨觉得它看起来合称极了,只不过……这里却依旧缺了一个人。   他走过去把香槟打开,并且也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得更大一些,让他能听得清新闻里究竟在说着些什么。   “我们可以看到,先前已经在罗科曼尼亚的政坛被判了死刑的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已经在大部分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又一次地起死回生了。在他的领导下,社民党一路高歌猛进,虽然身为社民党党魁的卡拉乔尔杰本身并不具有竞选总统的资格,但是他却让他的社民党夺得了多数的议会席位。   “这意味着新晋当选的总统埃里克将不得不联合起卡拉乔尔杰的社民党,组成联合政府才能够得以在罗科曼尼亚正式执政。外界普遍猜测,埃里克总统将迫于压力而任命前总统卡拉乔尔杰为罗科曼尼亚的新任总理……”   看着这段电视新闻的卢卡茨在这段等待自己的死对头做出抉择的悠闲时光里喝了半杯香槟酒,而后他便在看了看时间后穿上外套走出门去。   是了,他是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才在这样的寒冷季节来到纽约的。   今天下午,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所举行的项灵熙个人展就将开展。 第149章   时间总是会把惊人的奇妙赋予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有的时候,相识多年的好友会在长达几年的慢慢转变后让所有的矛盾全都在顷刻间爆发。   但,相反的情况也时有出现。   当前美国国务卿在任的时候,她总是将卢卡茨视为野心勃勃的危险者。   但是变故总是发生得那么的快。当她因为自己在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而被送去了监狱,有着雷霆手段的埃里克也让他们明白了谁才是“野心勃勃的危险者”。   卢卡茨固然危险,可如果放任那样一个内心疯狂的男人坐稳罗科曼尼亚的总统之位,这件事所导致的后果却是美国的这些政客更不愿意见到的。   因而他们与卢卡茨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迅速地被修复了。   当美国的边检人员发现卢卡茨在未有任何随行人员陪同的情况下入境美国时,相关部门甚至还向卢卡茨这样一位在现在的罗科曼尼亚政府还没有实际职务的前总统阁下询问,问卢卡茨是否需要给他配备安保人员。   即便这样的“变化”卢卡茨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但是当他在美国的领土上再经历一次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那种说不出的奇妙感。   而现在,当他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在今天早上订的那辆车早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他了。   “下午好,卡拉乔尔杰先生。请问您现在想去哪儿?”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谢谢。”   随着汽车的发动,这座对于卢卡茨来说还很陌生的城市就将她的繁华景象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些与欧洲的著名城市都不相同的城市景象没能迷住这个从白森林走出来的男人,可是当他所乘坐的这辆车愈渐靠近他的目的地,一幅巨幅的宣传海报却是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那是项灵熙的个人画展的宣传海报。   而被当成了这张宣传海报主体内容的,则正是项灵熙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   它并非是为人们所熟悉的,由项灵熙的“男友”瑞安向她特别定制的裸身画像,而是一直被她珍藏着的,当她与她的白森林男孩再相见之后所画下的那幅画。   这是卢卡茨还从未见到过的画作,但是广告上项灵熙的名字却是让他很快对司机说出了“停车”。   由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能够停车,因而司机只能在卢卡茨下车之后和他约定先去前面转一圈,并在五分钟之后把车开回这里。   那当然是卢卡茨所能够接受的提议,他甚至告诉司机不用太着急,毕竟现在的时间还早。   而后,他就站在距离那幅广告不太远的马路对面仔细地看起了它。   如果这幅广告上只是有项灵熙的名字,或许卢卡茨只会让司机在把车开过这段区域的时候开慢一点。   但这幅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画却又让他有着一种仿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虽说卢卡茨对于自己的外表究竟有多吸引他喜欢的女孩这一点早已有所了解。可他却并不知道项灵熙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而他会一时之间没能把巨幅广告上的那个背对着观赏者的裸体男性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看清了广告下面的那行小字——《初生的维纳斯》   【我说,你肯定不知道在灵熙眼里你有多让她着迷。她对你的联系人备注居然是‘维纳斯’。】   很久之前克拉默在与他闲聊时所说的话语就这样浮现眼前。   那就仿佛是一支金色的箭矢,带他穿越重重迷雾。   【我还有一幅这回没运来做证物的画也打算一起拿去做展览。那是以你为原型画的一幅……裸体画。】   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看到那幅他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听说了的“裸体画”,那让卢卡茨感到有些失笑,同时也又细细看起了这个与他如今的身材完全不符的那个画中人。   或许是为了更契合“初生”这个词,并且削弱那种纯粹的男性魅力,这个以卢卡茨为原型绘制出来的人物拥有更为少年也更纤细的身体线条。那仿佛是已经被卢卡茨所遗忘了的,他在十年之前的样子。   可卢卡茨却又不明白,项灵熙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一幅画里让那个男性人物呈现出一种既如冰雪又可融雪的感觉。   但冰冷与温暖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却并没有在呈现的过程中让人有矛盾的感觉。   它们就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那样,神秘、又若隐若现。   即便这只是一幅印刷出来的海报,它也会让人在真正注意到它的美好后想要站在那里为它久久地驻足。   “您也觉得这是幅不错的画,是吗先生?”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卢卡茨的身侧响起,他说:“这幅海报在刚刚挂出来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人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停下来看它。不过会这样做的女士们会更多一些。”   听到了这句话的卢卡茨并没有转过身去,但他却顺着那个人的话接下去道:“画这幅画的是一位女性画家。如果她画的这个人是她在现实中认识的某个男性,你认为她是不是深爱着那个人。”   “我认为是的。我能够从这幅画里感受到满满的爱意,甚至是迷恋。”   从自己的书店里走出来的书店老板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在卢卡茨对他转头一笑的时候发出了惊呼声。   “天哪,您……”   说着,书店老板看了一眼就摆放在书店的橱窗最显眼位置的那本书——《缘起白森林:卡拉乔尔杰自传》   “和那个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真的长得很像?”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自传的卢卡茨十分熟练地反问出了这句话,而后又说道:“但我可不能把墨镜给摘了,因为我只要露出眼睛,我就和那位先生不像了。”   那可把书店的老板给逗笑了,对方在被卢卡茨的幽默感给逗笑了之后很快询问道:“请问我能和你一起拍张合影吗?我可以送你一本‘那位先生的自传’。”   “谢谢,不过我更喜欢旁边的那本杂志。”   “看起来您很入戏,卡拉乔尔杰先生!”   说着,书店老板便走进自己的店里,为卢卡茨拿了一本价钱才只有旁边那本自传十分之一的杂志。   在那本杂志的封面是一张瑞安·斯蒂芬的照片,而在照片的右上角,则拼上了一张瑞安和项灵熙一起时被偷拍到的照片。   《为躲纷争沉寂半年,再回归时瑞安依旧对她感情如初》——这就是那本杂志的标题。   “给!”   手机照相机的快门声响起,而书店的老板也便如常所愿地在自己的书店门口,在橱窗处的那本《缘起白森林》之前和“卡拉乔尔杰先生”一起拍了张合影。   下午三点,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您好,请出示门票。”   卢卡茨在项灵熙的个人展开展的时间准时来到这里。可是展厅的入口处却是早已排起了队伍。   “很抱歉,你们的票是今天下午四点入场的。”   “下午四点入场的票就不能三点进场了吗?”   入口处的检票人员与两个女孩之间发生了如此对话。那名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检票人员面对两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露出了礼貌而拒绝的微笑。   “可是四点的时候瑞安可能就已经走了!”   “恭喜!那你们就可以去买他的演唱会门票了。”在用十分愉悦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恪尽职守的检票员就变得面无表情,并说道:“下一位。”   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卢卡茨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并向着队伍的最后走去。但是当他手里拿着提前很久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官网预约得到的门票,像普通的参观着一样准备排队检票进场的时候,人群之中传出的骚动声却是让他看向另外一条才打开的,进入展厅的通道。   那是凭借邀请函入场的,项灵熙的亲友们。   当卢卡茨在看到那一张张让他能叫得出名字的面孔从不远处走过的时候,他的情绪尚且还能够用“平稳”来形容。   可是很快,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绝对想象不到的人——朗格拉克。   在卢卡茨摘下墨镜,并且用他的那双像冰一样颜色的眼睛朝着那个方向释放出很巨大的能量时,早已和他相识多年的医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并在顺着卢卡茨那股能量望过去的时候先是惊讶,而后就对卢卡茨露出了笑容。   那样的笑容虽然温和而无害,但是看在卢卡茨的眼中,那却是对他的无情嘲笑。   但是身为一名成熟的政客,卢卡茨当然不会像是一个小男孩那样,对曾经的手下对象怒气冲冲地龇牙咧嘴。   把墨镜重新推了回去的卢卡茨也对和他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的朗格拉克露出了微笑,并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那本刚刚他用一张合照换来的杂志,把它举到了自己的胸前,并用手指的指引示意医生好好看一看那本杂志封面右上角的小图,还有杂志封面上的大标题。   他仿佛是在对朗格拉克说:你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得意的。 第150章   隔着这么远,朗格拉克其实并不能把杂志右上角的那张小照片看清楚。   并且他也没法看清杂志上的大字标题。但是杂志封面上的那张大照片还是能让他认出那其实是瑞安·斯蒂法诺的。   只要认出了那个人,朗格拉克就大体能明白卢卡茨的意思了。于是他干脆动作很大也很慢地把自己带着的那张邀请函拿了出来,在卢卡茨的眼前把它交给了站在特殊通道处的博物馆工作人员,而后就得到了对方的亲切对待。   只不过这俩人在展馆外的时候虽然是得到了区别对待的,但等到五分钟后卢卡茨拿着三点的首日门票进到里面,他会发现,他们俩得到的待遇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当输给了他的那位曾经的竞争者站在一个玻璃展柜前的时候,望着里面那张黑白线条手稿的医生手上并不会拿着一杯香槟,并且他的身上也不会有任何把他和普通参观者区分开来的标识。   和自己相比,朗格拉克的手上甚至还没有那本检票人员会在他们入场时给他们分发的绘画名册。   朗格拉克:“所以你那个时候那么费尽心思地打断我和灵熙的发展,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卢卡茨:“被人打断一次就放弃了,这说明你本来也不是一个持之以恒的男人。”   视线并没有交汇的这两个男人连正在欣赏的画都不是同一幅,可他们就是和彼此说出了这种捅人伤口的话。   朗格拉克:“也许你应该把我的选择称为‘懂得适可而止’。死缠烂打的人,同一时间有一个就已够恼人的了。”   卢卡茨:“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主动退出?”   朗格拉克:“不用谢,前总统阁下。”   两人继续欣赏起了不同的画,并仿佛若无其事地和那样一位认识多年的友人开始了仿佛不经意的唇枪舌战。   在卢卡茨对自己出招了很多次之后,也拆了对方许多招的朗格拉克选择了主动出击一次,但就是这样的一次主动出击,让他暴露出了致命的问题。   他说:“如果不是你的那次损人不利己的打断,她现在的男朋友说不定起码还是一个索林尼亚人,而不是什么英国和意大利的混血。”   卢卡茨笑了,并说道:“我之所以留下那个大明星,不去找他的麻烦,就是因为他起码能帮我防住很多像你这样的人。”   朗格拉克:“什么?”   卢卡茨:“他们连吻都没接过。”   正当朗格拉克着急着,想要从卢卡茨那里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展馆里响起了掌声。   这场展览的绝对主角就这样在这一刻,在自己“男友”的陪伴下走入了展厅。   而首先为她鼓起了掌的,则正是她的那些受邀前来的女性友人们。   许多因为瑞安而来到了这里参观的女孩们一看到自己的偶像出现就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但是这间同一时间的参观人数受到了严格控制的展厅里才要发出骚动的声音,那个大歌星就很快带着笑意做出了示意大家小声一些的动作,也很快凭借几个简单的动作就把人都安抚了下来。   只不过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参观者尽力小声地向瑞安靠近了过去。那让被瑞安牵着的项灵熙好笑地松开了对方的手,并和对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闺蜜团成员。   就这样,项灵熙在瑞安还不想她这样的一块挡箭牌那么快就离开自己的情况下,快步走去和她的那些已经许久未见了的女性友人们小声交谈起来。   看着那样的一幕,卢卡茨又向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朗格拉克问道:“你认为他们真的像是一对情侣吗?”   朗格拉克:“你到底想说什么?”   卢卡茨:“你可以自己猜。”   说着,卢卡茨就翻看起了自己手上的那张参加了此次画展的所有绘画名录。   绘画名录的最后一页写着来参加本次个人展的展品有相当一部分会在展览结束后,在纽约市的一个画廊参加拍卖。   所有在绘画缩图的旁边打上了“参卖品”的小图标的,则就是参加拍卖的画作。   而在绘画名录上最后面的一幅画,那就是他先前在来的路上看到过巨幅宣传的,《初生的维纳斯》。   在对着那幅画的介绍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卢卡茨不禁轻叹一句:“你可真是个爱说谎的女孩。”   此时朗格拉克已经不愿再和跟他结了一次仇的家伙站在一起进行上句不接下句的交谈了。   可卢卡茨却是在合上了那份本次展出的绘画名录后,很耐心地注视起此刻就在不远处的项灵熙。   或许项灵熙是真的已经对来自于卢卡茨的那份注视很熟悉很熟悉了。   当卢卡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几乎是被朋友们包围起来了的项灵熙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向着视线投射而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而后项灵熙就看到了那个她猜到可能会来,又有些不愿相信他真的会来的男人。   在愣愣地看了卢卡茨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在她的朋友们也在疑惑之下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和她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而后就走向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卢卡茨。   “感谢你过来纽约参观我的个人展。”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项灵熙需要再加上一句她对于卢卡茨的称呼。并且前总统阁下似乎也很期待从项灵熙的口中听到那些。   在相持了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终于没有说出噎人的“阁下”或者“卡拉乔尔杰先生”,而是好笑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卢卡茨。   这样一来,卢卡茨总算是带着些许的满意翻开了只有通过普通参观者渠道进来才会收到的那张本展绘画名录,并示意画展的主人和自己一起看向那幅《初生的维纳斯》。   “啊,你注意到这幅画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给它起名叫《维纳斯的诞生》的,但是后来觉得这个标题其实更适合。”   一下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妙的项灵熙虽然按住了那份紧张,却是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可疑了。   但是卢卡茨却根本不会被她的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打断思路,而是直接说道:“我猜这幅画就是你曾经和我提到过的,以我为原型画的裸体画?你画得很好,如果不是曾经见过我本人,我猜那些只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我的人应该都看不出你画的这个男性人物和我很像。”   “卢卡茨。”   项灵熙感觉自己尴尬极了,她想要出声打断对方,却是在把视线漫无目的地放到四周的时候看到了正在那幅《初生的维纳斯》之前的朗格拉克。   年轻的医生百思不得其解地和很多人一起站在那里看了这幅画很久,而后就在看了看画作旁边的讲解牌之后回过头来看向她和卢卡茨。   那简直让项灵熙在慌乱之下忙一个转身,让自己背对着朗格拉克掩耳盗铃。   总是能够在眼睛一扫之下就对于周围的情况完全掌握的卢卡茨都不用转过身去看一看就能猜到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些什么。   并且项灵熙的反应也会让他只想低头偷笑。   “灵熙,我觉得你可能已经忘了我向你做出的那个承诺。在我们出发去到海牙之前……”   “我没忘,我当然记得。”   项灵熙生怕卢卡茨在此刻向她描述出更多有关那时候的柔情瞬间,因而很快就说出了否认的话语。   这让两人之间原本拥有的那种带着些许温情的气氛被打破了。   卢卡茨等了项灵熙好一会儿,他等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就这件事和他说些什么。   但是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项灵熙的下一句话。   因而他只得自己说下去道:“但是你却让你的剪彩嘉宾连一封邀请函都没有。”   看着项灵熙深吸气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哪怕一句话语的样子,卢卡茨不禁慢慢地靠近了她,并问道:“你是担心我一出现就会让你的朋友们意识到你画的那个人就是我吗?”   “我只是觉得……现在想来,我当时的那个请求的确太无礼了一些。完成这个承诺的过程可能会让你感到很不自在。”   “但是我已经答应你了。”   眼见着卢卡茨在说着这些话语的时候愈发靠近自己,项灵熙并没有向后退个一步两步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只是轻声说道:“卢卡茨,别人都能看到我们这里的。”   这样之后,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有着很强占有欲的前总统阁下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并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到了一个不会引起别人过多遐想的厘米数。   于是项灵熙这才说道:“有的约定和承诺,只要说的时候是认真的就好。我并不一定非得要它一定能实现。”   “所以你是在强行让我做个会毁约的男人吗,项小姐?”   的确,在面对项灵熙的时候,卢卡茨总是会有很好的耐心,这点没错。但即便如此,在遭遇了连番的冰冷对待后,他的心里到底也还是会升起一些压制不住的火气。   而在他好容易才用这么一个强调了两人之间距离感的称呼来和项灵熙做出强调的时候,项灵熙则终于说出了她不邀请对方前来的真正原因。   “可在向我做出那个承诺的时候你还是罗科曼尼亚的总统。现在你却变成了罗科曼尼亚最高政权的有力竞争者。”   这样的话语对于一个总是目标明确,并且也总是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想的男人来说,无异于当头浇下的一盆冰水。   他的神情彻底冰冷起来,并一下就抓住了项灵熙的手,说道:“很多事那时候的我能做到。现在,我也一样能做到。”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现在是你向埃里克发起进攻的最关键的时刻。我可一点都不想能让人揶揄你的绯闻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你身上。你想让那个找人来枪杀你的疯子在大局还没定的时候公开调侃你是个情圣吗?”   在和卢卡茨相处的时候基本不处在下风的项灵熙在敌势强盛时也终于再次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并且她那压低了声音却是语气凶狠的话语还一点都没让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异样。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项灵熙很快在卢卡茨抓着她的动作松了稍许之后抽回了自己的手,并很快说了句“失陪”。   可是在项灵熙对他说出了那么一句凶巴巴,并且也十分失礼的话之后,愣神了一会儿的卢卡茨却反而在看着项灵熙离开的背影时笑了。   那一刻的项灵熙会让卢卡茨觉得,她依旧还是一年之前和困境中的他亲密无间的那个女人。   并且无论她是否明白这一点,但是这幅就放在展厅中最显眼位置的《维纳斯》的确在向所有曾见过卢卡茨的人昭告——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是此刻就站在她身旁的那个摇滚歌星。   那个让画出这幅画的人那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男人,是他。 第151章   晚上十点,   曼哈顿区西切尔西。   这是一间专门出租给项灵熙这种因为某件事而要在纽约待上一两个月的名人或者有钱人的,短期出租公寓。   它很大,全玻璃外墙的客厅能够完全满足租客的社交与会客要求。   并且这里也有着三间卧室以及与之匹配的浴室。   也就是在今天晚上,项灵熙在这里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开了一个足够热闹的庆功派对。   音乐、美酒、还有零食、上好的奶酪以及来自西班牙的伊比利亚黑猪火腿。   不光项灵熙的那些又在纽约聚了一次的闺蜜团,她的经纪人,为她负责一切国内事宜的安广厦,还有朗格拉克。   总之,所有拿着邀请信出席了首日展览的亲友们都一起来到了这个主要是用来和朋友们一起联络感情的派对。   当然,项灵熙的那些许久不见的女性友人们还有为她准备一些礼物。   比如设计师小姐们就会拿出她们新出的设计新品。   那位拥有自有内衣品牌的设计师小姐则更是大手一挥地给项灵熙带来了新一季的全套内衣。于是在场的女士们便围到了一起,不让在场的男士们也来一探究竟地让项灵熙当场打开了那几套性感又优雅的内衣,并在那之后发出了足够夸张的惊呼声。   除此之外,作为项灵熙名义上的男友,瑞安也给项灵熙带来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但他却是在送出礼物的时候嘱咐项灵熙一定要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拆礼物。   无趣,这可真是太无趣了。   在场的成年人们纷纷在说出了这样的感慨后也发出嘘声。   或许是因为瑞安在送出礼物的同时说出的那句话,又可能是因为他在派对开始前就已经和项灵熙的闺蜜团打过招呼了,这个在许久未见的朋友们之间组起的派对总算是没有变成一场彻夜狂欢。   午夜十二点刚过,他们就在这个纽约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散了场。   然后,早就已经说了今天晚上和项灵熙还有别的项目的瑞安就单独地留了下来。   “瑞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去卸个妆,洗个澡,然后换身舒服点的衣服?毕竟这张脸都已经崩了一整天了。我的皮肤感觉它现在非常需要深呼吸一下。”   “当然,而且我也想先泡个澡再开始。刚刚我已经看过了,隔壁那间房间的浴室很不错。”   说着,两人就在相视一笑之后轻轻拥抱了一下彼此,而后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所以分头去洗澡了的两人到底想做什么?   来一点大胆的,狂热的,让人会为此而战栗的小调剂?   不,当然不。   但是当终于泡完了澡,也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很漂亮了的瑞安走到项灵熙的面前,并一下脱了自己的睡袍露出他那性感的身体,而后项灵熙也赶忙用遥控器把电动遮光板降下来的时候,正在不远处的酒店房间里喝着酒的卢卡茨可不会这么想。   虽说由于两栋大楼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远,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下属给他发来邮件的卢卡茨没能把那一幕的细节看真切。   但仅仅是那样模糊的一幕就足够卢卡茨一下从书桌前站起身来。   “克拉默!我们带望远镜了吗?”   “什么?”   正在屋子里锻炼着身上肌肉的克拉默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清情况。但仅仅是这么几秒钟的迟疑就已经让卢卡茨身上的气场暴虐起来。   “我是说……没有。你不是说——躲在远处的大楼里用望远镜看灵熙——这种事是你绝对不会做的吗?”   但是这时候没有得到肯定答案的卢卡茨已经自己去翻起了他们的行李袋,打算从里面找到足够用来代替望远镜的“工具”。   面对卢卡茨这么突然一下的发疯,还有些懵懵的克拉默很快拿起了自己那放在沙发上的长焦照相机,并以此看起了对面项灵熙所在的那栋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卡茨,望远镜不管用的啊。他们在着的那间屋子已经把遮光板升起来了。从这里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的。”   说出了这句话的克拉默才放下照相机,就看到卢卡茨抱着两把枪走过来了。   “喂……喂!这里可是美国!而且我们在这间酒店登记的时候用的是我们的真实身份!”   克拉默想要从卢卡茨的手里把枪抢过来,但早就预料到了的卢卡茨先一步地躲开了克拉默的动作,并把他们这里的窗帘拉了起来,同时又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给关上,让人无法从外面看清里面的情况。   卢卡茨:“你对我说,那个英意混血只是个gay?”   克拉默:“瑞安·斯蒂法诺?对啊!”   卢卡茨:“你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克拉默:“我去接近了他的两任前女友啊!从她们那里得到的情报全都指向了这一点。”   听到了克拉默那理所当然且万分肯定的答案,卢卡茨嘲讽般的哼笑一声,并从那两把枪里拿出了一把可以把贴墙式窃听器打出去的那把枪,而后他便推开了窗,也把枪口伸出了窗外,对着项灵熙和瑞安现在所在的那间卧室开了一枪。   当装上了消音垫的小窃听器被卢卡茨精准地打到了项灵熙那间卧室的窗框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克拉默连忙打开和那个小型的窃听器连接的接收设备。   在经过了快速的降噪处理后,瑞安和项灵熙的声音就这样通过那套信号接收设备清晰地传了出来。   瑞安:“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很可能会孤度终身。因为我真的很难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可以和我般配的女孩。在我才刚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洗澡之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高声问我妈妈——‘妈,我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呢?那样我就能嫁给我自己了。’”   项灵熙:“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在你的幻想中,你在变成女孩之前还又变出了一个你吗?否则的话,变成了一个女孩的你又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可以和你般配的男孩?”   瑞安:“哦,你抓到的重点可真的是太对了,灵熙。你简直就是我的天使。”   听着这些让人难以形容的话语,克拉默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而卢卡茨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说不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对异性之间的对话。   而在项灵熙的那间被她选做客卧的卧房里,此刻的她所面对着的,除了有她的画架和刚刚打了一份草稿的画纸,还有那坐在床上的,姿态慵懒且全裸着的摇滚歌星。   “我知道你的那些朋友们、我的一些朋友们、我的前女友们、甚至是一些八卦报纸,他们都会说过我在一些女孩的身上找我自己的影子。”   听到瑞安的这种直白到了可爱的话语,项灵熙笑得都要咳嗽了。   项灵熙:“所以,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你有什么想要为自己辩白的吗?”   瑞安:“我只是在选择女友的时候遵从了我的审美。”   当事人都已如此诚实,作为倾听者的项灵熙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在给瑞安画完一张速写草稿之后让对方再换一个姿势。   项灵熙:“你可以回忆一下你以前见到过的那些欧洲名画和雕塑,学那些人物做出更舒展一些的动作。”   听着项灵熙的建议,瑞安很快就在和项灵熙挑了一下眉毛后从床上站起身来。此时项灵熙则在已经画了瑞安好几个不同形体的纸上写下备注,并在同时说道:   “我最后还是决定把那幅《初生的维纳斯》作为宣传重点展出来的这件事,我觉得你其实没有必要对它耿耿于怀。我并不是认为我给你画的裸体画没有那幅美,只是从这两幅画里所透露出来的情感是不一样的。给你画的那幅里有一种上世纪黄金年代的纸醉金迷,但是《维纳斯》……”   项灵熙给那幅画写好了备注,并又换了一张新的画纸,但是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话就一下挺了。   那是因为她看到,上次她给瑞安画画时,对方那乖乖垂在那里的,属于他身体的很重要的一部分——现在已经高高地昂扬起来了。   项灵熙:“瑞安……我觉得你或许现在就能给你刚刚想到的那个人打个电话。”   瑞安:“给她打个电话,然后呢?”   项灵熙:“告诉她你真的不是个gay。”   瑞安:“好主意。”   就这样,在项灵熙面前如此坦荡,也不知尴尬是何物的瑞安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并在拨出了一个号码后姿态自然地站在那里,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待对方的接通。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项灵熙却是发现她自己的手机响起了振动。   那让项灵熙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这间屋子的玻璃外墙边。在墙边的地上,放着她的那台正在充着电的手机。   而当项灵熙的视线又重新落到此时身上正一丝不挂的瑞安的脸上时,对方则在挂断了电话,也让不远处的项灵熙的手机停止振动后又把手机放回了自己的耳边。   摇滚歌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煞有其事地对着手机听筒说道:“喂,能让项小姐过来听电话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对她说。”   被点到名字的项灵熙带着些许的不确定等待对方的“表演”。   “我想问一问项小姐,问她有没有和我在一起的打算。对,她肯定没我好看,而且她的外貌也没有任何和我相像的地方。”   这样的话语让项灵熙觉得自己正在看的一定是一出由单人出演的情景喜剧,并且她也是真的觉得瑞安的话让她觉得哭笑不得。   “但是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一个让我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我喜欢她在画画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喜欢我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和无声的交流。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她那平凡无奇的脸就算是不化妆,在柔和的灯光下也能让我感到怦然心动,在这个无奇不有的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神奇的事吗?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时候了,是时候和她一起坠入爱河了。”   在这间卧室对面的酒店大楼里,一杆冰冷的狙击枪此刻正标准着那个发表着深情演说的漂亮男孩。   由于那间卧室早已放下了遮光板,那让此刻正拿着这把枪的男人不得不给他的狙击枪换上了热源瞄准镜。   透过那个新式的,可以捕捉从33°到45°的温度,并把人体不同部位的温度以不同颜色的色块战时出来的热源瞄准镜,前总统阁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着更高体温,并且离房间的玻璃外墙也更近的那个人,在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连接处的中间,有一个象征着高温的红色色块。   那当然能够让卢卡茨知道,那个正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共处一室的男人,他此刻正处于怎样一种罪恶的状态。   暴怒之下的卢卡茨把枪扔给了克拉默,并质问对方:“这就是你说的gay?” 第152章   负责监听项灵熙与瑞安之间对话的克拉默在此之前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在卢卡茨给他的那把狙击枪换上热源瞄准镜的时候,克拉默感觉自己的心简直被人放在油锅里炸了那么几十秒一样。   意识到了自己所提供的情报很可能出了大问题,克拉默既想趁自家老大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偷偷溜走,可他又担心自己走了之后连拦着老大的人都没有。   要是那杆狙击枪里的子弹真的就这么打了出去,他们可就真的完蛋了!   于是克拉默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煎熬,时不时地身体往后退那么一些,在离得稍远了几公分之后又顶着重压挪回来。   等到克拉默从卢卡茨的手里接过那把已经换上了热源瞄准镜的狙击枪时,他更是在紧张之下吞了一口口水。   在卢卡茨的那双冰蓝色眼睛的逼视之下,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提供了错误情报的克拉默感觉自己需要很努力地鼓起勇气,才能动作干净利落地端起枪。   而在他看清了瞄准镜里那红色热源的位置和形状之后,克拉默简直不知该如何把枪放下,然后再去面对他家老大。   可在这样的时候,卢卡茨似乎也不打算从吞吞吐吐的克拉默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了。   他转身穿上外套,并对克拉默吩咐道:“我现在就过去。在我破门之前,斯蒂法诺如果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你就开枪打那个红点,明白了吗?”   克拉默:“就在这间屋子里开枪……?”   卢卡茨:“或者如果你能够在三十秒之内去到楼顶就位,我也不会有意见。”   说着,穿好了外套的卢卡茨拿起两人之间的对讲设备,并在打开门的时候对已经完全呆掉了的克拉默说起了倒数:“三十,二十九。”   他的三十下倒数在他的门关上之后还在继续,那让以为自家老大刚才只是在开玩笑的克拉默抱着枪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把他的那套监听设备和狙击枪一起给装进了旅行袋里向外冲去。   克拉默:“你真的真的是认真的吗?狙击是我所有的项目里成绩最烂的一个!”   卢卡茨:“可我们这栋和那间房间之间的距离很近。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连这点距离都解决不了了?”   克拉默:“但是我紧张!”   卢卡茨:“打偏一点没关系,你只要别打到灵熙就可以了。”   克拉默:“…………”   怎么办!   克拉默在内心向自己问道:他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怎么办!   就这样,眼见着卢卡茨已经走进电梯了的克拉默默默地转回身去,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那套监听设备也放回了桌子上。   “三十秒已经过了,你就位了吗?”   “我大约……大约还要15秒!”   当卢卡茨那仿佛催命符一样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时候,已经决定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开枪的克拉默这样回答道。   而在项灵熙现在所在的客卧里,一场绝对奇异的告白还在继续。   “我记得我之前让你把我送你的礼物拿过来了?”   “对,在那里。”   那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当项灵熙听到瑞安这样一个漂亮男孩用“平凡无奇”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长相时,她居然不会感觉不高兴,并只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在听到瑞安和她提起那样神秘兮兮的礼物时,她很快就好笑地叹着气去把它拿了起来,并同时帮瑞安拿起了那件他一进房间就脱了的浴袍。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在我拆礼物的时候把浴袍穿上?”   对于项灵熙说出的这句建议性的话语,瑞安很快就表达了肯定,却是在把浴袍套上了之后让衣服的前襟就这么大大地敞开着。   “你穿浴袍的方式……很复古。”在得到了对方的疑惑眼神后,项灵熙很快解释道:“就好像古罗马的那些雕塑一样,有的男性雕塑明明是穿着斗篷的,但是这么大面积的布料,那些人物的关键部位却一个都没遮住。”   “好吧好吧,我把浴袍系上。但是相信我,宝贝,我只是想让你把它好好地看清楚,毕竟有很多男人,他疲软的时候是那么长的,但等到了预备的状态,他们也不会在尺寸上有太多的变化。”   “你现在已经证明了你不是你说的‘有些男人’了,所以宝贝,你该把衣服好好穿着了,否则我就得让你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再来和我说话了。”   面对变得不是那么好说话了的项灵熙,瑞安只得乖乖把浴袍的两边领子叠上,并在把腰带松松系上的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向项灵熙示意,问她真的不觉得那样更好看更吸引人吗。   对此,项灵熙只是保持着微笑,并静静地看着瑞安。   因而对自己的外表有着绝对自信的瑞安只得真的把腰带给系好了,并在做完了那些之后又对项灵熙露出了一个很帅气也很迷人的微笑。   项灵熙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对方送她的礼物上,并拆开了包装。   在看到有着烫金logo的黑色礼盒时,项灵熙还真的有些猜不到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是真的还从没有见过那个牌子。   当项灵熙在瑞安鼓励的目光下打开盒子,并从里面拿出那个粉紫色的小物件的时候,她还是感觉自己一头雾水。   她把那个看起来像是个张开嘴的卡通鲸鱼的小物件放在手心,却是怎么看都看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她甚至只能从小物件底部刻有的瑞安的名字猜测出这应该是一款定制的礼物。于是她抬起头来笑着问对方:“这是什么,瑞安?”   “情趣用品。作用于外部。”   在瑞安说出了那句简单扼要的解释之后,项灵熙反而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但还不等她就此发表些什么看法的时候,瑞安就接着解释道:   “考虑到你在某方面可能还有些保守,所以我特意选择了这种造型和使用方式的。它看起来很可爱,不是吗?”   项灵熙:“所以,你……送了我一个……”   瑞安:“情趣用品,没错,它就是情趣用品。印了我名字的。”   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一位异性友人的注视下把什么样的东西拿在了手里好一会儿,项灵熙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它轻轻放回了盒子,并在克服了自己的勉强之后微笑说道:   “谢谢,我很……喜欢。”   “不用谢。”瑞安很高兴地说道:“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亲近到某种程度之前,我觉得这个小可爱可以暂时代替我一会儿。”   “咳咳。”项灵熙咳嗽了两声,说道:“很好的想法。”   “要我帮你先用一次吗?它的样子太无害了,我猜你可能会想不到要怎么用它。”   瑞安的声音通过能对隔着玻璃的声音进行特殊处理的窃听器传到了克拉默和卢卡茨的耳机里。   在房间里默默地把所有的子弹都锁起来了的克拉默欲哭无泪起来。   “开枪。现在就开枪。”——卢卡茨那带着冰冷怒意的声音从对讲设备里传了出来。   而克拉默则在看了一眼上了锁的箱子之后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等一等。”   或许是因为卢卡茨此刻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克拉默在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又大声起来接着说道:“灵熙都还没说同意啊!”   项灵熙的客卧里。   项灵熙:“我猜你可能……不是认真的?”   瑞安:“不不不,我当然是认真的。”   说着,瑞安就一手把那个粉紫色的小鲸鱼和项灵熙的手都给抓住了,而后又只用一条胳膊把人给抱了起来,带着他今天晚上的表白对象走向离他们才只有几步路的那张床。   瑞安:“首先,你得放松。”   项灵熙:“等一等,如果我没记错,你送我的小礼物之前就拆开过?”   瑞安:“对,是我拆的,我必须得在它见到你之前给它充上电,再把它好好地洗干净。这样才能保证它在今天晚上就能起到作用。”   克拉默驻守的那间房间。   正通过热源瞄准镜看着那间屋子的克拉默这回不需要等到卢卡茨给他再次重复命令就已经能说出拒绝了。   克拉默:“我没法狙击了,卢卡茨。没法狙击了。他们离得太近了。我会打到灵熙的!”   卢卡茨:“离得太近到底是有多近!”   克拉默:“瑞安把他的手……放在了……灵熙的一侧肋部上。”   卢卡茨:“灵熙呢?”   克拉默的声音带起笑来,并想要卢卡茨安心地安抚道:“灵熙的手……没放在瑞安的身上。”   可这样的描述到底还是会让卢卡茨心生警觉,因而他很快问道:“灵熙的手没有放在斯蒂法诺的身上,所以她把手放在哪里了?”   克拉默:“好、好像是撑在床上……”   项灵熙的客卧里。   一直到了这一刻都有些没法相信瑞安居然真的对自己有这种意图的项灵熙很不确定地撑着床,并迟疑着看着这样一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男人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而后把那件裸粉色的宽松毛衣慢慢往上撩起。   当这个男人的身体慢慢贴近自己,并打算把嘴唇印到自己的侧颈上时,项灵熙松开撑着床的手,并单纯用腰力把身体挺起来,也抓住了瑞安的那只在撩开了她的毛衣下摆后又一路往上了很多的手,说道:   “我突然感觉很困了。我们改天再约好吗,瑞安?”   当正蓄势待发着的瑞安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他的那张在漂亮和帅气之外还带着些许纯真意味的脸上所出现的,几乎是可想而知的失望与失落。   那居然还会让对他说出了这句话的项灵熙感到有一些小小的罪恶感。   于是她只得搭着瑞安的肩膀,笑着吻了一下瑞安的脸颊,并轻声说道:“你之前都没告诉过我。所以今天突然一下这样,宝贝我真的有点……惊讶过头了。”   “只是因为惊讶你就能拒绝我了?”   不死心的瑞安抓住了项灵熙搭着他肩膀的手,并且还企图带着项灵熙摸进他的浴袍衣领里,让项灵熙能够明白,她这会儿拒绝的,究竟是怎样的肉体!   项灵熙是真的要叹气了。但是面对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的瑞安,她却只能用哄的来告诉对方,他很好看,也是真的迷人,只是自己对于他的定位真的没法一下就扭过来。   此时卢卡茨已经进到了项灵熙所在的那间公寓楼楼底。   大约是在两分钟之前,他就已经让克拉默给他断开了从项灵熙的房间里传回来的声音了。   在冲进那扇门之前,他是真的,真的没法再听下去了。   可卢卡茨不会想到,就是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项灵熙与瑞安之间的气氛已几经变换。   “先生,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们大约还要十分钟就能检修完毕了。如果您住的楼层比较高……”   当卢卡茨打算坐电梯上楼的时候,负责在此时为电梯进行检修的工人这样说道。但是他们都还没有说完,已经发现了安全通道入口的卢卡茨就在对他们说了一声“谢谢,不用”之后用跑的冲进了通往楼梯间的那扇门。   虽说项灵熙住在16层,可对于卢卡茨来说,那当然不会是一个太过高的楼层。   但是在卢卡茨跑到了第九楼的时候,跟随着项灵熙与瑞安的对话而紧张感起起伏伏的克拉默终于能做出判断,并对卢卡茨说出劲爆已经解除的话语。   克拉默:“他离开那间卧室了!瑞安离开那间卧室了!”   卢卡茨:“所以你想告诉我,你监视不到他们的那种行为了?”   克拉默:“不不不不不,你误会了!瑞安是被灵熙赶去穿衣服了!如果你现在一路往上冲,很有可能会和把瑞安送出门去的灵熙撞个正着。那是你希望的吗?”   卢卡茨:“你觉得我还能够相信你的判断吗?”   克拉默:“当然!为什么不能?我可以把他们刚才的对话放给你听!”   说着,克拉默连忙把项灵熙哄瑞安的那些话全都给切了,并只是把最关键的那句话语截取出来。   而后,卢卡茨就会听到那句让他那仿佛有暴风在肆虐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的话语:   ‘我突然感觉很困了。我们改天再约好吗,瑞安?’ 第153章   在瑞安终于慢吞吞地把他刚刚泡澡的时候一件件地脱下来的衣服又一件件地穿回去之后,项灵熙终于还是把很想在今晚留下来的,她的“男朋友”送到了门口。   说实话,当项灵熙这样做的时候,她是真的会感觉到很深的愧疚感以及罪恶感。   那或许是因为,瑞安在她的眼里,其实一直都是一只总喜欢抱着一束水仙花的大型猫科动物。   这样的一只猫科动物漂亮得能让人原谅他的很多毛病,又老是高傲得不让人碰也不让人摸。   难得有一天它对自己喵喵叫着,抱着自己的腰想要亲近自己,可她居然把大猫往外赶了!   那就更别说项灵熙在把瑞安送出门去的时候,被残忍拒绝了的歌星还粘人得不得了,仿佛用爪子在挠着她的门,希望屋主人能够不要赶他走。   “好了好了,晚安了。”   项灵熙很努力地强忍着那种负罪感,而后哭笑不得地对瑞安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下,瑞安终于能够死心了。   但是对于今晚留下来这件事已经死心却不代表他在别的方面也已经毫无诉求了。   “好吧,晚安。”   他看似十分失落地说出这句话,而后就在项灵熙对他放下戒心来的时候一下吻住对方的嘴唇。并且,在吻住项灵熙的时候,为了避免她一下就往后退去,瑞安还用手捧住了她的脸。   当这个让自己其实很有好感的男人这么吻住自己的时候,已经一年都没和什么人接吻过了的项灵熙居然提不起多大的想法要去推开这个人。   但就在她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要回应对方一下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却是被从安全通道那里投来的一股视线给吸引而去。   可还不等她转过头去看那里一眼,瑞安已经在成功偷袭到她了之后又舔了一下她的舌尖。   那让项灵熙感觉仿佛触电了一般地向后缩了那么一小下,并且她这样的反应也让瑞安很是满意。   “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见好就收的瑞安带着些许的意犹未尽,对项灵熙说出了这句话语。   那让项灵熙好笑地和他点了点头,而后穿着拖鞋的项灵熙走到了只有她所租住的公寓这一间房的第16层楼走廊,在随手关上了有着数字密码锁的房门后,她就把瑞安送到了电梯处。   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了,并且原本还在检修中的电梯现在也又可以使用了。   借着给对方按电梯下行按钮的动作,项灵熙往安全通道处看去,可那里却是漆黑一片又静悄悄的,让她感到有些古怪却又毫无危险。   难道刚刚的那一下是我的错觉?   ——项灵熙这样问自己。   电梯到达的提示“叮”的一声响起,它把项灵熙的注意力一下招了回来,并让她在和瑞安道了一声晚安、又看着电梯的门关上后才很快走回房门处,用手挡着数字锁门锁,并按出了用来开锁的那串数字。   显然在意识到不对劲之后也还是先把自己的男性友人送下电梯了的项灵熙已经足够警觉,但或许是因为那道由安全门那里所投来的视线实在是对她没有任何的攻击性,那让曾经经历过很多次生死瞬间的项灵熙并没有正视那些,并只是在输入开门密码的时候用手挡着门锁。   在回到了自己租下的公寓房之后,之前就已经洗过了澡的项灵熙很快回到了让她很是喜欢的那间主卧室。   她把长裤脱了,而后很舒服地窝到被子里面,靠在枕头上用平板电脑查询起了和她今天才刚刚开始的个人展有关的新闻,以及各种评论。   但是这样看了一会儿网页之后,生平第一次被人送了那种礼物的项灵熙就突然会觉得自己被勾得心痒痒的,很想要把那个“看起来很无害”的小可爱拿过来好好看一看。   于是一个人住这么一套大房子的项灵熙在进行了一会儿的思想挣扎后就掀开被子爬起身来,她踩上拖鞋去到了她先前和瑞安待过的那间卧室,并把放在了玻璃罩里的小鲸鱼还有一整套的包装以及说明书都抱去了她的主卧室。   瑞安是对的,这样的小可爱如果不在别人的指导下使用一次,以它的造型……光靠项灵熙自己还真的是会对该怎么使用它感到一头雾水。   眼见着说明书上也只是用如此正经的文字描述了该怎么对这个小家伙做保养,项灵熙不得不拿起手机,并认真考虑起自己是不是能在这个时候给对方打个电话问一问,还是说……她可以给对方发一条短信。   但是她又有些担心在自己好容易才把人送走后,她的这种举动会让瑞安把它当成是某种信号,并立马去而复返。   于是她只得把手机放下,并自己摸索起来。   当她长按下小鲸鱼底座上的一个金属按钮之后,原本一直乖巧地待在那里的小鲸鱼突然震动起来。   一下就手忙脚乱了的项灵熙并不知道,她的那扇卧室房门已经再次被打开,并且那个打开了卧室门的男人也就在此时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   或许她穿着的那间裸粉色的宽松毛衣从背面看来的确把她的上身裹得很严实,可她下半身所穿的那层和上衣同色系的仅有的布料从背后看起来却是半透明的,根本没法遮挡住那些勾人的线条。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这样盯着对方,也看着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距离如此之近的心上人,直到她好容易才让那个一动起来就能量惊人的小可爱停下来。   当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项灵熙会能够更真切地感受到从她的身后向她射来的视线。   那让项灵熙停下动作,并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才猛地一个转身。   而后,她就会看到,在今天的下午才见过的那个男人现在就站在她的身后两三米的地方。   那一刻项灵熙是真的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完全光着的腿,可仅仅是在那么轻轻地一扫之后,她的视线又往自己的身后飘了一点。似乎是想要弄清楚刚才的自己从背后看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是这样的念头才不过一个闪现,卢卡茨的靠近就让她紧张起来。   项灵熙:“你是怎么进来的?”   卢卡茨:“在门口的密码锁那里输入正确地密码。”   项灵熙:“所以刚刚你果然就在安全门那里?”   卢卡茨:“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眼见着对方一步步地走近,不知道自己应该在这种情况下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个男人的项灵熙不禁看向被她放在了房间玻璃外墙处沙发上的长裤。可她又觉得……在对方的注视下去把长裤拿起来,并穿上它,那还不如就这样了。   项灵熙:“克拉默也在?他帮你打开了我的门锁?你这个……”   当需要自己用某个词来形容卢卡茨的这种举动时,项灵熙却觉得自己突然词穷了。而后她就看着卢卡茨走向那个沙发,把她放在那里的长裤挂到了手上,并走向她。   卢卡茨:“你想先把它穿上吗?穿上它,然后再和我好好谈一谈。”   项灵熙看了看卢卡茨,而后又把视线稍稍挪向被对方挂在了手腕上的长裤。可是当项灵熙真的伸手去拿的时候,卢卡茨又一下收回了手,并很快捧住了项灵熙的脸颊,在对方因为他的那个动作而呼吸加重起来后,将一个很轻又很缓的吻落到她的嘴唇上。   虽然开始时轻而缓,这那可和先前瑞安所给她的那个,仿佛被猫舔了似的吻完全不同。   卢卡茨的吻,即便在如此轻缓地碰触时,也是带着很强侵略感的。   他就这样轻轻地吻了一下项灵熙的嘴唇,也不一定要让这个吻深入到让眼前人发喘,并在一个如此简单的吻结束后说道:   “我听了你按密码时候的声音,通过回忆按键的音高试出了密码。如果不是因为我在那时候走了神,我应该会能更快一些进来。”   说着,卢卡茨把项灵熙的那条长裤扔到了大床的一侧床尾,并且视线顺着床尾的边沿处一路看向了项灵熙刚刚还在摆弄着的,底部印有瑞安名字的那个小玩具。   在那样时候,卢卡茨能够感受到项灵熙的紧张情绪,而后他便假装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又把视线放回到了项灵熙的身上,并在把人一下抱起来放到床上的时候再次吻住了项灵熙的嘴唇。   但是这一次,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怀里的这个人了。   那可不是愤怒之下着急于宣告主权的吻,而是一个把身下的这个固执的想要不回应他的人吻到心都为之荡起的吻。   “那时候的我在想,都一年了,我们都已经浪费了原本该在一起的一年了,可我居然才发现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当卢卡茨终于结束了那个吻,被他吻得都发起喘来的项灵熙在向后退的同时撑起身体来。而在她捂着自己的嘴唇,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卢卡茨又接着说道:   “在我努力地向你证明你对我来说绝对不是想起时能说爱,过一阵子就又能轻易忘记的人时,你所期待的……却是让我向你证明,我就是你以为的那样的人。这一年时间里,你虽然没有真的接受什么人,但你也的确没有做好任何和我复合,或者说是和我重新开始的准备。   “你希望看到的,是我在时间和你带给我的折磨和煎熬后选择放弃。然后你就能对自己说——看吧,第三次的卢卡茨·卡拉乔尔杰果然也和前两次的一样。灵熙,你到底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想要相信我的你自己?”   此时项灵熙已经退到了床头板那里了,可卢卡茨却并没有选择也一路紧跟过去,而是抓住项灵熙的脚踝,并在稍稍一用力之后把人再次拖回了自己的身下。卢卡茨把手掌撑在项灵熙的肩膀两边,并以此来轻易地禁锢住她。   “我恐怕这次我得对你说一声抱歉了。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注定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   当卢卡茨如此认真地和项灵熙说完那句话,他便开始用那种会让人想要蜷缩起来的,并且连皮肤都变得热起来了的视线望向项灵熙,从头到脚,而后又从她那漂亮的脚踝开始一路往上。   当卢卡茨的视线再次落到了项灵熙已经完全乱了的头发,她那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的脸,以及那刚刚被他吻得发红又很亮的嘴唇,他倾下身来,并咬着项灵熙的耳朵说道:“虽然我上个月还见过你,但我已经很久没见你的这个样子了。”   感受到项灵熙的胸口因为十分不平稳的呼吸而震颤起来,卢卡茨用唇舌很重地缠了缠项灵熙的耳垂,并问道:“现在,你想对我说不吗?对我说不,然后再和那个长得像鲸鱼一样的小家伙玩一会儿小游戏?”   在说起瑞安送给项灵熙的回归礼物时,卢卡茨连续两次用“小”这个词来描述它,仿佛也是在瑞安本人表达一种轻蔑。   而他所说的话语虽然十分隐晦,却也已经能够让项灵熙明白,他知道那个小家伙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让项灵熙在被戳穿之后除了感受到一种让她想要咬住嘴唇的羞恼,还会感受到一种愤怒,一种让她想要在对方为他筑起的这个小空间里起身,而后咬住卢卡茨嘴唇的愤怒。   然后她就真的这样做了。   她撑起身体,而后一下搂住卢卡茨的脖子,并如自己想的那样咬住对方的上嘴唇。   这个男人的外表虽然没有瑞安那样的精致漂亮,却是哪儿都照着她最喜欢的样子长的。就连这个男人用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时的声音都如此轻易地让她为之战栗。   他的传奇经历全世界都知道,当年的那个毫无背景的男孩只是凭借着他心中的那个伟大的愿想,以及他身上的那一切的特质从白森林一路走来。   他曾两次让自己感受到被他丢弃后的落寞与悲伤,却又用他的那本《情书》向所有人昭告了他究竟有多喜欢自己。   就连他的那本自传《缘起白森林》都让每一个看到的人知道——缘起白森林的,不仅有他对权利的野心,还有他与自己的那份中断了十年的感情。   所以,亲吻他吧,疯狂地亲吻他。   现在的她可不是十一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只会眼巴巴地等着那个白森林男孩给她发来回信。   在被那个对她有着很强占有欲的男人结束了那个反客为主的吻后,项灵熙停了好一会儿,并带着喘息,用她的那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亮很亮的眼睛看向对方那总是能轻易迷住她的脸庞,还有那在衣服的纽扣被一颗一颗地解开后逐渐显露的身体。   是了,他从不让那些只能从电视、报纸、书籍和网页上了解到他的人看到他的身体。   当他出现在公众眼前的时候,他最少也会穿一件衬衣。   但是项灵熙却知道自己曾触碰过的每一寸肌肉都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也知道他和那些真正的男模之间有着怎样的不同。   那可是仅仅用眼睛一扫就能感觉到的不同。   但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现在却是如此着急地脱着自己的衣服,想要毫无阻碍地拥抱自己。   眼见着那样的一幕,项灵熙很快脱了自己单穿着的那间宽松的毛衣,并在那个男人看着自己都愣住了时候帮他解开了皮带的纽扣。   那一刻,卢卡茨停下了动作,而项灵熙的动作则变得很慢很慢。   直到她解开那些,先前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这个男人就再不像是一个绅士了。   他的动作带上了些许的粗鲁,并把人死死地抱在怀里,并很用力地亲吻。   那样的亲吻,只需要一会儿就能在项灵熙漂亮的身体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痕迹。   直至项灵熙哼哼着向他发出抗议,这个眼睛都红了的男人才又重新亲吻起她的嘴唇,似乎是想要把她吻得在今天晚上都再没法说出话来了。   和他接吻吧,不用惧怕任何未来的不确定。   就在今晚,和他狠狠地接吻。   让这个男人知道,在面对他的时候,除了逃跑和任由他的丢弃,自己还能做点不一样的。   那只粉紫色的小鲸鱼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滚落在了地上,只余随盒赠送的小雨衣在这个晚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月亮在升到最高处后又慢慢落下。   可漆黑的夜都渐渐透出光来了,床上的那些声响都还没有停止。   直到在最开始的时候凶得都能咬人的那一个终于和对方轻轻地求起饶来,这间屋子才终于又重新安静下来。 第154章   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强烈的阳光透过并不足以把所有的光都给遮严实的白色遮光板照进来。   那让根本就还没睡几个小时的项灵熙被这些阳光从很深的睡眠中唤到了更浅一些的睡眠。   而最终把她唤醒的,则是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当项灵熙听着那些水声慢慢睁开眼睛,还没回忆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她就听到从淋浴间里传来的水声停止了。   那让她反应迟钝地想要撑起身体,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松松的,连一点力气都不想提起来了。   但那又不是一种病态的感觉。   这种状态倒有点像是在大汗淋漓地运动了一场之后,又用泡沫轴把全身的肌肉全都滚了一圈,滚的时候虽然有点疼,可等到滚完之后却是舒服得躺在那里一点都不想动。   但是当她这样抱着被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滚了两三圈之后,有关昨晚的记忆就开始慢慢回笼。那让原本还很是开心地享受着赖床时光的项灵熙突然一下僵住了动作,并傻了一样地想要坐起身来。   但是在她胡乱动作起来的时候,放在另一个枕头边上的男士手表就被她打下床去了。   听到了手表滚落到床下的动静,项灵熙仿佛做贼被发现那样身体保持不动,并仅仅是转动了脖子看向声响发出的那个方向。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块风格粗犷的,绝对不会是她戴的那块手表!   这样的一幕让项灵熙把两只手掌一起五指大张地拍到了自己的脸上、两鬓和下巴处。   “天哪……昨天晚上的那个肯定不是我……那不可能是我……”   项灵熙很小声地说出这句话语。可随后,她又会很快意识到,这样的话根本就连自欺欺人都欺骗不了!   于是她只能很快看向吹风机的声音隐隐响起的那间浴室。在确定昨天晚上被她耍了流氓也又对她耍了流氓的人可能还有一小会儿就要出来了之后,想要把自己已经醒过来了的痕迹毁灭掉的项灵熙很快扒着床让自己往那半边床的床沿挪动过去。   但是在身体往床的外边扭的时候,让被子再也遮不住自己身体的项灵熙才在低头时发现自己的胸口到底被留下了多少暧昧的痕迹。   这让项灵熙猛一抽气。   在摸到手表后,又在床上坐起身来的项灵熙,她的呼吸随着心情沉重起来,并且视线也紧跟着被子的滑落在自己的身上一路往下看去。   当项灵熙把视线都放到了自己的小腿上之后,她更是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后,那个男人在很久以前曾对她说过的话语就这样突然一下出现在了她的脑袋里。   ‘一个男人,一个对你迷恋到光是在颈项和锁骨周围都能留下那么多痕迹的男人,可他却没有亲吻你身体的其它地方。你认为这有可能吗?’   这句放在此时异常应景的话语让项灵熙想哭的心都有了。   “色令志昏,色令志昏!”   她低声说着如此责备自己的话语。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浴室里连吹风机的声音都停下了。明白对方很快就要出来了的项灵熙忙把手表放在它原来在的位置,并再次倒头睡去。   但是浴室的门实在是开得太快了,那让项灵熙都没法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好好地回忆一下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睡姿,只能躺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继续保持着那个睡姿。   项灵熙不会知道,她刚刚猛一下躺回去的动静其实已经足够关了吹风机的卢卡茨发现她醒了。   但是既然项灵熙打算装睡,那么刚刚给自己冲了个澡的卢卡茨就也不会去拆穿她。   一身清爽的卢卡茨走到项灵熙的床边,并用宠溺的目光看向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心上人,而后就俯身亲吻起对方。   开始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亲吻了项灵熙的额头,脸颊。可随着他用膝盖撑在床上,并且两手也按倒了项灵熙的身侧和枕头边,他的吻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当卢卡茨的吻开始顺着项灵熙的脖子一路往下再往下,终于装不下去了的项灵熙只得睁开眼睛,并在把卢卡茨的脸推开的同时坐起身来。   项灵熙:“难道我不喊停,你就这样一直……一直吻下去了吗?”   卢卡茨:“不然呢?如果你不愿意醒,那一定是因为我吻得还不够深。”   那样的话语让有理说不出项灵熙只得又深吸一口气。但是卢卡茨却是在那时候又吻住了她的嘴唇。那是一个并不打算要深入,却是舔着那人的嘴唇好久都不愿意放开的……早安吻。   “早安。”   “早安。”   在和对方互道早安之后,项灵熙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始乱终弃,并且又要怎样对眼前的这个人始乱终弃的时候,一句“昨晚我不该”就脱口而出。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卢卡茨就又把手放到了项灵熙的后脑勺上,并在吻了吻她的额头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次告白:“我爱你。”   仅仅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堵住了项灵熙原本能够接在那句“昨晚我不该”后面的话语。   而后,她便在看清了卢卡茨左边胸口上的那个牙印时低着头揪心地说道:“不该那样咬你……”   心情很好的卢卡茨笑了,说道:“只要是衬衣能遮住的地方,灵熙,我不会介意。”   “我……我去冲个澡。”   感觉这样的对话自己实在是接不下去了的项灵熙只得找个理由遁去浴室。可是当她打算起身的时候,问题就又来了。   ——她的衣服都去哪儿了!   当项灵熙开始在这间很大的卧室里张望起来,光是看着她用被子遮住胸口的动作就能明白她在找些什么的卢卡茨很快开口道:“在找衣服吗?我把它们都叠好了放在沙发那里了。”   眼见着卢卡茨很快就要起身帮她去拿衣服,项灵熙连忙喊停。   “不不不,不用。”看到卢卡茨又转头过来看她,项灵熙只得在深吸一口气后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你能稍稍回避一会儿,我可以去衣橱那里再找一套更合适的。”   对于项灵熙的这个要求,昨天夜里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卢卡茨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是又抓着项灵熙的手吻了一下,他就走出了项灵熙的这间卧室。   眼见着卧室的房门被对方所关上,已经在昨晚酿成了大错的项灵熙终于长舒一口气,并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步子很飘地走向衣橱。   但是她还没把衣橱的门打开,卧室房门就再次被卢卡茨打开。   “刚刚我忘了问你早餐想吃什么。”   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会看到满身都是自己留下痕迹的项灵熙,她此刻正舒展着身体,站在衣柜前。   大约有那么三四秒的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而后,等到项灵熙反应过来之后,她又很快拉开衣橱的门,并让自己躲到橱门的后面。   “都行,都行!”   看到项灵熙手足无措着说出那些话语,卢卡茨其实很想逗她一下。比如说,走到此时身上什么也没穿的项灵熙身边,用手指的指腹轻轻触碰她的皮肤。   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后续可能的擦枪走火大约会让他先前的那个澡全都白洗了,并且那也可能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直到中午都吃不到那份早餐。   然后她就肯定会和自己发脾气了。   想到这里,卢卡茨只是说出了他的一句关心:“记得穿上拖鞋,也别着凉了。”   而后他就再次关上了卧室房门。   这一回,项灵熙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从衣橱的橱门后面走出来,跑着去到卧室房门那里,把门给反锁了,而后才心有戚戚地去给自己选一套洗完澡后穿的衣服,也去到浴室冲澡。   此时的她显然想象不到,这个早上还会出现多少让人揪心的事。   并且她也想象不到,把卧室的房门锁起来,并且一个人在和卧室连着的浴室里磨蹭那么久都不敢去面对已经在为她做早餐了的卢卡茨,这究竟是一个多大的错误!   当项灵熙坐在超大浴室里的椅子上敷完了面膜、冲洗一下面部后做好护肤、吹干了头发,却还是顶着肚子已经咕叽咕叽叫的饥饿感在那里怎么都不想出去的时候,她听到卧室的门外似乎传出了些许不太对劲的声音!   那是女人的声音,是她所认识的女人的声音。   并且那还是不止一个的……她所认识的女人的声音。   糟糕了!   此时身上还只披着丝绸浴袍的项灵熙在意识到自己的卧室外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忙冲去打开卧室的房门。   然后,扒在了墙壁上的她就看到昨晚被她给睡了的卢卡茨在走廊之外的客厅进门处,被她的闺蜜团们给包围了的样子……   在看到那一幕景象的时候,项灵熙就知道——完蛋了,总归是完蛋了。 第155章   “昨天瑞安和我们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让我们别把派对开得太晚,说他晚上和你还有项目。”   “对,一周之前瑞安就和我的男朋友说了,他说他准备了一样可以让你们变成真正情侣的小礼物。”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是他特别定制的,提前一个月就预定了的。”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故意在昨天晚上落了点东西在你家,为的就是能够有理由在今天早上按响你家的门铃。”   一小时后,在这些八卦女团的注视下和项灵熙一起吃完了早餐的卢卡茨暂时离开了。   这或许是因为,卢卡茨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心上人的这些朋友是真的有很多很多话要和她说,可由于自己的存在,她们却是拘束得咳嗽的声音都得小心地压制着。   虽说项灵熙在能够镇压全场的卢卡茨走的时候真的很想对他唱出一句——“爱我别走”,但是在姐妹淘闺蜜团的微笑注视下,她到底还是不敢!   于是卢卡茨在被项灵熙拉了一下手之后只是转过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吻她的眼睛,并轻声告诉她:“两小时后我就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克拉默,他会能帮到忙的。”   这可真是堪称神奇的温度变化!   当这位项灵熙的姐妹团们从来都只远观过的前总统阁下对画家小姐说出那句很普通的话时,他的表情明明是没有大的变化的,可是在那一刻,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暖起来了。   但是在他和画家小姐说完话,并转过头来对着画家小姐的姐妹团们点头说再见的时候,他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以及整个人身上的内敛气势却是会让他给人的温感一下降低了二十度!   那种余威甚至在他走后五分钟都还能让人感到忌惮,不敢一下冲上前去挠项灵熙的痒痒,并只得一人搬起一张椅子,把坐在沙发上的项灵熙默默地围了起来。   “按照瑞安的臭脾气,我们以为过来开门的人会是你。可你却让我们看到了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你知道那一刻我们的心灵经受了怎样的冰桶考验吗?”   “和我们说说吧,昨天晚上我们走了之后你这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件事?”   “你这个爱骗人的坏姑娘,要是再不和我们说实话,我们就用你的手机给瑞安打电话了。到时候你就别想我们还会帮你瞒着瑞安了!”   她们就这样给根本就毫无准备的项灵熙抛出一个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那让从今天早上一睁眼就一路懵到现在的项灵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就在大家都帮着关系更近的瑞安对项灵熙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时,悬疑小说作家娜塔莉亚却是帮卢卡茨说起了话。   “我觉得灵熙和卡拉乔尔杰前总统在一起其实不错。我觉得他比瑞安强多了。”   这句话一出,让大家立刻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娜塔莉亚的身上。于是她很快说道:“之前前总统阁下在厨房帮我们泡咖啡的时候,我过去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能不能和我一起拍张合照。毕竟他和我可是我们的出版公司在去年的销量冠亚军和季军,我觉得这样的合照是很有意义的。但他却拒绝了我。”   说着,娜塔莉亚模仿起了卢卡茨当时说话的语调,并边说边演起来。   “签名没有问题,但是抱歉,合影不行。我不能在没有第二位男性在场的情况下和灵熙以外的女性一起合影。”   这样的话一出口立马引起了现场除项灵熙以外的所有女性的惊呼声。   “不,你们听我说,我其实……还没有想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他……姐妹们,你们有在听吗?我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其实是一个意外……我现在其实心里很忐忑……”   项灵熙很努力地想要和她的朋友们说一说她有关这段感情的顾虑,然而却是努力发声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注意到她那微弱的声音。   不用她的姐妹团们说她,项灵熙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形象如今已经全毁了。   在这些社交名媛们的眼里,这一分钟的项灵熙已经毫无疑问地变作成功玩弄了两大重磅人物感情的“业界偶像”,并教这些真正的“业界偶像”苦苦哀求着让她传授经验了。   完了,完了完了。   ——直到闺蜜团们因为卢卡茨的返回而自动自觉地离开,看着卢卡茨在克拉默的帮忙下把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进来,项灵熙心中简直只能念出这句话了!   眼下的这一情形其实会让项灵熙想起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早晨。   那时候的她在自己的小公寓房里醒来,满心只是她脑中的那幅《维纳斯》。   即便那时候的她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舍弃一直以来的安逸,并随着那个带给了她欢愉的男人去到未知的危险世界,可她却也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究竟是怎样超越想象的危险。   而现在,她只不过是因为昨天夜里在对方的美色诱惑下一时之间没能把持住自己,就让她已经好好地守了一年的城门被攻破。   不仅如此,她还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多的转折与公开处刑,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和她的朋友解释清自己和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之间的关系。   可不断被搬进来的那些东西却还在不断地提醒着项灵熙,接下去她所将面对的,还远不止这些!   她不是不想为这件事负责,只是这一切全都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那就好像是一个故地重游的男人见到了多年未见却还让他牵肠挂肚的初恋女友,冲动之下和人过了一个并不纯洁的夜晚,而后他就从前来道贺的亲友那里得到了他就要做爸爸了的消息。   这样的现实简直能让人坐在海边瞪着眼睛看三天三夜日出日落。   但是她的“三天三夜”才只是过去了半个小时,特意给她留出了些许空间的卢卡茨就已经在克拉默也离开了这间公寓之后走到了项灵熙的身后。   他把手慢慢放到项灵熙的后颈和肩膀上,而后又让其慢慢往下滑去,直至他碰到项灵熙的手腕,也吻了吻抬起头来看他的项灵熙的眼睛。   “你看起来很烦恼。”   说着,卢卡茨就坐到了项灵熙旁边的那个位置上,并在好一会儿之后才得到了项灵熙的回答。   项灵熙:“我只是感觉……这些变化都来得太快了。那让我有些……接受不来……”   卢卡茨:“所以你想要多慢的变化?等到我们都四十岁了,或者五十岁了才在一起?”   项灵熙:“我……我也不是说要那么慢……”   当项灵熙声音很轻地说出那句话,她那有着很多话想要说的样子让卢卡茨没有很快就接着说些什么,而只是搂着项灵熙的腰,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并静静地等待项灵熙向他坦诚那些对方原本可能根本就不会对他说的话语。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虽然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但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你这样的一个人……”   这下,卢卡茨就不给项灵熙继续把话说完的机会了。他用一个吻堵住了项灵熙接下去的那些话语,并在那之后说道:“你也发现你给我的机会太少了吗?我们都没有一起度过几天悠闲的日子。难道我们就不能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好好地交往吗?”   意识到项灵熙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卢卡茨很快就接着问道:“还是说,你真的不喜欢和我相处的感觉?”   对此,项灵熙很快就摇起了头,并且她还连续摇了很多下头。   当她这样舒服滴窝在卢卡茨的怀里时,她终于说出了如此诚实的话语:“当你向一个女人表达喜欢的时候,最能够让人感到忧愁的……就是在和你分开之后,生活还要怎么继续。”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大,但它大体上就是项灵熙的真实想法了。   那让卢卡茨一下就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很紧,并且连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乱了。   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到底具有多大的“威力”,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项灵熙连忙又加上了一句:“所以我一点也不想上你的当。”   但那已经太晚了。   先前就已经被卢卡茨紧紧地抱住了的项灵熙一下就被他按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并在和对方视线相交数秒后被这个男人发疯似的亲吻起来。   当她的耳边同时出现属于两个人的心跳声,她也听到了那个男人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所以我已经能够确定,你感觉你离不开我,就好像我感觉我不能没有你了,是吗?”   项灵熙:“我……我怎么知道你感觉自己有多不能没有了我。”   卢卡茨:“那就让我告诉你。”   说着,卢卡茨就又把嘴唇贴着项灵熙的耳朵轻声说道:“出版公司一直在问我要写给你的那本情书的下册。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这本书就永远都不会有下册。”   “不许再出了!”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恼了,连再咬对方一次的心都有了。   而明白了项灵熙这一企图的卢卡茨却也不躲,并且反而把自己的嘴唇送到了项灵熙的唇边。他仿佛就期待着项灵熙像昨晚两人开始时的那样,看似想要很用力地咬他,可却是让那个动作变成了一切开始的信号。   那让意识到对方到底在想着些什么的项灵熙又羞又恼,并且直把脚丫子踩到沙发上,也屈起膝盖让对方别再突然一下就那么靠近她了。   “给我一些时间,灵熙。我们就在纽约,就在这套公寓里,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相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能在这里留一个月,你呢?所以你说的‘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相处’,指的是想要和我那样一起相处两天吗?”   当项灵熙已经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用光着的脚踩着沙发,并慢慢转过身去背对卢卡茨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个让她不敢置信的数字。   “或者二十天。”   当卢卡茨说出这个长度的时间,项灵熙一下就转回身来,睁大了眼睛带着迟疑看向对方。   卢卡茨:“选举结果已经出来了,在等待埃里克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可以只是在你身边,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项灵熙:“那之后呢?”   卢卡茨:“也许会回罗科曼尼亚参加就职宣誓。如果埃里克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就得给他新一轮的施压。”   【也许会回罗科曼尼亚参加就职宣誓】——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其实是不同的。   卢卡茨所表述的,是他在这二十天的悠闲时光之后,得回到罗科曼尼亚参加那个重要的就职宣誓仪式,并重新开启他在罗科曼尼亚的政坛之路,就如同今天的他告诉项灵熙,自己想要和她开始一段真正的恋爱。   可那些听在项灵熙的耳朵里,却是对方会在二十天的短暂时光之后将他的生活再翻新篇。也许此刻的这个男人是真心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但未来的一切都将很难再说。   项灵熙:“你曾经告诉过我,在你还是索林尼亚总理的时候,你每天的安排就很满很满。”   卢卡茨:“对。但是就算工作的安排再满,我都不会让自己连陪伴恋人的时间都没有。”   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项灵熙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让画家小姐知道——他在这里所说的“恋人”指的就是自己的眼前人。   这可真是逗笑项灵熙了。   她看着这个在此时如此认真的男人,仿佛在做着某种考量,又似乎是在试着走出很重要的一步。   而后,她也如此认真地看进卢卡茨的那双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如此吸引她的冰蓝色眼睛,并用手触碰起对方的脸庞。   “你可以试着吻一吻我的眼睛。”项灵熙笑着说道。   那让卢卡茨慢慢地靠近了她,却是并不马上吻一吻她的眼睛。他问项灵熙:“然后呢?”   项灵熙:“然后……只要你吻我的时候我颤一颤眼睫,就表示我同意你的提议了。”   被人亲吻眼睛的时候,能让眼睫稳稳地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而属于两人的这段恋爱时光也就从这样一个午后,从一个轻柔的吻开始了。 第156章   “一般来说,我作息正常的时候会喜欢在七点半起来。”   想要有一段像样的恋爱时光,那就该做一个安排,比如说他们都会在一天里做多少事,又总是习惯在什么时候去完成那些事。   由于这会儿正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位总能够严格遵守各种时间安排的,自律的政客,因而当项灵熙在速写本上写下那些时间安排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受到很大的压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卢卡茨的注视会让她不自觉地把最希望做到的理想状态当成自己的日常状态写下来。   可是她才这么一本正经地写下了时间安排表里的第一行,就受到了卢卡茨无心之下的当头一棒。   “无论多晚睡,都会在七点半起来吗?”   “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是——‘一般来说’吗?”   努力绷住自己表情的项灵熙带着一些小小的傲慢对卢卡茨提出反问,并在对方露出好笑的表情后放下笔来,并眉毛一挑地继续问道:“你呢?尊敬的卡拉乔尔杰阁下,无论多晚睡,你都会在早上五点半起来吗?”   卢卡茨看起来有些意外,并问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我会在每天早上的五点半起来?”   对此,项灵熙的回答是一句——“嗯哼。”   项灵熙的反应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那让卢卡茨不禁又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并说道:“关于你的上一个问题,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我的答案。”   在项灵熙流露出那不太想要去相信的神情时,卢卡茨又接着说道:“就算前一天睡得很晚,我也还是会在那个时间起来。因为我得在那个时间开始进行一些有氧的运动,比如跑一跑步。那可以让我在一整天的时间里都足够的精力充沛……”   有位伟大的篮球运动员说过这样一句话语——我知道每天早晨四点的洛杉矶是什么样的,你呢?   这句话告诉人们,他在每天早上的四点就开始跑步了。   而现在,项灵熙则可以说:虽然我不知道早晨四点的洛杉矶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冬天早上六点的纽约是什么样的。   那是因为,在第二天的早上六点,项灵熙就在起床后不久,被说到做到的卢卡茨拖出门去了!   当卢卡茨在带着项灵熙还有两个能被他绑在腰上拖着跑的轮胎时,他说的是——他打算带项灵熙去到楼下的高线公园跑一圈。   在听到这样的提议时,早晨刚起时脑袋还不清楚的项灵熙心里想的是——好啊没问题,高线公园虽然看起来细细窄窄又长长的,但是绕着它跑一个来回也不过就是一公里多一些,慢悠悠地跑一圈简直和做一个热身似的。   于是她就真的在喝了一杯热牛奶之后跟着卢卡茨一起下楼去了。   可是当项灵熙在嗖嗖的冷风里仿佛醒神一样地跑完了长度大约只有五百米的高线公园,先前一直都跟着项灵熙的速度慢慢跑着的卢卡茨却是在项灵熙打算掉头就跑的时候一下加起速来。   “我们就这样一路沿着海湾去到曼哈顿区中心的那个大公园吧。”   当项灵熙听到卢卡茨抓着她的手所说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所陷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骗局。   但这个时候显然为时已晚了。   原本就有跑步习惯的项灵熙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冷风呼啸的早晨,被这个对于她来说体能好到恐怖的家伙一路带着、哄着、骗着去到绕一圈足有八公里的曼哈顿中心公园跑了一大半的路程。   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真的在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手机?   如果不是那样,她肯定会在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很快通过手机地图弄清楚她被卢卡茨忽悠着跑了的,究竟是多长的一段距离。   等到项灵熙从路过他们身边的晨间慢跑者那里听说了从他们住的公寓到曼哈顿区中心公园的距离,以及绕着这个公园跑一圈到底会有几公里的时候,原本感觉自己还能坚持一下的项灵熙瞬间就觉得自己已经能倒下了。   而后,她就一边喘着一边和卢卡茨发起了脾气。   那让卢卡茨又很是耐心地哄了她好一会儿,哄到边上的人都要笑他们了,项灵熙才碍于面子表示自己不和对方计较了。   但就是在项灵熙表示她要自己打车回去的时候,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卢卡茨用绳子把原本在他跑起来的时候还会互相打架的轮胎上下叠放着捆在了一起,并把有气无力地说着自己跑不动了的项灵熙抱到了轮胎上。   “待会儿,你得坐稳一点。”   听着卢卡茨所说的这句叮嘱,突然发现轮胎上的那两个不知被怎么弄上去的金属搭手杆可能根本就不是用来系绳子,而是为了给她抓着稳住身形的项灵熙猛一下地就觉得很不对劲了。   “等、等一等……你该不会是打算……”   不等项灵熙说完这句话,把系在宽腰带上金属扣处的绳索解开,又在调整了一下长度后把它再给系上的卢卡茨就不等项灵熙把那句话说完而直接在公园内的跑步道上快跑起来。   当自己坐着的轮胎就这么被卢卡茨拖着动了起来的时候,一下没坐稳的项灵熙心下一慌。那时候的她感觉自己得死死地抓着那两个金属扶手,才能够冲淡一点可能的翻车所带来的恐惧感。   好一会儿之后,项灵熙才在轮胎上调整好坐姿,并稳住了自己,可卢卡茨却是在感觉坐在轮胎上的那个人不再乱动之后又一次地加速了。   “你、你一定要一大清早的就跑得这么快吗?”   “卢、卢卡!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轮胎上坐着的那个活人的感受?转弯的时候你能稍稍减一点速吗!”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知道你刚刚为了等我才会跑的那么慢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你能跑多快了!拜托,拜托别再加速了!”   在如此特别的兜风项目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没适应这种无防护措施人力轮胎车的项灵熙简直要怕得瑟瑟发抖,但是等到卢卡茨带着她在曼哈顿区的中心花园跑完了一圈的时候,她却是感觉自己已经爱上这种如此特别的“晨间兜风”项目了。   而直到他们就要回到项灵熙所租下的公寓房楼下时,项灵熙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指挥起了对方,想要让尊敬的罗科曼尼亚前总统阁下这么带着自己去到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的,让她想去尝试一下的早餐店。   此时带着人跑了这么一圈的卢卡茨终于出了很多汗,并且也在还未有把呼吸完全调整过来的时候带上了些许的喘。   他把捆着轮胎的绳子从腰带处的金属扣上解开,走到项灵熙的身前蹲了下来,两手一起撑在轮胎的两边,把项灵熙禁锢在了属于他的那个小空间里,说道:“可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上去洗个澡。”   看着项灵熙穿着自己的外套却还身体不自觉地缩着的样子,卢卡茨不禁碰了碰项灵熙那汗已经完全干了的额头。   在他那样做的时候,项灵熙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就没能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   “可我,想现在就去吃早餐。早餐店里有……有暖……暖气。”   当项灵熙捂着嘴巴低着头打完那个喷嚏,再要说话的她足足又打了两个喷嚏才把说了完整。   看着这样的项灵熙,卢卡茨摇了摇头,并说道:“我该先带你兜风,再让你跟着我一起跑回来的。”   说完,卢卡茨便把项灵熙抱了起来,并在让对方搂紧他的脖子后松开了右手,改为只是单手抱着她,并抓着绳子把那两个论坛也一起拖进了电梯。   “乖,你穿得太少了,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去早餐店。”   “可我现在真的真的已经很饿了!”   此刻大局虽然已定,但是被卢卡茨抱着走出了电梯的项灵熙却还是要表示一下她真的很饿了。   “冲个澡而已,我们很快就能再出门的。”   “怎么可能!就算我不用重新洗头,冬天出门之前也要做很久的护肤的。你知道我得往脸上抹多少层东西才能出去吗?”   “如果你真的足够的饿,你肯定就能把这些做得很快。”   “你有见过饿着肚子还能干活干的飞快的人吗!”   “那我们就不出门了,在家吃早餐。”   “不要!我就要那家店。”   “那我们就出门去吃早餐。”   “所以你想要我再和你重复一遍我在半分钟前说过的话吗?”   在开了公寓的房门后,卢卡茨把一面已经被磨得有些脏兮兮了的轮胎留在了公寓外,并在进到公寓之后直接把项灵熙抱到了她卧室里的浴室里,并把人按在了双花洒淋浴间的玻璃墙上吻了好一会儿。   “一起去洗澡,嗯?”   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把项灵熙身上那件拉链衫的拉链给拉开了。而后他就那样轻易地把项灵熙身上的那间长袖外套给脱了下来。但是就在他还想要把项灵熙里面穿着的那件短袖T恤的下摆也拉起来的时候,项灵熙却是抓住了他的手,不让卢卡茨把她的这件衣服也给脱了。   眼见着项灵熙沉默着,却是嘴都要噘起来了的看着自己,卢卡茨再不勉强,并在亲了项灵熙的嘴唇一下说道:“那一会儿见。”   这下项灵熙的眼睛总算是笑了起来,并对卢卡茨点了点头,甚至还动作幅度很小的和对方挥了挥手。   直至卢卡茨终于替她把浴室的门关上,项灵熙才动作很快地脱了衣服,并踩进了这间超大的主卧浴室的淋浴间。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因为先前和她提出了要一起洗澡这个建议的前总统阁下轻易地被她劝退就连门都不锁了。   就是因为这样,当项灵熙在一场让她耗尽身体全部力气的晨跑后舒舒服服地冲起了热水澡,并且这间淋浴间里也被热气所带来的云雾所环绕,那个在两分钟前还自动自觉地走出去了的那个男人打开了她的淋浴间,并在项灵熙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就直接拥上了她。   项灵熙在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转过身去,却是反而给了这个家伙一个吻上她的机会。   “我又想了想,觉得我还是可以过来和你一起,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卢卡茨,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在洗澡,能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帮你抹沐浴露?”   听到这句话,项灵熙感觉自己简直忍无可忍。她再也顾不上护住自己的身体,也顾不得自己那只是扎了起来的头发很有可能会被弄湿,她就这么拿下了花洒,并让这个水压十分强力的花洒用热水向卢卡茨发起进攻。   但是这间淋浴间里拥有的,可是能让两个人同时在这里淋浴的双花洒,因而卢卡茨很快也拿起了他的那份“武器”。可当他打开另外一边花洒的时候,在水温很快升高之前的那一瞬间,从花洒里出来的却是冷水。   那浇得项灵熙直接懵了,然后她就可以暴怒到打人了。   但是光着身子和一个身体如此强壮的,并且还是对她本就有企图的男人打架显然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因而当项灵熙被卢卡茨抱着,用他的一条手臂护着背地按到淋浴间里的墙上,并且还要让她把一条腿抬起来环住自己的腰的时候,项灵熙根本就连哭的心都有了。   “我饿了。”   关键时刻,她可不能再把先前的张牙舞爪继续到底了。   ‘我饿了’这句话一出,项灵熙很快就被自己话中的情绪感染了,并且还委屈得不行,说:“我饿得头晕腿软,还犯恶心。我都这么饿了,你居然还不带我去吃早餐!”   “一会儿就好的,我会尽力快一点的。”   “你骗鬼呢!”   说着,项灵熙的声音里居然还真的带上了一点哭腔,并且可委屈可委屈地又说了一遍她真的好饿了。卢卡茨被项灵熙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于是只得在忍着那种冲动把人哄了又哄后,让项灵熙先出去吹头发。   当项灵熙感受到这个先前还禁锢着自己,让她根本一点也挣脱不开的男人真的松开了她,她连忙跑出了淋浴间,并且的确已经饿得连膝盖都软了的项灵熙生怕这个家伙又反悔,于是才给自己围上了一条浴巾就往外跑了。   等到项灵熙吹干了头发,做好了有着很多道步骤的护肤,并且也换好了出门的衣服,连眉毛都给画好了,先前还和项灵熙暗示做那种事可以“一会儿就好”的卢卡茨才穿着浴袍从主卧室的浴室里走了出来。   项灵熙从镜子里看到了卢卡茨那副很不愉快的样子,并一下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在笑出来之后,项灵熙自己都觉得不妙了。她一手撑着梳妆台,并发出了企图化解尴尬的咳嗽声。   但那已经晚了,从浴室里走出来了的卢卡茨走到她的身后,并倾身对项灵熙说道:“我刚刚已经仔细看过了,能够调整角度的小花洒有两个。直接装在天花板上的顶棚花洒也有两个,淋浴间里还有两张座椅,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在那里待很久。”   “我刚刚,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项灵熙如此生硬地想要替自己挽回一下。   可卢卡茨却是笑了,并说道:“那很好,我刚刚也只是和你说了一个我的发现和想法。”   在这种时候,项灵熙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好……只好扶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并凄凄惨惨地重复道:“我好饿……好饿好饿了。”   这时候的项灵熙就差没问卢卡茨,是不是能像之前晨跑的时候那样,让她坐在轮胎上被卢卡茨拖着去到早餐店了。   卢卡茨当然不能再用这种方式带她去早餐店了。   毕竟,现在都已经八点了。   可他却背着项灵熙去到了距离这里只有几百米的那家能够供应丰盛早餐咖啡厅。 第157章   “我要这份,有菠菜、鸡蛋、三文鱼和牛油果配吐司的。”在和咖啡厅的服务生说出自己的选择之后,项灵熙还问了卢卡茨一句:“看起来挺丰盛的?”   “还不错。”说着,卢卡茨就也和服务生说了他要点的那一份,同时也给项灵熙又点了一份水果。   当两人又各自点了想要的饮料,是真的已经饿得都要有气无力了的项灵熙往自己面前的那杯柠檬水里加了一小包蜂蜜,并在喝了一口之后说出自己的疑问。   项灵熙:“你一大早起来之后饿着肚子跑了那么远,有……有那么大的消耗,居然真的不会饿?”   卢卡茨:“会有一点饿。”   项灵熙:“所以你想说你已经习惯了吗?每天都那么一大清早的就花一个多小时来跑那么多远?”   卢卡茨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说道:“平时不会跑那么久,大约半个多小时。”   项灵熙哼哼了一下,在敏锐地抓到了问题的重点后眯起眼睛来看向对方道:“半个多小时跑的距离和今天我们花一个多小时跑完的距离比起来怎么样?”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很难回答的问题。无论被提问的那一个给出怎样的答案都不会让对面的人感到满意。   但是没关系,就算他不说出回答,项灵熙也能够猜得到。   【差不多】——那肯定是差不多的距离,以及差不多的运动量。否则,他怎么可能在带着自己的情况下,还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又加速了呢?   虽然项灵熙在心里和自己重复了很多遍——别去和他比,千万别去和他比——可是在普通人里已经能算得上是体能很不错了的项灵熙,她依旧会觉得不是那么的愉快。   “明天早上别再叫我了,让我能够舒坦地睡到我的七点半,而不是你的五点半,好吗?”   “为什么?”   “因为有这件事你本来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做完了,但是一定要带上我之后,你得花多一倍的时间。而且我也是真的觉得跑得很辛苦很辛苦。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晨跑强度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大得有些离谱了吗?”   眼见着项灵熙越说越觉得自己讲的很是那么一回事,并且在企图说服他的同时也很快就把自己给说服了,卢卡茨不得不连着叫了两遍项灵熙的名字,并在对方停下话来之后说道:   “普通人不可能在负责保护她的人找到她之前,从两名体格强壮的杀手那里赢得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听到对方又说出自己那能再和人吹十年的精彩战绩,项灵熙的态度缓和下来,她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态度极为坚定地说道:“但我还是拒绝和你一起参加晨跑项目。”   此时两人的早餐正好就被端了上来了。   那精美的摆盘和漂亮的卖相一瞬间就让项灵熙之前被饿了好久的揪心被驱散了很多,并在喝了一大口拿铁后说道:“我真的不需要变得比现在还厉害了。上次娜塔莉亚她们听说我居然能做倒立撑的时候还取笑我,说下次出去玩不用带保镖了,带我就可以了。”   眼见着真的已经饿坏了的项灵熙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卢卡茨也开始享用他的这份早餐。但是在项灵熙一口气把她盘子里的早餐吃了一半,并且也似乎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之后,卢卡茨就用叉子叉了一些他先前就特意分出去了一部分,自己那份墨西哥饼里的希腊酸奶绊牛肉和牛油果。   当卢卡茨用他用过的叉子把属于他的这部分食物喂到项灵熙的嘴边时,项灵熙愣了愣。   但是当她用手背抵着嘴唇,并很快地把嘴里的食物嚼了又嚼的时候,卢卡茨也还是没有收回他递出来的叉子。   就这样,项灵熙在把嘴里的食物全都咽下去了之后动作很快地看了一下四周,当她确定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正在看他们这里的时候,她才把卢卡茨喂到了她嘴边的食物含进了嘴里。   在她这样做了的时候,她还没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当她在卢卡茨的注视下慢慢尝起了那口食物的味道,她却会觉得自己的脸颊一下就变得很烫很烫了。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卢卡茨开口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去晨跑,那我就只是在锻炼而已。可如果能和你一起,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会变成一段很美妙的经历。”   当卢卡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在今天早些时候和项灵熙一起跑步的画面会在他的眼前很快地闪现。   无论是先前等着项灵熙和她一起慢跑、还是之后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坐在轮胎上,被自己拖着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那一幕又一幕的画面都美好得仿佛是他想象中的画面一样。   “那是我在采尔马特的时候就幻想过的事。”   说着这句话的卢卡茨低头看向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并又用刀叉切起了被烤得很香的墨西哥卷饼,让那一块一块的饼能包住放在了被盛在了中间的馅料,并被他塞进嘴里。   但是这样随口说出的话语却是让项灵熙被眼前的这一幕所吸引。当纽约早晨的阳光从咖啡厅的玻璃外墙处照进来,照到卢卡茨金色的头发上,照得他的眼睛愈发的透明,也让他那俊美的五官在明媚的冬日阳光之下变得如此迷人,项灵熙终于在吃完了被他喂的那口希腊酸奶绊牛肉后开口问道:   “在你给我写那些信的时候想的吗?”   “不,是你带着受了枪伤的我一路滑雪下山的时候想的。它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这样的话语显然会让项灵熙顿住了动作,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卢卡茨。还没等不知应该就对方的这句话给出什么回应项灵熙重新低下头去,卢卡茨就向她指了指自己左边唇角,并说道:“你的嘴唇这里。”   可意识到了什么的项灵熙却是在用手擦自己嘴唇的时候擦错了方向,当她连着擦了好几下都没擦到什么的时候,卢卡茨直接抓着项灵熙的手,拉着她向自己这里靠近了一些,并在那之后很快凑近过去舔了一下她沾到了厚酸奶的唇角。   这下项灵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但是当她很快往后仰了一下的时候,他们这里的动静已经被周围的一些人注意到了。   项灵熙只好捂着嘴巴,假装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提醒卢卡茨这可是公众场合。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做出了这些的前总统阁下却是心中毫无悔改之意,并且脸上还带着笑意继续吃起了他的早餐。   等一等!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先前差点饿昏了的项灵熙在吃到了半饱后终于又找回了思考的能力,并在周围那些人若有似无的偷看下想起了一件似乎十分重要的事。   但还没等项灵熙想起来它到底是什么,事件的当事人就已经给她发来信息。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改天再约”?项小姐,我的歌迷都已经把你和野男人幽会的照片举报到我的推特上来了!】   然后,卢卡茨拖着坐在轮胎上的项灵熙,在曼哈顿中心公园晨跑的高糊照片就被发到了项灵熙的手机上。   这样的一幕画面带给项灵熙的冲击力让她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下就觉得热了起来。   那是给紧张热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可是在晨跑结束之后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吃早餐并不会让此刻的项灵熙感受到任何的安全感。   “怎么了?”   眼见着刚刚还像是想要再叫一份早餐的项灵熙这会儿居然完全停了下来,并且对着她的手机看起来焦虑得不行的样子,卢卡茨这样向她问道。   焦虑又紧张的项灵熙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瑞安!我忘了这里是他的地盘了!”   卢卡茨:“所以?”   项灵熙:“这里到处都是他的歌迷。我们刚刚一起晨跑的照片被人拍下来了。”   就是在项灵熙和卢卡茨说出解释的时候,瑞安在盛怒之下的又一条信息就追过来了。   【我的歌迷都说了,这是她在早上六点五十分拍到的照片!所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跟那个野男人在一起?】   看着这条消息,项灵熙沉默了很久,而后就很快招来服务生,告诉她再给自己来一份对面那位先生叫的早餐,然后把那份新的早餐和他们这里还没吃完的全部一起打包!   项灵熙觉得她跑的已经够快的了,但是当她拉着和她一起出来的卢卡茨拦上车就走的时候,苦等五分钟也没能得来一句解释的瑞安终于杀来了电话。   但是面对震怒中的瑞安,项灵熙在紧张之下居然一开口就是一句打了结的“宝贝”。   这可完蛋了,完蛋得透透的了。   就坐在项灵熙身旁的卢卡茨理所当然地用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告诉电话那头的大歌星,他绝对不是画家小姐的“宝贝”,哪怕只是做口头上的“宝贝”,前总统阁下也不允许。   好了好了,原本还想要把整个曼哈顿区里所有提供早餐的咖啡厅尝试个遍的项灵熙,这下她再也,再也提不起去到外面吃早餐的想法了! 第158章   【大约是在两个月前,我结束了和灵熙之间的恋人关系。   我们深爱过彼此,只是很遗憾没能以情侣的身份在一起共度更多的时光。   感谢我的歌迷们在这件事上对我表达的关心,也希望大家能够给予我们的隐私以更多的尊重。】   在项灵熙和卢卡茨开始那段恋爱时光的第二天夜里,在全球范围内有着无数歌迷的大歌星瑞安·斯蒂法诺用他的个人社交账号发出了这样的分手声明。   这当然会在歌迷的圈子里,甚至是在娱乐新闻的池子里激起一片很大的波澜。   喜欢他的女性歌迷们一边在他的社交网络主页安慰着他,一边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主页发出欢天喜地的状态。   【分手了!我的偶像终于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虽说当瑞安曝出恋情的时候,项灵熙那纯粹圈外人的身份、清白的身世、甚至是对于男人的品味都如同瑞安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在他的歌迷中引起极为强烈的反对。   但是当瑞安终于又宣布他和自己的这一任“女友”也已分手,这位外貌极为出众的大明星的粉丝们还是高兴得仿佛过年了一样。   “滋滋……”   那是牛排在锅里慢慢被煎熟的声音。   早上七点,昨夜被友人们发来的短信声吵醒后就再没睡着了的项灵熙心情很是糟糕的在全景式厨房里做着早餐。   喂给一大早上食量就超大的卢卡茨的早餐!   “你居然还对我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用牙签戳了戳牛排以确定它现在到底几成熟了的项灵熙又转到旁边的平底锅那里,打算给锅里正摊着的那张可丽饼的皮子松松底,却是发现它给粘上锅了,并且怎么铲也铲不下来!于是项灵熙干脆把锅铲一丢,转头看向想要来和她亲近一番的卢卡茨。   项灵熙:“瑞安是我的朋友!关系很亲近的朋友!虽然他有点过于自大,而且也有不太好的糟糕脾气,但他作为朋友,对我是很够意思的。”   卢卡茨:“送你那种礼物的朋友?随随便便就会在你面前脱光了衣服,并且也想脱你衣服的那种,朋友?”   项灵熙:“这只不过是他那天晚上的突发奇想。在我和他认识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不是那样的。”   说着,项灵熙转过身去,又努力和那张可丽饼做起了搏斗。但显然,心情烦躁之下的她失败了。直至她给旁边那个煎锅里的牛排翻了个身,再次回来面对可丽饼的她都没能把这张饼给铲下来。   “我来吧。”   在项灵熙又要把锅铲暴力式地扔下之前,从项灵熙的身后靠近了她的卢卡茨接过了锅铲,并把火给关了,而后耐心又仔细地清洁起了平底锅。   项灵熙:“总之,昨天你真的不该那么和他说话。你让我觉得对他很过意不去。他一听说我要来纽约办画展就一直在帮我的忙,还让他认识的媒体朋友都来关注我的这个画展。现在好了,这些听了他的话来关注我的记者,他们都可以得到一连串的新闻了。你认为我这样应该吗?”   卢卡茨:“你在他为你做这些事之前有对他允诺过什么吗?”   项灵熙:“没有没有,我们虽然一起假扮情侣,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利益交换。”   卢卡茨:“那他为你做那些事就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项灵熙:“可在这件事上的确就是我不对!”   项灵熙把正在煎着牛排的那个锅底下的火也关了,并看向把洗干净了的平底锅又重新放到电子灶台上的卢卡茨。   卢卡茨给那个平底锅上用带喷头的油瓶均匀地喷上了一些橄榄油,并提醒项灵熙道:“我在听,听你跟我说这件事上你到底怎么不对了。”   这下,问题又被完美地抛到了项灵熙的身上了。   “我……那天晚上我的确对他说了改天再约了。”破罐子破摔的项灵熙放弃了那块几乎已经被烹饪好了的牛排,并走到了灶台旁边的小桌子那里,也坐上了高脚椅。   “我以为‘改天再约’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拒绝这个男人了。”   当已经被项灵熙拒绝过了很多很多次的卢卡茨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整间全景式厨房里的气氛就此变得沉默。那让把锅烧热了的卢卡茨警觉地转过身去,看向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项灵熙。   “我以为……改天再约的意思……就是改天……再约。”   直到项灵熙十分诚实地把这句发自内心的话说出口来,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句多么不该说的死亡禁忌!   眼见着卢卡茨身上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并把平底锅底下的火也给关了,也不再接着管他们的这份早餐,项灵熙很快在对方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强行说道:“而且我也的确还没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我暂时打算和你……”   “暂时?灵熙,你可真的是让我感到很‘惊喜’。”   原本还任劳任怨,还要亲自帮她做咸味可丽饼早餐的前总统越靠越近,并且连手都要伸上来了。那让都要被逼到了旁边香料盆栽墙上的项灵熙着急用她那离了拖鞋的光脚丫去推对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很焦虑。所以卢卡茨,你能不能不要靠得那么近?给我一点透气的缝隙好吗?”   当手和脚都已经在对上这个男人的时候排不上用场,项灵熙只好用语言的力量来试图说服对方。   幸运的是,这招奏效了。   稍稍松开了项灵熙手的卢卡茨坐到了她对面的那个高脚椅上,并说道:“这就是我能允许的最远距离了。”   “你会不会觉得你有点太霸道了!”   “所以你想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恢复到刚才那样?”   一言难尽,这简直就让项灵熙觉得一言难尽!   她又憋屈又烦躁地看向对方,说道:“你昨天的那种行为,还有对瑞安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可我明明是这样的清清白白,而且还一直都是被人玩弄感情的那一个!”   在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之后,项灵熙就从卢卡茨的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   于是她干脆把双手放到了脑袋两边,做出投降的动作,而后从高脚椅上下来,并大步走向主卧室,又一下甩掉拖鞋跳到了床上,气鼓鼓地背对着卧室房门侧躺了下来。   当她感觉到卢卡茨也跟着自己进到了卧室,并甚至还跟到了卧室的床上,项灵熙干脆蜷起身体,并且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鸵鸟一样拒绝和恋人交流和沟通,还越缩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那让卢卡茨不得不挪到了项灵熙的脑袋朝向的方向,并在她打算转过身去继续不理人的时候一下抓住了已经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了项灵熙,也把人搂到了怀里。   “乖,不生气了。”   “不管,就是要生气!实在是太气人了!”   说着,项灵熙看了卢卡茨一眼,然后更生气地说道:“那么多年了,我就被你这么一个坏家伙耍得和陀螺一样转转停停的,可我这么一个长得‘平凡无奇’的人,现在居然让大家都以为我是一个厉害到能同时吊着你和瑞安,而且还一脚踏两船,踩到都翻船了还让瑞安对我这么维护的坏女人了。你说我冤不冤!”   “不冤。”   听到卢卡茨的这句话,项灵熙差点没给背过气去,并一下扔了她先前死死抓着的被子,跨骑到了卢卡茨的身上,也在对方地坐直了身体之后揪起了卢卡茨的衣领。   可卢卡茨却是十分顺从地靠近了项灵熙,并在一手搂住了眼前人的腰之后不断地亲吻起了对方。   “难道那些人以为的不是真相吗,灵熙?难道你没有把我迷得连回家的路在哪儿都弄不清了?否则我怎么会在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次‘不’之后还只能牢牢地追着你。”   听着卢卡茨的这些话,项灵熙就知道自己又没法好好地和他说这件正经事了。于是她就气呼呼的要从卢卡茨的腿上下去。可卢卡茨却是曲起了膝盖,也卡着项灵熙不让她走了。   “可我都已经被你迷成这样了,并且你也答应要和我好好开始了。可你还能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这样跟我生气,连今天早上的晨跑都不愿意和我一起了。你说,你是不是那些人以为的那种坏女人?”   “不是!不是不是!”说着,项灵熙灵感一来还又给加了一句道:“我就是这么清清白白,不像你,连多看某个美女一眼都会让那些媒体一起给你写绯闻。这说明你前科累累!”   项灵熙这突然神来一笔的挤兑让卢卡茨嘴角一勾,然后就在起身时带着项灵熙一起转了一圈,而后把人压到了身下,一边吻着人的颈项一边问道:   “今天上午还跟不跟我一起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了?”   “不去了!”   但是这个答案却是一点都没有激起前总统阁下的不悦,并让他转而把手伸向了项灵熙的睡袍下摆。   “不去的话,就跟我一起在这张床上待一整天。”   就在项灵熙打算硬气一下地和对方表示这完全可以的时候,已经很了解她了的卢卡茨就又加上一句:“我保证到太阳下山之前都不放你去吃早餐。”   项灵熙:“……”   卢卡茨:“去博物馆吗?”   项灵熙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可她也只能在对方的胁迫之下有气无力地说一句——“去的。”   但卢卡茨却似乎还是不满足。在托着项灵熙让她坐起来之后,前总统又说道:“不做任何伪装,同意吗?”   这个男人此刻的言论简直要让项灵熙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适可而止”这个词。   眼见着他很快就接上了一句——“我想要让你光明正大地和我一起出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项灵熙很快就在哼笑一声之后说出了显然是用来为难人的话。   “除非你答应去和瑞安道歉,给他收回那句‘你和你送给灵熙的小玩具一样可爱’。”   “成交。”   项灵熙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卢卡茨就眼睛也不眨地说出了那句“成交”。那让项灵熙简直愣在了当场。   可地等到卢卡茨抓着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并要带她一起去接着做早餐的时候,她就又很快地想出了第二个极为苛刻的条件。   “而且你还要给瑞安写一首歌词,不带讽刺的那种!”   “没问题。”   “要能给那首歌词署上你名字的那种!”   “都答应你。”   项灵熙接二连三地说出她的那些要求,可把喜欢的人又哄回了厨房的卢卡茨却是全都欣然答应。   卢卡茨把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的项灵熙又抱到了她先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并在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后问道:“还有吗?还有你希望我为你做到的事吗?”   项灵熙摇了摇头,并且感觉她这会儿也只能摇头了。   “那就吻我一下。”   这当然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要求,可是卢卡茨说这句话的方式,还有他在此时看向自己的神情却是让项灵熙红起了脸。   在卢卡茨的耐心等待下,项灵熙终于抓着卢卡茨的衣襟,并送上了自己的唇。   可是在她吻了一下对方之后,这个从当年的白森林一路走赖的男人却是不回应,也依旧待在那里不离开,似乎是在等项灵熙主动把这个吻变得更深一些。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项灵熙低了一会儿头,而后就慢慢把放在了对方胸口处的手慢慢地挪到了他的后背,并在舔了一下卢卡茨的嘴唇后更深地吻起了对方。   而在项灵熙进入到了卢卡茨的地盘之后怯怯地又碰了一下他的舌头,这个男人才又回吻起了她,并把人缠得都要坐不稳了。   等到这个持续了很久的吻终于结束,都感觉到有些晕眩了的项灵熙就听到卢卡茨在自己的耳边用分明很温柔却又很勾人的声音说道:   “我答应你这些,不是因为这是你向我提出的条件。我答应你这些,只是因为那是你对我说的。我想为你做很多事,很多很多我还没能为你做的事。” 第159章   原本放下了豪言壮志,说要把曼哈顿区的所有早餐咖啡馆都吃遍的项灵熙在自己租下的公寓楼里,和卢卡茨一起做出了番茄马苏里拉芝士配火腿的咸味可丽饼、以及那用现煎牛排做的三明治。   他们一起享用了这顿很丰盛的早餐。   而后项灵熙就跑去了自己的梳妆台前用心地打扮了。   现在的项灵熙已经对现实有了足够的认知了。在纽约,就算她不会因为和她一起出现的卢卡茨而成为受人瞩目的焦点,她也一定会因为瑞安“前女友”的这一身份而被瑞安的热心歌迷们拍下高糊照片发的全网都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不在出门的时候把伪装做得谁也认不出她来,那她就应该尽量打扮得漂亮一些,再漂亮一些,免得等到晚上因为被人拍到时的自己太丑而整晚都睡不着。   就这样,怎么都觉得不够好的项灵熙一直到上午十点才和卢卡茨一起出了门,并在下电梯的时候顺便发了一条给瑞安堆砌了一筐溢美之词的分手声明。   当他们订的那辆出租车开过曼哈顿中城的时候,在前一天的时候就已经把项灵熙拉黑了的瑞安在愤怒之下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项灵熙:“早上好,瑞安!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你真善良。”   瑞安:“我一点也不好!你刚刚发的那条声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灵熙:“我……我就是看到你也已经发了分手声明了,就想配合你一下。”   瑞安:“删掉!删掉!马上把它给我删掉你听到没有?”   项灵熙:“啊……?”   瑞安:“提到两个人已经分手的时候,哪一方看起来更大度就意味着他其实是甩人的那一个,你明白吗?删掉!现在就删掉!”   项灵熙:“删掉之后呢?”   瑞安:“换一段咬牙切齿的,说我不好的。控诉我一点也不爱你的。”   项灵熙:“喂?喂你在说什么?我突然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在项灵熙假装这里信号不好,且没有办法继续和瑞安通话的时候,车刚好就开过了卢卡茨之前曾路过的那家书刊杂志店。   而在那家店的橱窗里,摆在卢卡茨那本名为《缘起白森林》的自传旁的杂志封面上,赫然就印着一张被剪开了的,项灵熙和瑞安的合影。   “停车,我们要去买本杂志。”——在项灵熙说出电话被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时已经笑出声来了的卢卡茨这样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我今天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见到那个罗科曼尼亚的前总统了!他和瑞安的前女友在一起!他看起来比电视上的还要更帅,而且还是那种很有侵略感的帅,他聚精会神地看展品的时候我都不敢去和他说话,但是他后来对瑞安的前女友笑了一下,我就又敢去找他了!#罗科曼尼亚前总统# #瑞安前女友#】   【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偶遇名人,#罗科曼尼亚前总统#但我一下想不起他们的名字,所以叫住卡拉乔尔杰的时候问他“你是不是罗科曼尼亚的那位?”然后我又问他身边的那个姑娘,“你是不是瑞安的那位……?”然后卡拉乔尔杰先生看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友善了。他搂住了那姑娘,说那是他的女友,灵熙。没有要到和卡拉乔尔杰先生的单人合照,不开心。#瑞安前女友#】   【今天吃饭的时候正好和我朋友坐在卡拉乔尔杰还有他的真爱女孩旁边。我们思考了一整顿饭的人生。一个爱这个男人如此之深的姑娘,她为什么会拒绝这个男人,又在成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女友之后那么久又回到了她最初深爱的那个男人身边。我们猜测这个男人肯定犯过很严重的错。但是这个男人那么好看又那么有魅力,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除非他在我的孕期出轨或者习惯性家暴,否则我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卡拉乔尔杰# #项灵熙#】   那天的晚上,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逛了一整天博物馆的项灵熙趁着卢卡茨在书房里处理正经事的时候,变换着关键词在网上搜索起了和他们有关的社交网络状态。   虽说她在前些天还和瑞安一起大秀虚假恩爱,转而就又立马被人抓拍到和卢卡茨的趣味晨跑——这样敏感的时间线是一定会让很多人骂她出轨的。   但是不得不说,瑞安的那条表示他们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分手了的声明虽然主要是为了表达他这样的万人迷绝对不可能被人甩也不可能被出轨,但那的确也帮了项灵熙很大的一个忙。   瑞安的那条声明就好像定海神针那样,定住了无数的谩骂和诋毁。   并且那也让项灵熙能够从那些依旧对她恨得咬牙,也说她既配不上卢卡茨也配不上瑞安的言论里翻出很有趣的,这些在今天和他们偶遇了的普通人的社交网络状态。   当项灵熙躺在墙边的地板上,并且一边把腿伸直了放到墙上拉伸大腿肌肉,一边也刷着这些言论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   等到她先前定的闹钟响起,她就很快翻身坐起来,去到厨房看她先前煮的夜间小点心。   汤羹已经煮好,于是项灵熙很快去到卢卡茨这会儿正待着的书房里,并要敲他的门。   但是她才只是敲了第一下门之后,就发现这间屋子的房门只是虚掩着的,她一敲就把门给敲开了。   但是屋子里卢卡茨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则当然能让项灵熙知道,前总统阁下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和什么人打着电话,并且正在说的还是如何让埃里克同意任命他为罗科曼尼亚总理的事。   于是在门被敲开的那一瞬间,已经和转过头来的卢卡茨对上了眼神的项灵熙其实是想马上回避的。可是虚掩着的门,卢卡茨看着她微笑点头的样子,以及这个男人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和她说的那些话语却让项灵熙一改之前的习惯,并在向对方露出了微笑后就靠在门边等着对方。   【你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吗?】——卢卡茨的表情以及手上的简单动作让项灵熙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项灵熙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就在项灵熙打算动作很大却很慢地走向那里的时候,卢卡茨却是很快和电话那头的人结束了这通电话,并快步走到项灵熙那里。   “我不是要来打扰你。”在被卢卡茨抓住了手之后,项灵熙很快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可能会忙到很晚。所以来问问你会不会想吃些点心。”   卢卡茨:“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项灵熙:“如果你想吃西式的,我可以给你且些蜜瓜来配火腿。”   卢卡茨:“或者……?”   项灵熙:“如果你想尝试一下中式的,我刚刚煮好了一点红豆玉米地瓜汤。有一点点甜,但是我只放了一点点□□糖,肯定不会甜腻。”   卢卡茨:“我想试试中式的,听起来不错,而且也是你喜欢的。”   俩人就这样牵着手走过去到厨房的那一小段路,而后项灵熙从碗橱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盛满了给卢卡茨,小的则只盛一半留给就打算在睡前的两小时里吃那么一点点的自己。   虽然在厨房边上的客厅里,他们能有非常宽敞的桌子,可在盛了那两碗汤羹之后,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去到了那张配上了高脚椅,并且也只有两个座位的小桌子那儿。   两人聊起了今天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些展品,并且项灵熙也和卢卡茨说起了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有趣的话。   末了,项灵熙就在犹犹豫豫之下说出了她在才开始这个话题时就想要说的重点。   ——“我觉得我还是得好好谢谢瑞安,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看起来我应该现在就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去谢谢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在看到那些话之后一下就很感谢他了。毕竟,他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不是吗?”   这时候卢卡茨已经喝完了项灵熙给他盛的那一大碗汤了,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而后就用食指的指节刮了一下项灵熙的鼻子,并说道:   “如果你能保证以后不再因为瑞安跟我不开心,也不因为他的事影响我们的约会安排,下次再看到他的时候,我会试着对他再友好一些的。”   “我哪有因为他的事影响到我们的约会安排。”   感到一阵好笑的项灵熙把已经空了的碗拿去水池那里,并顺手把它们给冲干净。   可卢卡茨却黏上了她,并在项灵熙用水冲碗的时候从她的身后拥住了她。当卢卡茨把放在项灵熙腹部上的手一路往上,并且也同时去亲人的脸颊和耳朵,项灵熙简直要被这个碍事鬼给磨得没了脾气。   等到好容易才把碗和勺都放到了晾干它们的架子上,也把手给擦干了,项灵熙终于转过身去,也亲了亲这个和她索吻了好一会儿的家伙的下巴侧边。   “说吧,我因为瑞安影响到我们的哪项计划了?”   “今天早上你没和我一起出去晨跑。”   “卢卡……”项灵熙不禁在叫出对方名字的时候拖长了音调,并说道:“我不可能每天早上都和你一起去晨跑的。只是坐在轮胎上不跑步的那种也不能每天都有。”   “那我在下午健身的时候呢?你会想在那种时候去到客厅看老电影?”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笑了,她拍了拍卢卡茨的肩膀,而后者也在他的示意下稍稍俯下身来一点,让项灵熙可以很轻易地就在他的耳朵边上说话。   而后,他就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对他说:“老电影哪有你好看。”   等到把那句话说完的时候,老是被卢卡茨袭击耳朵的项灵熙就也轻轻咬了一下卢卡茨的耳朵,可那却是让这个男人立马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并且直接就把人给抱到了卧室里。   当项灵熙质问起对方‘说好的今天要工作到很晚呢’的时候,卢卡茨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   ——“工作可以等到你睡了以后再做。” 第160章   在接下去那天的下午,卢卡茨当真就在下午健身的时候把项灵熙给一起带上了。   他在做俯卧撑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和脚需要碰地的地方都垫高了很多,而后就让项灵熙双手抱着他,并且两脚也缠着他的挂在他的身上,就这么做起了单臂俯卧撑。   但是还没等在那里做单臂俯卧撑的卢卡茨累了,挂在他身上的项灵熙就已经先喊累也喊着抱不动了。然后她就真的让自己掉下去了。   在项灵熙碰到地的那一刻,俩人都笑了。发现了这件事的有趣之处的项灵熙很快就换了个能让她更省力的玩法。   “快,快去边上没垫高的地方继续来,这回我趴你身上!”   换上了修身运动服却不打算自己运动了的项灵熙让卢卡茨去到没垫高的地板那里做好俯卧撑的准备姿势,并在对方还没撑起来的时候就动作灵活地趴到了他的背上,而后抱着人的脖子喊他快点开始。   可是这样之后,就该换到卢卡茨不满意了。   那并不是因为项灵熙有时候会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压到他背着手的那一边去,而是因为喜欢的人在他的背上都已经闹了好一通了,甚至还会冷不防地亲一下他的脖子,可他却不能也对背上的人去做些什么。   在让左右两边手臂都进行了三十多下的单臂俯卧撑后,卢卡茨在身体向下近乎贴地的时候一个翻身让项灵熙从他的背上滚了下来,又在项灵熙还没能来得及起来的时候就用两条手臂一起把人禁锢到了身下。   他在项灵熙还没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始起了最没有难度的那种标准式俯卧撑,却是每向下撑一下就吻一下项灵熙。   在被卢卡茨这样亲到第一口的时候,项灵熙是懵的。   被卢卡茨这样亲到第二第三口的时候,项灵熙开始躲,可卢卡茨却并不在意自己亲到了那里。   项灵熙正正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他就亲人的嘴唇,项灵熙偏过脑袋想躲了,他就亲人的脸颊甚至是侧颈和锁骨。   等到消极抵抗的项灵熙在蜷起身体之后都被卢卡茨亲了十几下了,她开始积极抵抗,打算把自己从被卢卡茨禁锢住的那一小块位置里挪出来。   可是卢卡茨却能一边练着俯卧撑,一边跟着项灵熙一起挪动,让她不管怎么逃都会被人亲个彻底。   “卢卡茨!”   被人这么吻得都要晕头转向了的项灵熙才这么很有气势又严肃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就因为下一个到来的吻而直接破功笑出声来了。   这下她干脆捧着卢卡茨的脸来和他接吻,不让卢卡茨再随着节奏很快的俯卧撑来亲她一下一下又一下了。于是卢卡茨也干脆一手继续撑在地上,另一手则用力地搂住项灵熙,让她的腰能够贴着自己。   当项灵熙通过两人身体紧贴的部分感受到这个男人在健身的时候究竟有多分心时,她主动结束了两人之间的那个吻,并轻轻排了一下卢卡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别开小差,接着好好练,我得监督你。”   “监督?你根本就是在检验我的意志有多坚定。”   “那你经受住考验了吗?”   “现在还能经受得住,再过一会儿可能就不行了。”   说着,先前还用左边手臂撑着身体的卢卡茨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向下,并沿着项灵熙的侧颈慢慢向下吻去。   “还记得我追着你去到采尔马特的时候吗?我在你健身的时候用无人机来偷看你。”   “我以为那个应该叫偷窥,前总统阁下。”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次偷窥你的时候,你躺在地上练的是什么?”   项灵熙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而后就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对卢卡茨露出了一个让他的心都一下子痒了起来的笑容。   “那个叫骨盆卷动。你可以通过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它。”   “做给我看,宝贝。”   说着,卢卡茨便松开了项灵熙,并又重新把身体撑了起来,也用更“有所求”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身下的人。   被这样看着的项灵熙屈起膝盖,并让自己那光着的两脚踩在地板上。可是她才要试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一遍她早就已经十分熟练了的健身动作,就因为卢卡茨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没法开始了。   项灵熙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不让卢卡茨这样盯着自己,并咬了咬嘴唇道:“可是你这么看着我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所以你想让我闭着眼睛看你吗,灵熙?”   卢卡茨这句话一出口就又把项灵熙给逗笑了。但是很快,在项灵熙怎么都不愿意把那组动作做给地方看的时候,卢卡茨想到了办法,他把撑着地板的左手抬起来,盖到了项灵熙的眼睛上。   “这样你就看不到在怎样看你了。”   那让项灵熙舔了舔嘴唇,而后和卢卡茨点点头,试着动作很缓地用腰和腿让自己的骨盆卷动起来。于是她的腰和臀底就以一种极具美感的线条,交替着轻轻抬离地面。这样的动作做得越是缓就越是勾人。   项灵熙能够感受到卢卡茨用盖着她眼睛的那条手臂的手肘撑着地,另一只手则把她的衣服下摆往上掀开了很多,让她那随着这种卷动而不断动作着的腹部能够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明明应该是幅度不大又很轻的动作。   可它却是因为让腹部与腿部肌肉一直处在收紧的状态,以及那被放满了的韵律而让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的卢卡茨产生了很多遐想。   当那些与项灵熙有关的,或完全赤裸着,又或半遮半掩的画面在卢卡茨的眼前闪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稳。   而击垮他意志的那最后一根小羽毛,或许就是他松开盖住项灵熙的手之后,项灵熙睁开眼睛望向他的样子。   那一刻卢卡茨跪起身来,并搂住项灵熙,带着她一起站起身来。   “你想要……先洗个澡吗?”   在得到项灵熙那红着脸的点头后,卢卡茨很快就把人抱去了那间有着双花洒的浴室,并在很热的水雾才刚刚洒到他们光裸的皮肤上时,就迫不及待地进入到心上人的身体里。   从淋浴间里到卧室,他带着那种仿佛怎么也满足不了的渴望向怀里的人不断地索取,让他喜欢的人因为他或温柔或粗鲁的动作而不断地发出能让他撕碎那层绅士外衣的声音。   当卢卡茨不断地冲撞进项灵熙的身体深处,被占有的那一方……她的身体会在这种持续的碰撞后绽放出仿佛要回应那种占有的,近乎要把人逼疯的快感。   于是她不受自己控制地挣扎起来,连眼睛也在那时变得湿润起来。   可是当项灵熙的身体不断地颤动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不愿意因为她求着对方让人停下来的挠人声音而将那极致的美妙打断。   而后,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他就带着被他牢牢按着索取的人攀到了她此前还从未去到的云端,并让人在那里滞空了几十秒的时间才又重新回到了已经被打湿了的床上……   “都怪你!”   先前洗完澡出来都没能来得及吹头发的项灵熙此刻就坐在洗衣机上,用吹风机吹起了自己半干的头发。在吹了一会儿之后头发之后,她就把吹风机的开关关上,并又羞又恼地拿吹风机的出风口用力地戳了一下卢卡茨的胸口。   “我刚才对你说了那么多遍停下,你听进去了吗!你哪怕听进去一遍,之后都不会搞成那样!”   原本铺在卧室大床上的床单此刻就在正处在运行状态中的洗衣机里,飘动着又滚动个不停。   一听到洗衣机运行的声音,项灵熙又会想起她刚才到底怎么了。   那简直要让她在罪魁祸首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那个讨厌鬼居然还要把手撑在洗衣机上,然后又慢慢慢慢地靠近自己。   “卢卡茨!”   又一次地叫出了对方名字的项灵熙把动静闹得很大,可那却似乎一点也吓不到对方。   卢卡茨欺身过去,而后便在项灵熙都要不住地后退时说道:“我不停下来,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我继续下去,之后带给你的感觉会让你很喜欢。”   这样的话让项灵熙在羞窘之下都忍不住用丝绸短浴袍底下的腿来踢这个家伙了。   但卢卡茨却是看都不用看的就抓住了项灵熙用来攻击他的那条腿,并拉着它绕到了自己的腰后,也借此机会更靠近了项灵熙一些。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   在被卢卡茨问出了如此露骨的问题之后,项灵熙很快就要低下头去,但她却是被卢卡茨捏着了下巴,并让她一定要对着那双总是能看进人心底里的冰蓝色眼睛。   看到项灵熙眼睛里的犹豫和挣扎,卢卡茨很快就换了个问题:“或者你也可以告诉我,那个时候,舒服吗?”   这下,项灵熙终于在卢卡茨的审问下给出了轻轻点头的回答。   可是这样的回答才一给出,项灵熙就很快要再反悔。   但那已经太晚了。   卢卡茨抱着她又亲吻起来,并说出了故意逗人的话语:“那我一会儿就带着你一起去买床单。”   项灵熙简直要咬人了。她一把推开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不等她从洗衣机上下来,卢卡茨就又得寸进尺地拦住了项灵熙的去路,并说道:“或者我也可以让专门负责这栋公寓楼的工作人员去给我们买,买一百条。”   “卢卡!”   “别着急,别着急灵熙。你太害羞了。”   说着,卢卡茨拉起了项灵熙的手,把它们放在唇边各亲吻了一下,而后说道:“我第一次去你的公寓的时候,你明明还那么大胆,可是宝贝,现在你怎么就这么害羞了?”   项灵熙还是不说话。于是卢卡茨从洗衣机的边上拿起吹风机,示意项灵熙稍微转过身去一些,并帮她吹起了还未完全吹干的头发。   当她的那头黑发被吹得蓬松,也完完全全地干了,卢卡茨又帮她把头发轻轻地梳顺了。在把一切都做好了之后,卢卡茨把项灵熙的头发放到一边的锁骨那里,并亲吻了一下她那完全露了出来的一边肩膀,说道:   “你可不能因为有些事以后还能做就一直那么害羞又抗拒。”   “我不是害羞!”很想为自己好好辩解的项灵熙着急地转过头来,并在对上卢卡茨的视线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觉得窘迫……连那种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项灵熙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被对方一本正经地看着,于是她只能一脑袋埋到了卢卡茨的身上。并且她的两只脚也一下一下地碰着还在运行中的洗衣机。   “怕我被你勾得连魂都没了吗?”   冷不防地听到这句话,那让项灵熙没能忍住地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她才犹犹豫豫地抬起脑袋来,并在卢卡茨的耳边问道:“真的不会很奇怪吗?”   “我们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那样的话你就能从我的脸上和身上找到答案了。”   原本还在好好问卢卡茨问题的项灵熙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她瞬间就没好气了,并且这就从洗衣机上下来,走向三间卧室里的另外一间,并说道:“今天晚上我要自己睡!睡前看书、听音乐、欣赏别人的画、陶冶情操!”   但是能够从一份如此亲密的关系里获得欢愉的必定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只要一方得到真正极致的满足,另一方就一定会能够从中得到快乐。   在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享受着仿佛蜜月假期一般美好时光的两人就变得越来越不爱出门了,并且他们也变得越来越喜欢腻在一起。   纵使在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确都还保持着一份小心翼翼,并且也都想着要留给彼此一些空间。可随着默契一天天的增多,两人会发现……起码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他们连一点点没有对方的空间都不需要。   并且,卢卡茨也真的就把他先前想象过的那些都实现了。   当他坐在这套公寓的书房里处理着依旧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发来的文件以及各项事务的时候,他喜欢的人就和他坐在同一间房间里,有时候会画一画摆在桌上的花卉,有时则会画一画在画家小姐设想中的那些场景里的他。   在第十四天的时候,被美人困于家中,以致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项灵熙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项灵熙正戴着VR眼镜,通过全息影像来参观位于圣彼得堡的埃尔米塔日博物馆里的藏品。卢卡茨则就站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手,提醒她别在客厅里撞到东西,也听她讲述自己通过全息影像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而负责为她处理画展后拍卖事宜的代理人则就在此时给她带来了一个完全超乎项灵熙预期的消息。   “项小姐,您的那幅《初生的维纳斯》已经以750万美金的拍卖价成交了。虽然这个消息我已经让我的助理去通知您的经纪人了,可我还是想亲自来给您打个电话。” 第161章   “750万?”   听到了这个数字的项灵熙很快摘了VR眼睛,并说道:“这比我们之前预计的数字要高了不少。”   “是的,但艺术的价值总是这样让人难以预估的。您的这幅《初生的维纳斯》虽然是在您还在上一个绘画时期的时候绘制的作品。无论是您还是我们都认为这幅画的艺术性远非您之后的那几幅代表作所能及的。   “但或许就是您在这幅画里所展现出的情感打动了几位竞价的收藏家。有了这幅画的成交价作为预估,这对于您将要在未来三天进行拍卖的作品来说,也会是一件很好的事。”   项灵熙连着对那位代理人说了很多遍谢谢,并在重重地吻了一下身旁的卢卡茨之后继续向电话那头的代理人问道:   “很抱歉,我这两天都……都在忙,没有太过关注今天的竞拍过程。您能和我再说一说您刚刚提到的……那几位收藏家的竞价吗?”   “当然。”   说着,代理人就和项灵熙描述起了那些精彩的竞价过程。   据说先前那几位主要竞拍者和他们的代理人都在非常理性地出价。   但是直到这幅画都几乎已经要在407万美金的价位上被敲定的时候,一位来自爱沙尼亚的年轻收藏家突然叫出了470万的价格,这样的出价就此引爆了现场的竞价气氛。   当项灵熙找的代理人和她描述起了那位爱沙尼亚的年轻收藏家对于她的这幅画究竟是有如何的势在必得,并在其他竞拍者都纷纷加价的时候一直都死咬着慢慢向上加价时,项灵熙的心中渐渐出现了怀疑。   毕竟,在去到海牙的最后一段路程里,她的“秘密情人”克拉默用的就是爱沙尼亚人的身份。   因而项灵熙在卢卡茨去给她准备起了下午的茶点时狐疑地向她的代理人问道:“所以,我能不能有幸知道那位爱沙尼亚收藏家的名字?”   代理人:“一般来说,我们对于竞拍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但考虑到您是赋予了这幅画生命的人,我可以为您破例一次。那位收藏家的名字是克拉默,您绝对猜不到他有多年轻。”   项灵熙:“对……我也觉得我可能猜不到。”   代理人:“他今年才只有25岁。”   项灵熙:“……”   好了,这下项灵熙已经可以百分百地肯定,那位非常有品位、出价十分坚定、甚至还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爱沙尼亚收藏家……就是她的神秘情人克拉默本人了!   在挂了电话之后,项灵熙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此刻正在厨房区域里,以用心地给她摆出三层茶点来躲避她审查的……“情人”。   “我刚刚听到你和人提到了750万美金。是你的哪幅画被拍出了这个价格了吗?”   以卢卡茨的敏锐听力,他不可能没有听清项灵熙用正常的音量和那位代理人之间的通话。可他就是这样对项灵熙明知故问,并且还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于是项灵熙也十分配合地说道:“对,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克拉默,他用他的爱沙尼亚假身份去买了我的那幅《初生的维纳斯》。”   “你确定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克拉默,不是别的什么同名的人?”   “所以你不想承认是吗?那我可以去要求和那位爱沙尼亚的收藏家克拉默见个面,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让我的代理人取消这笔交易。”   “交易已经成功了,你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取消就取消的。”   当卢卡茨失笑着说出这句话话语的时候,他实际就已经向自己的恋人承认了——那幅画就是由他授意他们的好朋友克拉默去拍下来的。   在那之后,他们望向彼此的那种眼神则更是向对方肯定了他们所想知道的。   现在,项灵熙已经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究竟为她做了怎样一件一掷千金的事了。   她向卢卡茨眨了眨眼睛。而后,卢卡茨就在无奈之下走近了她,拥着她亲吻了一下那双黑色的眼睛。   卢卡茨:“我只是觉得这幅画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也许别人不知道它对于我们之间这份感情的意义,但对于我来说,它可能比我写给你的那封情书更重要。我不希望你把它卖给别人。”   项灵熙:“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直说?”   卢卡茨:“你认为,我该怎么对你说?”   项灵熙:“嗯……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说着那句话的项灵熙也装模作样起来,但是在她往外走出几步,并打算在这间屋子里踱步起来的时候,她却是被卢卡茨拉着手带到了对方的怀里,也让这个家伙低头亲吻起了她的肩膀。   项灵熙:“作为一名画家,我理应不定期地送些礼物给我的灵感缪斯,可是谁知道我会那么不凑巧地喜欢上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难得他对我说喜欢某样东西,我当然应该把那样东西送给他,你说对吗?”   卢卡茨:“可我喜欢的那样物品已经被我买下来了。现在我想对这位画家说,你能不能把你自己送给我?”   项灵熙:“抱歉,前总统阁下,你向我索要的那件礼物太贵重了,我拒绝把她送给你。但是我可以把那幅画送给你。”   说着,项灵熙向卢卡茨伸出手来,并说道:“把你的银行卡号交出来,等所有的拍卖都结束之后,我把钱转账给你。”   项灵熙的话语让卢卡茨迟疑起来,并很快在松开了她之后认真地说道:“你不用把钱退给我,我只是从其他的竞拍者那里抢到了这幅画。”   这下,项灵熙是真的要乐得笑出声来了。   她捧着卢卡茨的脸,并踮起脚来很重很重地吻了他一下。   在那之后,她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我要转给你的,不是扣除了我要交给代理人还有我经纪人的佣金的那部分款项。我打算把你用来买那幅画的750万美金全都转给你。所以我不是把钱退还给你,而是要把一幅市值750万美金的画送给心上人,用来讨他的欢心。现在,你应该就明白你有多讨我的欢心了吧?” 第162章   项灵熙觉得,男人可真奇怪。   像卢卡茨这样的男人尤其奇怪。   刚认识的时候,多看他一眼都会被冷眼以待,每次和他说话也都要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觊觎了他,也让那样一朵纯净雪域里的高岭之花感到很不愉快了。   好多年之后再相见,只不过说自己曾经被他仗义相救了,就会让这么一个能把白森林的冷气一路带到了北京的男人戴起了政客的面具,当众和她划清界限还不够,还要大晚上的带着两个手臂比她大腿粗的保镖过来恐吓她。   可是现在,当她放下了那些小心和忐忑,也不再担心自己的某些话语或者属于自己的真实一面会让对方不喜,抱着有一天过一天的心情和他谈起了恋爱——在这样的时候,她却是越对这个男人说出些耍流氓的话,越会让卢卡茨激动得不行了。   就好像刚才,她这样一个论身价才只有对方几十分之一,论名气则更是远不及对方的小画家很是嚣张地告诉对方——她要用一幅市价如此之高的画来讨他的欢心,并且罗科曼尼亚人民的前总统阁下也的确很讨她的欢心。   可他居然不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反而激动到像是要直接把她吃了似的。   对……在餐厅就开吃的那种。   只不过厨房区域旁边的那张他们常用的小方桌显然太小了。于是卢卡茨就在把整个客厅和厨房区域的遮光罩都降下来之后把她抱到了客厅的长桌上,并直接就把她身上的那条长裙都给撕碎了。   当那些可怜的小布条落到完全没能回过神来的项灵熙的身上,他的吻也就此落了下来,将那些根本就还来不及退去的吻痕一个个地又再次加深。   他把项灵熙按在了长桌上,并且那吻人的架势根本就像是要把她的皮肤都给咬破了。当那种刺痛的感觉从一侧肋部传来的时候,都有些被吓到了的项灵熙不禁喊了一声疼。而后那个看起来已经像是没有了理智的男人就当真放轻了动作,也更温柔地吻起了她。   直到项灵熙都有些惨兮兮地撑起身体的时候,卢卡茨就又和她接起吻来。   那可真是一个要把人弄得都喘不过气来的吻,并且在它结束之前,项灵熙就已经能够感受得到此刻正吻着她的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为她而动情了。   此时气氛正好,并且他们两人也都有些不同以往的失控。   而在卢卡茨一边舔咬着项灵熙的耳朵,连气息都不稳了的告诉她等一会儿、再稍等一会儿的时候,明白对方这会儿是要带着她回卧室去拿那些小雨衣的项灵熙却是制止了卢卡茨要把她抱起来的动作。   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接。在卢卡茨用不解的目光询问了项灵熙好一会儿之后,后者才在尝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对他说道:“你可以……可以现在就进来。”   这可真是继项灵熙在最初的那个小公寓房里向对方提出了那个条件之后,向对这个男人说过的,最大胆也最为惹火的话了。   她甚至有些说不清楚,她究竟是在这样一个二十天的短暂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想到了怎样的未来,才会对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语。   但她的确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并且也不打算在对方还没有把那些付诸现实之前就收回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卢卡茨反而冷静下来,连他先前的那些喘息声都被慢慢地平复下来。   那给了项灵熙冷静下来思考一下的时间,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微笑着的点头回答。   就这样,他们之间有了一次如此特别的亲密关系。   先前还好像要吃人一样的卢卡茨反而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当他终于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进到项灵熙的身体里,他会像毛头小子一样问对方:“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感觉……很紧张。”   当卢卡茨从项灵熙那里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之前的紧张感就消散了很多。   他们又开始接吻,并如此认真地对待对于彼此而言的,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喂,瑞安?你现在有空吗?”   “看心情。”   “现在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也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看法,还有一些意见。”   “嗯,你可以说说看。”   “大、大前天的时候我和卢卡茨之间有了一次不带任何防护措施的……关系。然后他就变得很奇怪了,他变得特别特别粘人。虽然他以前也有点粘人,但他在那之后就变得更粘了。而且对我的态度也有很大变化。我说不出那到底是怎样的变化,但我其实有些惶恐。”   “你先等一等,你觉得和我说这样的事……合适吗?”   “我觉得是有一点不合适。”   “原来你还知道……”   “但我身边已经再没有像你一样善解人意、讲义气、口风紧、正直、对这一连串的事有些了解还不会和卢卡茨偷偷告密的男性朋友了!可我现在恰恰需要的是一位男性对于这件事的看法。难道我还能去问我的经纪人吗?”   “那你……说吧,我努力适应一下。”   第十七天的上午,卢卡茨就好像他在前些天的时候和项灵熙所说的那样,回了一趟罗科曼尼亚。   埃里克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他作为在议会占有多数席位的社民党党魁必须在这个时间回去,去和自己曾经的挚友再见一面,讨论他们即将组成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联合政府。   在把卢卡茨送去了机场后,又回到了他们那套公寓房里的项灵熙心急火燎的就给瑞安打了一个电话,并和对方说起了最近几天感觉到的不对劲。   “虽然最初的那次不带任何防护措施的……关系,那是我提出的。但是我觉得卢卡茨和我对这件事的理解好像很不一样。”   听到项灵熙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留下了一个明显带着惊慌感的沉默,瑞安试着说道:“如果是一个男人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混蛋。因为他有75%以上的可能是不想做孩子的爸爸的。但如果是一个女人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可以说她想要和那个男人一起生孩子已经想疯了。”   项灵熙:“瑞安,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好吗?我只是想试一次而已!就试一次!能有孩子就有,没有就没有了!”   瑞安:“我猜你接下来想对我说一句‘但是’?”   项灵熙:“没错……但是卢卡茨在那之后就都不愿意穿上那种……那种用来防护的小雨衣了。”   瑞安:“小雨衣?你给它起的绰号还真的是很可爱。”   项灵熙:“瑞安!我在很认真地向你请教,可问题的关键是我给避孕套起的绰号吗!”   瑞安:“你今天脾气可真大。好吧好吧,你继续说下去。”   项灵熙:“现在的问题就是我真的很忐忑了!如果那样的情况只是发生了一次,我还能说怀孕的几率不一定很大,我还能有一点点的侥幸。”   瑞安:“男人最不能允许的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侥幸。灵熙,你都已经和他要求了,但是一次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觉得这样的事会对男性的自尊心造成怎样的重击?反正我是过不去这样的坎的。”   项灵熙:“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和他解释?那天我让他把那些小雨衣穿起来,可他居然问我——你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瑞安:“不不,这倒是不一定。你说的前天,是前天的什么时候?”   项灵熙:“前天下午,下午……”   瑞安:“那就还不太晚,阻断药物只要在72小时内服用就还是有效的。”   听着这样的话语,对此根本毫无经验,也从未去真正过那些细节的项灵熙稍稍稳下了一些心神,并对自己重复了很多遍“还不太晚”。电话那头的瑞安在听到了项灵熙对自己说出的安慰后就又接着问出了他的疑惑。   瑞安:“灵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会主动跟那个家伙说,他可以不带任何防护措施的和你发生那种关系?”   项灵熙:“当时我的脑袋有点混乱……而且我现在好像也很混乱……”   瑞安:“那我换个问题。如果你有了他的孩子,我是说,现在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已经很大了。那么你会希望卡拉乔尔杰尽孩子父亲的义务吗?”   对于瑞安的这个问题,项灵熙的回答是一句斩钉截铁,且石破天惊的——“怎么可能!”   接着,项灵熙还又说道:“卢卡茨马上就要回罗科曼尼亚和那个神经病斗到底了,我怎么可能还会要他来尽孩子父亲的义务?”   在项灵熙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电话的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而后,瑞安的笑声就这么突然一下的出现,从最开始的那声十分克制的“哈”,到不那么克制的“哈哈”,而后又是一长串放肆的笑声。   听到这样幸灾乐祸的笑声,项灵熙连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瑞安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很明白很明白了,并说道:“灵熙,所以你其实就打算和他谈那么一段时间很短很短的恋爱,也打算把那个可能已经在了的孩子当成他给你的临别赠礼是吗?那你根本就不用大张旗鼓的和我分手啊!”   感觉自己瞬间就不混乱了的项灵熙沉默了,因为她竟无法接受自己原来已经是一个这样混蛋的人了。   一定,一定是卢卡茨带坏了她!   过去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但是电话那头的瑞安已经又笑了起来,他说道:“可以,可以。也挺好的,这才像是和我交往过了一年的女人。我现在很开心了,而且觉得卡拉乔尔杰其实也挺好的了。下次我开演唱会的时候会送他内场门票的。”   说着,心情一下就变得很好很好了的瑞安挂了电话,全然不理会项灵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他。   ——“可你还没告诉我,卢卡茨可能是怎么想的啊!他不会也有要认真做爸爸的想法吧?喂!喂瑞安!” 第163章   这天的夜里,项灵熙失眠了。   这或许是因为瑞安在今天才入夜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些话。   又或者,才不过两周的时间而已,现在的她已经很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入睡了。   在又一次的翻来覆去之后,项灵熙会发现此时居然已近凌晨两点半了。   她干脆打开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小灯,等待时间的继续流逝。   卢卡茨在离开之前曾给她发过自己的机票信息,因而项灵熙知道,卢卡茨会在欧洲时间的早上八点五十分飞抵赫尔辛基,在那里等待两个半小时之后再继续搭乘能够前往罗科曼尼亚首都的那班飞机。   也就是说,他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到赫尔辛基了。   于是项灵熙等啊等啊的,并在纽约时间的凌晨三点给卢卡茨发去了一条短消息。   【你到赫尔辛基了吗?】   卢卡茨回给她的电话就在半分钟之后被打来了。   当电话铃音响起的时候,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大卧室里的项灵熙在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之后才接起了电话。   “灵熙,你还没睡?还是已经睡过一觉了”   此时已经和项灵熙相隔了半个地球的卢卡茨似乎精神极了。和他相比,项灵熙觉得自己可能才更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长途飞机旅行的人。   “我……睡过又醒了。两点半的时候醒的,想着你还有一会儿就到赫尔辛基了,所以就干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你想我了吗?”卢卡茨那迷人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我担心会吵醒你所以特意没有在下飞机的时候就给你发消息。早知道的话,我应该在十分钟前就给你打一个电话,那样你就能更早一点安心睡了。”   在听着卢卡茨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话时,项灵熙反而会感到有些紧张。   她会不自觉地再次想起瑞安在今天更早些时候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语,并在那之后带着些许的忐忑问道:   “你……后天还会回来?”   “对,后天。等到明天的事情一结束,后天中午我就坐飞机回来。等回来之后,我们还能一起吃晚餐。”   “回来之后……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回罗科曼尼亚呢?”   “等到举行宣誓就职仪式的时候,可能再过几天就得走了。”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项灵熙虽有些失落,却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的卢卡茨还是老样子。等结束了他们这里的浪漫假期之后,就会回他的罗科曼尼亚,并让他的生活回归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了。   但不等项灵熙和卢卡茨说一句“好的”,并向对方道一声晚安,电话那头的卢卡茨就已经在感受到了项灵熙此刻的失落情绪后用很是亲昵的语气问道:“你以为我回罗科曼尼亚的时候会不带你一起吗,宝贝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原本应该是一句安慰和调侃的话语的,可它却是气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也让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可以好好睡了的项灵熙立马紧张起来。   她动作僵在了那里,眼睛也瞪大了,连原本已经出现了的那一丝丝睡意也一下了无踪迹了。   项灵熙带着些许的警惕,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以为……要回罗科曼尼亚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卢卡茨:“这种事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灵熙。虽然你还没有来过罗科曼尼亚的首都,但我觉得你应该会爱上这里的。”   项灵熙:“你的意思是……我要跟你一起回罗科曼尼亚?”   卢卡茨:“否则你还想去哪儿?”   卢卡茨的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问对于项灵熙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那与她先前料想过的未来生活简直没有一点点相像的地方,也让项灵熙在尝试数次之后终于开口,也因为不敢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而特意用上了更温和一些的声音说道:   “我当然……当然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了。”   但或许是因为项灵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太过弱了,那会让卢卡茨以为她是在对自己撒娇,于是这位即将重返巅峰的政客说道:“等我回来再说这件事好吗,灵熙?现在,你先好好去睡。再等两天你就能看到我了,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好……好的。晚安。”   “晚安,我爱你。”   项灵熙终于把那句迟了很久的“好的”说出口来,只是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和之前想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尤其当她听到卢卡茨在这个时候把那句“我爱你”又和自己说了一遍的时候,她的内心就更是好像在坐着海盗船一样,内脏被荡来荡去得都在紧张之下发痒了。   她甚至,甚至还有一点点肾上腺激素加速分泌了的感觉。   但是在挂了电话之后,项灵熙却只能直挺挺地躺平,并在动作生硬地闭上眼睛之后对自己说道:“别瞎想,别瞎想。等他回来,等他回来看他到底怎么说。”   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项灵熙明明有很多很多事可以做,就连这座她还未真正熟悉的纽约城,也还有很多很多她未有去探索过的热门艺术展馆。   可她却反而因为心里那块怎么也落不了地的大石头而整日无所事事。她既想做些什么,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可她又是真的什么也无心去做。   直到卢卡茨离开的第二天早晨,当项灵熙坐在电脑前等待罗科曼尼亚两党之争的最后结局时,她才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主心骨。   那是欧洲时间的下午三点,也是纽约时间的上午九点。   罗科曼尼亚的国家议会厅门外聚集着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记者,他们就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成功当选了总统,却让他所领导的那个政党输了选举的,曾经的罗科曼尼亚副总统向卡拉乔尔杰前总统释放出妥协的信号。   上午十点半,项灵熙终于在BBC的脸书账号上刷到了那条短视频新闻。   “罗科曼尼亚时间上午十点十五分,罗科曼尼亚总统埃里克任命社民党主席,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为罗科曼尼亚总理。根据内幕,卢卡茨·卡拉乔尔杰虽没有竞选总统的资格,但作为在议会拥有多数席位的社民党主席,他却可以合法地成为罗科曼尼亚总理。这为他在罗科曼尼亚的政途提供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罗科曼尼亚的多数民众认为,如果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能够被任命为总理,那么罗科曼尼亚的总理将不再和过去一样,仅仅是拥有十分有限的权利……”   在短视频新闻的画面中所出现的,是罗科曼尼亚国家议会厅里的一幕场景。   作为曾经与卢卡茨并肩作战的政治同盟,当埃里克在议会的一片欢呼声中任命卢卡茨为罗科曼尼亚总理的时候,他脸上的不甘几乎是无所遁形的。   而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脸上仅仅有着很淡笑容的,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强大气势的卢卡茨。   他虽是这场斗争中的胜利者,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赢下了一切的那种无尽喜悦。   光是看着视频中那才只有数秒镜头的卢卡茨,项灵熙就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想要对所有人说出的那句无声的话语。   ——【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让项灵熙感觉自己的心情复杂极了。她看了一眼被摆在书房桌子上的那张用拍立得拍的,她和卢卡茨在认识了那么多年之后所拍的唯一一张合影。   照片上的卢卡茨笑得温柔极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刚才那条新闻短片里的,让人惊鸿一瞥的政客。   可正是这种稍稍转一下视线就能看到的……两者之间的巨大反差才更会给项灵熙带去别样的心动感。   项灵熙看了会儿照片就把视频又倒回去看了一遍,等又看完了一遍视频,她就再盯着照片看一会儿。当她把这样的举动重复了五六遍之后,她才突然一下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并且脸上的笑意也凝滞了。   手上拿着那张照片的项灵熙站起身来,但是当上午的阳光愈渐明媚起来的时候,她却依旧不知道拿着这张照片的自己应该走向哪里。   【我亲爱的卢卡茨,如果不是已经想好了我随时都可以在和你一起走完那很小一段的路程后,就在你离开时也自己静静地离开,我怎么敢说愿意和你再次开始。可现在的你却反而让我感到比过去更忐忑了。】   缓步走到了客厅里的项灵熙看向就在楼下不远处的高线公园,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敢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诉她在心里念着名字的那个人了。   因为,那很有可能会让她亲爱的卢卡茨很生气。   很生气很生气。 第164章   第十九天,   纽约约翰肯尼迪机场,   申报通道检查处。   “先生,您的这枚戒指看起来可真是漂亮。而且……它也真的是价值不菲。”   “谢谢,那是我打算送给女友的求婚戒指。”   申报通道处的检察人员对拥有这枚戒指的男人笑了一下,而后就在检查结束后把戒指又放回了礼盒里,并对这名早就被他们认出来了的男人说道:   “祝您求婚顺利,卡拉乔尔杰先生。”   “谢谢,我也希望如此。”   下午四点,卢卡茨终于在和项灵熙约定的那一天再次飞回纽约。   虽然再过几天他就得去参加自己的入职宣誓仪式了,但是再次回到纽约的这一趟行程对于他来说却非常非常的重要。   在通过了申报通道的检查之后,卢卡茨便拖着行李箱向着到达出口处走去。   他知道的,他此刻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的人现在就在那里等着他。   虽然他刚刚才经历了四天里的第二次跨洲际飞行旅程,但他的精神却很好,并且连脚步也变得愈加轻快起来。   当出口距离他越来越近,那么多张面孔就都由模糊到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可他偏偏就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寻的那个人。可她却是因为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音而没能也在同时看到自己。   “你好,我是《纽约曼哈顿报》的记者,请问您是灵熙·项女士吗?”   “是的,是我。”   “是这样的,我们注意到您最近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您的个人展,请问您能够有时间来接受我们的一次采访吗?”   “可是我的个人展都已经快要结束了,您还想来采访我吗?”   “当然,一次成功的个人画展是值得我们报道的。”   “如果您能保证最终的成稿里一次也不会提到卢卡茨·卡拉乔尔杰的话,我会考虑的。”   项灵熙才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完这句话,趁着她被分神而悄悄靠近了她的罗科曼尼亚新任总理先生就一下把她抱到了怀里,并在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后问道:“为什么不许别人在采访你的时候提到我,嗯?”   属于卢卡茨的声音就这样通过手机的听筒传到了电话那头的记者的耳中。   但是正当那名女记者对于罗科曼尼亚的这一政要居然还能有那么性感的声音而感到惊奇的时候,电话就被挂断了。   卢卡茨的外形原本就十分出挑,因而当他在机场的到达出口如此光明正大地亲吻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一对名人情侣当然会吸引到很多的眼球。当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卢卡茨,并叫出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最新身份,许多人就此拿出手机,抓拍他们的照片,甚至是录制视频。   可卢卡茨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还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继续搂着项灵熙,并还时不时地重重亲吻她一下。   在被亲了一下两下的时候,项灵熙还没说什么。但是当卢卡茨在面对那么多人的手机镜头时还又亲了她五六下的时候,简直要感觉到手足无措了的项灵熙只得小声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以发出抗议。   但那样的行为也让卢卡茨觉得可爱得让他想要亲人。   已经三天没见到对方了的卢卡茨在项灵熙和他伸出手来的时候终于不再搂着她,转而牵起了对方的手,而后又是亲了两下她的手,并就此去到了机场的停车场。   “你这三天都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让我的手等一等我的灵感。”   卢卡茨终于让曾在一年前的时候从他的手中夺走了很多东西的埃里克不得不任命他为罗科曼尼亚的新任总理了。   照理说,他们应该去到一家好一些的餐厅庆祝一下的。   可去到那些很好的餐厅吃一顿饭往往会需要好几个小时,那对于才刚刚从罗科曼尼亚飞到纽约的卢卡茨来说实在是太累人了,所以项灵熙特意在家里为他准备了几样简单却可口的食物。   一盘海鲜墨鱼面,一道加入了桃子和碎果仁的沙拉,还有一碗蔬菜汤。   已经感到饿了的卢卡茨在冲完了一个澡之后很快就把那三道菜全吃完了。   但是当他问起项灵熙这三天都在做些什么的时候,项灵熙总会有小学生被老师检查起了作业的感觉。   毕竟,三天前卢卡茨离开这间公寓的时候,他还只是罗科曼尼亚社民党的党魁。   等到三天后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罗科曼尼亚的新任总理了。   虽然现在他还没正式就职,但对比起他们两人的这三天,无所事事了三天的项灵熙总会感觉到心情很是复杂。   但她那用来掩饰自己在这三天里什么也没做的理由也着实是有趣的不行。   被逗笑了的卢卡茨看了好一会儿因为他今晚回来而特意打扮了一番,甚至还在晚餐时间换上了一条漂亮裙子的项灵熙,仿佛是要把她今晚的样子记得牢牢的,等到很多年之后都能清楚地记起。   站起身来的卢卡茨牵住了项灵熙的手,并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到客厅的沙发那里去。   此时纽约的夜幕早已降临,大楼间的灯光将这片城市点得一片星辰闪耀。   “五天后就是我的宣誓就职仪式了。灵熙,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出席。”   “什么……?”   对于卢卡茨所说出的这句话,项灵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在卢卡茨的耐心等待下试着说道:“可那是你的宣誓就职仪式,我……我怎么能……”   “你是我的未婚妻,当然应该和我一起出席。”   听到卢卡茨对于自己的称呼,讶异之下的项灵熙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带着些许的无奈好笑,项灵熙向他问道:“卢卡茨,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不等项灵熙从卢卡茨那里得到回答,她就已经被公寓的玻璃墙外的那一排小无人机给吸引了注意力。   它们似乎是被什么人用事先编好的程序所操控着,并在他们的公寓外拼出了两个单词,只是天色太暗了,那让项灵熙在这样的黑夜中根本分辨不出它们。于是她只能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地看向卢卡茨,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脸上得到答案。   “我发现克拉默送你那台小无人机的时候,你看起来很高兴。”   “那是因为……那台有经过改装,看起来特别可爱也很有意思。”   闻言,卢卡茨吻了一下项灵熙的嘴唇,并把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还记得我在赫尔辛基转机的时候和你说的吗?我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   项灵熙点点头,而后就看向手上的这个小遥控器,并疑惑着又看了看外面的那些排出了特殊造型的小无人机们。   在得到了卢卡茨的肯定与鼓励的目光后,项灵熙试着按了一下小遥控器上的那个按钮。   而后,那些载着小灯的小无人机们就一下亮起灯来。   项灵熙总算能看清楚这些无人机究竟拼成了什么单词了——Say Yes。   明亮的“Say Yes”几乎都要把这间没有打开大灯的客厅都照亮了。   在这一刻,总算意识到对方可能想要做些什么的项灵熙猛一下回过头去,而卢卡茨也就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单膝跪地,也拿出了他在出机场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想拿出来了的的那个礼盒。   但是卢卡茨都还没有在项灵熙的面前把那个礼盒向她打开,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的项灵熙就已经一下子用手盖住了那个礼盒。   “卢卡茨,你……你先告诉我,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让你把盒子打开。”   “如果我告诉你,里面装的是求婚戒指,你就不让我把它打开了吗?”   公寓的外面,由那些原地飞着的小无人机所拼成的“Say Yes”还在夜空中随着风轻轻地晃着,而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的项灵熙则被这突如其来“惊喜”给吓得人都要晕眩了。   如果她松开手,那么那个小礼盒就一定会在下一秒立马就被打开了。   可如果她不松手,那她就会没法立马转身回到卧室,并连忙躺下来,让自己梦醒。   而就在项灵熙如此权衡,且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卢卡茨那捧着戒指礼盒的手已经向上一翻,并在抓住了项灵熙盖着礼盒的手之后吻起她来。   那些吻让项灵熙在几次深呼吸之后不禁抽回了手,而戒指礼盒也就在下一秒向她打开。   躺在里面的,是一枚心形钻戒。   它的造型非常朴素,在主钻的旁边连一颗用来装饰的小碎钻都没有,却是仅凭借一枚直径足有项灵熙的无名指那么宽的心形钻石就已经足够让人为它所惊叹。   这颗钻戒可真的是太美了,美到让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暂停了呼吸。   而项灵熙更是会不自觉地被它所吸引。   但她还是会带着些许的不确定看向为她捧着这枚戒指的卢卡茨。   “嫁给我好吗,灵熙?”   此刻紧张得心跳都“咚咚咚”得仿佛在敲击着胸口的项灵熙不自觉的把手往沙发边上一按,却是意外地又按到了那个小遥控器上的按钮。   于是玻璃墙外的“Say Yes”开始一闪一闪起来。那些明亮的光打在项灵熙的脸上,让她的眼睛都红了,并且眼泪也开始不听话地往外冒了。   “这太突然了,卢卡茨。太突然了。”   项灵熙接着说了两遍“太突然了”,并且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都没有想过你会……”   项灵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哽咽起来。   那可让卢卡茨心疼坏了,并轻声安抚道:“别哭,灵熙。”   说着,卢卡茨把戒指从礼盒里取出来,也让项灵熙能够看清楚组成了指环的那一圈碎钻,以及在戒指里侧的,她和卢卡茨各自的名字缩写。   “我帮你带上它好吗?”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卢卡茨的语调是如此的轻柔,似乎是担心吓到对方,又或者是为了蛊惑对方,让自己喜欢的、在很多时候都会反应慢半拍的女孩能够在还没足够考虑清楚的时候就被她戴上了戒指。   项灵熙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要答应对方。并且此时此刻,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蛊惑着她。   ‘答应吧,它那么美。只要答应下来,你就能收下它了。’   但是就在卢卡茨已经把戒指套进项灵熙的左手无名指指尖时,项灵熙也终于在这个梦幻到了都有些不真实的时刻找回了理智,并把自己的手往回收去。   “抱歉,卢卡茨,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你。真的,这太突然了。你不是一个普通人。我甚至……我甚至都不知道戴上这枚戒指之后,我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   说着,项灵熙不禁把自己的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去,紧张又无助地问道:“而且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这太不像你了,卢卡茨。你不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个普通的政客,你现在都已经是罗科曼尼亚的总理了,你不能在你的任期里随便离婚的。” 第165章   “我当然已经想好了。所以我才会跪在这里向你求婚。至于在我的任期里和你离婚,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灵熙,我已经认定你了。我也已经能够确定你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   “可我还没有想好。我甚至都还没有想过!”   项灵熙在一路退退退的都退到沙发的扶手处的时候说出了一句如此掷地有声的话。   而在一个不小心的就让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之后,项灵熙就已经从卢卡茨因此而变化了的表情中意识到……糟糕了!   但这种程度的真心话都已经被说出来了,项灵熙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她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客厅里踱起步来,并说道:“我一直以为……等到你要就职之后,你就会自己回去了。”   卢卡茨:“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打算带你一起回去。”   项灵熙:“那我以后的生活呢?它会变成什么样?我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还是我得变成你的小领带,你去到哪里,我就得跟到哪里?”   卢卡茨:“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保镖。但就算是我的保镖,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我还不是你的妻子呢!”   在这样的敏感时间,项灵熙一听到相关的字眼就得爆炸,连卢卡茨后面说了什么都得顾不上了。她着急坏了,但在卢卡茨站起身来,并走向她的时候,她却还是咬了咬嘴唇,并拉住了卢卡茨的手,脚一垫一垫地问道:   “卢卡茨,你是真的……真的真的认真的吗?”   这会儿的卢卡茨都已经把那枚特别定制的,看起来又那么贵那么贵的求婚戒指拿出来了,项灵熙也就不敢再把他说的话当成从前让她上当的那种不负责的情话了。   但是当项灵熙这样向卢卡茨求证的时候,她的这个举动还是会让卢卡茨感到心中五味陈杂。   项灵熙用那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卢卡茨,那种情绪其实像极了未曾料到她会给出这种反应的卢卡茨。   “无论你希望我向你重复多少遍,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认真的。但是灵熙,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我们俩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吗?我明白那可能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可我从未想过,我们对于未来的想法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我……我不敢说。”   项灵熙低着头,似乎是生怕会让对方在这样一个本该很开心的时间里变得很不开心也很生气。可她又不愿意骗对方。   但是这样的一句话却已经能让卢卡茨明白了所有。他让客厅的遮光板降了下来,并轻轻地拥住了对方,而后说道:“别着急,也别害怕。如果你认为你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可能伤到我,那只能说明我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伤到了你。”   可能是因为卢卡茨所说的这句话正好就触碰到了项灵熙心中感到最委屈的那块柔软,先前还着急得不行又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的项灵熙竟是慢慢放缓了呼吸,并且也抱住了卢卡茨,把脸埋到了他的胸口,用闷闷的声音说道:   “你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你表达的那么重要。如果不是你以前老是对我那么坏,如果不是你老是一副随时能走的样子、把我丢一边……”   项灵熙用很轻的声音对卢卡茨这样慢慢地说着,而后者也把人给抱了起来,并带去沙发,让她能够在自己的怀里说出那些。   “抱歉,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保证。”   项灵熙每说出一条,卢卡茨就吻一下她,并和她说出一句“抱歉”。   项灵熙:“那你能和我保证,以后和我说的每一遍‘我爱你’都是真心的,而且要很爱很爱才能说出的吗?”   “我保证。”卢卡茨笑着道:“我爱你,灵熙。”   那让项灵熙再次红了脸,并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坐起身来,示意卢卡茨跟自己过来。   她把人带到了卧室,并走到了衣柜门前,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衣架。   这下,不用项灵熙再说,卢卡茨就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但他却是不打断对方。   而项灵熙则也在和他相视一笑之后拿衣架比了一下自己的头顶的位置,说道:“如果007和邦女郎的爱情是这样的高度……”   “如果007和邦女郎的爱情是这样的高度。”   卢卡茨把项灵熙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接着他就接过那个衣架,把它从项灵熙的头顶滑到了胸口,再到她的肋部,并停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那么,我对你的感情就是衣架一会儿会碰到的那个高度。”   说着,他就在项灵熙的注视下把衣架向着天花板的方向扔去。衣架在半空中旋了好几圈,而后便碰到了屋子里的天花板。   当它又往下落了之后,它便被卢卡茨牢牢地抓到了手里。   原本还有点期待那个衣架能掉到地上的项灵熙笑了起来,并主动攀上卢卡茨的肩膀,也亲吻起他的嘴唇。   但是在卢卡茨就要回吻她的时候,把时机看得很准的项灵熙一下往后退了那么点距离,并说道:“但我还是不能现在就答应你。”   同样的一句话,当项灵熙在这时候再说出口的时候,它给卢卡茨带去的感受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甚至还有些挑逗的意味,也让卢卡茨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   但是在项灵熙解开卢卡茨的衬衣纽扣时,卢卡茨却是再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把项灵熙的裙子给撕坏了。   他先是动作轻缓地把项灵熙身上的裙子脱了下来,而后就在抚摸着项灵熙身上皮肤的时候慢慢地加重了力道,直至对方用那带着喘息的声音不断地叫出他的名字,直至勾得他都不能自已了的这个人因为他们之间的欢爱而再次被泪水浸湿了眼睫。   又是好久之后,卢卡茨才在把人拥在怀里的时候轻轻用手指卷起了恋人的头发。   在卷了几下之后,卢卡茨就吻了吻项灵熙的那缕发丝,并说道:“灵熙,我可以再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但我希望你能在四天后我们一起出发去到罗科曼尼亚之前就给我答案。”   “我只能选择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吗?”   当项灵熙带着那还未被完全平复的喘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卢卡茨很快就用一个吻来回答了她。   ‘当然,你只能给我肯定的回答。’   那让项灵熙不自觉地鼓了鼓脸,而后就又在卢卡茨的怀里动了动,并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   “你已经错过了我的很多次就职宣誓仪式了,这一次,我不想让你再错过了。”   听着这句话,项灵熙偷偷咽下了那句‘可是你前几次就职宣誓仪式的时候我和你压根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并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问道:   “陪你出席就职宣誓仪式的话,我是只要在台下坐着就好吗?”   “不。”说出了这句话的卢卡茨反应很大。他搂着项灵熙肩膀的手带着对方稍稍离开了自己的胸膛一点距离,让他能够好好看着自己已经求过婚了的女友,并说道:“你得和我一起站在台上。”   这句话直接就让项灵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了。   但是面对表情如此认真的项灵熙,项灵熙却是再次压住了那种过分夸张的反应,而后顺着问道:“就好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你边上吗?”   “不,灵熙。”说着,卢卡茨好笑地吻了一下项灵熙的眼睛,并在把人又搂进了自己怀里之后说道:“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你肯定也得说些什么。”   项灵熙:“…………”   那一刻,项灵熙的心跳“咚”的一下砸在她的胸口上,把她的胸口撞得生疼。   她突然很庆幸卢卡茨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把她又搂到了怀里。否则的话,她一定,一定会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变化,她甚至都会没法让自己的眼睛别那么瞪得直直的,好像死了的鱼一样。   如果说,先前在拒绝卢卡茨的求婚时,她还能够把那些真心话脱口而出,那么现在……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样的话语了。   怀着对于卢卡茨所描述的那种场景的无限恐惧,项灵熙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并再次套起了卢卡茨的话。   她说:“那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卢卡茨:“你可以说一说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我是一个怎样值得信赖的人。那就只是一个很短的小演讲,大约五分钟就可以了。”   项灵熙:“会上全球电视直播吗?”   卢卡茨:“不会的。”   项灵熙刚想要在卢卡茨说出那句“不会的”的时候长舒一口气,可罗科曼尼亚的新晋总理阁下却是在随后很快接上了一句——“大约也就是在罗科曼尼亚的全国范围内直播。”   “咯噔!”   “咯噔!”   “咯噔!”   那可真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咯噔”三连击,这样的闷击实在是太可怕了,它打得项灵熙浑身僵硬,并就像是一块死肉那样摊在卢卡茨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如果说还能有什么是比让项灵熙在罗科曼尼亚的全国人民面前单独演讲五分钟更可怕的,那就是卢卡茨在说起这件事时信手拈来的态度。   它意味着……这对于卢卡茨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一般的事。   并且,只要她真的同意了对方的求婚,那也就会变成她的“家常便饭”。   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和恐惧感就这样萦绕在了项灵熙的心头,让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黑暗中的无数双望向她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可项灵熙依旧还是扛住了那种可怕的感觉。   作为一个在做毕业演讲的时候都能怯场到生理性头晕的人,项灵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再平稳一些。   她亲了一口卢卡茨的锁骨,并用手指在卢卡茨的肩背上轻轻地一点一点的,并在同时向她亲爱的卢卡茨套话道:“你能和我说一说,作为总理夫人,我每天的行程都会是什么样的吗?”   然后,卢卡茨就真的什么都说了。   听着那些从早到晚的安排,以及各种会见和接见,项灵熙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   那天晚上,她愣是睁着眼睛,沉浸在惊恐的情绪中一宿都没能睡着。   早晨五点半,卢卡茨照理在这个时候起来,并吻着项灵熙的额头说要她跟自己一起去晨跑。但是一晚上都没睡着的项灵熙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的这个要求。   但是没关系,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卢卡茨几乎已经把人宠得什么都能答应了。在项灵熙抱着被子翻了好几下都表示自己今天绝对不早起之后,卢卡茨只是又吻了吻项灵熙的嘴唇就自己出门去了。   在听到卢卡茨离开的声音之后,困了一晚上都没能睡着的项灵熙反而在十几秒内就一下睡着了。   可是那一睡着可就完蛋了。   胡思乱想了整晚的项灵熙很快就做起了噩梦。   并且,她在梦里所看到的全都要比她昨晚所想的还要更可怕。   当梦境在混乱的红色与灰黑色中不断旋转,项灵熙梦到自己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哭着和随行人员说她不要去上罗科曼尼亚的近代史课程、不想去学礼仪、也不想去会见妇女代表,并且她真的真的很想画画。   “我明明是个画画的啊!我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呢!你们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梦里的项灵熙和这些人苦苦哀求着,也开始呼喊起卢卡茨的名字。   可是等她好容易才在远处的楼梯上发现了自己的心上人,却发现对方只是站在那里不带感情地看了看她,并对她说了一句:“快一点,五分钟的电视演讲很快就要开始了。”   于是她就被几十上百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随行人员手持各种东西地团团包围了。   当属于她的最后一丝光亮都这样被完全遮挡,项灵熙也终于被惊醒了。   可直到项灵熙惊喘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却会发现,现在距离她上一次看时间居然只过了五分钟。   然后,她就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并从抽屉里拿上护照和钱包和手机,跑了。 第166章   “你好!”   “早上好,请问是去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吗?”   “是的是的,麻烦快些开车。”   在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时候,项灵熙就已经用打车软件给自己打了一辆车了。   这样,当她冲下楼的时候,车就已经能够在楼下等着她了。   老实说,这会儿的项灵熙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宿没睡的后遗症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涨涨的,头也晕晕的,整个人都不怎么清醒,甚至还有一种宿醉之后的感受。   可是在状态那么糟糕的情况下,项灵熙却还能够拨开那种混乱,并冷静地思考。那种感觉其实像极了她在和卢卡茨一起去到海牙的最后一段路程。   她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但她却是能够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做到“我心已似乱毛线,然而阵脚却不乱”。   在上车之后,项灵熙才迅速地用手机开始翻看起了从纽约回国的机票。   这里虽然不是罗科曼尼亚,甚至也不是卢卡茨势力余威之下的欧洲,但是一想起卢卡茨昨天弄的那些让她“Say Yes”的无人机阵势,项灵熙就会觉得,即便只是在美国纽约,自己也压不过卢卡茨这样的强龙。   现在,能够让她找回安全感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中国驻美国大使馆,还有一个就是中国了!   可是现在去到中国大使馆,她一没有理由,二又阵仗太大、会让外界以为卢卡茨把她怎么了一样。   于是惊慌失措之下的项灵熙便觉得,在卢卡茨已经向她吐露了真心话的情况下,她可千万千万得回到最能够让她找回安全感的中国老家,不能给卢卡茨再用谎话把她哄到晕头转向的机会了。   作为越是到了关键时刻就越是能扛事的一个人,项灵熙这会儿就算因为前一晚的失眠而头昏脑涨着,她的心里都十分深刻地明白——只要她戴着那枚戒指和卢卡茨一起出席了他的宣誓就职仪式,她就再也不会有回头路了。   “等一等!”   当项灵熙所坐的那辆小轿车已经向着南边一路驶出一公里,并正要在绕出一个弯后去到位于曼哈顿西边的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时,把最近出发的航班都快速阅览了一遍的项灵熙立马喊了停,并临时更改了她的目的地,和对方说道:“我刚刚弄错机场了,我要去的是拉瓜迪亚机场!”   尖锐的刹车声就这样在下一秒响起,正在开车的那位黑人司机显然被吓了一跳,并问道:“什么?拉瓜迪亚机场?您真的确定吗?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在曼哈顿的西边,可拉瓜迪亚机场就在曼哈顿的东北边了!”   “确定确定!我们快走!”看准了航班之后的项灵熙一边通过快速购票的app买机票一边和对方说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请问,您的航班是几点起飞的?”   “七点!七点整!”   当那位司机听到了项灵熙所说出的时间,他总算明白自己的这位乘客为什么会是一副火烧眉毛了的着急模样了。   现在,他开始比项灵熙本人都还要更着急了!   “七点!女士,如果您打算乘坐的是七点的航班,您就不该这么晚才出门!”   眼见着对方都已经用唱rap的音调开始教育自己了,项灵熙不禁用上了那副心都碎了的表情反问对方道:“我已经这么着急了,你怎么还能停在这里?”   随着项灵熙的那句话语,在他们后面开过来的那辆车就对他们按起了喇叭,那让载了项灵熙的黑人司机连忙调转方向,由原本要去到的南边改成了北边。   “你应该感到庆幸,还好我们还没有上大桥,如果你再晚那么几十秒告诉我,那你今天就铁定赶不上飞机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我们快走吧,现在已经六点零七分了,如果你能帮我在六点二十六分之前就赶到机场,我就再加你十五美金!”   “想要赶上飞机,光知道机场和航站楼可不行,把你的航空公司还有目的地告诉我。我带你去距离值机柜台最近的那个入口。”   “芝加哥!我要坐的是联合航空飞去芝加哥的航班!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了!”   早上6:35,   项灵熙的公寓。   一个人出门晨跑完了的卢卡茨回到公寓,并且还带着他特意绕路去买的一包刚出炉的可颂。   他才进屋就在放下了可颂之后去到了他们的卧室。可在走进卧室之后,卢卡茨就会发现凌乱的床上根本没有他的恋人。   但是这一刻的卢卡茨却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叫着“未婚妻”的名字,并推开了浴室的门。   可是浴室里也没有项灵熙的踪影,那让卢卡茨疑惑着用更大一点的声音叫起了项灵熙,也开始在这套公寓里一间一间屋子地找寻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卢卡茨还能够用正常的步速走向那一间间的空屋子,并推开房门。   可是找到最后那一两间房间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卢卡茨很快查看完毕,并拿起手机给项灵熙拨出电话。   这回,项灵熙的手机号码虽然没有给卢卡茨回以他之前已经很熟悉了的,被关去黑名单的忙音,可是恋人的手机铃音既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响起,并且电话那头也没有很快传来电话被接起的声音。   可是此时的卢卡茨依旧还是没有立刻就想到行动力超强的项灵熙现在正在实行的究竟是怎样的壮举。   现在距离他出门其实才只过了大约四十五分钟,觉得对方可能并没有跑远的卢卡茨就这样一边等待着电话的被接通,一边从屋子里的玻璃外墙往下看,想要在这栋公寓楼的楼底找到恋人的踪迹。   当卢卡茨在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之后再给项灵熙拨去电话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产生了一些疑惑了。   可他依旧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去。   毫无疑问地,这个在政治上有着敏锐直觉的男人这一次却唯独对自己的恋人有了十分错误的判断。   而归根结底,那或许是因为项灵熙在前一天晚上的温柔以及诱使他说出真话的那些小手段全都给了他一种十分错误的感觉。   并且,他也很难会在才发现对方不见了的时候就想到——这个很有可能已经怀上了他孩子的女人还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但是当卢卡茨连续给项灵熙拨去第四个电话的时候,一种十分糟糕的预感就侵蚀了所有的理性思考以及他依照常理来做出的推断。   卢卡茨开始在这套公寓里查看起来,他把手机调到了免提模式,并在电话还在不断拨出中的情况下查找起项灵熙都从这里带走了什么。   他首先查看的是距离客厅最近的鞋柜,那里只少了一双项灵熙会在晨跑的时候穿的轻便运动鞋。   而后他又打开了项灵熙放手提包的柜子,可那里却是一个包都没有少,连她用来装很多东西的大尺寸皮质双肩包都没有少。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很能够让人放心下来的信号的,因为那意味着项灵熙很可能只是稍稍出门了一会儿,并且也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注意到卢卡茨给她拨去的电话。   可是当卢卡茨灵光一现地走去他们的主卧室,并拉开了项灵熙用来放护照的抽屉,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这里已经可以拉响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了。   这回卢卡茨不给一直没接电话的项灵熙打电话了,他转而给现在人还在罗科曼尼亚的克拉默拨去电话。   “克拉默,你现在就记一下我写给你的信息。我大约在纽约时间的早上5:47分出了门,我出门的时候灵熙还赖着床不肯起来。但是等到我在6:35的时候回到公寓,我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现在是6:42了,我刚刚发现她把护照带走了。你帮我推算一下她现在可能去到哪儿了。我现在就叫车准备出发,希望你能够在五分钟之内帮我找到路线。” 第167章   “你是说……灵熙她现在人找不到了,而且护照也给带走了?不不不,昨天你不是向她求婚了吗?她没答应?”   才一接到卢卡茨的电话就拿出一支记下了那几个关键的时间点的克拉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才不过只是问出第一个问题,那就直接扎到了卢卡茨的痛处。   卢卡茨:“这很重要吗?”   克拉默:“当然,这当然很重要。求婚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她现在可能的行踪。”   卢卡茨:“她……几乎就答应了。”   克拉默:“那也就是说她没答应?天,她居然真的没答应!我现在就去查从纽约飞回中国的航班!”   虽然克拉默在他的言语间所暗示出的那些的确和现在已经发生了的事十分贴合了,可卢卡茨还是会感觉到很不舒服。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好。”   “有多好?”正在查询那些信息的克拉默随口这样问道。   卢卡茨:“好到了没法和你具体描述的那种程度。”   克拉默:“所以你的意思是……灵熙可能只是一大早的拿着她的护照出去散步了,不给你留一条信息,而且还在知道你可能会回来的这个时间完全不看手机?所以我需要停止对航班的查询吗?”   卢卡茨:“不,继续查航班。”   克拉默:“纽约一共有三座机场,肯尼迪国际、纽瓦克自由国际、还有拉瓜迪亚机场。既然你说你在5:47的时候才出门,那么如果是普通女人,我觉得她们很可能会在你到家之前才刚刚出门。”   卢卡茨:“但我们现在要找的那个人是灵熙。”   克拉默:“那就惨了,如果她在你出门的时候就想好了要走,那就算现在是冬天,出门会比平时要慢一些,她也有可能最快在六点就出门了。如果她的目标明确,她在匆忙之下估计也就能在等车过来的时候浪费一点时间。所以,你选一个吧,卢卡茨。是肯尼迪国际、还是纽瓦克自由国际?这两座机场都在7:30到8:30之间有飞往项灵熙的家的航班。我觉得她去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也希望她去的是那里。”   卢卡茨:“为什么这么说?”   克拉默:“因为肯尼迪国际机场有点远,我认为灵熙不可能在六点四十五分之前到那里,所以她能坐上的,从肯尼迪国际机场出发的最早航班就得要到7:55才能起飞了。但那就太迟了,你完全能在去到机场后随便买一张更晚时间出发的机票,在她登机之前抓住她。我觉得她不会犯这种错误。”   卢卡茨:“继续。”   克拉默:“纽瓦克自由国际就不一样了,它离你们住的曼哈顿区更近,过去只要二十分钟,从那里起飞的合适班次也更频繁。如果灵熙能够在六点半赶到那里,那七点半起飞的那班经由加拿大多伦多转机的航班就很合适了。但如果是那样,她就得在多伦多等将近四个小时。卢卡茨,快!现在就去纽瓦克机场!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还能在登机口把她拦下来!但就算赶不上,你也能坐下一班去到多伦多的航班,在转机区域找到她。”   早上6:47,   纽约拉瓜迪亚机场。飞往美国芝加哥。   “请乘坐联合航空UA628次航班的灵熙·项女士注意了,您的航班马上就要停止登机了,请您在听到广播后速至第17号登机口登机。”   当航空公司那提醒项灵熙尽快登机的广播在17号登机口附近响起,项灵熙也终于在一连串的生死时速之后奔到了那里。   直到她把自己的登机牌和护照都交给负责最后检查的航空公司工作人员,她还是十分警觉地向自己的身后望了一眼。   理智上,项灵熙虽然知道卢卡茨不可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并真的就在她的飞机关闭舱门前赶到正确的机场和登机口,但卢卡茨在过往的那些无所不能的事迹实在是让她不到最后时刻都不能放心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项灵熙甚至还在顺利登机后直接去到了这架波音737飞机最后排的洗手间里躲了起来。   而来自卢卡茨的又一通的电话则也在此时追了过来。   项灵熙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刚好6:50,距离起飞虽然还剩下十分钟,可距离飞机舱门的关闭却是只剩下五分钟了。   那让项灵熙在稳了稳心神之后决定接起这个电话,并在飞机起飞之前好歹和卢卡茨说一下,她就要回家了!   毕竟,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落荒而逃虽然不好,但到底还有她自己的理由。   可让人发疯一样的找自己好几个小时,那就不是项灵熙能忍心做的事了。   “喂,卢卡茨?”   “灵熙,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听到卢卡茨如此焦急的声音,感觉很不忍心的项灵熙咬了咬牙,并在听了一会儿洗手间外的动静后给出了一句模棱两可却无比诚恳的回答:“我打算回家了。”   “不要过海关检查,明白吗?不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都先等我过来,好吗?”   咦?   不要过海关检查?   项灵熙才一听到这句话就意味着她最后的冒险是值得的!今天早上从拉瓜迪亚机场出发的,能够让她在经过一次转机之后就到家的航班总共就只有她所成功赶上的这一班!   而这一趟航班首先飞往的地方则是美国国境内的芝加哥,她得到了芝加哥才需要经过美国边境检察官的检查!   也就是说,卢卡茨现在的确是已经在去到机场的路上了,可他却是一定一定去错机场了!   可她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卢卡茨的这句话?   要知道,在她和卢卡茨之间的相处中,一直就是卢卡茨骗她,而她却是从没有骗过对方的。   她可一定不能在最后关头破了功。   但如果她真的告诉对方自己正在飞往芝加哥的这班飞机上,她又生怕卢卡茨会立马从另外一座机场坐飞机追到芝加哥去。   万一呢?万一她真的就在专机区域被追上了呢!   于是她只能咬着牙对卢卡茨说出了残忍的拒绝。   项灵熙:“卢卡茨,这两件事我都不能答应。昨天晚上我失眠了一晚上,我一直在考虑你告诉我的那种……总理夫人的生活。我觉得那可能真的不是我能接受的。”   卢卡茨:“那些我们都可以再商量的,灵熙。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强迫你的。”   项灵熙:“可是你昨天都告诉我了。你昨天说的那些才是最真实的。我们再商量又能怎么样呢?你能让我别和你一起去出席你的宣誓就职仪式吗?”   “不能。”这一次,卢卡茨再没有选择欺骗,而是说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不可能再让你缺席这一次的宣誓就职仪式了。并且以后我的每一次宣誓就职仪式,我都会让你和我一起出席。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就是我认定的伴侣了。”   项灵熙:“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你了。对你,我从不说谎,这次我也不说谎。那根本不是我能接受的来的未来生活。我也不可能变成你的宫廷画家!”   卢卡茨:“可是灵熙,你从来就知道你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你不可能从没设想过那样的未来,也不可以到了这样的时候才对我说你接受不了。”   项灵熙:“但我就是没有想过啊!”   项灵熙的这句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掷地有声,也让电话那头的卢卡茨一下子沉默了。   但不需要卢卡茨提醒她,项灵熙就已经再次说道:“在昨天晚上你给我拿出那枚戒指之前,我还从没想过我也有可能会嫁给你!没错,之前我是答应你要和你好好重新开始了,但我……但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你只不过是想要在正式出任罗科曼尼亚总理之前再和我好好地弥补一下遗憾!”   卢卡茨:“孩子,你愿意怀我的孩子。你曾想过,也愿意和我一起组建家庭。”   项灵熙:“那时候我以为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就想……如果有那么一个孩子,它长得既像我又像你,我肯定会很喜欢它的。”   听到这里,卢卡茨都笑了,并问道:“所以你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父亲?”   项灵熙着急了,并很快说道:“你不要那么信誓旦旦好吗!我们……我们只是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发生了几次关系而已!也许……也许我们两个就是不合适,在一起就是不孕不育的呢!”   卢卡茨:“可如果它现在已经在了呢?”   项灵熙:“那也是我一个人的!它在我这里接受养分,在我的身体里满满长大,除了最初的那一两天,它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它就是我的!”   机舱的舱门在此时关闭,而项灵熙也在此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卢卡茨再次笑了起来的声音。   “灵熙,你让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根本不该在追回你的这件事上那么温柔地对待你,也完全尊重你的想法。温柔能够让你心动,浪漫也让你喜欢。但是那些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想要让你改变决定,只能用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法。如果我能早些知道,也不至于和你兜了一年的圈子,浪费了本该和你在一起的那么多时间。”   “我……”   听到那些话语的项灵熙是真的被卢卡茨给吓到了,但她还是很是倔强地出了声,并在让自己的呼吸稳下来之后放下狠话道:“我等着。”   说完之后,项灵熙就挂了电话,并在那之后软着腿走出了洗手间。   也就是在此时,克拉默通过项灵熙的手机信号追踪到了她的位置。   “我们的判断失误了!她没在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她在拉瓜迪亚机场!可今天上午那里只有一班飞机能让灵熙回国,而且那班飞机在7点整的时候就起飞了。她到底是怎么赶上的?她是为了晃开我们才故意去拉瓜迪亚机场的!卢卡茨,灵熙搭乘的那架飞机现在已经起飞了!”   通过实时对讲,克拉默把这个消息带给了现在刚好到了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的了。   “不用太惊奇,克拉默。我们早就知道她很聪明,行动力很强,在关键时刻也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还想不到有什么事能真的难倒她。和我们一起去海牙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现在她当然也能这样。”   “那你……你现在还要去芝加哥追她吗?如果你乘坐8点飞往芝加哥的那班飞机,你就可以在9:33的时候飞抵芝加哥,然后……”   “不用了。”卢卡茨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座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而后说出了否定的答案。   在转身等待起下一辆能够载他回两人之间共同公寓的出租车时,卢卡茨说:“我得先回去一趟,找人来帮忙把公寓收拾一下。把灵熙还没来得及带走的那些东西都给她寄回去。”   克拉默:“然后呢?”   卢卡茨:“向外界公布我的下一个行程,越高调越好。” 第168章 大结局   两天后,   厦门。   那是在一辆公交车上。   一月的厦门与此时的纽约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样子,窗外的空气虽然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凉意,可那对于项灵熙来说,就已经完全是春天的温度了。   昨天下午的一点半,惊魂未定的项灵熙终于回了国。   可或许是因为卢卡茨在她的飞机起飞前对她说的那些很具有恐吓感感的话语实在是太过惊悚,项灵熙根本就不敢接着待在她很喜欢的新家。她甚至都不怎么敢待在这座城市,并在回来的当晚就收拾出了瘸了一只轮子的行李箱,拖着它磕磕绊绊地去到了机场。   在深夜抵达厦门之后,项灵熙终于才觉得自己能够长舒一口气了。   但其实这个时候她的脑袋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在这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安全区域的项灵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这么跑路,而且也不该跑得这么不给人留余地。   但是当她仔细一想那天早上做的五分钟的噩梦,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回了先前的那种惊恐感。而当那些噩梦里的场景搭配起卢卡茨最后对她说的“想要让你改变决定,只能用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法”时,项灵熙就觉得她好像又能感受一遍先前的那种慌不择路的状态了。   可是这能怪她吗!   如果不是卢卡茨大前天说她能跑,前天就说她不光能飞天、而且还能和他牵着手飞去月球了,她能被吓成这样吗?   不,她就只会跑,不会飞。   在她的生活中,绝对不会有全国性的直播式电视演讲。   并且她也不会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24小时待命的各项官方活动,没有!   如果说她跑起来之后就一定得飞了,那她情愿连走都不走了,她就蹲着。   “对,就是这样。”项灵熙把手按在胸口处,仿佛那样就能让她的心稍稍定一些下来,她对自己说道:“我先在这里待几天。等、等卢卡茨的就职宣誓仪式结束了再说……不,不不不,结束了也不能再说……”   在这种紧张又混乱的时候,坐坐公交车就再好不过了。   它和酒店房间还有出租车的封闭式环境不同,不会过分安静,并且这里也不会过分吵闹。   更重要的是,坐在公交车上不仅能让人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的风景,并且还每隔几站就会换一批带在她附近的人,那显然能让项灵熙降低那种萦绕着她的,过分的紧张感。   可才不过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窗外的景色那么几分钟而已,项灵熙就被车上的那台音量并没有调得低到能让她完全注意不到的小电视给吸引了注意力。   里面正在播放着的,不是项灵熙经常能在这样的公交车上的小屏幕里看到的,老掉牙了的当地节目,而是一则十分洋气又时髦的国际新闻。   而在这个离项灵熙不远的小电视屏幕里出现的,则正是她和她亲爱的卢卡茨的脸。   这让项灵熙在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它一眼后就立马把视线扯了回来!   “据悉,刚刚被任命为罗科曼尼亚总理的前总统卢卡茨·卡拉乔尔杰会在就职宣誓仪式之前临时再安排行程。根据他在推特上所发布的信息,他的中国籍未婚妻项灵熙原本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却在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之后陷入了很严重的焦虑,并在稍早的时候独自一人回到了中国。”   在电视屏幕上,除了有一个小小的主持人之外,还有着那被放在了演播室里大屏幕上的,她和卢卡茨用拍立得拍下的那张合照!   那让项灵熙表情惊恐地倒吸一口气,而她的这一反应也让坐在她旁边的那个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段新闻的阿姨注意到了她,并在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之后陷入了疑惑,并在把视线在她和电视屏幕上来回扫动。   电视屏幕上的那张双人合照很快被切换到了另外一张照片,这回屏幕上总算没有她那放大到了能让人把她的样貌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头合照了,可电视屏幕上却是又出现了一张项灵熙在此前还从未见到过的照片!   那是一幕浪漫而温馨的场景。照片里的卢卡茨正在夜色之下,在纽约曼哈顿的一间全玻璃外墙的公寓里单膝跪地着给自己的未婚妻戴上戒指。   而在公寓外的高空中,由几十架装载了小灯的无人机所拼成的“Say Yes”原本是给公寓里的人看的反着的,却因为公寓内昏暗的灯光而把这两个明亮而浪漫的单词映到了公寓的玻璃外墙上。   无论以多么苛刻的眼光去看,那都是一张很美很美的照片。   当意境已经到了的时候,人们不会再去管那枚正被推上照片中女主角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是不是已经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当一国总理在自己的个人社交主页上放出这样的照片以及那些情真意切的话语,也不会有人再去怀疑他的“未婚妻”会不会还没有真的答应他的求婚。   但是当项灵熙看到这样的一幕被人以照片的形式展现出来,作为当事人的她内心当然会是崩溃的!   可那台车载卫星电视上拨出的这段国际新闻却还没完呢,它还没完!   卢卡茨在一个新闻发布会现场的视频片段在主持人的解说之后就被播放了起来。而此时,这辆虽然并不拥挤,却也有一些乘客因为没有座位而站着的公交车上已经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项灵熙。   他们注意到了那个和据说是欧洲某国总理的未婚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和他们同乘一辆车的乘客。   可是项灵熙现在却顾不得那些好奇又疑惑的视线了,因为卢卡茨的声音已经从距离她很近的那台小电视里传出来了!   “我的未婚妻担心她的外籍身份会影响到我的支持率,并且她也担心我们的筹备婚礼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所以,她在答应我的求婚时就已经和我约定了要在我的这一任任期结束后才和和我正式完婚。但是她意外怀孕的事显然打乱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先只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就在总理府,也只邀请十几位彼此最要好的朋友。但她依旧非常担忧。她总是为我担心这个,为我担心那个,但现在她却是真的让我担心了。   “作为她的未婚夫,作为孩子的父亲,我必须得在就职宣誓仪式之前去把她带回来。一个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无法负责的男人是不可能对一个国家负责的。我深信这一点,也希望在刚刚结束的选举中支持我的人也能同样支持我的这一决定。”   电视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完全把他的担心写在了自己的脸上,让所有看到这一条新闻短片的人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并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政客,而是一个如此真实的、深爱着自己未婚妻又有着很强责任心的男人。   可项灵熙知道这样的卢卡茨都说的都是谎话!   ‘我没有!没有答应求婚,也没有怀孕!’   项灵熙在自己的心里发出这样声声震天的呐喊,而她的手机铃音也在此时响起。   车厢里所有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人都在此时假装起来,他们假装自己正在看手机视频、玩手机游戏,可他们的耳朵却是完完全全地在注意着手机铃音响起的那个方向。   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手机的项灵熙连呼吸都要急促起来了,因为现在她的手机里启用的,只有她今天早上新办的那张手机卡,她还谁都还没来得及告诉的那种!   而当她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人提示时,她就瞬间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人正是好久都不见了的陈秘书!   “喂……?”接起电话后的项灵熙简直要连这一声“喂”都说不稳了。   陈秘书:“灵熙啊,你在厦门玩得还开心吗?”   项灵熙:“还……还好……”   陈秘书:“你能耐了啊,逃人家外国总理的婚啊。”   注意到了周围人都在疯狂地用QQ或者微信和自己的亲友们发着些什么信息,项灵熙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对陈秘书说道:“我、我没逃……逃……”   然而“逃婚”二字都没被完整地说出来呢,电话那头的陈秘书就接着说道:“不想嫁你答应什么求婚啊,单身生育有多麻烦要了解一下吗?在单亲家庭长大的混血小孩可能出现哪些心理问题要给你科普一下案例吗?”   “我没怀……怀……”   说着这句话的项灵熙虽然情绪已然和先前的被动不同,变得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可她还是因为周围人那看着她好像能发光一样的眼睛而克制着,连“没怀孕”三个字都不敢一口气说出来。   于是陈秘书又接着说道:“你孩子的爸现在都已经到北京了,项同志你自己看吧,看看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听到那句“你孩子的爸现在都已经到北京了”,项灵熙终于克制不住,并从座位上一下站起身来,说道:“他不是我孩子的爸!”   那一刻,整个车厢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放下了手机,并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了的项灵熙。   意识到自己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了那句话的项灵熙睁大了眼睛,并在喘了两口气之后接着对电话那头的陈秘书声音由轻到重道:   “我是说,我没有。我没有怀孕,更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北京,   什刹海附近的一间民宿。   “那时候灵熙就是租住了这间民宿,在进到卧室之前就发现我们已经来了,而且还攻击了我的保镖。”   “你是说……攻击你的……保镖。”   “对,看起来比我还要高,也更强壮的那种。”   在就职宣誓仪式前夕以个人身份来到了北京,却是向他们的老朋友陈秘书寻求了帮助的卢卡茨这样和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里的克拉默说道。   也就是在此时,卢卡茨的手机铃音响起。   仅仅只需听到那个专属铃音,卢卡茨就能知道,此时给他打来了电话的,正是从前天起就一直让自己的号码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下的项灵熙。   拿出手机的卢卡茨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笑了,并接起电话。   在叫出对方的名字时,卢卡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此刻正离他不远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他穿着一身剪裁特别出彩的毛呢大衣,并且看起来丝毫没有那场新闻发布会上的那种憔悴感。在他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势在必得。   “是吗?可是我那时候都已经把戒指套到你的左手无名指上了。”   当卢卡茨又听到电话那头的项灵熙告诉他,怀没怀孕这事现在根本不好说,并让他不要在外面胡乱说话的时候,并说道:   “是吗?可我没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你到底怀了多久的孕,所以我们现在再努力一下也还来得及。”   那当然会让项灵熙很生气,当克拉默听到那句“这样的事你想都不要想”隐约地传出来,并默默地走开的时候,卢卡茨又叫了一遍项灵熙的名字,并说道:“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五分钟电视演讲,演讲稿我已经给你写好了。我觉得你会想要先看一看它的。”   项灵熙:“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眠一晚上吗?那天早上你出门之后我才睡着五分钟就被噩梦惊醒了!梦里面你根本不管我,我哭着和周围的那些人说我不要去做这个,不要去做那个,可你只知道跟我说那五分钟的电视演讲!”   卢卡茨:“我都已经给你排好计划表了,一周有七天,你只要作为我的伴侣工作四天的时间。还有三天应该就够你画画了。”   项灵熙:“你连我有没有答应你的求婚都能胡乱骗人!”   卢卡茨:“我可以把这些写成书面的文件。”   这下,电话那头的项灵熙终于动摇了。   于是卢卡茨又继续说道:“那天你走之后,我找人去你的公寓房里把你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打包了,打算给你寄回来。”   项灵熙更动摇了,原本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的她犹犹豫豫又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是说不温柔也不浪漫了吗?你说要不尊重我的想法了,还恐吓我,说要特别特别粗暴了!”   “粗暴的方法已经用完了。而且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你对我动心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项灵熙让卢卡茨听到了几声她的喘息声,而后不说一声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那让听到“嘟”的一声的克拉默着急地走过来,问道:“她又挂你电话了?”   卢卡茨:“对。”   克拉默:“那我们……接下去还要去厦门吗?”   卢卡茨:“不用,在这里等她就好了。”   看到卢卡茨十分笃定地脱下了他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那件修身西装,克拉默不禁十分迟疑地问道:“我记得你找人给灵熙打包好的那些行李……”   “对,我已经让人把它们和那幅画一起寄去我的总理府了。”把那枚他随身带着的求婚戒指拿出来又看了一眼的卢卡茨这样说道。   心形钻石的那些切面将透进里面的那些光线折射得无比璀璨,也让那个白森林男孩和他失而复得的恋人从相识起的那一幕幕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不断闪现。   但此刻在卢卡茨的脑海中出现的,再不是那些他未曾拥有的十年时光,而是他真正与那个人所经历的过去。   最开始的那一幕画面,是他们对彼此都有着很大误解的初遇,以及他们在漏风的小木屋里用大塑料袋包着度过的一夜。   他都不敢相信,那时候的他们真的会单纯到抱在一起睡了一整晚都不知道要亲吻一下彼此。   当那年才只有19岁的那个女孩和他挥手说再见,并不知是被冷风吹红了眼睛还是她真的因为离别的伤感而红着眼睛说会想他,卢卡茨也没能想到,那一想竟会是那么长的时间。   等到下一次见面,他们就都已经改变了很多,变成了知晓彼此的陌生人。   那时候的他只想着要隐瞒自己曾经的那重身份,却没曾想……才只是过了几天而已,他就为了让对方去出庭证明那些而在深夜去到了她的家。   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不足够好,他甚至在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前都一直不自觉地让两人之间竖起了一块只对对方起作用的透明玻璃,以至于那么勇敢的女孩都会在他想要靠近时不断地后退。   并且,在自己就要触碰到她,也拉住她手的时候,那个女孩还能把只有一面有用的玻璃反过来重重地撞向他。   但是那个女孩对自己心动了的样子早已映到了他的眼睛里了。   所以,他怎么还可能松手。   有些人你只有在失而复得后才能知道曾经的自己如此轻易地挥别的究竟是什么。   那可能有些晚。   但只要能比过去更坚定一些,就不会太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