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佬离婚后》
作者：闻璟



　　【文案】
　　一句话介绍：离婚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一朝穿书，
　　顾北音多了一个人人艳羡的大佬老公。
　　大佬英俊优雅、温润绅士、洁身自好，个人魅力正无穷，完美满足了她对男神的终极幻想。
　　只除了，
　　两人是商业联姻，毫无感情、相敬如冰。
　　被漠然以对一个月后，她直接将离婚协议拍在了大佬办公桌上...
　　签字离婚时，秦清越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种解脱感。
　　直到一年后——
　　盯着颁奖典礼上对顾北音大献殷勤的男人，
　　他无意识捏断了手中的笔...

　　食用指南:
　　苏爽文，涉及娱乐圈，男主前期冷淡，后期会被狠狠打脸，喜欢男二的宝宝一定要慎重；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主角：顾北音，秦清越 ┃ 配角：拖后腿众人，修罗场众人 ┃ 其它：



第1章 
　　凌晨一点。
　　顾北音端坐在餐桌前，面前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苦瓜炒蛋、糖醋排骨、翡翠虾仁、辣子鸡丁，以及一盅玉米排骨汤。标准的四菜一汤，酸甜苦辣四味皆有，盛在漂亮的青花瓷器中格外的精致漂亮。
　　可惜早就彻底凉掉了。
　　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大门，顾北音抿了抿唇，心中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她睡前看了一本小说，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不动声色地摸索了半个月，她确定自己赶了一次潮流，穿到了那本小说里。
　　但和一般熟知剧情、金手指大开的穿书者不同，顾北音看的小说只有两章。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书里的男主是秦清越，其他的一概不知。
　　巧的是，秦清越就是她这具身体的老公。
　　既来之则安之，为了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顾北音打定主意和秦清越搞好关系，以免一个不小心得罪男主就被炮灰掉。她的想法没错，可惜却没实施的机会。
　　秦清越并不乱搞男女关系，十分洁身自好。即便再晚，他也会回两人的婚房休息。两人分明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但顾北音穿进书里整整半个月，却只见过秦清越两面——
　　两次还都是她早起拉开窗帘，从落地窗中看到秦清越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
　　顾北音空有想法却没实践的机会，难得等到两人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她亲手做了一桌菜，一直从晚上八点等到凌晨一点，却没等到她名义上的老公。
　　倒是可惜了这一桌好菜。
　　心中惋惜一声，顾北音摸出手机，决定将这桌菜废物利用。站起身拍了张照片又简单地加了个滤镜，顾北音登录微博将照片发了出去。
　　【@顾北音V：深夜放毒，我做哒~[图片.jpg]】
　　不过眨眼间这条微博下就涌现出了大量评论。夜猫党们一边吐槽着顾北音深夜放毒，一边嗷嗷叫着夸赞她的好厨艺，顾北音弯着眼睛笑了笑，刚打算放下手机就见评论区画风一变。
　　【顾老师你终于舍得冒泡了！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发微博了吗？整整半个月了！你这次休假休得实在太久了嘤嘤嘤！】
　　【嗷嗷嗷！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没想到音音不但人美还会有一手好厨艺，但一想到我想娶娶不到……呜呜呜……我恨！】
　　【音音你以前的敬业精神呢？半个月不拍戏不参加节目也就算了，还不发自拍！差评！】
　　【顾老师你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失去宝宝我的！】
　　【怒赞楼上！】
　　……
　　看到粉丝们熟悉的画风，顾北音自穿书后绷紧的心神才松了松。她在穿书前也是一位演员，但是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又不肯参加一些拉皮条的酒会，空有努力和认真地挣扎了两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四线演员。
　　而书里的顾北音说是上天偏爱的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她是顾氏集团总裁顾寒声的妹妹，身家背景雄厚，更不用提顾寒声还是典型的妹控，对她疼爱有加。她签约的公司就是顾氏旗下的一个娱乐公司，身为半个大老板，原主顾北音的经纪人是圈子内赫赫有名的金牌经纪人肖纹，更享受着公司最为优质的资源。原主又有才有貌，力捧之下不到一年就火速蹿红。
　　三年过去，如今原主已经坐拥五千万粉丝，坐稳了圈内一线的位置。
　　顾北音刚穿进来时怕会露馅，不敢联系顾家人，不敢发微博，生怕别人看出端倪。她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搜索消息，大概摸清了原主的性格——
　　人前温柔谦逊，体贴和善。人后骄矜肆意，目中无人。
　　好在原主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倒是未曾真正得罪什么人，无论是圈子里还私下的评价都还不错。
　　弄清楚这点，顾北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忧心。家世好、才貌俱全还性格骄纵，她手里捏着的剧本怎么看怎么像是恶毒女配专属的。
　　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顾北音也有点不能确定。借着结婚纪念日的机会，她有心想看看秦清越的态度，却等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将手机摁灭，顾北音偏头看向还亮着灯的厨房，语气平静道：“张妈，把这些菜都倒了吧。”
　　一个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太太，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就这么倒了？”
　　顾北音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而坚定。
　　原主和秦清越自幼就认识，两人从小就定了娃娃亲，这么多年的情谊积累下来，秦清越连结婚纪念日都能忘掉，足以说明秦清越对原主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顾北音演过挺多剧本，闭着眼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女主出现，秦清越慢慢爱上女主，对比之下开始觉得她一无是处甚至惹人厌烦。之前碍于双方父母才商业联姻的妻子成了碍事的蚊子血，最终被男女主齐心协力炮灰掉。
　　看看，多狗血多吸睛的剧情！
　　可惜，顾北音没打算配合。
　　顾北音一开始是想和男主保持友好的关系没错，但在孤零零坐了一晚上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确认秦清越淡漠到极点的态度后，顾北音有了新的打算。
　　虽然她演过的配角不少，但对于成为别人生命、别人故事里的背景板、炮灰墙，顾北音没有半点兴趣。
　　她又做不来死皮赖脸抱大腿的行为，眼下尝试了一下还是不行，顾北音决定果断放弃。
　　就像面前这一桌子菜一样，不合适就倒掉，何必占着地方惹人嫌。她自己提前给未来的女主让出位置，也省得日后麻烦上身。
　　打定主意，顾北音又重复了一遍：“倒了吧。”
　　张妈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捧着白瓷汤锅往厨房走。顾北音盯着剩下的菜看了一眼，拿起手机缓步上楼。
　　刚锁好门，经纪人肖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曲腿坐在床上，顾北音接通了电话。
　　肖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疲倦：“刚看到你发微博了，怎么？想结束假期重新工作了？”
　　顾北音无奈笑了笑：“再不工作我的粉丝们都要弃我而去了。”
　　肖纹有些惊讶。别人不了解顾北音的性子，她却是清楚的，这位顾家小祖宗大半夜不睡美容觉就够奇怪的了，居然还能心情好到笑出来。仔细回忆了下今天是什么日子，肖纹眼睛一亮：“笑得这么甜，秦总给你准备惊喜了？”
　　顾北音呼吸一轻，肖纹立刻察觉到了，无奈地补救被自己捅穿的马蜂窝，转移话题道：“我留意了下，最近没什么好剧本，先接个真人秀吸吸粉，你也可以调整下状态。”
　　说到最后，肖纹想起顾北音的性格，又有些哑然。
　　真人秀被称为照妖镜不是没有道理的，平时在公众前伪装得再好的明星一到真人秀或多或少都会在细节上暴露本性。性格好的明星一到真人秀是旋风吸粉，性格差的明星也会吸粉，但吸的都是黑粉，真正的粉丝反而会唰唰唰地掉。
　　就顾北音这性格……肖纹已经隐约看到一大批黑粉们翻涌而来。
　　肖纹眼前一黑有些后悔，顾北音隐约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却没开口解释。肖纹的安排没问题，顾北音自然也没意见，让肖纹将详细资料发到她微信上，顾北音挂断电话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
　　一楼，安静了一整晚的大门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张妈正对着剩下的菜发愁着究竟要不要倒掉，余光瞧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她眼睛一亮，慌忙将人叫住：“先生，您回来了。”
　　秦清越有些诧异地顿下步子，目光在桌上的菜上一扫而过，问道：“有事？”
　　张妈心疼等了半夜的顾北音，指了指楼上房间小声道：“这些菜都是太太亲自下厨做的，她一直等着您，一口都没动，刚刚才上楼。”
　　秦清越有些诧异。
　　顾家和秦家一直有合作，顾北音是秦氏旗下冠世直播的代言人，身为合作对象，秦清越关注了她的微博，也看到了她刚才发的照片。但他以为顾北音是在作秀，将张妈做的菜说成是自己做的，没成想这菜竟真的是她自己下厨做的。
　　惊讶了一瞬，秦清越又迅速恢复一贯的冷淡。将西装外套脱了拿在手上，他随口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张妈看了眼他空无一物的手指，又想起顾北音一直戴在手上的素戒，无奈叹了口气：“今天是您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看了一眼被张妈倒进垃圾桶的菜，秦清越眉心皱了皱，心里骤然生出些内疚。上楼路过顾北音房间时，他抬手敲了敲门，门里却一直没动静。
　　想到顾北音可能早就睡了，秦清越扯松领结摇摇头，笑了声自己自作多情。


第2章 
　　和之前半个月一样，顾北音醒来时秦清越已经离开了别墅。
　　张妈将一碗熬得软糯的鸡肉粥端上餐桌，看了眼顾北音身上的裙子，问道：“太太一会儿要出去？”
　　“去工作。”顾北音笑了笑，玩笑般又加上了一句：“不工作的话等哪天秦先生不要我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张妈没听出她笑意掩藏下的认真，无奈又纵容地看了她一眼。
　　习惯使然，顾北音对时间的把握刚刚好，肖纹来的时候她恰好将粥喝完，和张妈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助理开来的保姆车中。
　　肖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半个月不见顾北音的状态依旧保持在巅峰水平，她心中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合同递过去，小声解释道：“以前做出口碑的真人秀成员都固定了，给你接的是个新策划出来的节目，名字叫《荒野挑战》。”
　　顾北音翻了翻合同，有些惊讶：“生存类节目？”
　　“也不完全是。”肖纹斟酌着说，“这个制作组以前也做过几个比较火的节目，但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截胡了。他们沉寂了挺长一段时间，据说就是为了憋个大招出来。现在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要签了合同和保密条约才能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荒野挑战》不会是简单的生存类节目。”
　　顾北音点了点头，确认合同没问题又递给肖纹：“常驻嘉宾一共邀请了几个？都有谁？”
　　肖纹脸色微微一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思望着她：“节目组下了血本，邀请的都是流量担当。”
　　顾北音忍笑：“看你的样子，周怼怼也签了？”
　　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肖纹放松地往后靠向椅背：“对，周韬也签了……你们互相看不顺眼都三年了，这是粉丝都知道的事，这次节目组也是拿这个当卖点了。”
　　顾北音没出声。
　　周怼怼是周韬粉丝们给他起的昵称，来源于周韬怼他家养的小仓鼠的一段视频。至于周韬和原主相互看不顺眼则要追溯到三年前。
　　两人同期出道，参演的也是同一部戏。按理说这样的交情应该会比圈子里的其他人亲近些，但原主当时还不太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周韬又是个腹黑记仇的，两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
　　这三年两人发展的都不错，却没再同台过，颇有些王不见后的架势。节目组会用这个当卖点，顾北音一点也不惊讶。
　　肖纹捏着合同，指尖在一条上点了点，转移话题道：“合同上有一点需要注意，这节目的播放形式是先直播后精剪，也就意味着嘉宾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镜头下，播出后才进行后期处理，算是他们的创新点之一，你能接受吗？”
　　说话时肖纹一直盯着顾北音看，顾北音被她紧张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无奈点了点头。
　　肖纹皱眉：“你别不当回事，没后期补救直接播出会将人的优缺点全都放大，咱们努力了三年才走到这个位置上，不能因为一档节目就都给毁了。要是签的话就打起精神好好参与，不然不如不接。”
　　肖纹昨天一夜没睡，做好了可能会惹恼顾北音的心理准备，最终仍是决定将一切说开。
　　顾北音敛起笑，和肖纹对视了一眼，“我记住了，放心吧。”
　　直到下车，肖纹都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一夜没睡导致头晕眼花，不然……顾北音怎么会突然间脾气变得这么好？
　　这念头在刚下车就被抛到了脑后，肖纹看着站在大楼外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后背蓦然浮出一层虚汗。
　　节目需要直播支持的缘故，签合同前节目组工作人员要带嘉宾先参观直播设备，确定可以接受后再签订合同。巧的是，节目组找的就是秦氏旗下的冠世直播；更巧的是，他们刚一下车就看到秦氏总裁、冠世直播的大老板秦清越，正站在冠世大楼前和一个年轻女人拉拉扯扯。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那年轻女人样貌清纯，一双眼睛闪烁得满是情意，白皙的小手正牢牢抓在秦清越的袖子上。反观被她扯着的人面色平静，似乎丝毫没觉得两人间的举动有哪里不对。
　　但一个已婚人士和别人拉拉扯扯还没觉得不对……反而显得更加不对。
　　肖纹偏头看了顾北音一眼，生怕她在公众场合下做出不恰当的举动。令她没想到的是，顾北音面上平静，就像面前疑似出轨的人不是她的合法伴侣一样。
　　和肖纹想象中的怒火中烧强颜欢笑不同，顾北音内心确实毫无波澜。她看着不远处小白花一样的年轻女人，恍惚间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明显是霸道总裁和清纯小白花的标配……所以，女主出现了？
　　平心而论，顾北音并不想掺和到男女主之间去，但众目睽睽下她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手虚虚挽着秦清越的手臂，顾北音露出一个笑容：“清越，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容貌本就盛极，展颜一笑好似会发光一样。被顾北音盯着的年轻女人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抓着秦清越的手，而被顾北音揽着的秦清越与她距离更近，受到的美色冲击更大。下意识的，他解释道：“她摔倒了，我扶她一下。”
　　看了一眼年轻女人脚下踩着的平底鞋，顾北音垂下的眼中多了些对剧情狗血程度的佩服。
　　见她低下头，秦清越理智回笼，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淡淡瞟了一眼年轻女人的工作牌，他反手虚搂住顾北音的腰往大楼里走：“要是知道你要来冠世的话我就等你一起了。”
　　顾北音微微一僵，意识到他是在外人面前做戏后立刻配合起来。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女人的背影娇小纤细，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显得格外和谐。年轻女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两人，眼圈一红突然掉下泪来。
　　肖纹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喊上助理往冠世大楼里走。


第3章 
　　秦清越带顾北音走的是专用电梯，其他人没跟上来。一进电梯，秦清越就松开了搂在顾北音腰上的手，脚步微微向后，退到了一个让人舒服却又显不疏离的位置。
　　“刚才的事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出现。”和偏清贵冷淡的长相不同，秦清越的声线温润，用心说话时会给人一种温情款款的错觉。
　　容貌英俊、性格温润、洁身自好，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见了秦清越后像是蝴蝶见了鲜花一样前赴后继扑上来。
　　顾北音给自己狠狠敲了两下警钟，笑着摇头：“错不在你，没必要道歉。”
　　闻言，秦清越松了口气。
　　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一颗心里只有工作，当初和顾北音协议结婚也是为了更好地和顾氏合作。为了不委屈顾北音，秦清越在婚前就对顾北音坦白了自己的态度，两人虽然相敬如冰，秦清越却也不想让她在这些事上受委屈。
　　电梯平稳而快速地上升，顾北音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这本小说未来的走向。如果说一开始还是怀疑，刚才在大楼外看到的场景让顾北音几乎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以前看到的恶毒女配们的下场，她微微皱眉，仔细思考着现在和秦清越提离婚的可行性。
　　她身在娱乐圈，虽然对两家公司的了解不算多，却也隐约清楚秦顾两家的合作已经逐渐深入，提离婚的话……虽然时机不算好，却也不算差。
　　顾北音偏头向后看了一眼，发现秦清越正低头摁着手机，又默默将口中的话吞了回去。
　　“有事？”秦清越恰好抬头，见状不由莞尔。
　　电梯灯光昏黄，秦清越一双暗藏笑意的眼睛却黑亮得好似会发光一样。被他用专注的目光盯着，顾北音心脏怦然跳动两下，目光重新落在不断上升的楼层显示上：“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录完节目我们再坐下谈。”
　　电梯门恰好在此时打开，看了一眼走廊中忙碌的工作人员，秦清越迟疑了下，微微点头。
　　他绅士地摁着开门键，等顾北音缓步走出电梯后才撤回手。手机在口袋中嗡然震动两下，秦清越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特助-罗渊：核对过了，您说的那个白涟是新招进公司的主播助理。她的学历和专业都不符合公司硬性要求，其中应该有问题，已经让人去查了。
　　想到刚才那女人摔进他怀里时的莫名恍惚，秦清越皱了皱眉，指尖动了几下。
　　秦清越：先追责，将人开除，再好好查查人事部门。
　　罗渊回复得很快：好的，收到。
　　顾北音丝毫不清楚自己的出现将小说原来的女主彻底蝴蝶掉了，她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仪器参观展厅，迎面就遇到了一群人簇拥着的周韬。
　　周韬顿住步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顾北音一眼：“哟，好久不见，真是巧了。”
　　他往顾北音身后又看了看，又道：“你那个苦命的经纪人呢？没和你一起来？”
　　节目策划就站在周韬身边，闻言险些给他跪下来。他想通过两人针锋相对来提高卖点不错，却不想在节目没开拍就先亲身体验一下。而且这体验里还带着得罪顾北音、得罪冠世直播的可能性。这代价太高昂，他根本承受不起。
　　周韬眼角余光瞥到节目策划一脸菜色，没继续说下去，终于收敛了笑容里的讽刺。
　　节目策划松了口气，和身边的两个工作人员迎上去。介绍过一次的缘故，他们给顾北音再展示仪器时快了许多。节目组工作人员原本都担心周韬会趁着这机会捣乱，谁想他就拿着手机倚在门口，静静看着屋里，连肖纹带着助理走进来都没额外分出半个眼神。
　　节目组两人都不想得罪，参观完直播设备后干脆将两人带到附近酒店的一个会议厅。
　　“合同两位都已经看过，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谈谈签约事宜。提前说明一点，节目录制是在一个无人岛上，当然我们会确保两位的安全。”节目策划坐在会议桌后，面上满是严肃，“节目嘉宾一共四位，另外两位嘉宾已经签好合同并协调好档期，节目工作人员和设备也都已经到位，如果你们也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开始录制。”
　　周韬安静了一路，眼下懒洋洋地恢复了常态：“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顾老师能不能忍受无人岛艰苦的环境？”
　　周韬经纪人坐在他身旁，闻言立刻皱着眉扯周韬衣服。
　　周韬浑然不在意，任由他扯着，目光和胶水一样黏在顾北音身上。
　　肖纹头疼地揉揉眉心，几乎可以预料到节目开拍后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头一次，她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如此后悔。她暗自烦恼着，顾北音却没理会周韬，将手中签好字的合同递了过去。
　　确认无误，节目策划伸出手笑了笑：“未来半个月还请顾老师多多担待，多多指教。”
　　顾北音笑着和他寒暄了两句，周韬见状似是有些不耐，皱着眉招呼他的经纪人：“走了。”
　　周韬经纪人一僵，无奈和身旁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道别，匆匆跟了上去。肖纹看在眼里，不由又多了些庆幸。
　　当晚，《荒野挑战》节目组官方微博发布第一轮宣传，四张精修宣传图一出，四位嘉宾的粉丝炸裂，其中尤以周韬和顾北音的粉丝为最。


第4章 
　　网上的情况对节目组的安排没有半分影响，第二天一早四位嘉宾先乘飞机后坐船，辗转来到了录制节目的无人岛。
　　说是无人岛，其实不过是个休渔期的小岛，渔民已经尽数离开，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绿色，以及在岛上落脚栖息的海鸟。
　　四位嘉宾站在一处空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导演捏着任务卡从帐篷里钻出来就见另外两位嘉宾都言笑晏晏地与顾北音说着话，只有周韬抱臂站在不远处，没什么表情地冷着脸盯着三人。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任务卡，导演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四位老师，准备开拍了，麻烦走过来一些。”导演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见四人依言走过来后道，“官宣已经发出去了，效果不错。”
　　想到节目组官微下撕得不可开交的顾北音粉丝和周韬粉丝，导演有些心虚，一笔带过后继续道：“如果四位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拍。”
　　站在顾北音身旁的是刚拿了视帝的段易，闻言皱了皱眉：“不是直播吗？什么都不交代就这么随意开始？”
　　导演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笑道：“别急，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既然节目的名字叫《荒野挑战》，那肯定是有任务的。第一次任务涉及四位老师行李箱的去留，请四位老师仔细听。”
　　“签合同之前工组人员曾带四位老师参观过冠世直播的相关设备，为了查验学习成果，第一次直播由四位老师自己进行。按照之前坐船时的座位号，顾老师和周老师一组，段老师和郑老师一组，两组进行PK。在没有官方宣传和微博宣传的情况下，一小时之内直播间热度更高的一组为获胜组，可以自行保留行李，失败组则要交出一半的行李作为惩罚。”
　　顾北音下意识看向周韬，却见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导演。
　　导演睁着眼装瞎，将详细任务卡交到他们手里，自己端着一杯柠檬水缩在一张小凳子上看热闹，那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段易和郑经对视了一眼，忍着笑领了设备一溜烟钻进了小树林，留下顾北音和周韬两人面面相觑。
　　发觉气氛不对，生怕会客串一把炮灰角色的工作人员小心看了两人一眼，将直播设备放到一旁转身就跑。
　　顾北音瞥了一眼对面站着不动的周韬，伸手想将设备扛起来，半途却被周韬用手挡住。阳光下，周韬额前的碎发在脸上落下一层阴影，令他的神情看起来多了些不爽的味道。
　　顾北音没和他争，妥协站起身。她低头研究着手中的地图，默默琢磨着做些什么会吸引更多的观众进入直播间，周韬却已经熟练地将直播仪器打开，镜头对准顾北音后他手微微晃了晃。
　　发觉顾北音并没看他，周韬擦掉手心里的汗，用设备遮住大半张脸，仔细调整了下拍摄光线和角度。
　　伴随轻微的“咔嚓”声，顾北音在阳光下安静美好的模样被定格成一张照片，周韬没和她打招呼，直接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直播间封面。
　　待到顾北音研究完地图抬头，险些被直播间中的在线人数和迅速飞过的弹幕闪瞎眼睛。
　　【嗷嗷嗷！真的是小姐姐！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哪个渣渣用小姐姐的照片来骗人！】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拿着地图一脸反差萌的美女是我老婆。我们感情很好，十分恩爱。】
　　【不好意思，我是城西精神病院的医生，楼上是我们院里跑出来的病人，我这就把他拖走。哦……顺便说一句，音音是我老婆，谢谢！】
　　顾北音囧了一瞬，偏头才发现周韬几乎整张脸都藏在仪器后，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了想，她小声和观众们打了声招呼，又在弹幕里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你们猜得没错，确实是在录《荒野挑战》，我们正在一座无人岛上。”
　　“对……是直播，任务？任务就是直播间热度的PK赛，谁赢了谁可以把自己带来的行李留下。”
　　“其他人？”顾北音顺着问题读出来，见周韬仍旧不愿露面，有些无奈道：“我们分了两组，段老师和郑老师一组，我和周老师一组，至于段老师和郑老师跑哪去了……我想可能是还没成功打开直播设备吧。”
　　弹幕上登时划过一大片欢快的哈哈哈，也有人问周韬哪去了，顾北音下意识抬眼，解释道：“现在扛着直播设备拍摄的就是你们周老师。”
　　洪水般汹涌的弹幕突然一静，顾北音险些以为直播间出了故障，片刻后却发现锐减的弹幕数量出现了猛烈的反弹。
　　【大写的懵，这两人一组？那我们昨天撕个什么劲？节目组套路真深！】
　　【老实说，我是个双粉，在小姐姐和小哥哥三年前演《少年如光》时就粉上这对了！等了三年终于同框，我死而无憾了！】
　　【楼上你清醒点！镜头里就一个人！哪里同框了？！】
　　【早就听说顾北音身娇体弱，金贵得不得了，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让别人扛设备自己独占镜头，脸皮之厚，我佩服！】
　　【说了是双人直播间，没准是顺序安排问题呢？音音先播一会儿又怎么了？就怕把镜头给你们周老师后直播热度还会掉呢！】
　　……
　　眼看两家粉隐隐有要开始吵架的趋势，顾北音向前走了几步，趁周韬没反应过来将设备接过来，又将镜头对准他。
　　眉眼冷峻的青年刚一暴露在镜头下，直播间中周韬的粉丝便再顾不得怼人，一个个眨眼间恢复了乖巧粉丝的模样。
　　周韬有些怔然，眨了眨眼才意识到当下的处境。他下意识看了眼设备后的顾北音，目光扫过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嘴角微抿，将设备夺过来放到了一旁的树杈上。
　　见顾北音还站在原地，周韬不耐地皱起眉，轻声道：“啧……过来。”
　　弹幕再度炸开。
　　【以前一直get不到周韬的萌点，现在看起来感觉就是只傲娇小狼狗啊！】
　　【一脸冷淡地去抢直播设备什么的，我才不会告诉你是因为心疼呢！[狗头.jpg]】
　　【突然发现，小狼狗和音音配一脸啊！】
　　【这对CP我吃了！】
　　【看在颜值上，这对CP我也吃了！】
　　周韬的脸色有点黑，顾北音只当他是被叛变的粉丝们气到了。将手中的地图展开，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地点，道：“还剩四十分钟，我们去海边吧？”
　　低头看了眼，周韬垂下的眼里多了些懊恼，再抬起来的时候又敛了个干干净净：“距离有点远，走过去太麻烦。我记得你会唱歌？要不我们一人唱一首算了。”
　　直播间里已经被新崛起的邪教大军占据了半壁江山，顾北音扫了一眼就瞧见几个以他们为原型的段子。想到走去海边的话两人必定会有更多接触，她果断放弃了这一想法：“你先来？”
　　周韬没意见，捡了两块石头在手里充当简易的乐器，他开口清唱起来。
　　海风温热湿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晃动间漏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周韬身上，勾勒出一副宁静安好的画卷。直播间的粉丝不知不觉看呆了，弹幕的数量迅速减少，顾北音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看着唱歌的周韬，她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许是留意到了她的注视，原本对着镜头的周韬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他眼中有明灭的阳光，有闪动的树影，看起来就好像缓缓流动的银河一样，熠熠生辉。
　　顾北音一时忘了转头。
　　周韬坦然和她对视着，轻声唱着最后的收尾部分：“……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喜欢你。”
　　节目组导演一直期待这档节目能来个开门红，却万万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实现。第一次直播任务结束不到一个小时，#周韬疑似暗恋顾北音#的话题就出现在微博热搜榜前十，其热度仍在节节攀升。
　　有人看到消息后出声质疑，观看了直播的观众干脆把周韬唱歌的视频单独剪出来。这证据太过直接有力，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看到后都炸了。
　　顾北音低头看着手机，果不其然，评论区里出现了不少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看客。
　　【《少年如光》我看过，我本来还奇怪，戏里那么有CP感的两个人戏外怎么可能关系闹得这么僵。现在看来，大概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吧！】
　　【听说周韬一直对粉丝们说要尊重女士？现在想想其实是不想顾北音被粉丝骂吧？】
　　【真相姗姗来迟啊……】
　　看了一眼几条热门评论，顾北音又是头疼又是哭笑不得地摁灭手机，还没等收起来就见一串熟悉的号码跳了出来。
　　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半点隔音效果的小木屋，顾北音推门走到一处四下无人的空地，小声接通了电话：“大哥。”


第5章 
　　顾寒声应了声，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在录节目？”
　　顾北音莫名有点心虚，鞋尖无意识地踢着地面上的碎石子，小声道：“对……”
　　“微博我看了，那个周韬是怎么回事？”顾寒声似乎在翻着文件，纸张沙沙作响，一心二用也没影响他清晰的思路，“我听说你和周韬关系并不好？”
　　即便隔着手机，顾北音都能感受到他低沉声音中扑面而来的严肃。她看小说时只有前几章，作者对顾寒声的描写不算多，刻画得最清晰的一点就是顾寒声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
　　但顾北音并不完全依赖原剧情，对这点仍旧持保留态度。
　　首次接触的缘故，顾北音对他的性格并不了解，电话联络又不像面对面那样可以暗中观察动作神态，因此顾北音根本不能确定顾寒声究竟是什么态度。
　　咬了咬牙，顾北音小声道：“其实也算不上不好，之前有点小摩擦而已……他对我还是挺照顾的。”
　　她随意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一抬眼就见周韬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想到刚才说的话，顾北音略有些懊恼地咬了咬舌尖。
　　拿不准周韬究竟听了多少，顾北音佯装没事向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热搜的事你向清越解释了吗？”顾寒声的声音再度响起，将顾北音偏移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轨。她一时犹豫，顾寒声却好似知道答案一般，淡淡反问道：“还没来得及说？”
　　直觉告诉顾北音，这个问题的背后隐藏着试探的意味，想了想，她组织语言道：“刚才一直在和肖纹商量对策，还没来得及说……”
　　顾寒声没说话，连纸张时不时翻动的声音也一并停下来，传入顾北音耳中的只剩下了清浅的呼吸声。紧张的缘故，顾北音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不由将捏得紧紧的手机松开一些。
　　顾寒声的声音就在此时响了起来：“音音，你和清越是不是有事瞒着哥哥？”
　　心中一慌，手机顺着掌心滑落下去。顾北音眼睁睁看着它狠狠撞在一块石头上，又在地上跳了两下，屏幕闪了闪，最终化为一片漆黑。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顾北音将手机捡起来，不死心地摁了两下，黑屏的手机却不争气地没有半点反应。
　　一时间，顾北音只觉得头更疼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捧着手机找过来的时候就见顾北音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将险些被萌出血的心脏按回去，导演助理捂着听筒小声道：“顾老师，您经纪人说您电话打不通，就把电话打到导演手机上了。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顾北音打起精神点点头，接过手机。
　　“音音，顾总刚才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肖纹的语气有些焦急，不等顾北音回答继续说，“顾总直接联系我问了你和周韬之间的关系，我没多想就直接告诉他了。”
　　顾北音：……
　　好了，现在知道是哪里露馅的了。
　　见顾北音不答，肖纹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顾北音满心都是借口被拆穿的事情，有气无力地应付了两句，肖纹见她兴致不高，贴心地转移话题：“热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周韬经纪人联系过了。现在热度正高，我们不必急着解释，等到热度降下来一些，周韬那边儿会公开辟谣，说那首歌是《少年如光》的插曲，与表白无关。”
　　在圈子里待久了，顾北音已经习惯这样的处理方式，自然没意见。
　　肖纹松了口气：“我刚才和节目组导演也说了，暂停的拍摄在晚上应该会继续进行，你提前做好准备。”
　　肖纹猜测得不错，夕阳为天边的云镀上一层昳丽的明红时，工作人员小跑着将四位嘉宾聚集起来。
　　导演站在海边一块礁石上，背后是泛着金色波光的广袤大海。傍晚的风有些大，将他的声音吹成零散的碎片：“直播间已开，现在我们继续进行节目的录制。上次的任务结果已经出来……获胜的是顾老师和周老师……按照规则，请郑老师和段老师上交一半行李作为惩罚。”
　　这次的直播间有官方微博指路，刚一开播就吸引了许多观众，见段易和郑经愁眉苦脸地交出一半行李，弹幕上飘过一片没良心的哈哈哈。
　　节目导演同样良心不会痛，眉开眼笑地收下惩罚，笑着念出第二项任务：“由于节目组经费有限，晚饭要请四位老师自行解决……大家可以看到海边有很多散落的礁石，这些礁石下会有很多海鲜，第二次的任务就是比寻找到的海鲜数量，依据成绩分配晚上居住的帐篷。”
　　段易和郑经一怔，有些同情地看向顾北音。观众们也迅速反应过来，弹幕一时间又刷得飞快。
　　【虽然这玩法很是666，但不得不说对女孩子还是有点不公平的。】
　　【非黑非粉纯路人观众，同样觉得不公平。】
　　【成绩最差的睡最差的帐篷……emmm，这一环节故意为难我家音音的吧？】
　　类似的评论比比皆是，节目组导演气定神闲地站在礁石上，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情况，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喉咙：“既然是比赛，总要讲究公平。节目组特邀了一位援助嘉宾做顾老师的助手，不知道三位老师有没有意见？”
　　闻言，顾北音挽袖子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签合同前工作人员曾说会邀请特邀嘉宾，但开播后一直没见到，顾北音便也没放到心上，没想到第一位特邀嘉宾就是来帮助她的。
　　顾北音有些好奇，其他人见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好奇心更重了几分。段易好奇得抓心挠肺，坚定摆手示意他们绝无意见，催促着导演快让人露面。
　　导演笑眯眯地看了眼弹幕，将问题丢给顾北音：“大家都在猜对方是谁，不如顾老师也来猜猜？”
　　顾北音毫无头绪，索性说了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我猜……是秦先生。”
　　阳光，沙滩，海浪，晚霞。
　　漂亮的画面在顾北音微笑着俏皮眨眼的小动作中都沦为了背景，直播间不少观众血槽秒空，顾北音的粉丝们更是直接炸了。
　　【女神笑这么甜，居然是为了别的男人！心痛到不能呼吸！】
　　【第一次发现，我可能是个颜控……对这个看脸的世界表示绝望！】
　　【难道只有我关注点这么清奇吗？突然感觉‘秦先生’这称呼好苏啊！我也想被音音老婆叫先生！】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愤怒脸.jpg]】
　　……
　　话一出口，顾北音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再说几个熟悉的圈内人，就听到郑经夸张的惊呼。下意识的，顾北音偏头望过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顺着海滩缓步走来。
　　沙滩的细软金色与海水的澄澈蔚蓝在他脚下分割，衬着远处微微晃动的苍翠绿意，令他整个人显得格外不真实。
　　顾北音讶异地瞪大眼睛，直到人影在她面前含笑站定，她才确认节目组煞费苦心请来的特邀嘉宾就是她的合法伴侣。
　　也就是她刚才说到的秦先生，秦清越。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快要笑疯，他们一边截图一边扬言要把顾北音这呆呆的样子做成表情包。顾北音余光无意间扫到，脸上有些热，悄悄移开视线，假意咳嗽了下：“你怎么突然来了？”
　　除了周韬依旧冷着脸，在场所有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直播间更是调笑声一片。
　　【yooooooo~~小姐姐你刚才喊秦先生时的甜笑呢？】
　　【我之前真的信了热搜消息，真是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那一对根本一点都不甜！尼玛！还是得磕官方CP才有糖吃，邪教是没有出路的！】
　　【邪教转官方，加我一个！】
　　秦清越握住她的手，无视众人的笑声，低声道：“本来是想来探班的，但听说比赛不公平，我只能私下给导演施压让他把我硬塞进节目了。”
　　他无奈耸了耸肩，简单的动作却让众人面对资本大佬时的紧张感消退了不少。
　　导演佯装委屈地跟着打趣：“金主爸爸都发话了，我小小一个导演根本做不了主啊！”
　　【哈哈哈哈，别以为装得可怜就行了，你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你！】
　　【神一样的金主爸爸哈哈哈！以前有人说顾老师的角色都是钱砸来的，我本来就将信将疑，现在一看根本是黑子杜撰的吧？】
　　【秦先生绝逼是心疼音音被黑了吧？这是变着法地怼黑子呢！这对太甜太好磕了，从今以后我就是“音乐CP”的人了！站官配不动摇！】
　　导演看了眼直播间，确认关于周韬和顾北音的捆绑话题几乎绝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沉了底。他看了眼手表，从委屈巴巴的小可怜一秒切换回导演角色：“从现在开始计时，第二次任务时限为一个小时，请各位嘉宾做好准备。”


第6章 
　　海边礁石数量总共就那么多，导演话音刚落，郑经就一马当先、反应极快地就近占领了一片礁石。段易紧随其后，周韬看了看手牵手的秦清越和顾北音，嘴角挑起一个稍显冷淡的弧度，便拿着竹篓也跟了上去。
　　不大的海滩瞬间被瓜分完毕，四位直播摄像紧紧跟在嘉宾身后，原本统一的直播间被分成了四个。
　　其他三位嘉宾都是独自行动，机械地在礁石中捡海鲜显然没什么好看的，绝大多数观众都选择留在顾北音的直播间。
　　作为秦氏集团的总裁，秦清越偶尔会出现在杂志采访上，一张堪比圈内人的英俊的面容以及他与顾北音的婚姻让他本就备受瞩目。但外界能探听到的消息太少，好不容易两人合体出现在公众面前，观众们的好奇心如气球般一发不可收拾地膨胀起来。
　　顾北音低头给秦清越挽好袖子，无意间一扫弹幕，有些忍俊不禁地替观众们将疑问问出口：“大家都好奇你究竟会不会找海鲜。”
　　自己动手挽好裤脚，秦清越一双眼睛如雷达一般扫视着礁石间的缝隙，微微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有说服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任务时间中，捧着竹篓的顾北音和守在直播间中的观众们围观了一场徒手找海鲜的好戏。一开始他们还有些震惊，后来却一个个渐渐麻木起来。
　　【秦先生的手不但能玩转股市、征服商海，还能徒手抓海鲜……emmm，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的手被上帝吻过，我的手被二哈啃过。】
　　【同被啃＋1！】
　　【逛了一圈直播间，看看另外三位嘉宾狼狈的样子，再看看顾老师和秦先生不慌不忙的优雅样子，突然有点心疼那三位。】
　　【我刚刚眼睁睁看着我家段神被一只龙虾夹到手……再看看秦先生抓龙虾的画面，我有点想脱粉爬墙了！】
　　……
　　第二次任务最终以段易被龙虾夹、郑经一脚卡进礁石缝中告终。和之前玉树临风潇洒迷人的模样截然不同，同各类海鲜鏖战了一个小时，他们身上蹭了灰，精心做的造型也被海风吹成了杀马特，再看看除了衣服上沾点水就没其他变化的秦清越和周韬，两人眼中齐齐浮现出了羡慕。
　　郑经将竹篓交给工作人员，苦着脸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段易点头，深以为然。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笑倒了一大片，有人忙着截图做表情包，有人则不忘隔空喊话：醒醒！比赛还没完呢！你们没准能更倒霉一点！
　　事实证明，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工作人员将数量清点完毕后并未收走，而是变戏法一样从后方拿出了四口炒锅和四只打火机。
　　顶着嘉宾不解的视线，导演冒着被打的风险笑眯眯道：“之前说了晚饭要请四位老师自力更生，既然找海鲜这么困难的一步都熬过来了，想必做饭这种小事也不在话下。我们准备了厨具清水和调料，四位老师吃过晚饭后我们再来分帐篷。”
　　郑经和段易的脸黑如锅底，导演害怕被群起殴之，快速说完任务就扭头逃之夭夭，徒留面面相觑的嘉宾和一群哈哈大笑的观众。
　　秦清越放下挽起的衬衫袖子，率先打破沉默：“我做出来的东西，估计只有不怕进医院的人才敢吃。”
　　郑经蹲在炒锅前，有气无力地附和：“我上一次做饭还是在三年前，当时差点把厨房点了，窗户里往外冒的都是黑烟，吓得邻居直接报了火警。”
　　段易和郑经私交甚笃，闻言立刻嘲笑了一番，最终惹得郑经炸毛反问：“难道你会做饭？”
　　段易一噎，敛起笑，略过沉默不语的周韬，希冀地看向顾北音：“顾老师，你会做饭吗？”
　　忍着笑，顾北音点了点头。
　　段易双眼立刻惊喜地闪了闪，亮晶晶得看起来就如同第一次吃小鱼干的奶猫一样。
　　弹幕瞬间笑炸。
　　【为了口吃的这么谄媚，段老师你的包袱呢哈哈哈】
　　【有没有会PS的大神，给段神P条尾巴上去，绝对不会违和的哈哈哈】
　　【刚才是我眼花吗？我怎么觉得秦先生看到小姐姐点头时有点惊讶？】
　　弹幕刷得飞快，没人注意到这略显突兀的提问。片刻时间，顾北音已经戴好手套拿着小刷子处理起活蹦乱跳的海鲜来。
　　夕阳的余晖斜斜落下来，浅淡的色泽显得格外温柔。顾北音垂眼坐在那里，令人心中不知不觉跟着静谧起来。
　　段易凑到秦清越身旁，真心实意的羡慕道：“秦总真是好福气。”
　　郑经知道些内情，小声问道：“听说秦总和顾老师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他声音虽低，却被性能优良的直播设备忠实记录下来。粉丝们一个个支起耳朵等着听答案，没留意到一旁周韬也看向了秦清越，那双淡漠的眼里分明涌动着好奇。
　　“我们两家是世交，关系比较亲近。”秦清越笑着解释，“至于娃娃亲，长辈们都很开明，并没有强加自己意志到我们身上。”
　　段易笑了笑，十足艳羡：“那秦总和顾老师感情真好。”
　　秦清越笑了笑，三言两语岔开话题。
　　顾北音处理好海鲜后恰好听到这一句话，垂下的眼中多了些无奈。感情好吗？也许在外人看来是的吧。
　　没再多想，顾北音将处理好的海鲜放在一起，炒了个麻辣大盘，味道出乎预料的不错，几人就着节目组提供的米饭解决好晚餐，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节目组没再安排新的任务，按照第二次任务的成绩分好帐篷后就结束了第一天的录制。
　　有秦清越做外援的缘故，顾北音最终反杀拿了第一，最终分到了一顶结实厚重的双人帐篷。看着说明书上的介绍，顾北音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眼下天色黑透，秦清越必然是不能坐船离开的，而在众人眼里他们是合法且恩爱的一对，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纯洁的协议关系。这可怎么办？


第7章 
　　晚上十点，节目组彻底关闭最后一台录制素材的机器，空地上的最后一点光线也随着工作人员的休息而熄灭。
　　顾北音躺在帐篷中的气垫床上，看起来格外平静，一双手却在被子下不安地握成拳。
　　秦清越的呼吸平稳而清浅，听起来很像是已经睡熟了。
　　顾北音悄悄睁开眼，轻而慢地叹了口气。
　　白天做任务时在众人面前演戏几乎已经是她的极限，此刻让她和秦清越安稳睡在一顶帐篷里，虽然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顾北音依然觉得连空气中的氧气都稀薄了许多。
　　这份不自在，令她根本睡不着。
　　侧耳听了下帐篷外的动静，顾北音轻轻坐起身，指尖刚碰到帐篷上的拉链，身后就响起了秦清越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语气自然，声线平稳，不掺杂半点睡意。
　　顾北音微微一怔，迅速反应过来，轻声道：“有点认床，睡不着，打算出去走走。”
　　夜晚的海滩褪去了白日里纯净的蔚蓝，取而代之的则是同天幕融为一体的暗沉黑色。一波波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与帐篷外的虫鸣截然不同的声响。
　　顾北音踩着软底拖鞋，脚趾被微凉的海水不时亲吻着，身上的外套也在海风的吹拂下卷起又落下。她茫然地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墨色，脑中还是没想明白怎么会脑子一抽就答应秦清越两人一起出来走走的提议。
　　“你……”秦清越偏头看了顾北音一眼，抬手想为她披好外套，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暧昧，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有事要和我说，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说说看？”
　　他语气温和，顾北音脑中却瞬间警铃大震。犹豫了下，她试探道：“最近合作案进行得怎么样了？”
　　秦清越有些惊讶。
　　顾北音喜欢演戏，大学毕业没进顾家的公司，而是一头扎进了娱乐圈。她在圈子里待了三年，对集团内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秦清越和顾寒声见面时，偶尔也能察觉出顾寒声对此的无奈。
　　但惊讶归惊讶，秦清越也没打算瞒她，坦然道：“和预期估计得差不多，无论是利润还是口碑各方面效果都不错，近期可能会追加一些投资。”
　　顾北音对资本相关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闻言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他，“也就是说合作很顺利？”
　　秦清越一怔，隐约觉得顾北音态度有些不对劲儿，皱了皱眉依旧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顾北音低下头，用脚尖胡乱踢着沙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那这样的话……即使我们现在离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等了半天，秦清越却没想到会等来当头一击。
　　他盯着顾北音，神态间不见半点丈夫被妻子提离婚时的慌乱，反而挂着商人在谈判桌上博取最大利益时的表情。几乎不假思索的，他冷静道：“离婚的话不是不可以，但确实会对现在的情况有些影响。毕竟，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秦清越的态度几乎称得上冷酷，顾北音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混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失落。
　　再度叹了口气，顾北音眨了眨眼。
　　虽然暂时婚离不成，但日后也总是要离的。想到这，顾北音敛起失望，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们协议上一开始可是都写清楚的，要是你哪天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说出来，我可不想做招人烦的电灯泡。”
　　顾北音是真的对恶毒女配的剧本敬谢不敏，她说的真心实意，秦清越低声应了，心里却又是好奇又是自嘲。
　　好奇的是，他隐约觉得顾北音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因为交流太少而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至于自嘲，则是笑他自作多情。秦清越理智冷静，对所有人都有着清晰的评估和判断。他清楚自己条件好，容易让人动心动情，便有意疏远顾北音，免得协议期限一过，耽误人家好好的小姑娘。
　　前几天结婚纪念日顾北音亲自下厨的事秦清越还记忆深刻，为此反省了好几天，更是下定决心要将态度再冷一冷，却根本没料到顾北音根本没这个意思。他还没提，人家小姑娘就已经自发提离婚了。
　　这哪是动心，分明是避之不及才对。
　　一想到这，秦清越面上有些热，迎着海风的方向吹了一会儿潮湿水汽，察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一些，他低声道：“很晚了，回去吧。”
　　顿了顿，他犹豫了下又补充道：“如果这段婚姻关系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以后会尽量减少在你面前出现的次数和时间，你也可以直接把我当空气对待。”
　　虽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至少也算明确了两人间的态度，顾北音心情好了许多，眼睛跟着弯起来，闻言玩笑道：“那可不行，我离了空气可是活不下去的！”
　　话一出口，顾北音有些尴尬地咬了咬舌尖。
　　秦清越嘴角噙笑，似是没发觉气氛不对劲一样，也跟着开玩笑：“虽然不想承认自己说错话了，但还是要承认，我离了空气也是活不了的。”
　　竟是三言两语将话轻巧揭过去了。
　　顾北音扎扎实实体验了一把小说中形容秦清越性格的温润绅士四个字，她面上抿唇微笑，心中想要离婚的念头却愈发坚定。
　　夜间的海滩风浪渐起，两人将话挑开后没再多呆就起身离开。他们离开后不久，不远处枝叶繁茂的一棵大树后突然走出了一道人影。
　　翌日，风和日丽，秦清越没有参与第二天的录制，一大早就在工作人员遗憾的目送中乘船离开了小岛。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神，顾北音刚松了口气，转头录起节目却又察觉到了周韬的不对劲。
　　和第一天如出一辙，第二天的导演和策划依旧是良心不会痛的典型代表。他们笑眯眯地给四位嘉宾送上丰盛的早餐，待到嘉宾用餐完毕后才露出本来面目：“刚才忘了说一点，四位老师吃的食物都是从节目组预支的。四位老师需要在岛上寻找到宝物，以资抵债。如果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则需要扣除等价的个人行李。”
　　话音方落，行李已经缩水一半的段易和郑经当先哀嚎了一声，就连行李完好的顾北音和周韬也面色一变。
　　粉丝们平时总是护着自家爱豆，此刻看到四人变脸却齐齐笑得不可开交。
　　【我就喜欢这么清纯不做作的节目组哈哈哈】
　　【哈哈哈哈，下面请欣赏来自四位老师同台表演的川剧——变脸，不行了，笑死我了！！！［狂笑捶地.jpg］】
　　粉丝们皮了一阵，等任务真正开始后又一个个心疼起来。
　　为了突出节目名中的“挑战”二字，工作人员设置的藏宝地点都有一定难度。海岛上的树木、礁石、高地，甚至连渔民制作的简陋木屋都派上了用场。
　　嘉宾们一会儿爬树一会儿踩礁石，不多时一个个就沾了一身尘土，混着汗水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和三位男嘉宾不同，顾北音饭量小，吃得少，任务量不大。她不善爬树，放弃了树林这一占比很大的藏宝点，只得将目光放到礁石、高地和木屋上。
　　顾北音的运气不算好，搜寻了一圈只拿到了三个小的宝藏，距离节目组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想到段易和郑经被扣掉一半行李后的束手束脚，她咬了咬牙，借着梯子爬上一座小木屋。
　　顾北音一手捏在房檐边儿上，另一手试探性地伸向不远处藏着宝物的盒子。她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尽量不左顾右盼，偏偏有人就是要出来分她的心。
　　段易对顾北音印象不错，又想借她和顾氏打好关系，有心将直播间流量分给她一些，远远看到她后当即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
　　顾北音身子前倾探向藏宝盒，根本没料到会有人在这时出现，下意识看过去，却因木屋的高度而微微有些眼晕。她下意识往屋顶内部退了退，脚刚踩在薄薄的木板上，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嘎吱声。
　　如同被摁了定身穴一样，顾北音立刻便不敢动了，强忍着的恐惧感慢慢涌现出来。
　　段易不明所以，还在笑嘻嘻地和观众说着话：“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喜欢的小姐姐漂亮又大胆，我这就带你们过去看看。”
　　段易话音方落，往前走了几步。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伴随一阵木板断裂的声音，工作人员刺耳的尖叫声跟着响了起来。段易下意识抬眼去看，却见屋顶的木板晃了晃，原本跪坐在屋顶的顾北音跟着跌落下来。
　　段易一惊，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快速冲到木屋下方，伸出双手将顾北音紧紧搂进了怀里。


第8章 
　　顾北音跌下木屋时仓促间闭上了眼睛，预期中的疼痛却没出现。她的腰被一条手臂牢牢抱住，顾北音几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对方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下冲的力道太大，搂着顾北音的人连连后退几步，最后脚下一软，仰面栽倒在地上。
　　顾北音被他护在胸前，耳边还能听到他剧烈而清晰的心跳声。
　　怔愣在原地的工作人员纷纷反应过来，节目组导演指挥着摄像将镜头关闭，没有管炸开的弹幕和观众们的不满，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怎么样？能动吗？”
　　因惊惧而短暂失聪的耳朵重新接收外界的声音，顾北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撑着一旁的草地，小心翼翼避开一切压到伤口的可能，起身坐到一旁。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额头上满是汗水的周韬，眼中难得多了些焦急之色：“他的手可能骨折了，不要随意碰他，找医生过来紧急处理下！”
　　慌作一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总算镇定了些，找医生的找医生，拿急救箱的拿急救箱，紧急处理做好后，快艇也被开了过来。
　　导演抹了把脸：“今天的节目先录到这里，一会儿官博会发消息解释。我们先送周老师和顾老师去医院，还请两位老师体谅。”
　　郑经点了点头，段易则心中愧疚，小声道：“我是真不知道顾老师恐高……导演你帮我和顾老师解释一下，以后找机会我再和她当面道歉。”
　　导演又急又怒，却也不好说什么。
　　野外真人秀不比室内综艺安全性高，因此他们节目组在邀请嘉宾之前都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
　　这次藏宝任务的选点工作人员都曾提前确认过安全性，谁想到会段易会吓到恐高的顾北音，而工作人员确认的时候也忘记确认屋顶的内侧，根本没想到中间的木头竟然被虫子从中间蛀空了。
　　万分之一的巧合，偏偏就让他们倒霉遇到了。受伤的还是人气最高的周韬和后台最硬的顾北音，不必去看，导演也知道现在网上必定又已经炸开了锅。
　　他焦头烂额，敷衍地对段易点了点头，跟着钻进了快艇里。
　　待到一行人赶到医院，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情。
　　顾北音伤得不重，除了一些擦伤外并没查出其他问题。肖纹匆匆赶来后看到涂好药水包着纱布坐在手术室外的顾北音吓了一跳，继而又心疼了起来：“好好参加个真人秀，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导演坐在一旁，闻言蜷了蜷身体，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肖纹没理他，拉着顾北音一条裹着纱布的手臂心疼地看了半天，小声道：“问医生了吗？会留疤吗？”
　　相处三年，肖纹对顾北音多有了解，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喜欢演戏。要是这次落下一身疤，虽然也可以化妆遮住，但戏路多少都会受些限制。
　　肖纹的担忧都写在脸上，顾北音脸色有些苍白地摇了摇头：“周韬护住了我，我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厉害，其实没什么影响。”
　　提起周韬，肖纹眼神闪了闪：“虽然没想到，但这次确实要好好谢谢他。”
　　顾北音盯着手术室的指示灯，微微点了点头。
　　肖纹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放到顾北音面前：“直播间的惊险状况在网上都传遍了，很多人都担心你们，你先发条微博安抚一下大家吧……哦，对了，评论暂时不要看。”
　　编辑微博的手指一顿，顾北音立刻就意识到评论估计不全是友好的。将报平安的微博发出去，趁着肖纹没注意，顾北音点开了后台评论。
　　在一群担忧和祈福的评论中，混杂着少量的恶意质疑。
　　【明知道自己恐高还非要爬房顶，自己摔下来也就算了，还非得连累别人。下次要摔自己摔去，自作自受别拖累别人！】
　　——和顾北音猜测的一模一样。
　　退出后台，顾北音面色平静地将手机交给肖纹，神色没有半点被人攻击的异样。
　　“对了，你受伤的事情顾总也知道了，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会过来看你。”肖纹见新发出的微博下粉丝们纷纷放下心，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才记起将这件事提一提。
　　顾北音原本因疼痛和疲惫而有些弯下的脊背不自觉挺直，有心想要再问一句，却见手术室的指示灯闪了闪，紧闭的大门被护士由内推开。
　　周韬合眼躺在病床上，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眉眼间的痛楚却消散了许多。
　　医生见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着安慰：“手术很成功，伤口的清创做得也很好，几位不必太过担心。”
　　导演点头，跟着护士往病房走，顾北音本来也想跟去看看，却被肖纹小声叫住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就见肖纹抬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逆光站在那里。
　　“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到周韬正好出来就没过来。你和顾总好好说说，别让他担心。”
　　肖纹明显畏惧顶头大老板，和顾北音交代完就先一步离开了。
　　走廊中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兄妹两人。硬着头皮，顾北音挪过去：“哥。”
　　顾寒声的长相和顾北音并不相似，虽然也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却因眉眼间略显凌厉的线条而带着刀剑出鞘的锐利感。
　　顾北音被他盯得心中发紧，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穿帮。好在顾寒声只是打量了她一圈就扶着她往病房走，边走还边皱眉数落她：“先摔手机后摔人，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总是让人担心。”
　　顾寒声面上虽是一副严肃不虞的样子，脚下的步子却细心迁就着顾北音的步伐。顾北音留意到这点，耳边听着他的数落，心中紧张感和惊惧感奇异地消减许多。
　　她微笑听了一路，格外安静乖巧。
　　见状，顾寒声心中一软，本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心思立刻淡了下来。
　　将人安置在病床上坐好，又接了杯温水递给她，顾寒声看了眼空荡的床头桌，皱眉道：“清越还没来看过你？”
　　顾北音一怔，下意识解释道：“他今天早上刚离开拍摄小岛，有可能还没下飞机呢。”
　　这解释太过牵强，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寒声沉默了片刻，旧事重提：“音音，你和清越是不是有事瞒着哥哥？”
　　顾北音心虚地移开视线，矢口否认：“没有，我们挺好的，哪会有事瞒着你？”
　　“直播我看了，清越明显不知道你会做饭，你们结婚三年，如果没问题，他会连自己妻子会不会做饭都不知道？”顾寒声没给她打太极敷衍的机会，继续道：“你老实告诉哥哥，你们是不是感情出问题了？”
　　顾北音张了张嘴，打算咬死话否认到底，顾寒声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可以不说，我可以让人去查。但如果查到的结果是你骗我，你就给我退出娱乐圈，好好回公司上班。”
　　打蛇打七寸，顾北音被捏住要害，撒谎的底气一下子烟消云散。想了想，她索性将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顾寒声静静听着，直到最后才好似确认一般反问道：“所以，你们只是协议结婚，秦清越的目的是为了两家更好合作，你的目的则是不让爸妈再催你找男朋友？”
　　顾北音不出声，默默点头。
　　顾寒声直接被气笑了：“音音，你觉得大哥是什么人？又觉得爸妈是什么人？我们会为了公司的那点利益而牺牲你？”
　　虽然协议离婚的是书中原主，顾北音却也只能背起这口沉甸甸的大黑锅。
　　顾寒声克制住怒火，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秦清越吗？”
　　捕捉到他喊秦清越名字时语气下隐藏的咬牙切齿，顾北音为秦清越点了根蜡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已经和他提了离婚。”
　　已经被气糊涂的顾家大哥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他怎么说？”
　　顾北音回忆着秦清越的回答，慢慢重复了一遍。
　　顾寒声几乎被气到神志不清，脑中嗡嗡乱响，口中却不忘条理清晰地安抚顾北音：“他这么说就是唬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情况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就算你们现在离婚了对合作案的推进也不会有影响。你要是想离婚就尽管离，大哥给你介绍比他更优秀的人，气死他！”
　　顾北音没撑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虽然顾寒声说得很笃定，但一想到这是书里的世界，男主头顶的必然是杰克苏光环，想要找一个比秦清越更优秀的人估计很难实现。但好在顾北音也没打算再和秦清越纠葛牵扯，也不反驳，而是笑着答应下来。
　　“等节目组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回去就和他离婚。”


第9章 
　　话虽然这么说，顾北音仍是被顾寒声拘着在医院好好养了几天伤。
　　直播间的事故再度将她和周韬捆绑着送上热搜，即便两位当事人和节目组都相继发微博报了平安，这一消息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肖纹忙着和周韬经纪人商量对策，控制评论；顾寒声时不时就要开远程视频会议，休息时间也埋头在一堆文件中。如此一来，养伤的顾北音就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周韬住在她隔壁的病房，顾北音记挂着他出手相助的情分，每日总会抽出一段时间陪周韬坐坐。
　　第一次去的时候顾北音本以为他依旧会一如既往地明嘲暗讽，周韬却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身上的刺不知不觉间被拔了个干净，即便冷着脸，但倚在病床上软乎乎的样子根本没半点威慑力。
　　想到周韬俊朗外表下隐藏的柔软性格，顾北音弯眼笑了笑，从果篮里挑出两个圆润饱满的橙子向外走。
　　周韬病房的门半掩着，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现在网上都是在讨论你见义勇为救人的事，连以前喷过你的黑子都消停了不少。效果挺好，就是代价太高了……”
　　顾北音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忆了片刻才记起来是周韬的经纪人。
　　敲门的动作一顿，顾北音微微皱起了眉。
　　“伤筋动骨一百天，剧组可等不了你这么久，不说别的，《春秋》男一肯定没了……你不是救了顾北音，这损失也算她间接造成的吧？你看要不要和她那边提一提？”
　　顾北音一怔，反应过来后有些歉然。这件事确实是她疏忽大意了。
　　她心中琢磨着怎么补偿周韬，耳边却传来周韬冷淡中带着警告的声音：“你最好不要把那些主意打到她头上。”
　　周韬经纪人有些怵他，却依旧苦口婆心地据理力争：“你说你何苦呢？喜欢人家还总冷着脸，要是我我也会被吓跑啊！再说了这补偿也不用你去要，肖纹是个聪明人，我稍微提提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韬声音冷硬，听起来硬梆梆的：“不行。”
　　顾北音没再听，放轻脚步往回走。她倒没怀疑这是一出故意骗她的戏，毕竟周韬经纪人气急败坏的语气要真是假装出来的，那他改改行就能当业内的金牌配音了。
　　可……周韬喜欢她？
　　想到周怼怼日常黑脸的样子，顾北音只觉得世界有些玄幻了。
　　无意识捏着手里的橙子，顾北音恍惚中慢慢推开房门，却再度受到二次惊吓连击。
　　病房中被顾寒声征用处理公司事务的沙发上，正整整齐齐坐着除了她之外的顾家三口人。周韬的事转瞬被抛到脑后，顾北音反手关上门，小声喊道：“爸、妈、哥。”
　　顾寒声略显冷厉的样貌明显肖似顾父，被两人如出一辙的眼睛盯着，顾北音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顾母。
　　顾母被她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软，却在想到顾寒声说的话后勉强维持住了冷脸：“坐。”
　　顾北音虚虚坐在三人对面，本来就不怎么足的底气在对面三堂会审般的阵仗后更是一再消减，“你们不是在国外度假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话虽然这样问，顾北音却悄悄向着顾寒声的方向飞了几个眼刀，暗暗谴责他背后告状的举动。
　　顾寒声只当没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顾父却冷哼了一声，瞬间将顾北音吓成了鹌鹑，“再不回来！再不回来你都被秦家小子骗到渣都不剩了！”
　　顾北音一怔，落在顾父眼里更是令他火冒三丈。顾家家大业大，他兄弟三人却只得了顾北音这么一个女娃娃，说是千娇百宠也不为过，但就是这么捧在手上、放在心里娇养出来的宝贝女儿，却被哄骗着协议结婚，他听到消息后气得两天没吃下饭，甩手放弃后续的游玩计划，直接和顾母打道回府。
　　谁料到了医院，竟又从顾寒声口中得知秦清越在女儿受伤后只打发了个助理来探望，他自己连个面都没露。顾父本来心里就窝着火，闻言立刻炸了。
　　他极其护短，认为自家姑娘千好万好，尤其在看到顾北音身上都是擦伤后更是发不出火来，便只能将这笔账都算在秦清越头上。
　　之前他有多满意这个女婿，现在就有多看不顺眼。
　　顾母在飞机上还劝上几句，到了医院后也心疼得不得了，毫无原则地临阵倒戈了。
　　三人坐在顾北音对面，想法默契地达成一致：这婚，必须离！绝不能再让音音再受委屈！
　　顾父越想越气，眼底几乎可以看到实质性的怒火：“那协议呢？拿来我看看！”
　　自结婚纪念日摸清楚秦清越的心思，顾北音坚定了离婚的念头后她就拍了份电子协议打算找机会咨询下律师，眼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摸出顾寒声新给她买的手机登陆上账号，顾北音乖巧地下载好协议，端端正正放到顾父面前。
　　见状，顾父心底的火气总算消减了些。顾母也无奈笑了笑，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公司的律师团有没有擅长处理离婚的人？”顾父转头看向顾寒声，“让人参照这份协议拟一份离婚协议出来，不能让音音吃一点儿亏！”
　　顾寒声将照片发到自己账号上，慎重点了点头。
　　眼见三人心气儿都顺了，顾北音胆子大了些，忙转移话题道：“哥，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顾寒声面上依旧冷淡，眼底却暗暗浮出些期待。
　　和圈内人猜测的不一样，顾北音出道三年确实享受了顾氏娱乐的优质资源，却根本没有开口向家里求助过。她能坐上现在的位置，绝对和她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顾寒声既骄傲，又隐隐有些失落。
　　他的妹妹很优秀，被很多人喜欢着，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大哥保护了。
　　因此，听到顾北音开口求助时，他心中只剩下了被天上掉下馅饼砸中的惊喜。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激动大笑起来。
　　顾父瞥他一眼，有些不爽。
　　旁边的顾母好笑地看着暗暗较劲的父子俩，微微摇了摇头。
　　顾·傻白甜·北音却没察觉到他们之间暗涌的激流，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周韬因为救我受伤，近期的资源肯定会受影响，我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补偿他一下。”
　　发现事情其实和自家妹妹没有太大关系，顾寒声有些失望，却依旧一口答应下来：“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顾北音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受她感染，一家人瞬间变得其乐融融。
　　两天后，顾北音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节目组导演过来探望了一次，初步商量了下节目的后续走向，她又去探望了下周韬便出了院。
　　有顾父顾母在，顾北音没再回她和秦清越的婚房，而是跟着回了顾家大宅。
　　早上八点钟整，顾北音被一阵铃声吵醒。摸出手机看了眼，她的睡意一扫而空。
　　特助-罗渊：夫人，您提前出院了？
　　罗渊——秦清越的特助。
　　顾北音：对，提前出院在家休养两天。
　　特助-罗渊：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冠世市场部的人前去探望您，发现您不在，又一时联系不上您，这才找到我。
　　顾北音摸摸略微有些发热的耳朵。
　　顾秦两家是世交，虽然顾家人都偏心自家小姑娘，但协议离婚的事情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们明面上也不好说些什么。但在顾父的带动下，一家上下却使了些暗搓搓的小手段。
　　顾北音摔了手机后就索性换了个新号码，在顾父的一力提议下，没有告诉秦清越和秦氏相关的人。他的本意是想看看秦清越究竟多久才发现这件事，却不料秦清越那边根本没半点动静。
　　顾父一气，干脆连出院的事都没通知他。
　　这举动极其幼稚，顾北音知道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听罗渊提起，顾北音没打算拆自家亲爹的台，转移话题问道：冠世市场部的人找我？有事吗？
　　特助-罗渊：是这样的，这个月月底就是冠世直播三周年的庆典，您是冠世直播的代言人，他们想邀请您参加。
　　果然是为了工作。
　　在家休息了几天，顾北音身上的擦伤早已被汤汤水水补得好了个七七八八。肖纹来看过她两次，定下的重新工作时间差不多也在月底。
　　虽然马上就要离婚，顾北音却将公私区分得很分明，和肖纹确认了下行程，她给了罗渊肯定的回答。
　　顾北音：好的，我会参加，庆典邀请函和流程表直接发给肖纹就可以。


第10章 
　　作为直播两大平台之一，冠世直播周年庆历来备受媒体和观众瞩目。此次三周年庆典，冠世不仅邀请了平台知名签约主播参加，还邀请了娱乐圈部分明星来走红毯。
　　顾北音作为冠世的代言人被安排在了压轴出场。
　　肖纹看着化妆师为顾北音补妆，小声道：“前天有个通告，我本来想给你接，冠世这边拦下了，他们应该是想蹭你伤好首次露面的热度，一会儿可能有相关问题，你心里有个底儿。”
　　顾北音闭着眼让化妆师给她重画眼线，闻言低声应了。
　　主办方统一将车子安排在了冠世的地下停车场，即便车门紧闭也能隐隐能听到广场前粉丝们一阵高过一阵的沸腾尖叫。
　　肖纹有些好奇，翻出红毯名单扫了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裴瑞，没想到他也来了……哎？”
　　化妆师被她突然的惊叫吓得手一抖，微微上勾的眼线无拘无束飞了出去。肖纹看到却顾不上发火，回过头皱眉询问：“冠世怎么会邀请林姗？他们和你说了吗？”
　　顾北音不知其中内情，缄默不语。
　　化妆师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小心翼翼补完妆就麻利地下了车。肖纹示意助理跟着下车送人，又确认安排的车子没问题，忍着怒意压低声音道：“早知道林姗也来，我绝不会让你来受气。”
　　“其他嘉宾的行程都是临时确定的，你又不能预知。”顾北音安慰她，又有些好奇。
　　关于原主的事她都是从日记本上看来的，原主和周韬不和她清楚，却对日记本上提都没提的林姗一无所知。但既然没提，应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果然，肖纹没觉得她态度不对，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林姗对秦总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还没离婚呢，要是林姗作妖，受影响的还是和秦总绑在一起的你！”
　　顾北音默默消化掉这个八卦，手指在身侧的车窗边沿轻轻敲了敲。
　　肖纹有心再说些什么，却见冠世工作人员抬手示意他们上前走红毯。助理还没回来，肖纹坐到驾驶位，边发动车子边轻声叮嘱：“你不想和秦总牵扯过多是好事，但今天晚上你得好好盯着林姗，别给她单独凑到秦总身边的机会。”
　　“既然这段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那结束最好也干脆利落。”肖纹眼神冷静，慎重叮嘱。
　　想到出发前顾寒声和她说的离婚协议已经拟好，顾北音看了眼车窗外，理了理身上的礼服，弯腰抬脚走上红毯。
　　媒体们本来显出疲态的闪光灯再度闪耀，粉丝们原本低下去的尖叫也再度响起。
　　配合着让他们拍好照片，顾北音提着裙摆走进了冠世大楼。她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旁边写着秦清越名字的位子还空着。顾北音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的视线。
　　她抬眼看过去，迎上了一朵小白花的目光。
　　小白花长相清丽，眉眼楚楚动人，神态更是楚楚可怜，比顾北音曾看到的穿着平底鞋摔倒的那位还要犹胜三分。见顾北音看她，小白花下意识露出抹娇怯的笑容，又受惊一般收了回去。
　　顾北音默默转头看向台前，嘴角微微绷起。
　　坐在她斜后方的冠世市场部经理见状心中一突，跟着往后看了看，一眼就看到姹紫嫣红中的一抹白。
　　市场部经理：……
　　在心里将邀请嘉宾的工作人员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趁着主持人讲解PPT的功夫，往外发了条短信。
　　顾北音不清楚他私下的小动作，正认真听着关于平台优秀作品的介绍，身侧的光线突然一暗，有人在空着的座位上落了座。
　　还没回头，顾北音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红酒香。
　　秦清越眼睛盯着大屏幕，身姿端正，目光认真，若非顾北音坐在他身边，根本不能确认说话的是他。
　　“怎么样？伤口痊愈了吗？”
　　“差不多全好了。”学着他的样子，顾北音小声道，“你喝酒了？”
　　秦清越语气中有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歉意：“参加了个酒会，没来得及换衣服。”
　　会议厅的灯悉数关闭，只剩投影的微弱灯光。随着展示切换，落在秦清越身上的光线斑驳明灭，令他有一种在短短时间内历尽一生的奇异感。
　　顾北音久久没接他的话，秦清越好奇地微微转头，目光毫无防备地撞进顾北音的眼底。
　　顾北音有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被化妆师用眼线笔勾勒得弧度优美清晰，认真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诱人一头栽进去的诱惑感。秦清越只觉得喝下去的几口红酒都被这上挑的弧度勾出来，酒香翻腾间令他有种微醺的错觉。
　　好在只是错觉，他还是清醒的。
　　将心中的那点悸动归结于酒精作祟，秦清越轻咳了一声：“看屏幕。”
　　顾北音无奈叹了口气，转过头小声提醒：“你胸口的衬衫上……有一小块口红印。”
　　秦清越背脊一僵，心底难得出现的那点和风花雪月相关的心思都淡了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低下头，在第二颗扣子的附近找到了顾北音所说的那一小块口红印。
　　他眉心紧皱，下意识向顾北音解释：“刚才有人摔倒了……”
　　话一出口，秦清越就意识到不对。他想起上次那个女职员也是摔倒在他怀里，还被顾北音逮个正着，顿时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
　　“我说的是真的。”他声音并不慌乱，平稳中透出诚恳，显然想让顾北音相信他的话。
　　顾北音有些好笑地打断他：“我相信你。”
　　她回应得太快，落在秦清越耳中显得没什么说服力。但两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顾北音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解释什么。
　　但心底却多了股郁气。
　　这郁气一直维持到了晚宴开席，有了两次被人碰瓷摔跤的“意外”，秦清越警觉了许多。
　　他和几个冠世高层随意聊着，刚从侍者手中端起一杯酒，就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凑了过来。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秦清越很快记起来这女人曾在他没结婚的时候买通稿说他们两人关系暧昧。
　　秦清越当时忙着西南市场的开拓，就将这件事交给了公关部处理。眼下看来，处理方式还是太留情面。
　　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秦清越看向一旁神色讪讪的市场部经理：“冠世的周年庆，嘉宾都不用筛选的吗？”
　　被他一瞪，市场部经理哑口无言，没再发消息，而是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很快，林姗就被人“请”了下去。
　　将人解决掉，秦清越心中的郁气却没消散半分。
　　松开袖口，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秦清越带着罗渊先行离开了冠世大楼。
　　他前脚刚走，后脚肖纹就捏着手机交到了顾北音手里。看着屏幕上跳跃的顾寒声三个字，顾北音走到阳台，眼睛看着会场，接通了电话。
　　“音音。”顾寒声的语气有些凉，问道，“冠世周年庆结束了吗？秦清越和你在一起吗？”
　　顾北音隐约觉得有事发生，却抓不住思绪，低声回答：“他刚走，哥你有事找他？”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半晌才传来顾寒声的声音：“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秦氏总部，你让肖纹也开车送你过去，我们一会儿见。”
　　顾北音下意识应了声，正想细问，顾寒声已经挂断了电话。
　　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眼，她微微抿了抿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北音很笃定，顾寒声现在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她左思右想也不清楚顾寒声是受了什么刺激，索性便不再去想。夜色渐深，肖纹载着顾北音赶到秦氏总部已是晚上十点。
　　罗渊领着二人乘专用电梯一路抵达总裁办公室，推开门就见顾寒声正坐在会客沙发上，秦清越则神情有些困惑地端坐在办公桌后。
　　罗渊和肖纹聪明地没有跟上来，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顾北音往沙发的方向走了几步，问道：“哥，你叫我来有事？”
　　顾寒声不答，只是将面前一叠薄薄的打印纸放到她手上。
　　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顾北音瞬间明白顾寒声的意思。
　　她刚从医院回家时，顾寒声曾说让她提离婚的时候直接将离婚协议拍在秦清越脸上。
　　但当时明显是一副玩笑的态度……眼下怎么成了一副真让她这么做的神态？
　　仔细打量了下顾寒声，确认他并非玩笑，顾北音顿了顿，捏着离婚协议往前走。
　　距办公桌还有两步距离时，顾北音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打印纸拍在桌子上。窗外夜色的映衬下，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凉。
　　“秦清越……我们离婚吧！”


第11章 
　　秦清越一怔，目光越过顾北音，落在顾寒声身上。
　　显然，秦清越最关心的依旧是顾秦两家的合作案。
　　小幅度翻了个白眼，顾北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将谈话的空间给两人让出来。
　　顾寒声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确认自家宝贝妹妹没太多委屈情绪，他才重新看向秦清越，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你们协议结婚的事情我知道了，离婚协议是按婚前协议拟出来的，你看看。”
　　秦清越颇有些头疼。
　　顾秦两家是世交，他和顾寒声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格知之甚详，自然清楚顾寒声究竟有多疼这个妹妹，又有多护短。当时协议结婚时，秦清越担心哪天事情败露，甚至为此还难得犹豫起来。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低头粗略扫了眼离婚协议上的内容，秦清越揉了揉眉心，试图解释：“我知道这做法不对……”
　　顾寒声冷哼了声，恰好将他的话打断，“不必解释，该知道的内容我都知道了。”
　　顾北音默默咽下口中的水，偏头看了眼顾寒声，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之前得知两人协议离婚时，他虽然也表现出了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顾北音却能明显感觉出来那并非真的动怒，而是一种掺杂着震惊、无奈和失望的复杂情绪。
　　但眼下顾北音却笃定他是真的气得不轻。
　　顾寒声性子内敛沉稳，如同包容性极强的大海。海洋表面的狂风暴雨虽然看起来可怕，但更具威胁力却是海底漩涡，声势不大，却顷刻间就能夺人性命。
　　顾寒声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就很像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引而不发的样子。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秦清越皱着眉，显然也察觉到了顾寒声超乎寻常的怒意，有些疑惑有些不解道，“但我尽量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
　　顾寒声冷着脸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像是一颗安安静静的炸.药，却被秦清越这句话直接点着。
　　“你说的弥补，就是每天十二点后回家，然后被狗仔拍下照片，发到顾氏来威胁音音，威胁我？”灯光冷白，落在顾寒声眼里却好似有火苗在烧。
　　秦清越下意识和顾北音交换了个眼神，见她也一副茫然的样子，眉心拧得更紧：“毕竟是协议结婚，我担心总一起呆着，北音会不自在……但我真没发现有狗仔偷拍。”
　　顾家大哥坐在沙发上冷笑：“说来还得谢谢狗仔，不然我都不知道音音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合法伴侣早出晚归，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一年连面都碰不上两次……你猜猜那些媒体会怎么写？标题我都想好了，《恩爱夫妻实为塑料夫妻，同居同住却形同陌路》。苦着脸干什么？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个——《早出晚归夫妻频频错档，是豪门隐情还是道德沦丧》？”
　　顾北音一直觉得顾寒声成熟稳重，根本没想到他居然能用播报新闻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读出耸人听闻的标题。忍俊不禁的，她轻声笑了出来。
　　秦清越被顾寒声眼神杀得节节败退，听到顾北音的笑声叹了口气，不再反驳，默默抗下所有的怒火攻击。
　　“行了，时间不早了，把离婚协议签了各回各家。”顾寒声语气极凉，听起来很符合小说中人物黑化后的描写。
　　顾北音默默往一旁退了退，心中感慨了一下狗仔们的力量，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打开了顾寒声身上不得了的怼人开关。
　　秦清越仍有些犹豫：“我怕影响合作案……”
　　合作方兢兢业业是好事，顾寒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直观了解了下秦总的工作狂属性，灯光下，顾寒声的脸色更黑了两分，就连说的话都像是揉碎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要是秦氏需要联姻才能做好本职工作，那趁早倒闭算了。”
　　这话太过犀利，顾北音死死憋着笑，暗自感慨顾寒声切开黑的属性，往秦清越心里捅刀子的时候还不忘撇开自家公司。
　　反观作为被迫在破产边缘游荡一圈的秦氏总裁，秦清越一噎，转念又想到：顾寒声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意味着两家合作如常，称得上算是一个承诺。
　　虽然这承诺的表达方式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但得到保证，眼里只有工作的秦清越依旧松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钢笔勾出最后一划，他心中多了一丝解脱感。
　　持续了三年的协议婚姻，终于结束了。
　　顾寒声将协议收好就瞥到他脸上的轻松神情，心底残存的那点怒火拱啊拱，拱得他不爽地眯起眼。拍了拍新出炉的前妹夫的肩，顾寒声扯出一抹与沉稳友善半点不沾边的笑：“狗仔的事交给你处理，离婚的消息暂时也先别公布出去，待到时机成熟再说。”
　　都是合理的要求，秦清越一一点头应下。
　　顾寒声偏头看向顾北音，示意她下楼回家。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笑了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清越，希望你以后别栽在我和音音手上。”
　　秦清越微一怔愣，反应过来时兄妹二人早已拂袖掩门离去，只留了一屋冰凉的空气给他。
　　想到顾寒声最后说的那句话，秦清越眉心紧拧，莫名有一种别人给他立了个flag的错觉，而且位置好像还插得很准，直戳要害……
　　楼下，车上。
　　顾寒声熟练地倒车、转弯，脸上再也看不出方才怼人的模样，“爸妈应该已经睡了，明天再公布你离婚的好消息，顺带让家里阿姨做一桌好吃的庆祝庆祝。”
　　顾北音笑眯眯的，对此没有意见。
　　相比秦清越，她对这段婚姻更没有归属感，离婚后比这位前夫的心情更好。顾寒声用余光打量她几眼，确认顾北音并没有失落伤心，终于放下心：“你条件好，你们离婚是他的损失。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他不喜欢你，还有大把人排队喜欢你。”
　　这几句几乎是失恋剧本的必备台词，顾北音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没动心，离婚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都是好事。”
　　顾寒声握着方向盘，心情不错地转移话题：“我听肖纹说《荒野挑战》不打算换嘉宾，那就要等周韬伤好了……接下来的工作肖纹怎么给你安排的？”
　　翻了翻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顾北音说：“暂时还没挑到合适的剧本，发来的几个试镜邀请又都和以前的戏路差不多，暂时不考虑……应该会接几个通告。”
　　顾寒声嘴角抿出丝笑意：“合适的剧本我倒是知道一个，资金也充足，导演是陈正。”
　　顾北音眼睛一亮。
　　眼下娱乐圈日渐浮躁，不少片子为了迎合市场都将钱砸在宣传和邀请流量演员上，真正用在拍摄和制作上的反而只占一小部分。
　　可想而知，烂片也就越来越多。
　　但陈正导演却是个特殊存在。他少年成名，早些年拍出来的电影部部精品，陈正的名字就此也就和高质量好口碑挂了钩。近些年陈正因年纪渐大作品数量逐渐减少，但只要导出来的，依旧都是精品。
　　按理说陈正拍摄新作品的消息是个热点，应该会引起圈内人的关注，偏偏顾北音没听到一点风声。顾寒声这个圈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似是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顾寒声轻轻咳了咳：“这片子是秦氏独家投资的，你没到的时候我在办公桌上看到了策划案，问了几句，才知道是陈导正在准备最后一部作品。”
　　顾北音试着想象了下顾寒声套秦清越话的场景，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却都是刚才他冷着脸怼人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顾北音眼底浮出些笑意：“哥，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把里面的角色直接要过来？”
　　见她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顾寒声挑了挑眉：“你哥我虽然不混娱乐圈，却也听说过陈导严苛。放心，只是看看剧本、要个试镜机会而已，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顾北音低下头，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暖意。
　　顾寒声的效率极快，前一天刚和顾北音提了这件事，第二天剧本就被送到了肖纹手上。
　　肖纹又是高兴又是忧心：“陈导的收官之作热度肯定很高，能参演是好事……但我打听了下，听说陈导对待作品很严苛，达不到他的标准无论是谁塞人都行不通。”
　　顾北音非科班出身，出道三年演技被打磨得日渐成熟，却仍旧极可能达不到陈正一心追求的完美标准。肖纹说得委婉，给顾北音提了个醒的同时也打了个预防针。
　　捏着剧本，顾北音没有如肖纹预料的炸毛，反而笑了笑：“近期的活动都推了吧，我在家好好磨炼磨炼演技。”


第12章 
　　陈正的收官作名为《问鼎》，是一部架构极为出彩的古装权谋剧。和一般逆袭剧本不同，男主自幼就出身高贵，是梁国长公主的幼子。
　　这是一个自由度极高、男女皆可为官的架空王朝。
　　长公主精通兵法，尤擅骑射，年纪轻轻就在战场立下汗马功劳。当朝帝王是她嫡亲哥哥，兄妹感情极好，在长公主彻底将外敌驱逐后梁帝不但没有因忌惮而收回虎符，反而将她许配给了手握重权的少年丞相。
　　长公主和丞相二人感情甚笃，婚后第一年有了长子，三年后才有了季萧，也就是剧中的男主。对幼子，不但是夫妻二人和季家大哥，就连宫中皇帝和后宫长辈也都真心疼爱，便连太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季萧被娇宠长大，难免染上了些纨绔子弟的劣习。跑马赏花逛青楼，季萧样样都没落下。直到季家大哥战死边疆，长公主受到打击病倒，丞相突然被人弹劾，季萧才踩着刀尖、站在悬崖前，被逼迫着成长起来。
　　顾北音熬了一整夜将剧本看完，天色将明时她才抬起发红的眼，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了剧本几下。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男主故事。
　　但令人惊叹的不是恢弘的构架与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而是男主的锋芒在剧情的推进中一步步展现的时候，剧中女性角色的光彩也没有被压制半分。
　　撇开戎马半生的长公主不提，爱慕男主的女一女二形象也都极为饱满，让人喜爱。
　　顾北音缓缓摩挲着剧本，轻轻吐出一口气，定下来她想要饰演的角色——江平秋。
　　纵观《问鼎》整部剧，江平秋的戏份不算重，在女性角色中更比不上女一女二出彩，但顾北音通读剧本，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这个和男主几乎没什么感情纠葛的女人。
　　听了她的决定，同样看了剧本的肖纹颇有些不可思议：“江平秋？你要试镜的角色是江平秋？”
　　得到肯定的回答，肖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一二……江平秋顶天也只能算是女五号吧？你从出道就没演过除了女一女二外的戏份，虽然是陈导的收官作，也不必这样吧？”
　　肖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在顾北音平静的目光中说不出话来。
　　“相比女一女二，我更喜欢这个角色。”撇开其他理由，顾北音挑了个最不容肖纹拒绝的那个。
　　果不其然，肖纹只当顾北音是最近没犯的公主病又发作了，无奈点头去联系陈正的助理。
　　试镜定在了三天后，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肖纹陪着顾北音提前一个小时抵达了秦氏大楼，签名确认时不出预料地看到了许多圈子里演技出色的演员。
　　陈正要求严苛，为了确保试镜公平，要求将所有试镜片段录制保存下来。负责录制的是冠世直播的人，见到顾北音后立刻笑着上前招呼：“这次试镜分了三个屋子，陈导和两位副导演分别负责。您的角色由陈导亲自试镜，亲自决定。”
　　见旁边有人悄悄看过来，冠世负责人无意给顾北音扯上动用私权走后门的黑料，笑称自己还有其他事，走到了一边。
　　肖纹跟着顾北音走进休息室，关好门后这才有些惊叹道：“连女二号都是副导演试镜，江平秋居然是陈导亲自把关……难道这个角色还有什么隐藏戏份？”
　　身为经纪人，肖纹自然有一些基础的判断，虽然称不上精确，却也能粗略分辨出究竟哪些角色会爆。《问鼎》的剧本她看了，根本没挖掘出江平秋的爆点在哪里。
　　顾北音盯着镜子调整眼神，余光瞥见肖纹疑惑的神情，将已经有些卷边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肖纹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瞪大。
　　——季萧端坐在龙椅上，眼睛透过冕珠看着俯首叩拜的臣子，眼前却虚虚晃过另一张脸。
　　“难道说……”肖纹问道，“最后的回忆杀是江平秋？”
　　顾北音垂下眼：“只是猜测，但看陈导的安排应该是这样没错。”
　　肖纹一拍手，起身出去向负责签到的小姑娘要了张试镜的名单。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她原本沸腾的血液凉了几分：“你猜测的很可能是真的，白洛和赵安宁都来了。”
　　肖纹的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一样，原本觉得顾北音要演江平秋是任性之举，后来见陈正认真的态度又觉得她独具慧眼捡到了宝。没拿到名单时肖纹认为这角色是个冷门，顾北音拿下的可能应该很大，但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白洛和赵安宁……这两人也许颜值和粉丝数量比不上顾北音，但演技都是经过各类奖项认可的。
　　一时间，肖纹拧着眉，颇有些忧心忡忡。
　　看着她自寻烦恼的样子，顾北音对着镜子继续练习面部表情，并未出言安慰。眼下说什么都是虚的，一切都不如拿结果说话。
　　女一号的试镜比时间表上结束的晚了半个小时，工作人员来叫顾北音时，肖纹在焦虑中等待得已经麻木了。她一脸平静地看着顾北音跟着工作人员走出去，隐隐觉得顾北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具体究竟是哪里，她却说不上来。
　　试镜的屋子是一间空旷的会议室，周围架着摄像机，还有两个摄像扛着设备呆在墙角。留给试镜的空间不大，约莫有五六平米，由此推断试镜时应该没人配戏，也不会是武戏。
　　《问鼎》的剧本顾北音早已完全熟悉，粗略思索了一番，心中大概有了数。
　　陈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会议桌后，看着试镜的五位女演员抽签定下顺序，缓声道：“很荣幸几位能不辞辛苦来参加试镜，虽然都没合作过，但我的风格几位应该都曾听说过，在此就不再多言。”
　　说着不再多言，却仍旧特意强调这么一句，其用意不言而喻。即便在场的几人都演技过人，但看向顾北音的眼神里都多了些不甚明显的打量。
　　顾北音只当不知，陈正也面色不变，继续道：“试镜的片段是江平秋退敌后战死的那段，表演时间五分钟，请各位按照次序依次上前。”
　　顾北音抽到了五号，实在算不上好。
　　同一个片段，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读和诠释，但看了别人表演四次，除了压力外，还有可能受到前几人表演的影响，在自己表演时无意识带上别人的影子。
　　顾北音端坐在椅子上，感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目光，面色不变。
　　很快录制设备调整好，第一位女演员走到空地上开始表演。顾北音看得极为认真，脑中一边回忆剧本内容，一边比对女演员的表演，在结束时心中略微有些遗憾。
　　——太过中规中矩了。
　　这位女演员出道时间早，算得上是位老戏骨，表演有着自己的风格，演技也很成熟。但她显然没发现剧本最后的玄机，只是演出了江平秋作为一个下属、臣子，战死在季萧面前的凄惨和壮烈。
　　和她一样，第二位女演员和抽到三号的赵安宁虽然演得也很出色，却都同样没看出剧本最后的玄机。
　　陈正沉默看着，神色平静，看不出究竟满意与否。三位女演员表演完后，白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上场。
　　她双膝半跪在地上，身子向后作出一副半靠在别人怀里的样子。和前三位演员的表演不同，白洛的眼神在濒死前的涣散中透出一股子再也遮掩不住的温柔情意。
　　顾北音下意识坐直了。
　　白洛的表演还在继续，她额头上浮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声音极低地断断续续道：“臣……幸、幸……不辱命……”
　　说完“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白洛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抱着她的人的脸，但手不过刚刚抬起一点儿，就无力而又重重地落了下去。那双因情意而显出温柔的眼睛缓缓闭上，陷入了长眠之中。
　　“陈导，我的表演结束了。”白洛从地上站起来，礼貌地鞠了一躬。
　　陈正点点头，面色依旧严肃，却第一次开口点评道：“不错。”
　　有了态度的前后对比，前三位试镜的女演员脸色顿时一变，已然知道自己和江平秋这个角色无缘。
　　白洛面色微微发红，显然有些激动：“陈导我晚上还有个节目，现在就得离开，很抱歉。”
　　陈正没为难她，点头答应下来。见摄像保存好上一段视频，陈正开口让顾北音上场。
　　闻言，顾北音起身往场中走，和白洛擦肩而过时，她余光瞟见白洛嘴角的笑容多了些得意。顾北音脚步一顿，却又转瞬恢复如常。


第13章 
　　因陈正太过鲜明的态度，会议室中的气氛略微浮躁起来。白洛离开时关门的声音，也沉甸甸地落在众人心上。
　　顾北音半躺在地上，不受丝毫影响。在小助理喊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秒入戏，纤细修长的身体如同一把折断的弓，颤抖地蜷缩着。汗水滚滚落下，打湿眼睫，又刺痛眼睛。
　　须臾，有人小心将她搀起。顾北音“顺着来人的力道”抬起上半身，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于涣散中突然迸射出令人几乎不能直视的喜悦。
　　却又不过片刻，这喜悦又渐渐化为苦涩和不甘，隐隐还掺杂着两分温柔。
　　她神态极憔悴，瞳仁却极亮，似乎觉得这姿势不舒服，顾北音微微偏了偏头，慢慢浮出一抹夺目的浅笑：“臣……幸不辱命……”
　　会议室中安静极了，就连摄像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陈正沉默看着，眼底有破冰般的喜意浮出水面，手指无意识捏着桌沿。
　　顾北音说完台词，似乎有些倦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想要闭上，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再度不甘地睁开。她定定看着一个方向，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最后终于熄灭。
　　与此同时，她一直收紧的指尖松开，一枚晶莹剔透的碧色玉环跌落而下，与坚硬的地面撞击后化为几块碎片。
　　陈正突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江平秋！这才是我要的江平秋！”
　　他语气中的激动太过鲜明，扬起的语调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正助理看了老爷子一眼，眼圈还是红的，却被他率性的举动逗得破涕为笑。
　　顾北音站起身，向陈正鞠了一躬。
　　陈正的态度和之前截然相反，满面笑意地招呼顾北音坐下，慈祥问道：“怎么会想到要这么演这一段？”
　　顾北音斟酌了下，轻声回答：“我注意到了剧本里的一些小细节。江平秋刚出场的时候季萧回忆了下两人初见的场景，里面写到季萧救下江平秋后送了她一枚碧玉环。”
　　陈正笑着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就连一旁的三位女嘉宾也听得很认真。
　　顾北音继续道：“剧本大概四分之三的地方，写到季萧醉酒，手里捏着一枚镶金的玉环，我猜测就是江平秋的那枚……至于镶金，应该是玉环碎裂后来补上的……而玉环碎裂的最佳时机，就是江平秋战死这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猜错了怎么办？”陈正故意板着脸，看起来很严肃。
　　顾北音并不怕他，坦然道：“我原来只有三分把握，但来到现场发现江平秋是您亲自把关后就变成了八分。”
　　陈正眼底浮出丝笑意：“哦？”
　　顾北音弯眼笑了笑，不答反问：“剧本最后季萧称帝问鼎，看着文武百官时回忆起来的，应该是江平秋吧？”
　　隐藏的细节都被扒了个底朝天，足以说明顾北音研究剧本时的用心程度。陈正绷不住，彻底笑了出来：“就你鬼机灵，看把你得意的。”
　　打趣完顾北音，陈正又向其余三个试镜的女演员招了招手：“来，我给你们讲讲这段戏。”
　　圈子里的人都清楚，听陈正讲戏是一件受益匪浅的事，三位女嘉宾听了顾北音的回答后对江平秋这个角色已经不抱期待，却没想到会被这样的好事砸中。她们当即起身，跟着陈正凑到摄像机前。
　　“在一部戏中，一个角色的人生是完整而连贯的。试镜其实和拍戏一样，不能因为只试一幕、只拍一镜就彻底将这个片段和人物整体割裂来看。刚才小顾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就不再重复。但我想补充一点，其实你们不但输在了准备上，还输在了表演细节上。”
　　陈正说的话不算客气，三位女演员却听得极为认真。
　　陈正点开顾北音的那段视频，暂停在了顾北音“被人搂入怀里”的画面上：“你们看看，能看出问题吗？”
　　三人疑惑地盯着看了半天，还是赵安宁率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低声道：“怎么可能？脖子上没有青筋，身体也不紧绷，看起来就像真的被人搂着一样！”
　　如醍醐灌顶，另外两人被点拨后也迅速反应过来。
　　在没有外力支撑的情况下，一个人想要抬起上半身作出一副依偎在别人怀里的样子不是难事，但一些小细节仍会暴露真相。譬如，脖颈会因为施力而爆出青筋，身体也不会自觉地紧绷。但画面中的顾北音却看起来很自然，没有半点破绽。
　　赵安宁眼神复杂地看了顾北音一眼，心中徒然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陈正耐心等她们惊叹和分析完，随手又定住了一张画面。小小的镜框中，顾北音躺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透出一种已经定格了的、僵硬了的不舍和温柔。
　　——带着几许酸涩和不甘的不舍与温柔。
　　陈正盯着图片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很多人觉得死亡戏都是千篇一律的闭眼，其实并非如此，‘死不瞑目’这次词的存在足以说明问题。只是临死时的情感太难把控，很多演员习惯这么去演，导演们也不想费时费力，也就过了……但你们有没有琢磨过，江平秋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陈正的指尖在镜头上点了点，没等她们回答，便继续道：“江平秋出身低下，自幼就在泥潭苦苦挣扎，季萧将她拉出火坑，文艺点来说季萧就是她在黑暗中看到的唯一光明。”
　　几人齐齐笑了，陈正也跟着笑了笑：“对江平秋来说，季萧是君，却也是她喜欢而不敢奢求的人。她活得隐忍，将感情藏得隐秘，却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感情。死亡是她唯一能放肆的机会，但她一路走来的经历又让她的眼界不仅限于此。她还没看到她倾慕的人逐鹿问鼎，还没看到她效奉的君主位登九五，她自己却要先一步与世长辞，你们想想，她会是什么心情？”
　　会是什么心情呢？
　　大概会不舍、不甘的吧，再加上濒死时的真情流露，恰好与顾北音的演绎相吻合。
　　即便不愿承认，即便之前还因顾北音私下要来试镜机会而有些轻视，另外三位女演员也不得不承认，顾北音这个后起之秀，在这一场试镜中展现的实力早已超越她们。
　　她们之中赵安宁获奖最多，咖位也最大，她心中有些复杂，却因爽朗的性格很快释然。亲昵而友好地拍了拍顾北音的肩，赵安宁笑道：“北音这么年轻演技却这么好，看来我必须更努力了。”
　　另外两位女演员同样心中唏嘘不已。
　　角色的最终归属陈正虽然没有明说，在场众人却都心中有数。顾北音脚步轻快地走出会议室，抬眼就看到肖纹正站在门外。
　　人多口杂，肖纹不好多问，一路忍到上车才开口询问：“怎么这么久？陈导说什么了？”
　　难得见她一副焦虑的样子，顾北音忍笑：“嗯，陈导说……晚些把合同发给你。”
　　肖纹条件发射地出言安慰：“没事，我们再找好的片子……哎？不是，试镜过了？”
　　顾北音笑起来，莫名有了种小学生考了一百分后放学回家的轻松：“嗯，过了。”
　　肖纹眼睛发亮，一扫之前的担忧，声音也提高了些：“说吧！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跟着经纪人蹭了一顿好吃的，顾北音回家后又被顾寒声和顾父顾母以庆祝为由一起去城西有名的榕轩吃了一顿好的。
　　《问鼎》要到月中才开拍，顾北音看了看回忆杀中关于江平秋的瘦弱描写，咬牙拒绝顾父顾母和大哥的投喂，将减肥提上了日程。
　　她这边为角色而提前做着准备，网上关于陈正拍摄《问鼎》的消息也被人爆料了出去。一如圈内众人预料，得知这是陈正导演的最后一部戏后，《问鼎》未拍先火，短短几天时间想看的人数就迈过了千万大关。
　　随着关注度的提升，后续一些消息也陆续被爆了出来。
　　有自称是负责《问鼎》试镜的工作人员匿名爆料试镜已经结束，相关角色早已定下，立刻引起各方粉丝的热议，微博上也因为各种拉踩、互黑大戏而热闹起来。
　　顾北音安安静静当着吃瓜群众，没事刷刷微博看看热闹，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娱娱娱乐：又收到了《问鼎》工作人员的爆料，这次是个大瓜，皮薄汁甜的那种，各位吃得开心。[图片][图片]”
　　截图是两张聊天记录，这位“工作人员”用愤慨且具有煽动意味的话语描写了一出江平秋这个角色因投资方施压而被换的故事。不少人闲得无聊，真的顺着他引导性的话语去翻投资方和试镜名单，最后扒出了自以为是的真相——
　　试镜后陈正定下饰演江平秋的人是白洛，却因为投资方秦氏集团的施压而换成了顾北音。
　　看着网上头头是道的分析，又看了眼自己微博下白洛粉丝的谩骂和水军扬言要脱粉的带节奏的话，顾北音抿唇，眼神一寒。


第14章 
　　翻了翻网上的节奏贴，肖纹看向会议桌对面的顾北音：“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氏娱乐的公关总监坐在肖纹身旁，闻言一齐看向她。
　　抬手敲了敲桌面，顾北音温声反问：“你们怎么打算的？先说说看。”
　　“《问鼎》的合同还在谈，对方显然是挑着这个时候故意爆料的，结合那些黑子和水军们说的话，不难猜测对方是白洛。”肖纹见顾北音面色平静，继续说，“他们既然敢这么说，手里可能还有证据。我的建议是暂时不出声，等他们进一步动作后再进行彻底反击。”
　　公关总监跟着点头，显然同意这个处理方法。
　　但合作了三年，公关总监对顾北音的性格也多有了解，有些担心她会不同意这么做。出乎他预料的，顾北音相当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
　　“就按你们说的做，但要注意两点：一是要和陈导好好沟通，别让他在风口浪尖上发声，尽量配合我们的安排；二是，无论是陈导的人还是冠世的人，试镜前都签了保密协议，如果真的和我们预料一样爆出所谓的后续证据，记得让冠世查查内鬼。”顾北音道。
　　公关总监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见肖纹一副平静的模样，便彻底敛起心中的担忧，妥善答应下来。
　　晚上八点，微博流量迎来了个小高峰。
　　《问鼎》内部知情人士爆料的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了一天，不但引来大量粉丝下场，还引起了许多路人的关注。有人坚定不移地站白洛这方，还没见到证据就在顾北音的评论和私信中咒骂，也有仍在观望的中立人士和相信顾北音的粉丝们。
　　就在此时，之前爆料的帐号“娱娱娱乐”又发布了一条视频，不少人原本就留意着他的动态，见状纷纷转发，瞬间引起了热议。
　　肖纹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眼睛盯着视频中白洛试镜的画面，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退出视频，她又点开顾北音的微博，果不其然，评论下方一水儿都是倒戈骂人的，还有一个肖纹眼熟的后援会会长也扬言要脱粉。
　　随手截图将证据保存好，肖纹给顾氏娱乐的公关总监发了几条消息，抬眼看向在一旁压腿做瑜伽的顾北音：“再让他们蹦跶一晚上，好好睡一觉起来看他们被打脸。”
　　说完，肖纹又戏精附体，眼神一瞬间悲伤起来：“你腰都细成这个样子了还在坚持锻炼，人和人果然不能比啊。”
　　顾北音被她逗得一乐，擦了擦汗拿着衣服往浴室走。
　　一夜好梦到天明，肖纹将强制扣下的手机还给顾北音时，关于以钱压人抢角色这件事，网上已经出现了翻天逆转。
　　早上七点，顾氏娱乐的公关部门将加班加点整理出的视频发出，并请了几个营销大V把控节奏风向。不少人早上上班路上刷刷微博，无意间刷到这条消息，都跟着炸了。
　　【我就一普通人，平时也分不太清楚你们说的演技好究竟有多好，我就知道，谁让我有代入感，谁就演得好！平心而论白洛演得是不错，我当时看了也心里难受，但在看顾北音表演时我直接看哭了！第一次发言，我支持顾北音！】
　　【emmm，之前就觉得网上一边倒的全是黑顾北音的人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到视频后才发现白洛的吃相是真的难看。看爆料说是因为马上就要签合同了？白洛这么做其实才是为了向陈正导演试压，逼导演换人吧？】
　　【白家粉呢？怎么不出来了？之前不还蹦跶闭眼吹陈导夸你们白洛演得不错么？现在再和小姐姐的对比下呀！夸了不错这角色就一定是你家的了？脸怎么那么大呢？！】
　　很快，#顾北音版江平秋#就被顶到了热搜靠前的位置。明眼人看了视频后心里都有了清晰的判断，毕竟陈正的态度鲜明摆在那里，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但仍有收了钱的职业黑子和白洛的脑残粉们追着顾北音不依不饶地咬。顾氏娱乐法务部收集好证据，直接用官博发送了一条简短而有力的声明。
　　“@顾氏娱乐：已提交法律程序，请所有出言侮辱我公司旗下艺人顾北音女士的人静候法院传票。都是成年人，请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图片][图片][图片]”
　　声明一出，不少人直呼666，原本蹦跶得最厉害，坚持不懈带节奏人身攻击的账号也纷纷开始删除微博和评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如此结束的时候，冠世直播的官方账号也跟着发了一则视频。
　　“@冠世直播：征得陈导同意，特将这段视频发送出来。相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清者自清。@陈正导演@顾北音”
　　原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冠世直播官方账号的动态，直到顾北音转发，当时试镜的三位女演员也跟着转发支持顾北音，视频热度才渐渐高涨起来。
　　原本对演技没什么概念的路人，看了视频、听了陈正的指导后都纷纷发现了顾北音试镜片段中暗藏的玄机，微博下的评论再度为之一变。
　　【之前听过一句话：一个好的演员，全身都是戏。以前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听了陈导的解释后才发现小姐姐的演技简直炸裂！白家粉呢？你们要是还黑小姐姐的演技，只能说你们瞎了眼！不是得过奖的人就一定比没得奖的人演技好！】
　　【陈导不愧是个好导演！他不特意点出来的话那么多细节我根本看不出来！更佩服音音，能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说明她私下将剧本研究得有多透彻，又有多用心！庆幸自己一直坚定地相信音音没动摇，音音值得粉！爱音音一辈子！】
　　【尝试学着小姐姐的样子做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看了视频三遍，哭了三次，从来没这么神经过。为我之前跟风黑过小姐姐而道歉，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小姐姐的忠实粉丝！】
　　对顾北音，陈正又是愧疚又是喜爱。网上之所以会将这件事炒得这么热闹，也与他试镜前特意强调的那番话有关。他当时觉得顾北音是被硬塞进来试镜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当顾北音表演完，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事情刚一爆出，陈正看着一边倒黑顾北音的节奏贴，气得肝疼。他想发微博为顾北音澄清，顾北音还害怕他会因此名声受损，拦住不让。
　　陈正人如其名，正直了一辈子，因自己的错而牵扯了一个有灵气有实力的后辈，难受得两天没睡好觉，见事情终于清楚，他再也忍不住，发表了一条长长的微博。
　　“@陈正：首先，对小顾@顾北音我要说声抱歉，一是因为我在试镜时对你态度有失偏颇，二是因为我的态度问题让你受到连累。对此，我很愧疚，也感谢你毫不计较的包容。
　　我执导了一辈子，作品不少，鲜少犯错，却没想到第一次犯错就连累了我很喜欢的小顾。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曾想出声解释，是小顾拦下了我，她对我说贸然出声只会连累我，让大家觉得我是真的被秦氏、被顾家的钱权压得屈服了。但现在，我想说：
　　我没有。
　　小顾是个好姑娘，性格好，实力强。她试镜的片段许多人都看了，应该也能看出小顾的认真和努力。很负责地说一句，她对《问鼎》的解读甚至比我这个编剧兼导演还要细腻。她是真的真的用心，用心到将江平秋这个角色演活了。
　　我很喜欢她，相信大家在了解她之后也会喜欢她。最后说一句，明珠不该蒙尘，尤其是因为别人的一己私欲。”
　　陈正在演艺圈的地位很高，许多人由衷敬佩他。见他更博，不少大V和圈内人士自发转发。
　　“一己私欲”四个字，将白洛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少脑残的白家粉还妄图反告陈正诽谤污蔑，冠世直播却又发布了一条消息。
　　“@冠世直播：陈正导演@陈正在试镜前曾与全体工作人员签署保密协议，严格规定试镜的相关消息和资料不准外泄。但由于本公司旗下一位摄影师受他人高额钱财诱惑，违反协议流出视频，现已将其进行开除处理，并会依据保密协议内容和相关法律，对摄影师和购买资料、消息的人进行追责。[图片]”
　　陈正见状，即刻转发。
　　原本蹦蹦跳跳刷存在感的白洛粉丝终于消停了下来。
　　网上不少人见状纷纷叫好，直呼这强势的做法给力又痛快，反观被起诉的人却一副愁容。
　　白洛恼怒地将玻璃杯砸在桌上，愤恨质问经纪人：“你当时说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还说这个角色确实是顾北音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现在倒好，角色没得到还惹了一身麻烦，你说要怎么解决？”
　　白洛经纪人脸色难看地缩在一旁，眼神阴翳地盯着顾北音的视频看了片刻，艰难道：“要不……还是私下调解吧？”


第15章 
　　白洛年前和老东家的合约刚刚到期，扭头直接签了现在的公司，除了拿到一笔数额可观的天价签字费，新公司许诺的种种资源和好处都未曾兑现。
　　白洛本就心存不满，但顾及着高昂的毁约金一直忍着，私下通过以前积累的资源来获取角色。此次事情一出，白洛对这个年轻又没能力的新经纪人愈发不满：“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你怂恿我做的，不但没成功反而让人捏住了把柄，现在又让我去拉下脸求和……蓝宇，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呢？我告诉你，没门！”
　　白洛站起身，看着蓝宇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冷笑：“这件事我会告诉公司，你等着公司的处理吧！哦……对了，我这人谨慎惯了，一直有录音的习惯，你说我要是把录音交出去，会怎么样？”
　　蓝宇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白洛自说自话了片刻，觉得没意思，转身打算离开，后脑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当晚#白洛受伤#的话题空降热搜和各大媒体号资讯前排，不少吃瓜群众正云里雾里，就见白洛所在的嘉联娱乐官方账号发了一条微博。
　　“@嘉联娱乐：感谢所有关心白洛的家人们，网上流传的白洛受伤的消息确实属实。行凶者为白洛的经纪人蓝宇，目前已被警方控制住。现在公司已将蓝宇停职，并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请大家予以监督，不胜感谢。”
　　白洛背后黑顾北音的热度还没降下去，受伤的消息就恰好被放出来，有人不由猜测是不是白洛想要转移话题，联合公司和经纪人一起演戏，打算利用受伤的消息将之前的事情揭过去，直到白洛在医院清醒过来，带伤录制了一条视频。
　　视频中，白洛脸色苍白，头上被纱布裹着，隐隐还洇着血迹。未施粉黛的憔悴样子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她直视着镜头，脸上没有平时飞扬的神采，诚恳地缓声道：“感谢所有关心我的人，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在这里，我郑重向顾北音女士道歉，之前我被经纪人蓝宇误导，认定顾小姐强抢角色，这才利用大家的正义之心想要讨个公道，却没想到这原来只是蓝宇的一场骗局。”
　　“……在真相出来后，我选择了和蓝宇对质并决裂，却没想到他会在激怒之下行凶，导致我没能第一时间为我的所作所为向顾小姐、向大家道歉，很抱歉……能提供的相关证据我已经提交给警方，相信大家很快就会知道事情真相，再次恳求，请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白洛的粉丝们看了视频后又开始到处蹦跶，口口声声说着白洛被人蒙蔽被人伤害究竟有多可怜，好像之前的恶意引导、通稿抹黑、人身攻击就此一笔勾销一样。
　　而一些理智的路人虽然对白洛的恶感稍微减少，却没忘记白洛和白家粉丝之前的所作所为，依旧有些不满。
　　还有一部分人却被这则视频引导着将注意力放在蓝宇身上，有人甚至开始自发搜索起蓝宇的相关资料。他们原本没抱什么期待，却没想到真的找出来一个大瓜——
　　蓝宇和顾北音是大学同学，据说他曾苦恋顾北音四年！
　　这次怂恿白洛黑顾北音，也是因为求而不得的黑化！
　　消息一出，不少人心里都有些一言难尽，“爱你就要黑死你”也因此而成了人人熟知的一句话。有粉丝心里担忧，跑到顾北音微博和评论下留言让她一定要远离蓝宇、注意安全，见顾北音久久没有回应，他们又转移阵地，@起秦清越来。
　　一时间，秦氏集团官方微博和秦清越的私人账号里多了不少忧心忡忡的粉丝留言。
　　知道秦清越和顾北音离婚的人只有少数几个，秦氏的宣传总监并不在其列，他被账号下留言的粉丝们逗得哭笑不得，让助理整理并打印了一份资料出来，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秦清越正在讲电话，见到他后抬手示意了下，继续道：“爸我知道了，我这周末就带音音回家看你们。嗯……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音音的，放心吧！我现在有事还在忙，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揉了揉生疼的眉心，秦清越抬眼看向宣传总监：“什么事？”
　　宣传总监脸上堆着笑，将资料递给他：“冠世的官方账号和集团的官方账号下都有很多粉丝留言，我在想要不要发一条微博回应一下。”
　　秦清越随手翻了翻，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暂时不用管。”
　　见办公室门重新缓缓关上，秦清越犹豫了片刻，摸出手机拨通了顾北音的电话。
　　接到秦清越电话时，顾北音正在收拾行李，见状不由愣了片刻，卡着电话快要挂断才伸手接通：“秦总，有事吗？”
　　疏离的称呼一瞬间令秦清越哑然，他喉间微哽，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声音：“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两人一问一答，都极尽疏离客气。顾北音有些想笑，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有时间呀，什么事？说吧。”
　　“咱们离婚的事……”秦清越迟疑道，“我还没和爸妈说。这次的事他们在网上看到了，很担心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叠衣服的手一顿，顾北音已经清楚了秦清越打电话来的目的。思索了片刻，她笑着答应下来：“我周一要去外地拍戏，你这周末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就周末回去看看吧。”
　　她答应得太过轻快，出乎了秦清越的预料，微微一顿，他顺势应下来：“好，我到时去接你。”
　　语毕，他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却听顾北音继续道：“之前我被白洛黑的时候，谢谢你的回护。”
　　等到秦清越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端已经挂断了电话。想起她笃定而又诚意满满的道谢语气，秦清越隐隐觉得，顾北音似乎和他想象的……
　　有些不太一样。


第16章 
　　周末如约而至。
　　顾北音一早和秦清越说好让他来家接人，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被肖纹一通电话叫到了公司。
　　陈正坐在会议室一侧，低头在合同上签好字，将其中一份递给顾北音，另一份慎重收好，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和试镜时判若两人：“合作愉快，下周机场见。”
　　处理完合同问题，又将陈正送走，肖纹明显松了一口气：“陈导电话里和我说合同有问题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是分成数额写错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陈导是真的喜欢你。本来他不提就谁都不知道的事，他还硬要往你怀里塞钱。”
　　弄清楚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又记挂着和秦清越的约定，顾北音匆匆和肖纹说了几句，拿着手机下楼。
　　微信的界面安安静静，和秦清越的交谈还停留在她说临时有事、秦清越妥善地答应上。想了想，顾北音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摁了几下。
　　顾北音：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运行中的电梯隔绝了外界的信号，看了眼发送中的箭头提示，顾北音收起手机，将帽子戴好。压低的帽檐很好地遮掩住她原本的样貌，却同时令她的视线略微有些受阻。
　　顾北音低着头往停车的位置走，却突然被旁边蹿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嘿，美女，你认识顾北音吗？”
　　还没缓过劲的神经受到二次惊吓，顾北音原本下意识想要抬起的头再度低了下去。利用配音技巧将声音调整成偏萝莉的声线，顾北音镇定撒谎：“不认识。”
　　得到答案，堵在她面前的男人顿时失去了兴趣。被低垂的帽檐遮挡的视线中，男人的脚往一边偏了偏，让开了容她通过的道路。
　　顾北音后背隐隐发凉，不敢在脚步上露怯，缓着步子往前走。即便没有回头看，顾北音依旧能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黏在她背后。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就是一个水泥立柱，是个躲藏脱身的好地方，她绷着的神经刚松懈两分，身后就传来另一道男音。
　　“小姑娘你等等，哥几个没见过美女，不如你把帽子摘了和哥几个合张影吧？”
　　顾北音心中一沉。
　　她刚才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盲打了一条短信发给第一位紧急联系人，却并不清楚紧张中打出的文字究竟能不能说清楚她现在的困境，更不知道顾寒声能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短信，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更糟糕的是，对方的人显然比她以为的一个还要多，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
　　心中念头匆匆转过，却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顾北音脚下一转，舍弃掉只能暂时遮住身形的水泥立柱，转头向有监控的方向跑去。
　　顾氏娱乐管理极为严格，眼下又是上班时间，地下车库有人的可能性并不大，大声呼喊的话甚至可能会激怒这明显不怀好意的几人。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在地面上摩擦而过的声音和低喝声落在顾北音耳中颇有些令她心惊肉跳。越是紧张，她却越是冷静。得益于近期的健身和锻炼，虽然快速奔跑会消耗大量体力，顾北音在心弦绷紧的情况下也并不觉得疲累。
　　绕过一座立柱，顾北音埋头往前跑，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受惊之下，她一直压抑在喉咙中的尖叫几乎要倾泄而出，却听到了有些熟悉的、温和中透出丝冷淡的男声：“怎么了，有人追你？”
　　是秦清越。
　　一个已经与她没半点关系的人，却让顾北音迅速镇定下来。她抬眼扫过周围，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一辆车门还敞开的车子——
　　显然，秦清越应该是一早就等在了这里，发现不对劲才下车查看的。
　　顾北音顾不得和他细说，挣出他的怀抱反握住他的手腕扯着人就往车子的方向跑。她的脚步才动，几个神情流里流气、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就从立柱后绕了出来。
　　“哟……这是见到帮手了，不跑了？”站在中间的男人高高大大，卷起的袖口下能清晰看到纹得张牙舞爪的螣蛇，大张的嘴随男人前伸的动作刚好朝向顾北音，露出两颗锋利的黛青色毒牙。
　　秦清越下意识伸手将顾北音护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环视一圈，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不认识秦清越，活动了下手指，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危险，“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身后的美女交出来。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北音下意识动了动，一挣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秦清越牢牢握在手心里。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意，秦清越松开对她的钳制，边不动声色地应付面前的人，边在她手心里慢慢写字。
　　顾北音敛起心神，艰难分辨：
　　往……车……上……跑……
　　顾北音一震，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清越背在身后的手一推，推向了敞着车门的车子方向。
　　有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立刻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妈的！别让人跑了！”
　　几人瞬间反应过来，齐齐围攻上前，却因没有提防，一时间竟被秦清越攻击得手。成功拉到了仇恨，几人的目标顿时转向了暗中下手的秦清越。
　　顾北音咬了咬牙，迅速跑到车上锁好门，顾不得跳动得几乎要炸开的心脏，迅速点开肖纹电话。嘟嘟的忙音中，顾北音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肖纹迅速接通了电话：“音音，你在哪？你没事吧？”
　　顾北音眼睛盯着车窗外，肖纹焦急的声音都成了虚化处理后的背景音。她有些怔然的看着那抹扎向秦清越的寒光，好半晌才从喉咙中扯出一抹近似于哭腔的声音：“不！”


第17章 
　　无论是离婚前，还是在离婚后，顾北音都想不到秦清越会有一天因为保护她而进医院。她脑子嗡嗡乱响，秦清越受伤的手臂好似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肖纹见她面色不对，安慰性地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你……”
　　顾北音心里满是自责，有些艰难道：“刚才那把刀子……是冲着他胸口的位置去的，要不是他伸手挡了下……”
　　她的指尖微微发着颤，连带肖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怪我才对，我当时应该让人陪你一起下去的。”
　　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顾北音的眼圈泛着红。听到肖纹的话，她摇了摇头：“他总归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刚才来的路上你没看到，他自己疼的脸都白了，还在那笑着安慰我说没事。”
　　这描述的画面感太强，肖纹听得心里跟着一揪一揪地疼，低头看着顾北音身上还染着些血迹的衣服，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顾寒声。
　　顾寒声捏着手机，确认行凶的几人都已经被警方控制住，眉宇间的燥意和担忧终于消退了些。接收到肖纹的求助信号，顾寒声没出声安慰，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音音，今天的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顾北音打起精神，摇了摇头。
　　顾寒声斟酌了下，最终决定将实情说出来：“你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刚才罗渊告诉我，他陪警方去监控室取证时才发现地下车库的监控都被做了手脚，他们这次的行动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应该是有预谋的。”
　　因为思考，秦清越受伤的场景总算不再占据所有的思维。顾北音抿了抿唇，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监控都被破坏了，除了我又没有其他人证，警方能定他们的罪吗？”
　　对上她因怒意而明亮的眼睛，秦清越哑然失笑：“公司的保安们都看到那些人持刀伤人了，而且车库里有几个位置比较隐蔽的监控他们应该是没发现，没出现问题。他们在车库追你的场景都被记录下来了，那凶器也还在呢。”
　　“我最近得罪的就只有白洛。”顾北音说，“之前得罪的，我记不清了。”
　　这句记不清并非推脱，而是实情。顾北音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从日记、微博和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上来捕捉以前的蛛丝马迹。她之前就曾经分析过，这些年被原主得罪的就周韬一个，但毕竟只是猜测，顾北音并不敢将话说死。
　　听出她不是敷衍，顾寒声看向肖纹。肖纹摆摆手，比了一个“周韬”的口型，继而摇了摇头。
　　顾寒声对周韬还有印象，知道他就是上次为救顾北音骨折的艺人。按理说他情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顾北音，怎么看也不像和这次的事有关，但鬼使神差的，顾寒声将周韬的名字和白洛一起发给了罗渊。
　　消息刚发出去，手术室的门就被由内推开。医生摘掉手术帽，笑了笑：“伤口比较深，但清创做的很干净。一共缝了十二针，痊愈后对手臂的影响不大。注意事项一会儿我写一份，让护士拿给你们。”
　　顾寒声道了谢，瞟了一眼病床上脸色苍白昏睡着的秦清越，之前因两人协议结婚的怒火彻底被扑灭成一堆残渣，心中只剩下了感激。
　　在那种情况下，秦清越最稳妥的办法其实应该是待在车子上报警或者让人叫保安，而不是以身犯险。然而他不但下车了，还把逃跑的机会给了顾北音，自己留下被几个人围攻。
　　想到那几个眼神透出一股狠劲儿的男人，顾寒声几乎不敢去想如果自家妹妹就那样被带走了会发生什么。
　　现在见到人没事，顾寒声看了眼手机，转向顾北音道：“你在这先照顾清越一会儿，我去和警方联系下。”
　　顾北音点头应了。
　　秦清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窗子敞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麻醉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伤口处泛着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他试着动了动，额头上登时浮出一股细密的汗。
　　顾北音原本趴在病床边，被他的动静惊醒。眼睛迷茫地眨了眨，迅速恢复清明后接了杯温水小心递过去：“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秦清越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眼里带了点笑意：“没事，别担心。”
　　见顾北音神色间仍有些郁郁，秦清越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叹了口气道：“今天看来是没法回家了，但今天也算是英雄救美了，想来爸妈也不会太生气。”
　　顾北音看出他的意思，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我本来想说来着，被我哥拦下来了。秦姨心脏不好，我哥怕吓到她。”
　　听到久未的“秦姨”两个字，秦清越一怔，点了点头。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顾北音才慢慢道：“你今天特意让我陪你回家，是不是想和他们提我们已经离婚的事？”
　　“嗯，一直瞒着的话只会让你难做。再说，顾叔和我爸三天两头就一起下棋，迟早要露馅。”秦清越看着她，“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口中听到，倒是不如让我自己来说。让你陪我一起回去，也是因为我妈身体不好，我怕她知道协议的事情后太生气心脏病发作，想让你在一旁劝着点。”
　　顾北音有些赧然，秦清越当时并没将他的想法说出来，以至于她只以为秦清越是想她继续配合他在秦父秦母面前演戏。现在看来，是她误会他了。
　　秦清越见她微微低下头，只当她是被自己看得不好意思，目光克制而守礼的错开，语气里掺杂了温柔的无奈，玩笑道：“不过这想法也不对，本来就是我的锅，不应该让你也跟着被骂……不过你放心，我会和爸妈说清楚的，他们很喜欢你，不会让你难做的。”
　　顾北音脸上的热意散了些，闻言抬起眼，小声道：“还是先别说了，你受伤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他们本来就担心，没必要再拿这事去烦他们。我回去让我爸妈跟着瞒一下，等我拍完戏回来我们再一起去说。”
　　“再说了，当时协议离婚的可是我们两个，哪里就是你一个人的锅了？”顾北音眨眨眼，笑着道。
　　秦清越一怔，见她神态认真不似玩笑，眼底的讶异慢慢化为笑意，声音轻而温柔：“好。”


第18章 
　　剧组开机仪式就在后天，第二天，顾寒声请来的护工到位，顾北音离开医院直奔机场。肖纹从包里翻出一个软枕递给她，小声道：“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小刘跟着你过去，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北音软软地嗯了一声，看得肖纹一阵心软，想了想，她又道：“《问鼎》前期拍摄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住宿和餐饮条件估计不会太好，缺东西的列张清单出来，我忙完了一起给你们捎过去。”
　　直到顾北音抵达拍摄地，才明白过来肖纹为何三番五次强调剧组条件不好这一点。
　　《问鼎》开篇就是男主季萧少年肆意，带着两个侍卫闯荡江湖。见惯了城池的繁华，又每每被地方官员认出身份，季萧索性放弃既定计划，改变路线一路向着山野田林走。
　　山野风光清新自然，被镜头框住拍下来的时候往往很养眼，但真的置身在荒郊旷野，才能体会内里艰辛。
　　小山村没有像样的酒店、旅馆，陈正便让人直接租下了村子里房间最多的两栋楼。顾北音分到的这间看起来还算干净，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用来放衣服的木头箱子，看起来有些简陋。
　　剧组工作人员看了眼木板床上直接铺着的一床被子，有些惴惴不安：“顾老师，要不我再去给你要一床被子吧？这么睡的话床可能会有点硬。”
　　看出小姑娘的不安，顾北音收回打量的目光，温声安慰她：“没事，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比这更差的条件都试过，也算是一种体验了。”
　　没想到顾北音会这么好说话，小姑娘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侧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大的喧哗声。男人声线清冽，十分悦耳，说出来的话却隐含不耐烦，听起来让人感觉格外不舒服：“……那床是给人睡的吗？我刚躺上去都感觉腰快断了。”
　　紧跟着是一道有些怯怯的女声：“这真的已经是条件最好的房间了……要不我再找人将房间收拾一下？”
　　顾北音身边的小姑娘闻言有些紧张，见顾北音眉心微皱，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一颗心砰砰乱跳，想要解释却见顾北音抬眼向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男人正不耐烦地一手压着眉心，侧脸清俊异常，说出来的话却和长相截然相反：“还收拾？都收拾三次了也没见哪有区别。行了行了，你去忙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跟在他身后的剧组助理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眼睛里滚着泪，却忍着没有往下掉，但声音里却带了丝不甚明显的哭腔：“我这次一定能收拾好的！真的！”
　　顾北音远远看着，眉心越拧越紧。
　　没穿书前顾北音几乎是从龙套一路努力爬到四线位置的，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她见多了明星们在媒体前一套、私下又是另外一套的作态，也曾因气愤而出手相助过。
　　直到被她帮助的那个剧组工作人员被辞退，顾北音才意识到很多事并没那么简单。
　　就像现在，她很想走上前为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说话，但她却不能。
　　脚尖一转，顾北音侧过身，做出一副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样子，神态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偏头笑道：“我来之前经纪人把剧组条件说得特别艰苦，我还当有多严重，现在一看其实也挺好的。”
　　小刘会意，笑着附和点头。
　　两人配合默契，看得一旁的剧组小姑娘颇有些目瞪口呆。
　　顾北音心中暗暗摇头，似是不经意地看向走廊尽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吴老师这么早就到了？房间看过了吗？条件还算不错。”
　　吴峥原本黑着的脸一秒放晴，半点看不出之前对房间不满的样子，笑着道：“我也刚来一会儿，房间确实挺不错的，看来我和顾老师的审美挺一致的。”
　　说着，吴峥往后扫了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去房间的路我记住了，辛苦你了。”
　　刚被怼得险些哭出来的小姑娘如蒙大赦，鞠躬后感激地飞快看了顾北音一眼，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吴峥还想和顾北音套近乎，一张脸上堆着笑，“顾老师是刚到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耐着性子应付他几句，顾北音借口休息，关上门，将闲杂人等都挡在了外面。小刘坐在地上的一张小毯子上整理衣服，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气得鼓鼓的，模样看起来好笑又可爱：“那个吴峥也太可恶了，亏得我之前还把他奉为古装男神，没想到私下性格这么……这么恶劣。”
　　年轻小姑娘脸皮儿薄，即便骂人也只用不痛不痒的词语。顾北音倚在床头看剧本，闻言不由一乐：“人在现实和荧幕上总是有些区别的……”
　　小姑娘继续气鼓鼓，快言快语道：“可我觉得你就是都一样的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刘和肖纹一样，在原主出道就跟在她身边，如今已有三年，她突然这么说，让顾北音怔了怔，下意识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刘咬了咬嘴唇，似是有些懊恼，却没多少害怕，小声道：“其实不仅是我，肖姐也这样觉得。肖姐虽然有时会说你脾气不好，但私下里提起你的时候都是夸你的。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其实很好……”
　　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了一种粉丝告白的即视感。小姑娘有点脸红，快速将东西收拾好，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屋中光线暖黄幽暗，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复又紧紧关上。顾北音盯着紧闭的门缝看了片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主的性格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如果真的如小刘所说，那决计不会招惹到地下车库那批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但若不是仇家，对方又会是谁？居然下这么大的狠手？


第19章 
　　顾北音躺在床上，脑中空茫茫的好似被罩了层半透明的白纱。她手里捏着剧本，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剧本上划来划去，手机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山中信号不好，时断时续，顾北音的手机沉寂了一天，几乎是顷刻间就涌进了许多新消息。最新的消息是顾寒声发来的，时间是两分钟之前。看清内容，顾北音一怔。
　　大哥：警方那边问出了些消息，给你打电话一直暂时无法接通，看到消息后给我回个电话。
　　大哥：等着你。
　　顾北音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想到顾寒声这么晚还在为她的事情折腾，顾北音微微抿唇，拨通了电话。
　　顾寒声接得很快，声音里难得多了些疲惫：“音音，安顿好了吗？”
　　“已经安顿好了，住宿条件还算不错，哥你别担心。”顾北音认真回答，抓紧时间问道，“那几个人交代什么了？”
　　“他们确实是针对你来的，但警方审讯出来的结果是他们只是打算绑架你，并没有伤人的意图。”由声音都能听出顾寒声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糕，“动刀子是因为清越系统受训过，他们应付不来。你回忆下，当时他们对你有动手的意图吗？”
　　顾北音嗓子有些涩，半晌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没有……当时他们一直在追着我跑，没一个人动手……可是绑架？他们有说是谁指使的吗？”
　　一阵山风从半敞的窗子里吹进来，雨后湿润清新的空气一瞬席卷屋中所有角落，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好像也影响了手机信号。
　　顾寒声的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间或还夹杂着些轻微的嘶啦声：“……把他们分开审的……就交代了这些……主使……没人说……”
　　顾寒声好似还想说什么，手机却不争气，略微刺耳的两道响声过后，手机听筒中的声音彻底变为了忙音。
　　顾北音挂断后又尝试着打回去，却发现信号又彻底变成了空格。
　　扫了一眼其他消息，发现没什么需要亟待处理的，顾北音盘腿坐在床上，点开通讯录，将所有人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依旧没抓住什么思绪。
　　小刘敲了敲门，慢慢探进一个脑袋：“音音，我来给你送锁和钥匙。”
　　顾北音示意她进屋，指了指床头的小凳子：“坐。”
　　小刘演示了下怎么将屋子反锁，确认顾北音学会后将东西放下，磨磨蹭蹭坐在小凳子上，小声道：“刚才顾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秦总这两天会借着探班的机会，送来两个保镖。”
　　顾北音一怔：“说什么时候了吗？”
　　小刘摇头：“没说，顾总说大概就这两天。”
　　“我知道了。”顾北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明天就开机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刘应下来，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音音你记得把门锁好，顾总刚才嘱咐了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北音妥协地站起来锁门，小刘终于满意离开。
　　山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树叶上还不时往下滴着水珠，山间地面上的泥土洗饱了水变得泥泞起来。陈正坐在导演椅上，见状一拍大腿，索性借着这天然的布景将后面的一幕戏提到了前边来。
　　顾北音被化妆师摁着画了一个狼狈至极的妆容，戴好干枯杂乱的假发，又换上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袍，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尤其是和一身锦衣玉袍、风度翩翩的男主站在一起时，这种反差更显得格外突出。
　　顾北音没什么感觉，剧组其他的工作人员却都一个个死死忍着笑。陈正瞪了众人一眼，确认各机位都到位后，手一挥直接将两人赶了进去。
　　被他严肃的工作态度影响，其他人也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顾北音趴在泥地上，身边站了五六个群演。群演年纪不大，都是村子里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没什么演戏的经验，被机器围着后更加紧张。陈正喊了开始后，几人手足无措了两秒，其中一个感受到工作人员的目光，咬咬牙，率先抬起脚踢出一脚。
　　顾北音吃痛，身体蜷缩起来，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
　　伸脚的少年瑟缩了下，其他几人却都反应过来，纷纷按照剧本的要求开始对顾北音“拳打脚踢”起来。山村里长大的孩子淳朴而实在，自幼又被放养长大，虽然动作间克制了不少，但力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围观的工作人员原本不少还在笑顾北音的扮相，渐渐都敛起了笑容。
　　饰演男主季萧的聂秋正站在顾北音对面，清楚地看到她瘦削的手指都已经陷入了泥土中，寸寸收紧。泥水顺着指缝挤出来，将她的头发和下巴溅湿。
　　陈正瞪了一眼聂秋，聂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走神，重新找好情绪缓缓向几人的方向走近：“你们在做什么？”
　　打人的几个小少年齐齐一震，生怕被人抓到把柄一样，不等他靠近就如鸟兽般哄然散开，只留下被打了一顿的顾北音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
　　作为长公主和丞相家的幼子，季萧从未吃过什么苦。他看着地面上瘦小的身影，一时同情心泛滥，撩起袍子半蹲下来，微凉的指尖小心探了探她被打出血的额角，低声问：“你没事吧？我叫萧季，你叫什么？”
　　没得到回答，他也不恼，从袖子里拿出张干净帕子敷在伤口上，又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别是个哑巴吧？”
　　年少贵公子口无遮拦，语气里没有恶意，落在别人耳中却显得无比刺耳。顾北音慢慢抬起头，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狼狈至极，眼里因疼痛还泛着层薄薄的泪水，目光却亮得如同迎光的刀锋一般。
　　聂秋迎着她的目光一怔，不知不觉被她带入戏中。
　　戏外，秦清越看着狼狈至极却又亮眼至极的顾北音，一时竟有些恍惚。


第20章 
　　陈正终于喊了过。
　　小刘焦急上前，将顾北音从泥地里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雪白的皮肤上，几片淤青看起来颇有些令人触目惊心。
　　先前围着顾北音拍群殴戏码的几个小少年也凑过来，看到这严重的情况先是瑟缩了下，嗫嚅半晌，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地小声道：“对不起……是、是我们的错……村子里有大夫，我、我带你去看看吧？”
　　小刘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闻言下意识向几人瞪过去。
　　几个少年被她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缩头耷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受惊的鹌鹑。
　　顾北音偏头看了小刘一眼，见她别开头，这才温声对几个小少年道：“你们都是第一次演戏，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关系的。”
　　几人家庭条件都不太好，在剧组做群演也是为了能补贴家里一点。但因偏远闭塞的原因，他们对城市里生活的人多少有些畏惧，演戏的时候更是生怕做错了哪里。眼下被顾北音一夸，几人原本发白的脸色立刻红润了不少。
　　年纪最小看起来也最活泼的一个小男孩脸色红红的，竟在原地雀跃地蹦了两下，手伸进口袋掏啊掏，掏出一颗糖塞到顾北音手心里，害羞地一溜烟躲到一颗大树后面悄悄探出脑袋，见顾北音正弯着眼看着他，小男孩跟着咧嘴笑了笑，一口小白牙闪闪发光，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陈正重看了遍片段，确认没问题后走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先看了看伤势情况，又看了眼顾北音手心里捏着的、被透明塑料包装包着的已经微微有些融化的淡粉色糖果，笑眯眯地打趣身后的秦清越：“小顾是真招人喜欢，秦总可要把人照顾好啊。”
　　顾北音一怔，这才偏头看向秦清越。目光相触的短短一瞬，顾北音却好似被烫到了一样。他虽然应付着陈正的打趣，一双眼睛却专注地盯着她看，令顾北音的神经都不安地立了起来。
　　好在小刘上药的动作很快，陈正又记挂着接下来要拍的一幕，很快就继续开始拍摄。
　　顾北音松了口气。
　　秦清越坐在她方才的椅子上，声音压得极低问一旁的小刘：“拍戏一直这么辛苦？”
　　“也不是。”小刘组织着语言，“其实有些剧拍起来还挺轻松的，要是碰上导演弱势一点、要求再低点，那和拿着片酬去旅游也没什么区别……音音不愿意这么干，所以接的本子都有难度。累是累了些，但她喜欢，也有收获。”
　　秦清越沉默了片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顾秦两家是世交，他自幼和顾寒声一起长大，又年长顾北音三岁，一直将她看成自己妹妹。三年前知道顾北音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要进入娱乐圈，他也只当是小姑娘想要玩玩罢了，不曾真的了解过她的真正想法。
　　就连两人协议结婚期间，他多次探班顾北音，也不过都是匆匆待上片刻时间，也没有花费多余的心力和时间顿下步子看看小姑娘在工作时究竟是什么状态。
　　不，也许不能再说是小姑娘了。
　　想到顾北音方才从泥地间抬头的眼神，秦清越下意识继续问道：“演技应该不仅和学习有关吧？应该也要去实践感知？如果一个人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能演绎出来相关情感吗？”
　　小刘不是专家，被秦清越一问先是懵了下，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道：“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但想想好像难度也挺大的。”
　　“北音刚才演得很好。”秦清越打断道。
　　小刘一愣，不知怎么跳到这个话题，却也只得顺着说下去：“肖姐也这么说，音音的演技确实比之前更成熟了，就像……”
　　就像一块美玉，在打磨下终于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光彩。秦清越看着录制现场，心中默默接下去。
　　他突然就想起了在来之前，顾寒声对他说的那段话。
　　——“说实话，虽然音音也说她会和你协议结婚是自己拿的主意，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她还小，是被你给蛊惑得昏了头。直到我拿到监控，看见音音被几个人围堵的画面，我才发现音音是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小时候遇到点事情就一口一个哥哥让我帮忙的小姑娘了。”
　　——“音音长大是好事，你说我怎么就有点怅然若失呢？”
　　眼下，怅然若失的又多了一个。
　　秦清越一直信奉完美的准则，无论是商场还是生活的决定都鲜少有后悔的时候，但眼下，他却真真切切有些后悔。
　　一纸协议婚姻，让他疏远了顾北音，也错过了记忆中的小姑娘进步和长大的每一天。
　　“秦总。”小刘见他久未说话，小心翼翼地搭讪，“你是不是没看过音音的作品啊？”
　　秦清越一愣，摇了摇头。
　　小刘不知道两人已经离婚，见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一点儿也没看过？”
　　不知怎的，秦清越在后悔中又多了丝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那看来大家都猜错了。”小刘低声嘟囔了句，大着胆子道：“冠世弄出来了艺人粉丝榜您知道吗？好多人都猜音音粉丝榜的第一名是您，现在看来他们猜的都是错的。”
　　秦清越没作声，心里却将这件事默默记了下来。
　　小刘性子活泼，见秦清越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不近人情，说了很多关于顾北音的事情。有的是秦清越知道的，有些却是他不知道的。
　　顾北音结束和男主初遇场景的拍摄，一抬眼就见小刘正高兴地说着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而坐在她对面的秦清越则一脸认真的神色，显然听得格外专注。
　　犹豫了片刻，顾北音放缓脚步往遮阳伞的方向走。
　　小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音音特别好！特别暖！很多人……喜欢她……”
　　竟然是在说她。
　　顾北音一怔，脚步一顿。不远处的小刘却显然有些激动，声音提高了些，完整地全部落在顾北音耳中：“对！我也是音音的粉丝，特别特别喜欢她！”
　　附近的几人闻声看过来，见状都不由露出个善意的笑容。
　　顾北音耳朵有点热，还不及开口，就听秦清越压低声音接了一句：“她确实很招人喜欢。”
　　刚迈开的腿顿在原地，顾北音一时有些怔然。
　　小刘微微张大了嘴，余光注意到身后的人影，转头看到顾北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秦清越下意识一齐看过来，目光相触的瞬间，两人一坐一站，都愣在了原地。


第21章 
　　见两人对视着不说话, 小刘笑嘻嘻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远远跑到一旁。顾北音看着她躲在树后向自己眨眼，莫名生出一种被推进狼窝的错觉。
　　秦清越轻咳了一声, 没话找话说：“寒声安排了两个保镖，我刚才和陈导打过招呼了, 他们以后会保护你。”
　　令人不安的暧昧感一瞬间消散, 顾北音摸着椅子扶手坐下，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 最常见面的场景也是一起回家应付父母，每到这个时候，顾北音就会自动揽过去说话接话的重担，从未冷过场。眼下她安静喝水不说话，秦清越只觉得椅子上都好像长了刺。
　　不但不习惯，甚至还有点儿难受。
　　见顾北音身上还穿着湿水的戏服，脸上的妆也没卸, 秦清越捏了捏水杯，轻声道：“你这幕戏如果拍完了，就先去卸妆换衣服吧, 不用特意在这儿陪着我。”……也不用, 这么客气。
　　秦清越心绪有些复杂, 却犹记得这话他没资格和立场说。
　　顾北音轻声道了谢，起身向休息室走去。两个保镖立刻跟上，无形中隔绝了秦清越看过去的视线。
　　小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钻了出来，拉起秦清越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笑眯眯道：“休息室离住宿的地方挺近的，音音一会儿应该直接从那边走了。秦总您和我来，我带您过去。”
　　秦清越犹豫了下，起身跟上。
　　顾北音住的小楼一共四层，房间在二楼尽头。小刘拿备用钥匙打开门，微微愣了愣。她目光有些闪躲地瞟了秦清越一眼，捏着扶手的指尖往回收了收。将行李箱从半敞的门缝间推进去，小刘将钥匙往秦清越手里一塞，道：“秦总，我想到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您进去歇一会儿吧！”
　　说罢，不等秦清越回答，她直接火烧眉毛一样急匆匆跑了。
　　秦清越捏着钥匙在门口站了会儿，见其他剧组工作人员不时进出，伸出手慢慢推开了门。屋中陈设简单至极，一眼就能扫完。秦清越呆了片刻，发觉有人已经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缓步走进房间反手关好门。
　　他克制着目光不往床上看，被黑发半遮半掩的耳尖却悄然红透。用余光丈量了下距床边的位置，秦清越慢慢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提起被子，将整张床罩住。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水，不但耳朵，就连脸颊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红晕。
　　将一旁的窗子打开，又将外套脱掉，秦清越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目光无意识地从床角划过，一眼就望见了那明显和肤色相近的、半垂着落下一截的内衣肩带。
　　……
　　顾北音推门进来就见秦清越将小凳子搬到了窗边，额前黑色的碎发被风吹得不是扬起又落下。他整个人倚在墙上，两条大长腿散漫向前舒展着，手里捏着本杂志，正看得入神。
　　观其神态，没有丝毫异样，看起来极其正常。
　　顾北音又匆匆扫了眼床上，确认被子把早上忘收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一颗提起的心才重重落下来。
　　“饿了吗？该吃饭了。”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小桌子上，顾北音说，“听陈导说食材都是你一起带过来的，谢谢了。”
　　秦清越拖着小板凳坐过来，闻言笑了笑：“不用道谢……你就当是我在为之前的事赎罪吧。”
　　顾北音嘴唇动了动，刚想接话，却传来了敲门声。见秦清越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她只得将话咽下去，起身开门。
　　小刘倚在门边，整个人笑得如同一朵见到了太阳的向日葵：“音音，你和秦总在吃饭啊？”
　　顾北音点点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刘瞟了一眼屋里，见秦清越端坐在小板凳上正看过来，笑容里多了三分狡黠：“噔噔噔！Surprise！”
　　一大捧玫瑰花被她从身后拿出来，红色的烈焰玫瑰和白色的月光玫瑰层次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设计师的用心。小刘贼兮兮地眨了眨眼，将花往顾北音怀里一塞，压低了声音：“刚送来的，花店老板说是高价专派件。这么浪漫，肯定是秦总。你们好好过二人世界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顾北音眼睁睁看着她连蹦带跳地跑远，手里捧着花只觉得像是一捧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怎么了？有事要忙？”秦清越站起身，问道。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北音有些僵硬地抱着花转过身进屋，小声道：“没……就是有人送了捧花来。小刘以为是你送的……”
　　秦清越下意识摇头：“不是我送的……”
　　顾北音关好门，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我知道不是你送的，小刘她不清楚，应该是误会了。”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顾北音错开目光，岔开话题：“《问鼎》拍摄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顾北音话一顿，从玫瑰花丛间找到了一张卡片。
　　细长的卡片是女孩子偏爱的暖色系，背面手写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
　　祝开机顺利，万事胜意。——周韬
　　“是周韬。”顾北音摇了摇手里的卡片，看了眼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清越，将花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祝我开机顺利的。”
　　秦清越重新坐回小凳子上，低低应了声，下意识坐直了些。
　　一顿饭两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后饭菜都还剩了一些。顾北音将餐具简单地收拾了下，将玫瑰找了个花瓶装水插好，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你刚才说为了赎罪，是我哥和你说什么了吗？”
　　秦清越笑了声：“没……是我觉得以前亏欠了你不少。不过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毕竟算起来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了。”
　　秦总浑然不觉自己在立flag，说完自然而然地提出邀请：“要不要出去走走，还是你累了想休息？”
　　顾北音想了想的，道：“出去走走吧，这边儿风景挺好的。”
　　剧组的拍摄还在继续，小楼附近没什么工作人员。秦清越和顾北音顺着小楼旁的一条小路往下走，两个保镖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进山了。”秦清越帮顾北音拂开一根树枝，嘴角翘了翘：“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因为支教。”
　　秦清越这是第一次主动提及之前的事，顾北音有点好奇问道：“支教？读大学的时候吗？”
　　“嗯，那时候不想那么早进公司，就报了学校的暑假支教。当时一共去了四个人，都是第一次进山，闹了不少笑话。”秦清越语气轻松，被树影掩映的脸上带着遮不住的笑意。
　　被他感染，顾北音也跟着心情轻松起来：“什么笑话？说说呗。”
　　“那可就太多了……”秦清越折了根杂草捏在手上，面色坦然，丝毫不觉得说自己过去的糗事会抹不开面子，“报名的时候不知道条件的艰苦，兴冲冲跑过去，结果就看到了一件破旧的小屋子，和一屋子坐都坐不住的小朋友……那时候脾气控制得不好，第一节 课就黑了脸，结果把一个胆子小的小姑娘吓哭了，哄了好久才哄好，现在说起来都是泪。”
　　顾北音丝毫没有同情心，脸上的笑容刚展开，就见草丛里蹿过一抹细细的黑色。看清那东西是什么，顾北音立即扯住秦清越的手臂，将人往回拉了拉：“有蛇！”
　　受惊之下，她的手扣得紧紧的，隔着外套秦清越都感觉有些吃痛。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秦清越抬手示意保镖走上来，见顾北音脸色仍有些发白，想了想，绅士地半揽着她的肩往回走：“没事了，不用害怕，蛇已经逃跑了。”
　　男声低且轻，透出一股子平时不曾显露的温柔。顾北音砰砰乱跳的心脏镇定了些，无端觉得秦清越可能是拿出了之前哄哭泣的小女孩的经验来哄她，不由笑了笑。
　　“谢谢。”
　　清风、树影、阳光，还有她笑成两轮盈盈弯月的眼睛。
　　秦清越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两下，慌乱而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


第22章 
　　两人回了房间。
　　顾北音拿着衣服到房间对面的浴室洗漱, 秦清越则呆在卧室里让保镖帮忙换药。纱布一层层拆开, 里面几条还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秦清越浑然不在意，低声吩咐保镖：“你待会儿找人再要两床被子。”
　　山里的晚上气温有点低, 顾北音换了身长袖睡衣，擦着头发走回房间时秦清越已经将地铺铺好。他在楼下的浴室洗了个澡, 头发还微微有些湿润, 垂着眼睛在拆手臂上的保鲜膜，看起来褪尽了白日的冷淡, 眉眼被暖黄的灯光映得格外柔和。
　　“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顾北音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关切地问。
　　将保鲜膜扔到垃圾桶里，秦清越从一旁的行李箱里拿出吹风机递过去，温声道：“已经在愈合了……我听肖纹说你就带了些衣服，猜你能用得到就带来了。”
　　顾北音眼里藏着笑：“这么贴心的吗？”
　　秦清越轻咳一声，别开眼岔开话题：“你在《问鼎》里的戏份应该集中在最近一段时间吧？”
　　“嗯……集中在这一个月。”顾北音眼里的笑意淡了些，“等到拍完戏我给你发消息, 咱们再和叔叔阿姨坦白。”
　　屋中原本温情的气氛一瞬降温，秦清越自觉失言，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补救。顾北音随手打开吹风机, 呼呼的暖风吹在湿润的发丝上, 将洗发露的香气吹得和柜子上的玫瑰香交织在一起。
　　秦清越用没受伤的手枕在头下, 闭目养神。
　　风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连带心脏上如同被幼猫猫爪挠得动静也停了下来。他睁开眼，才发现屋中的灯已经被关上，只剩下床头一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秦清越犹豫了下, 低声道：“晚安。”
　　楼上的房间恰好传出一阵桌椅移动的声响，将他说话的动静彻底遮了过去。秦清越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工作人员准备的被子都是从村民手里借来的棉花厚被子，又套上了松软干净的绒面被罩。但即便如此，在山间雨夜依旧有些凉。
　　秦清越有些认床，夜里醒了两次。见床上被子隆起，顾北音整个人蜷成一团，他直接将自己盖的那床被子为她加了上去，自己则将用来铺着当垫子的被子分出一半来盖。
　　即便如此，顾北音仍是不幸感冒了。
　　她早起就觉得头有点晕，只当是没睡好，强撑着去拍了今天的戏。她一直忍着没说，谁也没发现她的异样。拍最后一条片子的时候NG了三次，陈正也只当是忙碌了一天，顾北音的状态有些下滑，没有注意到她是生病了。
　　第四次拍摄完，陈正看了一遍录像，激动地发现顾北音完美地演出来了剧中江平秋生病的状态。他正想和顾北音商量下趁着状态好加一场夜戏，却被寒着脸的秦清越拦了下来。
　　陈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却见秦清越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果然……发烧了。”
　　顾北音已经烧得有点神志不清，听到拍摄结束后整个人的心神就彻底放松下来。此刻又听到秦清越熟悉的声音，潜意识认定这是可靠的人，无意识就往他身边凑。
　　伸出手臂虚虚揽着她的腰，秦清越缓慢而安抚地轻拍了她后背几下，温声细语地将人哄好，这才皱眉看向陈正：“夜戏是没法拍了，剧组带了随行医生吗？烧成这样必须去看看。”
　　陈正本来就喜欢顾北音，见状立刻担忧地让人去叫医生，又转头挥手道：“直接回去休息，我让医生过去。明天上午也别过来拍摄现场了，好好休息一上午，我让人把小顾的戏份挪到下午去。”
　　秦清越颔首，诚恳道：“谢谢您。”
　　陈正被他格外真诚的姿态弄得一怔，待到人走远才反应过来，捏着剧本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旁的副导演看了他几次，嘴角微微抽了抽。
　　剧组的随行医生赶到是顾北音已经被安置到床上躺好，体温计最终定格在骇人的三十九度。好在陈正的团队很细心，清楚山林拍摄太过偏远，将各种常用药都备得很足。
　　医生给顾北音扎好针头输上液，低声问一旁的秦清越：“会换水吗？”
　　见秦清越点头，他松了口气：“一共三瓶，一会儿你盯着点，这瓶输完了就换另一瓶大瓶的，小瓶的最后再输。等人醒了再让她吃点药，出出汗就好了。”
　　“大概多久能退烧？”秦清越问得很仔细。
　　小刘偷偷看了他一眼，又有些羡慕地看向顾北音。见秦清越将所有注意事项都问了个清清楚楚，小刘匆忙站起来，低声道：“秦总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音音就可以了。”
　　秦清越摇了摇头，却是坚定地拒绝了她。
　　小刘走后不久，突然下起雨来。雨丝敲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发出泠泠的声响，却让人心中安静下来。与越来越大的雨声截然相反，小楼中的动静却越来越小，最终归于静寂。
　　秦清越坐在床边，身上盖着件厚外套，见最后一瓶只剩了个底，他出门将医生叫来拔掉针，又测了下顾北音的体温，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拔针的缘故，医生将屋中的大灯打开，借着明亮的光，秦清越留意到顾北音的嘴唇烧得有些干燥发白。将门重新锁好，他从医药箱里翻出棉签，沾着温水仔细给她润湿嘴唇。
　　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顾北音蹙着眉不安地动了动，烧得微红的脸上浮出丝挣扎的神色，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毫无征兆地抓住秦清越端水的手。
　　秦清越一怔，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以示清白，却见她双目紧闭根本没有半点清醒的痕迹。
　　小心将水杯放好，秦清越试图抽回手，却发现顾北音的手越抓越紧。他有些无奈地选择放弃，回忆着家里阿姨的样子，用手轻柔地拍了拍被子，小声安抚：“没事了，乖，不怕。”
　　顾北音手上的力道果然松了些。
　　秦清越松了口气，低头才发现她在小声地哼哼唧唧着什么，却因为声音里带着丝哽咽而听不真切。往下倾了倾身体，他终于听清了顾北音说的话。
　　“难受……不想生病……害怕……”
　　秦清越微微一怔，眼底被灯光映得发软的神色更加软了几分，看上去就好像被熬化的、散发着甜香的糖。他没察觉自己的异样，犹豫了片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顾北音连人带被子整个抱进了怀里。
　　将手机音量调低，他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微微闭着眼，合着音乐的节奏缓缓轻拍被面。动作不徐不疾，让睡梦中的人都安定下来。
　　仍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秦清越扫了眼，将消息一一回复。看着难得满格的信号，犹豫了下，在搜索框中键入了几个字：
　　发烧的人吃什么比较好？
　　顾北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山三竿，灿烂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渐渐偏移落在她脸上，令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身体在退烧后仍透着着空乏困顿，顾北音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片刻，因睡太久而有些发懵的思绪才被渐渐理顺。
　　昨天，她有点不舒服……后来发生什么来着？
　　小刘恰好推门进来，见到她醒了脸上带着明显的欣喜，将手里端着的小瓷锅放到一边儿，她打开木头箱子重新找了套家居服出来：“出汗了快换身衣服，别一会儿又着凉了。换好衣服去洗漱，喝点粥，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吧？”
　　顾北音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等到好不容易坐下来，手里又被塞了一个小碗。小碗里盛着熬得粘稠晶莹的米粥，里面还放着切得碎碎的、嫩绿的菜叶，卖相极好。
　　粥的温度刚好，顾北音低头尝了一口，一抬眼就见小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顾北音被吓了一跳，往后挪了挪，问道：“怎么了？”
　　小刘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询问：“怎么样，粥好喝吗？”
　　“好喝。”顾北音答得真心实意，又问道，“你做的？”
　　小刘硬生生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我哪会呀！是秦总亲自熬得！你发烧我也睡不安稳，一大早就起来，本来想去厨房找点水喝，结果看到秦总守在锅边熬粥！”
　　说着，她又有点惋惜，小声道：“可惜秦总公司有事走得匆忙，不然听到你说好喝肯定很高兴！说实话，我虽然没见过秦总工作的样子，但看他熬粥的认真劲儿应该差不了多少……秦总对你真是没话说！”
　　小刘不清楚其中内情，一直觉得顾北音和秦清越就是一对恩爱夫妻，语气里颇有些艳羡和来自于单身狗的嫉妒。顾北音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小声询问：“昨天照顾我的……不是你？”
　　小刘忙不迭地澄清并为秦清越鸣不平：“不是我，当然不是我！昨天我说守夜照顾你的，秦总说他亲自来。你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秦总功不可没！”
　　小刘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顾北音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捏着瓷碗的指尖不安地动了动，昨天发烧时半梦半睡间的记忆渐渐回拢。
　　她好像抓着秦清越不让走来着……
　　还赖在人家怀里觉得心满意足来着……
　　顾北音突然有些庆幸秦清越一早就离开了，不然两人间原本轻松许多的气氛和关系必然又会变得十分尴尬。一想到她昨晚做了什么，顾北音就恨不得一头埋进碗里，像鸵鸟装死一样再也不出来。
　　小刘还在一旁催她：“快点喝，粥一会儿就凉了，别浪费秦总的一番心意。”
　　顾北音机械地喝了一勺，脑子里突然想到秦清越之前说的话：
　　——“不用道谢……你就当是我在为之前的事赎罪吧。”
　　——“……毕竟算起来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了。”
　　粥没凉，顾北音被小刘咋咋呼呼弄得发烫的心却降下了温。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顾北音发现恰好赶上有信号的时刻，想了想，她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顾北音：昨天麻烦你了，谢谢清越哥。
　　另一端，刚从山上下来回到城市中的秦清越看着手机，莫名有点心塞。


第23章 
　　当天下午, 顾北音重回拍摄现场。
　　陈正见她恢复了以往活蹦乱跳的样子, 心里跟着松了口气，又拿出了工作时的严肃态度：“小吴, 你也过来，我给你们讲讲戏。”
　　吴峥立刻凑过来, 态度端正谦恭,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会为了住宿条件简陋而发飙的人。如果将这份心思放在演戏上，圈子里估计就能又出一位影帝了。顾北音默默想着, 不由多看了吴峥一眼。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吴峥偏过头，原本抿直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在其他人没留意的时候，露出了个略显暧昧的笑容，右眼飞快地眨了一下。
　　顾北音一怔，默默撇开眼。
　　这种略带挑逗、心照不宣的笑容她在穿书前见多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别人对着自己使出来。直到这一刻，顾北音才真切意识到……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来看，她, 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女霸总了……
　　还是可以包养小狼狗的那种。
　　被脑补的内容雷到, 顾北音抛开杂念, 认真听完陈正的讲戏后又琢磨了，最终一遍通过了江平秋初入朝堂的戏份。
　　陈正回看了一遍录像，又补拍了几个镜头，这才不急不慢地点了几个人：“有几家媒体来探班, 聂秋，吴峥，你俩和小顾一块过去应付下……记得别剧透啊！”
　　聂秋一脸懵地看了眼身上的戏服：“不是……我们就这么过去？”
　　陈正不耐烦地刷了刷手里的剧本，将挡住镜头的聂秋推到一边儿，“你们三一个穿得比一个好，这么过去怎么了？快走快走，别在这碍事。”
　　聂秋无奈地抬起步子，目光下意识扫了眼顾北音和吴峥身上的戏服。
　　刚结束的戏份是顾北音饰演的江平秋刚结束殿试，被监国的太子钦点为状元郎。她身上原本破旧的戏服变成了大红色的喜袍，手里还捏着根开得正好的杏花花枝，肤白如玉，人比花娇，看起来并没问题。
　　但和吴峥站在一起问题就大了去了。
　　吴峥演得是江平秋的同窗，殿试中脱颖而出的榜眼。同样的一身大红喜服，同样手握花枝，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好像刚从古代礼堂穿越回来的一样。
　　郎才女貌，登对至极。
　　陈正在业内的作风有口皆碑，绝对不会是拿演员绯闻给作品炒话题的人。但这么容易让媒体抓着不放的问题，陈正又不会不清楚。聂秋有些拿不定陈正的想法，思考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凑到顾北音身边，压低声音：“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吴峥留意到他的动作，本想跟着凑过来，见两人距离极近，聂秋又压低了声音，不由顿住步子撇了撇嘴，眼里划过丝淡淡的不爽。
　　“不用，就这么去吧。再说我要是特意去换衣服的话，看在别人眼里才是有鬼了。”顾北音同样低声道。
　　见她态度坦荡，聂秋笑了笑，往一边错开半步。
　　采访安排在了客厅里，聂秋和吴峥绅士地将中间的座位让给顾北音。见三人坐定，举着设备的摄像目光如雷达一样在三人身上扫过，还不等提问就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一如陈正所料，采访的媒体一直锲而不舍地想要从几人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影片的内容。三人被陈正一早叮嘱过，又都见多了类似的场面，回答都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负责提问的小姑娘努力了半个小时也没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内容，整个人身边都浮着层哀怨的气息。她双手合十前后摇了摇，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三位老师行行好，总得让我回去能交差吧？”
　　聂秋捏了捏鼻梁，温柔笑了笑：“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不过分我们就回答你。”
　　小姑娘十分感激，继而果断地向着另外两人发问：“顾老师、吴老师，你们穿的是喜袍吗？你们在影片里的角色是夫妻吗？”
　　顾北音无奈地瞪了聂秋一眼，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里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是。”
　　吴峥接话道：“不过也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屋中瞬间一静，顾北音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
　　依照剧情走向来看，吴峥的话并没说错，两人在剧里演的角色算是同窗，又都是男主季萧的心腹，关系自然亲近。但在顾北音否定后他再这样特意强调，就显得态度有些微妙。
　　聂秋也意识到了这点，暗骂自己嘴欠的同时又将这个锅扛了起来：“吴老师这不对了，明明是我的角色和音音的更亲近嘛，从前一段时间的试镜片段也能看出来了。”
　　提问的小姑娘兴奋得脸都红了，她本来已经不抱什么期待，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能挖出这么大的一个瓜。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她面上竭力维持着淡定的神情，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这篇稿子到底要怎么写。
　　结束采访后，小姑娘看了眼手机，见信号满格，立刻将刚才发生的事在工作群里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家媒体工作室的老板私下和陈正交好，也正因如此才获得了独家专访的机会。看到微信消息后，他先询问了下陈正的态度，确定可以写出来才给了小姑娘肯定的回答：“可以写，但要注意措辞，尽量公正客观。”
　　小姑娘发热的头脑立刻冷却了些，一口答应下来。
　　当晚，一条略显平淡的微博被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出。各家粉丝们原本都没注意，直到有人点进去看过后一口气@了顾北音、聂秋和吴峥三人，顺带特意多@了两次秦清越。
　　【修罗场吧？这算是修罗场了吧？哈哈哈，@秦清越@秦清越@秦清越 秦总！快来！这里有两个人在觊觎你老婆！你管不管啦？哈哈哈！@顾北音@聂秋@吴峥[狗头.jpg]】
　　发评的人是个粉丝几十万的博主，被她一转发，不少原本没注意到这条微博的人才留意到这条看起来毫无爆点的微博。
　　【看完了全程，emmmmmm……我怎么觉得……吴峥对小姐姐的态度有点暧昧啊？】
　　【哈哈哈，聂老师说错话被瞪后委屈的样子好萌，后续的补救也很有义气很有爱了！】xingyuandj
　　【有没有大神来看看，最后这段视频有被剪过吗？不会又是这些人故意带的节奏吧？】
　　【吴老师和聂老师较劲比着谁的角色关系更亲近，小姐姐在一旁一脸懵逼，我的妈！不行了！这是争宠吧？这绝对是争宠吧？关键是两位娘娘都明目张胆地争宠了，我们的陛下还在一脸懵地神游哈哈哈！】
　　【心绪复杂地告诉不知道是第几楼的小姐姐，视频没剪，是真的……啊！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眨眼又多了两个觊觎我家女神的野男人？！】
　　【@秦清越，秦总！快拿出你正宫娘娘的样子来啊！小心小姐姐真被人拐跑你就要独居冷宫了！】
　　……
　　秦清越加班结束已经接近凌晨，秦氏大楼里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将外套随手披在身上，他捏着合同往外走：“企划案修改得怎么样了？”
　　罗渊从公文包里掏出企划案，抬头打量了眼秦清越。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罗渊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秦总，您看手机了吗？”
　　秦清越一僵，他下意识摸了摸被丢到外套口袋里一整天没碰的手机，快速抿了抿唇，淡然反问：“没有，怎么了？”
　　能做到特助的位置，罗渊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委婉提醒：“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下微博。”
　　捏着企划案的手指一顿，秦清越骤然松了口气，“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嘴唇动了动，罗渊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秦清越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的昏暗的壁灯亮着，暖色系的灯光削弱了些房子里冷冰冰的气息。他解开领带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有些迟疑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昏暗的光线中，手机上的提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秦清越盯着小绿灯看了一会儿，动作比平时慢上三分地给手机解锁。出乎他预料的，微信短信一片安静，也没有新的电话，通知栏上一行行都是来自于微博的提示。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轻松，秦清越点开其中一条，赫然就是正宫娘娘的那一条——
　　【@秦清越，秦总！快拿出你正宫娘娘的样子来啊！小心小姐姐真被人拐跑你就要独居冷宫了！】
　　瞳孔微微一缩，秦清越突然就想起了刚才一路上罗渊欲言又止的模样。点进微博，明明长夜已然过半，热搜区和评论区的热度却丝毫不减。
　　都不用去搜，秦清越一眼就看到了采访视频，也弄清楚了罗渊的欲言又止和这么多的@究竟从何而来。
　　按他一贯的性格，绯闻这些事情秦清越根本不会在意，但鬼使神差的，他点了播放。五分钟后，秦清越揉着眉心闭了闭眼，指尖犹豫着动了动，最终在搜索框输入了两个姓氏：
　　周顾。
　　顿了顿，他动作极慢的、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又打了两个字母上去：cp。
　　——却是原来根本不曾在意的消息，眼下竟要自己主动搜索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二连，哈哈哈哈。


第24章 
　　夜间的网速极好, 似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搜索结果迅速跳了出来。除了一些趁机乱入打广告的内容，剩下的搜索结果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都既扎心又扎眼。
　　“@周顾cp一辈子：放一组九宫格！之前谁说小哥哥和小姐姐没cp感的？小姐姐那么温柔, 明明和小狼狗配一脸！铁证如山！[对视.jpg]……”
　　九张图整整齐齐，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发图的空间。博主挑选的图片都很唯美, 最早的一张能追溯到两人拍摄《少年如光》时的青涩稚嫩, 最新的一张则正是两人前不久参加《荒野挑战》时齐心完成任务时的默契无言。
　　夜间微凉的空气带着雨后潮湿的水汽，令秦清越觉得胸口发闷。他抬手解开两颗扣子, 下意识点开了评论区，果不其然，cp粉们抱图的抱图，放资源的放资源，看起来不啻于一场狂欢。
　　秦清越扫了眼，嘴角微抿地退了出去。他手指虚虚放在手机上方，在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 近乎没事找事自虐一样，缓缓往下滑动。
　　以前不在意也不关注，现在一看, 秦清越才发现周韬和顾北音的cp粉竟然如此之多, 有的甚至从他们三年前出道的时候就粉上两人了。
　　秦清越脸色有些难看, 嘴角抿得死死的，绷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一个人的微博突然跳出来。
　　“@今天小姐姐离婚了吗：打卡，还是没有，啊！我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我的小姐姐和小哥哥！#周顾cp#”
　　秦清越先是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抬手遮住了被气到微微发红的眼。
　　罗密欧和朱丽叶……他无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周韬和顾北音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话，那他岂不就是拆散两人的罪魁祸首？
　　想想顾秦两家的关系，秦清越回过神，重新捡起手机。
　　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下着，确认除了雨声外再没其他声音，秦清越手指不自觉有些发僵，幽暗的光线下耳朵尖红得不太明显，做贼心虚一样在搜索框输入了他和顾北音的名字。
　　似乎和他作对一样，先前极快的网速突然慢了下来。刷新的小圆环一圈圈转动着，像是一把小刀一点点切割着他地耐心。
　　秦清越不自在地咳了两下，掩饰性地偏过头，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手机的动静。
　　搜索内容艰难地一点点更新出来。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清刷新出来的内容，微微舒展的嘴角重新抿起，眼里原本闪烁的期待也跟着灭了下去。
　　和周顾cp搜出的内容不同，秦清越、顾北音这两个名字同框出现时，大多都是在严肃正经的媒体报道里。没有活泼可爱的小粉丝暖场，没有酷爱发糖撒粮的小天使写萌萌哒的小段子，即便是路人看了，也不过夸一句两人的样貌。
　　……与秦清越想象的大相径庭。
　　格外的让人心塞。
　　秦清越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自己想看的，举着手机的手顿时失了力气，重新搭在沙发上。暖黄的壁灯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出细细长长的一条。秦清越孤零零地坐了片刻，拿起外套想要起身上楼。
　　手机突然在此时响了起来。
　　短促的微信提示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秦清越脚步一顿，弯腰将手机捞起来。
　　顾寒声：清越，睡了没？
　　秦清越回复：还没。
　　顾寒声：我想问问你，上次你说的和你们公司正在谈合作的是哪家公司？
　　顾秦两家产业互补，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秦清越心里又有些躁，简短回复：聚英。
　　顾寒声消息回得很快：你之前夸赞过几句的是聚英的市场总监？
　　许是刚才刷了半天微博的缘故，秦清越现在看什么都有点微妙，本来蛰伏的警惕心慢慢苏醒：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寒声不答：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就行了。
　　秦清越揉了揉眉心，默念了三次他是音音的哥哥，指尖快速敲击几下：是他。
　　顿了顿，他再次追问：怎么了？
　　一直秒回的顾寒声却突然消失无踪，秦清越等了五分钟，见他迟迟没动静，皱了皱眉，捏着手机往楼上走。
　　路过顾北音之前居住的房间时，他的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巧的是，楼下突然传来张妈透着些倦意的声音：“先生，您回来了。”
　　秦清越背脊一僵，莫名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镇定地转过身往楼下看，见张妈披着件外套，显然是睡着后被吵醒的。
　　“抱歉，吵到你了。”秦清越脸上有点热，又道，“很晚了，你回去睡吧，我没什么事。”
　　张妈点点头，目光无意间从他身后的卧室门上扫过，睡意昏沉的脑中突然想起什么，用手拍了拍额头：“对了先生，太太之前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东西说要交给您，我差点忘了。”
　　没纠正她的称呼，秦清越点了点头，道：“床头柜？好的，我知道了。”
　　见张妈终于回了卧室，秦清越松开捏得有些发烫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身旁的卧室门。
　　顾北音的卧室简单而温馨，只匆匆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女孩子，秦清越心里有鬼不敢多看，脚步直接向着床头柜走去。
　　小巧精致的床头柜一共有三层抽屉，秦清越按照顺序打开前两层，只见到一本精致的笔记本和几条发圈。他目光从本子上划过，没有多想地合上抽屉，伸手打开了第三层。
　　空荡荡的第三层抽屉里，只有一个黑色的小巧方形礼盒静静躺着。
　　秦清越目光一颤，伸手将礼盒拿出来。捏着盒子站了半晌，他缓缓伸手将盒子打开。
　　卧室的灯光冷白明亮，落在银色的金属环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秦清越眨了眨眼，无意识地伸手将戒指拿出来，指尖一勾，在戒指内壁摸到了熟悉的纹路——
　　QQY。
　　他的名字。
　　先前结婚时两家母亲跟着一起挑戒指，强硬要求在婚戒内侧刻上名字缩写，还神秘兮兮地说无名指的血管直通心脏，把名字刻在这里血液流过，心脏也就认定了这个人，婚姻就会长久。
　　垂在一旁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无意识地动作却牵动了手臂的肌肉。正在愈合期的伤口突兀爆发出一股刺痛，令秦清越心脏跟着重重跳动了两下，隐隐生出一种心脏也跟着疼的错觉。
　　他将戒指重新塞回礼盒，又将礼盒放到口袋里，关好灯，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仰面躺在床上，还来不及去分辨刚才那一瞬间的刺痛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又轻快地响了起来。
　　秦清越本来不欲理会，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发着消息，逼着他不得不拿起了手机。
　　不出所料的，依旧是顾寒声。
　　顾寒声：抱歉哈，刚才有点事耽搁了。
　　顾寒声：不是我想问那个聚英的，是我家太后娘娘非得逼着我问。
　　顾寒声：你是不知道，她今天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大晚上不睡觉在沙发上敷面膜，我回家的时候差点吓掉魂。
　　顾寒声：哎？人呢？睡了？
　　自从秦清越在地下车库护着顾北音没让她手上，顾寒声对秦清越的芥蒂就消了个干净。即便隔着屏幕，秦清越都能想象出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想了想，他回复道：还没。
　　秦清越：阿姨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你问聚英的事？
　　隔着网络，顾寒声可不清楚秦清越现在的所思所想，一刀子正正经经捅到了秦清越的心口上，快准稳狠，生生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顾寒声：你不是和音音离婚了吗？她今天刷微博刷到了个叫“离婚综合症”的东西，生怕音音会得上，大半夜不睡觉非得让我列出十个未婚的青年才俊来。
　　顾寒声：我绞尽脑汁写了九个，突然想起你提过聚英的市场总监不错，这才问问你。
　　顾寒声：我写完了我妈才放我走，估计下一步就是通过各种方式给音音介绍男朋友了。
　　顾寒声：哎，你还别说，音音没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妈没少介绍人给她，做起来应该很熟练了。
　　顾寒声：人呢？
　　秦清越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想和顾寒声翻脸的怒火，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下摁：太晚了，准备睡了。
　　顾寒声继续秒回：行，睡吧，晚安。
　　单纯的顾总完成了老妈交代的任务，又超额的在秦总心里扎了几刀，踏踏实实睡了，只留下秦清越一人盯着聊天记录，眼睛都不眨一下。
　　青年才俊……男朋友……离婚……
　　几乎每句话都有刺目的字眼，让秦清越心里被焦急充斥填满，让他坐立难安。
　　捏着手机在屋里转了几圈，秦清越想到这名单还有他自己出的一份力就只觉得心塞不已。他看了眼时间，徒然生出一种再不做些什么就会来不及的念头，心间颤了颤，点开了顾北音的微信。
　　躲避了一整天的“清越哥”三个字猝不及防撞进眼底，秦清越将手机放下，恨不得穿回过去，把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什么赎罪，什么哥哥，他当时脑子是被门给夹了吗？
　　秦清越悔之不已，却又奇异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被顾寒声说中了，他真的栽在顾北音身上了。


第25章 
　　同一时刻, 远在山沟沟拍戏的顾北音并不知道, 她浑身插满旗子的前夫已经郁卒得快要心梗了。
　　这一场夜戏拍了四次，陈正好不容易喊了过, 又力求完美地补拍了几个镜头，顾北音疲惫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小刘动作迅速地给她披上厚外套, 塞好暖水袋, 提着的心才落下来。
　　“回去再吃次药巩固巩固，别又冻发烧了。”小刘面色严肃, 一副忠臣进谏的模样。
　　顾北音点点头，看了眼没信号的手机，问道：“这么晚了，肖纹到了吗？”
　　“到了，到了。”小刘嘴里应着，跟着她走进化妆间，“肖姐看你在拍戏就没打扰你, 直接去借住的小楼了。”
　　顾北音放下心，踏踏实实卸完妆回去就见肖纹正倚着她房间的桌子打电话。见她进屋，肖纹比了个手势, 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拍陈导的戏吃苦了, 才几天没见就又瘦了。”肖纹捏捏顾北音的手腕, 有点心疼，“先把药吃了，再去洗个热水澡，我一会儿和你说点事。”
　　见肖纹神色平静, 顾北音没多想，直到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着屏幕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才意识到了不对。
　　肖纹抱臂站在床边，脸色褪去刚才的温情，和着夜色泛着凉意：“我来的时候就有点苗头，当时找公关控评压下去了。谁成想大意了，他们居然有后招。”
　　顾北音拧眉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有点发白的嘴角跟着抿了抿。
　　肖纹忍了忍，没忍住，低声骂：“那个吴峥是脑残吗？什么手滑点赞！分明就是想坐实这黑帖里的说的事儿！”
　　“先别生气。”顾北音很镇定，温声道，“咱们先把事情理清楚，我来说，你听我说的对不对。”
　　肖纹被她扯着坐下，依旧寒着脸。
　　顾北音分给她一半被子，笑了笑：“别气了，好了，再气就不漂亮了。”
　　见肖纹脸色终于好了点儿，顾北音组织语言道：“事情的一开始是有人刻意放大了采访的事，说聂秋和吴峥因为我争风吃醋，他们……咳，他们都被我包养了。然后有“知情人”跳出来说我婚内出轨，包养了好几个小鲜肉……没错吧？”
　　肖纹点点头，接话道：“我们发现得及时，就让公关部开始控评删帖，本来热度退了不少，但后来一个大V发了张图片，是你、聂秋和吴峥穿着戏服并排走。图片上聂秋和你凑得很近说着话，吴峥离你们比较远，撇嘴瞪着聂秋，看起来很不耐烦。大V的微博映射你包养他们，而他们在争风吃醋，三家粉丝直接掐起来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控评了。”
　　顾北音看了眼手机上高清的图片，即便放大，图片细节依旧清清楚楚。而大V口中所说的争风吃醋也是因为吴峥不爽的表情太过明显、针对性又强，单凭一张照片脑补的话，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当时陈导让我们去接受采访，聂秋提醒我说我和吴峥的衣服可能会引发绯闻，建议我去换衣服……这话肯定要避着吴峥来说。至于吴峥听没听到，不好说。”顾北音回忆了下，尽量客观地将照片上的场景叙述了下。
　　肖纹皱了皱眉，直觉摇头：“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听到了，而且先不论他究竟听没听清楚，单单是他点赞这个大V的微博，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抱着枕头，肖纹看向顾北音的眼神认真严肃至极：“吴峥明显想借着踩你上位，他点赞后隔了十几秒才取消，让粉丝截够了图才蹦出来解释说是手滑，那些粉丝和路人都猜他是有心想要揭露你，又忌惮于你的背景。网上现在乌泱泱闹得一团糟，全是往你头上扣‘出轨’和‘包养’帽子的。”
　　理清这件事后，肖纹的火气也消了不少，说着无奈笑了笑：“在圈子里呆久了，戴面具也好艹人设也罢，都正常，但帽子不能乱戴，就怕哪天突然就绿了。”
　　她话里含着点心酸和无奈，顾北音却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忘问你了，大家都怎么说秦总的？是不是都觉得他头上绿成了一片大草原？”
　　肖纹一怔，片刻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她印象里，顾北音是优雅的，虽然性格有点娇纵，却鲜少在背后议论别人。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杀伤力比其他人要高出十倍不止，肖纹笑到肚子疼，最后整个人倚在了枕头上。
　　擦掉笑出来的泪花，肖纹叹了口气：“其实要是秦总出面的话，这件事会好解决很多。”
　　顾北音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翘起的嘴角重新展平，摇了摇头：“他眼里只有工作，哪会关心这些。更别提，我们已经离婚了。”
　　肖纹抿了抿唇，无声地又叹了口气。
　　两人果断舍弃这个捷径，商量起其他的解决方法，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头顶可以跑马的秦总正盯着手机发愣。
　　刚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就被狠狠扎了心，秦清越根本了无睡意。他捏着手机删删改改打了半天，还没给顾北音发条微信，微博的通知就洪水般涌了出来。
　　秦清越只当还是采访的那件事，下意识地忽略，直到目光无意间扫到“绿帽”两个字。
　　因着微妙的心情，秦总连手机上闪烁的小绿灯都格外注意，更不会放过这等敏感的词汇。往下拉了拉通知栏，他点开了那条私信。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秦总真是大丈夫！头一顶可戴绿帽，脚一踩可买草原，此情足以感动天地！”
　　秦清越原本以为是偏激的cp粉跑来刺激他，看完私信后却一头雾水。随手点进这人的主页，他一眼就看到了五分钟前刚转发的一条大V微博。
　　了解了来龙去脉，秦清越反而淡定下来。他以前对顾北音虽然多有疏忽，却笃定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切回私信聊天的界面，被扎心狠虐一整晚的秦总突然皮了一把，面无表情地在对话框内输入：“绿帽戴没戴上，不劳费心。草原承没承包，实属机密。”
　　对面显然一直在线，隔了片刻就发了一句话来：“……竟是为爱甘愿戴绿帽，佩服，告辞！”
　　发私信的人显然被刺激得不轻，回复后转手接截了图发到了微博上。
　　秦清越皮了一把才意识到自己又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也没要求这人删除微博，反而态度正经地转发了这张截图。
　　“@秦清越：凭一张似是而非的截图就恶意中伤他人包养、出轨，甚至煽动引导粉丝们掐架，借用这位网友的一句话：佩服，告辞！
　　所有恶意中伤音音的人，请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孰是孰非，我相信@陈正陈导的镜头会给大家一个答案。拭目以待！”
　　不少人还在蹦跶着吃瓜，刷出秦清越的微博后立刻消停不少，白洛的事情刚过去不久，当时恶意带节奏的人的下场以及秦氏的强硬作风他们还历历在目。
　　秦清越毫不怀疑的强硬而笃定的态度令黑子们和水军们心中惶惶，也给在撕踩大战中渐显颓势的顾北音粉丝注入了一剂有力的强心剂。
　　网上的舆论如同明月拨开乌云，风向骤然一变，重新变得客观而清明起来。
　　——正如肖纹所说，在秦清越出面后事情变得好解决了很多。
　　秦清越发完微博却没再理会评论区，点开陈正的微信，他发了条消息过去：陈导，在吗？
　　隔了三分钟，陈正的回复才姗然而至：在，秦总有事？
　　秦清越简短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请求道：剧组有没有拍摄一些日常作为花絮？能不能提前放出来一些？损失的话我可以私下赔给你。
　　陈正有点心虚。
　　身为导演，他比其他人对细节的观察力敏锐得多，在秦清越到山中探班的时候就察觉到着小两口的不对劲，为了刺激一下秦清越就故意让顾北音和吴峥穿着同款戏服去接受采访，却没想到会牵扯出来这么大的事情。
　　他底气不足地推拒了秦清越的赔偿，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将一些日常放出去。秦清越不知道事情皆因对面的人而起，还客气地道了谢。
　　陈正愈发愧疚，连夜将日常视频整理好，让人发到了《问鼎》官微上：“听说我们穷苦可怜的小江子摇身一变成了大总裁？宝宝们不要串戏呀！[视频]”
　　十分巧妙地表明了态度。
　　有人本来还因为照片而保留态度，见视频里顾北音对人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当即明白自己被骗了，转过头将发布虚假消息的大V骂得硬生生删了微博，关了私信和评论。
　　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场大戏迅速收场，不到天亮就有了结果。不少人顺着蛛丝马迹摸到秦清越微博，围观一圈后没人再提出轨、包养等字眼，反而将#为爱甘愿戴绿帽#的话题刷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肖纹和顾北音商量好对策，登上微博刚想看看舆论风向，就被网友们的操作结果秀了一脸。弄清楚来龙去脉，她一脸复杂地将手机递给顾北音，屏幕正中央，赫然就是秦总那段为爱甘愿戴绿帽的对话截图。
　　顾北音幻灭地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原书里清冷淡漠的秦大总裁……人设好像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说来你可能不信，人设崩塌算什么，戴绿帽又算什么，为爱我可以——不、要、脸:)


第26章 
　　肖纹去阳台打了电话, 回来时面上只剩下了轻松：“事情弄清楚了, 来剧组探班的一共三家媒体，有一家的摄影师无意间拍到了这张图, 被人高价买走了。”
　　顾北音有点惊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肖纹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秦总让人帮忙查了，你知道的, 秦氏旗下的平台和科技公司查这种事要快得多。”说着, 她又有点八卦，“秦总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你？是不是离婚了才幡然醒悟你才是他的真爱？”
　　闻言, 顾北音突然有些头疼。
　　凭借着少得可怜的几次接触，以及原书寥寥两章的描写，秦清越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一个会行走的人形大冰块。一个冰块喜欢上别人，那不得崩得连渣都不剩？
　　更别提这人还是她。
　　顾北音下意识忽略她刚才给秦总贴上的“人设已崩”的标签，抬手推开凑过来的肖纹，摇头道：“不可能。”
　　肖纹也只是开玩笑，但被她斩钉截铁地否定, 又不禁生出种打擂台唱反调的念头：“你就这么肯定？”
　　顾北音低头给秦清越发感谢短信，下意识点点头：“前几天他自己亲口和我说的只把我当妹妹看，还说他要为之前的事赎罪, 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次他会破例管闲事, 应该是愧疚作祟。”
　　肖纹一噎, 沉默良久，无言点了点头。片刻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身为过来人，我得提醒你一句。秦总因为愧疚对你好你可以感激，但千万不要动心, 不然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发完感谢的短信，又给自家大哥发了条消息说了下情况，顾北音将手机扔到一旁，乖巧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肖纹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拼命扯秦大总裁的后腿，为顾北音掖好被子，轻声道：“快睡会儿吧。”
　　闭着眼蹭了蹭枕头，顾北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知道买照片的人是谁吗？”
　　肖纹把床头灯关上，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肖纹说得很快，确实很快。秦清越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还来不及给这脆弱的萌芽以精心的呵护促进成长，转眼就看到喜欢的人被黑，关键是还被和其他的野男人捆绑在一起。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同样是“野男人”的秦总一颗少男心险些碎成渣，自然会追查到底。
　　巧的是，卖照片的人是个油滑的老手，留足了交易的证据。先是被秦清越那条强硬地表示要追责的微博弄得心中惶惶，又被秦氏的工作人员通过工作室找到了联系方式，他权衡了一下，直接将交易证据交了出去。
　　将来龙去脉弄清楚后，秦清越直接将整理好的证据和律师函转手交给了顾寒声。
　　顾氏娱乐的公关特意选择了一个流量比较高的时间，将证据和律师函发到了官微上，还跟着皮了一把，特意加上了#为爱甘愿戴绿帽#的话题。
　　有热门话题助攻，顾氏娱乐的微博像是坐了火箭一样，立刻上了热搜。无论是路人还是粉丝们，都没想到，买照片并引导舆论的，居然会是林柔。寶
　　——一个看起来很柔弱，并没什么攻击力的十八线小明星。
　　【我记得林柔出道时怎么艹人设的来着？那段时间她们团队好像一直买营销说她是国民校花、清纯女神？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像朵小白花，心里比谁都黑得厉害啊！】
　　【emmmm……白莲花终于翻车了，安安静静待在你的淤泥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想不开作妖呢？】
　　【这妹子出道两年了吧……我还觉得她单纯可爱，之前还粉过她来着，还好现在已经脱粉了，不然得多恶心啊。】
　　【扛起老子的意大利……面……呃，楼上是友军啊！握爪！真的被这骚操作恶心到了，林柔出道两年了不可能不清楚“出轨”、“包养”的造谣对别人的影响多大，这明显就是恶意毁人名声了。要不是小姐姐有背景又身正不怕影子斜，换一个人来恐怕都要被骂退圈了吧？】
　　【不是……难道就我一个人好奇林柔干嘛这么做吗？她又不像白洛是为了抢资源甘愿冒那么大的风险，一个十八线和小姐姐根本没资源交叉吧？难道她就是想看小姐姐被骂？还是故意离间小姐姐和秦总之间的感情啊？】
　　【卧槽……突然觉得楼上你说的好有道理，可能真相了。】
　　【惊现真相帖，惊恐到满地乱爬。】
　　由于猜测帖的乱入，一半的网友在骂林柔黑心莲，另外一半则纷纷猜测起林柔的动机，有脑洞大的甚至写起了小作文。
　　微博和各类贴吧论坛上一时间都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帖，直到林柔在经纪人的要求下开了直播道歉。
　　她依旧打扮得很清纯，看起来并不狼狈，让不少以为她也会卖惨博原谅的网友一时间都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镜头中，林柔看了眼不断上升的在线人数，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都在骂我，但我还是想说，我不后悔。”
　　窝在沙发里看直播的顾寒声立刻坐直了，有些难以置信地将秦清越拉过来。
　　他昨天手机恰好没电，一早醒来才发现顾北音被人恶意中伤爆出黑料，而帮忙解决的人则是他的前妹夫。又加之收到了顾北音托他先代为感谢的短信，顾寒声咬了咬牙，忍痛将秦清越一直想要，但他一直没舍得送的一幅画送到了秦清越的办公室。
　　没想到恰好赶上了林柔直播。
　　秦清越婉拒了他的送画谢礼，丝毫不知道他狼子野心的顾总心情好，就直接窝在他的办公室点开了直播。他本来是想看看林柔的道歉，却没想到居然挖出了段历史。
　　“清越，魅力够大啊？”顾寒声嘴角噙着个怎么看怎么都不太愉快的笑。
　　被拽过来被迫听了林柔告白的秦清越彻底黑了脸。
　　林柔轻飘飘的告白还在继续：“……对，我是真的喜欢秦总，不是为了名利，而是在秦总七年前到我们山村支教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为了能让他看到我，我一直拼命读书，好不容易混出了个样子，才发现他已经结婚了。”
　　顾寒声仔细看了眼秦清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让小姑娘心动和犯傻的资本。突然之间，顾寒声有点感谢他的自知之明和克制，没真的接近顾北音，更庆幸两人已经离婚。
　　“看到你离婚还风采不减，我就放心了。说实话，不仅我妈，我也担心音音，也担心你会得那个什么‘离婚综合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顾寒声的安慰极不走心，甚至在无意间又给秦总立了个flag，他伸手拍了拍秦清越的肩，坏心眼地忍笑撇开眼。
　　直播间中，林柔却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她看着瘦弱，却一把推开了试图上前阻止她的经纪人，平静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不明白，顾北音不过是有个好出身，清越究竟喜欢她哪点？她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顾寒声眉心大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平板电脑就被夺了过去，关机后扔到一旁。
　　秦清越克制地抿着唇。
　　——他现在比顾寒声还听不得别人说顾北音不好。
　　“我怎么看着林柔不太对劲？”顾寒声被夺了电脑也没生气，点开微信向助理交代了几句，又转手点开了微博。
　　不出所料，微博上不少人已经做了截图，林柔直播闹出的幺蛾子现在飞得满屏幕都是。
　　好在林柔并没什么脑残粉，路人们又大多三观很正，评论区几乎都在说林柔三观不正，破坏别人感情试图小三上位。
　　顾寒声松了口气：“林柔这么疯狂像是精神出问题了……还好没多少人带音音出镜。”
　　秦清越跟着他点开微博，却惊愕地发现，顾寒声的一张嘴好像开过光，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这边话音刚落，一刷新就有不少同情顾北音的评论出现。
　　想想也是，长相好、家世好，又有实力，顾北音就好像被老天格外偏爱开了挂一样，人生本该顺风顺水，却因为嫁了秦清越被人嫉妒、被人盯上，莫名被泼了出轨包养的脏水，确实挺让人同情。
　　有人围观了事件全程，默默吐槽：“我怎么觉得……秦总好像是蓝颜祸水一样啊。”
　　蓝、颜、祸、水。
　　明显不是好词的形容令近来时常心塞的秦清越差点心梗，偏偏这条评论被很多人赞同附和，很快就被顶到了热评第一的位置。
　　顾寒声也看到了，深以为然：“蓝颜祸水，形容得还挺形象的。想想我之前还在气你们协议离婚，现在想想倒也是好事。”
　　继被扣上蓝颜祸水的头衔之后，秦清越刚诈尸的少男心又被狠狠捅了一刀。
　　他本来还有点高兴顾寒声的手机没电，将这次解决脏水黑料的机会让给了他，却根本没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在商场上以冷静睿智著称的秦总默默换位思考，要是别人给他惹了麻烦还试图追求他……
　　秦清越挣扎着把脑海中理智的小人打死，无师自通地自我安慰：应该……还是有那么点机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嘴真的开过光，你身上的flag都会实现的;)
　　秦总：……绿帽刚摘，又成蓝颜，作者你说，我会不会最后变成七彩葫芦娃？


第27章 
　　等顾北音从片场出来, 黑料的事情已经彻底落下帷幕。肖纹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末了有些感慨：“网友说的没错，秦总真是蓝颜祸水。”
　　顾北音笑了笑, 心里跟着默默吐槽：一般来说……言情总裁文的男主，哪个不是蓝颜祸水？只是秦清越的祸水体质好像比别人还尤甚那么三分。
　　见小刘出门去领晚饭, 顾北音敛起念头, 声音压低了些：“今天怎么没看到吴峥？”
　　肖纹拍了拍额头：“嗨，你看我都忘了, 你拍戏的时候一个副导和我说吴峥的角色换人了，还郑重承诺剧组绝对不会用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就是辛苦你得补拍下之前的一幕了。”
　　“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顾北音皱着眉，有些疑问，“再重新挑演员的话又耽误时间，剧组经费够吗？”
　　肖纹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我打听了下，听说是秦总要求的, 就为了这事秦总还追加了一笔投资……唉，要不是你说秦总是为了赎罪，我都要怀疑他是另有所图了。”
　　顾北音被她逗得一乐, 抬手遮住她打量的目光, “你还让我别多想, 结果自己先多想上了。”
　　“说的也是。”见她不以为然，肖纹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正色起来，“不过吴峥走了也是好事, 他看你的眼神总是带着点算计，应该是想借你上位。这种人防不胜防，说不定哪天就被和他捆绑在一起了。”
　　肖纹真心实意地为她考虑，顾北音心里一暖，点点头：“先不说他了……秦总虽然说了是想赎罪，但他这次确实帮了我们，我在想能不能开场直播给冠世引引流，也算是报答他一下。”
　　见顾北音一副公事公办，“前夫妻”明算账的做法，肖纹安了心，思考了片刻，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你现在热度正高，开直播的话肯定能给冠世增加业绩，秦总那么喜欢工作，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我问问陈导意见，你先准备准备。”
　　还错以为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陈导又自责又内疚，直接同意了肖纹的请求，还额外派了个化妆师来帮忙。
　　“直播的话打个底就行了，不用化那么精致。”化妆师动作很快，片刻时间就化好了妆。
　　顾北音披上大衣跟着肖纹往村子东边走，两个保镖则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陈导说村子东边有座信号站，网络会稳定些。”肖纹有点冷，将手揣进怀里，“我们借了间屋子，一会儿就在那直播就行。应该会有人问你一些网上的事，你看着回答就行。”
　　这段时间顾北音在肖纹眼里乖的不像话，以往直播前条条框框罗列一堆的要求一点也没提。说完她扫了眼身后的保镖，又有些忧心：“上次的幕后主使还没查出来，我总是有点不放心。”
　　说话间租借的房子就在眼前，热情的村民笑着迎上来，无意间打断了之前的话题。
　　肖纹架好直播设备，确认冠世派来了的管理已经到位，开启直播后坐到了一旁。一早在微博上收到消息的粉丝们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顾北音出现后弹幕疯狂地刷了起来。
　　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顾北音艰难地挑出几个弹幕做出回答。
　　“对，你们的消息没错，确实在拍《问鼎》，嗯，刚结束一场戏。”
　　“探班？不用了，这地方太偏了，不安全……”
　　“网上的事？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被处理好了，没怎么受影响，谢谢大家关心。”
　　……
　　顾北音平时并不爱发微博开直播，这一次又是在接连被黑后首次在直播间露面，粉丝们热情得不像话。虽然顾北音没和其他主播一样准备才艺，只是单纯地隔着屏幕聊天，直播间观众们也很满足。
　　更别提因为山里气温低，顾北音又刚发过烧，出门前被肖纹逼着穿上了件毛茸茸的厚毛衣。此刻脱了大衣，毛衣上细碎柔软的绒毛就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旁围了一圈，看起来很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粉丝们被萌到爆，深感满足的同时也有人注意到顾北音又瘦了，心疼地刷弹幕让她注意休息。有小部分粉丝为了能让留言在屏幕上多停留两秒，甚至砸起了直播礼物。
　　一时间，直播间里满是飘飞的玫瑰花，火红的花瓣围着镜头里的顾北音绕出一个心形才消失，看起来很是浪漫。
　　顾北音鲜少主动开直播，对冠世平台的直播特效不适合很了解，骤然见到玫瑰花做出的心形特效，一时有点懵。衬着领口那一圈绒毛，看起来很像是一只懵懂可爱的兔子精。
　　有粉丝皮到飞起，扔出玫瑰花的同时购买了留言特效，在玫瑰心形绕着顾北音翩翩飞舞的时候，橙黄色的鲜艳留言在直播间正中停驻，鲜明地宣示主权：“这个小姐姐被我承包了！”
　　其他粉丝不满，直接在直播间上演了一处围追堵截的群殴大戏。
　　秦氏大楼，总裁办公室。
　　秦清越看着直播里面带纵容无奈的顾北音，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偏头问一旁的罗渊：“这是什么？”
　　罗渊被一个紧急电话从楼下宣传部叫上来，额头上还泛着一层薄薄的汗。他本来以为秦清越是有要紧事安排，闻言微微身体微微前倾，看清楚了平板上播放的内容后眼神一闪，木着脸回答：“冠世新推出的直播告白礼物，九十九朵玫瑰心，上个月的产品占比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市场反应良好。”
　　罗渊快速汇报完，却不清楚自家老板早已经对工作狂的头衔没了兴趣，此刻不过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无形蓝绿光芒、狂奔在漫漫追妻路上的普通人。
　　“比这个效果好的还有什么礼物？”秦总指尖在礼物栏上犹豫不定，虚心求问。
　　罗渊快言快语：“深水鱼雷。”
　　秦总的目光定住，手比罗渊的话还快，直接点了下去。
　　罗渊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在屏幕上绽开，旁边则是一个被炸飞得远远的特效小人，眼神闪烁、语气飘忽地说了后半句：“一般都是恶搞的……”
　　秦清越嘴角抿住，看着被吓到为之一振的直播间和顾北音惊讶到突然瞪大的眼睛，突然有点庆幸申请账号的时候没有输入真名。
　　偏头看了眼闭紧嘴的罗渊，秦清越咬牙：“这个月的奖金……”
　　挟私报复的秦总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突然瞟见直播间中央一亮——【绕梁进入了直播间。】
　　秦清越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人进入直播间会有特效？”寶
　　罗渊竭力补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奖金：“冠世推出了一个艺人粉丝排行榜，每位艺人粉丝排行榜第一的粉丝在进入相应明星艺人的直播间会有至尊特效显示。”
　　淡定的秦总徒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怎么排的名次？”
　　即便身为万能特助，罗渊也有点不太确定：“好像是综合了粉丝打赏、在线时长、艺人熟悉度测试等等，不过最主要的好像还是粉丝打赏。但即便都是第一，不同粉丝数值对应的色彩也不同，按赤橙黄绿青蓝紫排序来看，这人排位很高了，是第二梯队的橙色特效。”
　　“创意来自彩虹？”秦清越拧眉看着各类打赏，随口问道。
　　罗渊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却有点了笑意：“不，听冠世技术部的人私下说，创意来自葫芦娃。”
　　秦清越手指一顿，下意识点开了一旁的个人主页。拜他刚丢下去的那枚深水鱼雷所赐，他还是系统头像的上方多出了一个青色的小葫芦，下方还写着一行小字——
　　粉丝排位过低，特效不予显示。
　　从没玩过直播的秦总突然被旗下的产品和策划的恶意深深扎了心。
　　罗渊察言观色，死死忍着笑，低声道：“您要是想要比玫瑰还漂亮的特效，不妨试试‘烟火三千’，听冠世市场部的人说效果很漂亮，但因为价格高很少有人会买。”
　　秦清越近来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心愈合了些，指尖一动切换回直播间，他还没翻出打赏界面，就见屏幕突然一亮，一丛银白炫丽的火光在直播间炸出一朵漂亮的烟花，继而变成漫天精致的小星星落下——
　　确实很漂亮，漂亮得秦总眼睛都差点被怒火闪瞎。
　　罗渊慎重地往一旁退了半步。
　　秦清越没管他，不甘示弱地也点了“烟火三千”的特效，登时又是一场漂亮的烟火秀。
　　坐在小板凳前观看直播的肖纹手一抖，下意识看向顾北音，却见她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她低下头，瞪大眼睛看了下左上角的打赏数额，确认自己没看错，眉心不由拧了起来。
　　烟火三千的特效打赏五千一个，门槛并不低，就算是追星追得最疯狂的粉丝也会慎重选择。平时一场直播出现一次都很难得，今天居然一口气出现了两个？
　　被刺激到霸道总裁附体的秦总不清楚别人的震惊，一口气连着送了九朵“烟火三千”，绷着的嘴角才微微翘了翘。
　　然而不等他开心完，九场烟火秀完毕后，一辆美轮美奂的月光船从屏幕左侧缓缓往右驶过，瞬间将残留的那点星光碾得渣都不剩。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K！O！
　　作者有话要说：　　神志不清的秦总：葫芦娃……青色……这是几娃来着？


第28章 
　　罗渊力求保命, 又往后退了一步：“冠世好像又推出新的打赏特效了……这个我真不知道。”
　　秦清越没理他, 点开打赏选项，好不容易找到星空月光船的选项还没摁下去, 直播间突然闪了闪，屏幕骤然黑了下去。
　　竟连一点反杀对方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罗渊忍笑忍得都快多了块腹肌, 轻咳一声：“有可能是顾小姐被打赏的数量吓到了, 不小心退出直播了。”
　　秦清越没作声，恨不得将手机盯出一个窟窿来。他一直没其他动作, 退出直播间的倒计时一过，页面重新切换到了个人页面。系统自带头像的左上角，一枚嫩绿的小葫芦正莹莹闪着光。
　　——又扔了九个“烟火三千”，秦总的等级艰难地爬上了一格，成了会喷火的绿娃。莫名其妙又巧合至极的，与他现在怒火中烧的心情吻合在一起。
　　摆弄了下手机，秦清越深吸一口气, 咬牙：“冠世的策划怎么办事的？一个一百块的深水鱼雷连跳三级，九个五千块的烟火三千才升了一级？”
　　同是男人，罗渊自然清楚秦清越对绿色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凭借优秀的职业素养忍住笑, 他解释道：“可能和玩游戏一样, 前面的评级会比较简单, 越到后面反而越难……不过这么多特效打赏砸下去，应该也快再升级了。”
　　罗渊口中说着，手里还行动力极强地查起粉丝排榜的数据，看清数值要求后他心情也跟着有点复杂：“还差九十经验升级。”
　　秦清越脸色隐隐向着小葫芦同色系的趋势发展：“直播间退了就不能打赏了？”
　　“是的。”罗渊求生欲极强地点开微博, 叹了口气，“直播突然断掉是因为网络不稳，顾小姐说今天不会继续直播了。”
　　秦清越的脸色又深了一个色号，逐渐变为铁青：“你刚才说这个粉丝值除了打赏，还有什么？”
　　罗渊极上道地满足老板的诉求：“短期内能拿到粉丝值的，就只有艺人熟悉度测试了。好像是关于艺人爱好的测试，结果可以体现粉丝对艺人的关注度和熟悉度。”
　　秦清越脸色好看了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成功保住了本月奖金，罗渊心有戚戚地走出办公室，却突然发现喜怒无常的秦总给他转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额外奖金，彻底心满意足起来。
　　秦清越转完账，又切回直播账号，有些紧张地盯着艺人熟悉度测试的链接看了片刻，缓缓点了下去。
　　Q1：小姐姐的年龄及出道时间？
　　秦清越不假思索地点了答案，看着正确的对勾跳出来，嘴角也跟着翘起来。以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做完前七道基础题，第八道题跳出来后，他微微一愣。
　　Q8：在拍摄下面哪部作品时，小姐姐曾受过伤？
　　之前畅快答题带来的无可比拟的欣喜和满足感骤然冷却，秦清越一颗心凉飕飕的。
　　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搜索答案不过几秒钟的事情，这无疑是最好的解题方法，秦清越却将笔记本一合，抿着嘴角，半回忆半猜测地点了一个答案。
　　毫无意外，是错的。
　　半抿着的嘴唇无意识用力，在边缘透出一抹有点虚幻的苍白。秦清越深黑的眼睛盯着题目看了几秒，继续下一题。
　　错，错，错。
　　叉、叉、叉。
　　最后一题选完，依旧是绿色的错叉。秦清越半点吐槽这颜色的心思都没有，定定看着艺人粉丝熟悉度测试的结果结算界面，如同被突然抽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颓然靠在了办公椅上。
　　平心而论，冠世安排的艺人熟悉度测试的题目并不算难。如果是真爱粉，不用网络搜索，三十道题一路全对过关也有可能。
　　而秦清越最终正确的题目数量是十六道，正确率甚至还不及格。
　　沉默坐了一会儿，秦清越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苦笑，他虽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但对顾北音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重新打开笔记本，秦清越慎重地再次点开测评题，一题一题地搜索答案，一点儿一点儿地努力地试图了解顾北音。
　　天色逐渐暗下来，楼下的道路被街灯映得昏黄。
　　时间缓缓流淌，秦清越对顾北音的了解也逐渐加深。他没有只是为了完成测评而搜索答案，而是将所有的相关消息、视频、图片都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
　　她不喜欢吃香菜和洋葱，最喜欢的颜色是水蓝。
　　她笑起来时眨眼的频率会变慢，偶尔还会露出小虎牙尖尖的牙尖。
　　她对待工作的态度极其认真，最憧憬的却是放一个长长的假期，自在地窝在家里放松。
　　她会看粉丝评论，会回临近高考的粉丝的私信为他们加油，暖心的像是一个小太阳，很受粉丝们的喜爱……
　　每了解一点，他的喜欢就加深一分。
　　秦清越在灿烂阳光下的山间树影中因顾北音的笑容而怦然心动，又在电脑前用有些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将她稍显单薄的笑容支撑起来，逐渐变得立体饱满。
　　近期一直困扰他的悔意和燥意渐渐退去，被数次打击到的心脏也重新充满活力——
　　追人，也是要认真而用心的。
　　秦总被连日来的打击刺激到神志不清的大脑恢复了清明，他抽丝剥茧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心情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拉开抽屉翻出日程表，秦清越划掉大部分无意义的加班，而后耳朵尖儿冒着点红晕地提起笔，在最上方圈出一个圆圈，郑重其事写下四个字——
　　了解……音音。
　　写完后他顿了顿，眼睛略微心虚地在屋里扫了一圈，藏在碎发中的耳朵更红了些，轻咳一声，又补了四个字：我的老婆。
　　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看着日程表上新被加上去的一行，秦总嘴角高高扬起，透出一种傻气，就好像是他已经把人重新追回来了一样。
　　满足之态，令人不忍直视。
　　秦清越慎重地将日程表放回抽屉，目光重新落回电脑上，还想再刷刷顾北音的微博主页，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来。
　　无心工作沉迷微博的秦总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清楚顾寒声发给他的链接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千金一掷为红颜！顾北音直播间惊现两大土豪粉丝对垒！》
　　简短的文字勾起前不久的记忆，秦清越晴朗的脸色隐隐飘来几朵乌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绝不美妙。
　　秦清越：发这个给我干什么？
　　难道是顾寒声知道他跑去砸礼物了？秦清越眉心皱眉，心里猜测。
　　顾寒声没立刻回答，秦清越原本荡漾不已的心湖被他搅得重新恢复平静。指尖微动，他索性点开了链接。
　　八卦号一向没什么节操，捕风捉影的猜测也敢往上写。秦清越很少看娱乐消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这篇文章字里行间的描述却让他跌到谷底的心情又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冲上了顶峰。
　　他之前去山里探班的时候小刘就说在粉丝猜测里这个第一名的“绕梁”就是他，八卦号显然也觉得这个说法可信。文章先是简单描述了下顾北音开直播的前因后果，继而笔尖一转写到了对砸礼物的片段。
　　——“……据小编分析，顾北音粉丝排行榜第一的绕梁同学很肯定就是秦总。大家都知道秦总名字里的清越和顾北音名字里的北音本来就是一对……而北音绕梁也是很协调的一组词，都是极具cp感的。再加上这千金一掷的豪气……”
　　秦清越面无表情地关上页面，嘴角抿出个不太愉快的弧度。
　　秦顾两家交好，两家长辈又希望小辈能在一起，给他们起的名字也暗含了一对儿的含义。这几乎是粉丝们都清楚的事情，一开始看八卦贴写到这点时秦清越还有点高兴，但看到后面他又气到险些心梗。
　　北音绕梁？哪里就是一对了！
　　秦清越的理智在易燃易爆的边缘游走徘徊，自救而又艰难地将这口心气儿理顺，顾寒声的回复正好姗姗来迟。
　　顾寒声：好玩，发给你看看。
　　秦清越脸色微黑，再次庆幸自己没用真名暴露马甲。他看了眼顾寒声的输入提示，手一动没说话。
　　顾寒声却突然发了语音过来。
　　刚一点开，一阵近似于丧心病狂的大笑就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八卦帖承包了我一晚上的笑点。这群人估计都眼瘸了，都觉得绕梁是你。底下还一堆不明真相的小姑娘喊着好萌，好浪漫……不行了，笑死我了。”
　　说到最后，顾寒声明显在忍着笑意，尾音都在发颤。按理说这样的笑声本来应该很有感染力，秦清越却无端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顾寒声的第二条语音已经发了过来：“你说她们要是知道绕梁是我，得多失望啊哈哈哈哈哈……今天直播里还个新粉丝和我比着砸礼物，也不看看爸爸是谁？他能比得过我吗？哈哈哈哈……”
　　绕梁……顾寒声？
　　预感成真，秦清越眼前一黑。
　　稳了稳手指，他咬牙回复：顾寒声，你是魔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正色道：我不是魔鬼，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魔鬼呢？我是天使，特长是……预言和拖后腿;)
　　秦总在慢慢变得可爱，但是脸还是要打得哈哈哈哈。


第29章 
　　顾总无端受辱, 果断而高冷地不再回复。
　　秦清越看了眼顾北音的艺人粉丝排行榜, 抽出一张纸开始做粉丝值升级的详尽计划，其用心程度比之做项目合作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幼稚, 远在山沟的顾北音却毫不知情。
　　陈正将吴峥换掉，动作迅速地选了位还在读的表演专业的学生顶了他的角色。小男生阳光帅气, 人又踏实好学, 少了人作妖的剧组的拍摄进程很快就赶了上来。
　　顾北音进组的第二十一天，江平秋的戏份过了大半, 出场集中在《问鼎》中后期的女主才刚刚进组。
　　扮演女主的女演员叫阮曼文，比顾北音大三岁，演技、人品和敬业精神在圈子都有口皆碑。《问鼎》一剧女性角色少，两人又兴趣相投、年龄相仿，之前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在磨合了两三天后就很快熟悉了起来。
　　“秦总让人送了些新鲜水果来。”肖纹走进休息室，叹气, “上次顾总送来的还没吃完，这么放着迟早要坏。”
　　顾北音闭着眼让化妆师给她卸妆，闻言含糊道：“给工作人员都分一点儿。”
　　肖纹点点头, 看了眼化妆师没说话。陪顾北音在山里待了半个月, 她几乎被两位总裁的操作秀了一脸。顾寒声是心疼妹妹倒还正常, 可秦清越花样示好就有点奇怪了。
　　肖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说中了，秦清越很像是离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幡然醒悟后开始追人。
　　至于那什么赎罪、什么只把你当妹妹来看的言论……
　　很可能是大灰狼为了麻痹小白兔的神经而随口编造的谎言, 等到小白兔放松警惕后，再一口吞下去。
　　脑洞大开的金牌经纪人在短短片刻时间里就将之前看过的许多剧本糅合在了一起，成功代入顾北音和秦清越后愈发忧心忡忡。
　　顾北音卸好妆就见自家经纪人愁眉不展地坐在一旁，关切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肖纹摇了摇头，等化妆师收拾好东西，休息室里只剩她们两个后才试探地压低声音道：“音音……你说秦总是不是在追你？”
　　“怎么可能？”顾北音从果篮往外挑橙子和苹果，语气淡定得毫无波澜，“你就是小说看多了才会胡思乱想的，我在他眼里就是洪水猛兽，你自己说说你会喜欢上一个洪水猛兽吗？”
　　肖纹仔细打量了下顾北音，又将自己性转成男人，坚定觉得要是洪水猛兽是顾北音这个样子，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
　　但顾北音的思维显然和她不在一个回路上，挑完水果，她往肖纹手里也塞了个橙子，轻声道：“我还没到需要着急感情的年纪，只想着好好工作，你身为我的经纪人，最重要的事给我把握好资源，别整天脑补这些有的没的。乖啊！”
　　肖纹被她含着点宠溺和无奈的轻飘飘的尾音撩得一怔，回过神的时候顾北音已经抱着水果走出了休息室。
　　看着休息室紧闭的大门，肖纹扶额笑了笑。
　　无论秦总究竟是不是在追人，单凭音音这副不解风情，一心工作的样子，目前的情况……好像也稳了？！
　　想想秦清越之前一副工作狂的样子……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肖纹心情骤然轻快，丝毫没同情心地弯唇笑起来。
　　和肖纹的判断一致，顾北音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抱着水果一路穿过走廊，敲开了阮曼文休息室的房门。
　　“阮姐，我来给你送水果！”顾北音打了声招呼，忍笑，“又吓到你了？”
　　阮曼文重新瘫回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语气格外幽怨：“你是不知道，我那个经纪人有多变态多严苛，上次我瘫在沙发上被人看到，他扭头就教育了我一顿，让我在别人面前一定要注意形象。”
　　这事顾北音听她说过三四次，但每次重新看到她这么无奈的表情还是会感觉格外的喜感。轻咳一声，顾北音将怀里兜着的橙子和苹果放到桌上：“今天刚送来的，挺新鲜的。”
　　阮曼文幽怨的语气转为艳羡：“真羡慕你，大哥疼老公爱的，哪像我，就是一颗小白菜。”
　　顾北音情不自禁笑出声，深深觉得哪天阮曼文改行去说相声也肯定能火。目光一扫，她没接话，转移话题道：“这本子是什么？笔记？”
　　“不是。”阮曼文随手拿起个橙子抛着玩，“这是我的日记本，有心情了就记两笔，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顾北音一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和阮曼文一样，原主也有偶尔写日记的习惯，她也是通过日记了解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在她和秦清越离婚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没找到那本日记本。现在想想，很可能是落在了作为两人婚房的那栋别墅里。
　　顾北音记挂着日记本的事情，和阮曼文又聊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休息的小楼吃过饭，停滞一天的手机才恢复了信号。没理会其他消息，顾北音当即拨通了顾寒声的电话。
　　“音音？”顾寒声闲的不像是个总裁，又是秒接她的电话。
　　顾北音心里一暖，真心实意喊了声“大哥”后将事情简单说出来：“我把日记本忘在之前的婚房别墅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先去找一下？”
　　“日记？”顾寒声确认道，“没写什么东西吧？”
　　顾北音知道他是担心会落在别人手里以后会对她造成威胁，不由笑了笑：“没……就是一点日常，其实不怎么重要，但还是觉得拿回来稳妥些。”
　　“什么颜色的？你当时放在哪里了？”顾寒声问。
　　顾北音：“浅蓝色封皮的一个薄本子，搬出去的时候我没看到，可能落在了哪个角落里。哥你到时候问问张妈，她收拾东西应该会知道。”
　　“行，我知道了。”顾寒声应下来，又叮嘱道，“你拍戏别太辛苦，注意身体。”
　　唠唠叨叨好一阵子，他才挂断电话。点开微信，和秦清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几天之前的那句“你是魔鬼吗？”的结束语上。
　　顾寒声冷哼一声，决定暂时先为自家宝贝妹妹牺牲一次。
　　顾寒声：你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秦清越才回复：在，有事？
　　顾寒声不满地撇撇嘴，心里腹诽秦清越活该没人喜欢，指尖快速动了几下：音音有东西忘在别墅了，我过去拿一下。
　　秦清越秒回：什么东西？用不用我给她送去？
　　即便隔着屏幕，顾寒声还是从这句话里探测到了“对方不怀好意”的信息。顾总将怀疑压下，再次精准扎心：不用，音音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
　　聊天界面左上角，秦清越的名字后几次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又归于沉寂。顾寒声竖着头顶的雷达探测了半晌，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眯了眯眼，顾寒声拎起外套开车赶向别墅。
　　半小时后，秦清越木着脸给他开了门，“这么赶？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顾总致力于保护自家妹妹的隐私，绝口不提，直到看到闻声从厨房里钻出来的张妈才换了副笑脸：“张妈，得拜托你帮忙找点东西。”
　　张妈笑眯眯的：“什么东西，您说？”
　　“音音忘了一个浅蓝色的本子在房间，你见到了吗？”顾寒声问。
　　两人一问一答往楼上走，跟在他们身后的秦清越脚步不由一顿。他记得他当时从床头柜拿出戒指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本子……
　　果然，张妈证实了他的猜想：“见到了见到了，之前掉到床底下了，我给收到床头柜了。”
　　顾寒声依言找出本子，随手翻了翻，嘴角一翘：“谢谢张妈，就是这本，你先去休息吧。”
　　秦清越莫名有点紧张：“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为了个本子？”
　　“这不是普通的本子……”顾总故意使坏，边拖长尾音，边不动声色地暗含探究地打量他。发现秦清越确实有点超乎寻常的紧张，他心里有了数，缓缓道，“这是音音的日记本。”
　　怪不得呀怪不得，他就说秦清越这根木头桩子怎么和老树开花似的最近变得神神叨叨，原来真被他给说中了，是栽到音音身上了。
　　顾总心中冷笑：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就不能怪我咯。
　　“话说，你没趁机偷着看吧？”顾寒声故意问。
　　“没有。”秦清越条件反射道，整个人站得比尺子还直，生怕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寒声点点头，倒是没怀疑。秦清越是什么人他还是了解的，不尊重别人隐私、偷看别人日记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想到那句“你是魔鬼吗”的质问，顾总眼珠转了转，嘴角抿出点笑意，故意告辞道：“麻烦你了，时间有点晚，我就先走了。”
　　说着，不给秦清越拦人的机会，顾寒声快步走出别墅。
　　直到坐到车里，他才趴在方向盘上笑出声。虽然他走得匆忙，但秦清越那一瞬间气到几乎扭曲的眼神他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可惜的是，不能拍下来留作纪念。顾寒声有点遗憾地想。
　　带着本子回到家，顾寒声看了眼依旧毫无动静的手机，心里感慨了下秦清越真够沉得住气。他故意先去洗了个澡，看时间差不多了，才点开微信。
　　眼里藏着笑，他发了条语音过去：“哈哈哈哈……清越没想到你在音音眼里会是这种形象，我都没想到她会用这个形容词……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看着左上角的输入提示，顾寒声笑着吹了声口哨。
　　居然说他是魔鬼？他明明就是天使！
　　隔了五分钟，秦清越才回复过来：她是怎么说我的？
　　在商场上淫浸多年的老狐狸顾总一眼看穿他平静话语间暗藏地忐忑和紧张，弯着眼睛将手机扔到一旁，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魔鬼……哦，不！他是天使，天使和凡人语言是不通的，他才听不懂秦清越究竟问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目带沧桑）：别人家的配角都是助攻的，我家的不一样，他们擅长的是拖后腿。真的。


第30章 
　　秦清越发誓, 这是他度过的最煎熬的一个晚上, 没有之一。
　　虽然猜到了顾寒声是故意挖坑等着他跳下去，但在抓心挠肺般的好奇和紧张的驱动下, 他依旧无法克制而又甘之如饴地栽了进去。好在，他脑海里的理智小人还没彻底被打死, 让他能条理清晰、逐层深入地说好话。
　　秦清越：涉及隐私,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
　　秦清越：可以告诉我吗？
　　秦清越：……你赢了, 我认输。我承认被你说中了，我栽了。
　　秦清越：那句魔鬼说的也不是你，是我。我是魔鬼，我有眼无珠，你比我帅比我好，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大哥，告诉我吧！
　　……
　　寂静的夜晚是最能认清自己的内心的时候, 一贯淡然、睡眠质量很好的秦总根本睡不着，以一个小时一条的频率对前任大舅子的微信进行恶意骚扰。
　　天边泛出鱼肚白时，秦总已经彻底将脸皮撕下来扔掉, 将讨好的话尽数说了一遍。
　　顾寒声早起迷蒙间看到微信消息, 抱着被子险些笑到岔气。
　　他和秦清越同岁, 自幼一起长大，两人虽然私交甚好，但好胜心作祟，他有时也会想要分出个高下。但论起成绩来两人不相上下, 论起能力来也差不了多少，偏偏论起受女孩子欢迎程度来，秦清越超过了他。
　　顾寒声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姑娘会想不开喜欢一棵木头桩子，还说什么这叫高冷只可远观。为此，他私下没少创造机会让秦清越自认没他帅，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如今多年夙愿一朝得偿，还附带了一声大哥，顾总笑着捶了床两下，神清气爽地将手机揣进口袋，干脆利落地没回复。
　　但他错误估计了秦清越为了追人不要脸起来究竟会到什么地步。刚到公司，一推开办公室的门，顾寒声就见助理正陪着秦清越坐在会客沙发上，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助理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顾总您来了！秦总说找您有事要谈，我去给您泡杯茶。”
　　见助理一溜烟儿跑远，顾寒声理了理领带，忍笑坐下：“秦总一大早就大驾光临，难不成是合作案出了问题？”
　　秦清越衣着整洁，眼底下却略微有些青黑。见顾寒声顾左右而言他，他忍了忍，咬牙道：“大哥。”
　　顾寒声被这声大哥喊得通体舒畅，也没再逗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两下，眼神有点游移道：“其实，我也没看音音的日记。”
　　他做好了被秦清越打击报复的准备，谁想秦清越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倚在沙发上，看起来倒像是松了口气。
　　顾寒声忍笑：“这么紧张？”
　　他记得去年有一次秦清越要谈一个合作案，即便是以一敌十，秦清越也是从容淡定、不慌不忙的模样。
　　顾寒声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动心，这会儿见到秦清越如此明显的异样，才算放下心。
　　“之前我还说你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音音，现在看来你还没瞎透。”顾寒声低声吐槽一句，见他手捂着眼睛有点颓废地倚着沙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音音的性格我了解，她离婚提得那么坚决，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和你复婚。”
　　想到顾寒声的嘴和开过光一样，秦清越没忍住，移开手瞪了他一眼。
　　顾寒声看热闹不嫌事大，摸出手机：“你都叫我哥了，我总不能没表示。你等等，我帮你打探打探。”
　　秦清越一怔，下意识伸手去夺手机。
　　顾寒声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闪身躲开。秦清越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顾北音那边没信号，但天不遂人愿，提示音响了两声对面就接通了电话。
　　“音音。”顾寒声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还不忘点开扩音。
　　“顾总。”肖纹带着点距离感的声音传过来，解释道，“音音在忙，您稍等。”
　　得逞的顾总对秦总眨了眨眼，可惜秦总根本没察觉到这个wink的魅力，只是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
　　“哥。”顾北音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筒里传来关门的声音。
　　顾寒声倚在窗边，声音中含着点笑意：“没打扰你拍戏吧？”
　　“没，我刚才在和阮姐对戏，还没正式拍摄。”顾北音道，“哥你打电话有事吗？”
　　秦清越原本一直冷着的脸突然多了些明显的紧张，顾寒声忍着笑，故意东拉西扯地消磨时间，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你昨天和我说的那个笔记本我给你拿回来了，张妈说是掉到床底下了，收起来后一直忘了和你说。”见秦清越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顾寒声又坏心眼地扔了个重磅炸.弹，“对了，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妈前几天列了份相亲名单出来，等你拍完戏回来可能会安排你去见见人。”
　　秦清越紧张地竖起耳朵。
　　“哥，你能不能帮我和妈说下，我不想去相亲。”
　　……好在是拒绝的回答。
　　顾寒声脑子转得极快，再接再厉地火上浇油：“这个哥可能帮不了你……再说妈的眼光不错，挑的都是青年才俊，你不愿意去见，总不会是心里还装着秦清越那家伙吧？”
　　话音刚落，顾寒声就见他口中名叫秦清越的家伙蹭地一下坐直了，整个人紧张得像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顾北音不知内情，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哥你想多了，秦总人很好是没错，但我真的没非分之想。我现在不想谈感情也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最近的重心还是想放到工作上。”
　　“这样……”顾寒声忍着笑替秦清越收下这张好人卡，引导她深入说一说，“你也说了清越人不错，我也是怕你喜欢上他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顾北音精准地一口咬住鱼饵，顺着往下说：“真的没有……怎么说呢？秦总人很好，但有点太冷淡了，再说他也不会喜欢上我的。我有自知之明，不会那么傻的。”
　　顾寒声这下是真有点好奇：“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不会喜欢上你？”
　　“直觉吧……”顾北音不好说详细，含糊道，“哥你记得帮我向妈好好说说，阮姐喊我，我先去片场了。”
　　顾寒声下意识应了声，对面传来了句“哥哥再见”后就挂断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片刻，他理了理思路，直击重点地反问：“听到了没？给你发好人卡了。”
　　秦清越没回答，脸色白得和寒冬腊月的小白菜一样。
　　顾寒声凑到他身边坐下，好奇询问：“音音没必要和我撒谎，她现在对你确实没感觉。不过……你到底做什么了，她居然这么笃定你不会喜欢她？”
　　秦清越瞥了他一眼，嘴角紧抿，看起来很像一只死活不肯张口的河蚌。
　　顾寒声循循善诱：“你看我肯定比你了解音音吧？你不说出来我哪会知道问题出在哪？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不是，分析分析，我帮你追音音。”
　　看秦清越吃瘪顾寒声确实很高兴，但平心而论，无论是两家长辈，还是顾寒声自己，都希望两人能在一起。他话里虽然带着玩笑的含义，却也有三分认真。
　　秦清越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有点不确定地将自己做的孽说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半个月前我去探班的时候见她好像因为我受伤而有点自责，就告诉她这都是我欠她的，让她不用有负担，就当我在赎罪。”
　　顾寒声忍着笑偏过头，秦清越的声音则越来越小：“我还和她说，我也算是她半个哥哥……我说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笑的。”顾寒声忍得尾音都在发颤。
　　将自己立的flag拉出来又溜了一圈，秦清越已经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道：“没事儿，你要笑就笑吧，我也觉得自己挺蠢的。”
　　闻言，顾寒声再不委屈自己，从善如流笑起来。
　　两人都坐在会客沙发上，却对比鲜明。顾寒声笑得如同三月花开，身旁的秦清越却万里冰封。
　　好半天顾寒声才算笑够了，重新背上他顾氏总裁的精英包袱，条理分明道：“我帮你分析分析你之前都干了什么……嗯，先是对音音冷淡，让她觉得你性格难以接近……”
　　“不是……”秦清越轻声打断他的话，试图解释，“我工作狂你也知道的，那时也不全是为了冷淡而冷淡。”
　　顾寒声刚忍住，闻言又笑了：“说起来还真是报应不爽，你之前工作起来冷冷淡淡，现在又变成音音一心扑在工作上。”
　　秦总原本就不怎么顺的毛立刻炸了：“和你说了也白说，我还是自己来。”
　　“别呀。”顾寒声笑得很没良心，“我真心帮忙的，你等我回头帮你量身定做一个追人的计划。不过难度有点大……毕竟现在音音还管你叫秦总呢！还有……你记得我上次说要送你的那副画吗？其实也是帮音音送的谢礼。”
　　秦清越嘴角抿紧，插满各色旗子和刀片的心口又被精准地捅了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自我安慰：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受欢迎！
　　顾总眯眼笑：是吗？可评论区都是喜欢我的小可爱啊~


第31章 
　　顾北音杀青的这天恰好赶上了下第一场雪,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压在天幕上, 只在边缘处缀着条细细的亮白天光。细碎的雪花在车顶覆上薄薄一层，为略显昏暗的光线添了些亮色。
　　明明已经快寒冬腊月, 顾寒声却只穿着件薄毛衣，外面罩了件笔挺的黑色大衣。冷风一吹, 冻得他精心做出来的头发丝儿都开始发颤。
　　微信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来。
　　秦清越：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随时都能过来。
　　想要加衣服的念头顿时又被压下去，顾寒声没回复, 半倚着车门，引得偶尔路过的剧组小姑娘都盯着他看。
　　险些被冻成狗的顾总心里有点得意。
　　顾北音走出住宿的小楼，一眼就看到了格外帅气夺目的顾寒声，脚下步子不由加快几分。
　　终于等到了宝贝妹妹，顾寒声眼底浮出丝笑意，上前将她手里的行李接过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抱了抱她：“小公主, 辛苦了。”
　　“哥你是不是等很久了？”顾北音笑眯眯的，解释道，“最后一场戏是死戏, 陈导拉着我塞了个红包, 就多耽误了会儿。”
　　拉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又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安置妥当，顾寒声绕回驾驶座边发动车子边答她刚才的话：“没等很久……说起来陈导都有表示了，我这个哥哥也得有点表示不是。今天天气不好，先不急着回家, 我定了桌菜，先犒劳犒劳你。”
　　“还有别人？”顾北音随口问。
　　顾寒声手一抖，险些将车子开到一旁的树上去。稳了稳心神，他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眼就看出来了。”顾北音弯着眼，语气轻快，“你今天打扮得比平时帅很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哥你是不是想带我去见嫂子呀？”
　　原来不是猜出来了，还好，还好。
　　顾寒声轻咳一声，正色摇头：“不是，就是带你去见一朋友。你要是累得话先倚着靠枕睡会儿，到地方了我叫你。”
　　顾北音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顾寒声有事瞒着她，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作罢。
　　雪天路滑的缘故，顾寒声硬生生把车子开出了龟速，到达约定的地方时已经过了七点。天色彻底黑下来，只剩路灯在雪上映出暖黄的光。
　　顾寒声走在前面，推开包厢的门没进去，而是绅士地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幅样子明显是门后藏着惊喜，顾北音犹豫了下，慢慢走进去。关着灯的屋子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顾北音有点紧张地向往回走，独属于生日祝福歌的欢快旋律突然响了起来。
　　抬起的脚步骤然落下，顾北音惊讶地瞪大眼睛，却见一个漂亮的蛋糕被人推了出来。
　　“生日快乐，小公主。”顾寒声一贯有些严肃的语气在烛火前显得格外温柔，半提醒半催促道，“快许愿吧。”
　　顾北音还没太反应过来，依言许完愿又吹掉蜡烛，才在亮起来的灯光中看清屋里的人。
　　肖纹、小刘……还有她怎么都没想到的秦清越。
　　“惊不惊喜？高不高兴？”小刘年纪小，显得格外兴奋，“我们今天说要提前走就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嘿嘿嘿，没想到吧。”
　　顾北音的理智还在掉线：“今天是我生日？”
　　肖纹状若同情地摇了摇头：“好好一姑娘，在山里拍戏都拍傻了。”
　　顾北音这才反应过来。
　　她抿起唇状若凶狠地瞪了肖纹一眼，落在别人眼里却和发怒的奶猫一样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引得屋子里又是一阵笑。
　　顾寒声倚在门边笑够了，这才上前为她解围：“好了好了，挺晚了，先吃饭。”
　　说着，他随手拉开张椅子，按着顾北音坐好，直接坐在了她座位的左边。顾北音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座位就被秦清越占了，留下肖纹和小刘站在一旁有点茫然。
　　“生日快乐，音音。”秦清越紧张到耳尖发红，试图搭话。
　　顾寒声忍着笑，在桌子底下开了录音听他卖蠢。
　　“谢谢……”顾北音有些犹豫，小声道，“清越哥。”
　　这称呼的杀伤力太大，秦清越的脸色顿时黑了两分。顾寒声忍笑忍得椅子都快跟着颤，好在还没忘记之前究竟答应了秦清越什么，轻咳了声为他解围：“听说这家的红枣蒸鸡味道不错，音音你尝尝。”
　　暗流涌动的尴尬感瞬间消散不少，顾北音松了口气，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寒声在这里正常，肖纹和小刘在这里也正常，但秦清越突然出现在这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毕竟……好像没谁会为了协议关系的前妻的生日，千里迢迢坐飞机跑来为人庆生的吧？
　　她对这行为有点难以理解，下意识看了秦清越几眼，这才注意到和顾寒声一样，秦清越也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他只穿了件衬衫，外面罩着件淡蓝色毛衣，额前刚剪过的碎发层次分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整个人多了些神采飞扬的少年感，少了些往日里不近人情的冷淡。
　　顾北音不过多看了两眼，顾寒声就好像嗓子里卡了鸡毛一样，连连咳了几声。顾北音顿时把心里那点惊艳的感觉抛开，有点担忧地递了杯温水过去，皱着眉不赞同道：“是不是穿得太少了？着凉了？”
　　心上人的注意力被前大舅子故意骗走，秦总原本微微翘起的嘴角徒然落下来。顾寒声余光扫到，死死忍笑：“我穿的不少，真的……有人，我是说街上好多人穿得比我少多了。”
　　顾北音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下意识在屋里扫了一眼。
　　见马上就要玩脱，顾寒声总算想起他狗头军师的身份，开始给秦清越助攻：“对了，秦清越正好在这边谈生意，想起是你生日才特意赶过来的。这顿饭还是他请的。”
　　原来是谈生意，看来果然是她想多了。
　　顾北音心里的疑问有了解释，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秦清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心情昏暗得和窗外的天色差不多。
　　想了想，他找了个借口走出包厢。
　　走廊尽头的窗子半开着，夹杂着湿润水汽的冷风吹进来，令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秦总一路从指尖凉到了心里。摆弄了下手机，他隔着道墙给顾寒声发微信。
　　秦清越：你这追人的招数好像根本不靠谱，音音什么感觉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顾寒声才回复：你别急，这叫循序渐进，总得慢慢来。
　　指尖摁了几下，消息还没发出去，顾寒声的下一条消息就传了过来：网上都说了，追人不能急。你看我安排的多好，还特意点出来你记得音音生日，让她意识到你其实有在意她，改变你冷淡的冰块形象。
　　从没谈过恋爱的秦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理了理思路，斤斤计较地反驳：但按照你说的我主要目的是谈生意，次要目的才是给音音过生日，这样看的话我其实根本没有特别在意她。
　　被他严谨的纠正一噎，顾寒声无奈，索性也找了个借口走出来。
　　“不是……”顾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咬牙切齿，“你这种情况和别人又不一样，人家都是正正经经地追人，但现在音音明显想要和你划清界限，你追人得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就是要低调！”
　　秦清越微微皱眉。
　　顾总搓了搓手臂，试图说服他：“你想想呀，你要是让音音发现你为了这次见面特意做了发型，又换了十套八套衣服，还抛下手头的工作千里迢迢专门跑过来……她会怎么想？是不是得躲得远远的？”
　　秦清越紧皱的眉心有点松动。
　　顾寒声继续他的洗脑式说教：“我特意查了无数资料，比做企划案还用心为你量身定做的追人计划肯定没问题的，你尽管放心。”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但……
　　“没有可是。”顾寒声见他神色犹疑，不等他说话当机立断地截住他的话，“你往远处走走，别待在门口。我现在进去帮你套套话，一会儿给你发语音。”
　　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顾寒声跺了跺脚，闪身回了温暖的房间。
　　秦清越盯着手机看了片刻，抬脚走到走廊尽头。抬手将窗子关好，走廊里骤然回温不少。他耐心等了片刻，等来了一条半分钟的长语音。
　　可能是偷录的缘故，语音播放出来有些飘忽，好在还能分出话里的含义。
　　“是挺惊喜的，确实没想到清越哥会来。”
　　嗯，确实有用，至少没再私下叫他秦总了……谈下一个大单子都不见得多开心的秦清越有点窃喜。
　　“咳，那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变化？”
　　随着顾寒声提问，秦清越眼底的开心又被紧张所取代。
　　“变化？好像没什么变化吧……倒是哥哥你今天变化挺大的……”
　　伴随着顾寒声略微有点心虚的轻咳声，语音戛然而止。秦清越看了眼自己花费了三个小时才做好的整体造型，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Pick！Me！
　　秦总手动拒绝：我信了你的邪！！！


第32章 
　　过完生日, 肖纹特意调整了下行程, 给顾北音空出了三天的休息时间。
　　顾北音窝在家里，本来还等着秦清越找她一起向秦父秦母坦白离婚的事情, 谁料反倒先等来了相亲宴。
　　将自己卷成一个超大号的蚕宝宝缩在被子里，顾北音探头看着顾母翻腾衣柜搭配衣服, 脸上是每个被逼相亲的小辈都有的心酸和无奈：“妈, 我现在真的没到需要相亲的时候。”
　　顾母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温柔：“和你说了不是相亲, 别听你哥瞎说。我就是看你整天窝在家里无聊，让你出去玩玩。再说了，多认识点人也有好处，你哥也会陪你。”
　　说着，顾母再度试图拽顾北音的被子，口中催促：“快点起床，迟到的话很不礼貌。”
　　顾北音无法, 只得认命起床。
　　顾母自己就是一个精致美人，搭配出来的衣服、化出来的妆容几乎凸显出了顾北音身上所有的优点。
　　见她下楼，即便是顾寒声都不由怔了一瞬。手机轻微的震动拉回他的理智, 顾寒声眼珠一转, 举起手机给顾北音抓拍了张照片。
　　屋里光线正好, 定格成的画面如同加了滤镜一样。顾寒声眯眼笑得像只狐狸：“我家小公主真漂亮，我又可以换新的壁纸了。”
　　顾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忘叮嘱：“开车慢点，照顾好音音。”
　　顾寒声低头在手机上摁了几下, 拿着车钥匙站起来：“放心吧妈！保证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千里迢迢跑去给心上人庆完生的秦总刚加班完，从会议室走回办公室，他下意识摸出手机。左上角的小绿灯闪烁不停，提醒着他有新消息。
　　秦清越压下想换手机的念头，点开微信。
　　看清消息的一瞬，他蹭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寒声：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发消息，你一定要记得哥哥我的恩情。
　　顾寒声：[音音下楼.jpg]
　　顾寒声：漂亮吧？太后娘娘一早给音音打扮的，让她去相亲[微笑.jpg]
　　顾寒声：只能帮你到这了，不谢。
　　照片里的顾北音穿着条经典的一字肩小黑裙，将优美的肩颈线条完全显露出来。肤色雪白，腰肢极细，臂弯里挽着的米色大衣垂垂落下，遮住一半纤细的小腿，隐隐露出裙摆上散落的精致刺绣。
　　衬着楼梯旁的绿植和阳光，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只突然落入凡尘尚还有点懵懂的妖精。
　　秦清越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想起她这是要去相亲后又不由抿起唇。将图片保存到相册，他发了条微信过去：相亲的地点在哪？
　　顾寒声停好车才看到这条新消息，却没回复。比起秦清越，顾寒声考虑的更多，他虽然希望两人能在一起，却并不想过多干涉自家妹妹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顾寒声看了眼手里的预约牌，“这家没包厢，席位都是用屏风隔开的，妈把附近的几个位置都定下来了，我就在你们隔壁。先去见见，不喜欢也没关系，不用有心理负担。”
　　顾北音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她依旧有些提不起来精神，顾寒声又多说了几句：“萧谦（相亲对象）家其实和咱们家也是旧识，不过他一直在国外读书，你没见过他，但人其实挺不错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预约的隔间，萧谦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古朴典雅的餐桌上放着一束玫瑰花。顾寒声略略打量了眼，在心里打了个不低的初始分数。
　　点了点头，他直接走到了隔壁。
　　屏风隔断了外界打量的视线，却隔不断声音。顾寒声听着隔壁不时传来的声音，嘴角微微翘了翘。
　　嘴甜会哄人开心，绅士还尊重对方……嗯，虽然外形和能力稍微差了点，但总体来说确实是个优质的相亲对象了，他家太后眼光确实不错。
　　顾寒声放下心，扔到包袱，暗搓搓地用手机在屏风缝隙里拍了张照片惯例刺激了下秦清越，将手机调成静音后安心吃饭。
　　与他一道屏风之隔，顾北音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却很快在萧谦的珠玑妙语中放松起来。两人间的气氛乍一看不像是相亲的，反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难得一聚。
　　萧谦也深有此感。
　　“其实……”萧谦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我没来之前挺害怕相亲的，没想到感觉还好。”
　　顾北音笑了笑，也跟着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萧谦眼睛骤然瞪大，神态里多了点呆萌，有点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顾北音眨眨眼，“一般情况下穿得这么正式是不会特意配戒指的……而且，你刚刚至少看了三次手机。”
　　萧谦有点紧张，显然一副被她说中的模样。顾北音嘴角抿着笑意，小声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其实我来相亲也是被逼的。”
　　在国外待久了，萧谦的神态变化格外生动明显。闻言松了口气，咧着嘴有点开心地笑：“朋友间才会交互秘密，我们交换秘密了，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顾北音这才突然想起来萧谦好像比她还小了一岁，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从相亲对象莫名变成朋友的两人相谈甚欢，隔壁的顾寒声听不清楚两人压低声音的话，却能听到两人的笑声，只当这场相亲十分成功。
　　想了想，他难得认真地给秦清越发消息：相亲挺成功的，听我的一句劝，放弃……
　　字还没打完，顾寒声就扫到门口出现了道熟悉的身影。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看的秦清越，有点怀疑秦清越是顺着网线找过来的。
　　顾寒声咳了声，下意识压低声音，“你怎么找过来的？”
　　“你拍到了屏风，我认出来了。”秦清越寒着脸，偏了偏头，“音音呢？在隔壁？”
　　顾寒声叹了口气，拖着人往外走。确认距离够远，顾北音和萧谦应该听不见了，他才松开手，试图解释：“我本来是想帮你的，但你和音音……我肯定更疼音音，她如果真的和萧谦成了，我也不会棒打鸳鸯。”
　　秦清越脸色很难看。
　　他从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忐忑不安，看到顾北音和别人相谈甚欢的照片后更是首次尝到了嫉妒的感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认出屏风后风尘仆仆赶过来，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顾不得形象问题，他眼神空茫地倚到墙上。
　　顾寒声心里不是滋味，拍了拍他的肩，刚想说话就听到秦清越有点疲惫的声音：“有烟吗？”
　　顾寒声微微咬牙：“没有。”
　　秦清越自制力极强，平时烟酒不沾，顾寒声记得上一次看到他抽烟，还是在秦家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当时堪堪二十岁的秦清越被烟草燃烧的雾气笼罩，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心里难过的，红得不像话。
　　眼下……
　　只能说都是孽缘。
　　顾寒声心里暗暗感慨了声，再没之前逗人的心思，陪着他站在走廊里吹冷风。直到手脚都有点发凉，顾寒声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一眼扫到了顾北音几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
　　顾北音：哥，可以准备回家了。
　　顾寒声看了秦清越一眼，低头回复：怎么不多聊一会儿？也好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
　　他有心想争取点给秦清越恢复平静的时间，顾北音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用了。
　　顾寒声隐隐觉得她这个态度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同，就见她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跳出来：我没打算谈感情，萧谦也有自己喜欢的人，相亲没成，没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态度之坦诚，令顾寒声被愧疚情绪填满的眼神瞬间亮了。
　　“清越，没成！”顾寒声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心里跟着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心虚，“我其实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光听到他们笑来着，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误会了。”
　　秦清越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才移开了有点发红的眼。
　　顾寒声低头回复：我现在有点事，等等我去找你。
　　“去洗洗脸吧。”顾寒声说，“一会儿你来送音音，该表白就表白说清楚，别等以后了再后悔。”
　　五分钟后，两人站到了相亲人士的包厢外。顾寒声抬手敲了敲合上的屏风：“音音，走吧？”
　　听到隔间里传来的脚步声，他收回手转向秦清越，刚想挑眉示意，面色就骤然一变：“阿姨，您也在这吃饭？”
　　秦清越心里骤然浮出丝不妙的预感，转身就看到自家母亲正面带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站门口干嘛呢？等人出来？”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眼两人身前合着的屏风门。
　　巧的是，萧谦恰好打开门走出来。听到屏风移动的声音，顾寒声心里一颤，想到秦母还不知道两人已经离婚，他下意识挡在门前。
　　萧谦有点不明所以地绕出来，状况外的顾北音跟着一起走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眉心微皱的秦母，场面尴尬得宛如一场大型捉奸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下面颁布的奖项是——最佳翻车惨案奖，得奖者——秦清越！
　　秦总忍无可忍：哥屋恩！


第33章 
　　秦家大宅。
　　秦母端坐在沙发上, 语气淡淡的却透出丝不容置疑：“现在可以说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
　　秦清越揉了揉眉心，斟酌着开口：“妈, 这事还是得等爸回来再说。”
　　他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了进门的动静, 片刻后, 秦父走了进来：“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这是怎么了？”
　　顾寒声在一旁干笑了声, 递给秦清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秦母看在眼里，心又往下沉了沉，抬高的语调中暗含不满：“你说要回家，好，我们回家了。你说让你爸爸回来，你爸爸也回来了。现在呢？说不说？”
　　“妈你别急。”秦清越脸色有点白，抿了抿唇,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往外蹦，“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当年我和音音会结婚，其实是签了合作协议。”
　　饶是早有预料, 秦母仍是被气得眼前一黑。她原本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下去, 无力地倚在沙发上。几人手忙脚乱地又劝又哄, 让她吃了药，秦母的脸色才重新恢复正常。
　　见妻子终于没事，秦父黑着脸，一腔火气才发作出来：“混账！”
　　他捏着手里的茶杯就想扔出去, 却被秦母眼疾手快地躲下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抱枕。秦父捏着抱枕看了两秒，最后窝着一肚子火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抱臂坐在一旁。
　　顾寒声本来还绷着心弦，见状不由死死忍着笑。见两位长辈都没注意他，顾寒声抬脚踢了踢秦清越，示意他先别说话。
　　然而一起长大的默契在这一刻突然失效，秦清越低着头，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只梗着脖子的大白鹅，声音轻却坚定：“这件事和音音没什么关系，当时提出协议结婚的是我，蓄意让她配合隐瞒的也是我。音音被我耽误了三年，也是受害者……爸妈你们要是有怒气就冲我来，别怪音音。”
　　顾北音有点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根本没想到，秦清越居然会将所有的罪名都一肩扛了。
　　更惊讶的却是一旁的顾寒声。
　　比起顾北音，他对秦清越的情况更加了解。外人都说秦清越是天之骄子，父母疼爱，却鲜有人知道秦清越年少的时候，秦父秦母一心扑在工作上，对他的关注少得可怜。秦清越自幼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无论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就是为了能让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能多分些注意力给他。
　　虽然后来秦母秦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补救，但经年累月下在父母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早就成了他根深蒂固的习惯和信念，眼下秦清越居然为了自家妹妹打破固有的坚持，顾寒声受到的震动比秦清越向他要烟的时候还要更大。
　　“叔叔阿姨，这件事也不全是清越的问题。”顾寒声解释，“要是音音不同意的话，这么荒唐的事儿也不会发生，说起来我这个哥哥也有责任。”
　　怔住的顾北音这才回神，接话道：“对，我也有错……”
　　秦母特别喜欢顾北音，这也是秦清越之前想拜托她一起回来解释的原因。见小姑娘跟着一起抢锅背，秦母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抢着认错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在生闷气的秦父也转过了头来，眼神犹带怒气地瞪着自家儿子。
　　秦清越抬头看了两人一下，眼神有点黯淡：“一个月前，我和音音已经离婚了。”
　　气氛骤然沉寂，客厅针落可闻。
　　秦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你先把音音和寒声送回去，待会儿来书房，我有话问你。老秦……哎！你在那瞎瞪什么呢？扶我上楼！”
　　见两人起身离开，三个小辈齐刷刷站起来。顾寒声看了眼秦清越，头一次真心实意地给他支招：“要不我们还是留下吧？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好接应一下。”
　　顾北音跟着点了点头。
　　秦清越看了她一眼，眼底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拒绝：“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
　　“不是……”顾寒声试图挣扎一下，“你自己能行吗？”
　　秦清越没再作声，只是默默拿起车钥匙，行动之坚定果决成功让顾寒声刷新了对他的认识。要是秦清越离婚前就是这个态度，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啧……
　　在心里叹了口气，顾寒声夺过他手里的钥匙，对顾北音偏了偏头：“走吧，让他自己解决。有事给我们发微信，别不好意思。”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秦清越说的。
　　秦清越点了点头，目送两人上车离开，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脚往楼上书房走。别墅二楼的几间房间都很大，书房更是其中佼佼者。他推开门进屋时，一眼就看到父母都坐在正中的沙发上，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坐。”秦母指了下对面的位子。
　　秦清越依言坐下，无声叹了口气，语气里还带着些歉意：“爸，妈，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你们要是想骂我就骂吧。”
　　说完，他乖乖低下头，一副恭敬等骂、绝不还口的样子。角度的问题，秦清越没看到秦父摇了摇头，而秦母则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沉默延续了大概几秒，秦母先打破了沉默：“刚才你们一直在说离婚的事，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暂且先放到一边儿，我现在想问问你们刚才在饭庄做什么？”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秦清越有点诧异地抬头，斟酌着组织语言：“我前面做的混账事太多了……顾阿姨害怕音音会因此产生心理创伤，就给她安排了场相亲。”
　　秦父秦母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透出秦清越看不懂的意思。
　　秦母点了点头，一下抓住重点：“音音相亲，寒声去把关正常，你没事跟去干什么？”
　　秦总伤痕累累的心脏又被亲妈狠狠戳了一刀，还要绞尽脑汁地编造借口。
　　秦母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没给他留半点余地：“行了，别和我说什么是去谈生意，你的借口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爸爸可认识那家店的老板，问一问就清楚你到底有没有订桌了。”
　　生平第一次撒谎，还未实施就惨遭拆穿，秦总嘴角微微抿了抿。
　　“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音音了？一听说人家去相亲就颠颠追过去了？”秦母明察秋毫。
　　秦清越嘴角抿得更紧，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却整个儿红了。
　　见他不愿回答，秦母也不生气，转过头一句话就把屋子里的一老一少都给嘲笑了一番：“看看，儿子简直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明明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追起人来的时候却笨得要命。”
　　秦父气鼓鼓地不服气：“我那时候可比他聪明多了好吗？”
　　两人一唱一和，书房里原本略显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轻快，秦清越原本还有点担心，也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人都已经消了气。
　　心上骤然一轻，秦清越嘴角多了点笑意，插话道：“其实我追人的方法都是寒声教的。”
　　秦母有点糟心地看了眼自家还偷着笑的傻儿子，只觉得头疼：“你觉得他要是会追人的话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傻小子，你要是听他的话来追人，估计再过个三五年，音音的孩子都能管你叫叔叔了！”
　　这一刀插得太准，秦清越刚舒展的嘴角再度绷得紧紧的。他想象了下顾北音和别人的孩子管他叫叔叔的场景，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秦母和秦父再度对视了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行了行了，你先回公司工作，晚上记得回家，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帮你追到音音。”秦母摆了摆手，开始赶人。
　　秦清越犹豫了下，没动，问道：“爸，妈……你们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秦母叹了口气，抬手压了压眼角的鱼尾纹，“我被你气得皱纹都多了几条……不过这几年我和你爸爸其实察觉到了你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但只当你们是结婚后不适应，多磨合磨合就好。没想到呀，你们居然背着我们协议结婚，更没想到你们还背着我们离婚了。”
　　秦父应景地冷哼了声，秦母笑着拍了他一下，又缓缓敛笑，正色道：“其实我和你爸爸一直害怕你一直这么性子冷淡下去，看你们结婚又离婚虽然生气，但看到你喜欢上音音却更高兴。清越，爸妈比你想得要开明得多，放心吧。”
　　自离婚后，秦清越一直悬而未放的心终于落下来。
　　然而当天晚上，难得再次回家的秦总就被父母寒着脸，直接赶出了秦家大宅。被没收了车子房子冻了卡的秦总弱小无助又可怜，站在街边给顾寒声发微信。
　　秦清越：被赶出家门了，收留我一段时间呗……
　　顾寒声都已经睡了，又被手机震醒，睡眼迷蒙地看了眼手机。因为太过惊讶，理智又尚未完全苏醒，他一时没注意，手机直接从手心滑落，狠狠砸在了鼻梁上。
　　过了几分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秦清越等来了一句略显狰狞的回复。
　　顾寒声：活该！等！着！
　　秦总：……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我跟你说，这个追人计划特别好！
　　秦总冷漠脸：我妈说了，不让我和傻子一起玩。


第34章 
　　凌晨十二点半,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秦总被顾总从马路边儿接回了家。
　　顾寒声困得已经变成了三眼皮, 没有半点待客意识地一头扎进卧室。工作日顾寒声都会在顾氏大楼旁的公寓休息，秦清越也是第一次来, 略微打量了眼，他在沙发上坐下, 摸出手机点开朋友圈, 脑海里还回荡着秦母再三强调的要点：
　　惨！很惨！非常惨！
　　这世界上就没有比他还要惨的人了！
　　有点儿费力地代入了下，秦清越微微皱眉, 手指在屏幕上摁字：
　　被赶出家门了……[孤零零的影子.jpg]
　　犹豫了下，他还是没忍住，退出去百度了下，按照帖子的步骤设置了一个只有六个人可见的分组，才把动态发出去。
　　两分钟后，秦母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你是不是设置分组了？”秦母摁着嘴角和眼角的面膜，坐的位置离手机远远的。见秦清越点头,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我就说怎么没人给你点赞，包袱挺重啊？可你说说你追老婆要什么包袱？包袱是什么？脸皮是什么？能吃吗？能帮你追到人？没用的东西尽早扔了。”
　　秦父没露脸, 声音却乱入进来：“把你那条朋友圈删了再发一条没分组的, 快点！我们还等着点赞后睡觉呢！”
　　秦母跟着强调：“再说一句, 卖惨和要脸是不兼容的，你学理科的应该比我懂，行了，挂了。”
　　话落, 屏幕闪了下，骤然一黑。
　　抿唇删掉朋友圈，秦清越半信半疑地新发了一条。不到十分钟，这条卖惨的朋友圈下边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点赞。他离婚的事情并未公布出去，大部分人都只当是小两口吵架了。有人和秦清越比较熟，无比热心地给他支招：
　　“秦总，这是惹老婆生气了？给你出个主意，用膝盖跪键盘打出‘我爱你’，保证消气！”
　　“我记得秦总酒量不太好？可以喝点酒，借醉道歉，男人嘛，在老婆面前不用要脸。”
　　“哈哈哈哈，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情况我很有经验了，改天我们约个地方，我和秦总交流交流心得体会？”
　　……
　　还心得体会……难不成还要就此写一份八百字的小作文论述一下？
　　一言难尽地又看了两眼朋友圈，发现点赞区一堆看热闹的，评论区一堆糟心的，秦清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第二天，顾北音早起惯例刷朋友圈时就看到了这么一条整整占据了两页版面的爆炸性消息。想到昨天秦父秦母生气的样子，顾北音斟酌了一下，像是小白兔站在狼窝边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发了条消息。
　　顾北音：清越哥，你在忙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直到顾北音都脑补完了昨天晚上秦清越被盛怒的秦父秦母赶出家门的惨状，一直没动静的手机才嗡然震动了下。
　　她心中愧疚，迅速点开手机，却发现新消息并不是秦清越的回复。
　　顾寒声：音音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抽空来我公寓一趟？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犹豫了下，顾北音看了眼秦清越依旧没动静的聊天界面，回了句好。半小时后，顾寒声给她打开了门。走廊的冷气和屋中的暖气两相碰撞，交织出淡淡的酒香，顾北音有点疑惑地皱起了眉，不赞同地询问：“哥，你怎么一大早就喝酒？”
　　将两个勤勤勉勉跟过来的保镖安排到小客厅，顾寒声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带她往客房走，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问：“秦清越被赶出家门了你知道吗？”
　　见她点头，顾寒声忍笑推开门，小声解释：“昨儿晚上我从马路边上把他捡回了家，谁知道清早起来发现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宿……我这不是太高兴，咳，不是……我是担心他心里苦，又不肯说出来，就舍命陪君子陪他喝了一点儿。我的本意是想开解开解他，谁成想一杯酒刚喝完，他自己先醉了。”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照顾他？”顾北音顺着他的话问。
　　顾总笑意一敛，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怎么可能？那太危险了。不过我把你叫来确实有事和你商量。”
　　顾北音还没琢磨清楚险从何来，就被顾寒声按着坐在了床边的小沙发上。微一偏头，就能看到秦清越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额前的碎发软软地垂下来，脸色微红地熟睡着，看起来温和又无害。
　　她略微一怔，顾寒声却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了个音频。
　　秦清越低沉磁性的声音顿时在屋里响起来：“生日快……”
　　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键，顾寒声有点心虚地看了眼眼底疑惑之色愈发深重的宝贝妹妹，讪笑道：“点错了，点错了，不是这个，我找下……嗯，是这个……”
　　这次再三确认没有错，顾寒声才点了播放。音频中，他自己还带着点睡意的懒洋洋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昨天太晚了就没问你……叔叔阿姨昨天没对你动手吧？”
　　“没。”秦清越回答，“就是车和房被扣了，卡被冻了，没动手。”
　　录音里顾寒声顿时一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现在你怎么打算的？公司也不能去了，总不可能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呆着吧？要不然我让小王休息段时间，你给我当助理怎么样？”
　　“给你当助理？”秦清越似乎有点醉了，茫然地反问了一次，才有点急切地连声拒绝：“不行，不行，我跑去给你当助理，估计转头就该有流言传出来了，不好……不行……”
　　“能有什么流言？说秦总屈尊来做助理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秦氏遇到什么经营危机了？”顾寒声继续笑，“不是，你说你昨天那条朋友圈一发，大半个商圈的人都知道你惧内了，人家顶多当你是来讨好大舅子的，不会多想的。”
　　秦清越似乎有点莫名的坚持，久久没吱声。半晌，一声压得极低约等于无的“不行”才响起来，而后，则是沉闷的“咚”的一声。
　　顾寒声笑着关掉录音，轻咳了声：“这是喝醉了头撞桌子上了。”
　　顾北音下意识偏头看了眼睡得昏昏沉沉的秦清越。
　　“我看了下，没多大事，应该睡一觉就能好。”顾寒声见状解释了句，又继续道，“其实前面还有一段我没录上，我说先借他套房子住着，再给他辆车开着，但他没要……说起来我认识他这么久，还真没见他这么惨过。”
　　顾寒声状似同情地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在顾北音面前把秦清越嘲了个够本后才说起正事：“我想了想，这事说到底其实和咱们都有点关系，秦叔他们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咱们也不清楚……让清越去顾氏上班落在别人眼里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
　　点了点头，顾北音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顾寒声良心发现，准备正正经经地助攻一波，斟酌着语气商量道：“我想问问你接下来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实在不行干脆让他跟着你当助理算了。”
　　闻言，顾北音微微皱起眉，疑惑地打量了下顾寒声，见他态度认真不像玩笑，顾北音思考了下这一提议的可行性，虽然有点不忍，却仍旧挣扎着试图拒绝：“让清越哥给我当助理，更不好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顾寒声在心里默默吹响助攻的第二轮号角，“秦叔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就算我们去劝估计也没什么用……这样还不如让清越避开一段时间给他们消气的机会，而且也不是真的让他当助理，就用探班当借口，像以前那样。”
　　左右权衡了下，顾北音摸出手机给肖纹打电话：“我先问问吧，要是下面的行程安排不合适的话我也没办法。”
　　“行！”能松口就是好现象，顾总很容易满足。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肖纹偏低的声线里满是犹疑：“音音，找我有事？”
　　“我想问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顾北音小声道，顺手开了免提。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肖纹语气中的犹豫更明显几分，片刻后才好像下定决心一样道，“去年不是出了档很火的恋爱真人秀吗？节目组前天和我提了提，想邀请你和秦总一起参加节目。”
　　顾寒声眼睛顿时一亮，颇像是只见到了小鱼干的奶猫。
　　顶着他的视线，顾北音头皮有点麻。
　　肖纹不知内情，压低了声音：“我本想推了，结果发现最近没什么能接的工作，倒是有几个通告，但也是为了蹭你的流量，只会过度消耗人气，得不偿失……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顾北音颇有点后悔打了这个电话，她还有点犹豫，手机就被顾寒声接了过去：“这件事我和音音商量下，晚点儿再给你答复。”
　　肖纹有点惊讶，却很快反应过来：“好的，顾总。”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一旁，顾寒声眨了眨眼，开口询问：“这安排我看就不错，既师出有名又顺理成章，你好他好大家好，一箭多雕。你怎么想的？”
　　顾北音还有点犹豫：“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如果以后被观众发现了很不好……”
　　“没事。”顾寒声安慰地很不走心，“无论是律师还是民政局的人嘴都很严，只要咱们不出去嚷嚷，没人会知道的。”
　　——态度之敷衍，浑然忘了他的嘴好像开过光一样。
　　“但也得问问清越哥的意思吧？毕竟上节目也是两个人的事。”犹如一只被捕上岸的鱼，顾北音垂死挣扎。
　　察觉到她态度的松动，顾寒声一高兴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大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回头我和他说！说真的，他高兴还来不及……毕竟他喜欢……”
　　话还没说完，被他笑声吵醒的秦清越就拽住了他的胳膊。顾寒声一顿，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对上秦清越犹带惊慌和怒火的眼神，脸上的兴奋尽数成了被抓包的尴尬。
　　顾北音左右看了看两人，福灵心至地联想起顾寒声特意珍存的秦清越的录音和他积极帮助秦清越的态度，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35章 
　　顾北音恍惚地回忆了半晌, 最终确定, 她当时看的小说确实是言情频道分类下的。应该是她多想了，顾北音心里想, 同时她也隐隐意识到顾寒声和秦清越可能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犹豫了下，顾北音最后还是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
　　肖纹颇有些忧心忡忡：“看节目组这个热情程度和重视程度, 你和秦总的C位是跑不掉的。虽然有后期剪辑, 但那么多镜头，观众们一个个又好像都炼了火眼金睛, 万一被扒出点什么来就麻烦了。”
　　她说的也是顾北音担心的，但已经答应下来，顾北音也只得劝她宽心。
　　这档恋爱节目的名字叫做《恋爱七分甜》，节目组的口号很猎奇——“恋爱七分甜，还有三分酸”。和一般甜度超标的恋爱节目不同，这一档节目更加真实有趣，去年一播出就突然爆火。而第二季的节目也延续了第一季的口号, 录制的地点定在了一座有名的南方小镇。
　　两人抵达时恰好赶上下小雪，山水环绕的小镇披上了一层雪色，雪花落在静谧的水面, 蒸腾起了一层薄薄的寒凉雾气, 深深呼吸一口似乎都能嗅到空气里淡淡的雪气和花香。
　　美好的环境格外的能涤荡人心, 顾北音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在录节目，从车子上下来后就显得极为兴奋。秦清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脚滑摔倒受伤，一路提心吊胆。
　　好在, 两人有惊无险地走到了节目组录制的第一站任务地点。和第一季节目一样，第二季开始，节目组最先发布的任务也是“用心决定住所。”
　　顾北音看了眼任务卡，兴奋到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甚至有点沮丧。
　　《恋爱七分甜》一共会邀请三组嘉宾，节目组准备的住所也划分为豪华、精致、舒适三级，而第一次任务完成度最高的一组可以优先挑选喜欢的住所。
　　但凭他们之间的默契程度和了解程度，估计是只能垫底的……顾北音在心里叹了口气。
　　“请两位分别戴上耳机，坐到指定位置上。题板上一共会显示十道问题，请两位在规定时间内作答。”节目组总导演跟拍他们这组，读完规则，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考虑话题度，问题都从顾老师以往的粉丝提问中抽取。”
　　秦清越下意识看了顾北音一眼，就见她方才还兴奋得熠熠生辉的双眼微微黯淡下去。嘴角微抿，他抬手戴上了耳机。
　　Q1：顾老师最喜欢的颜色是？
　　秦清越下意识写下水蓝两个字，最后一笔落下时，他又顿了顿，抬手改成了红色。
　　节目组导演原本盯着屏幕，见状下意识看了秦清越一眼。秦清越没察觉，认真看向第二题。十道题下来，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的神态已经从惊讶慢慢变为淡定。
　　见两人摘下了耳机，导演没立刻公布答案，而是问了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答题的过程里看到秦总几次修改答案，能问问秦总是怎么想的吗？”
　　秦清越一怔，心里那种类似于高考放榜时的紧张又拔高了一截，甚至都不敢去看看顾北音当下的神色，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看起来认真得有点可爱：“其实那几个问题我都在音音的官方资料里看到过……但我感觉答案可能是错的。”
　　导演笑了笑：“秦总能具体说说吗？就像第一题，为什么把水蓝改成了红色？”
　　闻言，顾北音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秦清越。
　　秦总本来就在心里忐忑地打着小鼓，发觉大家态度都有点奇怪后不由有点慌。他面上维持着极具欺骗性的淡然，不答反问：“是错了么？”
　　导演忍俊不禁，没再故意消耗时间，将两人的题板一齐在屏幕上亮出来。如果忽略掉字迹的不同，两人的答案雷同得就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秦清越心里骤然升起一种高考结束，学渣和学霸对答案，发现自己拿不定主意猜测的几道题竟然全都对了的惊喜感。
　　导演再度追问：“秦总能以第一题为例解释下为什么舍弃粉丝们一直认定的水蓝，改成红色吗？”
　　顾北音也有点好奇地看向他。
　　“因为……”秦总底气骤然足了，看起来很像是拿着满分试卷交给家长的小朋友，“我发现音音很喜欢一些带着红色的小配饰。”
　　他话不多，却直击重点，导演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让工作人员将三组房子的照片投影到屏幕上。
　　“两位在第一轮测试中成绩第一，获得优先选择权，请两位商讨后给出选择。”说到规则，导演又恢复了一贯的正经。
　　顾北音压下想询问的念头，抬头看向投影。
　　节目组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定下的三处住所条件都很好，装修风格却迥异。顾北音思考了下，低声询问秦清越的意见：“我们选第二组吧？田园小清新，窗边的绿植看着心情就很好。”
　　“都可以，听你的。”秦清越自然没意见。
　　顾北音偏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趟出来后，秦清越身上的冷淡感削减了不少。但周围都是镜头，她不好多问，抬头向导演确认了住所选择。
　　第一次任务落下帷幕，导演示意工作人员暂时休息，起身上前和两人沟通：“这一季的节目增加了一个环节，叫恋爱独白。两位老师可以选择是在第一期录，还是在最后一期结束的时候录。”
　　顾北音实在不知道现在录要说什么，果断地选择了最后一期。
　　导演点点头，问道：“那秦总呢？”
　　“我现在录。”见顾北音有点惊讶，秦清越递给她一个温柔的笑，站起身，“独白在哪录？我现在过去吗？”
　　导演隐隐觉得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好像有哪里不对，下意识点点头。
　　录制安排在一间隔音极好的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书桌，唯一的一张椅子正对着书桌上的摄像机。
　　秦清越看了眼屋子里的布置，询问：“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能先把摄像都关了吗？”
　　导演因他客气的态度而有点受宠若惊，让人关了摄像又关好门，他很上道地压低了声音：“秦总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能做到的我都尽量满足。”
　　微微一怔，秦清越意识到导演可能想歪了，轻声笑了下：“不是……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想和你谈一笔合作，如果你不能做主的话，可以把说得上话的人都叫过来。”
　　这下换成了导演愣住，他斟酌了下，还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将节目制片也叫了过来。
　　见人到齐了，秦清越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推到两人面前：“我下面说的话很重要，希望两位能在节目播出前保密。如果两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可以签下这份保密协议。”
　　导演和制片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思量。
　　秦清越并不催促，语气极淡：“我可以确定，我的这个消息可以让节目的受关注度再上升一截。”
　　两人眼底的犹疑变成了挣扎，秦清越在节目一开始就能拿出保密协议，明显是有备而来。导演和制片也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风浪，自然清楚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但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
　　《恋爱七分甜》第一季收视和口碑爆棚，也使得他们身上的压力更大。两人想要第二季延续第一季的高收视和好口碑，节目就要做得比第一季更好。
　　眼下，他们还缺了一个爆炸性的卖点。
　　节目制片咬咬牙，把心一横，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见状，节目导演也写下自己的名字。
　　秦清越低头看了眼两人的签名，将保密协议妥善收起来。目光平静地注视两人，道：“我和音音其实已经离婚，我希望节目组在宣传和后期制作的时候，能够有一定的倾向性，将我和音音之间的互动解读为我在追求她，而非我们在撒狗粮、秀恩爱。”
　　制片刚喝了口水，闻言霎时被呛到，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导演也一脸茫然加震惊，显然被吓得不轻。
　　秦清越静静看着两人，指尖摩挲了下口袋里的协议，无声地笑了笑。
　　他这两天虽然和顾北音见得不多，却也清楚她一直有点担心两人的关系哪天被爆出来，会受到舆论的反噬。和顾寒声抱有的侥幸心理不同，他一早就将这点考虑在了里面。
　　无论是协议结婚，还是最后的离婚，错的一直都是他。秦清越从不介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畏惧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却不想将顾北音牵扯进来。
　　想到顾北音刚才惊讶的模样，秦清越摩挲着协议的指尖一顿，温声笑了笑：“怎么样？可以接受吗？”
　　导演率先回过神，近乎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没问题是没问题，但这样的话秦总你可能会被一些黑子骂……”
　　“我有心理准备。”秦清越温和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多了点谈判桌上的强硬，“无论是保密，还是话题的宣传引导，希望两位都能严格把关，将节目做得尽善尽美。”
　　制片和导演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第36章 
　　除了节目导演和制片, 没人知道秦清越的恋爱独白究竟说了些什么。
　　待到走出录制室, 导演和制片已经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明显的兴奋和勃勃野心。
　　节目制片向秦清越示意了下，先行离开, 导演则走回机位旁, 拿出了第二张任务卡。
　　“近些年镇子里游客渐多，考虑长期发展就建了一座游乐园。第二次任务就是请您选取游乐园里认为浪漫的项目, 并邀请顾老师一起进行体验。此任务为开放性任务，准备时间为一小时。一小时后开始计时，游玩的最高时限为两个小时，这是地图和园区项目介绍，请您收好。”
　　秦清越捏着信封的手指一顿，为了确认再次问道：“游玩的项目由我选择和决定？”
　　导演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秦清越道谢, 低头看了眼地图，抬脚往外走。
　　“哎，不是。”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有点急, 扯了扯导演袖子, “导演, 秦总是不是走错了？他和顾老师住的小楼不在那个方向啊。”
　　见摄像跟了上去，导演心大地摆了摆手：“嗨，都说了是开放性任务，人家想去哪儿, 想怎么完成你管那么多干嘛？”
　　工作人员一噎，挠了挠头发，小声嘀咕：“也是……人家大总裁的脑回路没准就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呢。”
　　导演摸了摸下巴，想到秦清越特意叮嘱的安排，深以为然。
　　……
　　田园风布置的小楼里，顾北音也同样收到了任务卡。有了第一次满分完成任务的先例，她多多少少对这次明显更简单的任务多了点信心。
　　但眼看着倒计时越来越少，秦清越还是不见人影，顾北音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秦总抱有太高期待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看了眼倒计时只剩下了十分钟，顾北音正准备自己去游乐园，却没想到房门突然被敲响。
　　“公主殿下，你在吗？”
　　出乎预料的，门外响起的是一道细细的、稚嫩的，明显属于小女孩的声音。
　　顾北音微微一怔，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大概四五岁、穿着蛋糕蓬蓬裙的小萝莉眨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站在门外。看到她走出来，小萝莉将手上捧着的一束花塞到她怀里，声线软软萌萌的写满了天真可爱：“公主姐姐，王子哥哥约你去游乐园，你愿意吗？”
　　“愿意。”顾北音还有点懵，余光扫到一旁的摄像才反应过来。捧着花，她露出一个笑容。
　　小萝莉也跟着咧嘴笑出一口洁白的小奶牙，软软的小手牵住她的，迈开短短的小腿往楼下走：“那我们快走吧！迟到是不礼貌的！”
　　顾北音低头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都要跟着化了。她有点好奇秦清越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位小天使的，更好奇的却是秦清越接下来想做什么。
　　她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精美的花束，眼尖地发现了一张白底红边儿的卡片。隔着细碎蓬松的满天星，她隐隐看到了两个字——公主。
　　顾北音心里几乎生出了种正在玩cosplay的新奇感觉。
　　这感觉在下楼后，看到青石小路上那辆华丽别致的马车后攀上了顶峰。
　　小萝莉牢牢牵着顾北音的手，扬起的小脸儿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王子哥哥，我把公主姐姐交给你啦！你要好好保护公主姐姐哦！”
　　说着，小萝莉牵着顾北音的手塞到静静站在马车旁的人的手里，末了还用软软的小手拍了拍，小大人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王子和公主在一起要幸福哦！”
　　顾北音这才发现一身绅士礼服、手握马鞭站在一旁的人竟然是秦清越。意识到镜头的存在，顾北音下意识挣扎的手一顿，秦清越却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自然地松开手，半蹲下温柔地和小女孩道了谢，又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棒棒糖递了过去。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带着白手套的右手平展在左胸前，握着鞭子的左手背到身后，微微鞠躬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美丽的公主殿下，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你到游乐园一起游玩？”
　　青石路上已经有不少人驻足，有年轻的女孩子见状不由发出压抑的尖叫。顾北音听到动静，脸上有点热，点了点头。
　　这是顾北音第一次坐马车，和秦清越一起参加恋爱节目的微妙感被新奇感取而代之，令她的情绪又恢复为刚刚抵达小镇时的兴奋。
　　跟拍的摄像看在眼里，心里感慨了句大佬谈起恋爱果然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游乐园的位置在小镇的最北边，两人乘马车赶到时比节目组要求的时间还早了两分钟。顾北音看了眼在朦胧夜色下灯光闪烁的游乐设施，有点好奇秦清越的安排：“我们先去玩哪个？”
　　秦清越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做好标注的地图，转手拿出两张已经买好的门票，轻咳了一声：“先坐旋转木马吧。”
　　顾北音一怔，旋即忍笑。
　　要说游乐园里和秦清越的气质最格格不入的娱乐项目是什么，那一定是将可爱风发挥到极致的旋转木马。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轻快歌曲，顾北音嘴角翘了翘，低声道：“好。”
　　秦清越计划得很好很完善，一心想要给顾北音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却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会率先掉链子——不晕车不晕船不晕机的秦总，最后晕在了旋转木马上。
　　机器缓缓停下，他坐着缓了几秒，忍着不适感，再度拿出两张门票，笑了笑：“碰碰车，可以吗？”
　　他掩饰得实在太好，以至于顾北音和跟拍摄像都没察觉出异样。看了眼手里好像和浪漫两个字半点不沾边儿的碰碰车门票，顾北音迟疑了下，依旧点了点头。
　　……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好不容易从鬼屋里钻出来，天上又开始下起雪。南方的雪细细碎碎，比起北方的雪都显得温柔几分。顾北音伸出手接了一点，看着雪花在掌心化开，眼神也跟着变得温柔：“倒计时还有二十分钟，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秦清越摇了摇头。
　　顾北音这下是真的有点无奈，虽然清楚浪漫这个词语在男人眼里和女人眼里的解读可能不一样，但她也没想到会不一样成这样。除了一开始的旋转木马还和浪漫沾点边儿，后来他们玩的碰碰车、鬼屋这些要么刺激要么惊悚，怎么看都不觉得浪漫。
　　反观，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影视剧里都被公认为游乐场最浪漫的摩天轮，秦清越却干脆直接跳过了。
　　“我们玩了几项了？”顾北音问。
　　秦清越心中清楚得很，不假思索地回答：“八项。”
　　“那再多玩一项？”顾北音和他商量，眼神期待地看着伫立在游乐场最中央的摩天轮，“剩下的时间坐一下摩天轮吧？”
　　八加一为九，长长久久。秦清越被自己的脑补甜到，轻咳一声别开眼睛，轻声答：“好。”
　　天色早已彻底黑了下去，摩天轮上的座舱缀着的装饰灯闪烁亮起。两人排队买票进入座舱，各自坐在一边，目光齐齐看向座舱外。
　　跟拍的摄像总感觉两人相处的模式透着些疏离，有心想让两人坐近一些，却在想到导演的叮嘱后作罢。
　　机器启动，座舱缓缓升起，小镇的全貌一点点映在几人眼底。顾北音往窗边坐了坐，余光却瞟见一团炫丽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
　　她下意识站到窗边，有心想叫秦清越一起过来看，偏过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顾北音一转身正好撞进他的怀里，而秦清越的唇恰好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时间，两人怔住，只剩跟拍摄像躲在机器后偷偷笑起来：摩天轮最高处的亲吻的什么的……第一期的爆点总算是有了。
　　而在镇子上的休息室里，一个负责记录的节目组小姑娘突然惊呼起来：“导演！导演！”
　　“停停停，我没掉魂，不用一直喊。”导演正努力联系靠谱的后期团队，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和着火了一样。”
　　发现秘密的惊喜感被他一打岔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姑娘撇了撇嘴，将手里做了标注的地图推到他面前：“喏，你看看，能看出什么吗？”
　　导演百忙之中看了眼，没看出什么，“这不是秦总的选点吗，怎么？有卖点？”
　　“没情趣，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来当一个恋爱节目的总导演。”小姑娘嘀咕了句，拿起一支笔将地图上标注好的项目点连起来，又放到桌上，“你再看看。”
　　地图上，八个点连出来后赫然是一个完美的心形。
　　导演匆匆扫了一眼，总算放下手机，拿起地图一乐：“哎哟，真没想到秦总的浪漫会藏在这等着。不错，不错！你记得把这张图交给摄像录下来……话说现在不都流行什么土味情话吗？这应该算是土味告白了吧？”
　　小姑娘脸色一僵，本来还觉得满心浪漫，被导演这么一说，莫名感觉有点油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扬鞭子：土味？你说我土？这明明是霸总的王霸之气！
　　导演：是是是，好好好，我错了（liao）。


第37章 
　　晚上十点, 节目组的摄像统一关闭。十一点, 顾北音准时熄灯。
　　略显昏暗的天光雪色从纱帘边缘漏进来，令顾北音迟迟没有睡意。她平躺在床上, 脑中却回忆着不久前秦清越和她说的话。
　　“这次我们分开住，我睡对面的房间……音音, 参加这个节目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就可以……”
　　他当时的话明显没说完，却恰好赶上工作人员来说明时间安排。被打断后, 秦清越却怎么也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翻了个身，顾北音看着落在地板上的光线，联想到他两次任务的表现，心里几乎生出一种错觉：秦清越似乎是有点喜欢她？
　　旋即，顾北音又将这个念头扼杀在了脑海里。
　　翻来覆去一整夜，顾北音第二天的状态明显有点不好。巧的是，节目组安排的任务正好在室内, 不必耗费太多心神和体力。
　　节目组导演坐在小板凳上，语气带笑地道：“本次任务主要考验的依旧是双方的熟悉度和默契度，请秦老师先蒙上眼睛, 顾老师随工作人员到道具后站好……好, 倒计时开始, 五、四、三、二、一。”
　　用来蒙眼的黑布被取下，秦清越目光在室内扫了一眼，一时间只觉得有点头大。
　　空旷的场地正中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一堵不透光的幕布墙，墙面在相同的高度处开了十条空隙, 恰好将幕布后的人的眼睛露出来。
　　秦清越平时几乎不看综艺和真人秀，却也隐约猜出了任务要求。而导演的话更是印证了这点：“任务要求，请秦老师在十人中选出顾老师，选对的话加一分，分数可以用来兑换节目组提供的告白礼物。如果失败的话，则需要接受‘大象鼻子’的游戏惩罚。”
　　“选择时间，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敛起心神，秦清越没再浪费时间，走到幕布前开始观察。刚看了三个人，他就察觉到节目组的心机——这些人的眼睛都和顾北音有点相似。更别提为了加大难度，节目组还给她们都化了妆修饰。
　　钢铁直男秦总首次体会到化妆如变脸的神奇魔术魅力，却只觉得头更大了。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圈，迅速排除掉几个绝对不可能的人选，就背着幕布站定，仔细回忆起顾北音的五官。
　　——人总是在看着别人的时候一眼就能认出来，觉得确定无比、毫无难度，但在有强大的干扰迷惑选项的时候又会不自觉怀疑自己的判断。
　　秦清越努力将干扰的程度降低，将最近看过的顾北音的作品从脑海里翻找出来，又和剩下的三个人选一一对比，最终敲定了答案三号。
　　导演喜笑颜开，厚脸皮地乱入了段口播广告，这才让人将幕布撤下来。三号后方，赫然就是微笑着的顾北音。
　　秦清越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擦掉手心上的汗。
　　“第一轮选择正确，记一分。”导演低头看任务卡，“下面继续第二轮，倒计时请准备。”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被撤下遮掩的黑布时秦清越适应得更快。睁开眼的瞬间，饶是他已经有了难度会升级的心理准备，仍是不由怔了怔。
　　幕布后，每位姑娘都伸出了右手作为判断依据。
　　秦清越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不由发出善意的笑声。导演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笑着催促：“倒计时已经开始了，秦老师抓紧时间啊！”
　　有点无奈的，秦清越走到一号的位置。即便是在做游戏，他也没丢掉骨子里绅士的坚持。低头打量了下，他没伸手去摸去碰，直接向下一人走去。
　　负责记录的场景给后期提供灵感的小姑娘捏着笔，语气有点艳羡：“秦总居然专一到这个程度，顾老师真幸福。”
　　“嗯，确实幸福。”想起秦清越在恋爱独白环节说的话，饶是没什么浪漫情怀的导演也跟着感慨了一句。
　　小姑娘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场地中央。
　　秦清越已经观察完了一半人选，面色如常，心里却忐忑得很。协议结婚三年，两人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他自然没什么机会观察顾北音的手。最近他虽然恶补了顾北音的作品，却也没猥琐到盯着她的手不放。
　　眼下观察了几个人，他颇有一种看哪个都像的崩溃感，而时间已经过了一半。
　　秦清越心里再度生出一种恨不得穿越回去将过去的自己抽死的冲动，脚步却不得不向着下一个人走去。
　　节目组似乎是将整个镇子上和顾北音相似的女孩子都找过来了，手形也都雷同相似得很，全都白皙修长，透出一种优雅精致的美感。
　　秦清越几乎不抱什么期待地走向最后一个，目光随意一扫，却瞟见对方的无名指上有一小圈地方比整体肤色白了两分。他下意识摸了摸放在胸口衬衫里的戒指，心里蓦然一松。
　　“我选十号。”他答道。
　　导演没卖关子，笑眯眯揭晓了答案。计分器上，他的得分又加了一分。直到此时，秦清越才生出一种考场上投机取巧作弊取得好成绩后的心虚感。
　　“温馨提醒，第三轮会加大难度，秦老师做好准备。”导演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给秦清越增加压力。
　　黑布蒙眼的不安和胡乱猜测带来的压力交织成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以至于秦清越在看到任务内容时反而面无表情，一派格外镇定的样子。
　　导演说任务难度会提升时，他在心里做了许多猜测，却没想到，这次的幕布后每人都侧身站着，只露出了一只耳朵。
　　秦总见过听声识人的，也亲身体验了一把通过眼睛和手来辨认人，却没想到这游戏还可以这么玩，一时间有点迷茫。
　　计时的工作人员示意性地敲了下锣鼓，秦清越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往前走。
　　然而事实证明，真正超纲的题目，再怎么投机取巧也猜不对。连对两题后，秦清越同学惜败在了一只耳朵的判断上。
　　导演脑子里闪过的都是这一期节目的爆点，激动地开始苍蝇搓手：“秦老师选择错误，请接受惩罚——‘大象鼻子’，现在请秦老师按照要求做好准备：左手捏住鼻子，右手手臂从左手臂弯穿过去向下垂在身前。”
　　“好，就是这样。”心里感慨了句帅的人果然做什么动作都帅，导演又转向已经从幕布后走出来的顾北音，“请顾老师站到场地左侧的尽头，好，现在顾老师所在的位置即为终点。秦老师请弯下腰，在原地快速转十圈，而后顺利走到顾老师所在的位置，即为惩罚结束。”
　　从没玩过这一游戏的秦总不知道其中厉害，听导演说完规则，抬头看了眼顾北音所在的位置，嘴角微微翘出段自信的弧度。
　　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的，秦清越毫不掺杂水份地弯下腰，而后原地快速转了起来。周围的人和景物都成了残影，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到十后他将手一松，直起身准备往前走，却突然多了种奇妙的感觉——
　　明明他的意识和思维都是清醒的，眼前的整个世界却好像出现了时空紊乱一样，天旋地转得令他找不到方向。
　　秦清越扶住头，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却隐隐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笑声。忍住想要倒下的想法，他在一堆碎片似的残影里努力分辨出顾北音的位置，踉跄如幼儿学步一样往前走。
　　在他斜对面，顾北音看着和既定路线越偏越远，却丝毫没有察觉的秦清越，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起来。节目组工作人员也都是头一次见到秦清越褪去精英的表象，变得傻乎乎的样子，也跟着齐齐忍笑。
　　一时间，空旷的录制场馆里只剩下秦总一无所知地斜着往前走。
　　顾寒声和肖纹一起从外面走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场景，看了眼和顾北音距离越来越远的秦清越，顾总挑了挑眉，低低地吹了声口哨：“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走自己的路，和爱情兵分两路！Cool~”
　　肖纹一怔，目光在屋子里一扫，反应过来后不由咬住嘴唇，死死忍住笑。


第38章 
　　顾寒声话音刚落, 秦清越就控制不住地向着左边歪斜地倒下去, 顾北音嘴角微翘地走上前将他扶起来。节目组又录了一段两人的互动，才心满意足地收工休息。
　　“我说……”顾寒声上前伸手搀住他, 忍着笑，“也不用我一来你就行这么大的礼吧？”
　　在心上人面前颜面尽失, 秦清越的脸色不大好看。将手臂从顾寒声手里抽出来, 他倚在墙上，揉了揉眉心, 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点嫌弃：“你来干什么？”
　　顾寒声抬手放到脑后也倚到墙上，笑着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和肖纹说话的顾北音：“我昨天和音音说了今天会来探班，怎么？她没和你说？”
　　事实其实比他猜测的还要惨——两人除了在休息的间隙说了几句话，还是“商业寒暄”，其余时间几乎全程零交流。
　　意识到这点，秦清越原本因昨天游乐场同游而在心里躁动不已、砰砰撞墙的小鹿顿时消停下来。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寒声偏头死死忍笑, 好半晌才轻咳一声，披上总裁高冷的保护色正色道：“我这次来也有正事，你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人多眼杂, 他不好直接将话问出口, 秦清越却明白他的意思, 看了眼时间，他提议道：“这附近有家茶楼，我们去坐坐。”
　　顾寒声自然没意见，向顾北音打了声招呼, 两人直接到茶楼要了间靠窗的茶室。
　　二楼景致极好，半开的窗子不时传来人声，落在清幽典雅的茶室中无端生出种超脱人烟之外的出尘感。
　　谢绝了茶艺师的表演，顾寒声关好门，回身跪坐在软垫上，煮水烹茶。待到行云流水般沏好两盏茶，他低头抿了一口，这才满足地眯眼反问：“这下可以说了吧？怎么突然决定要公布离婚的消息？”
　　秦清越无声叹了口气，斟酌道：“也不是突然，我其实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
　　“这样……”顾寒声挑挑眉，了然，“你是怕节目播出来，万一你们离婚的消息再曝出来，对音音不好？”
　　秦清越没作声，直接默认了。
　　“你具体是怎么打算的，说出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顾寒声继续说。
　　秦清越：“我已经和节目组商量好，会在节目播放前一天公布这一消息，节目全程强调是我在追求音音，而不是欺瞒观众秀恩爱。”
　　顾寒声点头：“这事你和音音说了吗？”
　　“还没有，”秦清越放下茶杯，低声道，“昨天本来想说，被人打断了。”
　　顾寒声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皱眉思索了片刻，给肖纹发了条微信把人也叫了过来。见人到齐，他又倒了杯茶递过去，将情况简单说了下，末了问道：“……现在公布的话，时机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将被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肖纹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秦清越：“秦总的意思是，会在节目开播之前就公布这个消息。”
　　见秦清越点头，肖纹眼神顿时变了，带着点试探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对音音影响不大，但舆论对秦总可能不会太友好……秦总怎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
　　话问出口，肖纹心中一轻。
　　顾北音还在拍《问鼎》的时候，秦清越就时不时让人不辞辛苦地送新鲜的水果蔬菜进山，她当时就觉得秦清越的态度有点奇怪，后来顾北音说秦清越亲口说把她半个妹妹，肖纹才勉强安了心。
　　但眼下，发现秦清越这个眼里只有公司利益的工作狂居然为了顾北音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肖纹心里原本就没根除的那点担忧就又如春风吹拂的小草一样，迅速复苏。
　　秦清越淡淡看了她一眼，几乎立刻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抿了抿唇，他十指交抵放在腿上，目光清澈，坦坦荡荡：“我喜欢音音，不想让她受伤害。”
　　肖纹下意识点头：“喜欢，哦……喜欢！能问问，是哪种喜欢吗？”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几乎成了气音。肖纹定了定神，碎裂的三观缓缓重组，顶着两人的目光恍恍惚惚地站起来，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顾总秦总放心，这件事我会提前和公关商量好对策，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的。”
　　唯一一个能干正事又深受刺激的肖纹推门离开，茶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顾寒声才曲腿踢了下秦清越，忍笑问道：“就这么直接告诉肖纹了？不怕她告诉音音？”
　　秦清越被踢的往后坐了坐，无奈摇头：“告诉了就告诉吧，喜欢这件事好像也瞒不住。”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有道理，顾寒声一噎，半晌才嘀咕道：“哎，你当时要是继续听我的，按照我给你量身定做的计划来，兴许还没公布离婚的消息呢就复婚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之下秦清越眼前几乎立刻划过之前的种种惨状，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满腔怨念，秦清越头一次和顾寒声互怼：“要是你的计划有用，你现在也不至于还单身了。”
　　顾寒声愕然瞪大眼睛，猝不及防体会了一下被扎心的感觉，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这股气苦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回休息的小楼，顾寒声心里暗搓搓想着如何在自家妹妹面前给秦清越上眼药的计划，却突然发现走在前面的秦清越突然停了下来。
　　再往前一看，就见一个工作人员正抱着捧花和顾北音说着什么，看样子像是想把花送给她。看了眼那个送花的帅小伙，顾寒声吹了声口哨，果断地抓住机会翻身农.奴把歌唱：“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捧起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心躲到角落画圈圈。
　　顾总微笑：其实我的小名叫丘比特，我不是扎你的心，而是在用爱神之箭对你进行考验！真哒~


第39章 
　　事实证明, 秦总即便再不关心娱乐圈的消息, 这首在大街小巷传唱度极高的歌曲他还是听过的——虽然顾寒声五音不全到连这么简单的调子都没一个音踩在正确的位置上，堪称让耳朵流产的惨烈翻唱。
　　魔音灌耳, 秦清越却浑然不在意，他更在乎的反而是歌词。
　　不得不说顾寒声很会挑歌, 不过寥寥几句……就几乎影射了他前前后后做的一系列蠢事。
　　被扎得像是刺猬的心上又被狠狠戳了一下, 秦清越却依旧抿着唇没发怒。
　　没能看到期待的场景，顾寒声遗憾地眨了眨眼, 如同祸国殃民的妖妃一样不死心地继续窜捣他的火气：“哎呦，看我都忘了。话说这花是不是你送的啊？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错啊……”
　　“不是我送的。”秦清越语气平静地打断他，眯了眯眼，抬脚往前走。
　　门口的光线因他的进门而一暗一明，屋子里的人下意识看过来。
　　见到秦清越，原本还从容带笑的工作人员顿时有点不安, 如同见了狼的兔子一样，蹭地一下将花往顾北音手里一塞，愧疚地快速鞠了一躬, 撒着脚丫子跑远了。
　　顾寒声跟着凑过来, 伸手在花束里翻了翻：“让我看看是谁送的……嗯？周韬？”
　　和上次《问鼎》开机后的花束一样, 这束花里也夹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卡片上的字迹挺秀有力，显然写得很用心：
　　录制顺利，万事胜意。——周韬
　　和上次如出一辙，又是一句精简的祝福短语。顾寒声捏着卡片反复看了半晌, 眉心紧紧皱起来：“我记得……你上次拍《问鼎》的时候也收到了周韬的花？”
　　一起录制恋爱真人秀的前夫还孤苦可怜地站在一边儿，顾北音本来不想提花的事情，但见顾寒声问了，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是……”顾寒声下意识压低声音，将花束从自家妹妹手里拿过来，轻声问，“你们这档节目录制地点被公布出去了？”
　　顾北音一怔。
　　周韬曾救过她，顾北音虽然言语间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潜意识却将他归在了安全无害的分类里，警惕心不自觉就会削减很多。
　　此刻被顾寒声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周韬送花送了两次，两次都是在她刚刚正式拍摄的时候，而这两次拍摄又都很低调，即便有媒体和粉丝的路透，如果不是特别关注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就注意到。
　　顾寒声皱着眉，摸出手机低头发了几条消息，很快抬起头：“你们安心拍节目，这事我回去查查……虽然可能有点小人之心，但还是防一防的好。”
　　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下顾北音的肩，他转头看向秦清越：“你多注意下，照顾好音音。”
　　……
　　和来时一样，顾寒声和肖纹走得时候同样行色匆匆。一周后，《恋爱七分甜》顺利拍摄完最后一期。


第40章 
　　顾氏娱乐公关部会议室。
　　顾寒声跷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主位上, 悠游自在的神情看不出半点夺命连环call催人时的十万火急。见顾北音喝水缓和了下从机场赶回来的匆忙和紧张, 他敲了敲桌子，这才缓声道：“把资料给音音和秦总看看。”
　　坐在电脑后的公关部总监应了声, 顺手点开投影。被粉刷得格外雪白的墙上，一则微博私信截图清晰地映在上面。
　　@9889428430933113131：我手里有你们公司艺人顾北音感情破裂的证据, 感兴趣吗？
　　发送私信的账号的昵称是一段毫无意义的乱码一样的数字, 头像则是微博默认的，加之私信里半威胁半试探的话, 看起来很像是某些狗仔工作室得到消息又不愿意得罪顾氏集团，披上马甲来试探敲诈。
　　“收到这条私信是在两天前，管理公司官博的宣发看到后没有回复，而是将事情告诉了宣传部的钱总监，钱总监又告诉了顾总……经过商议，顾总决定不作回复。”公关总监解释着，按下鼠标点开下一张私信截图, “但在昨天早上，公司再次收到了类似的威胁私信，账号和之前的并不是同一个。”
　　顾寒声扫了眼墙上映出来的截图, 接话：“我的私信也接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和公司微博收到的一样, 对方没提任何要求，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看起来不像有实锤证据反倒像是试探敲诈，但如果这样的话我让你们赶回来也没必要……最大的问题出在对方手里有照片。”
　　“照片？”秦清越嗓音发哑。
　　公关总监在前几天就被肖纹打过招呼, 一早就知道了两人已经离婚，顾寒声清楚这点，就也没避开他，坦然回答：“你们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时候，被人拍下来了。”
　　闻言，公关总监再次动手点开了张图片。
　　这张照片拍得有点模糊，却能分辨出是在民政局门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男一女正并肩往车里走，样貌却看不清楚。
　　按理说糊成这个样子的照片放到网上当证据吃瓜路人也许都不会买账，秦清越和顾北音却脸色一变。
　　作为亲历者，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照片的真实性。
　　“对方只发过来一张，并不排除他还有更清晰的照片。”顾寒声脸上悠闲的神态敛了些，偏了偏头，“我找人分析了对方的动机，现在有一个猜测，还得你们验证下。音音，清越，你们也去微博看看有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
　　《恋爱七分甜》的拍摄强度比较大，两人在节目组连轴转了几天，鲜少有时间刷微博，被他一提醒，两人都摸出了手机。
　　秦清越毕竟不是圈内人，粉丝少，私信少，很快就找到了：“前天晚上收到了一条，昨天上午也收到了一条，但都没照片。”
　　顾寒声屈指敲了敲桌面，富有节奏的脆响在会议室不时响起，削弱了些屋里的沉闷感。
　　十几分钟后，顾北音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也看到了……一共七八条，有高清图片，确实是当天拍的。”
　　敲击的动作一顿，顾寒声看了眼投影，心里有了数，“猜测应该是对的，对方没想要钱……这一步步的，倒像是在逼你们……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逼音音承认已经离婚。”
　　见两人都有点难以置信，顾寒声又笑了笑，“我一开始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谁没事会花这么大工夫干这事……不过这么久了，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顾北音已经反应过来：“这件事明显公布出去好处更大，对方不但没这么做还留足了危机应对时间，确实像在逼我们主动公布。”
　　顾寒声没接话，而是歪头看了眼秦清越。见他面色发寒，显然是已经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摆了摆手，示意公关总监先出去，等门重新关好，顾寒声才继续道：“不是逼你们，而是在逼你……如果这件事真的曝光，你接了恋爱类综艺的消息再放出去，受到的影响比清越要大得多。对方的行为虽然是威胁，却也有保护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觉得……”
　　顾寒声斟酌了下，选了个比较合适的说法：“对方可能对你有好感。”
　　秦清越本来一直没说话也没动，只是沉默听着，这会儿却慢慢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缓缓别开眼。
　　“我本来挺急的，想通这点后倒是不急了。”顾寒声无声叹了口气，站起来，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两位当事人：“你们先聊聊，我出去一下。”
　　明明少了一个人，待在更空旷的会议厅顾北音却觉得莫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看了眼明显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清越，她想了想，打破了沉默：“清越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处理？”
　　秦清越飘飞的思绪就如同漫天乱飞的风筝，因这一句话又重新被顾北音拉了回来。
　　两人参加《恋爱七分甜》的时候，他和顾寒声并没有将公布离婚的计划瞒着肖纹，秦清越本来以为肖纹会告诉顾北音，眼下看来，肖纹却替他瞒住了这个消息。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得他自己来说。
　　秦清越不想借此事邀功讨赏，组织了下语言，尽量简短地道：“既然对方对你没有恶意，我们可以等到节目播放前再公布。”
　　顾北音眨了眨眼，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要是拖的话，不是应该拖到节目播完比较好吗？节目播放前就公布，观众们依旧会觉得自己受了欺骗呀……”
　　“不会的。”秦清越打断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格外坚决果断。
　　见顾北音依旧皱着眉有些疑惑，他偏过头轻咳了声，生出一种在心上人面前第一次剖白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忐忑。他耳朵有点红，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在录制前就和导演组签订了协议，已经告诉了他们离婚的消息……节目后期的宣发都会带一定的引导性，强调我在重新追求你。”
　　顾北音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根本没料到自己会在无意间问出这么一番话。想到最近几天肖纹和她打电话时欲言又止的态度，顾北音下意识问道：“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你哥、肖纹和节目组导演制片。”秦清越轻声答。
　　……果然。
　　确认了猜测，顾北音悬着的心却没放下去，反而在半空中晃荡了几下。敛了敛情绪，她抿了抿唇，品出点自己的迟钝：“刚开始录节目的时候你和我说不用有心理负担照常表现就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过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清越转过头看她，阳光照进他清透的瞳仁，颜色淡得像是一对上好的琥珀。他顿了顿，嘴角抿出点紧张的笑意，道：“我怕说了，你就不愿意继续和我录节目了。”
　　封闭的环境，连人的紧张情绪都好像能相互传染。顾北音攥了攥手指，下意识想岔开这危险的话题走向，“怎么会呢？话说我哥这是干嘛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我去找找他。”
　　说着，顾北音站起来就想起身往外走，手腕却被秦清越握在了手里。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秦清越眼底写满了认真，神态郑重得就像是要说什么影响终身的决定一样。被这一脑补吓到，顾北音呆了呆，还没来得及挣开他的手，就听到了一句半点也不疏离淡漠的温柔声音：“对以前的事，我很后悔……音音，我喜欢你。”
　　……
　　“怎么办呀？”顾北音坐在顾寒声的办公桌前，把头压在胳膊上滚来滚去，一点女神包袱也没有，反倒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顾寒声斜瞥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文件上，随口问：“光嚎能解决问题吗？你倒是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顾北音一顿，将手臂从额头下解救出来，叹了口气，简单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一分钟后，顾寒声丧心病狂的笑声响彻整间办公室：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秦清越和你告白了……结果你一紧张把他狠狠推倒在椅子上自己跑了？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干得漂亮！”


第41章 
　　顾北音木着脸, 有点无奈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个不停。
　　好半晌, 顾总才勉强忍住笑，一瞬间拾起他知心哥哥的重担, 尽量不刺激自家宝贝妹妹地轻声问：“所以……你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就是为了躲他？”
　　“也不是躲，”顾北音立刻否认, “就是被吓了一跳, 还有点想不明白……他之前明明说是愧疚，怎么突然就和我告白了呢？”
　　顾寒声好不容易抻平的嘴角又翘起来, 勉强泛出点好奇的神色，将眼底的笑意压下去，他像是大尾巴狼一样在顾北音的视觉死角点开秦清越的微信，问：“他说他喜欢你，你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北音皱眉慎重思量回忆了片刻，摇头：“没有。”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顾寒声把语音发过去, 眼底的笑意几乎如洪水一样遮不住的倾泄而出：“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吧？你把他推开后他没再找你？”
　　顾北音下意识地摸了下手机，明显有点心虚地垂下眼，“找了……一次, 我有点乱, 就没回复他。”
　　眼下临近新年, 顾氏集团旗下各产业年终结算的结算，搞活动的搞活动，顾寒声自己忙得也不可开交。他最近一段时间也没联系过秦清越，自然不清楚这忙到天翻地覆的一个月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想到秦家的产业比顾氏还尤盛两分, 秦清越一边苦逼地处理大大小小的工作，每天跻身在各类会议和文件里脱不开身的同时还要默哀一下无疾而终的第一次告白，顾寒声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翘。
　　压下想要嘲笑秦清越的心思，顾寒声难得为他说了句好话：“清越这人虽然看起来和冷淡，骨子里却流着绅士的血，虽然你……咳，把人丢下自己跑了，他也不会怪你的。话说他找你的时候你回复了吗？”
　　顾北音再次摇头。
　　顾寒声却点了点头：“你看，你没回复他就知情知趣地不再打扰，也足以说明这点了。”
　　口中虽然这么说着，顾寒声心里却默默腹诽了句：追个人还这么绅士卓然、彬彬有礼，活该秦清越到现在连小手都没拉上。这要是他……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顾总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地在心里鼓吹了自己一把，整个人都有点飘然膨胀，自觉能解决所有问题。他站起来接了杯温水，塞到顾北音的手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眼里写满了每个妹控都会有的对妹妹的疼爱：“没事，谈恋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不就一个秦清越吗？你要是不喜欢就冷着，不用想那么多！”
　　自成年后，这还是顾北音第一次正式寻求顾寒声的帮助，膨胀的顾总将胸口那点本来就没多少的良心扔到犄角旮旯，丝毫不觉得这做法坑害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又揉了揉顾北音的头发，顾寒声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个大写的心满意足。
　　相比秦清越，顾北音对顾寒声身上那点属于“坑货”的气息要敏锐的多。顿了顿，她打断了顾寒声试图继续长篇大论继续说下去的意图：“但《恋爱七分甜》要播了，清越哥找我商量公布离婚消息的事情，这个总不能也不理吧？”
　　顾寒声平地踉跄了下，险险扶住桌子稳住身形，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收回刚泼出去的水：“这个……还是得理一下的。”
　　于是，半小时后，顾寒声继那条以嘲笑为目的的语音后，识时务为俊杰地说了软化：“清越，忙不忙？音音在我办公室，你要不要来一起商量下关于公开离婚消息的事？”
　　——语气之谄媚，活像是个蛊惑昏君的老太监。
　　顾公公能屈能伸地说了好话，却没勇气再听第二遍。好在昏君没想计较他之前大逆不道的嘲笑罪行，很快就将一份文件发了过来。
　　顾寒声点开，匆匆扫了一眼，将手机推到顾北音面前，低声叹了口气：“应该是怕你会尴尬，所以他直接做了份流程单，什么时候做什么，我们需要配合什么，他都想周全了。”
　　成功从昏君手里又捞到了想要的东西，顾公公快凉透的那点良心隐隐出现死而复生的趋势。思量了片刻，顾寒声真心实意地说了秦清越几句好话：“虽然哥哥一直说要再给你介绍青年才俊，但说句实话，比清越还优秀的人确实不多，更难得的是他的真心实意。有些事情我本来觉得瞒着你比较好，但现在他都告白了，也应该让你知道……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他喜欢你了，应该是在你还在拍《问鼎》的时候，这都快三四个月了吧？”
　　“咳……这小子不会追人，又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邀功……陈正性格古板严苛，你们拍戏那会其实要求的是全封闭，后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陈正松口，就连我能给你送东西也是沾了他的光。后来吴峥的事儿解决的那么快，他好像还欠了点人情……”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也是他拦着，你别看他冷淡得和什么似的，其实付出的真心一点不比别人少……你过生日和相亲那两次，他都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特意赶过去的……生日那次他为了让你多看他一眼，跑去做了三个小时造型……你相亲那次我误以为你和萧谦有意就告诉他了，他红着眼和我要烟，我认识他多少年了，只在秦家老爷子去世的时候看他红过眼抽过烟……后来他自己面对秦叔他们的怒火，又强硬施压节目组……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一条条数下来，顾寒声这才发现秦清越究竟做了多少事，心绪复杂地也有点想抽烟。
　　将这念头压下去，他扫了眼桌面上没再收到新消息的手机，压低了声音：“你哥我本质也是个商人，清楚在利益圈子摸爬滚打时间久了，看感情就淡了，老实说，我自己对别人有几斤几两的真心我也说不清楚……清越他又性子淡漠，能不求回报甚至都不让你知道地做到这个地步，也足以说明点问题了。”
　　“如果你不讨厌的他的话，可以试着给他点机会。”顾寒声有意将气氛调动地欢快些，故意笑了笑，“毕竟这家伙被我奚落了那么多次，也有点太可怜了。”
　　……
　　顾北音本来是寻求帮助的，没想到回去的时候脑子更乱了。但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情绪而止步停留，一转眼就到了情人节的前两天。
　　临近情人节，正是爱情类话题流量正高的时候，《恋爱七分甜》为了蹭热度，最终定档在了情人节当天播放。节目组的官博从前两天就开始往外放预告片，已经引起了不少观众和粉丝们的关注。
　　顾北音流量正高，和秦清越又是备受瞩目的一线明星和霸道总裁的配对，受到的关注比前两组嘉宾要高上不少。观众们本来以为这一对的预告片应该也延续了前两组撒狗粮不要钱的特性，满心欢喜地等着吃糖，却猝不及防发现，这次的预告片不是两人互动，而是秦大总裁的个人独白。
　　视频里，秦清越笔挺地端坐在椅子上，身后半开的窗子里是被切割得极为方正的清幽雪色，清俊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话中走出的仙人一样。
　　不少颜控顿时拉开狂欢序幕，爬墙舔屏不亦乐乎，直到秦清越开口说话。
　　“其实相比恋爱，我以前更愿意花费时间在工作上，直到因为忙于工作、疏于家庭而导致和妻子感情破裂，我才开始后悔……好在这次的节目给了我重新追求音音的机会，希望我能成功。”
　　画面中秦清越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笑容，好看得能要人命，却再没颜控喊话舔屏。看完预告的观众满心茫然，过了五六分钟还没人留言点赞。直到秦清越转发了这条预告微博：
　　“@秦清越：以前忙于工作，忽略了应该关心照顾的人，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次的节目不是为了恋爱，而是为了重新追求，愿所有人都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的关系。”
　　本人转发，一锤定音。
　　观众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最被他们期待的一对，竟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婚了。有人激动地想说什么，却发现秦清越态度坦坦荡荡，不带半点欺瞒，而离婚的事情……好像也是人家的私事。
　　理智的观众和粉丝有点茫然，顾氏一早就备好的公关团队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在节目组官微和秦清越微博下努力引导话题。
　　不少敏锐的娱乐圈大V发现了这一爆点话题，动作迅速地完成了通稿写作，加班加点地发到微博上，一时间微博主页热点话题几乎全部与两人离婚的消息有关。
　　十几分钟后，#顾北音离婚#、#秦氏总裁重新追爱#、#论工作与家庭的重要性#的话题纷纷冲上热搜前列。
　　粉丝震惊，微博宕机，舆论爆炸。
　　微博崩溃到已经刷新不出来任何消息，一直盯在电脑前的顾寒声松开鼠标，有点迷茫地看向顾北音，喃喃询问：“不是……不是说只公布离婚消息吗？他怎么突然把离婚的锅都自己背了……不对……也不是突然，他在录节目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做了！”


第42章 
　　顾北音没说话, 而是低下头继续刷新微博。
　　崩溃的状况大概维持了二十分钟, 被挤到奄奄一息的微博才被抢救回来。顾北音点开评论区，指尖一顿。
　　和普通人一样, 娱乐圈明星们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会恋爱会分手, 会结婚会离婚自然也实属正常。但在大部分明星的分手和离婚声明要么不会交代原因, 要么也只会说两人感情破裂，像这种一方站出来揽下责任的实属少数。
　　但即便有了明确的离婚缘由说明, 有些心怀恶意的黑子们依然不肯消停。
　　【工作……emmmm，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能把一个公司都管理好，却处理不好家庭和工作的关系？】
　　……
　　【连自家老公都留不住，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魅力让那么多人喜欢！呵呵，就因为一张脸吗？】
　　顾寒声凑头看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么一条，脸色不由一黑：“这些人现实里得什么样？评个论居然都能不讨喜到这个地步。”
　　“大部分粉丝和路人还是挺温柔挺暖的。”在圈子里待久了, 顾北音心态变得越来越佛系，没把骂自己的评论放在心上，她点开一条恶意揣度秦清越的评论, 发现有不少人不赞同对方的看法, 她才略微安心了几分。
　　顾寒声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后, 大致了解了下评论区的话题走向，发现情况还在控制内这才安下心：“提心吊胆一场，一会儿我非得打电话骂他一顿不行……哎？不是，周韬怎么又和你扯上关系了？”
　　顾北音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兄妹俩都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震惊和茫然。
　　顾北音率先反应过来，在搜索框输入周韬的名字，点开微博主页，置顶的第一条微博，赫然与她有关。
　　“@周韬：感谢秦总，以后公平竞争。//@秦清越：以前忙于工作，……”
　　一针见血，公开宣战。
　　顾寒声倚在办公椅上，整个人都惊了：“这是什么？公开追求前的宣言？娱乐圈什么时候还有这种骚操作了？”
　　顾北音抿抿唇，没说话，事实上她也有点不能理解周韬究竟是怎么想的。
　　作为一个女友粉无数的小鲜肉，即便是真的谈恋爱了都会先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等到潜移默化让粉丝有了心理准备或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再公布才是圈内人会选择的方式，像周韬这样的，不但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
　　周韬外形好、演技好，又演过几部收视爆棚的戏，粉丝数量甚至比顾北音还多些。他这么一转发，原本趋于平缓稳定的微博顿时再度炸开。
　　不过片刻时间，大量评论就蜂拥而至。
　　【……这是什么？公开告白吗？！周怼怼你认真的吗？】
　　【狠狠擦了擦眼睛，几乎难以置信，没想到我作为cp粉还有能吃上官方发的糖的一天！Orz！！！小姐姐快抛弃秦总，投入怼怼的怀抱吧！】
　　【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根本不能接受！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不能接受吗？】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想想我之前还义愤填膺地怼那些CP粉，怼顾北音的粉丝，现在真觉得自己就是个二傻子！简直傻透了！取关了，再见！】
　　【虽然我剧抛小鲜肉，剧抛男朋友，男友迭代比彩妆上新还快……但还是有点不能接受，陪伴三年，是时候道别了。再见！】
　　……
　　顾寒声扫了眼评论区，见有人不满到开始攻击自家妹妹来发泄怒火和怨气，他终于坐不住了。摸出手机播出个号码，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淡的压迫感：“通知旗下所有未婚艺人，这次的事情可以出声，发微博的格式按照周韬那条的格式来……对，自愿为原则。”
　　顾北音霍然抬头看他，眉心皱着显然并不不赞同。
　　顾寒声却是一笑：“热度这么高的事儿，让别人蹭也是蹭，还不如把机会留给自家人……本来准备得挺充足的，周韬一搅和乱了都乱了，倒不如更乱一点。”
　　正如顾寒声所说，他这么下水一淌，转眼间整件事就变得愈发乱了。
　　顾氏娱乐旗下的艺人不乏一些一二线的演员和歌手，无论是人气还是流量都能在圈里分得一席之地。眼下有顾寒声的首肯，只要运作得当又明显是能蹭热度还不会被诟病的好机会，一时间，顾氏娱乐旗下的艺人不少都选择了转发。
　　“@喻乐：感谢秦总，以后公平竞争。[狗头.jpg]”
　　“@钱佳佳：感谢秦总，以后公平竞争。[狗头.jpg]”
　　“@聂秋：感谢秦总，……”
　　……
　　顾北音行事有分寸，在肖纹的提点下又很会做人，虽然圈子里有人嫉妒她的好出身，但大多数接触过的人对她的感官都不错。不少人一看着这情况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有的也跟风发微博皮了一把。不少大V见状，一边儿欣喜于不必再炒冷饭，终于有了话题和爆点，一边儿截图截得不亦乐乎。
　　从艺人到粉丝，从各大娱乐公司到各个娱乐消息工作室，整个娱乐圈不啻于开启了一场令人心神剧颤的狂欢。
　　《恋爱七分甜》的预告公布才过去短短两个小时，任谁都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展开成这幅鬼样子。
　　一打开微博主页，热点消息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各种告白消息，男男女女的明星艺人几乎涵盖了半个娱乐圈，告白的人还都是同一个，不必水军公关运作，激动的粉丝们自动自发地转移注意力去数又有几个人告白了，还开启了实时报数的模式。
　　在多方协同运作之下，#追妻修罗场#莫名其妙被顶上了热搜。
　　顾寒声终于松了一口气，严肃的面具一揭，整个人又皮到飞起。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机，右手故意掐出兰花指，语气柔和得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念网友的评论：“单纯的我搂着懵逼的你瑟瑟发抖地度过了一个懵逼的下午……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场离婚大戏，谁知道居然围观了现实版修罗场，羡慕嫉妒恨，差评！”
　　顾寒声一乐，将手指一收：“现在的小姑娘说话都挺有意思，修罗场……倒是挺形象的。”
　　抿了抿唇，顾北音不予置评，顾寒声却正色起来：“清越已经拿出态度，剩下的就看我们了……但今天事情太多了，先缓缓，你和冠世那边打声招呼，明天再开直播。”
　　顾北音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经过一夜的沉淀，网上的评论在公关的引导下已经趋于平稳。不少黑子被理智的粉丝怼到哑口无言，重新还了评论区一片安宁。
　　上午八点五十五，顾北音用微博发出了直播预告。
　　冠世大楼里，一圈熊猫眼的程序员和产品策划围坐在一起，正中坐着神色忐忑中又隐隐透出兴奋的市场总监和产品总监，一圈二三十个人都牢牢盯着屏幕上的投影。
　　“周总监，秦总知道这事会不会追究责任啊？”产品总监头发有点白，已然到了大多数中年人开始追求稳妥的年纪。见旁边的市场总监不理他，产品总监忧愁地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没有回头是岸的时间和机会，只能像是被绑上贼船的可怜人质，闭紧嘴靠在椅子上。
　　九点整，直播间开启，大量观众蜂拥而至，好在冠世直播的技术小哥们加班加点了一整晚，成功保持住了直播间的安稳。
　　顾北音穿着一套修身的小西装入了镜，主持人跟着走进来到屏幕对面坐定，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也有粉丝将他认了出来。
　　“主持人是顾总！”
　　“一直听说顾总和音音感情好，看来是真的啊！”
　　“绕梁：投一颗烟火三千，求顾总再露一次脸！”【粉丝至尊特效】
　　……
　　顾寒声坐在镜头一侧，却能将屏幕正好看清楚。见屏幕闪光、烟花绽放，他嘴角勾了勾，又勉强维持着正经压下去，心里默默盘算着给敬业的助理发多大的红包好。
　　轻咳一声，他看了眼手里的提词卡，缓声问出第一个问题：“从昨天起，网上有人说顾小姐和秦先生已经离婚，不知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确实是真的。”顾北音点头。
　　屏幕上瞬间划过一大片弹幕，冠世会议室里，产品总监下意识抓住市场总监的手臂，紧张到抬头纹都挤了出来：“应该快来了吧？怎么会还没人送？”
　　市场总监吃痛缩回胳膊，直播里顾北音已经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顾寒声：“对昨天网上大规模的告白事件，顾小姐想说什么？”
　　顾北音：“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谢谢。”
　　产品总监把背绷得直直的，看起来特别像是一只体态优雅的白头翁。他偏了偏头，有心再对市场总监说些什么，余光一亮，瞟到直播间泛起一层七彩亮光。
　　他一惊，迅速转过头。伴随扭到脖子大的剧痛，他眼睁睁看着那光亮褪去，一排Q版的小人跳出来，在直播间屏幕的最下方一字排开，眼泪汪汪地跪在了一颗颗榴莲上，手里还举着个雪白的小牌子，用流畅的行楷写了三个大字：“求原谅！”
　　停驻了大概三秒左右，小人散开，一排新的小人又跳了进来，跪在键盘上打出了一行国人耳熟能详的英文句子：“I love you.”
　　又是三秒，一排小人合成一个，跪在一群简笔画火柴人中间，目光期待地看着屏幕，喊出了三个字：“求复婚！”
　　市场总监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效果不错，收益应该挺好，就是希望秦总看到财务报表后不要那么生气。”
　　与此同时，秦氏大楼总裁办公室，秦清越盯着星空月光船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个紧紧跟上热度的“追妻修罗场”特效，又看了一眼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Q版小人，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咬牙问道：“这是什么？”
　　被迫跟着一起加班的罗渊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目露茫然，“大概……也许……是冠世新推出来的特效产品？”
　　秦清越一顿。
　　新产品……好样的！


第43章 
　　冠世直播打赏特效的效果出彩是业内和圈内出名的, 按照打赏数额由低到高, 特效也做得更加精湛逼真。而这次的“追妻修罗场”特效是市场总监临时提议，又熬夜加班赶出来的, 兼之数额高达9999元一次排在打赏选项的最后一页，即便是用惯了冠世平台的老用户都不一定能发现。
　　秦清越能发现, 实属巧合。
　　自从上次被顾寒声用一艘星空月光船KO、又用八卦号的小文章狠狠嘲笑之后, 秦总就好好研究了下打赏系统，发现了打赏的排列规律。这次他一进直播间就看到“绕梁”的账号又在打赏, 就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都没看就摁了最后一个。
　　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直播间里，守在手机电脑前的观众们看到特效后先是一怔，继而纷纷笑到手指发颤，只能打出一排排十分应景的“666”和毫无同情心“哈哈哈”。
　　再次被自家旗下的产品坑害，秦总气得想扣人工资。
　　粉丝们却不这么觉得。
　　昨天被顾寒声让人一掺和，圈里不少艺人都跟着下水皮到飞起, 各家粉丝们都有学有样，成功将“感谢X总，以后公平竞争”皮成了句新一代流行语, 几乎到了只要上网就会知晓的地步。
　　在得知顾北音要开直播后, 这些吃瓜看热闹的粉丝们也跟着一起涌到了直播间, 本意是想看看被他们偶像“告白”的正主，谁想到直播才开始没多久就吃到了个皮薄瓤甜的大瓜。
　　不少看到特效的直播间观众开始自发分享链接，自发将冠世直播的新一代产品“追妻修罗场”宣传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嗝，我记得冠世直播好像是秦氏旗下的产业吧？现在官方都皮成这个样子了吗？提出创意的小哥哥or小姐姐你出来, 我代表广大粉丝提问，你的求生欲呢？】
　　【一个十秒的特效硬生生让我笑了五分钟还停不下来，就是后悔没截图QAQ！】
　　【有没有土豪大佬愿意再砸一个特效来看看啊？新进来的没看到……】
　　【9999 的定价和特效内容完全背道而驰啊……策划和技术小哥你们是希望秦总一直长长久久追下去吗？哈哈哈哈哈笑成多动症。】
　　【要不我们来众筹吧？我出一百块！有没有一起筹钱砸礼物的？】
　　……
　　秦清越看着飞快划过的弹幕，只觉得世界玄幻了。他见过众筹资金进行科学研究的，见过众筹资金来进行艺术创作，见过各种各样的花式众筹，到今天才发现是他目光狭隘了。
　　原来直播间特效也可以众筹，响应的人还那么多。
　　他看了眼几十块、几百块筹钱的观众，手指动了动，打算给冠世的负责人打电话，还没播出去就见直播间再度七彩光晕一闪，他的Q版小人再度可怜巴巴地跪在了榴莲上。
　　秦清越心底原本还忽闪忽闪的怒火，蹭地一声被浇灭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绕梁——顾寒声的账号，不用想，他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直播间的粉丝们却心满意足，满屏都是哈哈哈哈和666，这场本来是为了说明情况的直播已经彻底被带歪了主题。
　　吊儿郎当的主持人顾大总裁倚坐在高脚椅上，一腿半曲着放在椅子中部偏下的横栏上，另一条腿斜斜落在地上，仗着镜头拍不到他，姿势惬意地指挥助理继续砸“追妻修罗场”的特效，一边还不忘怂恿顾北音感谢砸礼物的粉丝。
　　顾北音无奈地顺着他的意思道谢：“感谢绕梁的追……礼物，感谢秦……清越的礼物，谢谢。”
　　秦清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闭着的眼睛更紧了几分，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生出想一头撞死的轻生念头。
　　上次在直播间砸礼物失败，风头还都被顾寒声抢了过去，他干脆直接砍号重来。摸清规则后，他自觉驾驭直播间没问题，这次就用了真名当昵称。
　　干脆利落，一目了然。
　　然而现实的残酷和想象的美好偏差得太过厉害，他非但没能用浪漫炫目的特效来个称霸顾北音粉丝排行榜大业的开门红，反而将这套追妻三连表情包在热度最高的时候亲手捅到千万双眼睛面前。
　　计划泡汤，秦总一颗心如同打翻了调料瓶，个中滋味复杂又苦涩。
　　偏偏顾寒声还不放过他。
　　秦总这位前任大舅子前几天还在顾北音面前将他夸上天，转眼就又开启了嘲讽模式。当然，他的嘲讽落在别人耳中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落在秦总耳朵里却堪比扎心的利剑。
　　“秦清越……没想到我们秦总的ID 这么快就被人占了，要不是秦总应该不会用这个特效的话，我都要以为这是本人了。”
　　顾寒声的声音很好听，不谈公事的时候总是带着丝不明显的懒洋洋的味道，兼之说话的语速不徐不疾，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此刻有多从容优雅。
　　登时，弹幕上的哈哈哈叛变了大半，不少音控表示他们即使坐在危险的墙头上也要冒险爬墙表白。
　　秦清越实在看不下去，退出了直播间。没了杂音扰神，这次他的电话成功拨了出去。
　　冠世会议室，产品总监的手机突兀响了起来，将他活生生从白头翁震成了只受惊的鹌鹑。盯着屋里几十双眼睛，他紧张地干咽了下口水，正襟危坐地接通了电话，并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调成了外放模式。
　　“秦总。”产品总监低声打了下招呼。
　　“嗯。”秦清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明显情绪，“我听说你们连夜加班上线了新产品？”
　　产品总监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继续低声答：“对……市场部昨天下午提出的建议，说趁着热度推出新的限时特效，市场反响一定很好。我们一直商量觉得有道理，就熬夜加班赶了出来。”
　　秦清越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分得太清楚而弄丢了老婆。他虽然因直播间的乌龙而有点火气，却也没迁怒员工：“周总监和你在一起？”
　　市场总监使眼色使的眼睛又酸又疼，却也没能动摇产品总监多拉一个人下水的决心。接过电话，他那点在观众和粉丝嘴里约等于无的求生欲战栗着发挥作用，促使他语速极快地表演了一番真人版绝地求生：“秦总好，事情是这样的。对于这次新推出来的产品，我们市场部做了完备的企划和分析，确认在流量热度和假期热度的双重加持下会取得良好的反响，对公司效益和形象都有正面作用……”
　　秦清越耐心等他说完，才接话道：“我没追究你们责任的意思，等新的财务报表出来，确定反响不错还会给你们加奖金。”
　　会议室里屏息以待的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齐齐向市场总监竖起了大拇指。
　　“我只是想提一个建议。”秦清越再度响起的声音令众人刚吸进来的那口气又吊起来，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里。秦清越一无所觉，嗓音依旧清润和缓，“这个打赏特效可以做成一对，而不只是一个。”
　　卡着的那口气平顺地咽下去，众人无声无息地将竖起来的大拇指转向了手机的方向。
　　市场总监脑子转得飞快，闻弦歌而知雅意：“秦总说得对，我这就联系顾小姐和产品策划，用最快的速度将新打赏特效做出来。”
　　秦清越对谈话的结果也很满意，哽住的心气儿也顺了，他刚想道别挂断电话，就听对面的市场总监有点犹豫地说：“秦总，其实这个特效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只做出来了一个。”
　　秦清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隔了一秒，他的不祥预感成了真。
　　市场总监声音低低的，带着明显的心虚：“因为产品种类是限时特效，为了刺激消费，就设计了额外的附加玩法，只要打赏满九个追妻……呃……这个限时特效，就可以看到附加动画……”
　　听筒中，市场总监的声音蓦然变得飘忽，秦清越看着手里下意识再次点进去的直播间，耳边变成了顾寒声戏谑含笑、夸起自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声音：“感谢绕梁对音音的支持，土豪真爱粉，第九个追妻修罗场特效！”
　　他话音方落，直播间画面上本来围了一圈充当简易版修罗场的简笔画火柴人迅速淡去，跪求复合的Q版小人出现在画面左下角，迈着两条圆滚滚的小短腿站起来往右边跑，看起来很像是在追什么人一样。
　　随着他哒哒哒的跑动，Q版小人的身后出现了一条色彩艳丽的横幅式样的旗子，他越跑越远，旗子上的字也渐渐完全显示出来——“等等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QAQ”
　　直播间观众本来都在刷着土豪6666，这会儿齐齐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到，还是镜头外的顾寒声率先反应过来。
　　只听这位霸总缓声道：“这位策划同学很有想法嘛！干脆来我们顾氏上班算了，我给你开三倍工资！”
　　还和秦清越通着电话的冠世市场总监听到这动静心一颤，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迅速挂断了电话。
　　秦清越看了眼屏幕上还在龟速跑动的小人，又看了眼手里黑屏的手机，刚因情侣特效的预定而缓和些的脸色又彻底黑了下去。


第44章 
　　继#追妻修罗场#后, 冠世直播新推出的打赏特效也上了热搜。直播结束的第二天恰好是情人节, 《恋爱七分甜》就定在这天播出，同步的播放平台选择的恰好就是冠世。
　　不少人原本是为了看自己喜欢的明星和CP才来观看节目的, 临到节目播放时，观众里的大多数却成了因好奇前来围观追妻打赏特效的路人们。
　　《恋爱七分甜》的节目组导演和制片一边庆幸自己答应了与秦清越合作, 几乎没怎么宣传就获得了这么好的效果, 另一方面又紧张地盯着冠世平台的直播情况，生怕特邀的节目后期团队剪出来的成品达不到观众心里的预期效果。
　　“老梁, 你快看弹幕，好多人都是来看秦总追人的。”制片拍了拍导演的肩。
　　有点紧张的导演推开他的手，嘴里应和着：“看到了看到了，这才是节目片头，一会儿只会更多……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担心另外两组嘉宾会心存不满，毕竟这么一来大部分流量和热度都被秦总这一对给占了。”
　　制片盯着屏幕里已经出现的秦清越和顾北音的身影，以及明显较其他时段增多不少的弹幕, 随口岔开了话题：“这年头猎奇的土豪还真多，一万块一个的特效也说砸就砸，秦总才露了几次面, 都收了好几个了。”
　　见他不以为意, 导演叹了口气,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总裁追人的噱头在，又有连番热搜的余威加持，《恋爱七分甜》第一期收视毫无意外地爆了，顾北音接到节目组导演电话时刚好录制完一档节目在卸妆。
　　这天正好赶上雨夹雪天气, 屋里开着暖气显得尤为闷热。肖纹见顾北音额头上都是汗、脸颊又红扑扑的，有点担心她一会出门会受凉，索性就先将屋门拉开了些。
　　走廊的风带着冰雪的凉意，和屋子里的暖意混合在一起，交织出让人舒适的温度。
　　电视台的隐私性和安全性做得都不错，走廊里虽然不时有工作人员走过，却也没人上来打扰。肖纹盯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问题，转身走回小沙发上坐下。
　　“听说顾总出差了？音音你一会儿去哪吃饭？要不我请你吃火锅吧？”肖纹从包里翻出一堆餐馆饭店的小卡片，抽出其中一张，“城西新开的一家不错，我去吃了次，味道挺不错的。”
　　顾北音闭着眼让化妆师卸妆，闻言应下来：“可以啊，不过还是我请你吧，就当是年底加班的福利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转眼妆就卸了大半。肖纹看时间差不多了，摸出手机打算给火锅店打电话：“那我先打个电话定个包厢……”
　　她话音还没落，一道略微有点低沉的男音就插了进来：“订位置？顾老师这是有约了？”
　　肖纹一顿，有点讶异地转过头。
　　半敞的门边，周韬顶着一头奶奶灰的短发，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另一手落在门上补救一样敲了两下，“抱歉，刚才忘记敲门了。”
　　肖纹有点莫名有点尴尬，抬眼看了下顾北音。
　　身为经纪人，周韬为了救顾北音而受伤的那段时间肖纹也总往医院跑，一来二去也和周韬熟悉了不少，也算是半个朋友。但一想到前天周韬转发秦清越微博时说的那些话，她又有点别扭。
　　想到顾寒声之前私下交代她的话，肖纹站起身，扯出了一个笑容：“周老师好。”
　　周韬的目光随之转到肖纹身上，被他用专注的目光看着，肖纹只觉得好像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住了一样，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惊慌和战栗。
　　但这感觉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就散去，快得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肖姐好。”嗓音低沉，神情冷淡，周韬又恢复了粉丝口中小狼狗的模样，“刚才走门口路过，正好听你们在聊天，我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顾北音妆卸到一半，不方便站起来招待他，只得让肖纹腾出个位置给他坐。周韬神色微暖，周身的冷淡感都消退了不少。
　　“顾老师和肖姐是打算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吗？”周韬找了个话题，将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对，年底家里人都忙，就打算在外面吃点。”顾北音接话，试图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怎么没看到你的助理和经纪人？”
　　周韬神情似笑非笑，仔细听的话语气里好像还搀着点不明显的黯然：“快过年了，我就给他们放假了，录节目也是自己来的……其实吃火锅的话还是人多热闹，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让我蹭下饭？”
　　话题又被他拉了回来。
　　肖纹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眼化妆师。果不其然，化妆师正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没有深思，属于金牌经纪人的直觉就让她果断地做出取舍：“可以啊，吃火锅确实人多才有氛围，我本来也打算多叫几个人的。”
　　她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就随之响了起来。肖纹下意识再次转头，却见秦清越正站在门口。
　　——几乎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不过这次来人倒是记得敲门了。
　　“多叫几个人？做什么？”秦清越目光在屋子里一扫，落在周韬身上时顿了顿。
　　肖纹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屋子的人，除了她和化妆师是电灯泡外，剩下的三个刚好能凑成一出简易的修罗场大戏。
　　但注意到化妆师眼底的探究和好奇变成了艳羡后，她又放下了心——至少暂时不会有人胡乱揣摩顾北音和周韬之间的关系了。
　　想了想，她接过话：“我和音音打算去吃火锅，周老师正好要一起……我们想着人多吃火锅才热闹，就打算多叫几个人。”
　　秦清越拎着大衣，嘴角几不可查地抿了抿。
　　坦白离婚后他被秦父秦母佯装着赶出了家门，获得了和心上人一起拍恋爱节目的机会，却苦了给他带班的秦父。临近年底本来就事情多，秦父久未经手，很多事还要先熟悉再处理，只得整天泡在公司加班，弄得本该在家颐养天年的老爷子满腹怨气。
　　秦清越录完节目回来，直接就被老爷子抓到了公司，一忙就是小半个月。
　　好不容易忙完公司的事情，又处理好了公布离婚消息的事儿，他才腾出时间来约顾北音。谁想到来意还没说明，就见情敌已经坐在了顾北音面前。
　　关键是还打算一起去吃火锅……仔细回忆下，他都没和顾北音去吃过火锅。
　　秦清越醋得心里酸涩无比，整间化妆室都快变成了陈醋酿造坊。沉默了片刻，他首度领会到了追人必须不要脸的精神，轻声道：“我正好也没吃饭，要不一起吧？”
　　肖纹左右看了下，对古装剧里那种夹在皇帝和太后之间求生存的嫔妃们突然有点感同身受。好在化妆师已经将最后的唇妆卸掉，这修罗场终于不必她再自己应付。
　　“一起吧，小冯要不要一起来？”
　　听到顾北音的询问，正在收拾东西的化妆师一怔，继而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她虽然喜欢帅哥没错，但她更害怕会消化不良。化妆师默默吐槽。
　　最终四个人一起去了火锅店。
　　片得薄薄的肥牛和肥羊卷得整整齐齐，洗刷干净的海鲜安静趴在瓷盘上，再加上各色丸子、嫩绿的蔬菜，以及沸腾着冒出滚滚香气的鸳鸯汤锅，看起来格外诱人。
　　肖纹捏着筷子，眼馋地看着铜锅里翻腾起伏的丸子，耳朵还支棱着听三人的话。
　　周韬：“这家环境挺不错的，以后有机会我可以请顾老师再来。”
　　顾北音笑。
　　秦清越：“音音，你爱吃的蟹柳，尝尝。”
　　顾北音继续笑。
　　肖纹收回盯着火锅的视线，有点心疼顾北音，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刚准备解救她，就见周韬突然端了杯啤酒站起来。
　　“前一阵子我收到了《山河》男一号的邀约，最近才知道顾老师在中间帮过忙，这杯酒就当我敬顾老师的。”
　　肖纹一怔，职业病发作下意识想帮顾北音拦酒，就见秦清越跟着站起来，淡淡道：“音音对酒精轻微过敏，这杯酒我替她喝。”
　　这次换顾北音一愣。
　　她对酒精轻微过敏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秦清越这么笃定说出来实属在她的意料之外。但片刻后她又回想起顾寒声之前和她说的秦清越在背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心里又隐隐有了底。
　　顾北音思绪转动，外表看起来却像是默认了秦清越的话一样。见状，周韬眼神一暗，秦清越却微微翘了翘嘴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韬眯了眯眼，也将啤酒喝完，低头又倒了一杯：“这杯……我敬秦总。”
　　两人心里都憋着口气，似乎杠上了一样，菜没吃多少，酒却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不少。顾北音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却一时间没想起来。
　　直到这顿火锅好不容易在空掉的酒瓶里结束，又将周韬送上出租车，顾北音看着端端正正站在火锅店门口一动不动的秦清越，她才想了起来：
　　顾寒声好像说过……秦清越酒量奇差。所以他这么安静乖巧，是被半支啤酒放倒了？


第45章 
　　就在她有点怔愣的时候,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一堆包装精美的红玫瑰, 从秦清越身后绕出来：“大哥哥，情人节了, 给你女朋友买支花吧？”
　　顾北音一怔。
　　原本呆呆站在路边的秦清越却动了动，垂眼看了下那捧娇艳的玫瑰花。
　　卖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帽子和衣服被化开的雨夹雪打得有点湿, 玫瑰花上也缀着水珠，被火锅店门口的灯光一映折射出七彩的光。
　　秦清越没说话, 而是将剩下的花都接了过来，另一只手有点迟缓地在身上摸了摸。半晌没找到钱包，脸上有点呆滞的神情顿时掺了些急切和委屈，就连额前的碎发都好像受了打击一样，一瞬间蔫哒哒地垂了下去。
　　他不高兴地抿着唇，动作间写满了不情不愿地又将那捧花还给了小姑娘。
　　顾北音抚了抚额头，这下彻底确认秦清越是真的醉了。她从没想过秦清越还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委屈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和被人狠心扣下糖果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还是明明都快急哭了，却依旧格外讲礼貌的乖孩子的那种。
　　摸出钱包, 顾北音替他付了钱, 叮嘱小姑娘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后, 她将花塞到了秦清越手上：“给。”
　　酒精麻痹了神经，秦清越呆呆地盯着花看了一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顾北音说的意思，坚定地摇了摇头, 拉起顾北音的手，有些木的舌头好不容易才抻平，缓声道：“给你的。”
　　顾北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又看了看醉后显得格外乖巧无害的秦清越，颇有点哭笑不得。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拿别人买的花送人的操作，虽然付钱的和收花的都是同一个。
　　没和醉鬼计较，捧着花，她深深吸了一口掺杂了花香、有点凉的空气，和秦清越站在路边等肖纹开车过来。
　　临近年关，路上的车子少得可怜，抬起头只能看到道路尽头的天边晕出一层浅浅的霓虹灯的色彩。雪渣掺杂着细雨落下，明明温度极低，却也被灯光映出温暖的色调。
　　顾北音有点走神地想着有的没有，余光瞟见秦清越动了动，还没等她转过头观察下这位醉鬼在做什么，肩头突然一沉一暖，带着暖融融体温的大衣披到了她身上。
　　“冷。”醉鬼同学呼出一团白气。
　　顾北音莫名从他简短至极的单字里听出了不满，偏头看了眼秦清越身上略显单薄的毛衣，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楚这位醉鬼的逻辑。
　　她有心想把大衣脱下来还给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听秦清越突然蹦出一句：“十一，只给你。”
　　醉酒的人思维太过活跃，秦清越又一改清醒时的淡漠变得情感充沛起来，以至于顾北音并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肖纹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响起来：“上车。”
　　车子缓缓停在火锅店门口的小片空地上，肖纹倚着车窗看两人走过来，实在没忍住一乐：“秦总这醉酒以后也太可爱了吧，你走一步他走一步，这亦步亦趋的……哎？这才一会儿工夫不见，这是谁送你的花？还十一朵，一生一世吗？”
　　顾北音脚步一顿，联系上秦清越刚才说的话，低头匆匆一扫，发现恰如两人所说，她从小姑娘那买的花正正好好十一朵。巧合到……近乎不可思议。
　　包装精美的玫瑰花好像一团火一样，令顾北音突然觉得有点烫手。她抿了抿唇，还没回答，肖纹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别处：“大衣……秦总给你披的？”
　　顾北音无意识答：“他可能怕我冷，就给我披上了。”
　　说着，她反应过来拉开车门，先把秦清越推上了车，自己也紧跟着坐进去。
　　肖纹没发现她的异样，还在开玩笑：“不是有个段子吗？叫你妈觉得你冷，非得让你穿秋裤，秦总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心态……”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咬了咬舌尖，肖纹迅速转移话题：“送秦总回哪儿？以前的别墅？”
　　顾北音坐在后排，因她之前的话而有点愣神。直到肖纹又问了一次，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将大衣和花一股脑塞到秦清越怀里，一边儿推门一边儿答：“这会儿张妈应该已经放假了，放一个醉鬼自己在家不太安全，我去给秦叔打个电话。”
　　话音落下，顾北音已经走出了车子。
　　肖纹往车外看了眼，又转头看了眼低头呆呆盯着怀里的花和大衣的秦清越，有点头疼的感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清越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肖纹一噎，有点怀疑这个眼眶有点发红，满脸委屈的秦清越是被人给穿了。
　　万万没想到，冷淡得和人形冰块一样的秦总喝醉了居然是这个画风的。肖纹默默地想。
　　秦清越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有学有样地也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不远处，顾北音正和秦父讲电话：“……清越哥喝醉了，对……张妈应该已经放假了吧？把他送回去有点儿不放心……呃？您和阿姨出门旅游不在家？……好……好的，我尽量……秦叔再见。”
　　看了眼黑下去的屏幕，顾北音嘴角微抿地收起手机。一转头，她就看见秦清越绷着脸满脸不开心地样子站在车边，而肖纹一脸头疼的模样和他说着什么。
　　见顾北音打完电话走过来，肖纹骤然松了口气：“怎么说的？送去哪？”
　　“说是出去旅游了……让我代为照顾一晚上。”顾北音同样头疼，又问，“你们怎么突然下车了？外面多冷啊。”
　　肖纹指了指秦清越，小声告状：“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跑下来，怎么劝都不肯回去。”
　　顾北音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秦清越，恰好和他委屈巴巴又莫名可怜兮兮的眼神对在一起。她一怔，秦清越却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抱着花和大衣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沿着马路边往前走。
　　明明那背影修长挺拔，顾北音却看出了一种对方正在赌气的感觉。
　　和肖纹对视了一眼，她揉了揉额角：“你先开车跟在后面吧，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说完，顾北音快步跟了上去。
　　秦清越人高腿长，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走出去了好几米远。顾北音追上去的时候，就见秦清越不知发现了什么，头低着，眼睛专注地看着地面。
　　顾北音跟着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试图劝他上车，怎奈醉酒后变得格外幼稚的秦清越理都不理。她多说两句，秦清越还会鼓起腮帮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一样。
　　无奈之下，顾北音只得暂时放弃让他上车的想法，跟着他往前走。一起走了大概两三分钟，她突然意识到了秦清越低头在做什么。
　　火锅店外的这条路两边都有人行道，人行道比马路高出一些，两者间用一块块厚重的砖石隔开。可能是施工的时候尺寸没设计好，也可能是人行道整体有点下陷，分隔的石头比道路和人行道都高出一截，形成了人们俗称的马路牙子。
　　秦清越低着头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像小朋友一样在走马路牙子玩。
　　——幼稚到近乎丧心病狂。
　　顾北音心里却不自觉地软了软，她往前追了两步，从尾随变成了并肩而行，试图和秦清越将道理，将大衣抽出来给他披上：“天气冷，把衣服给我，我帮你穿上。”
　　若是秦总清醒的时候听到顾北音这么温柔的语气定然会喜不自胜，可惜醉酒后的秦总心理年龄退化成了三岁，丝毫没察觉这语气的可贵之处。
　　他站在高高的马路牙子上，把衣服和花都往身后藏了藏，英俊的脸委屈到几乎可以拿来做表情包，磕磕巴巴道：“不给你……给你了，你又要扔回来了……”
　　顾北音一怔。
　　跟在后面以龟速开车的肖纹也一怔，反应过来后小声感叹：“我的天……秦总不会是因为你刚才把花和衣服塞给他才在生气吧？这也太幼……”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就借着灯光看清了顾北音脸上略显复杂的神情。即便她单身了快三十年，那藏在角落快发霉的感情神经也不由动了动，机灵地反应过来。
　　这举动幼稚是幼稚，可也是赤诚的一片真心。更别提，这还是位醉到连真性情都展示出来的，不存在套路和演戏。
　　想通后，她身为局外人都有点动容，更别提顾北音这个当事人了。肖纹叹了口气，又有点高兴。前一段时间她没少和顾北音交流，也隐约摸清楚了顾北音的态度——在圈子里待久了，见多了各种为了利益、为了资源、为了借机炒作上位而横踩一脚甚至拔刀相向的情侣，顾北音的爱情观多少有点消极。要是秦清越真的能打动她，也是好事。
　　然而醉酒的人毕竟是醉酒的人，秦清越迟钝的神经和大脑根本分不清顾北音的神情究竟是复杂还是简单，他只清楚在他说完话后，顾北音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不反驳，看起来就好像默认了一样。
　　委屈巴巴的醉鬼小可怜一时间悲从心来，好在还有残存的丁点理智和骨气提醒着他，让他在转身后才扁了扁嘴，露出一个极其崩人设的表情。
　　抱紧了花和大衣，秦清越继续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越走，他心里越委屈，心里头就好像架了一口锅在熬着醋，沸腾到炸开的气泡碎裂后冒出酸苦的气息，让他落下的脚步都不由重了几分。
　　偏偏醉鬼先生没任何常识一样，根本不愿意展开手臂来维持身体的平衡。走了大概十几步，他只觉得脚底下的砖头好像晃了晃，酒后变得格外不灵敏的小脑维持不住平衡，秦清越一歪，摔在路边。
　　他面前，一块翻出来的砖石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路边，上面还印着一个新鲜带泥的脚印，直白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怔住的顾北音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秦清越旁边，她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被他护在怀里完好无损的衣服和花，又看了眼被踩塌的马路牙子，有点动容，又有点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北音：你好，请问是秦总吗？
　　秦清越：你、你好，我是秦清越，你的、你的相亲对象，我今年三岁啦！


第46章 
　　看了眼滚到马路上的两颗碎石子, 顾北音叹了口气, 抬脚往路中央走。见她一动，秦清越也艰难地从地上跳起来, 明显又是一副想亦步亦趋跟着的样子。
　　顾北音勉强压下微翘的嘴角，佯装严肃地板着脸：“把身上的泥拍拍, 把外套穿好！”
　　因为被摔懵而丢到脑后的委屈又浮出水面, 醉到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秦总用一副“宝宝很乖，为什么要凶宝宝”的表情看了顾北音一眼, 发现她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一扭头又想赌气往前走。
　　好在顾北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状立刻制止了他：“你要是不乖乖听话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台词自带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幼稚和欢脱，顾北音说完了耳朵就有点热，但智力降到三岁水平的秦清越却就吃这一套。抿了抿唇，折腾了一路的秦总格外老实地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 终于沉默着将大衣乖乖穿好了。
　　下车将小石子捡起来的肖纹见状不由对顾北音竖起了大拇指，两人将歪倒的石头扶正，又往下压了压。处理完秦三岁造出来的烂摊子, 顾北音拉开车门, 指了指后排座位：“上车, 带你回家。”
　　她话音落下又过了片刻，秦清越垂下的头才后知后觉地骤然抬起来，连带着额前垂落的碎发也欢快地扬了扬。秦三岁眼睛亮晶晶地钻到后排坐好，见顾北音也一起上车, 他把花塞给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停下来。
　　肖纹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忍着笑意小声感慨：“不是我说，秦总这也太乖了吧？我估计你现在把他拉去卖了，他也不会反抗的。”
　　顾北音没接话，本就微微上挑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约莫一分钟后，安安静静坐在后排的秦清越却突然一下握住顾北音的手，目光警惕地看了肖纹一眼：“她是坏人！不要理她！”
　　肖纹怔了怔，凭借强大的定力咬着牙才没手一抖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小声惊叹：“天呐！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顾北音忍了忍，终究也跟着笑了出来。
　　许是被她这个笑容安抚住了，又许是醉酒后的困意开始上涌，后半程路秦清越没再闹腾，三人安安稳稳地回到了顾家宅院。
　　“我爸妈应该都睡了，一会儿我们动作轻点……肖纹你还睡一楼客房吧，让清越……”顾北音顿了顿，对着秦三岁崩人设的样子实在叫不出这声哥，只得轻咳一声继续说，“让他睡我哥的房间。我去熬一壶姜茶，一会儿你喝点再睡。”
　　见肖纹点头应下，顾北音揪着身后跟着她团团转的小尾巴一起上了二楼。从衣柜里找出套顾寒声的睡衣，她试图把人推进卧室自带的浴室：“先洗澡，洗完乖乖吹头发，等喝了姜茶再睡。”
　　秦清越站在她面前，明明比她高了一头，那种无意识的呆萌感却显得年纪格外小，看得顾北音心里一软再软。她正想再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就听到秦清越道：“一起洗。”
　　——秦总在清醒时绝对不敢耍的流氓，在醉酒后却能无遮无拦地脱口而出。
　　不必去看，顾北音也肯定她的脸绝对红了。目光匆匆在秦清越脸上划过，确认他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顾北音板着脸拿出之前百试不爽的威胁：“自己洗，不然就不理你了！”
　　站了一会儿，似乎确认了顾北音的铁石心肠，秦三岁小朋友终于拿起衣服，委屈巴巴地走进了浴室。
　　顾北音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她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敲开了秦清越暂住的房门。
　　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秦总已经洗好澡并把头发吹干，正端端正正坐在床尾，见顾北音进门，他本来有点疲倦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看起来很像是一只突然见到主人的大型犬。
　　顾北音狠心无视掉他的眼神，把姜茶举到他的面前，尽力维持之前的严肃：“乖乖喝完，然后睡觉。”
　　慢慢地“哦”了一声，秦清越端起杯子把姜茶一饮而尽，又喝了点温水，这才小声问：“现在可以睡了吗？”
　　对上他在灯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澈的眼睛，顾北音只觉得刚耗尽的耐心又一瞬间恢复满格状态，点了点头，她也放轻了声音：“可以。”
　　话音刚落，秦清越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露出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顾北音有点不明所以，帮他调暗了床头灯，道了声晚安就想离开，却听见秦清越委屈又可怜的声音：“不一起睡吗？”
　　穿书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顾北音都没被这么接二连三地调戏过。如果表情能具象化的话，那她额角肯定已经出现了代表忍耐的井字符号。然而还不等她回头，秦清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嗡然震动起来。
　　顾北音下意识向着动静的来源看过去，一眼扫到了屏幕正中的闹钟图标，和下面的一行小字：
　　和音音道晚安。
　　她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差五分钟十一点。她突然想起，年底这么忙，秦清越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给她道晚安的短信却好像从来没有中断过。
　　光是看着这个闹钟，她几乎都能脑补出这人是如何在百忙之中特意定了闹钟，又是怎么在五分钟内查好第二天的天气、想出不重复的晚安问候，最后再发给她的。
　　顾北音心里那点儿微弱的火气晃了晃，被这闹钟一搅彻底熄灭。她看了眼手忙脚乱关闹钟的秦清越，只觉得冰封的心里突然被一阵暖风吹过，蓦地塌陷了小小的一块。
　　这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顾北音有点茫然慌乱，她匆匆拿起水杯又道了声晚安，抬脚就往门口走。谁知手指刚碰到扶手，她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来，整个人又朝向了屋里。
　　许是起床起得太过匆忙，秦清越连拖鞋都没穿，赤脚踩在地上微微晃了晃，撑着门板稳住身形后突然露出了笑容，而后低下了头。
　　眼前是他极具冲击力的笑容，鼻尖是他身上的草木香气，顾北音还没从突然被抱起来举高高的惊慌里回神，一片阴影就兜头落下，额头上也传来了温暖柔软的触感。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北音的大脑彻底罢工，有点呆呆地看着他，还没说什么，秦清越又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而后终于满足了一样笑了笑：“晚安。”
　　说完，秦清越放开揽着她腰的手，拉开了房门。醉鬼的神经粗到令人发指，见顾北音呆呆站着没动，他有点不解地歪了歪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还觍着脸询问：“身体不舒服吗？”
　　见他伸手想要给自己试体温，顾北音总算反应过来，没理这个酒后耍流氓的男人，匆匆忙忙逃之夭夭。
　　秦清越扒着门口看了会儿，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这才有点恋恋不舍地关上门，回屋睡觉。
　　折腾了一晚上，又耍了耍流氓，秦清越这一觉睡得极沉极安稳，但宿醉后的头疼依旧冤有头债有主地找上了他。
　　早上七点，秦清越准时按照生物钟醒来，方一动，他的脑子里就跟有尖锐的小锤子敲打着一样，抽抽着疼。
　　闭眼缓了半晌，昨天喝醉后的片段一点点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揉着额头的手指一顿，秦清越突然坐了起来。
　　屋里略微有些凉的空气一瞬间将他席卷，秦清越却呆呆坐着不动，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他昨天好像卖了不止一次蠢……好像还借着酒劲，在道晚安的时候偷了两个吻……一时间，秦清越恨不得自己是还没睡醒，仍然在梦里，又恨不得昨天根本没醉酒，而是清醒的。
　　就在他纠结矛盾时，一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干嘛呢？冷……”
　　没睡醒的缘故，顾寒声的声音略微有点沙哑，依旧是好听又熟悉，但落在秦清越耳朵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他僵着脖子转过头，确认身边躺着的是顾寒声后，脚速快过脑速，将顾寒声踢下了床：“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怦然巨响中，被凉气包围的顾寒声彻底清醒，扒着床沿坐起来，他一腔起床气尽数发作给了秦清越：“睁大你的钛合金眼看看，你穿的是爸爸的衣服，睡的是爸爸的床！我赶夜班机回来你睡得和猪似的就算了，爸爸不和你计较！现在还敢把爸爸踹下床！是你飘了还是我扛不动刀了？！”
　　被他一吼，秦清越有点昏沉的头脑也清醒过来。揉了揉眉心，他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顾寒声寒着脸重新钻进被子，正打算和秦清越仔细掰扯掰扯他究竟有多忘恩负义，卧室门突然被人敲响，随之响起的则是顾北音带着点疑问的柔和声音：“哥？清越哥？你们没事吧？”
　　秦清越一僵。
　　顾寒声则一愣后反应过来，拍着床无声笑了几下，过了片刻才忍笑道：“没事没事，我刚起床没注意，被床头灯的电线绊了一跤。”
　　门外，顾北音下意识接话：“那哥你们起来后下来吃早饭……”说完，她怔了怔，她怎么记得，昨天好像没看到灯线落地上啊？


第47章 
　　早上八点, 秦清越和顾寒声坐到了一楼的餐桌旁。顾父已经吃完早餐, 正捧着一杯牛奶慢慢地喝，见他们下楼扫了一眼,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都放假了吧？”
　　昨天到家太晚，顾寒声早就饿得狠了, 叼着个包子含糊回答：“放了放了, 过年了都没人愿意在公司呆着。”
　　“没问你。”瞪了顾寒声一眼，顾父放下玻璃杯, 转向秦清越，“你爸妈出去旅游了，给我打电话说让你留家里过年。一会儿你回去收拾几套衣服带过来，省得来回折腾着跑了。”
　　秦清越一怔，顾父却显然还在介怀之前协议结婚的事，把话撂下自己施施然走了。
　　顾寒声咽下包子，搬着椅子凑近了些, 神秘兮兮地小声询问：“真出去旅游了？还是给你创造机会临时决定的？”
　　秦清越没作声，顾寒声却一眼看出了答案。摸了摸下巴，他竖起大拇指：“这招高, 我得记下来。”
　　秦清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顾寒声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 就今天在机场, 我还遇到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和我告白来着！”
　　秦清越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然后呢？你接受了？”
　　“怎么会。”顾寒声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和她说, 我这人比较自恋，只喜欢自己，不想分心去喜欢别人。”
　　秦清越实在看不下去，把牛奶喝完端起空玻璃杯往厨房走，刚到门口，恰好听到了顾北音求助的声音：“哥？你有事吗？能不能帮我剁下肉馅？”
　　“怎么剁？”秦清越问。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北音才发现自己使唤错了人，昨天的记忆突兀而不讲道理地蹦出来，让她原本切菜的动作一顿。
　　“清越哥，”顾北音招呼了声，又抬头往门外看了眼，“还是让我哥来吧，他比较熟练，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余光扫到顾寒声正端着盘子碟子往厨房靠近，秦清越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厨房门挡得严严实实，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体贴周到：“他昨天赶飞机也很辛苦，还是让他休息吧，我帮忙就好。”
　　门外的顾寒声一顿，忿忿看了他一眼，把餐具塞到他手上，跟着应声：“音音你只管使唤他，不用客气，我再去补个觉。”
　　顾北音无奈，只得应下来。
　　秦清越没进过厨房，更别提什么做饭的经验，顾北音只得一点点教他。
　　宅子的厨房不算小，但站了两个人还是显得有点拥挤。看出顾北音的不自在，秦清越垂下眼看着菜板，选了个话题缓解屋子里的尴尬：“我记得肉馅大部分都是机器做出来的？”
　　“是……”顾北音应了声，调整了下菜板，以防他不小心切伤自己，温声回答：“但剁出来的肉馅会更好吃一点儿……你先别着急动手，我给你找个围裙。”
　　秦清越没回头，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提了提，又曲起空着的手指，往下压了压。
　　他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做饭也能这么舒服。
　　舒服到他心里就好像有一瓶刚被摇晃就立刻打开的碳酸饮料，一个劲儿地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甜气泡，甜滋滋的味道令他几乎有了一种微醺的错觉。
　　顾北音已经从橱柜里翻出了另一条围裙：“先穿上围裙吧，省得一会儿肉馅溅到……”
　　秦清越伸手接过了围裙，嘴角克制不住地翘起，偷偷看了顾北音一眼。
　　顾北音却已经愕然瞪大了眼睛。
　　刚才围裙叠着，她也没注意，此刻秦清越抖开了她才发现，这围裙和她身上的明显是一对儿——《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朱迪和狐狸尼克分别占据了两件围裙的左右两边，正嘟嘴卖萌，高高扬起的兔爪爪和狐狸爪子拼到一起恰好是个心形。
　　顾北音：“……”
　　负责采购的阿姨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不知道怎么还这么潮，居然不青睐大众碎花款，连买两件围裙都要买印着对知名的动画CP的，看着……比情侣装还像情侣装。
　　顾北音耳朵有点热，她有心想把围裙要回来，又觉得这举动太过刻意，只能看着秦清越抖开围裙系好，末了伸手妥善地将翘起来的衣角扯平，心情一看就知道很好地翘着嘴角道：“这围裙挺好看的。”
　　顾北音耳朵尖更热了，她顾不得吐槽秦清越明显扭曲的审美，只能转过身继续剔虾线，但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却都是人高腿长的秦清越披着件捉襟见肘的小围裙，却依旧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
　　——倒是和昨天他醉酒后的乖巧模样逐渐重叠起来。
　　秦清越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音音。”
　　“嗯？”顾北音下意识应了一声，秦清越却没再说话，偏头看过去，就见他正垂着头认认真真地切肉馅，刚剪短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让人手痒地想摸一摸。
　　咬了下舌尖，努力把脱了缰满世界撒欢的思绪拖回来，顾北音垂头继续剔虾线，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些。机械的动作非但没让她的心静下来，反而更乱了一些。
　　“第一期节目你看了吗？”她没话找话。
　　“看了。”秦清越的声音在咣咣剁肉馅的响声里依旧平和，“节目组找的后期不错，剪得挺好。”
　　这类似于领导视察工作后的点评语气让顾北音又找回点熟悉感，她嘴角也跟着翘了翘，眼底化开了点笑意：“其实你私下做的好多事我当时都没看出来，还是看了节目才知道你为了借马车、定路线的那些前期准备还吃了不少苦头。”
　　秦清越却没笑，而是抿了抿唇，似乎有点懊恼：“那些都不算什么……我其实应该考虑得再细致一点的，当时定路线踩点的时候天还亮着，游乐场的项目都还开放，但等我们录制的时候已经关了一部分，我当时不得已还改了路线。看你当时的样子，应该是没玩尽兴的吧？”
　　秦清越鲜少一口气说这么长串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他对那场被迫改变计划的游乐场之行究竟有多耿耿于怀。
　　顾北音手上一顿，突然意识到她刚才类似玩笑的话其实是建立在秦清越一颗真心上的。从昨天晚上就心里出现的异样就没消停过，但直到此刻，顾北音才算正视了它。
　　垂下眼，顾北音捞起一只虾，第一次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提及了感情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实在太过惊讶，秦清越一刀下去险些伤到自己的手。险险稳住手把菜刀放下，他一颗心却如同浮萍飘荡在水流里，怎么都稳不住。
　　他曾听人说过无论男人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都会变成傻子，却直到此刻才算有了切身体会。顾北音不过问了一句话，他却转瞬拆解出了几个意思，并试图借此发掘出顾北音有点动心、喜欢上他了的蛛丝马迹。
　　就像是得了臆想症一样。
　　把这点念头敛起来，秦清越在心里默默念了三四遍，说出来的时候却同样磕巴了下：“你拍《问鼎》……我去探班，回来之后发现的。”
　　顾北音被他传染的也有点紧张，好在两人一个面对着水池，一个正对着案板，谁也看不见谁。轻轻呼出一口气，顾北音看了眼窗外屋檐下结的冰棱，轻声道：“那你做的那些事为什么瞒着？”
　　剁馅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秦清越微微皱起眉，虽然有点不情愿，却延承了醉酒后有问必答的风格，乖乖地如实道：“咳……我探班的时候说错了话，让你把我当哥哥看……但后来我对你心怀……嗯，心怀不轨，总觉得有点自打脸，又有点怕你发现……所以才做什么都悄悄的，不让你知道。”
　　说着，他又有点沮丧：“但现在你也知道了。”
　　顾北音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也不知道是秦清越醉酒后的表现实在太乖巧可爱，导致她现在看他都自带可爱的滤镜，还是秦清越骨子里就是这样，真性情暴露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费心做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模样。总之，这个回答却是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他之所以对追求的行动都那么遮遮掩掩的瞒着，不是什么温水煮青蛙的套路，也不是什么别有居心的设计，而是单纯觉得丢脸。
　　眼下的气氛太好太轻松，顾北音索性将问题都问了出来，声音里也满是笑意：“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
　　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她在很早之前就在病房外听到了“周韬喜欢她”的消息，第一反应却是敬而远之，因为她清楚，周韬绝对不是喜欢她，而是喜欢原女主，这份感情不是给她的，所以她不能理所当然当做没事一样接受。
　　同样的，一个多月前从顾寒声那里知道秦清越喜欢她，她心里纠结的也是同样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打算其实也是准备冷着，只是没想到秦父秦母会把秦清越赶出家门，两人接触反而更多了些。
　　直到今天，在一个不算多完美的时机、一个不是多合适的地点，她还是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就算是……一个机会。
　　秦清越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确定！我喜欢的是你！”
　　说完，他又生怕自己回答得不够好一样，补充道：“我承认，我以前做的不对，不应该冷着你，但……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给我一种还没长大的感觉，我只能尽量避开……后来去探班的时候，我才发现你长大了，心态上才调整过来……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你们好像根本是两个人的感觉……”
　　顾北音一怔，昨天晚上心里塌陷的那一角，突然有暖风吹了进来。
　　但可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顾寒声一样，同样是破坏氛围的小能手。母胎单身了这么久，顾北音一时间应付不来这略显暧昧的气氛，下意识接话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会喜欢上小白花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雨瓢泼，秦总和音音站在雨中，绝望泪流——
　　秦总：小白花？我真不认识什么小白花，音音你听我解释！
　　顾北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


第48章 
　　剁馅的咣咣声音在突兀地响了两声后又戛然而止。
　　“小白花？谁是小白花？谁和你胡说的？”秦清越嘴角微抿, 捏着菜刀, 一副想打击造谣恶势力的认真模样。
　　厨房里的脉脉温情瞬间涤荡一空，以秦清越为中心, 整间厨房寒风瑟瑟，似乎都要结冰一样。
　　虚假消息散布者、胡说八道本尊顾北音找回理智, 闭了闭眼, 试图解释：“我以前看过个帖子……讲的是总裁分类什么的……里面有一种就是你这样的，分析出来的结果是会偏爱小白花。”
　　秦清越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脸都快青了，但缓了片刻，他那点悲愤又转为了无奈，甚至还学会了在玻璃渣里自己翻糖吃：“你这么说，我都要以为你特别注意我了……不过那些帖子别乱看，都是写来骗人的。”
　　自觉说漏嘴的顾北音顺势点了点头。
　　秦清越垂下眼睛，灯光下泛着光泽的长睫毛垂下来, 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语气却在柔和中透出点请求的味道：“音音，我想请你, 对自己、也对我的感情, 有信心一点。”
　　作为一名还算优秀的演员, 顾北音深知人的神态动作都有可能骗人，心跳却不会撒谎。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秦清越说这句的时候声音极轻，就如同被风卷起的、几乎毫无重量的蒲公英一样, 但落在顾北音耳中，却令她不由有些心跳加速。那飘起来的蒲公英种子，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她刚刚彻底塌陷不久的心尖上。
　　散发着一股滚烫却熨帖的温度。
　　午饭最后吃的饺子和腰果虾仁。也不知是因为开诚布公谈了一番话，还是因为动心后的滤镜效果，两人一起包出来的饺子格外好吃，顾北音吃了一小碗还想再添几个，却被顾寒声一本正经地拦了下来：“你吃太多糖了，不能再吃了。”
　　顾北音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顾寒声便将自己的碗也往桌面一放，继续说：“我吃了太多狗粮，也饱了。”说完，他还略有些不爽地看了对面的秦清越一眼。
　　顾北音的脸徒然红了。
　　早晨的时候顾寒声虽然嘴里嚷嚷着要去补觉，却在一个小时后又百无聊赖地摸回了厨房，一进门他就发现两人身上的情侣围裙，继而好像开启了雷达探测一样，敏锐地察觉出了屋子里莫名有点发甜的气息。
　　但当时他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北音只当此事就此揭过，没想到还在这等着她。瞪了顾寒声一眼，她有点心虚地看了顾父顾母一眼。
　　顾母微微笑着，看着好像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样。
　　顾父却皱着眉，显然将顾寒声的话听了进去，但在宝贝女儿“委屈巴巴”看过来的时候，他那点不快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爆棚的父爱。他先给顾北音捞了几个热腾腾的饺子，又转过头数落顾寒声：“我看你是吃饱了，去去，外面雪下了大半天应该能堆雪人了，给你妹妹堆个雪人玩。”
　　蹿捣火气不成反被烧，顾寒声委委屈屈“哦”了声，状似可怜地给顾北音递了个眼神。
　　顾北音只当没看见，笑眯眯地端起碗，活脱脱像是一只抱着瓜子的小仓鼠，看起来超级开心。
　　放假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惬意与温柔，吃过饭后顾北音找了部轻喜剧，抱着抱枕瘫在沙发上，准备就这么消磨下午的时间，一旁的落地窗却突然被敲响。顾寒声站在窗子外伸手指了指，又沾了点雪水在玻璃上写字：
　　出来一起堆雪人。
　　犹豫了两秒，顾北音抛下了喜剧片和热牛奶，披上厚重的羽绒服推开门走了出去。下雪时的气温不算特别低，但饶是如此，从暖融融的室内走到屋外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顾北音被寒风冻得一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在屋子的另一侧发现了顾寒声和秦清越。
　　两人似乎正在争辩什么，见顾北音出来，顾寒声立刻将她拉了过去：“音音，你来说说这个雪人像谁？”
　　顾北音下意识看了眼面前一米多高的雪人，莫名从那石头和胡萝卜做出的五官里看出了一丝熟悉感。跺了跺踩在雪地里、迅速降温的脚，她往上提了提围巾，小声道：“像你？”
　　顾寒声本来被冻得脸色煞白，这会儿硬生生气红了：“明明像秦清越！你看看那鼻子那眼！”
　　顾北音下意识看了眼秦清越，却恰好对上他笑得弯弯的眉眼。她脸上有点热，好在有围巾遮着，看不清神情。
　　他们默默对视了一眼，却可怜了连早恋都没谈过、年纪一把的顾大单身狗，他可不清楚有情人哪怕交换个眼神也能传递万语千言，还在那里嘀咕：“明明就是像他，亏得我还特意堆在了你窗子底下。”
　　顾北音一怔，就听顾寒声道：“刚出来肯定冷，来，我们打雪仗，一会儿就不冷了。”他刚说完，就像撒欢的哈士奇遛主人一样将顾北音拖走。
　　顾北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就见秦清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小树枝，正在雪人身上一笔一划写着字。洁白的雪面上，一个“秦”字已经初现雏形。
　　顾寒声最后把她拉到了宅子大门口才停下来，他蹲下身去团雪球，用老父亲一般担忧的语气说：“音音，你别嫌哥事儿多，我故意在爸面前那么说就是想让爸敲打敲打清越，既然爸没说，那就我这个做哥哥的说。”
　　把团出来的雪球放到一边儿，他呼了口气：“清越现在很喜欢你是没错，你要是也喜欢他了，和他在一起也是好事。但还是要多观察他一些时间，看看他的喜欢……或者说是爱，究竟是长久的还是三分钟热度……女孩子嘛，矜持点绝对不吃亏……”
　　雪地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顾寒声严肃的老父亲口吻一换，骤然变得欢脱：“傻姑娘！我们在打雪仗，还站着？那就怪你哥我心狠手辣了！”
　　这话题几乎瞬间从北冰洋跳到了南极洲，顾北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团小小的黑影对准她砸过来。再躲避几乎已经来不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预期中的疼痛和雪球炸开的寒冷却没出现，顾北音把眼睛睁开小小的一条缝，就见秦清越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她的面前，右肩的地方多了一大团雪渣。
　　顾寒声却已经找到了树当掩体，又扔了一个雪球，嘴里还嚷嚷着：“不行不行！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这不公平！”
　　“你走左边，我走右边。”秦清越礼尚往来地也扔了个雪球过去，趁着顾寒声躲雪球的机会压低声音迅速说，“帮你报仇。”
　　看了一眼秦清越身上的雪花，又看了一眼顾寒声从树后露出的衣角，顾北音弯了弯眼睛，笑着应下来：“好！”
　　三个人都已经二十好几，随便拎出去一个在外人眼里也都是温润端方的形象，却在雪地里整整玩了一个多小时的打雪仗。
　　以一敌二，顾寒声最先认输：“不行了，不行了，让我歇会儿。”
　　瘫坐在雪地上，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拢了拢地上的雪，顾北音刚站到他身旁，见状不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顾寒声这次却真没攻击，他缓了缓，随即灵活熟练地又堆了个雪人。
　　相比顾北音窗子下面那个，这个更小巧精致，显得漂亮得多。顾寒声做完这个却没停下来，而是一口气又堆了三个。四个雪人紧紧挨着，一字排开，左右两边的雪人显得高大些，中间的两个却娇小些。
　　顾北音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拟态雪人，抿着嘴角笑了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她正好有两顶精致的小帽子，又匆匆进屋去拿。
　　等她出来，顾寒声已经不知道从拿找到了一片平整的木板，将四个小雪人拉到了房子后方那大雪人的旁边。
　　见到顾北音手里的小帽子和小围巾，他眼睛一亮：“快快，给它们戴上！”
　　说完，他脱掉手套，露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将手机摸了出来。顾北音只当他是想拍照留念，速度很快地把小帽子和小围巾给小雪人戴好。
　　顾寒声抬头摆弄了下手机，似乎有点不满意，跑进屋里又找了两个款式格外绅士的领结给最左边和最右边的小雪人戴上，又捡了根树枝给四个小雪人后的大雪人插到嘴里，这才心满意足。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秦清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寒声却没看他，扯着木板把四个小雪人的站位调整了半天，他几乎将手机贴在雪地上，给学人们拍了张照片。
　　近大远小的错位缘故，五个雪人在镜头显得几乎是一样高，只不过右侧的四个雪人看起来格外美型，画风极为一致。而最左侧的那一个则显得格外粗糙，就像是暴走漫画里的人物突然错频到了美型漫画一样。
　　顾寒声拍了拍手机底部站到的雪花，看着照片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指了指镜头，他偏头对顾北音说：“这是爸、妈、你还有我……这是清越。”
　　忍着笑，顾北音点了点头。
　　顾寒声又转过头，挑眉对秦清越笑了笑：“一家五口，女婿最丑。秦总你说是不是啊？”
　　嘴角一抿，顾北音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秦清越看了她一眼，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最终眯了眯眼，格外矛盾地应下来：“是。”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位，再来个琼瑶式的小剧场哈哈哈：
　　浪漫的梧桐树下，还在上高中的十七岁的顾大哥站在一个女生面前——
　　女生揪衣角：我……我喜欢你。
　　顾大哥笑：抱歉，我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女生害羞低头：那……你想什么时候谈？我可以等你。
　　顾大哥沉思，不确定道：三十岁以后？
　　女生泪眼盈盈，扬长而去：我想早恋，不想黄昏恋！我们不合适，呜呜呜，再见了我的爱！！！


第49章 
　　这场冷空气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还没走, 院子里的五个雪人也因寒冷的天气难得撑到了跨年。顾寒声美滋滋地给小雪人们拍了几十张照片, 又闲得无聊，特意找了人做了套相片书, 年三十一早就拉着顾北音分享。
　　“我觉得我应该去学摄影，这照片印出来多好看。”顾寒声倚在沙发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相片书。
　　顾北音扫了一眼, 一下就看到那相片书最顶端烫金的八个字——“一家五口，女婿最丑”。嘴角抽了抽, 她拿了个抱枕拍了拍顾寒声，“别看了，收拾收拾贴对联和福字了。”
　　顾寒声往一旁挪了挪，却只是避开了她扬起来的抱枕，手里依旧宝贝地握着那本相片书：“让清越帮你，他不是也没事吗……别看我，我得研究拍照技巧。”
　　软磨硬泡各路招式都用尽了, 顾寒声依旧不为之所动，顾北音无法，只得去找秦清越当帮手。
　　顾家老宅窗子多、房间多, 负责采购的阿姨零零总总地买了一堆对联福字, 还有些装饰用的吉祥如意结。两人先做了分类, 而后比对了下门窗大小，开始着手贴春联。
　　捏着副对联，顾北音突然想起来了件事：“秦叔他们去旅游了，那你家的春联谁来贴？”
　　“没事。”秦清越嘴角翘了翘, 低下头把凳子放平稳，“他们应该把对联交给门口的安保了，到时候他们会帮忙贴一下的……你可以踩上去了，动作慢点，注意安全。”
　　顾北音点点头，踩到椅子上把上联举起来比了比：“齐吗？”
　　“咳，齐。”轻咳一声，秦清越一双手依旧虚虚举起来护着顾北音，眼睛却不知道往哪里看。
　　贴对联挂如意结总是需要上蹿下跳，为了行动方便，顾北音便在毛衣外加了件短款的羽绒马甲，现在扬着手去贴对联，衣服受力向上提，露出了一截又白又细的腰线，令秦清越有点手足无措。
　　纠结了两秒，他把视线转到了一旁的地上。
　　似乎和他作对一样，他好好守着的时候一点儿事都没有，他刚一别开眼顾北音脚下的凳子就晃了晃。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顾北音脚底下的凳子突然一翻，整个人朝后摔了下来。
　　不假思索的，秦清越抬手护住了她。在撞击力道的冲击下，他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摔在了门旁积了雪的草地上。心脏还因方才的惊险而激烈地跳动着，揽在她腰上的手却传来一阵温热细腻的触感，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却在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惊慌地松开了手。
　　“抱……抱歉。”秦清越耳朵已经红得快能滴血，看起来比幼儿园小朋友还纯情。他先把顾北音扶起来，近乎小心翼翼地窥着她脸上的神色，却辨别不出她究竟有没有生气，只得继续道，“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因为顾北音总算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再去搬个椅子。”顾北音说。
　　她折身进屋的动作虽然很快，却依旧透出种不疾不徐的从容，和“落荒而逃”四个字看起来没有一点关系。秦清越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失落。
　　屋内，顾北音借着换鞋的空隙飞快地朝后看了一眼，恰好捕捉到秦清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嘴角微微一抿，拍了拍有点发热的脸颊，这才抬脚往屋里走。
　　等对联窗花和福字都贴好，如意结和生肖吉祥物也挂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顾寒声仍旧瘫在沙发上翻着他那本精神食粮的相册，见顾北音洗完手坐下，抬手指了指被她留在茶几上的手机：“刚你手机震动了几次，可能是有人找你。”
　　顾北音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和她猜测得差不多，除了几条提前拜年的短信，其余消息多是微信工作群里的。
　　顾氏娱乐给她配的团队业务能力都很强，无论是经纪人、助理、化妆师，还是宣传、公关、司机，顾北音都相处得很愉快，贴对联之前她特意在工作群里发了八个红包，把潜水的众人都炸了出来。
　　许是过年了为了添彩，在清一色的“谢谢老板”之后，每次抽到红包数额最多的人则要发下一轮红包。顾北音看得有趣，弯着眼睛也跟着凑热闹抢了一波。
　　二百块的红包分了十个，顾北音上来就抢了个第一，五十二块钱。愿赌服输，她又发了一个，随手跟着抢了下，巧的是，第一还是她。
　　自己抢自己的红包拿了最多，但还要继续往下发，这运气委实算不得好。但看着群里一派“哈哈哈哈谢谢老板”，顾北音无奈，只得继续往下发。
　　她原本打定主意不再抢，顾寒声却正巧扫到了她手机的界面，“自己发的红包也可以抢的啊，干嘛不抢？”嘴里说着话，他抬手点了下。
　　一百五十六，毫无悬念的手气最好。
　　登时，群里又是一片“哈哈哈”，有人机灵，已经开始说讨喜的话：“赌场失意，情场得意，祝贺老板。”
　　这节奏一带，群里又是一片复制粘贴。
　　顾寒声看着，已经琢磨过味儿来。他笑着看了秦清越一眼，又看了顾北音一眼，目光带着深意，偏偏还什么话都不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顾北音被他看得有点恼羞成怒，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拿起手机上楼。
　　刚把卧室门关上，手机就又震动了下，顾北音本不想理，手机却震动起来没完没了。窝在吊椅上看了眼，消息却是肖纹发来的。
　　肖纹：音音，恋爱七分甜的导演刚找我了，希望你和秦总能接受个简短采访，做成花絮放到冠世直播上。
　　想了想，顾北音直接给她拨回去了电话：“采访的目的是什么？”
　　肖纹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北音现在态度和以前的不同，若是在以前的话，估计她根本就不会考虑这类采访……但想到秦清越背后默默做的那些事，肖纹又有点理解，体贴地什么都没问，答道：“导演应该和你说了，第一期收视爆了，他们尝到甜头了，想要继续合作。”
　　“让他们把流程发给我两份，我们考虑一下。”顾北音答。
　　肖纹一向尊重顾北音的选择，并没什么意见，自然地把话应下，她换了个话题：“对了，今天我登录了下你的微博帐号，清了清工作邀约和一部分私信。”
　　顾北音的微博账户一直是她自己打理，但肖纹作为经纪人也会定期查看工作相关的消息，不过平时都不会特意提出来，像这样特意告诉她的一般意味着有特殊情况。
　　果然，肖纹继续道：“有一个粉丝……应该是从你出道的时候就开始粉你的那种，我都有点眼熟了……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儿，私信了你两天，语气措辞什么的都……嗯，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形容不出来……”
　　顾北音轻声应下来，确认她没其他事情了才道别挂断电话。
　　微博上依旧热热闹闹，不少人在刷段子和祝福，春晚节目单的公布也引了不少人关注。顾北音略略扫了两眼，点开了私信，按照肖纹发过来的ID昵称，她找到了个人私信。
　　花了点时间把几条私信看完，她有点理解了肖纹的心情。
　　“加油向上：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发现这条私信，如果不能的话就当我自言自语吧。我今年二十五了，有人喜欢我也有人讨厌我，还有了钱，摆脱了以前不堪的生活，但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因为我转头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
　　“加油向上：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说我有病，打我骂我，但我坚持觉得自己没病，当时反抗了也成功了。勇气…………来自于我喜欢的人。为了让他看到我，我一直努力往上爬，却渐渐发现我可能真的有病。”
　　“加油向上：我心里一只有个危险的想法，也想过放弃，甚至尝试了，却依旧不甘心。我现在有点茫然，我究竟该怎么办？”
　　……
　　按发送时间来看，这私信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年底各种典礼和活动多，顾北音也没怎么看微博，直到被肖纹提醒才看见。
　　这私信的语气和阐述甚至算得上平和，却比歇斯底里的怒斥怒吼还让人觉得压抑。
　　顾北音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私信，而后点开了这人的微博主页，一边看一边斟酌着要怎么回答。
　　一如肖纹所说，这人确实从她三年前刚出道就开始粉上了她，无论是她发的广告还是日常都一个不落的在第一时间转发，但涉及她自己的，以及她喜欢的那个人却一点也没提及。
　　顾北音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只当这个帐号是专门用来追星的小号。她组织了下语言，写下了一段回复，做完这一切，她又扫了一眼对方的头像，发现那“加油”两个字有点眼熟。
　　不等她细看，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来，顾寒声将门推开一些，探头看进来：“准备做年夜饭了，妈说让你下去一起包饺子。”
　　应了一声，顾北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手机揣起来放到口袋里，跟着顾寒声走下了楼。


第50章 
　　年夜饭一如既往的丰盛。
　　许是年纪大了, 顾父顾母反倒更在乎一些过年的习俗, 两人在做饭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年年有余，等吃饭看春晚的时候又念叨要守岁。
　　顾寒声头都快大了, 忙不迭应下来：“守，当然守, 还得一起守。”
　　顾父瞪了他一眼, 转向顾北音的时候脸色却再次风和日丽：“我们去书房下棋，你们就在客厅吧, 厨房的小汤盅煨了汤，你们一会儿喝点。”说完，老两口携手施施然走了。
　　顾寒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充话费送的。”
　　但他显然也只是说说，这点儿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转眼就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地提议：“咱来打牌吧？输的人往脸上贴纸条……不, 图个吉利贴红纸条，然后赢的人可以提问输的人问题，不想答的话就接受惩罚, 类似于真心话那样的玩法。”
　　秦清越考虑了两秒, 点头。
　　顾北音则心里还惦记着私信的事, 低头看着手机，一时间没留意顾寒声的提议。
　　“音音？”顾寒声伸手抽走手机，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这是交了个小男朋友？”
　　说完，他还半挑着眉看了秦清越一眼，明显仗着过年秦清越不会反击，挑衅的意味十足。见状，顾北音揉了揉眉心，“不是，是有个粉丝发了几条私信，我看她状态不太对劲，有点担心。”
　　说完，她打开手机调出私信界面放到桌子上。
　　顾寒声仔细看了下，微微皱眉：“确实不太对……你截张图发给我，我正好认识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顾北音依言发了，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哥你记得打下码。”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顾寒声点头，又将话题绕回之前的玩牌上，“你们想玩什么？三人斗地主？五十K？还是跑得快？”
　　下意识的，顾北音和秦清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语的情绪。
　　顾寒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信口拈来的样子看起来太像是纨绔子弟，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做了选择：“看你们都不太会玩，那我们就玩跑得快吧，这个最简单，谁最先出完牌就是谁赢……”
　　刚吃饱饭，人的思维进入了迟缓期，顾北音打得前两局皆以惨败告终，但顾寒声是护妹狂魔，秦清越又不会故意刁难她，惩罚环节不过问了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轻松而过。
　　第三局，顾北音自觉已经吃透了规则，开始变得兴致勃勃。
　　三分钟后，顾北音最先出完所有的牌，秦清越第二，顾寒声最后。脸上被贴了两张红纸条充当眉毛的顾总不太愉快，有点悲愤地叹气：“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秦清越你故意给音音放水，害我输！我记住你了！”
　　秦清越毫不为之所动，还淡定地反击：“那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别以为说胡话就能不受惩罚了……音音提问吧。”
　　顾北音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在厨房准备年夜饭的时候顾母说的话，下意识就问了出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寒声脸黑了一半，深深觉得提议打牌的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不急。”见不得秦清越偷着乐的样子，他继续说，“怎么也得等你结婚以后。”
　　客厅骤然一静，勾了勾嘴角，顾寒声若无其事地洗牌分牌。有了秦清越故意放水的前车之鉴在，顾寒声这一把也动了动脑子，最后成功得了第一。
　　他拿了两张最宽的红纸条给秦清越一左一右加了两条胡子，忍笑提问：“有没有过暗恋的人？什么时候？暗恋了多久？叫什么？”
　　总算抓住了机会，顾寒声扬眉吐气地蓄意报复。
　　秦清越耳朵有点红，目光也有点飘，看起来很心虚。
　　顾寒声凑到自家妹妹旁边，对秦总的表现给出了客观的点评：“他这明显就是心虚了，音音我和你🍎说，清越他读书的时候特别招人喜欢，一个年级大半的女生都是他的迷妹。我记得他当时作为学生代表参加百日誓师的讲话时，还有人往台上扔花来着……”
　　“有！”秦清越突然打断他，总算保住了几乎被一扒到底、岌岌可危的往事外衣。他又重复了一遍，才继续道：“半年前开始的……持续了半年……叫……叫音音。”
　　说完最后一个字，秦清越微微咬了咬牙。
　　在他想象中，告白的地点和氛围都要浪漫，还得有一束漂亮的花，而眼下，被顾寒声逼迫着，一切化为泡影，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个和浪漫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客厅，以及顾寒声这只超大超亮的电灯泡。
　　秦清越还没来及悲愤一二，顾寒声就拍了拍桌子：“好！我现在正式宣布，秦清越先生和顾北音小姐……”
　　受他高昂语调的感染，秦清越骤然紧张起来。
　　“……进入恋爱预备观察期！”
　　果然……不该对顾寒声这货抱有任何期待。
　　三人守了一整夜，就玩了一夜耗脑力的牌局，到天亮的时候三人都已经困得不成样子，一人吃了点饺子，纷纷一头扎进了松软的被窝里。
　　通宵一天，补眠一周。等三人从通宵的后遗症里彻底走出来，年假也已经结束。肖纹给顾北音接了个新代言，年假一结束顾北音就奔波在了拍摄硬照和宣传片的路上。
　　“我听他们内部的口风，一开始备选的有四个人，阮曼文、孙思思、刘璧君和你。”肖纹坐在顾北音身边，低声道，“阮曼文和你同拍《问鼎》关系不错，孙思思完全是她经纪人把机会作没的，至于刘璧君……你最近注意下。”
　　顾北音闭眼倚在座位上，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肖纹给她理了理身上披的小毯子，继续说：“这人风评不太好，爱计较。之前和你一起参加《恋爱七分甜》不温不火，我怀疑她心里就不高兴，这次代言你又拿到了，我怕她会针对你。”
　　“我记住了。”顾北音应下来。
　　她新代言的产品是一款系列香水，品牌方称得上是国际一线，安排来监督的国内分区宣传负责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起来极为热情。但和他热情程度成正比的是，他的挑剔程度也很高。
　　顾北音镜头感和演技都不错，饶是如此，也连吃了几次NG，等到满意的宣传照拍出来，天色已经黑透。
　　肖纹给她披上大衣，又递了被热腾腾的奶茶给她暖手，带着她往休息室走，“老赵说堵车了，还得等会儿，你先休息休息。”
　　见顾北音点头，她便也转了别的话题。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突然凑了过来：“顾老师。”
　　肖纹快速扫了她一眼，发现并没有工作牌，不由皱了皱眉：“你是？”
　　怯怯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似乎有点害怕，低声道：“我是‘加油向上’。”
　　这下顾北音也跟着皱了皱眉。
　　她除夕的时候把私信截图发给了顾寒声，顾寒声很快就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最后判定这人很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情绪明显不稳。顾北音试着又给她发了几次私信，都显示已读，却一直没再有任何回复。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加油向上”本人。
　　“你好，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北音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我……我害怕。”
　　肖纹眯了眯眼，警惕地看了眼周围，见不远处还有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这才放下心：“这栋楼安保很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似乎有些怕她，小姑娘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小声回答：“我以前在十六楼的创意公司待过一段时间……停车场那边有个货梯……我见没人就跑上来了。”
　　她说的话并不连贯，却给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肖纹又向工作人员确认了下，发现小姑娘说的创意公司和货梯都存在，脸上的表情才软化了些：“抱歉，我不是有意吓你，但音音之前出过一次意外，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
　　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着泪花，又飞快地垂下眼，双手局促地摆了摆：“没事、没事的……是我不对。”
　　发觉有点吓到她，肖纹笑了笑，打开一旁休息室的门，“进来坐坐吧，一会儿和我们一起下去，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接过肖纹递过来的水，她呐呐地承诺，又似乎害怕偶像会讨厌她一样，飞快地看了眼顾北音。
　　肖纹站了一天，渴得嗓子都想冒烟，喝了几口水才算缓过来。摸出手机，她一边发消息一边低头问道：“你特意跑过来找音音，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就是想谢谢顾老师。”小姑娘咬了咬唇，手指不安地动了动。
　　顾北音心中那点异样感越来越重，下意识握住肖纹的手腕，她肩头却突然一重，扭过头，肖纹已经倚在她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的。真的，真的很抱歉。”一直坐立难安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别哭了，吵死了。”一道略微有点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小姑娘哭声一顿，顾北音头皮一麻。
　　——这屋里一直有第四个人在，而她和肖纹都没发现。
　　莫名的，顾北音联想到了那一场现在还没抓到罪魁祸首的绑架案。她心里紧了紧，快速估量了下从沙发到门口的距离，脚刚动就觉得软得根本使不上力气。而说话的那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
　　这声音……
　　顾北音抬起头，果然，摁着她肩膀的人正是周韬。
　　两人从上次一起吃完火锅就没再见过，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周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表依旧鲜亮，神色间却满是令人心惊的癫狂。
　　小姑娘被吓得死死捂住嘴，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周韬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几乎结了冰渣：“后面要做什么，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段琼瑶式小剧场缓解一下：
　　秦总：周韬你冷静点，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音音！
　　周韬：我不！我不！我就不！
　　秦总：为什么？
　　周韬：因为我嫌弃你！
　　过年的温情戏码结束了，走走剧情线。之前看到过一句话，觉得挺对的：人在面对老人孩子和单身女人的时候，警惕性会变差，肖纹和音音也是这样。不过虽然看起来事情会比较严重，但不会出事的，我保证，放心放心。嗯？这是什么？有话好说，把刀片收起来！


第51章 
　　肖纹是被冻醒的。
　　屋子里的灯关着, 暖气同样没开。肖纹捂着头从地面上坐起来, 手脚僵的像是裹了层石膏。她头还有点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睡在地上。
　　摸索着把灯打开, 看清屋里的布置后她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墙上的挂钟滴滴哒哒地走着，正好指向三点钟的位置。肖纹几乎抖着手在屋里找了一圈, 没有发现那小姑娘和顾北音的踪迹, 就连休息室的门也被从外面反锁了。
　　克制不住的，她脑子里浮现出许多不好的猜测。
　　腿一软, 她跪坐在沙发旁，膝盖下却被硌得有点疼。肖纹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手机被扔到了沙发下，只露了一个角在外面。
　　抖着手摁下开机键，肖纹躲到沙发背后，几乎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半分钟后，手机开启, 短信、微信和未接电话洪水一样涌进来。她点开最近一通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对方显然也没睡，几乎立刻接通了电话：“肖纹？你在哪儿？音音呢？”
　　秦清越的声音透着疲倦和焦急, 却令肖纹迅速冷静下来。她用力掐了下腿, 快速说：“我在拍摄的耀世大楼休息室, 被人下药昏迷了。音音被人带走了，带走的她应该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发，圆脸, 人很瘦，大概一米六，穿着藏青色的毛衣，黑色羽绒服和深蓝色牛仔裤。查耀世的监控，应该可以查到！”
　　“已经查了，耀世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你现在冷静点，我让人去接你，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线索。”秦清越放缓了语速，近乎一字一句地叮嘱。
　　忍着眼泪和脑子里的嗡嗡乱响，肖纹说：“那个微博私信，叫‘加油向上’的那个，和她有关系！”
　　“好，我知道了，你电话不要挂断，我把手机交给罗渊，他一会儿会带人接你。”秦清越快速道，“有事的话和他说，他会告诉我。”
　　肖纹应下，却实在太过紧张和害怕，手一抖挂断了电话。她头皮一麻，还没来得及再打过去，一个熟悉的号码突然打了进来。屏幕上，顾北音三个字跳动着。
　　咬了下手臂，借着疼痛缓解了害怕，她接起电话：“音音？”
　　一道陌生的男音响起来：“音音？不、不……音音小宝贝现在可没法和你说话。”
　　肖纹抖了抖，强迫自己冷静：“你是谁？带走音音干什么？是为了钱吗？只要你放人，我都可以给你的。”
　　说完，她屏住呼吸，生怕刺激到对方。
　　男人却笑了笑：“要多少都可以吗？那我要是让你们身败名裂呢？”
　　慢条斯理的轻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肖纹还没来及说话，就听他继续道：“去看看微博吧，我要的，都在上面。”
　　电话咔嚓挂断，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肖纹定了定神，快速给秦清越的号码打回去，语速快得几乎穷尽了毕生所能：“秦总！对方拿着音音手机，定位！让人定位！还有，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的，对方说他想要的都在微博上了。”
　　秦清越却没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发了一个视频请求过来。肖纹抖着手接通，一眼就看到了极其憔悴的秦清越和顾寒声。但这画面不过停留了一两秒，他们就把镜头对准了一个平板：“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她？”
　　平板上放的是一个直播间的视频，一个女孩坐在高高的楼边，眼眶通红地对着镜头，正哆哆嗦嗦说着话：“……我一直以为明星在镜头前多多少少会有些真实，却没想到顾北音竟然会这么冷漠，她的粉丝也这么残忍，是我粉错了人……”
　　肖纹根本不清楚她是在干什么，却认出这就是那个和她们一起进休息室的小姑娘，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寒声突然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丝毫不顾形象地咒骂了一声。秦清越的表情也更难看，却勉力维持着冷静，“我知道了。”
　　视频却突然被挂断，显然秦清越已经无暇顾及之前不挂断的安慰和承诺。
　　肖纹看了眼手机，咬了咬牙，点开了微博。和刚才看到的直播间一样，明明已是深夜，微博上却如同炸开了锅一样热闹。热搜第一位，标着不算常见的“爆”字——
　　顾北音表里不一。
　　后面缀着的搜索量已经快达到千万。
　　肖纹点开热搜，乱哄哄的脑子几乎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缓了五六分钟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姑娘，用“加油向上”的微博账号发了张私信的对话截图，图片从最早的一条私信截起，一直到昨天晚上最新一条。截图里，顾北音的回复极其冷漠，甚至在“加油向上”表示想自杀的时候还很不耐烦。
　　经过上一次“包养出轨”的事情，顾北音的粉丝粘合力大大增强，一开始不少人都说这截图肯定是PS的，有些不明所以的粉丝还把“加油向上”当成黑粉来对待。但没过多久，“加油向上”突然甩出一条直播链接，扬言要跳楼自杀。
　　有人这才重视起来，有些擅长技术的人自发做了鉴定，最后发现那几张图片根本没有任何PS的痕迹，但小姑娘却已经坐到了高楼之上。
　　至此，微博爆炸，一片倒地都是在讨伐顾北音和之前为她说话的粉丝。用词之激烈，不亚于任何一场网络暴力。
　　肖纹看着那些截图和评论，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所有人都在骂顾北音，却不知道被他们骂的姑娘现在下落不明，甚至生死未卜。他们说她虚伪冷漠，似乎人人都突然看透了她一样，却不知道顾北音回复这几条私信的时候几乎是字斟句酌，有几次还特意咨询了心理专家。
　　但现在顾北音被绑架，为了不刺激对方，他们却一个字都不能说，不能告诉所有人顾北音的手机落在了别人手里，随意删除篡改私信就像喝水一样随意。
　　肖纹从怕得手抖，变成了气到手抖。她想去买个三无号和那些谩骂的人对骂，却一眼瞟见了刘璧君新发的微博。
　　“@刘璧君：感情本来也是严肃的事，但有人非要拿出当卖点，借此谋得利益和口碑。大概有些人的心就是冷的，血就是黑的，眼里只有利益吧。”
　　肖纹终究没忍住，评论了一个“滚”字，登时就被疯狂的网友们围攻，她看着评论，又惊又惧又怒忍了多时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
　　而距耀世大楼不远的城中村里，顾北音被捆在椅子上，也被迫看着那些几乎不堪入目的评论。但相比快气疯快心疼死了的肖纹，她显得平静得多。沉默把评论看完，她看向周韬：“你想干什么？”
　　这是她被绑后说的第一句话，周韬的目光闪了闪，又迅速藏回了阴影里：“我想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总，还有顾总……他们会怎么做。是眼睁睁看着公司被连累股票暴跌？还是公开辟谣呢？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清楚周韬一时半会并不打算动她，顾北音抿了抿发白的唇，换了个话题：“之前的绑架，也是你做的？”
　　“是我。”周韬坦言，“不过顾总很敏锐地开始怀疑我，甚至找专人盯着我，我才一直没再动手。”
　　顾北音垂下眼。
　　周韬笑了笑：“在录《荒野挑战》的时候，我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原来你和秦总当时已经准备离婚了。我本来还挺期待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拖了那么久。”
　　一瞬间，一直想不通的点都被一条逻辑链勾勒出来。
　　——周韬知道他们准备离婚的消息后，才对她软化态度，甚至不惜舍身救她。而她在医院听到的那番话，恐怕也是周韬故意打开门挖了坑等着她往里跳。
　　而她则因为周韬救人的恩情，以及听到的那番话的触动，对他警惕性大减，甚至就连他两次送花这么明显的问题也没真的放在心上。就是因为她觉得一个费心救她的人，不会再没事害她。
　　但，要是这救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呢？
　　顾北音嗓子有点涩：“我没怀疑过你……之前发私信逼我们爆出离婚消息的，也是你？”
　　“别和我说你们！”周韬突然爆发，又好像迅速反应过来了一样捶了捶头，放轻声音，“我被顾总派人盯着，就礼尚往来也盯了你们，这才发现你们已经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但不公布，还和他一起参加爱情综艺？不但这样，还让他在你家过年……你其实喜欢他的吧？”
　　察觉到他精神状况不稳定，顾北音不敢再说话刺激他。周韬也不在意，兀自说了下去：“你喜欢他也没事，我不在意。之前你们结婚三年，我都忍过来了不是吗？”
　　顾北音掐着自己的手，一直试图保持着冷静，再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线索分析。听到这里，再结合周韬把她绑来后的态度，她隐隐觉得，周韬可能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莫名的，顾北音想起了“加油向上”的私信。
　　二十五岁、有人喜欢也有人讨厌、有钱、以前不堪的生活、更深的漩涡、危险的想法……
　　顾北音闭了闭眼。
　　她从一开始就被私信里的那个“他”字误导了，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喜欢的人是男性，发送私信的应该是女性，却忽略了对方故意的这种可能。
　　而周韬，除了“以前不堪的生活”和“更深的漩涡”代指的是什么她不清楚，其余几条都能对上。
　　周韬却好像解锁了读心术一样，一眼看出顾北音的所思所想。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你猜的没错，‘加油向上’其实是我，那些私信也是我揣摩了语气后才发给你的。我故意装成了小女孩，为的就是现在这样，把你绑出来。”
　　顾北音一僵，周韬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句‘万事胜意’，你还记得吗？”
　　万事胜意——周韬两次送花附赠的卡片里都有这么一句。顾北音原来只当是他的祝福，现在看起来，很可能是类似于执念的东西。
　　但顾北音没有原主记忆，根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三缄其口。
　　周韬眼神黯淡了些，似乎也不惊讶，喃喃了两句：“你果然不记得了，果然……”
　　顿了顿，他继续道：“现在时间还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虽然这么说着，周韬却迟迟没说下去，他盯着地面，影子被身后的灯光拉得瘦骨伶仃，看起来格外的寂寥。就在顾北音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西南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一个少年，他家里条件一直不好，但好在父母都喜欢他，生活还算幸福，但到了十三岁，他妈再次怀孕，他父母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再让他念书，而是让他出去偷东西。偷不到，会挨打，还会被骂作有病，村子里的人也都听了风言风语，跟着骂他打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七年。”
　　说到这，周韬突然笑了笑，“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县城里偷到了一部手机，新奇地留了下来。那天他被三个人轮流打了一遍，也没交出那台手机。后来，他用那台手机学会了上网学会了用微博，他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找，试着把求助的消息发出去，却发现根本没任何关注。半个月后，他失望了，开始觉得自暴自弃，甚至想自杀。在树林子里上吊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人回复了他。”
　　说着，周韬抬起眼睛，近乎专注地望进顾北音眼底，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说，生活很美好，要往前看。她说，就算家人不喜欢他，也会有人喜欢他。她说，祝他万事胜意。这人突然就不想死了，他想回去翻翻字典，查查那句万事胜意是什么意思，却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他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如今他们老了，自己的孩子还小，就开始想着施舍点温情给他，就像那些土狗，给点吃的就忠心耿耿地给他们守着家门。他太生气了，直接点燃了一旁的柴火堆。火扑灭的时候，老头死了，他手里多了一条命然后从村子逃了出来。”
　　周韬的语气很平静，就像他说的，好像真的只是在讲一个其他人的故事。顾北音却已经渐渐反应过来，这是周韬的亲身经历，是他私信里提到过的“以前的不堪生活”，而那个机缘巧合下阻止他自杀，令他对“万事胜意”这句祝福有了执念的就是原主。
　　她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周韬却有点焦躁地站了起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重重喘了两口气，这才继续说：“他以为他逃了就好了，事实好像也是这样，他撞了大运被星探看中，签进了公司，他以为以后的生活就好了，谁想到生活反而充满了更残酷的竞争。一个新人，没资源没人卖，想出人头地，太难了。”
　　周韬突然走近了几步，低低地笑：“难道，你就没好奇过，我一个没背景的新人，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走到和你并肩的位置上的吗？”


第52章 
　　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越过了安全距离, 顾北音几乎能看清周韬眼里的红血丝, 她有点不安地皱了皱眉，周韬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 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手握成拳在桌面上砸了几下。
　　桌面上的两瓶矿泉水晃了晃, 正好倒在他的手边。周韬盯着看了两秒, 突然拧开一瓶倒在了头上。
　　二月底的天气依旧寒冷，城中村的破旧房子里也没空调暖气, 一瓶矿泉水浇下去，周韬抖了抖，重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停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继续说：“这个圈子就那样，即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了……但其实我没那么差劲的……第一次屈服，是《少年如光》的本子送到我手上。只是没想到, 你进组前刚刚结婚，我接受不了才故意针对你，抱歉。”
　　顾北音一怔, 紧握的手放松了些。
　　周韬倚着椅背, 眼神有点空茫, 看起来像是有点走神，又像是在组织语言，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周韬低头看了一眼, 慢慢露出了个笑容。
　　“要结束了。”他垂着眼睛，声音里却掺杂了七八种复杂的情绪，“抱歉，利用了你。”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我愿意用自己交换人质，钱我也带来了，你可以放人了。”
　　顾北音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门口，有点弄不明白秦清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周韬看出了她的疑惑，往前走了两步，翻出手机给她看，轻声解释：“我和他说，让他准备十万块钱，然后用自己来换人质，他答应了，还真的自己过来了……说起来，这栋楼都是我的人，他在楼下应该已经被打了一顿，你说他把你换出去了，自己还跑得掉吗？”
　　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水的棉花，顾北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嘘，不要出声。”周韬语气依旧轻飘飘的，“知道你们可能和好后，我整整三天三夜都没睡觉。我当时觉得秦清越是个商人，眼里只会有利益，觉得他所谓的真心可怜又可笑，又气你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你……咳……你绑我只是为了考验他？”顾北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周韬嘴角微微抿着笑，却没说话。他给顾北音解开绳子，将她推向门口。
　　门拉开的瞬间，顾北音听到了周韬压得极低的声音：“秦清越值得，和他走吧。”
　　破旧的铁门重新合上，发出嘶哑的声响。顾北音身上的药效还没褪去，脚软地一头撞进秦清越的怀里。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却还记着周韬的话，低声道：“快走。”
　　破旧的楼道泛着垃圾的酸臭气，楼梯灯也早就报废不亮。秦清越摸索着背起顾北音，跌跌撞撞往楼下走。顾北音下意识攀住他的手臂，秦清越微微一晃，却依旧什么都没说，继续往下走。
　　一如周韬所说，整栋楼里都是他们的人，但不知是不是得到了消息，这次却没人拦两人。
　　秦清越一路把顾北音背到车里，发动车子东拐西绕地开到主干道上，这才停下车。先给顾北音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没受什么伤，秦清越一直强忍着的疼痛才骤然爆发出来。
　　他头发和衣服几乎已经湿透，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泥污，看起来格外狼狈。蜷着身子半伏在方向盘上，秦清越试图安慰顾北音：“不用怕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手机刚被砸了，后座还有一个，你给你哥先打个电话报平安，叔叔阿姨他们还等着消息呢。”
　　顾北音抿着唇，先打了急救电话，才拨给了顾寒声，对面几乎立刻接通了电话：“秦清越！你跑哪去了？告诉你快回来，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哥。”顾北音的声音有点哑，却令顾寒声立刻噤声。
　　过了半晌，顾寒声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放轻的语气又惊又喜，还掺杂了丝明显的担忧：“音音？是你吗？秦清越呢？你们在一起吗？”
　　“是我，”惊惧了一晚上，顾北音的眼眶终究红了，“清越和我在一起，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顾寒声连连念叨了几句，定了定神才继续问，“你有没有受伤？清越呢，他有没有受伤？绑架你的是谁，你看到了吗？”
　　“我没受伤，清越受伤了，我刚打了急救电话。绑架我的……”顾北音咬了咬牙，小声答，“是周韬，他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如同被点了哑穴，顾寒声本来如连炮珠的关切询问戛然而止。而原本伏在方向盘上的秦清越也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在看着她。
　　被抓走那会儿顾北音尚能竭力维持冷静，这会儿却有点慌了。捏着手机的指尖收紧，她下意识询问：“怎么了？”
　　秦清越咳了两声，忍着满口的血腥气开口：“周韬的公司逼旗下艺人卖身吸毒，我来救你之前刚刚被爆出来。”
　　顾寒声的消息更全面更准确些，听到秦清越还有力气说话，他的担忧消了些，跟着补充道：“现在网上已经闹翻天了，之前那个直播跳楼的小姑娘也是菁华娱乐的人，她在直播里把你的手机拿出来了……承认说那些截图是他们偷了你的手机自己编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转移菁华高层的注意力，好借机把事情闹大，然后把这件事爆出来。”
　　周韬的那句“抱歉，利用了你”和他当时明显不稳定的情绪突然都有了解释，他那句“更深的漩涡”也有了答案。
　　整件事都清晰起来。
　　菁华娱乐逼旗下艺人卖身、吸毒，周韬忍了三年，终究再也忍不住，想把事情闹大。他先是成功绑架了她，让顾寒声和秦清越因为忌惮不敢辟谣，只能任由事情闹大。菁华娱乐和其他公司见对手遭殃，自然乐得把这趟水搅得更浑浊，却不知道这正是周韬要的效果。
　　而周韬喜欢原主，自然不会伤害她，还借机试探了秦清越。两个目的都达成后，他就也可以进行下一步：为她正名，洗去之前的污蔑和谣言，然后把真正要揭穿的菁华娱乐真面目放出来。
　　他那句“要结束了”，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顾寒声有点疲惫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周韬太疯狂了，你这次其实是无妄之灾。不过他们还算有点良心，没用完就丢，而是把你一开始回复私信的截图也发到了网上，之前骂你的人很多都已经道歉了。”
　　顾北音抿了抿嘴角，有心想问问菁华那边的情况，救护车的声音却由远及近。随行医生和两个护士本来困得都有点麻木，见到两人后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先给她检查。”秦清越拒绝了护士意图搀扶的手，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却依旧坚持。
　　医生无奈，只得先给顾北音做了检查，“手腕有点淤青，还有点低烧，其他没问题，回去吃点药好好休息。”
　　秦清越总算放下心，急救医生抓住他的右手，见他疼的抖了抖，了然地叹了口气：“估计是断了，这么疼你是怎么开车的？不怕车祸了会更严重？”
　　顾北音瞬间抬起了头，她记得，刚才秦清越背她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说。后来开车的时候，还在一直轻声安慰她。
　　如同一个被扣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罐子上被敲开了一条缝隙，在得知周韬所作所为后一直复杂沉闷的情绪消退了些，从逃出来后就显得有点迟钝的顾北音总算感知到了应有的情绪。她眼眶一红，看得秦清越心里也跟着抽抽得疼。
　　医生夹在两人中间，有点嫌弃自己是个电灯泡。他一边给秦清越身上的皮外伤清洗消毒，一边继续叹气：“这是吓到了，刚缓过来回神。你说现在都没事了就别哭了，再漂亮的小姑娘哭起来也让人头大。我这万一手再一抖，他伤口疼你也得心疼你说是不是？”
　　顾北音被他打趣得不好意思，默默别开了眼。
　　凌晨的路上没什么车，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医院。顾寒声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守在医院门口，见两人下车一直悬着的那口气才算放下来。仔细打量了下顾北音，确认她没受什么上，顾寒声伸手拍了拍秦清越的手臂：“虽然还是想骂你自作主张去救人，但是谢谢了。”
　　医生收好急救箱跟着走下来，一眼就看到顾寒声把秦清越拍的脸色骤变。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原则，他当即瞪大了眼：“干嘛呢？你是家属还是寻仇的？这手怎么这么欠呢？专往人伤处戳！”
　　顾寒声一僵，对脸色骤变的秦清越愧疚一笑，打算拍第二下的手顿住，最后收回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医生推着秦清越往医院里走，远远的还能听到他教训人的声音：“你也是，身为病患要有点病患的自觉，遇到哈……遇到这种人就得躲得远远的，不然手还想不想要了？”
　　顾总莫名被扣上了“这种人”的头衔，看了眼一旁终于有点笑意的顾北音，无奈而委屈地摸了摸鼻子。


第53章 
　　凌晨六点, 浓如泼墨的天幕终于在最远处漏进一线天光。
　　顾北音坐在医院走廊的等候椅上, 翻看着最新的微博消息。距离小姑娘第二次爆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有人开始提出质疑：
　　菁华娱乐拉皮条、甚至劝说旗下艺人接受潜规则是有可能, 但逼人吸毒？菁华那么多人，成本得多高？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
　　似乎有人在暗地操控一样, 这样的评论声浪在网络上越来越大, 不少人被带歪了思路，甚至开始阴谋论起来, 直到周韬发了一条视频。镜头里，他整个人看起来情绪极度不稳定，先是打碎了一个水杯，又往头上浇了一支矿泉水看起来才清醒些。
　　周韬一双眼里满是红血丝，先是静静地看了镜头一会儿，才沙哑开口：
　　“揭穿菁华这件事，是我一力策划也全程参与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没良心的黑子和水军们拿了钱替菁华说话，毕竟，我们之前几次举报也被压了, 没有飘起半点水花, 迫不得已, 我们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把事情闹大。”
　　刚听了第一句，就有不少人哗然，他们仔细回忆了下发现那些质疑的声音，发现好像确实是突然出现的。也有粉丝注意到了周韬的不对劲, 哭喊着让周韬停下来，但他还是卷起袖子指着一个发青的针眼继续说了下去。
　　“菁华当然不可能逼所有人都吸毒，只有被他们认定为是摇钱树、又不‘乖’的艺人才会用毒.品控制，毕竟就像那些水军说的，成本太高不是？当然，可能还会有人说是我们几个吸毒，还想泼脏水到公司身上……呵，菁华的公关们，拿了钱的水军们，我劝你们善良……我敢把事情🍎闹大，就是有了足够的证据。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现在我去接受我的报应……你们千万千万准备好，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周韬情绪明显不稳，最后的镜头里两个身着警服的人走上前，视频就此戛然而止。
　　许是被他最后直白表露的恶意镇住，原先蹦跶的水军齐齐消停下来，周韬的微博下粉丝哭成一片，也有纯路人留言留评。
　　【之前一直对吸毒没有太直观的感觉，直到看到了这个视频，虽然周韬尽力控制，但也能看出他情绪很不稳定，心疼！彻查菁华，抵制毒.品！】
　　【得多绝望多无奈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说实话，看直播时听说顾老师被绑架的时候我还很担心，毕竟以前听过毒.品致幻导致杀人的，现在看了视频，只想说周老师好样的！心疼，加油！】
　　……
　　顾北音心里有点堵，看了两条就没再看。
　　“菁华的人被带走调查了。”顾寒声低头按了两下手机，安慰道，“周韬在公众面前承认绑架，自首再加上检举揭发，应该会从轻量刑。”
　　顾北音抿了抿唇。
　　看出她的情绪不佳，顾寒声收起手机，无声叹了口气，正色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猜应该是周韬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但还是想说一句，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他很可能并不后悔，你也不用过于为他惋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顾寒声正经起来的模样太可靠，顾北音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眨了眨眼，她轻声道：“周韬小时候过得特别苦，甚至想自杀，后来……我……无意在网上鼓励了他，给了他逃出来的勇气。他也因此被看中签到了菁华，又为了能和我出演《少年如光》才屈服……”
　　“音音。”顾寒声突然出声打断她，“感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现在是因为周韬有付出，而你不能回报同等的感情而愧疚，你没有把他的付出视而不见甚至当做理所当然，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但愧疚情绪的出现其实也说明了你内心的倾向和选择。”
　　身为一只单身狗，顾寒声开解人时却分析得头头是道，宛若历尽千帆的情圣：“而且，他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愧疚，而是让他自己、让你都正视他的感情，这就是他给自己的交代。如果他觉得不甘的话，当时也不会任由清越把你带走了。”denggao
　　顾北音一怔，堆积在心口上的愧疚突然消散了些。
　　与其说周韬是喜欢原主，倒不如说是一种执念。从周韬在城中村对她说的那番话来看，他其实更把原主看成一种救赎，而菁华的事情让他这个执念加深，又在决定放她走的时候淡去。
　　但顾寒声有一点却说错了，她最愧疚的并不是不能给周韬以同样的感情回报，而是占了原主的身份，让周韬连听一句真真正正属于原主的反应也成了奢望。但周韬的执念放下了，她愧疚纠结于这一点其实也就没了意义。
　　想通之后，豁然开朗。看了眼窗外渐渐变亮的天空，顾北音深深吸了口气，语气轻松了许多：“哥，我们帮周韬请律师吧，尽可能多帮帮他。”
　　顾寒声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稳妥答应下来。
　　事情结束，受影响的人和物渐渐重归轨道，后续的清算却还在继续。周韬利用顾北音将事情影响扩大时，几家竞争对手都纷纷下水，有些被公司要求发微博带节奏的艺人公开道歉，有的人却只是把微博一删，任凭网友如何敲打讽刺也装死一样死活不肯出声。
　　刘璧君就是其中一个。
　　之前肖纹就提醒过顾北音要注意她，谁想到后面竟然出了一连串的事，让她们根本顾及不到这个人。而刘璧君映射顾北音和秦清越只顾利益，连感情都可以拿来做节目的微博虽然心虚地删除了，却也带了节奏。
　　肖纹又惊又惧，吓得烧了两天，精神刚好些就琢磨起了反击的方案：“她空口造谣，我们不能掉档次，总得拿出点实锤，我得找人联系一下。”
　　顾北音兴致缺缺地坐在一边，对这个话题打不起什么精神。肖纹见状叹了口气，给两个号码分别发了消息，将手机一收，道：“刘璧君带节奏的那条微博有些人是真信了，其实反驳她也容易，你和秦总接了那个《恋爱七分甜》的花絮访谈，秦总的伤就是证明你们感情的最大实锤了。”
　　顾北音没作声。
　　肖纹锲而不舍：“这影响的毕竟是两个人，你觉得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但也得为秦总想想不是……现在这事没多少人关注，但以后呢？你就让秦总活在那些娱乐八卦号没节操的胡编乱写里？秦总也是可怜，迟迟没名分就算了，还成了只顾利益……”
　　“停。”顾北音被她说得脸颊皮肤隐隐发热，甚至有一种自己成了渣男的错觉。匆忙打断肖纹的话，她认命地往前伸了伸手，“流程单，拿来我看看？”
　　肖纹抿出一个乖巧可人的笑，从包里掏出一早就打印好的流程单。
　　顾北音匆匆看了一遍，皱了皱眉：“两个小时，就一个活动？”
　　“对，就一个活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节目组保证过了，绝对不会磕到碰到秦总的伤的。”肖纹信誓旦旦地说，最终穷尽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劝着顾北音接下了访谈。
　　《恋爱七分甜》的导演本来已经不抱什么期望，得到肯定的回答时险些觉得自己眼花了。他生怕两人会反悔，用最快的速度敲定采访时间，又用最大的诚意定了附近最好酒店的豪华套房，近乎赶鸭子上架一样把两人请了过来。
　　顾北音和秦清越并排坐在沙发上，身边都有一个类似于抽奖用的五彩缤纷的转盘，但和抽奖转盘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没写字。两人茫然地打量了下转盘，又对视了一眼，却没注意彼此的神态谜之相似。
　　负责主持的年轻小姑娘在心里嗷嗷叫了两句“夫妻相好萌好萌”，面上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先让两人自我介绍了下，然后介绍起这次访谈的玩法：“策划小姐姐坚持说谈恋爱是几率事件，就把这次的采访题目也做成了几率的。两位老师的转盘上各有二十六个问题，用胶纸覆盖着，转到哪个就回答哪个，女士优先，我们先请顾老师抽取问题。”
　　节目组故意弄得神神秘秘，顾北音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像真的在抽奖一样，心都跟着指针一上一下地乱晃。
　　十几秒后，指针缓缓停下。
　　胶纸撕开，顾北音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Q：请说出对方的三个优点。
　　顾北音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体贴、勇敢、能够正视自己。”
　　主持人明显有点惊讶，愣了两秒才笑着接话：“我还以为顾老师会夸秦总帅，看来是我境界不够，太执着于色相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下怔忪的变成了顾北音，她无意识捏着抱枕，心底蹿起一股子凉意……好像，大概，也许，刚才回答问题的真的是她？可她什么时候背叛了颜控大旗，超凡到不注意外表的地步了？
　　她明目张胆地走着神，其他人却都没发现。秦清越敛起心底的那点窃喜的甜，抬起没受伤的手转动了转盘。
　　胶纸撕开，他抿了抿唇。
　　Q：两人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一个明知故问，显然居心不良的问题。


第54章 
　　秦清越抿了抿唇, 慢吞吞给出回答：“恋爱预备观察期。”
　　顾北音隐隐觉得有点耳熟,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答案是照搬照抄顾寒声的。她忍着笑撇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着。
　　一旁的主持人却秉持万事都讲个明白的精神发掘采访爆点, 继续追问道：“也就是说秦总目前还没成功追到顾老师？”
　　秦清越又重温了下心塞的感觉，不自觉拿出了主持集团会议的气势：“对。”
　　主持人见好就收, 忍笑让顾北音继续转转盘, 指针停下，又是一道相对友好的问题——Q：对方做的什么事让你印象最深刻？
　　“最深刻……”话音刚起, 顾北音就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前不久清越喝醉了，不肯坐车，结果把人行道边上的路牙给踩踏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下意识看了眼手臂上打着石膏也丝毫不影响其形象的秦清越，都感觉有点幻灭。任凭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秦氏集团掌舵人，心里得有多失意多苦闷才能一脚踩踏路牙。
　　导演也跟着乐, 乐完才突然醒悟一样，把目光从秦清越的脚上挪到他的脸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导演默默移开眼。
　　不得不说, 刘璧君那张嘴是真缺德, 网友也是真好骗。就看秦清越这被揭了老底还在那翘着嘴角偷笑的样子, 哪像是会玩弄感情、博取利益、娱乐大众的人？
　　像地主家的二傻子还差不多！
　　秦清越自然不傻，也不是因为被顾北音揭了老底才笑，他没那变态的爱好。他会笑完全是因为顾北音的那句“清越”，虽然他最近听了几次, 但再次听到还是会想笑，根本克制不住。
　　但这笑也没维持太久，看到新转出来的题目，秦清越又暗暗咬了咬牙。
　　Q：迄今为止，在追人过程中做过的最傻的一件事是什么？
　　秦总表示很想扣这些工作人员的工资，但他一不是赞助商二不是这些人的老板，相反还拿着对方的酬金坐在这里，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尤其当着顾北音的面，他不想破坏形象，只得轻咳一声乖乖回答：“咳……就是明知酒量不够，还非要喝酒。”
　　事实证明，秦总试图塑造光辉形象的意图还没实施就破产了。节目组有几个工作人员笑点低，躲在人群后已经笑出声，顾北音也跟着笑了笑。
　　主持人忍笑忍得脸颊酸疼，还得敬业地串场：“这两个问题也是很巧了……下面请顾老师继续抽题。”
　　犹如开了挂一样，顾北音欧气十足地又抽到了一道放水的题目。
　　Q：对网友们猜测的，您和秦总上我们这档节目是为了利益，您怎么看？
　　顾北音歪了歪头，看起来不像是辟谣反倒像是卖萌：“只能夸奖大家一句，脑洞太大啦。”
　　她只顾着说话，一时间没留意身旁的转盘支架，一歪头就要撞上去，却被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温柔护住。顾北音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正对上秦清越有点不赞同又含着点无奈的目光。
　　“小心。”和目光一样，这一声明明是告诫却也藏着丝宠溺。
　　顾北音怔忪点头，呆呆的样子看起来看像是被吓傻的小白兔。秦清越看在眼里，又是一笑。
　　两人的互动明明很简单，偏偏围观的人却都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大口加了蜂蜜的狗粮一样，酣甜酣甜的。主持人也是单身狗的一员，被两人无形中秀了一脸，正暗搓搓羡慕着就被导演拍了拍肩：“把姨母笑收收，口水擦擦，工作呢。”
　　小姑娘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破坏气氛：“又到了秦总选题的时间，不知道秦总有没有什么期待？”
　　“期待……”秦清越无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开了个玩笑，“感觉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希望能让我抽到一个能够好好表现一下的题目。”
　　主持人心虚地笑了笑，然后眼睁睁看着秦清越抽出了道送命题。
　　Q：从小到大，喜欢过几个女孩子？又交往过几个？
　　看到题目的瞬间，顾北音也和工作人员一样忍笑，还把众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今天的题目，对清越好像确实不太友好。”
　　秦总表示无所畏惧，甚至还有点想笑。勉强维持住端方的模样，他答道：“除了音音，没喜欢过别人，也没交往过别人。”
　　旁边的两个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原本都在低着头笑，这会儿却齐齐羡慕地看向顾北音。顾北音被她们看得有点不自在，好在后面一连几个问题都比较正经，屋里总算多了些采访的气氛。
　　一连过了七八道题，顾北音才抽到了一道肖纹口中适合用来放出实锤的问题——
　　Q：这么久以来，对方做的让你觉得最感动的事情是什么？
　　秦清越顿时转过头看向她，一副恨不得掏出个小本本做笔记的认真聆听姿态。顾北音却没看他，笑意敛了点，缓声回忆道：“其实这件事发生的就在前不久，我被绑架，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
　　略去周韬帮她考验秦清越的目的，顾北音继续道：“当时清越收到一条短信，让他自己把我换下来当人质。”
　　这其中的内情还是第一次说出来，主持人耳朵都快竖起来，接话道：“秦总去了？”
　　“去了。”顾北音点点头，“我当时浑身没力气，被他背着逃到了车上，他还一路都在安慰我。后来冷静下来我才发现他手臂骨折了，但无论是背我还是开车的时候，他都没说一个疼字。”
　　一屋子的人，包括摄像的镜头都转向了秦清越的手臂，之前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节目组导演一边感动，一边还不耽误他脑子快速转动，短短时间里，他就把这段采访视频的标题都想好了，就叫——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就是你瞎了眼~。
　　导演思维飘散，已经美滋滋盘算起这季的话题度和下季的赞助，小主持人却还在兢兢业业工作在采访的第一线：“只是旁听我都被感动了，也难怪顾老师会这么感动……下面还有五分钟，请秦总最后再转一次转盘决定最后一个问题。”
　　秦清越又看了顾北音一眼，这才转了下转盘，撕下胶纸看清问题，他脸微微一黑，深深觉得，他可能和这期采访节目八、字、不、合。
　　Q：请问您有信心在节目全部播出前追到对方吗？
　　《恋爱七分甜》拍摄时间一共十天，经过剪辑成了九期节目，以一周一期的频率播放着。眼下节目已经播到了第三期，也就意味着题目里留给他追人的时间不到一个半月。
　　而除了醉酒那次偷偷占了便宜，他在清醒的时候连小手都没拉一次。意识到这点，一直稳扎稳打行进在漫漫追妻道路上的秦总突然有了种时不我待的危机感，但即便他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有”，也没那个底气。
　　于是，秦总悄悄打量了下顾北音。但刚一转头，他就对上了顾北音含着笑意看热闹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秦清越有点沮丧地转回头，底气不足地摇头：“暂时没有。”
　　这一看一答间的反差萌太过鲜明，就连导演都有点职业病发作，恨不得把人留下来再录个十天八天，但他总算还有点理智，有点惋惜地向两人道谢，最终结束了节目录制。
　　肖纹去谈新的合作，妹控的顾总便亲自开车来接两人。刚把车停到酒店门口，他就见顾北音和秦清越一前一后走出来。虽然两人神色看起来都很寻常，但对两人都很熟悉的顾寒声却一眼看出顾北音心情不错、秦清越则心情不太美妙。
　　等两人都上了车，顾寒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试探：“今天的采访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想起秦清越最后一个问题时略有点委屈的动作，顾北音翘了翘嘴角。
　　秦清越抿着唇，不说话。
　　顾寒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都问什么了？”
　　“都是一些挺常规的问题，不过是恋爱节目，所以都和感情有关。”顾北音嘴角向上的弧度更高了点。
　　秦清越继续抿嘴，依旧不搭话。
　　顾寒声隐约猜出了点什么，故意刺激他：“清越呢？怎么不说话？难道和音音一起接受采访不高兴？”
　　顾北音知道顾寒声的性子，同时也有点恶趣味地想看秦清越炸毛，于是忍着笑，默默转头看向车外。
　　一直不吱声的秦总终于开了口：“感觉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难道你和音音参加的不是一个采访？”顾寒声继续挑拨。
　　秦清越按了按额角，默念了三年“顾寒声是音音他哥”才勉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扯了扯嘴角说：“题目是抽取的，对我不太友好。”
　　说着，秦总终究没忍住，把那句吐槽说了出来：“我觉得我和这节目可能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顾寒声忍着笑，见顾北音也忍笑忍得肩头发颤，他抬手掐了掐自己手背，轻声道：“不是……你和一个节目八字不合有道理？你怎么没想想你是和音音八字不合呢？”
　　秦清越一僵，咬牙一本正经地反驳：“你胡说。”


第55章 
　　三天后, 《恋爱七分甜》特约版采访视频在冠世直播平台上线。节目组导演打定主意要把第二季的热度带起来, 早早的就让节目宣发在微博上做了预告，顾北音配合也做了一波宣传。
　　下午五点整, 采访视频在冠世平台正式上线，等候多时的粉丝和观众几乎是掐着秒一样进了播放间。采访的视频做了后期精简, 长度只剩下了四十五分钟, 不少人原本还惦记着一帧帧一幕幕去深扒两人究竟是不是像刘璧君所说的那样，看到最后却忘了目的, 一个个捧着脸姨母笑到停不下来。
　　【哎呦！秦总你干嘛呢？别光看，直接上，快亲啊！急死我了！】
　　【后期也是真皮，你敢写出来顾老师和秦总夫妻相，敢直接说吗？】
　　【甜到想托马斯回旋踢式尖叫！有没有太太产粮啊？漫画视频小X文都可以啊，我嗑爆啊！】
　　【秦总real乖巧了，最后一个问题还特意去看老婆的反应, 嘤嘤嘤关键还那么可爱，醒一醒！你可是个霸道总裁啊喂！】
　　……
　　秦清越结束视频会议时已经临近六点，微微松了下领结, 他从抽屉里拿出顾北音的行程表, 正琢磨着约人去哪里吃饭, 罗渊敲门走了进来：“秦总，这几份文件需要您查看后签字。”
　　秦清越点了点头，却没放下行程表。
　　罗渊嘴角抽了抽，深深觉得以前那个工作狂的老板一去不复返了。将文件放到桌上, 罗渊想了想，没走。
　　秦清越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罗渊委婉提醒：“这几份文件急用。”
　　认命放下行程表，秦清越提起笔快速浏览文件，心里默默吐槽，有些弄不明白他之前怎么会那么沉迷于工作。
　　罗渊也知道自己讨人嫌了，站在一旁不吭声，等秦清越签完了，他才体贴提醒道：“冠世上线了您和顾小姐的访谈，反响不错，您要看了一下吗？”
　　“反响不错？”合上笔盖，秦清越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个不错法？”
　　罗渊答：“视频播出后，您和顾小姐的官方cp后援会粉丝数量翻了一倍，且还在持续增长。据一些娱乐账号发布的消息，cp话题的搜索量也增长迅速……”
　　说到这，罗渊顿了顿，聪明地没告诉秦清越cp话题里比重最大的是#秦总今天追爱成功了吗#，跳过这个细节，他继续道：“我刚才在网上搜索了下，发现关于您和顾小姐的条漫和同人图、同人文已经出现了。”
　　同人图、同人文秦清越还有点了解，可……“条漫是什么？”
　　罗渊忍着笑，解释：“大概就是一些有故事情节的小漫画。”
　　秦清越再次点了点头，眼里含了点笑意，偏偏语气依旧一本正经：“做的不错，继续保持。”
　　想了想最近不断叠加的奖金，敬业的罗特助无声一笑，任劳任怨地把这份额外的工作稳稳接了下来，“好的秦总，那我先出去了。”
　　秦清越点了点头，见办公室的大门缓缓掩上，目光虚虚落在了电脑上。两秒钟之后，他再一次用和上次相同的紧张心情，在搜索框键入了两个名字——顾北音、秦清越。
　　页面跳转的片刻时间，秦清越生怕又像上次一样跳出一大堆采访报道、采访视频，好在罗渊的话并未注水，搜索出来的结果大部分都在说他们好萌好萌。
　　怀揣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心理，秦大总裁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一条一条地看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过瘾，摸出手机登上微博小号，给所有祝福的话下面都暗搓搓地点了个赞。
　　可能是以前的苦日子过太久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让他见了这么多cp粉，秦清越一边觉得满足，一边又觉得还不够，退出微博点开微信，他给罗渊发了条微信。
　　秦清越：你说的那些条漫和同人图要怎么看？
　　罗渊也是很懂了，回复得快而精准：您和顾小姐的cp叫音乐cp，直接搜#音乐#这个超话就可以。
　　得到了答案，秦总故作高冷地回复了个“嗯”字，欣赏了一会粉丝们给他们取得cp名，这才重新按照正确方法搜索。一点开，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漫画和同人图。
　　秦清越有些新奇地一张张看下去，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网友们个个都是人才，脑洞大到他根本想象不到。从《恋爱七分甜》里两人互动的同人图，到网友自行发挥脑洞创造的小漫画，里面各种内容应有尽有——
　　约会、恋爱、求婚、结婚、怀孕、带小孩……
　　他这里人还没追到呢，网友们就帮他把后半程人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秦清越有点惆怅又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尖红成一片。饶是如此，他还是抿着嘴角偷偷藏了不少图，并准备把一张大触画得格外精美的顾北音的同人图当做微信头像。
　　他在心里悄咪咪计划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指尖往左划。这次跳出来的却不是同人图和小漫画，而是一张印满小字的长图片。
　　秦清越把图片放大，快速扫了几眼。
　　“不要……别乱摸。”
　　“好深……受不了……停下……啊！”
　　秦清越：“……”
　　震惊之下，他下意识把手机倒扣着翻到桌面上，清脆的碰撞声就像是在控诉着他做贼心虚。秦总下意识抬眼看了下，再三确认屋里没人才放下了心。
　　若说刚才只有一分惆怅，那这下惆怅的心情就膨胀成了十分。看了眼手机屏幕和桌面之间还在散发着微光的缝隙，他摸了摸衣兜，格外地想抽烟。
　　明明不过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采访，怎么cp粉们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呢？
　　明明……明明他在录节目的时候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心上人牵手，网友们却已经在小X文里开着火箭把他送到了城市……不，是地球的最边缘？
　　究竟是他太沉了，还是网友太飘了？
　　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他余光又扫到了一旁的行程单，看着上面信誓旦旦的“追人必须不要脸”几个字，他满脑子却都是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内容。
　　把领带扯开，将行程表重新放回抽屉里锁好，秦清越灌了几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没了约人的勇气。
　　自暴自弃地倚在办公椅上琢磨了一会儿，秦清越拿起一旁的平板，决定去看看《恋爱七分甜》的采访视频。按照关键词找到视频，他抬手点进去，加载时间过后，节目组熟悉的音乐前奏响起，秦清越打起了精神。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一暗，一个小蓝框突然蹦跶出来：
　　【您好，当前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上限，请稍后再试。】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点烟：粉丝们大概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吧……
　　粉丝们：我们的口号是——你一句我一句，粉丝带你上高速!


第56章 
　　三月底, 持续了快一周的倒春寒过去, 天气总算稳定在了一个舒适宜人的温度上。《恋爱七分甜》已经播到了第八期，粉丝们的创作热情也空前高涨起来。
　　秦清越的微博账号也跟着涨了一批粉, 原来每天都不见得会出现一两条的私信近来却以井喷式增长着，评论和@里, 更是有人每天风雨不动早晚打卡, 敬业程度比上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总今天追到顾老师了吗？#
　　——依旧没有:)。
　　还有人看了采访视频，和节目组一样皮到飞起, 做起了节目完结倒计时，想要看看秦清越究竟能不能争口气，在节目正式完结前追到心上人。
　　在诸多原因的刺激下，秦总成功爆发了。借着探班的名义，他几乎直接把办公室搬到了顾北音拍摄片子的影视基地，并在近水楼台之中迈出了第一步，实现了第一个小愿望——
　　和音音牵手。
　　还附带着实现了突破——
　　和音音拥抱。
　　虽然都是在机缘巧合下实现的, 却依旧挡不住秦清越的好心情。
　　许是春风太暖，许是影视基地里的桃花太香，秦总的心情也美滋滋的跟着荡漾起来。倚在沙发上, 他翻遍了手机通讯录也没找到一个适合分享喜悦的人。
　　和父母说……估计会被嘲笑进度条太慢。
　　和顾寒声说……估计会被他扛着四十米大刀追着砍。
　　拨弄了下一旁花瓶里漂亮的干花, 秦清越一时间有点寂寞。巧的是, 微信提示音恰好响了起来。
　　顾寒声：在吗？
　　秦清越：？？？
　　顾寒声秒回：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你分享比较好。
　　秦清越皱着眉，薄唇微抿，觉得这语气和顾寒声的气质不太相符。他按了几下, 回复道：分享你最近一个月都干嘛了？
　　顾寒声：也算是吧。
　　顾寒声：我遇到了一个女孩，特别可爱。
　　顾寒声：昨天我抱了她一下，当时心跳得特别快，我思来想去，觉得我是恋爱了。
　　秦清越微笑。
　　想起他追人追了快一年才了牵手拥抱，他果断地把顾寒声拉进了黑名单。不一会儿，一条短信提示出现在了通知栏上。
　　顾寒声：知道你是嫉妒我，爸爸不和你计较，我去列追人计划了，你自己加油吧！
　　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秦清越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他自己独自坐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干脆揣上手机往摄影棚走。走到半路刚好遇到一个场务，问清顾北音的位置后，他换了个方向往咖啡厅走，边走还边琢磨场务的话。
　　有人来给音音探班？会是谁？
　　直到推开咖啡厅的大门，他也没能想出个一二三四，倒是突然蹿过来的黑影把他吓了一跳。敛起思绪，秦清越低头一看，才发现跳到他脚边，正在扒着他裤腿试图往上爬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白猫。
　　对视的瞬间，小白团子细细软软地“喵”了一声，撒娇的意味格外明显。
　　环视一圈，在柜台、地面、秋千椅、猫爬架上找到各种各样的猫的身影后，秦清越心里的那点好奇更重了些。一般说来，会来猫咖的人多半是为了撸猫消磨时间，会来影视城的演员一般形成都安排得很满，几乎不会把时间耗费在猫咖上。
　　顾北音会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这里，很明显就是一副想和对方在舒心的环境里长谈的架势。
　　秦总心里的好奇越发重了些，被他忽视的小白团子却有点不甘心，用小肉垫拍了拍他的腿，喵喵叫唤的声音大了些。
　　一人一猫僵持了两秒，最终秦总认输地把白团子抱进了怀里。给小猫点了份猫零食，他单手护着吃得香甜的小毛团子，抬脚往里走。
　　下午五点，猫咖的客人不算多，秦清越随意一扫，就在相对靠里的位置看到了想找的人。顾北音面朝着他的方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另外一人则背对他坐在秋千椅上，从背影分辨只能看出是男性。
　　最近没了顾寒声的捣乱，秦清越追人的进程顺利了许多，心里的那点危机意识也在安逸的环境中削减了许多。但此时此刻，抱着一只猫的秦总心中的危机感又如雨后春笋一样，疯了一样地涌现出来。
　　他顿下步子，顾北音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顾北音明显有点惊讶，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和以往一样依旧漂亮，即便猫咖的灯光略有些昏暗，也挡不住她这一笑的明艳。秦清越下意识也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顾北音这个笑容，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就像是雨天过后落下的第一缕阳光一样，卸下了以往的负担，轻松纯粹到近乎人所能流露出来的极致。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这变化的缘由，就见坐在顾北音对面的男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英气精神的五官，削瘦却依旧俊朗的面容，正是在公众面前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周韬。见到他，周韬挑了挑眉，而后转身和顾北音说了什么。
　　顾北音一怔，笑着站了起来，而后给了周韬一个拥抱。
　　秦清越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两人抱在了一起，之前那点暗搓搓的喜悦消失无踪，埋在心里的那口老醋坛子却一瞬间炸开。被他抱在怀里吃饱喝足的小奶猫正在心满意足地舔爪子，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抬脚蹬腿一气呵成，颇有点没良心地蹿到一旁的猫爬架上，只在他手上留下了几道红红的爪子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伤口，抿了抿唇，心里有点克制不住地浮出了些委屈。
　　“过去吧。”周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她在等你。”
　　说完，周韬屈指在隔壁一桌敲了敲，扯了扯嘴角：“走了。”
　　正沉迷撸猫的一个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猫，终于站了起来。
　　秦清越耳力好，两人虽然走远了些，小姑娘说的话却仍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喜欢顾老师，秦总也喜欢顾老师，我喜欢你……所以你今天来是干什么？向人家宣战？”
　　秦清越嘴角抽了抽，而后听到周韬压低的、有点忍无可忍的声音：“闭嘴。”
　　门口的风铃一阵叮叮当当地响，两人走出去后猫咖里又重归宁静。秦清越犹豫了下，最终仍是走到顾北音面前坐下。
　　“周韬……是特意来找你的？”
　　顾北音看了他一眼，没作声，而是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手。”
　　妻奴属性尤为明显的秦总乖乖地伸出手，顾北音嘴角也微微一抽，有点无奈：“另一只。”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秦清越还是继续乖乖地伸出了手，然后就被顾北音一把握住。女人的指尖柔软细腻，碰在伤口处非但不觉得疼，反而还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那点刺痛感。
　　秦清越嘴角往上翘了翘，理智却依旧约束着情感，让他不要游走在傻笑的边缘。
　　“有点肿了，不过没破。”顾北音稍稍安下心，一抬眼就见秦清越满脸藏不住的笑意。硬着心肠把手撤开，想到之前这人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又默默刷新了秦总的好哄程度。
　　想了想，顾北音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他确实是来见我的。”
　　果不其然，秦清越脸上的笑意一凝。
　　顾北音心情好，掩藏极好的那点恶趣味又开始发作，忍着笑，她问道：“你不好奇他是来做什么的？”
　　秦清越何止是想，他都恨不得穿回过去好好听听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但傲娇之所以叫傲娇，就在于不屈服于本心。理所当然的，他没吱声。
　　顾北音继续忍笑：“菁华的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因为我出具了谅解书，周韬又有自首和揭发的情节在，从轻量刑，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减刑。刚才陪他来的是位见习警察，外面的车上还有一位。”
　　秦清越无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却比被猫咪抓散的毛线团还乱。
　　顾北音终于敛起笑，静静看着他，停了半晌才继续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从她略显平静的语气里，秦清越却听出一种慎重的感觉，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他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想选谁？”
　　顾北音一怔，那点暗藏的笑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迅速扩大。
　　她以前一直对顾寒声评价秦清越的情商为负的话抱有两分怀疑的态度，如今一看，倒是很贴合事实。
　　秦清越被她笑得整颗心都提起来，紧张到近乎手足无措。顾北音看得心里发软，忍住笑，轻声道：“周韬来找我，一个原因是感谢我的谅解和帮助，另一个原因则是道歉。”
　　为了缓解紧张，秦清越下意识接话：“是因为绑架你的事？”
　　顾北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全是……他和我说，他以前把执念和喜欢弄混了，不应该作势追求我，也不应该故意发那条挑衅你的微博。”
　　秦清越微微皱眉，几乎不敢相信一直被他视作情敌的周韬就这么退出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并不在于此，佯装淡然地询问：“那你呢？”
　　顾北音突然弯起眼睛笑了笑。
　　周韬临走时和她拥抱了一下，说的一句话才算点醒了她。他说：“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要珍惜当下。”
　　可以说是让她醍醐灌顶。
　　她不是十几岁时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自然清楚什么叫做动心，什么叫感情。秦清越的外表符合她的审美，性格也不差，他的付出顾北音尽数看在眼里，说不感动说没动心都是假的。但她虽然动心了，却一直有所保留。
　　但也不是像顾寒声所说的，想要多考验他一段时间。
　　而是因为，穿书。
　　这个除了她没人知道的秘密就像是一个牢笼，把她困在方寸之间，让她踌躇着不敢真正接受秦清越的感情，也不敢回应他。没人知道，她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害怕。
　　她不知道这穿书究竟是穿一辈子还是只穿一段时间，她不敢为了这不确定的因素而费心费力去谈一场可能会伤筋动骨的感情，也不知道她万一哪一天穿回去，被孤零零留下来的秦清越要怎么办。
　　这个秘密如同一个不定时炸.弹，让面对感情时一贯极为果断的她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但在秦清越刚才孤零零站在过道上看着她，被猫挠伤后脸上神采一瞬间黯淡时，她心里本来就不怎么公平的天平彻底倾斜了。更别提，周韬还说了那么一句有分量的话。
　　看着秦清越明明紧张得手指握拳了还偏要伪装出淡定的模样，顾北音眼底笑意更胜也更温柔，食指勾了勾他的手，见他一瞬间松开拳头任她握着，顾北音抬头问道：“我们守夜的时候我哥问你喜欢过谁，你还记得答案吗？”
　　秦清越整个人都快变成一壶沸腾的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被顾北音握着的手上。他脑子都快烧成浆糊，口中却下意识回答：“喜欢你……”
　　顾北音歪头笑了笑，小指勾住他的晃了晃，语气十分温柔：“我答应了。”
　　如同被摁下了静止开关，秦清越整个人愣了足足有三分钟才反应过来。绕过桌子，他直接把顾北音从秋千椅上抱了下来，整个人眼底是纯然的喜悦：“音音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顾北音却笑不出来，她抓着秋千上的绳索试图减轻重量，紧张地抬脚轻轻踢了踢突然发疯的秦清越：“你手才刚好点，快把我放下来！”
　　秦总却豁出去脸皮不要，就像小朋友得到了朝思暮想的糖果一样死活不肯撒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再说一遍好不好？”
　　顾北音一时心软没绷住，也跟着笑了：“我说……我答应了。”
　　秦清越傻笑，顾北音被他传染的也在傻笑，半晌才又踢了踢他：“快点，快把我放下来！”


第57章 
　　罗渊发现, 他们秦总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除了隔三差五地往影视城跑去探班，平时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办公室也从拍摄基地旁边的酒店搬回了秦氏大楼。
　　“这个月二十二号有行程安排吗？”秦清越抬脚往会议室走。
　　罗渊抱着笔记本和资料跟在他身后，闻言立刻从脑海里调出了当天的行程表：“和旭升的刘总有个合作案要谈。”
　　秦清越脚步一顿, 说出来的话却没半点迟疑：“和对方商量下, 把时间提前或推后，二十二号那天空出来。”
　　罗渊把这事儿记下, 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您那天有别的安排？”
　　伸手推开门，秦清越从门上的磨砂玻璃上瞥了他一眼，嘴角向上扯了扯，淡然的语调掩饰不了好心情：“休假，约会。”
　　罗渊：“……”
　　作为一只单身狗，他在这一刻也敏锐察觉到了老板身上和春天如出一辙的气息, 并深深感受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时间匆匆一晃就到了二十二号，四月下旬的天气渐渐热起来，秦清越对着镜子仔细把衬衫领口的最后一丝褶皱展平, 满意的笑了笑。隔着口袋摸了摸里面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他从另一边摸出张小卡片, 对着上面罗列的要点一一核对。
　　正装、玫瑰、戒指，气氛浪漫的餐厅……
　　看到这，他一边钻进车里，一边摸出手机, 再三确认餐厅位置已经订好，才踏踏实实倚在后座上看着车外飞速划过的景致。
　　半小时后，他率先抵达了电影院，看了眼大厅里立着的一人多高的《问鼎》海报牌，他脚下一拐先去买了一桶爆米花，而后安安静静地坐到了等候区。
　　顾北音进门后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意挑的条小裙子，又看了看秦清越几乎可以直接去参加商务晚宴的打扮，莫名有点心虚。
　　把伪装用的口罩又往上提了两分，顾北音没往休息区走，而是绕到了一个大立柱后躲好，给他发微信。
　　顾北音：我到了。
　　收到消息的秦清越下意识看了一眼，却恰好对上周围几个年轻女孩匆匆撤回的目光，他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哪点不对，就恰好收到了顾北音下一条消息。
　　顾北音：你目标太大了，我怕会被人认出来……
　　顾北音：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近来一直兴致勃勃想要秀恩爱，致力于把狗粮撒向全世界的秦总出师未捷，内心郁卒却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捧起爆米花桶往检票口走。
　　在检票口附近站了几秒，他才见顾北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出来。交了票，走进影院特设的情侣卡座，顾北音这才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半疑惑半打趣道：“你打扮成这样，我刚才看到好几个小姑娘在偷偷瞅你。”
　　把她手里的包和口罩接过来，又把爆米花和湿纸巾递过去，秦清越克制地抿了抿嘴角，顿了顿，让询问显得不那么急切：“那你呢？”
　　顾北音一看他脸上的神色就清楚他在想什么，擦干净手拿起枚爆米花，那股子焦糖的甜香几乎沁入心底。她嘴角翘了翘，小声道：“确实很帅！”
　　秦清越没绷住，嘴角也往上提，露出抹温柔的笑意，“下次和你出来我会跟住你的脚步，记住要低调的。”
　　只是这次不行，秦清越在心里默默补充，又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卡片。
　　灯光一暗，电影开场，顾北音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地抱着爆米花桶转头看向屏幕。片头画面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越过，用毛笔写就、苍劲有力的“问鼎”两个大字如墨水在湖面漾开，最终定格在屏幕上。
　　顾北音瞬间打起了精神。
　　和一般人看电影不同，顾北音看电影会更专注，脑海里会下意识揣摩荧屏上每一个片段的演绎。如此一来，一旁的秦总就彻底受到了冷落。
　　借着荧幕微弱的光线，他悄悄看了眼顾北音搂着的那桶爆米花，手指舒展又收紧，观察了五六分钟也没能找到牵手的机会，嘴角微微一抿，他放弃了牵手的计划。
　　再一抬眼，秦总就看到荧幕上，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将泥地里一身脏污的小姑娘搀扶起来，对视的瞬间似乎含着绵绵情意。
　　“卧槽！好配好配！聂秋也太帅了吧！”前座的一个小姑娘死命拍她男朋友的胳膊。
　　她男朋友挣脱不开，只得跟着附和：“是是是，没错。”
　　脸色微微一黑，秦清越莫名看聂秋有点不顺眼起来。虽然知道电影都是按照剧本来演的，他依旧有点不高兴，想了想，他低声道：“要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让江平秋死。”
　　顾北音本来全神贯注解析着电影片段，闻言不由偏头看过去。
　　屏幕光线明明灭灭落下来，映出秦清越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闪烁不定的双眼。顾北音一顿，顺着他的话问出声：“为什么？”
　　“季萧他明显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秦清越说，“不过他的心够狠，能够割舍。”
　　顾北音有点惊讶，片子才演了半个小时不到，秦清越会这么说显然是清楚影片的后续发展，也就是说他看过《问鼎》的剧本，这点倒是出乎了顾北音的预料。
　　怕吵到其他人，顾北音往秦清越的方向坐了坐，没留意到他一瞬间翘起又拉平的嘴角，故意逗他：“那如果换成你呢？”
　　秦清越却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我可能会当一个尽量不昏庸的昏君。”
　　顾北音实在绷不住，笑了起来。她怀里的爆米花也跟着颤，眼看着就要撒在过道，秦清越眼疾手快地接过来，又伸出手牵住她的。
　　心愿达成，他跟着勾了勾嘴角。
　　顾北音本来就知道整部片子的剧情，被两句话一扰看电影的心情已经不剩多少，扫到他的笑容索性也就跟着胡闹。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晃了晃，她忍笑道：“像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吗？”
　　秦清越一怔，却不由想起以前工作狂的那段时间，顿时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将手指收紧了些，他严肃的语气近乎许诺：“我以后不会了。”
　　顾北音一时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不由愣了愣。待到她好不容易缓过神，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震动声响。
　　秦清越反应比她快，已经帮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是阿姨，应该有事找你。”
　　影院的情路座安排在最后一排，要出去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其他观影的人，顾北音犹豫了下，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妈？”
　　“音音。”电话另一端声音有点噪杂，顾母的声音明显有点焦急，“你哥进医院了，我们刚买了机票赶不回去，你先去看看他。”
　　顾北音看了秦清越一眼，交握的手下意识收紧又放松，“妈你别着急，我联系下我哥，这就去看他。”
　　简单地快速劝慰了几句，顾北音挂断电话给顾寒声拨了过去。机械的女声响起，对方手机关机。顾北音顿时有点慌，一边提包站起来一边匆匆解释：“我哥进医院了，现在电话打不通。”
　　“别慌，我们先出去。”秦清越低声安抚，给她戴好口罩，两人贴着墙根往外走。好不容易走出放映厅，她不死心地摸出手机又打了过去，依旧提示关机。想到电话里顾母焦急的语气，顾北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大堆不好的猜测，眼圈一瞬间红了。
　　……
　　秦清越站在不远处也在打电话，见状有点心疼地往回走，口中依旧不忘叮嘱对方：“好，我知道了，你先守着，我马上过去。”
　　收起手机，他牵起顾北音的手往外走，“别急，你哥的助理和他在一起，我问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顾北音心中担忧稍退，询问：“说了是怎么回事吗？”
　　“说了……”秦清越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费解，“好像是因为和人打架。”
　　顾北音一怔，同样有点难以理解。
　　恰好赶上下班晚高峰，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顾寒声的助理在楼下等他们，脸色看起来倒是挺正常。
　　“我哥呢？怎么回事？”总算见到了人，顾北音立刻询问，“他怎么会和人打架？”
　　助理脚步一顿，下意识看了眼秦清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声解释：“不是和人打架，是被打了。”
　　秦清越皱着眉退掉餐厅的预定，闻言也跟着抬起了头：“被打？被谁打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找人套顾寒声麻袋再狠狠揍一顿，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没出手。
　　助理没听出他疑问语气下暗藏的那点幸灾乐祸，只当秦清越也在关心他们顾总，有点不确定地回答道：“好像……好像是顾总的……女朋友？”
　　顾北音一怔，秦清越却突然想起之前顾寒声一个月前特意找他炫耀时的微信，嘴角不由抽了抽。
　　被人打进医院，顾寒声这得是干了什么天良丧尽的事？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从大敞的房门看进去，顾寒声手臂上裹着层纱布，拽的二五八万一样半倚在病床上，正翘着嘴角洋洋得意地指挥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削苹果。
　　秦清越一顿，继而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捏住床尾的病人资料卡：
　　顾寒声，28，手腕擦伤脱臼。
　　秦清越看得心中一梗，一时都生出了买.凶.杀.人的心思。
　　克制不住的，他气到捏着卡片的手都在抖，下意识抬眼怒目看向床上的病人。顾寒声不明所以，还明显心情很好地冲他笑了笑。
　　秦清越只觉得心梗得更严重了。
　　他筹备许久，千算万算、算无遗漏的求婚，没想到居然中途毁在了这个坑货身上。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姑娘怎么就没把顾寒声给打死，为民除害呢？！
　　“顾寒声。”秦清越刚一开口，顾寒声心中像小动物一样对危险的直觉就让他缩了缩脖子。
　　见状，秦清越怒极反笑：“我发现了，我和你才八字不合！”


第58章 
　　顾寒声不明所以, 缩在病床上把求救的目光转向顾北音。无奈之下, 顾北音上前捏起资料卡也看了一眼，一时间也有点想打人的冲动：“哥, 你这伤得也太重了。”
　　顾寒声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相反的含义，顺势应和：“是吧？你是不知道, 当时疼死我了？不信你问小王。”
　　站在门口当背景板的助理突然被点名, 心虚地看了眼嗖嗖往外放冷气的秦清越，喏喏点头：“是……当时顾总情况看起来确实很严重, 我当时都被吓到了。”
　　顾寒声得意挑眉。
　　秦清越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森然微笑：“是挺严重的，所以顾叔他们确实应该回来看看。”
　　顾寒声本来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余光瞟到顾北音眼底的同情后才意识到不对，顾不得再装病弱患者的形象，他皱眉反问：“什么意思？爸妈知道了？”
　　见顾北音点头，顾寒声下意识看向助理小王。小王被他这么一瞧, 心虚得更厉害，瞬间倒豆子一样交代了：“我太慌了，一时情急就打给老总裁了。”
　　“不是, ”顾寒声打断他, 有点气急败坏地反问, “你不会打给音音吗？”
　　小王委屈得都快哭了：“我没小姐的手机号啊……这还是您要求的啊。”
　　顾寒声这才记起这茬儿。
　　妹控到一定程度的顾总觉得自家妹妹哪儿哪儿都好，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头野猪把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就给身边当职的几人提了这么个要求。就是没料到，有朝一日居然害了他自己。
　　挥了挥手让助理先出去, 又示意两人坐下，他倚在枕头上叹息了一声，这才没精打采地给双方做介绍：“这位是程烟程小姐……这两位是我妹妹和她男朋友——顾北音，秦清越。”
　　顾北音和程烟握了下手，女孩子的手握在掌心既柔软又细腻，怎么看都不想是把顾寒声打进医院的行凶者，反倒像是被他碰瓷的。
　　“我去接一壶，你们聊。”程烟微微笑起来，露出颗尖尖的小虎牙。
　　顾北音点点头，目送着她拎着水壶走出去，才把怀疑的目光转回顾寒声身上：“哥……你的手真是程小姐伤的？不是碰瓷吗？”
　　顾寒声掀起眼皮，抬眼就对上了两双怀疑的目光：“……把怀疑的目光收收，我像是会做那么没品的事的人吗？”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顾寒声从对面两人眼底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是的，他是。
　　揉了揉眉心，顾寒声试图解释：“你们别被程烟外表欺骗了，这丫头的手邪乎得很，像开过光似的……”
　　秦清越求婚计划莫名破产，烦得很，根本没兴趣听他叨叨，不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这个先别说，你先想想顾叔他们回来后你要怎么解释吧。”
　　枕着没受伤的手臂，顾寒声翘着嘴角往枕头上一仰：“不用解释，就告诉他们我把他们儿媳妇骗回来了就行了。”
　　病房里被一种孔雀开屏的气息充斥着，顾北音和秦清越实在有点待不下去，确认顾寒声没事后给顾母发了条短信，两人直接离开了医院。
　　“买点菜，回家吃？”顾北音询问。
　　秦清越好哄得很，刚听到“家”这个字，原本不顺的那口气就被理顺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在吃过饭后，两人偎在一起看电视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部戏拍完休息几天？”秦清越拿着块吸水性很好的方巾，给顾北音擦头发。修长的手指不时扫过她的耳朵，令顾北音痒得时不时避开。
　　听到问话，顾北音偏了偏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陈导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问鼎》入围了几个奖项，到时候应该要出席一下，肖纹说为了让我有个好状态，多安排了几天休息。”
　　倒春寒一过，气温开始节节攀升，顾北音身上的睡衣也轻薄了许多，这么一偏头，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脖颈和锁骨，被微湿的黑发一映，抓得人挪不开目光。秦清越勾了点头发遮住些，掉线的思考能力才重新恢复：“五月初？金凤奖？”
　　顾北音点点头，摸出手机调出微信给他看：“陈导的收官作受关注程度还是很高的，金凤奖那么严苛也一口气提名了五项。”
　　秦清越顺势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最佳女配，提名的是你？”
　　顾北音耳朵有点烧，她做事倾向于十拿九稳的时候再说，金凤奖最佳女配的提名除了剧组的几人和工作室的部分人知道，其他人都没透漏一点风声。但穿书前后活了两个小半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这种极具重量级的奖项提名，内心其实很想和人分享，但又怕到时候落选会连累别人一起失望。
　　思来想去，顾北音选中了秦清越，却忘了秦总早已今非昔比，对娱乐圈的一些情况比她了解的还多。这才刚给他看了几个奖项名字，他就才猜出了前因后果。
　　这感觉就像是小学生拿了奖装作不经意告诉了父母，想要夸奖，却发现对方早已看穿了这点不成熟的小把戏一样。
　　她有点想跑，手却被一早就有准备的秦清越握住，才刚一动就被他揽着腰抱进了怀里，在唇上亲了亲，“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你会把这个消息和我分享。”
　　顾北音被他亲的发怔，秦清越却已经狡猾地将握住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手势。
　　“无论最后获没获奖，提名也都是一种认可。”秦清越用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轻声说，“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
　　屋子里脉脉温情流淌，顾北音心里那点羞窘不安霎时间退得无影无踪。
　　对面的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天雷滚滚的古装剧，男主正捏着女主的下巴放狠话，顾北音看了两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秦清越身上。
　　“笑什么？”秦清越突然打破沉默，轻声问。
　　顾北音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发现确实是翘着的，便也没刻意扯平放下去，反而更往上提了几分：“我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你相处起来莫名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为她理头发的手一顿，秦清越瞬间警惕，“新鲜感没了？”
　　“不是。”顾北音忍笑戳他，“就是觉得很舒服很自在。”
　　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分析了两遍这两个词的含义，确认是褒义词，秦清越抿唇也跟着笑，空出的那只手抓住了顾北音乱戳的手，“别乱戳。”
　　顾北音突然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趁他没回神，被抓住的手悄然挣开，从他睡衣的下摆钻了进去。
　　秦清越立刻乱了，额角青筋乱跳，头疼得不得了：“音音。”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板至极的老干部。
　　顾北音忍笑在他腹肌上摸了下，模样看起来就像占尽便宜还卖乖的恶霸：“哎？怎么了？”
　　“别闹，坐好。”话虽然这么说，秦清越的两只手却自觉地揽着怀里这位小祖宗的腰，生怕她掉下沙发摔到。
　　顾北音有恃无恐，手又趁机作乱了几下，秦清越耳朵整个都红了。
　　“清越，”顾北音笑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说出的话都在发颤，“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每天都更喜欢你一点。”
　　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赤.裸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兼之又听了这么句类似表白的话，秦清越心安的同时眼底神色也深了几分。但一想到那今天本该顺利完成的求婚，他又叹了口气。
　　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亲，他轻声回应：“我也爱你，每天都更爱你一些。”
　　顾北音终于笑够了，整个人却和没骨头一样倚在他肩上，有点狐疑道：“是吗？但我总感觉你最近有事在瞒着我。”
　　甜蜜的告白现场一瞬间变成严词拷问现场，秦清越一时间没跟上思路，还傻傻地在那反问：“瞒着你？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怎么知道？”顾北音把笑一敛，抬手作势要去挠他腰侧的痒痒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你背着我干嘛了？”
　　秦清越在心里默默地把顾寒声翻来覆去抽了几十遍，才忍着酷刑挠痒痒矢口否认：“没干嘛，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顾北音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得秦清越不由沉默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秦清越率先移开眼，又被顾北音掐着下巴转了过来，“你心虚了，看来我没感觉错，你就是有事在瞒着我。移情别恋？出轨？”
　　眼见她脑洞越来越大，秦清越头疼地空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见她还不死心地在眨眼睛，秦清越犹豫了下，轻声询问：“真想知道？”
　　顾北音眨眼。
　　“不后悔？”
　　顾北音继续眨眼。
　　眉心拧了拧，秦清越犹豫了一会儿，放开手把她拦腰抱起来，趿上拖鞋往楼上走，“虽然好像时机不太对，但你想看的话就带你看看。”
　　确定关系后，两人虽然还住在之前的婚房别墅，却依旧是分房睡，眼下看着秦清越上楼直愣愣往他房间走，顾北音脑海里突然多了点联想，一时间有点慌：“等等，你先把我放下来。”
　　与此同时，秦清越已经一脚踢开了虚掩的卧室门。
　　作者有话要说：　　秦总：给你看个宝贝。
　　音音：不！我拒绝！


第59章 
　　屋子里的灯关着, 只从半掩的纱窗里漏进几缕昏暗的光线。顾北音隐隐能看到不远处就是一张宽敞的大床, 一时间心跳得飞快。
　　两人都没说话，清脆的咔嚓声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明显。
　　“你……你要给我看什么？”舔了舔发干的嘴角, 顾北音小声问。
　　秦清越却没回答，沉默往前走了几步, 微微弯腰, 将她放在了床上。而后黑影一闪，待到顾北音再回过神, 秦清越已经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柔软的被褥间。
　　昏沉的夜色削弱了人的视力，却放大了其他感官，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顾北音几乎能听清秦清越的呼吸声——好像……比平时要快一点。
　　她不由也有些紧张，呼吸却快了两分。
　　秦清越微微带着两分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给你看个宝贝，要不要？”
　　“我……我我, ”顾北音瞪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咽了咽口水，小声叨叨：“你先说是什么, 不然我实名制拒绝。”
　　秦清越却只是笑, 夜色好像给他多披了层外衣, 让他的动作都开始放肆起来。顾北音话音落下，他突然往前顶了顶胯，声音和动作如出一辙的色气满满：“你说呢。”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啪嗒”一声断了，顾北音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一副端正姿态、不肯被她轻薄的老干部怎么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混沌一片的大脑好似浆糊一样失去了思考能力, 根本不容她思考这些。
　　顾北音偏了偏头，余光却不经意扫到秦清越发亮的目光，刚扬起还没形成推拒姿势的手臂一顿，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明白，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脖子，形成了一个近乎放任的姿势。
　　这下僵住的成了秦清越。
　　探手打开壁灯和落地灯，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撑起手臂躺到一旁，语气无奈间又掺杂了明显的欣喜：“本来想让你长长教训不要总是动手动脚，没想到最后为难的还是我。”
　　顾北音本来还有点害羞，闻言目光一扫，立刻发现秦清越的耳朵又整个都红了。她刚想开口，就见秦清越拉开一旁的床头柜抽屉，拿出了一个格外精致的小本子递过来，“你先看一会儿，我再去洗个澡。”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秦清越兀自拿起衣服，大步推开门冲下楼下的浴室。
　　观其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扫了眼房间附带的浴室，顾北音卷在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发现鼻尖满是秦清越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先无声笑了一会儿，这才勾起小本子翻开第一页。
　　她一开始以为这本子应该是类似于日记之类的东西，打开后才发现她有点看不明白。
　　类似于画纸的空白纸张上只零星散落着几个图案，圆形、五角星、六芒星……虽然画得都很规规矩矩，却缺少了一点灵气，从一些细节里也能看出是新手所画。
　　顾北音有点不明所以，又翻开了下一页。
　　依旧是一些散落的图案，比起第一张的图案倒是又多了几个类型。想了想，她又往下翻页。图案越来越多，画者的技巧和经验也越发成熟，开始进行各种图案的组合嵌套。
　　好看的组合下方都用铅笔打了勾，不好看的则都直接打了叉。
　　盯着手里的画纸，顾北音脑中浮出一个猜测。看了眼依旧毫无动静的卧室门，她倚在床头，快速一页页往下翻。大概又翻了十几页，一条裙子出现在了画纸上。
　　顾北音一顿。
　　虽然这张图画得还很粗糙，但作为每个女孩子都憧憬向往过的一件衣服，顾北音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纸上画的是一件婚纱。
　　仔细看了两眼这份初稿，她捕捉到了很多擦改的痕迹。
　　和之前的简单图形一样，再往下翻，画纸的婚纱勾勒得也越发精致。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即便只是个草图，也能让人想象出穿在人身上的时候会有多漂亮。
　　手指抚了抚这张设计图，顾北音眼神闪了闪，突然留意到活页夹的位置残留着一小块碎纸屑，正正好好卡在细铁丝绕成的圆环之间。
　　这是……被撕了一页？
　　看位置，应该是比她看到的这张设计图还要靠后的一张，也就意味着，图纸应该更加成熟漂亮。顾北音若有所思地想，卧室亮着的壁灯和落地灯突然一闪，彻底暗了下去。
　　顾北音一怔，下意识看向窗外，却发现别墅区的路灯还亮着。没有停电，怎么灯突然都灭了？
　　想了想，顾北音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拉开门往外走，“清越？”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顾北音隐约猜到了什么，脚下一拐向客厅走。刚绕过隔断用的山水屏风，一束开得正好的红玫瑰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眼里情不自禁地浮出些笑意，顾北音抱起花，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徐徐燃烧的几支香薰蜡烛。烛光在夜色中微微晃动，显出了丝明显不同寻常的浪漫。
　　顾北音关掉手电筒，突然福灵心至地想到约会计划破产后秦清越明显不悦的样子。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秦清越究竟要做什么，顾北音依旧有种感动和惊喜的感觉。
　　走向被玫瑰和水晶小王冠装饰出的小沙发坐定，她翘着嘴角等着看秦清越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约莫两三分钟后，她身后突然响起了阵脚步声。
　　余光刚瞟到一抹黑影，对方就已经绕过沙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顾北音看了眼秦清越身上一丝褶皱也无的礼服正装，又看了眼自己身上还印着只小白兔的睡衣，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童话故事里那是美女与野兽，到他们这里却像是现场版的王子与女巫。
　　即便异常活跃的大脑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顾北音却依旧有点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花。
　　而相比她，单膝跪地的秦清越明显更加紧张。
　　“音音，”秦清越的声音不如一贯清朗，反而有点哑，却一瞬间把顾北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一抬头就见他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本来的计划是想在晚饭时求婚，但被不可抗力破坏了。”
　　顾北音眼里浮出丝笑，但在烛光里不太明显。秦清越手心满是汗，却依旧继续说下去：“我本来不想这么仓促的，但我发现我太贪心，甚至往后挪一天也等不及。”
　　笑了笑，秦清越僵着手把汗蹭掉，摸出藏了一天的戒指盒，缓缓打开：“我以前做了错事，现在身上也还有很多问题，但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慢慢改正，并能够在接下来的生命中照顾你的机会……嫁给我，好吗？”
　　顾北音没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说女主角被求婚时有多激动多感动，顾北音都只当是艺术高于生活，直到轮到她自己。
　　——明明身处在熟悉的小客厅，明明没有营造氛围的音乐美酒，明明……秦清越也没说什么特别动听的话，顾北音依旧感动到有些想哭，甚至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的程度。
　　即便如此，秦清越也没催促，只是捧着戒指盒静静看着她。
　　好不容易等那股子感动到想哭的情绪褪去，顾北音才把花放下，往前走了两步，也跟着单膝跪到秦清越面前。秦清越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顾北音嘴角带笑，眼睛微弯，神态间却带着丝郑重：“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觉得求婚也应该是双向的。你的求婚我答应了，现在该你听听我的了。”
　　秦清越迟疑点头，顾北音的手这才撤开。
　　“现在是热恋期，所以你可能觉得我身上的一些小毛病显得可爱，但我想说，我有点懒，还有点宅，有起床气，脾气偶尔还比较坏，时不时还喜欢做做黑暗料理……真正在一起后，我也会努力去改，但不一定会有成效，所以可能需要你更多地包容我、迁就我。我希望我们可以吵架，但是不可以冷战……秦先生，你愿意吗？”
　　秦清越没作声，而是把她直接拉进了怀里，吻了上去。
　　过了半晌，两人分开，顾北音右手中指上已经多了枚简约却精致的戒指。她嘴角翘了翘，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屋中突然灯光大亮，本该睡觉的张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捏起一堆玫瑰花瓣就往两人身上撒。
　　“恭喜先生太太，我真的太高兴了！”
　　顾北音一僵，伸手要掐秦清越的腰，却被他伸手握住，整个人搂进了怀里。手被压到他胸膛上，顾北音这才发现秦清越的心跳得极快，显然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被人突然祝福的惊慌脚踏实地的落到了心尖实处，顾北音听着他向张妈道谢，又让她早点休息，嘴角翘了翘，却依旧窝在他怀里不肯松手。两人像俄罗斯套娃似的在客厅站了会儿，等张妈重新回到卧室，秦清越才低头把她从怀里挖出来：“冷不冷？”
　　顾北音摇了摇头：“不冷。”
　　秦清越有点不信，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和手臂，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好，自己身上却只剩下了件笔挺的白衬衫，精细的剪裁恰到好处地突出了他的宽肩窄腰和大长腿。
　　许是求婚成功，盖了标签，顾北音本来十分的喜欢都变成了十二分。眼馋地打量一圈，她眨了眨眼：“背我上去？”
　　秦清越自然顺着她，半弯下腰把人稳稳背起，他关掉客厅的灯往楼上走，“别闹，小心摔下去。”
　　顾北音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好像背叛了她的意志一样，正好心情地一晃一晃。老老实实地不再乱动，她看了眼手上的戒指，仗着秦清越看不见又露出个笑容：“今天的求婚，你计划多久了？”
　　秦清越忍着她呼吸落在耳垂处的战栗，答：“快一个月了。”
　　顾北音继续问：“那……婚纱图纸呢？”
　　秦清越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耳朵像是胭脂化开一样，翻出浅浅的红：“快半年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嫁给你？”顾北音微微挑眉。
　　秦清越叹气，揽着她腿的手紧了紧：“不确定，但就是忍不住想画。”
　　顾北音努力往前探了探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得告诉你……我爸妈希望我这次办中式婚礼，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顿住的步子再次稳稳提起，秦清越心里的遗憾一扫而空，轻声道：“好。”


第60章 
　　温馨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秦清越只觉得不过是一晃眼, 时间就到了五月初。金凤奖典礼一早，顾北音就被肖纹匆匆接走做造型, 只剩下秦清越活脱脱像是个独守空闺的怨妇，对着空荡荡的别墅发呆。
　　十分钟后, 他拨通了罗渊的电话：“金凤奖这次有送来邀请函吗？”
　　罗渊脑子转的极快, 硬生生咽下这口狗粮后道：“金凤奖这次直播用的依旧是冠世的平台，按照前两年的习惯, 应该会给冠世发几张……我帮您问一下？”
　　“不，”秦清越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去问问有没有后台的，我不打算在镜头前露面。”
　　罗渊了然，半个小时后拿到了两张后台券，还额外申请到了一间独立的休息室。
　　虽然没打算在镜头前露面，秦清越依旧抽了点时间去做了个造型。罗渊像是劝诫储君用工读书的老太傅一样, 怀里揣着一堆文件默默跟着他。
　　两人都不用走红毯，抵达颁奖典礼后台时比直播开始还早了半个小时。秦清越签字时手指不小心沾了点墨水，让罗渊先去休息室, 自己则折去洗手。
　　他刚在水池旁站定, 就能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一偏头, 才发现不远处男卫生间的门半掩着。
　　“陈哥，这不行吧？”一道听起来很年轻的男音率先响起，语气间满是犹疑。
　　“不行？怎么不行！”另一道男声呵斥，“你知道今天的这张观众票是我花了多少钱才从黄牛手里买来的吗？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行不行你都得给我上！”
　　年轻的男声气势明显更弱了：“可是……可这样不道德……”
　　“道德？”被称作陈哥的人嗤笑，“你每个月拿着公司的基本工资却一点产出也没有怎么不觉得不道德？”
　　“……”里间顿时安静下来。
　　秦清越漠然移开眼，随手打开了水龙头。细细的水流落下，他垂下眼仔细清洗手上的墨迹，说话声却又伴着水声响起来。
　　“这圈子就这样。”似乎年轻人依旧不乐意，陈哥不耐烦地开始威胁，“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回去，我叫别人来。”
　　“别，我答应……”小年轻终于妥协。
　　莫名旁听了一段逼.良.为.娼的现场版，秦清越关掉水，扯了张擦手纸。
　　里间陈哥的声音轻快起来：“哎这就对了，你盘正条顺是没错，可人家长得又不差，这事你又不吃亏……再说只要你发挥本事让人家喜欢上你，别说现在那个还要试镜的男五号，以后男一男二不都任你挑。”
　　擦干手，把纸巾丢到纸篓，秦清越理了理袖口，抬脚往休息室走。罗渊生怕他找不到地方，正站在休息室门口东张西望，见到他从拐角走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老板，”罗渊喊道，“我刚要了直播号，再过几分钟颁奖典礼就开始了。”
　　秦清越点点头，走到沙发旁坐下，给顾北音发了几条微信后抬起眼：“先把线上会议接过来，你去要下红毯次序，等音音出场了再把直播打开。”
　　“好的。”罗渊回答。
　　作为国内最具含金量的奖项之一，金凤奖的评委都是业内有口皆碑的权威，每年入选的影片都质量过硬，入围各类奖项的演员更是大多在圈内极有名气，即便其中掺杂了些新人演员，获奖后也能一飞冲天。
　　说金凤奖是一年一度的圈内盛事，一点也不为过。有网友甚至戏称，守在金凤奖直播镜头前随便一切没准都能截下来三五个影帝影后。
　　也正因为受邀者大多圈内地位都很高，有不少小新人会找寻机会拿到入场的门票，试图和一些人脉广、资源好的前辈套套近乎。
　　秦清越虽然不太关注娱乐圈，却对这种做法有所了解——毕竟在商圈中也有类似的人，更别提，他刚刚还在洗手的空隙听到了一出现场规劝的版本。
　　只是他没想的是，这类似于拉关系、套近乎的事情也会发生在顾北音身上。
　　方才开完线上会议，罗渊就卡着时间打开了直播频道——冠世高层多少猜到了秦清越的心思，特意开辟出了个单独的直播号从红毯一路跟拍顾北音，力争一个镜头都不落下。
　　秦清越看着自家未婚妻在场外粉丝的尖叫声和媒体的闪光灯下走完红毯，思绪不由飘到了还没影的婚礼上，一时间有点失神，待他再抬眼，就看到顾北音已经进了内场，正在和陈正说话，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俊秀地男孩正脸色微红地观察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北音身上。
　　罗渊察言观色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见秦清越脸色一沉就立刻开口解释：“应该是入围的小演员，可能是顾小姐的粉丝。”
　　秦清越轻声“嗯”了下。
　　巧的是，电话正好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顾大傻”三个字，秦清越揉了揉眉心，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顾寒声就像是安装了探测雷达一样，被他不耐烦地语气噎得一怔，又迅速反应过来：“哟？谁惹秦总生气了？”
　　“没事？那我挂了。”秦清越眼睛盯着直播屏幕，语气冷淡里带着威胁。
　　“别别别——”顾寒声不再刺激他，老老实实说出了打电话的意图，“这次直播是冠世负责的吧？你个特权阶级有没有给音音开单独频道？”
　　扫了眼直播间左上角的直播号，秦清越快速报了串数字，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对面语带疑惑的“咦”了一声。
　　顾寒声总算知道刚才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酸气从哪来的了：“这小伙子是谁？和音音站在一起倒是挺配的。”
　　这句话成功触动了雷点，秦清越扯了扯嘴角，有力反击：“你还是先把程烟追到手了再来关心别人配不配吧。”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指尖一动把这串号码拖进黑名单，丝毫没给顾寒声继续说话的机会。
　　而特权阶级单独增开的直播间里，年轻俊秀的少年正紧张兮兮地把签名本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顾、顾老师，能帮我签个名吗？”
　　陈正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自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三人交谈变成两人独处，少年激动地脸色都开始红了。罗渊瞅了眼直播间，又冒死探头看了眼秦清越，发现自家老板果然黑了脸。
　　“罗渊。”一道冒着黑色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渊一激灵，磕磕绊绊开口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您、您说。”
　　“找安保把这人带下去查一查。”秦清越手指无意识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他手里签字笔的塑料笔杆从中间折成了两半。
　　罗渊抖了抖，一贯灵活的脑回路却怎么都和自己老板的重合不到一起：“啊？啊？可是他只是想签个名啊……”
　　秦清越偏头看了过来，一字一顿地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刚才去洗手，听到这人正在和他经纪人商量要勾引音音。”
　　罗渊总算反应过来，余光正好扫见直播间里那少年趁着顾北音低头签名的功夫凑近了些。他狠狠一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先前他自动把这小年轻代入了粉丝，只觉得脸红紧张都是见到偶像的反应，现在再看才发现这人眼神有点飘忽，明显惊慌心虚。
　　急急应了声，罗渊抬脚往外走，同时在心里给这年轻人点了根蜡烛。
　　干什么不好，没事非得捅马蜂窝，还正好捅到蜂王的眼前来，这不是活该找教训呢么？罗渊在心里感慨了几句，找了个冠世的工作人员委婉地提了两句，那工作人员也是人精，没惊动其他人，只是礼貌地把那年轻人请出了会场。
　　罗渊守着后台入口往外张望了两眼，确认人已经被弄出去，才把心揣回肚子里晃回了休息室。
　　五月初的天气不算太热，还远没到开空调的程度。秦清越倚坐在沙发上，嗖嗖往外放冷气，一个人就成功把室内气温拉低了好几度。
　　罗渊缩在墙角以防冻伤，半晌回过味儿来，不由同情地看了眼他们老板孤零零的背影。
　　虽然他没听到那小年轻和经纪人究竟商量了什么，但看秦清越气成冰块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一点儿。仔细想想，他们秦总也是辛苦：心上人一大堆粉丝，他整天要和粉丝们斗智斗勇，宣示主权地抢老婆也就算了……偏偏心上人还是个不啻于霸道总裁的存在，背地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小伙子肖想着。
　　爱操心的罗特助脑子里信马由缰地想着些有的没的，丝毫没有为上司分忧解难的良好思想觉悟。
　　秦清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也没想着迁怒他，反而自己坐在那越想越生气，余光扫到桌上的饮料，他随手拧开一瓶喝了两口压了压心里上蹿的火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秦清越手里的饮料很快就见了底。但他心里的那点邪火也越拱越旺，就又随手打开了一瓶。
　　等到罗渊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金凤奖最佳女配最终花落顾北音，罗渊琢磨着老板应该挺开心的，这才出声：“恭喜老板。”
　　秦清越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罗渊提高了些声音，就见秦清越似乎有点迟钝地慢慢转头看了过来，眼里的醉意把那点警告的含义都削弱了不少。罗渊瞬间头大，挪到沙发旁拎起空瓶子看了眼，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巴掌——
　　品类：酒精饮料。
　　酒精含量：8%。
　　作为一个喝半瓶5%酒精含量的啤酒都能醉倒的人，这次却整整喝了快两瓶！
　　罗渊眼皮一跳，劈手夺下秦清越手里还剩下一个浅底儿的瓶子，又如临大敌一样把剩下的几瓶挪到远远的地方，这才看了眼格外冷淡、似乎和外界切断了联系的秦清越，苦着脸给顾北音发微信。
　　罗渊：顾小姐，抱歉打扰了，老板在颁奖典礼的后台……喝醉了，您一会儿能不能过来接一下他？
　　理所当然的，对方没回复。
　　罗渊看了眼直播间屏幕，又看了眼直愣愣盯着屏幕不挪眼的秦清越，敲了敲自己的头站起来接了杯清水，又让人找了点蜂蜜兑进去搅了搅，充当临时的解救药放到了桌面上。
　　更理所当然的，醉酒的秦清越看都没看一眼，更别提喝上一口。
　　半个小时后，颁奖典礼终于落下帷幕，而罗渊也终于等到了顾北音的回复。顾北音和肖纹匆匆赶过来，一眼就看到秦清越抱着抱枕好像在生闷气的样子，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了？”关上门，顾北音小声问。
　　“秦总无意间听到一个小艺人和他经纪人商量着……”想了想，罗渊找了个相对委婉的词，“嗯，攀高枝，一转头就在直播间看到那小艺人找上了您，可能心情不太好。”
　　顾北音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沙发上的秦清越就好像听到了动静一样，转过了头。对上他的眼睛，上一次被他醉酒支配的头疼感觉又涌了出来。
　　她脚下不过一顿，秦清越却好像敏锐感觉到了，委屈地别过了头。
　　“怎么了？谁惹你了？”顾北音走上前，轻声询问。
　　醉酒的人毫无形象包袱，秦清越看了她一眼，委屈巴巴：“你嫌弃我。”
　　顾北音有点头疼，肖纹和罗渊则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忍笑。半小时后，顾北音好说歹说，终于把秦大总裁哄上了回家的车。刚把人塞进车，顾北音关上车门还没坐稳，腰间就被身边人的手臂一揽，整个人被抱着坐到了他腿上。
　　肖纹自己先开车走了，只剩罗渊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往别墅开。顾北音悄悄扫了眼，升起驾驶座和后排之间的隔板，发热的脸颊这才降了温。
　　相比上次醉酒，这次秦清越堪称安静，只是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什么话都不说。
　　晚高峰早已过去，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别墅大门前。向罗渊道了谢，目送他开车离开，顾北音这才牵起秦清越的手往屋里走：“先喝点蜂蜜水，不然该头疼了。”
　　秦清越没反应，只是看了她一眼。
　　顾北音换完鞋才发现他还在那傻站着，不由抬手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不说话？嗯？”
　　约莫片刻时间后，秦清越低头换上拖鞋，嘴唇动了动：“不想说。”
　　顾北音无奈，将人推上楼找好睡衣，又拿出了之前的一套：“先去洗澡，不然不理你了。”
　　和上次一样，这次的威胁依旧有用，醉酒的秦总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被推进了浴室。
　　顾北音想了想也先去洗了个澡换掉礼服，又下楼煮了杯解酒茶端上来。秦清越屋里的灯暗着，只能模糊看到了他正耷拉着头坐在床尾，不知道在想什么。
　　摸黑打开壁灯，将还滚烫的解酒茶放到桌上，顾北音摸了摸他还湿着的头发，皱了皱眉：“怎么不把头发吹干，着凉了怎么办？”
　　她松开手就打算去找吹风机，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一拉一扯就倒在了床上。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清越就吻了下来。
　　蒸腾的热气在两人间发酵蒸腾，令整间卧室都显得逼仄狭窄起来。顾北音有点透不过来气，脑子里被突然的亲近逼得昏昏沉沉的，一时间觉得好像有点快，一时间又觉得顺理成章。
　　秦清越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勾着顾北音的腰，因为潮湿而有点发凉的发丝在她颈上划过，掠过一丝酥.痒。酒后发烫的喘息落下来，直砸得顾北音有些七晕八素。
　　“可以吗？”
　　好半晌顾北音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抬眼对上秦清越几乎烧起来的眼神。她忍笑耍流氓，摸了摸他因衣服卷起而露出来的一截腹肌。
　　接收到这近乎默许的信号，秦清越眼睛“蹭”地一声亮了。
　　亲吻落下，昏沉间壁灯被随手关上，顾北音只觉得整个人就好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晃晃悠悠荡了半夜才消停下来。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秦清越有点模糊的声音：“音音，我爱你。”
　　这语气太郑重，就好像是把整颗心都剖在她面前了一样，顾北音倦极地把头抵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一声。一个吻慢悠悠落到她的头顶：“我们结婚吧。”
　　近在咫尺的激烈心跳声被夜色放大，顾北音闭着眼倚在胸口上，缓声答：“……好呀。”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八月十七, 恰好是传统节日七夕节, 更巧的是，还是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秦清越“恨嫁”心切, 眼巴巴翻遍了黄历，最后就选择这个既能够给他充足时间筹备婚礼, 又能够尽快娶到人的好日子。
　　和第一次结婚时几乎是策划公司和两家长辈一手操持不同, 这次的再婚婚礼秦清越尤为重视，他特意休了年假, 整天泡在策划公司。大到场地确定，小到请帖式样，一条条掰开了揉碎了和负责策划的人商定，每样都敲定两种方案后再拿回家让顾北音选喜欢的。
　　策划公司派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性格果断的小伙子，几乎被秦清越折磨成了个选择困难症的重病患者。
　　好在日子眨着眼的过，八月十七一转眼就到了。
　　清晨一早，肖纹就带着顾寒声特派的顾氏娱乐最专业的服化团队敲开了顾家的大门。顾北音化妆换礼服的功夫, 肖纹的手机险些被打爆。
　　最近圈子里风平浪静，各大娱乐号都想折腾出个大卖点，偏偏秦清越强硬拒绝了一切媒体跟拍, 无奈之下, 他们只得调转目标, 转而向肖纹求情。挂断第十六个电话，肖纹无奈地摁了关机，丝毫不顾身上穿着的真丝旗袍，直接坐到了小椅子上。
　　“我呀, 以前觉得结婚热热闹闹的好，现在才发现还是低调点好。”肖纹感慨了声，放轻动作拿起桌子上的玉如意打量了眼，“秦总这次是真上心，光看细节布置就能看出来了。”
　　顾北音正在化妆不好说话，一旁理着婚服的服装师则开口附和：“对对对，说起来我也跟过不少大制作的剧组了，还没见过料子这么好刺绣这么精致的衣服，这凤凰看起来和真的似的，穿起来不知道得多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太喜感，顾北音没绷住，嘴角微微往上挑了下，恰好被化妆师抓了个正着：“新娘子一笑，这甜的，我的心都化了。不行，一会儿得多和新郎要几个红包，不然绝不放人。”
　　闻言，顾北音嘴角又往上挑了挑。
　　肖纹捏着玉如意看得真切又感慨：“以前看微博的时候不是有什么话题，叫嫁给爱情的样子，我看把音音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绝对能进前三甲！”
　　化妆师补好最后一点口红，仔细打量了下，也跟着附和点头。
　　顾北音被打趣的脸上微微发烫，正打算开口就听到房门被敲了两下，得到回应，顾寒声探头看了进来：“快好了吗？新郎那边的车队已经出发了。”
　　服装师立刻紧张起来，拉着顾北音的手往衣帽间走：“快好了快好了，把礼服穿上就好。”
　　顾寒声挑挑眉，绅士地没往里走，而是在屋里扫了一圈，对肖纹招了招手。肖纹一愣，却也顺着他的意思来到走廊里：“顾总？”
　　顾寒声一身黑色燕尾礼服，也特意一早做了造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帅。但和他身上高定礼服格格不入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看起来还有点脏兮兮的。
　　肖纹有点一言难尽地微微皱眉，有点搞不懂顶头boss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顾寒声没在意她的态度，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冠世直播当初推出的显示特效你还记不记得？”
　　见肖纹点头，顾寒声露出一个略有点奸诈的笑容：“大喜之日，我们适当轻点，不跪榴莲不跪键盘，跪跪搓衣板就好。”
　　说完他打开书包，拿出一个崭新的搓衣板。肖纹看得嘴角一抽，就听到他继续语重心长道：“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肖喜娘。”
　　肖纹沉默了片刻，忍住拿搓衣板锤爆他狗头的冲动，拎起书包转身走回了房间。约莫十几分钟后，换好了喜服的顾北音才从衣帽间出来。
　　本来正小声聊天的服化团队成员只觉得眼角红色的光线一闪，顺势抬眼看过去后一个个都忘了自己刚才究竟要说什么。
　　室内明亮的光线下，身着绣着大红色金凤喜袍的顾北音整个人好像置身在柔光滤镜里，美得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妖精。饶是肖纹总是跟着顾北音进组，这会儿也惊艳得有点说不出话。
　　直到顾寒声再度敲门，扫了眼呆若木鱼的几人，他最后的视线落在顾北音身上，用理所当然又惋惜的语气感慨道：“都说女孩子结婚的那天最漂亮，那音音绝对是最漂亮的新娘！秦清越绝对是上辈子走了大运才能娶到我家宝贝妹妹。”
　　“哥。”顾北音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
　　顾寒声只当不明白她的意思，欢欢喜喜地应了，又开始招呼屋子里的一群小姑娘：“新郎马上就要来接人了，你们可别轻易把人放进来，卡着吉时放人就行。”
　　一屋子人顿时一起笑开，大声应好。
　　秦清越刚走到进门就听到楼上的喧闹声，一抬眼正好看到顾寒声从顾北音房间出来，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先向这客厅里笑眯眯地顾父顾母问好，这才摸了摸怀里和袖子里厚厚一叠的红包，心里多了点底气，这才抬脚往楼上走。
　　理了理身上的大红喜袍，秦清越边敲门边缓声念：“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
　　屋里众人一怔，顾北音却一笑，肖纹也跟着反应过来：“我的天！催妆诗！还这么温柔的语气，这也太苏了吧！”
　　顾北音脸上一红，默不作声。
　　肖纹走到门边，开始发挥她伴娘拦门的作用：“秦总，再来一句？”
　　屋外静寂了一瞬，便又响起了秦清越清朗的声音：“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一屋子小姑娘这下都听清了，小声重复着“秦晋”、“鸾凤”，肖纹招手示意她们走到门边，这才缓缓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新郎官，没红包我们是不能开门的呀！”
　　回忆了一下自家老爸一早传授的经验之谈，秦清越先是摸出了左边袖子里拢着的一叠红包，从门缝里递了过去。
　　肖纹接过来扫了眼，继续为难他：“不行不行，太少了，继续。”
　　秦总为了能顺利接到老婆，从善如流地又摸出右边袖子里的红包，再次从门缝里递了过去。肖纹又扫了眼，暗暗咋舌，看厚度看数量，这些红包加起来绝对数量不少，没什么伴娘经验的肖纹有点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继续讨红包。
　　门板外的秦清越却有点急了，又敲了两下门：“还不够吗？你等等，我准备的还有。”
　　肖纹还没说话，就见第三叠红包被塞了进来。她一惊之下手一动，倒是直接把人放了进来。
　　一圈人站在门口，秦清越却看也没看，一转头就看向正在床上坐着的顾北音。他先是松了口气，继而露出了个满足到近乎傻气的笑容。
　　肖纹看得心里愈发为难，只觉得自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为难他：“想要接新娘的话，得先完成三个任务。”
　　秦清越总算睁眼看她，脸上温柔的笑一敛，又恢复了一贯的精英总裁模样。肖纹一抖，下意识把第一个任务扔了出去：“快问快答一：结婚以后谁来管账管钱？”
　　秦清越不假思索：“我管账，音音管钱。”
　　肖纹被两人甜蜜蜜的对视齁到，紧张一扫而空，浅浅地翻了个白眼：“那万一帐和钱对不上呢？”
　　“我的错。”秦清越答。
　　……
　　快问快答准备了五个问题，每个问题后肖纹都被迫听身后小姑娘们压低的喊叫。五个问题一过，几个小姑娘都因秦清越的表现而把择偶标准提高了一截。
　　肖纹还算淡定，稳如泰山地抽出搓衣板，抛出第二个任务：“秦总还记得冠世推出的限时特效吗？第二个任务就是删减版，跪在搓衣板上再向新娘求次婚。”
　　秦清越一怔，门外的顾寒声却突然鼓起掌来。
　　罪魁祸首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秦清越却没理他，接过搓衣板往地上一搁，也不管身后的摄像还在敬业地跟拍，一撩衣摆就跪了下去：“音音，嫁给我吧？”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半点也看不出跪搓衣板的痛苦和在众人面前求婚的为难，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求娶心切。顾寒声鼓掌的动作一顿，莫名想起到现在还没松口的程烟，又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点头、肖纹笑着摊手耸肩，一时间颇有点气苦。
　　“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秦清越站了起来，有点头疼地看向在身前拦了一圈的小姑娘们。
　　“最后一个任务，找新娘子的绣鞋。”肖纹接话，“没绣鞋我们新娘子没法出这个门呀。”
　　秦清越下意识看了一眼还端坐在床上的顾北音，却恰好对上她笑盈盈的双眼，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顾北音抬起了右手，向着衣帽间的方向指了指。
　　两人的互动虽然细微，却被摄像忠实地捕捉到，躲在机器后的摄像小哥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粮，却只能沉默地调整摄像头，争取让以后看录像的人也被这粉红的甜蜜泡泡糊一脸。
　　其他人倒是没留意到两人作弊的小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肖纹话音落下没多久，秦清越就转头向衣帽间走去。约莫十几分钟后，他又拎着一双绣着鸳鸯的精致绣鞋走了回来。
　　还没等他开口，挡路的小姑娘们就自动自发地让开了路。
　　秦清越一贯冷淡的神情彻底被微笑取代，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垂着眼耐心细致地为顾北音穿好了绣鞋。暖融融的阳光穿透大大的落地窗为两人镀上一层明媚的浅金色，剪出的侧影温馨又美好。
　　一个化妆助理没忍住，摸出手机对准拍了张照片，彻底将这个场景定格。
　　秦清越偏头看了眼，发现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挑了挑嘴角，伸手把顾北音拦腰抱了起来，快步穿过一屋子人，脚步一拐就往楼下走去。
　　直到人走远了，肖纹才反应过来，皱眉看向呆若木鸡的顾寒声，迟疑道：“顾总……背人出嫁不应该是哥哥要做的吗？”
　　顾寒声怔了怔，这才品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跟着快步追下了楼。刚绕过一楼拐角，他的脚步就顿了下来。
　　客厅里，秦清越和顾北音并排跪着，正半仰着头给顾父顾母敬茶。脚步一时间顿住，顾寒声倚在墙边，心里那点浅浅的不满一扫而空，转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热热闹闹折腾了一早上，婚车抵达酒店时已经临近十一点。拜高堂、宴宾客、交杯酒……婚礼全部流程走完已经一转眼到了晚上。
　　秦清越酒量奇差，偏偏心情太好，但凡说了祝福话的都来者不拒，醉得一塌糊涂地被顾北音半威胁半哄骗着才拖回了房间。
　　顾寒声这才算放下心，被理智压下的酒劲一股脑冲上了头顶。回到房间，解开领带倚在床上，他摸出手机，扫了一眼通知栏微博私信的关心和祝福，想了想，他点开微信，刚想联系下今天的跟拍，就见婚礼筹备群有个小姑娘发了张照片出来——
　　阳光明媚的房间里，秦清越半跪在地上，正笑意温柔地低头给顾北音套着绣鞋，而顾北音则坐在床上，眼底流淌的满是温柔的爱意。
　　想了想，他把照片转发给了顾北音。两个小时后，顾北音发送了一条微博：
　　“顾北音V：谢谢大家，我很幸福。[图片.jpg]”


第62章 番外二
　　顾北音接到新综艺邀约时, 恰好刚和秦清越从海岛度蜜月回来。晴朗的阳光非但没把她晒黑, 反而因为充足的休息和细致的照顾，顾北音的皮肤看起来更加通透, 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肖纹对此十分嫉妒：“你粉丝里还有人担心你又会重蹈覆辙，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这泡在蜜罐子里的样子。”
　　顾北音眼里含着笑意, 窝在沙发里也不说话。
　　肖纹被甜到简直没眼看她, 把合同推过去，自暴自弃地拿起一旁的抱枕压在了脸上。
　　“双人邀约？”顾北音有点惊讶。
　　“嗯额。”肖纹也没移开抱枕, 模糊地应着话，“除了你那些爱操心的死忠粉，现在全网都觉得你是嫁给了爱情。那么多媒体就拿到了几张婚礼图，还是你自己发出去的，他们哪会甘心？现在打听到你们度假回来了，一个个削尖了头争取你们婚后首次露面的机会。”
　　顾北音嘴角微微一抽，迅速翻了两下合约, “这活动是采访？写着的不是真人秀吗？”
　　“嗨呀，”肖纹总算在把自己闷死前移开了抱枕，“我挑了挑, 觉得这个邀请还不错才拿回来。他们节目组对嘉宾比较友好, 游戏访谈什么的分寸把握得也挺好, 这一期正好赶上收官，收视率低不了，首播平台还是冠世。”
　　扔掉抱枕，肖纹一拍手：“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这就是！……不过接不接还是看你和秦总的意思, 我也不会勉强你。”
　　顾北音点头：“等晚上清越回来我问问他。”
　　……
　　晚上六点半，秦清越准时下班回到家。
　　顾北音正动手把锅里小火煨着的排骨汤盛出来，就见他洗好手走进厨房。还没等说话，顾北音就被他从身后拦腰抱住，闭着眼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像一条毛茸茸的大型犬一样乱拱乱蹭。
　　顾北音一开始还由着他，发觉他的非但没停下的趋势，动作反而越来越放肆，无奈之下她只得把勺子放回锅里，转过身将他往外推了推：“站好了，不要动手动脚。”
　　秦清越却只当听不见，死赖着不动，嘴里小声嘟囔：“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约莫五六分钟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顾北音把一碗汤放到他手心里，有点好笑地开口：“秦先生，你霸道总裁的风范和气质呢？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奶了？”
　　秦清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另一碗汤，转身往外走：“那都是给外人看的，还有我是小狼狗，不是小奶狗，谢谢。”
　　诸如此类的义正言辞的回复顾北音已经听了好几次，但每次重新听到的时候还是想笑。忍了忍，她拿起勺子跟出去，看到餐桌边上的文件才想起来正事：“对了，肖纹挑了一期综艺邀约，问我们要不要接。”
　　秦清越给她拉开椅子，又在对面坐下，闻言挑了挑眉：“双人邀约？”见顾北音点头，他一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录？我和罗渊说一下，让他把档期调整出来。”
　　——秦总在金凤奖后台吃的那口陈年老醋，到现在依旧没消化下去。他思来想去良久，最后还是觉得在公众前秀恩爱，借此敲打心怀不轨的人才是有效铲除烂桃花的方式。
　　这个邀约可谓是正中下怀，为此他还特意翻看了两期节目，提前做了点小准备。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秦清越设想中的场景根本没发生，原因是清纯不做作的节目策划把他和顾北音分到了对立的两个小组里。
　　真人秀综艺在收官的一期往往会力求精彩，这期节目自然也不例外。节目一共分了三个环节，前两个环节都是解密类游戏，秦清越兴趣不大，眼角的余光几乎全都贡献了对面敌人。
　　带他们这队的是这期真人秀的双C之一，名字叫辜云清，性格却和名字里透出来的风轻云淡的气质截然相反，特别的要强，即便是做游戏也很争强好胜。
　　第一个环节他们小组以微弱的差距输给了对面，辜云清心里就窝着火，但碍于秦清越的身份又忍了下来。但第二环节见秦清越光速回答了几道题后就放下了题板，他那点怒火又蹿了起来。
　　想了想，辜云清道：“秦总答完了？”
　　面对外人时，秦清越礼仪称得上完美，他转头看过来，点了点头，“对，已经答完了。”
　　“三十道题，十分钟？”辜云清尽量控制着语气，却仍旧流露出了一点不满。
　　秦清越眯了眯眼：“so”
　　辜云清一噎，左右看了眼，却没压低声音：“秦总既然来参加了这期节目就要对节目负责，这样随随便便应付的态度恐怕不太好吧？”
　　迎上他的目光，秦清越皱了皱眉，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辜云清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弄得一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秦总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再想其他的比较好，不然不仅影响自己，还可能会影响顾老师。”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秦清越原本温和的态度就尽数敛了个干干净净，他露出一个足以称得上彬彬有礼的笑容，却令辜云清后背一凉。
　　“辜老师。”秦清越把手里的电子题板扣在膝盖上，格外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您是队长，应该对规则更了解。三十道题，每人作答后，由队长选择一个人的答案作为队伍答案和另一组进行PK，对吗？”
　　辜云清点头，还没来及开口，就听秦清越继续道：“您刚才一力主张用自己的答案，以一分之差输掉比赛，我没什么意见。您如果说我走神，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爱人在对面，注意力分散这件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但你说我态度随意、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我想问问辜老师，你从哪里认定我是胡乱写的答案？”
　　顶着他的视线，辜云清莫名有点气弱：“三十道题十分钟，不是乱填的还能是什么？”
　　秦清越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打了个手势示意跟拍走过去，而后调出了第一环节公布答案后的画面——依旧是读一遍即过的答题速度，秦清越手里电子答题器左上角最后的分数却是稳稳当当的满分。
　　辜云清脸颊隐隐发疼，却还惦记着抬杠：“你刚才怎么不说？”
　　秦清越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麻烦摄像老师再调一下录像。”
　　小小的长方形镜头里，清晰记录了秦清越汇报成绩时，辜云清故意避开、充耳不闻的场景。辜云清身上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对……对不起，秦总。”
　　两人争执的动静不算小，连对面的小组都看了过来。秦清越摇了摇头坐回椅子上，又向着顾北音递了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
　　节目继续录制。
　　许是吃了苦头，辜云清老实了许多，虽然仍对秦清越的答题速度有些质疑，却在犹豫后选择了他的答案作为最终选择。结果出乎预料又理所当然，又是满分。
　　两队各胜一局，一比一打平，都拿到了相应的线索物资。
　　第三轮则变成了淘汰赛，每人都有一个本命铃铛，可以选择藏在场地各处，如果被对手发现铃铛并扯断红线，就会被淘汰。
　　比赛刚开始没多久，秦清越就凭借着对顾北音的熟悉，在一个储物柜最后一层的杂物里找到了印着顾北音头像的小铃铛。他把铃铛揣在怀里看了两眼，却没扯掉红线，最后被OUT的时候成功带着铃铛一起进了休息室。
　　如此一来，不明内情的顾北音稀里糊涂成了最后的赢家。
　　节目录制结束，所有嘉宾齐聚一堂，导演忍不住那这件事出来打趣，秦清越的态度却格外地认真：“红线不能随意扯断。”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想到节目播出后这句话突然就被带上了热搜。
　　身为秦氏集团的总裁，秦清越出现在镜头前时往往是略显冷淡的，上次的《恋爱七分甜》时在追人的时候倒是显出了几分真实模样，却也因为剪辑而让人觉得不知真假。
　　这次的节目却不一样。
　　节目组为了制造话题，特意在征求他们同意后，把关于两人的视频当做彩蛋花絮一起放到了冠世平台上，其中自然包括了秦清越理智冷静地怼辜云清的那段，也涵盖了他私下做小动作偷藏铃铛的那段。
　　CP粉们吃糖吃到撑，几乎是一帧帧一幕幕地分析细节，节目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微博上都被两人的话题占据：
　　#没和音音分到一组，秦总委屈#、#十分钟三十道#、#学霸教你做人#、#节目告白#、#秦总怼辜云清#、#秦总怼辜云清绝对是因为他提了音音#、#高举音乐cp大旗#、#红线是原则问题：头可断血可流，红线不可断#……
　　秦清越对形象一直是精英总裁，被人奉为成功的典范，节目播出后却毁于一旦，他却丝毫不在意。罗渊颤巍巍地把月度cp数据统计报告交给他的时候，还见他破天荒好心情地笑了笑。
　　罗渊深感惊悚，秦清越翻着报告却极其满意——
　　那口酸到他心里发慌的陈年老醋，总算咽下去了。


第63章 番外三
　　小包子秦博涵三周岁的生日恰好和中秋节赶到了同一天。
　　一周前, 他自己藏了张纸在枕头下面, 上面用铅笔写了歪歪扭扭七个数字。每天睡觉之前他就偷偷把纸拿出来，划掉最大的一个数字, 然后安心闭上眼一觉睡到天亮。
　　昨晚刚好划掉了最后一个数字，他兴奋到半夜没睡着, 到了第二天早上反而起不来。
　　八点钟的阳光明亮温暖, 透过被拉出的一条窗帘缝隙照进屋子里。小家伙伸了伸白白胖胖好像藕节一样的短胳膊，不情不愿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舅舅, 我好困。”和软白汤圆般的外表如出一辙，小家伙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带着小朋友含糖量极高的撒娇感。
　　顾寒声昨天也没睡好，俊帅的脸显出几分疲惫，他没作声，而是直接伸手，把小家伙从蒸笼一样的羽绒被里挖了出来。秦博涵小朋友还没来得及抗议, 就被他托在臂弯间颠了颠，瞌睡虫一下子被吓跑了。
　　“醒了？”顾寒声问。
　　秦博涵抿了抿嘴，脸上略带不满的神色简直是秦清越的翻版, 看得顾寒声额角青筋抽抽着疼。他伸手捏了捏那包子皮一样白白软软的脸颊, 努力让语气严肃起来：“小小年纪板什么脸, 和小老头一样。”
　　秦博涵却不怕他，动作熟练地攀着顾寒声胳膊爬到地上，他迈着小短腿艰难扯开被子，从床尾的编织盒里拿出了套类似礼服的小衣服：“舅舅, 穿。”
　　小家伙虽然脾气和秦清越如出一辙，样貌却和顾北音肖似，那双湿漉漉的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看过来，顾寒声就立刻举旗投降。
　　照顾着小家伙洗漱完又穿好衣服，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半，顾寒声这才牵起小家伙下楼。
　　刚走到一楼客厅拐角，用完就丢的小家伙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像是炮弹一样冲到沙发边，也不管身上穿着的燕尾小礼服会不会皱，手脚并用地往沙发上爬，软糯的声音里满含充沛的爱意：“妈妈！妈妈！早上好，涵涵爱你。”
　　顾北音忍笑把他搂进怀里，又在软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回应：“涵涵真乖，妈妈也爱你。”
　　秦清越坐在她身边，闻言轻咳了一声。
　　秦博涵小朋友包子脸一皱，似乎有点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干巴巴地向他打了声招呼：“爸爸早上好。”
　　秦清越脸色有点发黑。
　　顾寒声站在一边看够了，笑着缓步往沙发走：“涵涵好像还没和舅舅打招呼？”
　　小家伙一呆，抱着顾北音的手臂艰难转过头：“舅舅早上好，涵涵也爱你。”
　　——虽然比不上给顾北音的，但比起给他亲爹的，好歹还多了句我爱你。
　　顾寒声这个舅舅心里美滋滋，挑起一边眉向秦清越挑衅地笑了笑。
　　而引起争端的小家伙还一无所知地窝在顾北音怀里，一张白嫩的小脸写满了年少无知——在秦博涵小朋友心里，他最喜欢的是妈妈，然后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再然后是舅舅，排在最后的才是爸爸。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爸爸总是和他抢妈妈。虽然他还只是一只白胖的软包子，但秦博涵表示，他是黑芝麻记仇馅的。
　　这点秦清越自然也清楚。
　　但身为成年人，又是小包子血脉相连的父亲，秦总犯不着和一个小家伙计较，却实在看不惯顾寒声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眯了眯眼，秦清越把顾北音硬塞给他的枸杞水喝完，似是不经意问道：“听说爸妈昨天给你安排了场相亲？”
　　顾北音逗小包子的手一顿，惊讶地抬起头。
　　秦博涵捧着啃了两口的包子，虽然不太明白相亲是什么意思，却也看向了顾寒声。
　　被他们一家三口盯着，顾寒声才好点的心情一瞬间又跌回谷底，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别提了，我一开始根本没留意对方是谁，到地方了才发现是程烟。”
　　这下不只是顾北音，就连秦清越也有点惊讶。
　　程烟和顾寒声有过一段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这屋子里的三个大人再加上他的助理，满打满算才四个，而知道两人已经分手的就更少——毕竟两人莫名分手的时候他助理刚好辞职。
　　顾北音偏过头和秦清越对视了一眼，又伸出一只手给小家伙兜着掉落的包子馅，直到把这个消息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小声问：“她回国了？”
　　“嗯。”顾寒声倚到沙发上，轻声应了。
　　秦清越也正色起来：“所以呢？你等了她这么久，打算怎么办？”
　　“这么久……是啊，一转眼我都三十二了。”顾寒声轻笑一声，“怎么办？凉拌呗！”
　　夫妻俩又对视了一眼，恰好被顾寒声看到。他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一脸的义正辞严：“关爱单身狗，人人有责懂不懂？我这颗心和破风箱似的，整天疼得要命，就是被你们天天撒狗粮给刺激的。”
　　顾北音下意识想接话，怀里的小家伙却突然动了动。他一步三晃悠地踩着沙发跑到顾寒声身边，抓着自家舅舅的手臂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舅舅不痛，涵涵亲亲就不痛了。”
　　顾寒声十分感动地伸出手擦掉脸上的包子油，又看了眼身上米白色休闲装上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子印，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地掐了掐小家伙的脸。
　　小孩子皮肤嫩，他虽然没用力气却也掐出了两道红红的手指印，然后又飞快地退下去。
　　顾寒声看着小家伙清澈的大眼睛写满的担心，只觉得心里头的那点烦恼也跟着那两道红印子一起飞走了。
　　掐住小家伙腰把他举起来，顾寒声有意逗他：“涵涵可真乖，一点也不像你爸。你爸是坏蛋，我们一会儿去游乐场不带他好不好？”
　　秦清越心里刚生出来的那点同情霎时烟消云散，嘴角动了动，他刚想开口反驳，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一偏头，顾北音正忍着笑向他眨眼。
　　因美色而昏了头的秦总顿时决定不再计较大舅子挑拨的行为，没想到这决定刚做下，秦博涵软糯却坚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可以。”
　　屋里的三个大人齐齐一愣，秦清越更是有点惊讶地看过去。
　　顾寒声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又继续问：“涵涵不是不喜欢爸爸吗？为什么不可以呀？”
　　小家伙在他手里挣扎了两下，小短腿乱蹬了两下把小袜子都踢掉了一半。顾寒声见他真急了，连忙松手把他放到沙发上。秦博涵晃了晃，突然拍掉他的手，噔噔噔跑到秦清越身边，破天荒钻进了他怀里，两只胖乎乎的小短手还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秦清越被他这一出神转折弄得摸不着头脑，手却比大脑还快了一步，牢牢护住了怀里柔软脆弱的小家伙。
　　秦博涵顿时抱得更紧了，好像确认了什么一样，歪过头看向顾寒声，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舅舅，你说错了。”
　　顾寒声一头雾水：“我说错什么了？”
　　小家伙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笑出一口米粒似的小白牙：“爸爸才不是坏人，爸爸是好人，爸爸也很喜欢我。”
　　顾寒声一怔，顾北音却控制不住笑着歪倒在秦清越肩上。
　　小家伙眼疾手快，立刻伸出一只小爪子握住了她的手。
　　秦清越左肩被妻子偎着，怀里被儿子搂着，一贯灵活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徒然瞪眼看向对面的顾寒声。
　　顾寒声刚把程烟抛到脑后，扭头就看到了这幅和和美美的全家福，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小家伙却看不懂他神态的变化，只当舅舅是还不同意他的说法，不由把音量加大了些，左右手还不忘牢牢抓着爸妈，扯着嗓子喊：“爸爸才不是坏人，我们不能把他扔在家里……”
　　说到这，他似乎有点为难，白嫩的包子脸一皱，两只小脚丫互相蹬了两下，把袜子蹬掉露出胖乎乎的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妈妈爸爸，舅舅，还有涵涵，我们……我们……一二……八个人在一起才叫家，不可以把人丢下的！”
　　——却原来是他不想松开手，只能用脚趾头聊以代替，充当数数的工具了。
　　顾寒声心里的那点难过还没发酵，秦清越心里因那句干巴巴的问好而划出的伤口还没长好，就被这宛若熬开了的甜糖浆似的童言童语往上一浇，瞬间冒出甜滋滋的、带着治愈香气的水汽，那点心口暗伤瞬间消失不见了。
　　秦清越没吱声，嘴角却克制不住地翘起来。
　　他怀里的小家伙却还在执着地和自家舅舅对峙，试图用blingbling的大眼睛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
　　顾寒声当然也很感动，却故意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哦！”
　　满怀期待的小家伙瞬间急了，一个鲤鱼打挺就想爬起来和他好好说道说道、掰扯掰扯，但还没等爬起来，就又听到了自家舅舅含笑的声音：“涵涵说的是没错……但你能不能先把牙上的菜叶弄下来？”
　　秦博涵一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突然捡起了形象包袱，嚎啕大哭着抓住秦清越的袖子就把脸往他怀里埋，边埋还边喊：“呜呜呜……我讨厌舅舅！最讨厌舅舅了！”
　　屋里三个大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齐齐笑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