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经病啊》 作者:金里 文案: 鹿呦呦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孽太多, 才在这辈子遇到了顾盼升这个变态。 他在夜里动情地吻着她眼睛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捕猎时撕裂鹿颈的野狼, 灼热、凶狠、偏执、优雅、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哭着骂我的样子真好看。” “……。” 你他妈的是有病吗。 拒绝吃药的弃疗男主×根正苗红的软妹女主 * 三流小言,霸总配软妹,不喜勿入 * 放飞自我之作,杠精原地爆炸 * 作者有病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主角:鹿呦呦,顾盼升 ┃ 配角:上一栏里那个姓顾的是个变态你们知道吗 ┃ 其它:怕你们不知道我再提醒一次那个姓顾的是个变态 第1章   凌晨一点,寂静的夜幕上悬着稀疏的星。   鹿呦呦睡得极不安稳。   她从梦里醒来,慢慢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就看到了窗外稀疏的星星,每一颗都孤立无助,就像现在的自己。   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被顾盼升带到这栋别墅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顾盼升在家时,会给她一定的自由,甚至允许她上网。   但当他离开之后,总会把她关在卧室里。   她在这栋别墅里呆了整整三个月,从一开始的恐惧与不甘,到现在的麻木和无所畏惧。   顾盼升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变态,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衣冠禽兽”。   他把她关起来,却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   只要她不肯松口,他就绝对不会对她动真的,每次情到浓时,他总会亲手送她上天堂,然后再去浴室解决自己的问题,洗过澡后,一整夜都安静地抱着她睡觉。   他的手很好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白皙,像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鹿呦呦第一次见到他,就被那双手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喜欢看着他在文件上签字,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留下一串漂亮的签名;更喜欢看他端着黑瓷质地的咖啡杯,绝妙的色差能够给予她一种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   后来,他会用这双手扯开领带,灵活地将她的双腕捆住,留下一个漂亮又结实的蝴蝶结……   鹿呦呦靠着床头坐起来,夜已深,但醒来后却难以再度入睡。   她神色清明地看着窗外的夜空,等着顾盼升回来。   这次顾盼升走得久了些,足足有三天没有回来。   晚餐时,丁姨说他今晚会回来,这也让鹿呦呦害怕得睡不安稳。   鹿呦呦记得,有一次他工作忙,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看她。   再见到她的时候,男人的眼睛里布满了疲劳过度的细红血丝,却依然精神抖擞地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   那一次,是鹿呦呦第一次没有撑到结束,就昏睡过去了。   而这次他走了三天,回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鹿呦呦简直不敢想。   她看着床头柜上的小钟表,眼睁睁地看着表盘上的分针,兢兢业业地从12走到了6。   凌晨一点半,鹿呦呦听到了锁舌滑动的声音。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向卧室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和薄纱质地的窗帘,在门口处投下了一道不甚明朗的月辉。   金色的锁头微微转动了九十度,红木质地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迎着月辉走进了房间里。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后,鹿呦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控制不住地将被子往身上卷,将自己包成一个巨大的球。   男人有一张十分英俊的脸,眉峰凌而不厉,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殷红色的唇染上一层清冷的月辉,明明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总是眸色微凉,神情冷淡,眉宇间弥漫着一股矜贵而禁欲的气息。   只有鹿呦呦才知道,这个人经常在夜里,用那样正经的表情,贴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那些下流又变态的话,让她在情动时气得哭出来。   他走到床边,轻车熟路地从被子里捉到了女孩柔软的手腕。   白皙修长的手指缠着女孩的手腕,细腻的皮肤下就是滚动着汩汩鲜血的脉搏,似乎能感受到女孩越来越快的心跳频率。   “呦呦,想我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地揉捻着她白皙的耳垂,熏着酒气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交响曲乐队中,中最为深沉优雅的大提琴的音色。   鹿呦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睫,任由他对自己做这些亲昵的动作,不敢有任何反抗。   “看看我,好不好?”顾盼升捏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蹭着她腕上的皮肤,语气中带了丝恳求的意味。   鹿呦呦捏紧了床单,心跳声如雷鸣鼓。   她知道顾盼升最喜欢她的眼睛,像吸.毒者对毒.品那样依赖、上瘾、着迷。   鹿呦呦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顾盼升曾说,她就像清晨林间中,无辜又纯真的小鹿一样,只要被她轻轻地看一眼,他就觉得胸腔里烧起了一把火。   她慢慢地抬起头,圆润的鹿眸中氤氲着一层薄而清澈的水光,在月色的浸染下,闪着细碎而微弱的光亮。   怯生生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她清楚地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眸色一沉,幽暗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危险的光,像狼一样。   三个月以来,如梦魇般纠缠着她的那些记忆,在男人这个危险而沉郁的目光的注视下,突然全数浮现出来。   鹿呦呦突然鼻尖发酸,眼眸中的水汽越聚越多,浓密纤长的睫毛受不住眼泪的聚集,轻轻地眨了一下,滚烫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然后将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黑色的睫毛根根分明,浓密卷翘,上面还沾着零星的泪珠,有一种肆虐后的破碎美感。   第一次见到她之后,顾盼升被她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弄得牵肠挂肚。   他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是希望看到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泛出盈盈的笑意。   后来,他不小心把她弄哭了,看到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泪,眼尾哭得微微发红,才知道她哭着的样子更让他心动不已。   鹿呦呦没敢动,她不停地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顺着她的睫毛又吻了过去,然后沿着眼尾的浅红细细密密地吻着她,骨骼分明的大手搂住了她纤瘦的腰。   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似乎醉得不轻。   龙舌兰的味道辛辣而幽香,从他那些细碎的吻中融入她的鼻息。   “呦呦,可以吗?”   他贴在她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询问她。   每一次她都会拒绝,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鹿呦呦哭着摇头,但是却不敢从他的怀里挣脱。   她不同意,顾盼升就不会真枪实弹地对她做什么。   但是这一次,好像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撕开她身上的衬衫,而是在她耳边轻轻地长叹一口气。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忍了,醉了的人根本没有自控力。”他这样说着,随着他的呼吸,鹿呦呦嗅到了更加浓烈的酒味儿。   他今天真的喝了好多,连声音里都漾着醉酒后的暗哑。   听到这句话,鹿呦呦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是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顾盼升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感受到怀中女孩微颤的身躯,顾盼升放开了她,然后打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柄花纹精致复杂的大/马/士/革/刀,塞到了女孩绵软的手心里。   “不想让我得手的话,就杀了我。”他眸色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他明早想吃些什么。   鹿呦呦手一抖,大/马/士/革/刀就掉到了被褥上。   顾盼升重新拿起来,然后将刀从刀鞘中拔出,阴凉的刀刃在月色的浸染下泛着白光。   他捏着刀刃,然后将刀柄放在她的掌心里,让她攥住。   紧接着,他的手毫不怜惜地撕开了她身上的衬衫,做工精良的扣子一个又一个嘣开。   鹿呦呦顿觉一凉,然后就感觉到肩膀上压过来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整个人都被按在了被褥里。   顾盼升从来不让她穿合身的衣服,住进这间别墅之后,她的衣柜里全都是这个男人的衬衫,每件都贵得吓人。   这种价格贵到六位数的衬衫,只有他这种钱多烧得难受的人才会买来穿。   她个子不高,刚刚一米六出头,而顾盼升却足足有一米八七。   男人的衬衫又宽又长,布料柔软,套在纤瘦娇小的女孩身上,垂在大腿根往下一点点的位置,露出两条莲藕一样又白又直的腿,满足了他强烈而变态的那种审美。   “呦呦,除非今天晚上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他俯身在她耳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染上了动情时的音色。   带着龙舌兰味道的唇,吻过她的额头,吻过她的眉心,顺着她柔软的鼻骨慢慢往下,在距离那两片浅粉色的柔软唇瓣还有几毫米时,顾盼升突然顿住了。   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儿。   男人滚烫的鲜血,顺着那柄花纹精致的刀刃慢慢淌过刀柄,柔软白嫩的指尖在触碰到血液的温度之后,如同触电般地拿开了手。   顾盼升垂下眼睫,看到身前插着的那把大/马/士/革/刀,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拔刀的瞬间,有一股滚烫的血喷在了女孩身上,染红了那件被撕得残破不堪的白色衬衫。   就着零星的鲜血,男人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灼热的吻中都是他身体里血液的味道。   他向来说一不二,除非他死,否则她别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明一下,男主是真的有病,道德小标兵请换地方ky,人身攻击全部反弹。 第2章   那把连刀柄上都沾了血液的刀,又被顾盼升塞回了鹿呦呦的手里。   他的上半身被她捅了一刀,滚烫的血不停地往出涌,被褥浸上了一片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男人吻着她的时候,呼吸越来越粗,失血过多让他的唇色变得越来越浅,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正在透支着生命吻她,像一个被放进斗兽场的囚徒,迎战是死,认输还是死。   这一刻,鹿呦呦甚至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该心疼他。   顾盼升的视野已经开始发虚,他本来就醉得厉害,现在又失血过多,代表着生命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胸前的那个伤口往外流。   他垂下眸子,就看到女孩哭得特别厉害,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他的血,身上也是他的血,她握着那柄刀,被他的味道包围着。   女孩的眸色很浅,是那种透着琉璃色的浅棕,含着水光的时候,美得让人上瘾。   最初,他们的相遇是那么美好而简单,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   时间倒退回一年半之前的夏天。   北京的五月末已经很热了,夏日的蝉鸣吵得让人焦躁。   鹿呦呦穿着半袖和短裤,拿着一个小小的隐形眼镜盒,在大学门口等人。   几分钟之后,她的手机响了。   鹿呦呦接起电话,就听到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了顾灵耶元气的声音。   “呦呦!我到门口啦!你来了吗?啊——我看到你了!”   顾灵耶是她的室友兼闺蜜,平时无论是去上课还是去食堂,都是形影不离。   这次,顾灵耶被老师借给了其他系帮忙,好像是要给哪个名人老板拍杂志硬照,戴着眼镜不方便,特意让她来送隐形眼镜。   听到顾灵耶的话之后,鹿呦呦下意识地转过身。   刚一回头,就看到顾灵耶正站在一辆价值不菲的超跑旁边,跳着朝她挥手。   鹿呦呦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她朝自己跑了过来。   “哥,你等我一下喔。”顾灵耶朝驾驶位上的男人说了一声,就朝鹿呦呦跑过去了。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眸色清冷的桃花眼微眯,透过风挡玻璃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女孩。   午时的阳光刺目,她的眼睛被迫眯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刚刚回眸一笑的瞬间,也仍然美得令人眩目。   夏日里滚烫的风吹过她的长发,略微卷曲的发梢在风中摇曳。   身处上流阶层,顾盼升见过的漂亮脸蛋绝不在少数,但这种从眼角眉梢处都透出吸引力的美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美中不足的是眉宇间漾着一团尚未长开的青涩,看起来好像还没成年。   “那就是你同学?”驱车离开后,顾盼升忍不住询问身旁的顾灵耶。   他的妹妹今年大三,如果是同学,应该也是二十一岁,怎么可能青涩成那个样子。   “对呀,呦呦还是我室友,平时软软的,人也特别好,”顾灵耶笑着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顾盼升目视前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就是感觉她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不像是大学生。”   “我听呦呦说,她家境不太好,初中高中为了省学费都跳级了,所以比我小两岁,十□□的样子吧。”顾灵耶回忆着鹿呦呦跟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顾盼升。   “她叫什么?”   “呦呦啊,呦呦姓鹿,小鹿的鹿,就是有句诗不是叫‘呦呦鹿鸣’么,倒过来就是她的名字了。”   鹿、呦、呦。   很简单的叠字名,但却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森林气。   顾盼升眸色不禁一暗,突然回想起那双小鹿一样清纯而灵动的眼睛。   他喜欢一切发亮的东西,书房最里面的柜子里,放的都是夜明珠。   但是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顾盼升就觉得,她灵动的眸子比任何价值连城的珠宝都要好看,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双眼睛在夜里笑意盈盈的模样。   “哥,你问这么多要干什么呀?”顾灵耶有些不解。   她的哥哥在接手公司之后,向来沉稳话少,不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驯,泡在夜店里没个正经样子。   现在,他身上那种高冷矜贵的气质,甚至让他办公室里的温度都比别人的低上一些。   “没什么。”顾盼升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继续开车往片场赶了。   顾灵耶是导演系大三在读的高校生,摄影系某个教授的朋友在一个金融月刊做主编,刚好这一期的主栏目要采访顾盼升这个商界新贵传奇,无奈传奇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音频采访可以,但是不允许陌生人拍照。   月刊的封面基本都是当期的主推商界人物,这就难坏了主编。   顾灵耶上学期选过这个教授的选修课,与他的关系颇好,听闻这件事后,立刻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导演与摄影有很多相通之处,虽然顾灵耶并非摄影科班出身,但终究也不算彻底的门外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靠她了。   顾盼升对妹妹一直都很好,母亲去世之后,顾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虽然他并不是那种习惯感情外露的人,但对顾灵耶却相当照拂。   他推掉了下午的工作,专程来让她拍。   可惜,顾灵耶看着镜头,总觉得有些欠缺。   学导演的人大多擅长捕捉动态的瞬间,并有一种强烈的完美主义心理。   而摄影更讲究静态的构图、色比、搭配,这就让顾灵耶犯了难。   她这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只拍静态的照片,怎么拍都觉得拍得不够完美。   顾灵耶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浪费了半个多小时了。   “还没结束?”顾盼升从聚光板前走到她旁边,这样问她。   “稍微有点点小问题……”顾灵耶欲言又止,“哥,我能不能找我同学来拍你啊,我其实学艺不精来着。”   “鹿呦呦。”   “啊?”   “叫她来可以。”   “……。”   顾灵耶皱了皱眉,跟其他工作人员比了一个“暂停休息”的手势,就翻出了手机,准备给鹿呦呦打电话。   她急坏了,也没去细想顾盼升指名要鹿呦呦来的原因。   接到顾灵耶的电话时,鹿呦呦刚刚在寝室里洗完澡,黑色的发梢上蓄着水珠,把她的短裤洇湿了一片。   “呦呦!江湖救急啊!!!”顾灵耶在电话另一边快要急死了。   “刚给你送完隐形眼镜,这次还想要什么?”鹿呦呦轻笑着问她。   “要你这个天才来帮我嘤嘤嘤,”顾灵耶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我帮林教授接了一个摄影的活,但是怎么拍都拍不出来效果,你镜头感那么好,来帮帮我呗。”   “行,你在微信里报一下位置,我现在往那边赶。”鹿呦呦叹了口气,看来这头发是吹不完了。   在微信里收到了顾灵耶的定位之后,鹿呦呦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街道上热浪滚滚,晒得她头晕。   总算是赶到了拍摄地点,鹿呦呦刚一进门,就被顾灵耶拽着往里面跑。   站在摄影机前,还没等顾灵耶跟她说明情况,鹿呦呦就呆住了。   站在打光板中间的男人太抢眼了,只要在这个屋子里睁开眼睛,任何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他所吸引。   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发丝,白色的脸颊……   两种最强烈视觉触感的颜色撞击,造物主对一个人格外的偏爱,对于摄影师来说,是一道难题。   男人宽肩腰细,包裹在黑色西裤中的两条腿长而直,他身上矜贵而禁欲的气场太过强烈,给这黑白对比的画面更填上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隔阂。   鹿呦呦眨了一下眼睛,将目光落在了男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上。   站在打光板中间的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他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就看到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正殷切地盯着自己。   他在明处,她在暗处,但她的眼睛却如同泛着光似的,让他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瞬间就捕捉到了她。   男人的心跳开始不可抑止地加速跳动,像嗑了兴.奋.剂一样。   鹿呦呦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直白的视线,然后转过头问顾灵耶。   “灵灵,片场里有没有苹果?”   “苹果?”   “没有苹果樱桃也行,或者草莓啊什么的,反正要红色的水果,越红越好。”   “喔……我去找一下。”   顾灵耶跟工作人员说了说,不一会儿,一个果盘就送了过来。   里面放着各种各样水果,鹿呦呦扫了一眼,从里面挑了一个最红的苹果。   苹果红得诱人,像《白雪公主》中,王后为了引诱白雪公主吃下去,而修饰得格外美丽的毒苹果。   鹿呦呦拿着那个苹果,绕过视频监视器,走到台子上,站在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前。   “先、先生您好,可以把手给我吗?”   她有些怕生,不太擅长跟陌生人相处,再加上这个提议略显突兀,双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泛红。   顾盼升心底忍不住笑了笑,但面上仍然是平常的模样。   他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连耳尖都红了,也不知道她在羞些什么,然后配合地将手抬起来,放在她柔软的掌心上。   男人手背上的温度,竟然比她的手掌还热。   他手上的皮肤触感很好,没有薄茧也没有伤痕,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顾盼升感受到女孩柔软的指尖摸过了他的手指,然后将苹果塞给他,紧接着,他就看到她的耳尖更红了。   “一会儿开拍的时候,麻烦您把苹果举起来,然后吻一下,听到打卡声的时候,您侧过头看我……啊不对,应该是看镜头。”她一本正经地交代着,但是声音却十分细弱,小鹿一样的眼睛四处飘啊飘,完全不敢看他。   “行,我知道了。”顾盼升应了一句。   鹿呦呦听到他的回应之后,连忙落荒而逃。   往台下走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的凉鞋鞋带绊了一下,差点就摔倒了。   幸好她反应灵敏,没又摔得太狠,只是左边的膝盖隐隐发痛。   鹿呦呦理了理裙摆,然后重新回到视频监视器前方。   她将打板器递给顾灵耶,然后就认真地看着镜头里的男人。   “啪”的一声,打板器工作完毕。   鹿呦呦的食指按在快门上,等待着男人侧过头的那一瞬间。   他全身上下不是白色,就是黑色,只有那两片唇瓣,透着殷红的颜色。   寻常男人的唇色大多数都很浅淡,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明明红得很深,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   超高清的镜头中,鹿呦呦看到男人慢慢侧过头,吻在苹果上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出现在镜头里。   殷红的唇擦过红得诱人的苹果,那双眸色清冷的桃花眼慢慢地望了过来,眼尾带着浅浅的弧度,美得让人心悸。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子里涌出了一股热流,呼吸间竟然全都是腥甜的味道。   她的头有些发晕,耳边传来了顾灵耶震惊的声音。   “呦呦!你怎么流鼻血了啊!!!” 第3章   鹿呦呦醒过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明晃晃的白灯。   “呦呦,你感觉怎么样了呀?”顾灵耶担忧地趴在她身边,着急地问她,“怎么说流鼻血就流鼻血,说晕就晕,你吓死我了。”   “好像是有点中暑……今天太热了。”鹿呦呦不敢看她,视线飘忽不定,找了这样一个看似合理、实则胡扯的理由。   顾灵耶扶着她从小沙发上坐起来。   刚一直起身,鹿呦呦就看到坐在休息室里的那个男人。   这个让她流鼻血的罪魁祸首。   鹿呦呦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用力地捏了捏顾灵耶的手指。   “呦呦啊,你别紧张,这是我哥,”顾灵耶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一个人背不动你,刚才还是他抱你来休息室的呢。”   闻言,鹿呦呦的脸更红了。   她“唰”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像鞠躬道谢,却不料脑袋稍稍一晃,头上顶着的凉毛巾就掉了下来。   手忙脚乱地接住,才发现毛巾贴着额头的那一侧,已经变成了她体温的温度。   “谢谢您……”她小声跟他道谢。   鹿呦呦虽然怕生,但该有的礼貌一样都不少,这也是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   顾灵耶刚想调笑她几句怕生的性格,却不料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跟手机另一端的人说了两句,眉峰却越蹙越紧。   挂断电话后,顾灵耶对她说:“呦呦,你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林教授找我有事,我忙完了接你回寝室怎么样?”   “行,你去忙吧。”鹿呦呦点了点头。   “但是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你刚才都晕了。”显然,顾灵耶十分担心她的身体。   鹿呦呦的体能不算差,但也绝对和好搭不上边。   每次体育课的体能测试她都是班级里的垫底,除了柔韧度之外,没有一项能及格。   “她休息好了我送她,你自己回学校。”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诶?这样好吗?”顾灵耶也有些奇怪,“哥你下午不忙?不是推掉好多工作来拍的么,怎么还不回公司?”   “推都推完了,也不差这几个小时。”男人轻笑一声,眸色冷淡的桃花眼便染上了一层绯丽。   “灵灵,你去找林教授吧,我真的没事。”鹿呦呦怕她耽误了正经事,也连忙表示自己可以。   顾灵耶又看了她几秒,挡不过林教授又来电话催她,于是只能不安地走了。   休息室不算大,顾灵耶一走,鹿呦呦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因为,她总觉得男人的那双眼睛一直都是略有深意地盯着自己看。   鹿呦呦心里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流鼻血。   根本就不是因为中暑,完全是因为男人白皙的手指和红色的苹果色差太过艳丽,强烈的镜头冲击让她一下子一股热涌上了头。   简而言之,就是见、色、起、意。   顾灵耶心思单纯,看不出这里的弯弯道道,但鹿呦呦却不敢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也不知道。   “您好,我叫……鹿呦呦。”她站在沙发前,小手紧张地捏着裙摆,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顾盼升。”   “欸?”   “我的名字。”   “嗯……诶?!”   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   娱乐圈和商圈的关系很微妙,作为一个学导演的学生,鹿呦呦难免会了解到金融界的一些新贵和传奇人物。   顾盼升这个名字,她十分耳熟。   这不仅仅因为他是顾灵耶的哥哥,更因为他本身的成绩。   顾家原本是做房地产发的家,可是随着头些年房地产萎靡,顾家投在新疆的一大片地,都亏了进去。   这一亏,就把顾家亏成了一个空壳子,也让顾家的老爷子深受打击,就此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顾盼升二十岁接手了这个空壳子,在新疆的那片土地上开启了一个风力新能源的项目,既缓解了土地闲置的成本,又借着新能源的商业热度,赚了好几倍。   这样一个眼光精准狠厉的年轻资本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来。”他朝她挑了一下眉,示意她过去。   鹿呦呦的头还是晕的,被他这么一喊,竟然真的乖乖地走了过去。   看到她又乖又软的样子,顾盼升竟然觉得有些心痒。   从她递给自己苹果的那一瞬间,顾盼升就看到了她耳尖红红的样子。   看到她流鼻血晕过去的那一刻,顾盼升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照片,结果她敬业极了,就算人晕过去了,照片也都拍好了。   照片拍完了,他和她之间仅有的微弱联系,似乎就要断掉了。   她比他小了六七岁,就算他有意,一听她今年只有十八/九岁时,也觉得有些不忍做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这副又害羞又害怕的样子,就差把“我对你有兴趣”写在脸上了。   “中暑?嗯?”他的话里藏着露/骨的话外之音。   句尾的疑问词微微上挑,带着性感的气声,听得鹿呦呦心脏狂跳。   “就、就是中暑啊,今天太阳这么毒,我、我从学校跑过来的,肯定会中暑啊……”她越解释声音越小,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流鼻血肯定跟天气脱不了干系,毕竟三十六七度的气温,都快把人热化了。   但是本质上把鼻血催出来的,当然还是他……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顾盼升把她抱到桌子上,手掌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没办法逃开。   鹿呦呦一直都在想着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想得太认真,连自己被他抱起来这件事都忽略了。   她揉了揉自己微微发酸的鼻尖,然后抬起头,坐在桌子上看着她。   男人真的太高了,就算她坐在桌子上,也依然比他矮上一截。   “我已经好了,没事了,我自己回学校就行,”她说得诚恳而认真,末了又补了一句,“不用麻烦您送我了。”   “真的?”   “真的真的!”   看着女孩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顾盼升忍不住笑了。   浅淡的笑意漾在唇角,让他往日里清冷的面色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他实在是忍不住笑。   顾盼升活了二十五年,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小家伙感兴趣。   巧的是,小家伙对自己好像也有些意思,不过好像太害羞了些。   “我检查一下,没问题了就放你自己走。”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温热的手掌像烙铁一样,钳制住了她的脚腕,修长的手指沿着小腿慢慢上移,摸到了她的膝窝。   鹿呦呦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男人就将她的腿抬了起来。   她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还是他迅速揽过了她的肩膀,否则她就要从桌子上掉下来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膝盖上微微泛青的那一小块皮肤,如同温热的电流沿着腿上的筋骨,窜进了她的大脑。   “这伤没问题么。”顾盼升皱了皱眉,有些心疼。   女孩的肤色很白,年轻的身体上没有一点沉淀的色素,连膝盖上的皮肤都是粉色的。上面那块小小的淤青,显得格外刺眼。   鹿呦呦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想到这应该是刚刚从台子上摔下来的时候磕到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男人。   “小伤,过几天就好了,”鹿呦呦小声说,“是不小心碰到的,也没有破皮流血……”   话还没说完,鹿呦呦就看到男人手上微微用力,将她的膝盖又抬高了一下。   紧接着,他压低肩膀,在她膝盖的淤青处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   这一刻,鹿呦呦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炸成了烟花。   她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吻她膝盖的男人。   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挺,轮廓分明。   更要命的是,她能感受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膝窝,温热的指腹竟然比她膝窝里的温度还要高上几分,烫得她发抖。   鹿呦呦撑着桌子,小鹿一样的眼睛又圆又湿,神色怯怯地看着顾盼升,连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她看到男人殷红色的唇擦过了她的膝盖,挑着浅浅弧度的眼尾性感得勾人,让她瞬间就想起了刚刚在镜头里看到的那个画面。   苹果和唇色是一样的艳丽颜色,握着红色苹果的手指白皙修长,明明他穿着正装,连扣子和领带都一丝不苟地系得好好的,却总有一种勾人的气息,包裹在他禁欲的外表之下。   突然,鹿呦呦便觉得又一股热涌上了脑门。   她连忙将手里已经没了凉意的毛巾堵在了自己的鼻子前,迅速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   如果现在没有那么热,鹿呦呦或许就不会这样,只可惜今天热得要死,内忧外患一起上,她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鹿呦呦低着头,就听到抱着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这笑意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鹿呦呦羞得连脖子根都红了,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子,透着蒸气般的粉意。   “你又流血了。”他话里的笑意实在是明显,虽然没有直说她是哪里流了血,但是却让鹿呦呦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她用毛巾堵着自己的鼻子,没敢说话。   “我去车里等你,处理好了就过来吧,”顾盼升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见她仍然缩成一个球的模样,忍不住逗她,“还是想让我抱你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呦呦:我们搞艺术的都是正经人呢!   顾总:笑而不语.jpg 第4章   闻言,鹿呦呦突然抬起头,带着羞意的小鹿眼睛看着他,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跳下桌子,一路小跑到卫生间,把自己不争气的鼻子处理好了,又用凉水冲了冲毛巾,拧干之后,她脚步虚浮地顶着凉毛巾往外面走。   走到停车场,鹿呦呦才发现里面的车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顾盼升。   她原本想自己坐公交回去,但是真的怕自己中暑晕倒在外面,也怕顾灵耶担心,再加上……她要是这样逃跑了,绝对会在顾盼升心里坐实那个想法。   作为一个脸皮很薄的姑娘,鹿呦呦真的不希望被一个男人发觉,自己对他有这样的感觉。   平心而论,她只是对镜头很敏感,这也算是她的天赋。   如果不是透过镜头,鹿呦呦也不至于被刺激得连流两次鼻血。   所以,她现在不仅害怕顾盼升误会自己。   甚至,她更有点害怕顾盼升这个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吻了她的……左膝。   这种事不仅太过出格,而且总觉得隐隐有一丝变态的意味。   当时她脑子有些晕,这件事又对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是一阵后怕。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   顾盼升的五官虽然好看,但就面相而言却十分危险。   他五官轮廓分明,嘴唇很薄但唇色明艳,且眼尾上挑,这都表示这个人不好惹。   都说这样面相的男人薄情寡恩、心狠手辣,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   正当鹿呦呦四处寻找顾盼升的车子时,一辆看起来就贵得吐血的超跑,在停车场的角落里亮了一下车灯,然后,就慢慢地开到她旁边。   车窗下摇,鹿呦呦就看到了那张“薄情寡恩”的精致面孔。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扫了她一眼,眼神发沉,让她觉得后脊发凉。   鹿呦呦心里七上八下地坐上了副驾位,纯皮质地的座位带着微凉的触感,但并不能抵消她心中的那份紧张与焦躁。   她捏着安全带,细软的指尖捏得关节发白。   他看到男人驱车绕过了回学校的那条路,转而往相反的方向开了。   “顾先生,您认识路吗?好像开反了……”   鹿呦呦试探着问他。   顾灵耶和她同校,既然顾盼升是她的哥哥,怎么可能不知道电影学院在哪里。   鹿呦呦虽然单纯,但她是个成年人,又读了这种专业,娱乐圈里的弯弯道道她多少了解一些。想到圈子里那些旖旎出格的事情,鹿呦呦不禁有些害怕。   “我、我刚才拍您的时候那样……是因为我……”鹿呦呦决定把这件事解释一下。   她顶着这张脸生活了十九年,自然知道大多数男人怎样看待她的容貌。   顾盼升在圈子里是什么样的地位,鹿呦呦也了解一二。   顾家的主业并不在娱乐圈,但作为一个影响力颇大的家族企业,各个行业都有所涉猎。顾家上一辈疼爱小女儿,知道女儿喜欢导演这一行,特意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名为星灵。   因为主公司财大气粗,所以,星灵娱乐出品的电影也都是高规格大制作精品。   鹿呦呦深知,自己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绝对不能得罪顾盼升。   “因为什么?”听她卡壳了好久,也没说完一句整话,顾盼升忍不住问她。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因为害怕的缘故,细软的声线里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和嗲意,像一只被困在树上下不来了的小猫。   “因为、因为……”鹿呦呦快急哭了,小鹿一样的眼睛红了一圈儿,“不过我真的对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是镜头里……我对镜头很敏感,所以……”   男人不禁轻笑一声,像拿了跟逗猫棒似的,逗着她玩儿:“镜头里是什么?”   “是您的手和苹果……”鹿呦呦呆呆地回答他。   顾盼升踩下了刹车,趁着红灯停下车子,然后撇过头看她:“你想说,你看着一个苹果也能有生理反应?”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鹿呦呦的脸瞬间就红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跟顾盼升解释的是,镜头里面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   至少,对于学导演的人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是,顾盼升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真的能理解吗?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意思吧……   鹿呦呦欲哭无泪。   绿灯亮了,顾盼升继续开车,朝学校的另一边走,鹿呦呦就有些急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但是我真的不是那种人……”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软绵绵的声音里又多了丝恳求的意味,“求您送我回学校好不好?我不想那样……”   “现在晚高峰,距离电影学院最近的那条路堵车,”顾盼升没看她,专心地直视前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嗯?”   “对、对不起……!”鹿呦呦连忙低头道歉。   她动作幅度太大,额头直接撞到了车子前面的硬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呜……”她疼得直冒泪花,委屈兮兮地揉着自己发红的额头。   鹿呦呦一边揉着被撞得生疼的头,一边反思着自己刚刚说出来的那些话。   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还没有正式毕业,就把这个圈子里最粗的金大腿给得罪了,变着法儿地说他是变态,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事实上,鹿呦呦一点都没冤枉他。   男人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受用极了。   遇见她之前,顾盼升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嗜好。   “您、您别生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捏着裙摆,葱白一样的手指在关节处泛出了白色,头低垂着,额间的碎发有些凌乱,身后的发梢上还有些湿意,看来出门之前洗完头发没来得及吹干。   顾盼升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把车停在了电影学院的后门旁边。   他从驾驶位旁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小盒子,递给了身边的女孩。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是……诶?您怎么知道?”   鹿呦呦的心脏不禁停了一拍。好不容易静下去的心又毛躁了起来。   “你跟灵耶是朋友,我今天听她说的,”他记忆力拔群,尽管只是随耳听到的信息,也能记得很清楚,“收下吧,我想这个味道应该很适合你。”   鹿呦呦看到盒子上那一大串她不认识的意大利文字,就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   顾灵耶的消费能力她是见识过的,这牌子怎么看,好像都比顾灵耶买过的都要华丽……   “我们、今天才刚认识。”收礼物不太好吧?   鹿呦呦小心翼翼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眸色清冷,完全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算是你帮灵耶的谢礼,”顾盼升把东西直接塞到她手里,并对她说,“她对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平时你多照顾她一下,可以吗?”   他三两句话就把顾灵耶搬了进来,似乎这盒香水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顾灵耶喜欢拍电影,但是艺术天赋却不太好。   但是,她对电影市场的把握很精准,商业头脑很强,这也是继承了顾家人的优点。只可惜她拍出来的东西确实俗气了些,没有什么艺术性的灵气。   鹿呦呦与她刚好相反,她拍出来的东西灵气逼人,学院里的老师都很欣赏她,但奈何曲高和寡,观众缘太低。   她怯怯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明明是一双勾人又漂亮的桃花眼,在镜头里那样迷人,但现在却被身上那种禁欲的气质包裹住,透着冷淡的味道。   暗讽他是变态已经够得罪人的了,要是再敬酒不吃吃罚酒……   鹿呦呦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   她从顾盼升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粉色盒子,柔软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了男人的指腹,电流般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谢谢您!”鹿呦呦向他道谢。   她拿到了东西,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坐如针毡的地方,打开车门,抬腿就要走。   结果,刚想站起来,身前就拦着一个很重的力道,把她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低头一看,鹿呦呦要被自己蠢哭了。   ——她竟然忘记解开安全带。   顾盼升握着方向盘,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心里软成了一片。   他看着女孩折腾了半天,大概是因为太急的缘故,力气不得要领,一道安全带怎么解也解不开。   一分钟后,男人就收到了她带着羞意的求救目光。   他稍稍倾过身,呼吸间都能嗅到女孩身上甜甜的青草香,清新又迷人,似乎还带着森林晨间露水的味道。   “咔”的一声,金属夹露出了缺口,安全带擦着女孩的衣服回到了原位。   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迅速跳下了车,然后红着脸朝他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还没等顾盼升说什么,她就飞快地逃走了。   顾盼升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给顾灵耶打了电话,让她快些下来,回家处理一些事情。   然后,他从副驾位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那是顾灵耶提前给鹿呦呦准备好的礼物。   顾盼升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一条质地通透的粉晶手链。   怎么,这是想让她招些桃花的意思么?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胸腔里的那个器官突然有些发胀。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挑断了串着粉晶珠子的细绳,然后又把那个盒子放回了原位。   等顾灵耶发现的时候,她急得不行。   今天顾家有个晚宴,她和顾盼升一起出席,晚宴结束之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再给朋友买个新的生日礼物。   最终,还是顾盼升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等鹿呦呦拿到顾灵耶送的生日礼物时,两个女孩子在寝室里一起震惊了。   盒子里是一串颜色极为艳丽的碧玺手链。   顾灵耶看着那块清透而明艳的红色碧玺石的瞬间,连眼睛都直了。   她在顾盼升的书房里见过这个,他怎么舍得……   但是,顾灵耶也不敢说实话,借花献佛这种事情,拆穿了也太丢面子了。   更何况,呦呦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希望呦呦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弄坏了她的生日礼物。   “灵灵……”她每年送给自己的礼物都这么贵重,让鹿呦呦根本不好意思收下。   “以前不收也就算了,这个你必须收,”顾灵耶一本正经道,“真的,这个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让顾盼升大出血一次,她哪有放过的道理。   然而,顾灵耶并不知道,她这一次却是棒了顾盼升一个大忙。   与此同时,坐落在这座城市最显眼的地段的一栋办公大楼的最顶层。   顾盼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四九城夜景,办公桌上的手机里就传出了两个女孩聊天的声音。   “呦呦,你今天是被我哥送回来的吗?”   “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你神色有些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   鹿呦呦躺在床上,突然就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心脏又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像揣了一只活泼的小动物。   “灵灵,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鹿呦呦不知道她的手链上被人放了窃听器。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让远在市中心的男人心绪一荡。   顾盼升眯了眯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双小鹿一样湿润柔软的眼睛。   纯真而娇媚,有着让他无法拒绝的诱惑力。   男人转身,拿起了手机,然后关上了窃听软件。   他才没那么多闲心思,白白地送她两件生日礼物。   香水是真心的,碧玺手链自然是别有一番玄机。 第5章   临近大四,不准备继续深造的学生几乎都要出来实习了。   鹿呦呦跟着顾灵耶去星灵最新投拍的一个电影剧组,做实习的副导演。   顾灵耶平时比较低调,如果不是鹿呦呦与她来往密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和她一起在街边大排档狂吃麻辣小龙虾的开朗姑娘,竟然有着这样显赫的家世背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顾灵耶毕业几年后就会接手星灵,但是现在,她好像对于这种“微服出巡”的活动更感兴趣。   电影叫做《白蔷薇》,是一个青春题材的影片,故事时间跨度较大,从校园一直拍到了都市。   虽然剧情比较简单,但配置十分强大,从主演到导演,整个班底都透露出一股“不差钱”的气息。   电影剧本也是根据知名网络小说改编的,自带原著粉丝,属于未播先热的“IP电影”。   不过,既然青春元素较多,星灵经验丰富的一线大牌演员自然不合适,所以女主角的扮演者是今年刚刚摘得最佳新人奖的女演员关心童,今年还没毕业,正是胶原蛋白充足的年纪。   副导演这个工作,其实比较复杂,特别是实习副导演,在片场跟临时场工似乎没什么区别。   顾灵耶比较幸运,被分配到B组,给B组导演打下手了。   而鹿呦呦则比较凄惨,她被分到了主演部门。   “朋友送的?”关心童中场休息时,瞥见了鹿呦呦手上的那串碧玺。   她眼睛尖,在这个圈子里能混出点名堂的,都是人精,一眼就瞧出了这八位数价格的手钏和鹿呦呦的身份不够匹配。   只不过,这东西好像看起来都点眼熟,颇像上一次在顾盼升的杂志采访中,他书房里的某件收藏品。   鹿呦呦帮她冲了杯奶茶,听到了她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   她长得很漂亮,就算不化妆,也不比带了精致妆容的一线明星逊色,甚至于她身上那种出水芙蓉般清纯的气质,更让她出众几分。   关心童看着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女孩的年岁比她还小一些,虽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五官却生得格外精致,连青涩都变成了诱惑。   “圈里的朋友送的?姓什么?说出来没准我还认识呢。”关心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实际上,她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她在京圈的背景不算小,但却偏要签在星灵,自然是为了星灵的老板。   顾盼升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整个娱乐圈的人都清楚。   “应该不算是圈里的人吧,”鹿呦呦想,顾灵耶还没有毕业,于是便这样解释,“她姓顾。”   “姓顾?”关心童心里一紧,果然她眼力没错。   像关心童这样二十岁左右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对这样的男人无法抗拒。   他二十五岁,就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五十多岁的男人还要成功,身价不可估量,可以在一瞬间捧得她红透半边天,怎能不让人心动。   关心童也是个大三生,小小年纪便横扫各大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却不料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实习副导演。   “小鹿啊,我那儿有一堆衣服刚洗完,今晚你帮我都熨了吧,”关心童对她说,“我助理要跟经纪人去忙些正事,这些小事就请你帮忙了。”   鹿呦呦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没有背景后台,能找到剧组实习已经是万幸。   片场里的电压不稳定,只能用旧式的电熨斗,一不留神就会烫坏衣服,而且功率还低。   鹿呦呦熨了一整夜,眼睛都没合过。   她困得不停地垂脑袋,一大清早又跟着剧组跑东跑西,关心童的助理也在不停地折腾她,忙得她早餐和午餐都没来得及吃什么。   “小鹿,帮我买杯冰美,多加冰。”关心童坐在休息椅子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对她这样说着。   鹿呦呦点了点头,然后就去星巴克排队了。   六月的北京非常热,片场这边只有星巴克一家饮品店,队伍排得很长很长。   她没有带伞,顶着烈日在外面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才买到了关心童钦点的冰美式。   可是,让鹿呦呦没有想到的是,关心童似乎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只不过轻轻碰了碰杯壁,就开始发脾气。   “你买这么凉的东西,是想害我闹肚子吗?”关心童剜了她一眼。   “那我帮您把冰块挑出去。”鹿呦呦小心翼翼道。   “那咖啡的味道就变浓了,我不喜欢。”   “可是……片场里没有加热的工具,怎么办?”   “你身上不就是热的么,用手温把冰块暖化,一会儿我休息的时候再回来。”   “知道了,关小姐。”   关心童去继续拍戏,鹿呦呦只能捧着那杯装了好多冰块的星巴克杯子,用手温暖着冰。   片场里闷得让人头晕,总导演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为了打光效果好,把片场闷得像个大棚一样。   鹿呦呦本来就不算身体好的人,这样一冷一热相互交叠着刺激,再加上她昨夜一宿没睡,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忙得没来得及吃,现在竟然生出了一股反胃想吐的感觉。   明星耍大牌也好,欺负助理和工作人员也好,都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关心童演技不错,又是星二代,在圈子里十分吃得开,鹿呦呦也无可奈何。   她腿一软,没有站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手里握着的冰美式杯子外面,已经冒出了许多水珠,由蒸气化成的冰凉水珠顺着她柔软的手指淌了下去,冰得她发抖。   “呼……”鹿呦呦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杯已经把她的手冰得没什么直觉的咖啡,长呼一口气,但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就在她快撑不住眼皮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顾灵耶的声音。   “呦呦,呦呦,你怎么样了呀?”顾灵耶轻轻地推着她的肩膀,“你别吓我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诶……?我没事,关小姐说要我帮她暖咖啡……”鹿呦呦朝她虚弱地笑了笑。   “狗屁关小姐嘞,你快来跟我看热闹!”顾灵耶抢过她手里的咖啡,扔到一边,然后扶着她站起来,“快走快走,这热闹可是千载难逢呢!”   鹿呦呦跟着顾灵耶往主片场走,远远望过去,就看到那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她跟着顾灵耶的身后,挤到了前几排,在看到片场中间坐在的那个男人之后,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跑。   “别走嘛,呦呦,”顾灵耶拽住她,小声对她说,“这可是我哥第一次来星灵,搞大事啊!”   刚才还晕得发胀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因为,鹿呦呦发现,坐在椅子上观看拍摄过程的那个男人,正颇有深意地看着她。   鹿呦呦下意识撇过头,脑子里闪过他吻过自己左膝的样子,俏丽的绯色瞬间就爬上了脸颊。   不过,这些细节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   因为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刺激了。   顾盼升坐在总导演的位置,身边的制片导演和明星站了一堆,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关心童穿着校服,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片场里热成这样,她的嘴唇居然冻得发紫。   “赵导,您不觉得这场戏有点假么?”顾盼升手里拿着剧本,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女主角被学校里的不良少女欺负,只被泼了一桶冰水,也太简单了吧。”   “是是是,顾总您说得对,”导演连忙点头,不敢有任何异议,“那顾总您觉得三桶怎么样……?”   顾盼升没说话,赵林松看着这个年轻男人沉郁的表情,便知道这数字不妥。   “五桶?”   顾盼升依然不说话。   “还是顾总大气,我早就觉得应该淋十桶冰水,毕竟饰演不良少女的群演有这么多人,三五桶哪里够呢。”   顾盼升似乎对这个数字很满意,竟然点了点头。   “冰块太少了,”顾盼升一字一顿道,“演员年轻,演技跟不上的话,就要动些真的才行,不是吗?”   他双眸微眯,透露出一丝狠辣的感觉。   导演听了他的话,二话不说地叫工作人员去准备了。   关心童坐在地上,冻得说不出话,但却不敢有一丝反抗。   所有人都很诧异,顾盼升到底因何而来。   冰桶很快就提来了。   顾盼升坐在监视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里的一切。   片场里绝大多数没有重要工作的人都跑来围观了。   关心童在电影圈的靠山很硬,父辈就是很有威望的电影咖,圈子里许多出名的电影导演都算是她的长辈,虽然对下嚣张跋扈,但对上却嘴甜得不行,京圈里那些年纪大些的优秀导演都很照顾她。   她平时嚣张惯了,但却知道分寸,明白顾盼升是她绝对不能惹的人。   所以,她现在只能把一切都咬牙忍下去。   “赵导,您看这位新人演得怎么样?”顾盼升把问题抛给了导演。   赵林松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了这个地位,怎么可能听不出顾盼升话里的深层含义。   “顾总,对不起,是我选人的时候没有多用心,下次一定改。”   “下次?那这次星灵投到电影里的钱,你打算怎么补救?”   顾盼升的目光飘忽不定,让周围站着的一众明星和制片导演提心吊胆。   这戏能不能继续拍,都看这个男人的一句话。   “那顾总的意思是……?”   “不合格的演员,星灵不需要。”   此话一出,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跟星灵非正常解约的艺人,哪有娱乐公司敢签?   而其他的剧组或是什么栏目组,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又怎么敢得罪星灵?   签不到新公司,签不到新通告,这已经不单单是换主演这么简单了。   这个男人一句话,就切断了关心童的演艺生涯。   顾灵耶说了什么,鹿呦呦都听不清了。   现在,她的脑袋有些发僵,似乎自动滤掉了全世界的声音。   这一刻,鹿呦呦才意识到,这个曾经在车里把她逗弄得面红耳赤的男人,手上究竟有多么重的权利。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的晚上,自己好奇那瓶香水盒子上的文字,就去网上查了一下。   结果,她发现那些文字根本就不是品牌的名字,而是定制的手工绣上去的一句话。   Voglio che tu。   翻译成汉语是——“我想要你”。 第6章   围观群众对这次“换角风波”非常感兴趣,虽然不知道关心童为什么倒霉,但跋扈惯了的人倒霉,也是大家乐见其成的事情。   不出十分钟,关心童就收拾了东西,带着经纪人和助理离开了片场。   主演换人,片场的工作便都闲了下来,导演需要重新编排流程,今天就暂时收工了。   顾灵耶跟的B组没有女主角的戏份,仍然照常拍摄,所以鹿呦呦便决定自己先回学校了。   她不敢想,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是为了什么。   鹿呦呦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背包,一边思考这些事情,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说不通。   直到赵林松过来找她。   “小鹿是吧,”赵林松看了一眼她身上挂着的员工牌,确认她的名字之后,对她说,“你去一趟星灵写字楼最顶层的办公室,有人要见你。”   “可是赵导……”工作结束了要回学校啊。   “没什么可是的,”赵林松有些不耐烦,“看着关心童了没有?让你去你就快点去吧。”   听到导演这样说,鹿呦呦突然心里一僵。   她宁愿是自己自作多情,也不希望顾盼升真的是因为她才会来片场折腾了这么一波。   难道,是她上次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   也不对啊,他那么忙,怎么会知道关心童对自己做了什么?   鹿呦呦告别了导演,背着帆布包,拿着导演给她的门禁卡,往直通顶层的VIP电梯方向走。   几分钟后,她站在那道红木质地的门板前,几经犹豫,白嫩的小手举起来又放下,她还是没能狠心敲门。   自从知道那个粉色小盒子上的意大利文是什么意思之后,鹿呦呦一直坐立难安。   她随身带着这瓶香水,希望有机会再见到顾盼升的时候,把东西还给他。   并且,她也不敢让顾灵耶知道这件事……   顾灵耶是他的妹妹,鹿呦呦不想惊动她。   她家境不好,又学了这样的专业,让顾灵耶知道自己跟顾盼升有所牵扯,万一她误会了自己为了往上爬不顾一切怎么办?   可是,她现在和顾盼升仅仅隔着一道门,她就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见他了。   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最害怕这种类型的男人了。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就像被激光照过似的,无论埋得多么深的秘密,都会被他一眼识破。   然而,就在她紧张得近乎喘不过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好听的男声。   “看着你站在门口五分钟了,就不打算进去了么?”   闻言,鹿呦呦突然转过身。   她抬起头,就看到那个比她高上许多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垂着眸子看着她。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但他乌色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危险的光。   他想去牵她的手,但这一次鹿呦呦反应很快,迅速将手背了过去。   男人的手扑了个空,然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把手给我,”他直接这样对她说,末了,还放柔了语气,像是在哄孩子,“听话。”   听到他这样说,鹿呦呦鬼使神差地将手拿了出来。   顾盼升握着女孩柔软的小手,那上面还透着冰块般的温度。   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似乎也透着明显的苍白,眼睑下是两个很重的黑眼圈,看得让人心疼。   “顾、顾总……”她学着赵林松对他的称呼,这样叫了他一下,然后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根本就抽不出来。   顾盼升的视线慢慢上移,就看到了女孩圆润漂亮的小鹿眼睛,正带着不安的神色盯着自己。   淡粉色的唇瓣微张,喊了他一声,却呆呆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抬起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后用暗哑的声音对她说:“别这样看着我。”   这样看着他,他会控制不住有反应的。   话音刚落,顾盼升就感受到掌心下的那两束睫毛剧烈地抖着,小刷子一样,来回擦着他的手心,就像小猫毫无攻击性的爪子挠在心上似的。   顾盼升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然后把她抱进了屋。   走廊里,只留下一个重重的关门声。   ……   鹿呦呦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顾盼升将怀里娇软的女孩放在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然后侧身坐在她旁边。   刚一落座,鹿呦呦便迅速蜷起了双腿,整个人缩成一个小球,不停地往沙发的扶手边上靠。   “顾总,请问您找我有事吗?”她抬起眼睫,眸色怯怯地看着他。   声音微弱,带了丝可怜兮兮的感觉。   顾盼升看到她这副又怕又软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欺负她。   她眼眶红红的,清纯的小鹿眼睛里泛着水光,那种比任何名贵珠宝都要漂亮的模样,引诱着他吻上去。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顾盼升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黑色的瓷杯,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牛奶,杯口还泛着热气。   “我、我不饿……”鹿呦呦摇头,但是没吃午饭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她羞得双颊发红,怯生生地伸出手,接过男人手里的瓷杯,并对他说:“谢谢顾总。”   牛奶很甜,应该是加了冰糖,温热的甜牛奶非常适合空无一物的胃,既能充饥,又不会让人觉得反胃。   顾盼升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坐在沙发上乖乖地捧着杯子喝牛奶。   粉色的唇瓣上挂了一层白色的奶浆,看起来特别诱人。   他微微垂眸,看到女孩杯子里的牛奶已经见了底,故意逗她:“我也饿了。”   !!!   鹿呦呦捧着杯子的手一僵,看着已经一滴不剩的杯子,然后紧张地抬起头望着他:“对不起,都被我喝没了……”   顾盼升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沉沉的乌色眼睛看着她。   鹿呦呦的心脏不停地跳,指尖紧张得发凉。   就像猎物在面对猎人时那种与生俱来的惧意,当她面对顾盼升时,她总会觉得全身发凉。   “我、我去给您买牛奶好不好?”她盘算着,自己怎么将功补过才不会死得很惨。   想到片场里关心童冻得嘴唇发紫的模样,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被他弄成什么样子。   他那么厉害,就连总导演都说,在他面前像个孙子。那么有背景的女主演,被他三两句话就封杀了。   “不用,”顾盼升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慢慢凑近她,“我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诶……?”她有些不明白,男人所谓的“一点点”到底是多少。   紧接着,她就明白了。   顾盼升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她挂了一层奶浆的上唇,浅粉色的唇瓣本来就诱人,现在又添了一层这样黏腻的白色,显得更加旖旎缠绵。   男人温热的呼吸瞬间变得很近,鹿呦呦惊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屏住了呼吸,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就感受到男人的舌尖轻轻地舔舐过她的上唇,明明是很轻柔的触感,却让她觉得像毒蛇吐出的蛇信子。   只不过,他的舌尖那样热,烫得她忍不住发抖。   鹿呦呦捏着杯子,闭着眼睛,任对方予取予求。   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连一次恋爱经历都没有,从小到大,也没有喜欢过什么男生,现在被一个手段翻花的成熟男人这样挑.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好了,”顾盼升放开了她,然后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看到她红彤彤的小脸,忍不住逗她,“味道真甜。”   女孩一惊,被他逗弄得无地自容。   她的手一松,黑色的瓷杯顺着她的膝盖滚了下去,滚过沙发,摔在了地砖上,“啪”的一声被摔得粉碎。   “顾总、我……”我好像又闯祸了。   鹿呦呦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记得顾灵耶平时刷牙用的水晶杯都是五位数的价格,有钱人手边的所有小东西都贵得吓人,万一这东西特别值钱,她该怎么赔……   “你闯祸了。”顾盼升故作严肃。   “我、我怎么办?”   “这杯子是我从瑞士带回来的,价格有六位数。”   “……。”   完了完了,这回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顾总……”鹿呦呦抬起头,小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叫什么?”   “……?”   “说话啊,不是告诉过你么。”   “顾盼升……”   “真乖,”顾盼升摸了摸她的碎发,然后对她说,“以后都这么叫我,杯子的事就算了。”   “可、可是……”   “还是说你赔得起?”   “赔不起赔不起。”   鹿呦呦欲哭无泪。   “顾……顾、顾盼升……?”鹿呦呦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听了她的话,男人似乎心情不错。   “你今天把关小姐换掉……是因为我吗?”她轻声问他。   鹿呦呦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些事情应该早一点说明白。   哪怕被他嘲笑成自作多情,她也要说清楚。   “不是因为你。”顾盼升对她这样说。   话音刚落,顾盼升就看到女孩的眸色突然晕开了,像是瞬间松了劲儿似的。   他在心底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难道还会因为别人?”   果然,他这句话一说完,就看到女孩又紧张了起来。   “鹿呦呦,你是一个成年人,就算不会意大利语,也会用翻译软件,‘Voglio che tu’是什么意思应该早就知道了,”顾盼升对她说,“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鹿呦呦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猛地抬起头,肩膀微微发抖,眸色中带着紧张的怯意,小声说道:“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很多,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但是,她真的不想为了走这条路,把自己卖个彻底。   或许对于这些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来说,娱乐圈里的一切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就像喜欢一件漂亮的珠宝或瓷器,愿意为之付出大把的金钱,却只是对于一件器物的喜欢。   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翻出了那个粉色的小盒子。   上面那串花体的意大利文字,每一个字母似乎都是滚烫的,拂过之后,烫得她指尖发疼。   “这个还给您,我查过那句话的意思之后,就没敢拆封,”鹿呦呦认真地对他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导演,而不是明星,就算为了等一个公平的机会,等到七八十岁,我也可以拍戏。”   她不是明星,不需要靠脸吃饭,青春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作为一个幕后从业者,只要她不放弃,就永远都有出头的机会。   顾盼升看着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的女孩,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对这个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十分抗拒。   不过,他原本的打算,也并不是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他想要的,远比那些更多。   顾盼升刚想开口继续说什么,茶几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   他接起了电话,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在等着他亲自去处理。   只是,刚刚挂断电话,他的眉峰就松了下来。   鹿呦呦看着他拿回了自己手中的盒子,紧张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盒子。   他当着她的面,拆了包装,然后将一滴粉色的香水滴在自己的指尖,轻轻揉捻,室内就瞬间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樱花味儿。   “早就说了,这个味道很适合你。”他倾身逼近她,然后用捻着樱花味道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耳垂。   鹿呦呦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垂微微发湿。   微凉的香水和男人温热的指尖像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触感。   紧接着,男人揽过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他侧头贴在她的耳侧,高挺的鼻梁暧昧地蹭了蹭她的耳廓,呼吸之间都是她青草味儿的发香和浓郁的樱花香味儿。   “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他在她耳边深深地吸着气,像对她的味道上了瘾。   男人灼热的鼻息洒在颈侧而耳边,让鹿呦呦觉得烫得吓人。   大提琴一样低沉缱绻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还带着浓郁的樱花香。   他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对她说出的话里,竟带着一丝哄骗的味道:“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许跑,听见了吗?” 第7章   不跑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脑子有问题。   男人眼睛里的情.欲那么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樱花香味儿,她的耳垂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温热的指温。   他的皮肤温度比她高上一些,无论碰到她身上哪一处,鹿呦呦都感觉烫得她心惊。   虽然她尚未毕业,但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这个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   在顾盼升这样的人眼中,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的影后超模,都和夜店里穿着兔女郎热装的姑娘没差多少。   或许成本会高级一些,但依然是玩具的属性。   鹿呦呦小心翼翼地爬下沙发,绕开地面上那些破碎的瓷片。   她悄悄地将红木质地的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就看到外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知道顾盼升在忙些什么,反正他不在这里就好了。   鹿呦呦折回办公室,将那瓶香水拧紧盖子,放回粉色的丝绒盒子里。   又从男人的办公桌上撕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欠条,压在香水盒子的下面,一起放在茶几上。   六位数的杯子终归被她摔碎的,她现在穷,但也不能逃债。   做完这些事,鹿呦呦便背着双肩包,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她没有拿走那张门禁卡,想的是香水已经还给了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和他再见了,没有留下瓜葛的理由。   没有门禁卡,就不能刷VIP电梯。   鹿呦呦用力地推开了逃生门,阴气森森的逃生楼梯间里竟然冻得她打了个寒噤。   整整三十层的高度,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脚步一点都不敢放慢,生怕顾盼升忙完了回来,发现她跑了,在她离开星灵之前就把她抓回去。   等到她彻底跑出星灵的大门时,鹿呦呦觉得眼前微微泛着金星。   她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上面竟然已经生出了一层凉津津的冷汗。   鹿呦呦不敢在这里多呆一秒钟,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学校。   她一夜未睡,上午被关心童折腾,下午又被顾盼升吓得半死。   刚回寝室,疲惫便像卸了绳子的秤砣,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半点撑着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草草地冲了个热水澡,鹿呦呦就瘫在床上,开始补眠。   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就是不肯放过她,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梦见男人用那双漂亮的手,抚摸过她身上的每一个位置,灼热的指尖像燃着一簇火苗,烫得她浑身发颤。   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眉梢,插入她的鬓发,像梳子一样滑进她的发丝,直到拂过她带着细微卷曲的发梢。   她推开他,想从他身边逃走,却看到他不怒也不恼,就是看着她淡淡地笑。   未等她跑出房门,她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上,竟然凭空出现了泛着金属光泽镣铐。她用力地挣扎,可是却无法逃脱,只是让那冰凉的金属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红痕。   然后,她看到顾盼升把自己抱回了床上,伸出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并对她说:“怎么办,看到你这样,我又起了反应。”   鹿呦呦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往被子里一抹,竟然全都是冷汗。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刚刚跑完了800米长跑似的,闷得她喘不过气。   鹿呦呦慢腾腾地从上铺爬下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水。她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尽管闭上了眼睛,但眼珠却紧张地来回转动。   直到推门声响起,鹿呦呦才睁眼往门外看,原来是顾灵耶回来了。   “呦呦啊,要不要去夜市?”顾灵耶背着包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对她说,“我今天在B组忙了好久才收工呢,去浪一下好不好?”   鹿呦呦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能浅浅地点了下头。   晚上七八点的时间,已经很暗了,鹿呦呦刚起床没来得及开灯,顾灵耶也没有看清她的脸色,等两个人点完烤串和啤酒之后,顾灵耶才看到她面色惨白。   “呦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脸色好难看,要不然我们回寝室吧。”   鹿呦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实际上,她还真的很想多喝些酒,都说酒是壮胆的东西,喝醉了之后,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母亲看得她很严,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有恋爱过。   其实在学校里也不乏明示暗示追求她的男生,只不过鹿呦呦一直都是绕着走,大家都是学生,也没有那么多翻花的手腕。   所以,鹿呦呦和异性之间的交往经验基本为零。   顾盼升对她说得每一句话,对于一个工作久了的社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还没有走出象牙塔的女孩子来说,确实刺激有些大。   “呦呦,等在《白蔷薇》的实习工作结束之后,我们来一起拍电影吧!”   “灵灵你又喝多了,大学还没毕业,想什么呢。”   鹿呦呦笑着打趣她,也跟她碰了个杯。   几杯啤酒下肚,两个女孩也变得开朗了不少。   “嘘——我告诉你哦,我可有钱了,”顾灵耶搭着她的肩膀,轻声对她说,“星灵的钱,都是我的,就拍咱俩大二写的剧本,信我,一定能火!”   鹿呦呦被她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笑了,她又喝了一杯,继续捧场着问她:“那么,顾大导演,等你火了之后,苟富贵莫相忘啊。”   “什么莫相忘啊,咱俩要一起火,”顾灵耶拎着绿色的啤酒瓶,直接对瓶喝了一大口酒,傻笑兮兮地对她说,“我都想好了包装的套路,咱俩就是、嗝、‘天才少女导演’,贼刺激,贼吸引眼球,绝对一炮而红!”   “那红了之后呢?”   “红了之后我们再选角,就可以潜规则年轻活好的小鲜肉啦!”   顾灵耶应该是喝多了,酒疯耍得不亦乐乎。   她举着绿色的啤酒瓶,一只脚豪气万丈地踩着椅子,跟鹿呦呦碰了个杯,对她说:“其实也不用太多,我们一人潜三个就行,一个陪吃、一个陪玩、一个陪唔唔唔唔唔!”   “陪.睡”两个字还没说完,鹿呦呦便迅速堵住了她的嘴,把她按了下来。   “这是公共场合诶,你注意一点好不好!”鹿呦呦小声对她说。   顾灵耶喝得比她多了许多,三瓶啤酒下肚,已经醉成了一滩软泥。   应该是今天的实习工作很顺利,所以她心情不错,也喝了挺多。   鹿呦呦结了账,费力地扛着顾灵耶往回走。   进了寝室她还不消停,仍然在大吵大闹,抱着鹿呦呦的腰,就开始耍酒疯:“呦呦啊,朋友一生一起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小鲜肉一起嫖,行不行呀行不行?”   “行行行,我一定跟你一起去,”鹿呦呦浸湿了毛巾,帮她擦脸,哄着她说,“到时候啊我也找两个小鲜肉,一个拎包,一个暖.床,好不好啊,顾大导演。”   听到她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了这些话,顾灵耶也不再耍酒疯了。   她乖乖地让鹿呦呦帮她换衣服洗漱,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得安稳极了。   鹿呦呦折腾得累了,也想躺下休息,但身上还是粘津津的,于是也去洗了个澡。   电影学院的条件很好,本科生的寝室都是四人寝,上层是床铺,下层是衣柜和桌椅,寝室面积也很大,四个床中间空下来的位置很大,都能放下一张乒乓球案子了。   即将升入大四,另外两个室友都去其他城市找工作了,所以寝室里只剩下了顾灵耶和鹿呦呦两个人。   鹿呦呦帮顾灵耶往上提了提背角,盖上了她的肚子,怕她着凉,而后便回到了自己床铺上。   她下午回寝室之后,就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还很精神,索性翻出手机来刷微博。   关心童的事情似乎只是一阵云烟,微博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圈子很大,一茬又一茬的新人源源不断地往上涌,只要有人往下压,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就闹不起来。   虽然关心童把她折腾成那个样子,她一点都不会同情,但是想到男人狠辣的手腕,难免会觉得有些后怕。   他现在对自己感兴趣,就像喜欢一朵花,不允许别人触碰半分。   可是,当她这朵不应该有自我意识的花,做出了什么超过他预料的事情,他会不会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鹿呦呦看着渐渐按下去的手机屏幕暗自出神。   直到手中的手机传来了强烈的震动感,惊得她把手机甩了出去。   手机掉在了褥子上,刚刚差点被她甩到床下面。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好奇地接起来,软软地问了一声,对面也不说话。   “您好?如果是打错了的话,我就挂断了。”说着,她就准备按下红色的挂断键了。   “等一下。”手机的另一端终于有声了。   只是,这个声音,让鹿呦呦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   是顾盼升。   “顾、顾总……”   “叫我什么?”   男人句尾的疑问词总会带着浅浅的气音,性感又勾人,还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透过手机的隔阂,电流声将其冲淡,竟然多了一丝宠溺的感觉。   “顾盼升……”鹿呦呦软软地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眼前似乎就浮现出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她现在,应该也是那副怯怯的模样,可爱得想让人狠狠咬一口。   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张白纸,那是鹿呦呦留下的“欠条”。   上面的文字写得工工整整,没有丝毫连笔的痕迹,一笔一划都写得认认真真,乖得像小学生的字迹。   “我以后赚钱了会把杯子的钱还你的,”她说得诚恳而认真,“现在先欠着好不好,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听了她的话,顾盼升忍不住笑了。   他一点都不在乎的这些小事,她看得这么重要,而他最关心的事情,她却丝毫不提。   “为什么不在办公室里等我?”顾盼升开门见山地问她。   “我……”鹿呦呦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盼升也不说话,就等着她回答自己。   鹿呦呦捏紧了被角,她觉得紧张极了。   “我真的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我想好好念书,然后好好工作,”鹿呦呦咬了咬唇,狠下心来这次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我也知道自己和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那个杯子,您毫不在意,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社会阶级的差距太过悬殊,除了金钱与青春的交易,怎么可能有正常的交往。   顾盼升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   他捏着那张“欠条”,对她刚刚说的那些正经话打趣道:“那你是哪种人?需要拎包还是需要暖床?”   闻言,鹿呦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刚刚跟顾灵耶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第8章   鹿呦呦拿着手机,心脏突然收紧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顾盼升都会知道。   “您、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鹿呦呦顿了顿,然后开始装傻。   她从床铺上爬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寝室里所有的角落翻遍,也没有找到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鹿呦呦并不知道,真正能够将她的每一句话都传递到顾盼升耳中的东西,就在她手腕上那串碧玺的穗子里。   “灵耶醉了之后就喜欢乱说话,”顾盼升对她说,“我在想,你们是朋友,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鹿呦呦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想必顾灵耶以前醉酒,也这样说过,被家人听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是开玩笑的,”鹿呦呦小声解释道,“灵灵虽然平时喜欢满嘴跑火车,但是她比谁都正经,应该只是说着玩儿的。”   “那你呢?”顾盼升将话题扯回到她的身上。   “我……我和她是一样的,”鹿呦呦说道,“顾、顾总,已经很晚了,我要睡了,晚安。”   说完,她不等对面的男人有什么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鹿呦呦躺在床上,胸腔起伏不定。   她把手机关机,塞到枕头下面,眼不见心不烦。   寝室里关了灯,稀疏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撒进屋子里,安静的空气里只有顾灵耶清浅的呼吸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   等到天一擦亮,她就被顾灵耶晃醒了。   “呦呦,起床呀,我们一起去片场实习啦!”顾灵耶兴奋地晃着她的床,连衣服都换好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鹿呦呦慢腾腾地爬下床,赤脚穿着人字拖,打了个哈欠。   “我不想去了。”她坐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顾灵耶一愣,连忙问她怎么了。   鹿呦呦不好意思说,但是被她闹腾了半天,终于还是扛不住了。   “说实话,我有点怕你哥……”鹿呦呦揉着眼睛,有些委屈地对她说。   “啥?我哥?他怎么了?”顾灵耶转念一想,记起了昨天关心童的事情,于是连忙对她说,“关心童那种作精就应该收拾,你这么乖,而且只是一个小实习生,我哥怎么会找你麻烦呢,别怕别怕啊。”   “他、他昨天对我、对我说……”他说他喜欢我。   鹿呦呦不可控制地红了脸颊,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灵耶被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折磨得好奇心泛滥,一直求她快点说。   鹿呦呦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灵灵,我知道你是个好朋友,但是我真的好怕你哥哥,我昨天还摔碎了他一个六位数价格的杯子,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一会儿你帮我去跟赵导的助理说一声,我以后就不去实习了,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顾灵耶也觉得有些费解。   她看了一眼鹿呦呦手腕上的那串红色的碧玺,怎么想也想不通,顾盼升到底为什么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送人。   视线上移到鹿呦呦苍白的小脸上,莫名有点心疼。   “好好好,我去帮你辞职,”顾灵耶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今天在寝室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哥那个什么杯子你别往心里去,大不了我帮你还他。”   “那怎么行……”   “诶呦,实在不行的话,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呗,反正欠着我的钱,总比欠我哥的钱让你安心一点。”   听了她的话,鹿呦呦点了点头。   顾灵耶赶时间去片场,见她已经决定不去了,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出门了。   中场休息时,顾灵耶去找赵林松的助理,替鹿呦呦辞职。   她们只是实习生,没有签什么工作合同,要不要继续工作,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赵林松的助理也很忙,总导演身边的事情总是少不了,听了顾灵耶的话,只是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顾灵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白蔷薇》是星灵投资的电影,星灵投资的所有片子都有一个很强烈的特点,那就是“不差钱”。   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每天也有300块钱的薪资,还不算食补和车补,这绝对是全国最高的实习待遇了。   鹿呦呦家境不算好,母亲卧病已久,按理来讲,再苦再累她都不应该放弃这样优渥的实习薪资。   顾灵耶跟着B组的行程,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直到她听B组的几个化妆师在偷偷聊八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郭姐,你们在说什么呀?”顾灵耶挂着甜甜的笑,挤进八卦中心,一脸单纯而无害的求知欲。   分享八卦是人类的骨子里的爱好,顾灵耶只是说了三两句好话,就什么都知道了。   “小顾,你还不知道吗?跟你一起来实习那个女孩啊,可有心机了。”   “就是就是!昨儿还是赵导亲自给了她门禁卡,直接上了通顶层办公室的电梯呢!”   “你们说昨儿顾总是不是就为了她来的?”   “肯定的啊,这几天关心童那么折腾她,所以顾总才把她封了呗。”   ……   顾灵耶陪着笑了笑,然后离开人群,偷偷地给鹿呦呦打电话。   接到顾灵耶电话的时候,鹿呦呦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   “呦呦,昨天我哥对你做什么了?”她语气严肃,带着不容对方说谎的正经感。   “没、没什么……”鹿呦呦不敢说。   顾灵耶也能猜到她现在的心情,于是对她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大概也能猜到,今天组里都是你的八卦,但是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些。”   鹿呦呦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哥跟他的狐朋狗友就是夜店常客了,这几年他工作忙,也消停了不少,但是他过去什么样我很清楚,”顾灵耶似乎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如果他让你觉得难堪了,我替他向你道歉,《白蔷薇》这边的工作我刚帮你辞了,虽然我惹不起我哥,但是我会努力保护你!”   “灵灵,谢谢你。”千恩万谢,鹿呦呦都觉得不够。   “没事,你知道我是帮着你的就好了,我先去忙了,晚上回寝室跟你说。”顾灵耶点了点头,然后听到B组的导演在催她,于是连忙挂断了电话。   和顾灵耶的繁忙不同,鹿呦呦在寝室里闲得有些发慌。   丢了实习的工作,又间接性得罪了顾盼升,鹿呦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会不会真的要熬到七八十岁的时候,才有人愿意找她导电影啊……   就在她重新回到床上挺尸没多久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依然是陌生的号码,鹿呦呦心惊胆战地接起来,听到了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鹿小姐么?我是赵导的助理小姚。”来人十分干练,一句话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姚助?您好,我是我是,我的朋友帮我辞职了,还有什么事吗?”鹿呦呦问道。   “是这样的,顾小姐帮您跟我说了,但是您手里有张片场的工作证,需要交回来,我们这一行的习惯,您是知道的,要是工作证被倒卖给哪个明星的粉丝,就不好了。”   鹿呦呦也知道利害关系,对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她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然后挂断了电话。   可她对星灵实在有些心理阴影,像打电话给顾灵耶,让她帮忙跑一趟。   调到顾灵耶的电话簿,鹿呦呦却停下了拨号的动作。   刚刚在电话里她那么忙,现在再麻烦她,鹿呦呦真的觉得不忍心。   算了,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顾盼升日理万机,星灵只是顾家产业里很小的一个娱乐公司,总不至于连着两天都在那里吧。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鹿呦呦心情复杂地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刚走到寝室楼下,一阵微风吹过,她才觉得裙子底下凉飕飕的。   她今天穿了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的圆头小高跟,没有鞋带,风顺着脚踝直接吹进了裙子里面,她走的时候有些急,忘了穿安全裤。   鹿呦呦犹豫了一下,想着今天的裙子这么长,风也不算大,只是去送张工作证,很快就回来了,也就懒得上楼去穿了。   星灵娱乐距离电影学院不算太远,鹿呦呦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她直接奔着《白蔷薇》的室内片场去,但是刚到门口,就看到赵林松站在片场门口等着她。   一看到赵林松,鹿呦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是总导演,片场里的大事小情都得由他说了算,怎么会在门口等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小鹿啊,你总算来了!”   “赵导,”鹿呦呦喊了一声,然后把工作证翻出来递给他,“我来送我的工作证,给您。”   但是赵林松却没有收下他的工作证。   “你自己送上去吧,片场里还有事,我送你上电梯。”赵林松带着她往里面走。   鹿呦呦狐疑地跟着他,手里握着自己的临时工作证,在看到那个熟悉的VIP电梯门的时候,心脏突然一顿。   “赵、赵导……”鹿呦呦有些害怕,“我把工作证给您,我学校还有事,我想回——”   “回什么回!”赵林松急得直冒冷汗,语气突然变得很强硬。   他刷了门禁卡,将鹿呦呦轻轻地推进电梯里,然后皱着眉欲言又止:“小鹿啊,……唉。”   赵林松其实挺欣赏这个小姑娘的。   他和电影学院的许多教授讲师都认识,鹿呦呦虽然是本科生,但拍出来的东西都特别有灵气,有一次餐会他看到了鹿呦呦拍的短片,确实灵气逼人。   但是,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已经不知道把良心喂狗多少次了。   他只能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载着那个无辜的小姑娘一路升到了三十层。   鹿呦呦在电梯里有些懵。   这个电梯她昨天刚坐过,很特殊的电梯,楼层按键的位置上只有“1”和“30”两个按钮,专为顶层办公室开辟的VIP通道。   她没有门禁卡,刷不了1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往30层的方向走。   鹿呦呦整个人都趴在电梯的玻璃上,看着室外停车场里疾速变成小点的车子,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用眉毛想都知道,电梯到了30层之后,她会遇见谁。   鹿呦呦紧张地捏着衣摆,胸腔起伏不定,明明电梯里有空调,二十几度的室温非常舒适,但她就是觉得浑身燥热。   漫长的几十秒钟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30层到了。   她像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疯狂地按着1层的按钮,可惜没有门禁卡,那个按钮无论按了多少次,都没有亮起来。   电梯门尚未彻底打开,只空出了一个二十多厘米的空隙的时候,外面就伸进来了一只手。   一只很漂亮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掌心温热,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电梯里拽了出来。   鹿呦呦尚未站稳,就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那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之后,被他看得后脊发凉。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含着水汽的小鹿眼睛怯怯地看着他,软绵绵地喊了他一声:“顾总……”、 第9章   第二次在这个走廊里看到顾盼升的这一瞬间,鹿呦呦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今天,她绝对不可能像昨天那样,轻易地逃走。   鹿呦呦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腕,然后向后躲了躲。   可是,走廊里那样空旷,就算向后退了两步,男人带给她的压力依然不小。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盼升忍不住挑了挑眉,问道:“怕我?”   “没、没有。”鹿呦呦软声软语地答道。   “还学会撒谎了?”顾盼升压低肩膀,慢慢凑近她的唇,“撒谎有惩罚。”   “……。”鹿呦呦不敢说话。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无辜的小鹿眼睛带着惧意,怯生生地望着他。   操。   这也太他妈可爱了。   顾盼升距离她很近很近,甚至能嗅到她青草味儿的发香。   “为什么怕我?”顾盼升问她。   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比起曾经在夜店里那些肆意的日子,他已经非常克制守礼了。   他没有讲那些乌七八糟的荤段子,也没有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起哄调笑,更没有撕开她的衣服,将大把的钞票塞到她迷人的乳.沟里。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膝盖,捏了捏她的耳垂,舔掉她粉嫩唇瓣上残留的白色奶浆而已。   “我、我没——”   “还要说谎?”   “……我不说。”   男人灼热的气息将她笼罩。   这滚烫的感觉无法逃离、无法避免,让她觉得脑子发晕,心脏完成不受控制,狂乱跳动的心跳声让她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进屋去说。”顾盼升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办公室里。   她又进了这间办公室。   茶几下面多了一层羊毛毯,刚好铺在昨天摔了杯子的地方。   香水和“欠条”也完好无损地放在茶几上。   他把她带到沙发前,轻轻地按了一下女孩柔软的肩膀。   鹿呦呦顺着这股力道坐下,手指就摸到了触感微凉的皮质沙发。   她乖乖地坐下,然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又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赵林松说,你以后不来这里实习了?”顾盼升眯了眯眼睛,语气平稳,听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嗯……”鹿呦呦点了点头。   “因为怕我?”顾盼升继续问她。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平静如水的面色,那双眼睛里也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就点了点头,“是有点怕。”   “为什么?”   “因、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吻了我的膝盖。   她抬起眼眸,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带着沉郁颜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   在他吻了她的膝盖之前,她对着他的手,流了鼻血。   啊啊啊啊啊……!!!   一想到这个事情,鹿呦呦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说啊,第一次见面?”他的话里带了忍不住的笑意,像一只逗着老鼠的猫,优雅而闲适。   碰巧,她就是那只倒霉的老鼠。   “还、还有上次在这个位置,你……”鹿呦呦转了话题,但是脸上的热度却更高了。   她突然想起男人灼热的舌尖扫过唇瓣的那种触感,如同带着电流,从嘴唇瞬间就抵达了大脑皮层。   顾盼升垂下眼睫,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漾漾的笑意,乌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女孩娇软的模样。   “初吻。”   “嗯?”   “昨天……是我的初吻。”   鹿呦呦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服里,她整个人像一只被蒸熟了的虾子,连耳尖都漾着细软的红晕。   尽管只是舌尖,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亲密举动是从未有过的。   听到她这样说,顾盼升唇角的笑意连压都压不住了。   “顾总,这是我的工作证,您收一下。”女孩将那个小小的卡片放在茶几上,落在了那张“欠条”上面。   顾盼升没说话,仍然眸色沉郁地看着她。   鹿呦呦从沙发上下来,然后站起身,问他:“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顾盼升抬起头,就看到女孩带着怯意的小鹿眼睛,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是想让人狠狠地欺负一番。   “就这么讨厌我?”   “……。”   鹿呦呦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也不是非要用“讨厌”这么重的词来形容,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不说话的意思是讨厌,还是别的?”   顾盼升站起身,一米八七的个子比她高了太多,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让她看起来越发的娇小了。   “也不是讨厌,只是……”她说不出具体的形容。   诚然,她很怕他,自从见面以来,他对她做得每一件事,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和羞耻感。   但是,他是那么出色,这么年轻就站在了无数人努力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愿意陪我吃顿晚餐吗?”他看起来那样绅士,就连询问她的语气都带着完美的礼仪。   可是,既然她已经决定和他划清界限,那么她就不能答应。   “顾总,我要回学校了。”女孩话里的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顾盼升皱了皱眉,余光瞥见了茶几上那张工作证。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在心底不禁轻笑一声,然后对她说:“吃过这顿晚餐,就放你离开《白蔷薇》的剧组。”   闻言,鹿呦呦突然抬起头。   小鹿一样的眼睛水润清澈,看起来那样单纯好骗。   “真的吗?”她有些紧张地问他。   “真的。”顾盼升点头。   然而,男人心里想的却是,拍完了《白蔷薇》,大不了再拍个《红蔷薇》,反正她在这个圈子里工作,就总有机会接近她。   “好,”鹿呦呦狠下心,点了点头,“我去吃。”   她像一只即将奔赴厨房的小鹿,被绳子捆了好些天,终于被解开了绳子,以为要恢复久违的自由,却不料等待着自己的是一场永恒的地狱。   这时,办公室中又传来了手机铃声。   顾盼升皱着眉,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得越久,男人的眉就皱得越紧。   等他放下手机的时候,蹙起的眉峰都快夹死一只大象了。   “我有些事要处理,”顾盼升觉得,这台词真是该死的耳熟,“你在办公室里乖乖等我。”   “嗯……”鹿呦呦点了点头。   男人垂下眸子,看到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天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昨天他忙完之后回来,就发现办公室里早就没了女孩的身影。   思及此,男人眸色中沉郁的颜色越发的深了。   他慢慢弯下腰,伸出手握住了女孩柔软的膝窝。   鹿呦呦被他摸得发痒,她的皮肤本来就敏感,何况是肤质幼嫩的膝窝。   她痒得腿一软,直接栽倒在沙发上。   男人的手掌摸过了她的脚踝,然后将她脚上的圆头小高跟褪了下来。   脚心一凉,鹿呦呦便惊恐地往后缩。   可是,还没等她缩成一个球,顾盼升便倾身欺了过来。   他伸出手,顺着女孩宽大的裙摆滑了进去,触手之处微凉而细腻。   “你、你干什么……!”鹿呦呦被他吓得不轻,忍不住喊了出来。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她感受到男人修长灵活的手指,已经捻起了她的内裤。   鹿呦呦害怕极了,她一边蹬腿一边往后退。   顾盼升也不恼,任由她踢着腿往后缩,没有再去桎/梏着她。   男人的手腕微微用力,食指和中指便勾着一条浅粉色的内裤,从她的裙摆下面退了出来。   ……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鹿呦呦惊得瞪大了双眼,小鹿一样的眼睛瞬间就蓄满了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你——!”   你有病吗????????????????   你神经病啊!!!!!!!!!!!!!!!!!!!!!!!!!!!!   她又羞又气,胸前剧烈地起伏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盼升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重新站了起来。   修长漂亮的手指将手中那条浅粉色的内裤摊开,然后重新叠成了一个平整的小方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高级的方巾。   他将那上面的褶皱捻平,然后将它放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再一次抬起头时,男人便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冷淡而矜贵的样子。   “外面风大,”他语气温柔地嘱咐着她,“偷跑的话当心着凉。” 第10章   鹿呦呦捂着裙摆坐在顾盼升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眼眶红了一圈儿,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特别招人疼。   她的脸颊红得近乎滴血,一想到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就羞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下半身全真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虽然裙摆很长,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甚至可以遮住脚踝,但鹿呦呦仍然感觉到办公室里凉飕飕的空调风吹在两腿间,冻得她忍不住发抖。   自从刚刚见到他,鹿呦呦就知道自己今天没有机会再跑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盼升竟然用这样变态又禽兽的办法将她困在办公室里。   现在,别说离开办公室了,她连腿都不敢动,只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男人回来。   正当她坐立难安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鹿呦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就接起了电话。   “呦呦,我上午帮你跟赵导的助理辞过工作了,你在寝室休息的怎么样呀?”顾灵耶所在的B组刚好休息,她惦记着鹿呦呦,索性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我在星灵,”鹿呦呦说了实话,“姚助理让我来送工作证。”   “这样啊,那你送完了没?我也快收工了,咱们一起回寝室?”   “我……好像不行,”鹿呦呦顿了顿,然后对她说,“我在星灵的三十楼……”   一听到这个楼层,顾灵耶大致也猜得到她现在的处境。   星灵的员工和内屋片场都在一栋楼里,但只有30层是闲置的。   虽然顾盼升很少来这家不算太赚钱的娱乐公司,但还是为他空出了整个顶层。   “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放你出来,”顾灵耶对她说,“到底是谁把你送到三十楼的啊,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这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顾灵耶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毛病,但好歹也是豪门大院里长大的名媛千金,这点弯弯道道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更何况,顾盼升年轻时是什么样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父亲顾新海骤然离世,母亲苏雅茹想让娘家人入驻顾家产业的重要部门的职位,却都被二十岁的顾盼升逐一卡了下去。   他手段狠厉,又很有经商头脑,不出一年,就把苏雅茹手里的股份套了七七八八,成为了顾氏最大的股权人。   坐稳顾氏之后的半年里,顾盼升毫不手软地将苏雅茹留在企业里的钉子逐一拔除。   用顾盼升的话来说,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结果,不出半年,苏雅茹就被他气进了医院,没过几个月,也离世了。   在母亲离世的这件事上,顾灵耶对顾盼升是心存怨怼的,但母亲想让娘家吞掉父亲的家业也是事实。   她爱母亲,但也爱父亲,所以顾盼升所做的一切,她无话可说。   只是,他狠辣的手腕和偏执的占有欲,顾灵耶都非常了解。   顾盼升对鹿呦呦的态度,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有所察觉,所以才越发担心起自己的朋友。   然而,鹿呦呦却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灵灵,我晚上回寝室就好了,”她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不要麻烦顾灵耶了,“你别担心,他……今天还好。”   从实际受到的轻薄来讲,今天确实还算好的。   他没有出其不意地舔吻她的唇,也没有轻吻她的膝盖,虽然抢走了她的内裤,但只要她留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实质性的折损。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顾灵耶皱了皱眉,“我听B组的分组导演说,我们组今天没事了,工作不忙,如果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她当然有事需要帮忙。   鹿呦呦欲哭无泪,她现在多么需要一条裤子……   但是,她并不想给顾灵耶添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被人抢走了内裤这么丢人的事情,有第三个人知道。   人类的面子就是软弱性的最佳体现。   “我没事的,”鹿呦呦咬了咬唇,然后对她说,“放心吧,如果我真的有事,会给你打电话。”   她再三说明自己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又跟顾灵耶保证了好几次,熄灯之前一定回寝室,才挂断了电话。   ……   顾盼升因为一直惦记着办公室里眼泪汪汪的小家伙,所以这些突如其来的工作,他处理得飞快。   星灵只是顾氏旗下很普通的一家娱乐公司,平时顾盼升都在总部办公,但这段日子因为鹿呦呦的存在,三天两头地往星灵跑,总部等着他审核的报告和文件自然也跟着送来了。   顾盼升坐在大会议室圆桌的首位,看着前面挂着的幻灯片,红木椭圆形会议桌的周围,都是认真开会的各级部长。   会议室里正经的气息多得溢于言表,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屋子里职位最高的男人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又被熨烫得工整服帖的深灰色西装口袋里,藏着一条布料柔软的粉色内裤。   以最快的速度听完了报告,他眸色清冷地审视着新一季度的企划表,尖锐的眼光很轻易地就挑出了几个不显眼的漏洞。   会议结束后,顾盼升迅速回到了办公室。   刚一进屋,他就看到眼尾微微发红的女孩,正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   宽大的裙摆铺在皮质的沙发上,连她白嫩的双脚都遮起来了。   见他推门进来,女孩水润的眼睛里瞬间染上了一层害怕的神色,这种被欺负惨了的娇软模样,极大地挑起了男人的兴奋度。   他走到沙发旁边,自然而然地坐下,落座的同时还不忘扯住了她的裙摆。   这也让下意识往旁边缩的女孩踉跄了一下,宽大的裙摆飞扬,露出了白嫩的双足和纤瘦的小腿,上半身因为惯力的作用,忍不住往前扑,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见到我就这么激动么。”顾盼升轻笑。   他松开了她的裙摆,然后伸出胳膊揽过她的腰。   鹿呦呦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擦过他男人身上昂贵的西装布料,又听到了他对自己说的话之后,羞得连耳尖都红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男人的身上撤回来,又把自己的裙摆铺开,把下半身盖得严严实实的。   “顾总,你把……还给我可以吗?”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连被他抢走了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脸皮薄,不像他那么不要脸,明明做出了这么变态的事情,却仍然没有丝毫内疚,搂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还给你什么?”顾盼升明知故问。   他的西装口袋里还揣着她的内裤,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不想还给她了。   窃听器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触及不到她的温度,而这一小片柔软的布料上,却沾着她的体温。   “就、就是被你揣起来的那个……你知道的啊!”鹿呦呦急得不行。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好意思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儿,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顾盼升铁了心要欺负她,“不说清楚可不行。”   “明明就是你拿走的,你这人怎么能——怎么能不承认!”   她想说,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可惜,她没有骂人的习惯,也害怕把他得罪了,以后在圈子里混不下去,所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顾盼升松开了她的腰,任由她一直往后缩,直到退到沙发扶手上。   他看到女孩柔软的双手死死地揪着裙摆,她低着头,几滴透明的水珠砸在她白嫩的手背上,静谧的空气里只剩下她细弱的呜咽声。   她终于被他欺负哭了。   鹿呦呦活了十九年,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   她初中高中都跳过级,所以年龄小,个子也矮。但是她人长得漂亮,学习好,不爱说话,特别招男生喜欢。   高二时被学校里的不良少女堵在教室里欺负,那些女孩扯她的头发,撕她的书,又用水性笔在她的脸上写字,但这些校园暴力对她造成的伤害,都不及顾盼升对她做的一半。   那时候她没有哭,而是带着被撕坏的书和脸颊上的侮辱性文字,直接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她成绩拔尖,重点中学最看重的就是成绩,不到一周就给那些不良少女下了处分,为首的女生被学校开除。   鹿呦呦以为自己是一个很能忍住眼泪的人。   但是这一次,她错了。   她真的忍不住了。   前几次被欺负过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喷涌而出。她哭得停不下来。   看到她掉在手背上的泪珠子之后,顾盼升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快感竟然比以往强烈了好几倍。   虽然她经常被他欺负得红了眼眶,但掉眼泪还是第一次。   顾盼升伸出手,轻轻地抬起了女孩的下巴,小鹿一样圆润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泪光,随着她肩膀抖动的频率,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哭起来的模样实在是太美了。   含着泪光的眼尾泛着红,比笑起来弯成了月牙的样子更美。   男人忍不住低下头,将带着灼热温度的吻落在了她挂着泪珠的睫毛上。 第11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顾盼升想着,这样一直欺负她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于是便难得好心地将西装口袋里的东西还给了她。   鹿呦呦迅速从他的手里夺回了那条细软的粉色,然后吸了吸鼻子,像被猎人追狠了的小鹿一样,瞬间钻进办公室的卫生间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仔细地将门反锁,委屈地坐在马桶上撩起了裙摆,以最快的速度穿好。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羞得没脸见人。   明明做出这种可恶事情另有其人,但是躲在卫生间里哭鼻子的人却是自己,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着咖啡,神色平淡、衣着光鲜。   鹿呦呦穿好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泛着红的小鹿眼睛怯生生地向外张望。   她看到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去。   想到坚持过这一顿晚餐,就能彻底结束这一段不正当的关系之后,鹿呦呦咬了咬唇,然后心一狠走了出去。   顾盼升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蹭到自己身边,伸出手想去牵着她,却不料被她灵巧地躲开了。   他也不恼,转身直接往门外走。   鹿呦呦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距离并不算远。   她跟着他进了电梯,然后去停车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十分乖顺地坐进了他那辆贵得吓人的超跑副驾位上。   “想吃什么?”男人一边问她,一边启动了车子的引擎。   “随、随便什么都好。”她只想快点吃完了回学校。   顾盼升微微侧眸,看着低着头绞着裙摆的女孩,她的声音很弱很小,透着一丝被欺负怕了的委屈意味。   “随便啊……”男人故意将尾音拖长,句末还带着戏谑的笑意,然后继续道,“我最近刚好对日料的女体盛有些兴趣,你愿意做我的餐盘么?”   闻言,鹿呦呦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僵住了。   她曾经在纪录片拍摄艺术的专业课上,看到过导师放的日本料理纪录片,有一节专门介绍了日本特色的“女体盛”。   用容貌昳丽的裸.体艺伎来做盛料理的容器,即是日本的传统料理,更是日本的一种传统文化。   这种传统与文明社会的相容度暂且不提,但确实依然在上流社会的宴会中存在着,而且似乎还颇受欢迎。   “顾总……对不起,”她瘦弱的肩膀抖了抖,连声音都带着呜咽的感觉,“我不应该在心里骂您神经病,我错了,请您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顾盼升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盯着前方的路,看起来是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她说自己是“神经病”的时候,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跟你开玩笑的,别怕,”他柔声安慰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在心里这样骂过我,下次再想说我什么,不用憋在心里,直接对我说出来就好。”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喜欢看到她哭出来的样子,已经是一个很病态的嗜好了。   可是听到她骂自己的时候,顾盼升竟然觉得这种兴奋感胜过一切。   “不不不,我以后在心里也不敢了,您、您别生气。”鹿呦呦噤了噤鼻子,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向他保证。   “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顾盼升笑着说,“不信的话你可以骂我试试看。”   “……。”   鹿呦呦猛地抬起头,看着男人带着笑意的英俊侧脸,总觉得这像是什么圈套。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难搞。   第一种是聪明的人,第二种是不要脸的人。   巧的是,顾盼升恰好是那种又聪明又不要脸的人,她哪里斗得过他。   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亏,鹿呦呦自然不敢再说话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会生气?”见她不说话,顾盼升反问她。   “为、为什么?”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开着车,超跑在公路上平稳地开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能幸福得死过去又活过来,有时候我也在怀疑,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毒。”   “我没有……”她被男人直白的话吓到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告白。   “我知道你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顾盼升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绪有些凌乱,忍不住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超跑的车速瞬间就翻了一倍,不一会儿就超了好几辆车。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顾盼升就想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圆润的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眸子里就像坠了星星。   直到今天,她哭起来的样子直接软进了他的心坎里。   他发现,她的眼睛在流泪的时候,比笑起来更好看、更让他心动。   “如果你哭着骂我,我想我会忍不住吻你,”他瞥见她害怕的表情,不自觉地减缓了车速,继续对她说,“觉得我很可怕吧。”   “……。”   这让她怎么回答。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听到“你哭着骂我,我会忍不住吻你”这种丧心病狂的话,第一反应都是被吓得不轻吧。   鹿呦呦是一个正常人,她现在害怕得想跳车。   然而,还没等她跳车,车子就停下来了。   “下车。”顾盼升将车子停好,然后熄了火。   他知道一个正常女孩的承受能力,深知自己刚刚说得每一句话,都足够她消化好久才能接受。   顾盼升比她速度快很多,等他从驾驶位才来,从车头绕到副驾位时,鹿呦呦才刚刚关上车门。   看到男人高高的身影像一棵树,堵在她的前面。   鹿呦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了车门上。   “呦呦,”他念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喜欢我吗?”   “我、我——”   “你不喜欢吧。”   “对不起……”   ……   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呢,顾盼升自嘲般地轻笑。   她胆子那么小,又是在普通人家里长大的,他身上的痞气和狠辣的手腕,连自己的至亲都觉得害怕,更何况是她。   顾盼升转身,不再欺近她,直接往餐厅里面走。   鹿呦呦跟在他身后,看着进门的人无一不是西装或晚礼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粗跟小白鞋,总觉得格格不入。   据说,这种高级餐厅如果不是穿着正装,会被门口的安保拦住的。   如果被拦住的话,就不用陪顾盼升吃饭了吧!   鹿呦呦心里怀揣着这样的期待,结果这期待却落空了。   因为快走到门口时,顾盼升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的肩膀贴着他的胸膛上,整个人都被他按在身上,就算周围的人都对她有些好奇,但却没人出来拦着她。   从装修来看,应该是法餐。   鹿呦呦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让顾盼升帮她点餐。   法餐吃得很慢,好几个小时坐如针毡。   鹿呦呦不敢看他,等菜上来之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盘子里。   顾盼升难得没有欺负她,任凭她低着头吃完了一顿饭。   他开车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   黑色的法拉利停在电影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老旧的路灯和昂贵的超跑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谢谢您送我回来,”鹿呦呦又从包里翻出工作证,递给他,“这是我的工作证,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   她陪他吃了晚饭,按照约定,他也应该同意她离开星灵。   鹿呦呦见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干脆把工作证放在了他手边,然后准备开门下车了。   门刚打开,腿还没迈出去,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掌心里的热度顺着她腕上的动脉输进她的身体里,似乎能够随着血液的流动,淌到她的心脏深处。   “顾总……?”   “呦呦,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强迫你叫,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强迫你喜欢我。”他的话是放松的,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越来越紧,紧得她有些疼。   但是她知道男人现在的心情不算好,也就没敢挣扎,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可是,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别人,”他的话又霸道又自私,简直让人无法接受,“如果你喜欢别人,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应该……会把你关起来。”   “顾总,这是犯法的……”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这种话,他怎么有胆量说出口?   “呦呦,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你知道,我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   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想做的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盼升极少对珠宝有什么偏爱,但却在前些年对拍卖会上的一块红色碧玺动了必得之意。   当时,有一家的小少爷也看上了这块碧玺,紧咬着他的价位不肯松口,拍卖方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干脆收回了拍卖品。   结果,不出半年,这家在房地产领域里足以跟顾氏平分秋色的企业,就被顾盼升逼破产。   他知道,鹿呦呦是一个人,不是物品。   她和那块红色的碧玺完全不一样,所以他没办法强迫她喜欢自己。   可是,他没办法忍受她喜欢别人。   “答应我,好吗?”他放软了态度,等待着她的回答。   明知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事情,但他还是要她亲口对自己承诺。   “顾总……”   “答应我。”   “好……我答应您,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鹿呦呦被男人沉郁的乌色眼睛吓到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现在不说答应他,马上就会被他拽回来,超跑一路疾驰,将她带到郊外的某个别墅里,被他关起来。   听到满意的答案后,男人绯色的唇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夸着她:“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说一遍!!!升哥有病!!!升哥变态!!!特别变态!!!受不了的赶紧走!!!   这篇跟我以前写的文不一样,就纯粹是霸总配软妹的三流小言情,特别俗,特别不健康,特别负能量,受不了的千万别再往下看了!!!千万别看了!!! 第12章   自那之后,鹿呦呦提心吊胆了好些天,顾盼升也没有再出现。   他像一只被安抚得顺毛了的老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作恶。   顾灵耶问过她好多次,可是那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难以启齿,无论是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还是在车里男人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都不好意思对顾灵耶说。   所以,她只能随口诌了过去,顾灵耶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   但是顾灵耶前几天曾经私下找顾盼升说过这件事。   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作为鹿呦呦的好友,她没办法对朋友遭受的事情不闻不问,所以她要尽自己的能力,让鹿呦呦的日子好过一些。   除了顾盼升之外,还有很多人也让鹿呦呦过得很艰难。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的周围,像关心童这样的女人有无数个,指不定哪天鹿呦呦又被这些人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更何况,这种变态一样的追人方法,不是把人吓跑,就是把人吓死。   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久,才让顾盼升同意退一步海阔天空。   鹿呦呦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得知顾盼升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顾灵耶都怀疑自己的朋友要被哥哥逼疯了。   幸好鹿呦呦没什么异样,再加上期末考试背书很忙,好像也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哥,如果你真的喜欢呦呦,就不能继续这样了,”顾灵耶背着鹿呦呦,对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说道,“你会吓坏她的,虽然她现在不喜欢你,但是你还是希望她会喜欢你吧。”   顾盼升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你就表现得好一点呀,”顾灵耶谆谆善诱,“这几天你先别找她了,让她恢复恢复,过一阵我找她一起拍《镜花》,星灵投资,不愁见面的机会。”   《镜花》与《水月》是顾灵耶和鹿呦呦在大一大二时共同创作的两个剧本,两个故事独立成章,但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初,顾灵耶深感震惊,   因为那样强烈的感情,她从来都没有在顾盼升身上见到过。   只可惜,正因为感情太过强烈,把鹿呦呦吓坏了。   “大概什么时候开拍?”顾盼升似乎对再见面很感兴趣。   “最快也要大四吧,《白蔷薇》这边的实习还没结束,你让我跟完一个组的流程,要不然怎么自己拍电影嘛,”顾灵耶皱了皱眉,“你等不及啊?”   “你说呢?”男人的语气不算好。   毕竟,要他几个月不去见鹿呦呦,实在是太困难了。   “那你要是来学校找她的话,你稍微控制一下啊,”顾灵耶无奈地说,“可别再说什么要把人家关起来的话了,你这跟流氓土匪有什么区别,都想让人直接报/警了,哪有谈恋爱的心情。”   ……   大概是因为意识到了那一晚把鹿呦呦吓坏了,顾盼升这几天一直都很消停。   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顾灵耶的话,他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希望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还是殷切地期盼着,那个有着小鹿一样眼睛的女孩,能够慢慢喜欢上他,自愿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在他驱车前往电影学院的路途中,他就决定这一次小心一点,不要再吓她,也努力忍住想要把她欺负哭了的冲动。   可是,当他刚刚停稳车子,就在学校的正门口,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纤瘦身影。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扛着一架很大很沉的摄影机,有说有笑的模样落在顾盼升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忍不住按了一下车笛。   尖锐的车笛声让鹿呦呦从校园逸闻趣事中回过神来。   前些日子,她辞掉了星灵的实习工作,老师怕她拿不到实习的学分,干脆将她分到了拍摄学校宣传片的工作组中,虽然是校内的工作组,但依然是正规的实习工作,可以算学分。   学校宣传片的工作由摄影系和导演系的学生和老师负责,鹿呦呦被分配到了正门的位置,和她同一分组拍摄宣传片的同学是摄影系的梁宇堂。   梁宇堂和她同级,虽然不同系别,但是这学期的校选修他们选了相同的课程,校选修结课之后虽然不常联系,但也算认识。   很普通的男孩子,身材中等,偏高偏瘦,五官不算惊艳,但也十分清秀耐看,谈吐风趣幽默,也懂得构图搭配的艺术性,跟鹿呦呦很有共同语言。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正常人,不会给她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梁宇堂的消息很灵通,学校里许多趣事他都知道,拍摄本来是一件很枯燥很疲劳的事情,但是一边听着男生跟自己说,摄影社和动漫社的两家社长为了抢湖心广场做活动闹得不可开交,引起了一连串啼笑皆非的事情,鹿呦呦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她平时不爱说话,为人内向,大学又是以寝室为单位活动的习惯,临近毕业,她甚至连班级中许多同学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号,自然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些有意思的事情。   只不过,这份闲适和自在,在听到那个刺耳的汽笛声,回过头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超跑之后,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你的吗?”梁宇堂看到她瞬间变白了的脸色,好奇地问她。   “嗯……算是吧,”鹿呦呦僵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抱歉,我们晚上再继续拍吧,刚好日景都拍完了,还有……这件事拜托你别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放心吧,”梁宇堂看到那辆超跑,粗略估计了一下价格,也知道来人不好惹,连忙应道,“我不是多嘴的人。”   鹿呦呦含着谢意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路小跑到那辆黑色的法拉利前。   透过风挡玻璃,她看到了男人阴沉着的脸色,乌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明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偏偏让她感受到浓浓的凉意。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男人坐在驾驶位上,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鹿呦呦才回过神来。   她乖顺地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朋友?还是什么?”   “也不算朋友啦……就是以前校选修认识的别的系的人,刚好被分在一组拍片子。”   鹿呦呦搞不懂他生气的关键点在哪里。   没有亲昵接触,也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很单纯的同学关系,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他不会以为……   “您误会了,我没有喜欢他,”鹿呦呦试探性地解释着,“只是碰巧被老师分在同一组而已。”   “还有呢?”   “没有了呀……”   鹿呦呦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他,男人的唇角压得很低,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十个亿的模样。   她看到男人挑了挑眉,心脏都跟着紧了一下,脑子一僵,也不管其他的了,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还有他说帮我介绍一份实习的工作,暑假就可以去了,”鹿呦呦很乖,全都招了,“星灵那边不能去的话,我也需要别的工作来贴补,暑假的时间不能浪费。”   “那你暑假就来星灵,还有别的电影要开拍了,想跟哪个导演实习直接告诉我。”   “可是……你已经答应我了,我陪你吃那顿晚饭你就同意我离开星灵……”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堵他呢。   顾盼升挑眉,看了她一眼。   他眸色渐深,似乎在筹划着什么事情。   男人启动了车子的引擎,超跑向学校的大门旁边的大理石校训板疾驰而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车毁人亡了。   鹿呦呦吓得不敢呼吸了。   可是跑车在距离那扇大理石墙还有几厘米的时候,稳稳地停住了。   风挡玻璃前只有大理石墙,车门上的玻璃都贴了黑色的玻璃膜,任何人都看不到车子里的景象了。   顾盼升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抚摸这女孩柔软的唇瓣。   他描绘得那样细致,带着不舍触碰的隐忍,和难以言喻的旖旎。   “记忆力不错,那你还记得前几天晚上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么。”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明明是问句,却是淡定的陈述语感。   这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许将这件事忘记。   “记、记得的……”鹿呦呦想点头,却不料自己的下巴被他桎梏着,半分都动不了。   所以,她只能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对方自己还记得。   只是她忘记了,对于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来说,她的眼睛具有更大的诱惑力。   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两把黑色的小刷子,每眨一下都像是扫在他的心窝里。   他忍不住垂下眸子,慢慢地凑近那两片粉嫩柔软的唇瓣。   女孩的唇色不算深,但却透着樱花瓣的粉意,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清纯诱惑。   鹿呦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先前男人滚烫的舌尖触感顷刻之间侵占了她的大脑。   这一刻,回忆翻卷而来,她的意识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理解不了呦呦不敢拒绝的事情,其实职场性骚扰真的很普遍,至少我认识的很多女生都选择忍气吞声,实在忍不了才辞职换工作otz   现在的感情进度是,升哥很喜欢呦呦,但是呦呦很害怕升哥,等呦呦开始喜欢升哥的时候,升哥就彻底病入晚期了……咳咳= =就是眼里心里脑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那种病【纳尼 第13章   男人的吻终究没有落下。   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时候,顾盼升清楚地看到透明的水珠划过她的眼睫,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他强忍住去吻她眼睛的冲动,慢慢地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到她泛红的眼尾旖丽而诱人。   明明来找她之前,他已经决定装出一个人样来,不再把她弄哭,可是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那颗躁动的心,就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好想把她关到一个真空的屋子里,连空气都不能接近她。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或物出现在她的身边,哪怕是氧气都不行。   他活了二十五年,薄情又自私,父亲去世时他还在夜店里跟狐朋狗友打牌,母亲的葬礼他因为忙于工作都没有去参加。   在生意场上,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多次将许多企业逼得走投无路,多少人因为他丢掉了工作、多少人因为他活不下去,他自己都算不清楚。   可能是老天看他这二十五年来活得太肆意,才让鹿呦呦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了“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束手无策”的软肋。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漂亮的眼睛,不止是形状与颜色的漂亮,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无辜与清纯,是顾盼升从未见过的美景。   相由心生,目为心窗。   有着这样一双通透而清澈的眼睛的女孩,让他像一个不小心陷入沼泽地中的旅人,哪怕就这样被吞噬,他也不想再脱身。   “别哭了,”他低声对她说,“求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她眼尾泛红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简直就像一柄能挑断他最后一根理智神经的匕首。   闻言,鹿呦呦强迫自己不要再发出那种细细的呜咽声,但眼泪是生理性质的东西,她哪里控制得住。   “可、可是我好疼……”她轻轻地晃了晃自己被男人紧紧攥着的手腕,然后用那双含着泪的眼睛看着他,“你手劲儿好大,攥得我好疼。”   顾盼升垂眸,松开了她的手腕,趁着她还没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又迅速扯住了她的袖子,将她的手腕扯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娇嫩柔软的手腕被他攥得发红,红色的指痕狰狞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种肆虐后的艺术感,让人看得忍不住想吻上去。   可是这想法也太他妈变态了。   顾盼升眸色一暗,还是忍住了。   “顾总,我下午还有些事,您能放我下车吗?”鹿呦呦见他半天都没动作,也没有说话,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   “拍片子?”男人问句的尾音上挑,就算没有指名道姓说出来是谁,鹿呦呦也知道他多半问的是梁宇堂。   “没、没有,我下午想去医院,而且学校大门的日景已经拍完了。”她小声解释着。   顾盼升松开了她的手,然而却按下了锁门的按钮,任凭女孩怎么掰开门的把手,也打不开车门。   他向后倒车,宽阔的超跑车轮在柏油马路上划出刺耳尖锐的声音,乌色的眼眸向前望去,学校的大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送你去,”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暗色的方向盘上,色差对比带着强烈的美,“哪家医院?”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距离晚高峰还有几个小时,路上并没有堵车,不到半个钟头,鹿呦呦就抵达了目的地。   顾盼升没有多问她什么,只是看着她下车,目送那道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查一下我手机定位的这家医院的患者信息,”顾盼升顿了顿,然后补了一句,“除了VIP和ICU之外都要查。”   男人轻轻地眯了眯眼睛,似乎找到了什么完美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鹿呦呦正坐在“突破口”的床边,摸着她的手。   “妈,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了?”   “还挺好的,你别担心了。”   鹿萍抬起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她的眼型和鹿呦呦一模一样,只是经过了岁月的冲刷,眼角多了许多细纹,眼神也没了年轻时的光亮,被一层病气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   “妈,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啊,上次抢救都要吓死我了。”鹿呦呦揉搓着母亲的手,不觉有了一阵后怕。   鹿萍年纪不算大,只有四十岁出头,但是心脏衰竭得却特别严重,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为人温柔和蔼,很少动气,眉梢眼角都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怎么会有心脏衰竭的毛病?   医生说这是长期忧思心悸、思虑过度所致,她有问过母亲,可是鹿萍却不愿意说。   鹿呦呦是母亲带大的,她没有父亲,年幼时提起“爸爸”两个字,就看到母亲会掉眼泪,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   这次鹿萍出事,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出院,生怕下一场抢救不及时,就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母亲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她不能让母亲离开自己。   “呦呦,让我出院吧,”鹿萍轻声说,“住院很贵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回家吧。”   “不行不行,”鹿呦呦摇头,“我们住的地方交通太不方便了,离医院也远,我怕——妈,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好好呆在医院,好好活着。”   为了便宜,鹿呦呦母女租住的地方很偏僻,甚至有一段路连水泥都没有抹,上次救护车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暴雨天气,车轮子陷在淤泥里差点出不来。   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手术,只不过这种开创性治疗方法,鹿呦呦一想到开刀流血就觉得生命在渐渐消亡。   她对这些东西有着本能的惧怕,鹿萍和鹿呦呦的想法差不多,只希望能够保守地物理治疗。   可是,这样慢慢地拖着,迟早会把整个家都耗空。   鹿萍也知道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但是鹿呦呦不愿意让她放弃,她们相依为命将近二十年,人类特有的软弱性在这件事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你怎么眼睛有点红,”鹿萍看到她红得不自然的眼眶,担心地问道,“来医院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顾盼升的眼睛,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真的没什么,就是……就是跟同学一起拍了一下学校正门的日景,要剪纪录片,老师布置的任务。”   “男同学?”   “嗯……”鹿呦呦下意识肯定了一下,然后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迅速解释道,“不过没有那方面的原因啦,妈你别多想,就是、就是普通同学而已。”   她现在就像有了什么后遗症似的,就算面对着鹿萍,也忍不住解释。   “你急什么,有喜欢的男生是好事呀,”鹿萍笑着抬起她的手,“手钏挺好看的,也是同学送的吗?”   “不是呀,这个不是,”看到那串红色的碧玺,鹿呦呦才难得静下心来,“这是灵灵送我的生日礼物,前几天不是我生日么。”   “看起来挺贵的,多不好意思啊。”   “一开始不想收的,但是灵灵有些不高兴,我就收下了,”鹿呦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家庭条件蛮好的,既然准备了送给我,应该是她的经济能力能承受的吧。”   女人带着病气的眼眸微眯,质疑地盯着那串手钏,但是却没有再问她。   这块红色的碧玺石她有些印象,那个价位怎么可能是顾灵耶承担得起的,她是名媛千金,但却不是顾氏的掌权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能自己都没有几个。   只不过,鹿呦呦太过年轻,在年轻女孩的认知中,六位数的首饰和八位数的首饰,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穷尽一生也买不起的东西。   “跟妈说说,今天和你分在一组的男生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好不好?”   “妈……!”   “我每天都呆在医院,就想听你说说学校的事情,好解闷啊。”   “好吧,”鹿呦呦点头,“他叫梁宇堂,跟我不是一个系的,上校选修的大课认识的一个男生,很巧又分到一个组了……”   ……   听到女儿的形容后,鹿萍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听起来是个挺不错的男生,如果跟你同届的话,就是比你大两岁,蛮合适的,”鹿萍点了点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啊,找个普通踏实一点的男生才好。”   “妈,我真的没那个意思啊,而且人家也没这么想吧,都在医院了还有心情乱点鸳鸯谱,”鹿呦呦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就想让您健健康康的。”   “那你自己看着来吧,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什么?”   “灵灵是个好孩子,对你很好,但是她身边的男生或男人你一定要离着远一点。”   “……。”鹿呦呦没说话,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和灵灵一样家世背景的男人,你爱不起,记住妈的话了吗?”   “……记住了。”   鹿呦呦看到鹿萍打了个哈欠,就扶着她躺了会去,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爱不起。   母亲说出来的这三个字一直都在鹿呦呦的脑海中回响。   岂止是爱不起,就连见面的时候,她都觉得害怕。   但是这份联系又不是她想割断就能割断的。   与此同时,在北京最金贵的地皮上伫立着的某栋写字楼顶层,男人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关节泛着白,被子里浅褐色的龙舌兰微微晃动。   他戴着制作精密的蓝牙耳机,医院中那对母女的对话清晰地传入男人的耳中。   凉薄的桃花眼透过落地窗看着渐渐下落的夕阳,远山一样的双眉微蹙,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第14章   鹿呦呦准备出门的时候,被趴在床铺上补眠的顾灵耶喊住了。   “呦呦,你去哪里啊?”女孩贴在枕头里的声音有些闷,还带着未睡醒的困意。   “去补学校正门的夜景,”鹿呦呦对她说,“你昨晚通宵跟戏,多睡一会儿吧,我熄灯前就回来了。”   “等一下!”顾灵耶的脑袋从上铺探了出来,“你是不是要跟摄影系的那个男生一起拍片子?”   “是啊。”   “那你喜欢他吗?”   “……你们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鹿呦呦轻笑,“也不是太熟,根本谈不上这种事吧。”   “喔……”顾灵耶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呦呦,《镜花》已经开始立项了,拍摄许可八月差不多就下来了,这段时间你别接其他工作啊。”   “这么快?”鹿呦呦皱了皱眉,“不是说等升了大四再说吗?”   “哎呀反正你暑假也没事做嘛,提前一点拍,还能赶着跨年档上映。”顾灵耶这样解释。   当然,事情的真相当然就是某人的暗箱操作,不知道抢了星灵多少大制作电影的档期,才把《镜花》插了进来。   “好吧……”鹿呦呦点了点头,“那我把学校的纪录片拍完了就不接别的实习了。”   《镜花》是鹿呦呦在大二时写的剧本,是一个高中背景的青春恋爱故事,很暖很甜,但最终却揭示一切的美好都是女主人公的一场梦。   梦醒之后,摆在女主人公面前是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够跟顾灵耶成为朋友,至少让她在大学尚未毕业之前,就能亲自执导自己的剧本。   不过……   遇见顾盼升之后,这种庆幸慢慢发生了改变。   她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这个男人像一柄利刃,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就贯穿了她平凡而宁静的人生,让她被迫面对着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其实,《镜花》就表达了她的爱情观,那些美好而甜蜜的恋情,注定只存在于虚幻世界中,就像镜子里的花朵。   生命中真实存在的爱情,哪有光鲜和唯美,只不过是琐碎而平凡的日常,偶尔出现在身边的小确幸,就是上苍的恩赐了。   或许正如妈妈说的一样,比起顾盼升,梁宇堂这样的男生才是真的适合她的。   鹿呦呦抬起头,夜风吹散了她额前薄薄的碎发,距离她只有几米远的男生正在认真地调试着摄影机。   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是一个成年人,她有脑子,一个男生对她的殷勤和关心,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校选修时男生总会帮她占好座位;明明不在同一个系别里却被分在了一起;现在还要帮她介绍一份实习的工作……   “呦呦,推荐给你的实习去试试了吗?”梁宇堂突然问她。   “还没有,面试时间是后天,”鹿呦呦答道,“不过我应该不会去了,八月我腾不开时间,谢谢你帮我了。”   “八月有工作?”   “算是吧,跟室友有点外包的任务。”   导演系的事情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行业油水很大,只要找对了方向,钱就像下雨似的唰唰往下掉。   但如果找不对门路,在圈子里从十几岁飘到四五十岁,也还是穷得响叮当。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   “嗯?说呀。”   “我……”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鹿呦呦的手机就响了。   她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面的三个字之后,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   鹿呦呦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稍等我一下,接个电话。”   梁宇堂把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四个字,被迫重新咽了回去,然后点了点头。   “顾总?”   她没有回避梁宇堂,毕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刻意回避就显得很尴尬。   “你在哪儿?”男人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   多了丝电流的音色,竟然让他低沉而极具侵略性的语气变得不那么令她害怕了。   “在学校呢。”鹿呦呦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镜花》的艺术总监人选,来星灵挑一下?”顾盼升对她说,“灵耶说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拍片子,需要一个很有经验的导演带着,想用哪位直接告诉我也可以。”   “我都可以的,”鹿呦呦有些受宠若惊,“让灵灵定就好了,我就不去公司了。”   “不想去公司,是因为我在这里么。”他似乎对自己非常拎得清,知道鹿呦呦就是因为他才害怕踏进星灵的大门。   “不、不是的……您别多想,”鹿呦呦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您很好,真的。”   敢说金主爸爸不好,难道是想被腰斩?   鹿呦呦不敢,她很怕顾盼升一个不高兴就把她踢出来。   手机听筒里传来男人淡淡的轻笑声。   “呦呦,你现在做什么呢。”   很奇怪,明明是问句,却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鹿呦呦的心跳突然变得快了一些。   “刚刚说了,在学校呢,一会儿就回寝室了。”   “跟谁?”   “当、当然是同学。”   “上次那个?”   ……   鹿呦呦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抬起头,看到身边的男生清秀的眉眼,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不是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说实话,“是……一起出来逛街的,换季了,想换新裙子。”   她没有具体地说跟谁一起出来,但却说买裙子。   变相误导手机另一端的男人,让他以为自己是跟其他的女生在一起。   很奇怪,她和顾盼升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她和梁宇堂也不是那种关系。   为什么会急于这样隐瞒?   鹿呦呦把手机放回包里,脸色越发白了。   “还好吗?”梁宇堂关切地问她。   鹿呦呦抬起头,就看到男生清亮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关心。   很普通的单眼皮男生,眼睛不算漂亮,但眸子里的神色却明亮通透,带着单纯的少年气。   和那双时而淡漠、时而侵略感十足的桃花眼截然不同。   鹿呦呦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双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眼睛甩出去。   “没事,”鹿呦呦捏了捏自己冰凉的指尖,强迫自己微笑出来,“别担心,我们拍完了快点收吧,也快熄灯了。”   话音刚落,鹿呦呦就发现自己的视野漆黑一片。   眼睑上,竟然是男生温热的掌心。   “不想笑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男生温柔的声音顺着夜风传入她的耳中,“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你可以让我替你担心,或者,你也可以把那些烦心的事情告诉我。”   虽然好不容易鼓起来告白的勇气,被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但他的这份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想让对方知道一些。   “没什么,我就是想在这里自己吹吹风。”   “太晚了。”   “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寝室了,别担心。”   “……。”   见她这样坚持,梁宇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嘱咐鹿呦呦回寝室后给他发微信,然后收拾好东西,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女孩额间的碎发像某种小动物刚出生时的绒毛一样,细软而顺滑,令人爱不释手。   “那我走了,你小心一些。”   “知道了,再见。”   她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   任凭男生亲昵地摸了她的头发,然后看着他渐渐走远。   六月末的北京很热,连夜风都是温的。   风卷起她的长发,发梢映上了不远处霓虹灯的光亮,显出通透的灯火色。   鹿呦呦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从花坛的边沿站了起来。   正当她准备往学校里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车笛声。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声音。   这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脑子里彻底炸开。   她回过头,顺着声音的源头望了过去。   那里有一颗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老榆树,枝条低垂,夜色下路灯昏暗,她几乎看不清那辆车是什么样子。   突然,车里的灯亮了。   他没有按亮车灯,只是把车子里面的照明灯打开了,所以鹿呦呦没有被车头灯晃得睁不开眼睛,反而能借着黑暗中的光亮,清清楚楚地看到车里的人。   男人眸色阴沉,薄唇轻抿,看起来心情不佳。   鹿呦呦的双脚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开。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超跑慢慢地开了过来,车子的引擎声不算大,但在她的脑海中却如雷鸣鼓。   男人开车很稳,只是十几秒的时间,车子的副驾位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车窗缓缓降落下来,鹿呦呦看到车子里面的男人,正用那双乌色的眼睛望着自己,凉薄的桃花眼里没什么激烈的喜怒情绪,凉得让她有些害怕。   鹿呦呦没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北京桑拿天里的夜风又闷又烫,似滚滚热浪,让人如同置身于蒸笼中。   呼吸发滞,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似的。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那个熟悉而低沉的男声对她说道:“上车。” 第15章   鹿呦呦坐在副驾位上, 一颗心被坠得七上八下。   车子的引擎没有关, 她看到男人播亮了的车灯,暖色的光线照射在车前那块灰扑扑的水泥路上,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她没敢说话,也没敢做些什么,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顾盼升侧过身,慢慢地凑近她,女孩身上仿佛带着露水般清新的味道糅杂在鼻息里。   他距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连呼吸的频率都能丝毫不差地感受到。   男人的胳膊横在她身前, 好像下一秒就要亲过来似的。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知道怕还撒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视觉一片漆黑,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鹿呦呦甚至能够感觉到,男人话里带着的那丝浅淡的笑意。   很奇怪, 好像并没有生气的语气……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安全带横在她的上半身。   原来,他只是帮她系了安全带而已。   ……而已?!   “顾总,我可以自己回寝室的。”她以为他想送自己回寝室。   “谁告诉你,我要送你回寝室?”顾盼升沉下了表情,他关掉了车里的灯, 夜色之中,鹿呦呦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转过头,凉薄的眼眸直视前方,黑色的法拉利在浓郁的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只是几秒钟,就远远地将电影学院摔在了身后。   心脏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程度在跳动着,鹿呦呦没敢说话,只能和他一样直视着前方。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无比熟悉的写字楼前。   顾盼升率先下了车。   他绕过车头,走到副驾的门前,打开车门后,将鹿呦呦从车里拽了出来。   星灵的写字楼门口那个自动旋转玻璃门没有停,虽然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但鉴于行业的特殊性,公司里还有剧组在屋里拍内景戏,前台也一直都有值班的工作人员。   鹿呦呦扯着自己的胳膊,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男人的手里拽出来,却不料不仅纹丝未动,还把自己的皮肤擦得生疼。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阻力,顾盼升顿住脚步,站在玻璃门前,回过了头,对她说道:“你这是想让我抱你进去?”   “我、我不想进去,我想回寝室……”   她仍旧努力地想把手腕扯出来,可惜毫无用处。   顾盼升没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紧接着,他似乎是要印证自己所言非虚,迅速就弯下了腰,质地凉滑的西装布料瞬间触碰到了她的膝窝。   鹿呦呦连忙服软:“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就看到一楼的大厅里,前台和安保都聚了一堆人。   既然怎么样也躲不过,还是少丢些脸比较好。   她这么想着,然后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刚一进楼里,鹿呦呦再一次试着收回自己的手腕,就惊喜地发现男人手上的力道已经松了。   前面的人没有停下脚步,鹿呦呦脚步一顿,逃跑的念头疯狂地在她的大脑里刷屏。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穿着印着小碎花的米色船鞋往后一退,鹿呦呦转身就跑。   只可惜,她连两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人搂住了腰,硬生生地抱了回来。   双脚突然腾空,背上和膝弯横过两条有力的胳膊,她整个人瞬间就被抱了起来。   鹿呦呦惊恐地侧过头,就看到男人阴晴不定的表情,心脏没由来地抖了一下。   她不敢在动,余光瞥见一楼里其他人暗戳戳打量着的表情,瞬间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公园里被人围观的稀有动物。   有的人生来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比如顾盼升。   他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甚至只是微微侧眸,就让那些人按部就班地继续工作,偌大的一楼大厅里,一句闲话都听不到。   男人就这样抱着她走到了电梯前。   “顾总,先放我下来吧,要不然您按不开电梯……”   鹿呦呦看着电梯上的刷卡设备,小心翼翼地这样对他说。   这个直通30层的电梯只有专门的卡才能开启,更何况,就算是普通的电梯,他抱着她,腾不出来空闲的手,也只能干站着啊。   “西装口袋里有卡,你拿出来刷。”顾盼升这样对她说。   “啊……哦,知道了。”   鹿呦呦见他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再联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哪里敢质疑他的话,于是只能乖乖地伸出手,去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卡。   白嫩的小手刚刚探进右侧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熟悉的卡。   顾盼升稍稍倾身,鹿呦呦便将那张卡贴在机器上,一秒钟后,电梯门开了。   这一次,顾盼升竟然没用她多说什么,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很贴心地把她放了下来。   双脚重新站在地面上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鹿呦呦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侧过头,偷偷地打量起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想离开?”   他按亮了30层的按钮之后,却偏偏问了她这样的问题。   想离开吗?   把问号去掉,谢谢。   鹿呦呦不敢说话。她一方面是怕因为撒谎又被惩罚,一方面也怕说了实话激怒对方。   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已经渐渐意识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能顺着,不能逆着。   这是鹿呦呦在他这里吃过很多次亏,才悟出来的道理。   她不回应他,两个人就这样在电梯里度过了二十几秒的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来到了30层,门渐渐打开,走廊里的感应灯也逐一亮起,将整层楼照得如同白昼。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如果你能离开,我就放了你。”   顾盼升一边说,一边又刷了卡,按下了1楼的按钮。   他的语气很淡很淡,听不出有什么额外的感情/色彩,好像是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鹿呦呦一惊,先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扇慢慢合上的电梯门。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冲出去才怪,她又被人拦腰抱了回来。   她拼命地向前冲,这一次用出了全部的力气,但是男人的力气比她大了太多,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的门关上。   随后,身后的男人突然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推,结果她整个人都被男人压在电梯门上。   宽阔而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目光上移,就看到他骨骼分明的手掌按在她脸颊侧面的电梯门上,他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身体随着电梯的运动慢慢往下坠,鹿呦呦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因为,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男人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上的软肉,溜进了她的耳中。   “在这个电梯到达一楼之前,我会让你的腿软得一步都走不了,信不信?”   ……   身体失去了自由,五感就变得格外敏锐。   她强忍着快/感的侵袭,脑筋比平时更加好用,一个数一个数地在心里默数,从30层到1层,电梯用了32秒的时间。   但是,顾盼升只用了26秒,就让她的腿软得一步都迈不开。   顾盼升脱下西装外套,围在她的腰间,纯黑色的西装袖子圈着她的纤腰,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结,还垂下来了好长的一段。   昂贵的深色布料遮住了女孩浅蓝色棉质热裤上面的暧昧水渍,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被男人的西装统统遮住,让外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电梯门上,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鹿呦呦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往前扑。   幸好顾盼升及时揽过了她的腰,让她把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呜……你这骗子……你明明、明明说放我走的。”   强烈的羞耻心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顾盼升挑眉,毫无愧疚感地说道:“是你先骗我。”   他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稍稍抬起胳膊,让她更靠近自己,然后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继续对她说:“觉得害羞就抱着我,把脸藏起来。”   闻言,鹿呦呦顿了两秒,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将整张小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   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比起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她宁愿离顾盼升近一点。   明明进电梯之前也是被他抱着的,可是那时她尚有自己行走的能力,羞怯的感觉并不强烈,可是现在她软得像一滩水,只能紧紧地依附着他,这种感觉实在是令她……难以启齿。   这种恨不得一头撞死的羞耻感,在顾盼升开车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愈演愈烈。   很奇怪,明明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专心地看着,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可鹿呦呦就是觉得,自己周围仿佛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盯得她无处遁形、盯得她面红心跳。   电梯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既有独立的封闭性,但又属于公共场所,在这个地方感受到生命中的第一个高/潮,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体验。   当然,这体验绝对不能用什么褒义词来形容。   简直糟透了。   黑色的法拉利停在了寝室楼下,车子刚刚熄火,鹿呦呦便忍不住想去开门。   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呆一秒,她都感觉羞耻得活不下去了。   “让灵耶来接你,”顾盼升锁了车子,对她说道,“你自己走路我不放心。”   ……   自己走不了是因为谁?!   是因为谁?!!!   鹿呦呦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水润的小鹿眼睛怒视着他,带了强烈的谴责与怒意,仿佛燃着火。   但这火却对顾盼升毫无攻击力——因为承载着怒火的这双眼睛,天生就是一副温柔的轮廓。   这双眼睛清纯而水润,就算染上了怒火,也只会勾起别人心底的快意。   顾盼升慢条斯理地给顾灵耶打了电话,顾灵耶在电话里问了他一大堆,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不急着下来看看人么”给堵了回去。   顾灵耶吼了一句“你等着”,就匆忙挂断了电话,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急冲冲地往楼下跑。   在顾灵耶的心里,鹿呦呦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顾盼升。   大一那年军训的某个晚上,她突发急性阑尾炎,痛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里,只有鹿呦呦飞速爬起来把她送进了医院,一整晚都为她跑前跑后,后来又帮她请假、开证明、办免训文件……   另外两个室友事后也带着礼物去医院看她,笑眯眯地说睡得太沉没有听到。   顾灵耶笑而不语,内心一片冰凉。   那一晚,她痛得生不如死,意识却偏偏清醒得吓人。   黑暗之中,她明明看到了两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眼睛的主人却无动于衷。   她不恨,也不怨,毕竟大家非亲非故,陌生人的性命,或许真的比不上一个安稳的美梦。   但对于救了她的人,顾灵耶却终生铭记。   自从顾盼升送给鹿呦呦那串红色的碧玺之后,顾灵耶的心一直都悬得高高的。   这一刻,好像真的要掉下来了,而且有可能被摔得粉碎。   她跑到了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超跑,尽管已经跑得肺部缺氧,可她仍旧加快了脚步。   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好友含着泪光的眼睛,和哥哥在她耳边垂眸低喃的画面。   顾盼升似乎是对她说了什么话,引得她打了个冷战,紧接着,眼眶里蓄着的泪水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看到鹿呦呦费力地推开车门,然后狠狠地关上,不顾一切地向她跑了过来。   顾灵耶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感觉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哥哥折腾得浑身发抖。她的下半身还围着顾盼升的西装,用眉毛想都知道,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   还未等她来得及发作,顾盼升就开车离开了。   “呦呦……”   顾灵耶顿了顿,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严肃地问她:“《镜花》快开机了,你……还来吗?” 第16章   鹿呦呦的心情非常复杂。   她明知道避免所有危险的最佳选择, 就是拒绝顾灵耶的邀请, 但她还是犹豫,不忍拒绝。   对于一个学导演的年轻人来说,亲自执导是世界上最大的诱惑。   这种可以把自己的名字镶嵌在海报上最显眼位置的工作,诱惑力惊人。要知道, 多少学导演的人穷尽一生努力也只是摄影或是副导演,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非常缺钱。   非常非常缺钱。   母亲住院后的开销, 她念书的开销,还有许多日常开销,都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原本系里的老师问过她要不要继续读研,可以给她报送的名额,可是因为经济压力, 鹿呦呦不得不忍痛拒绝。   《镜花》虽然是双导演制, 但杀青后分到手的钱,绝对不会少,更何况,星灵还是业内以“不差钱”著称的娱乐公司。   思及此,鹿呦呦只能摇了摇头, 然后软着腿,被顾灵耶一步一步地扶回了寝室。   她不主动说话,顾灵耶看她面色苍白,也不忍心使劲儿问她, 只能担忧地放她进浴室去洗漱,自己则爬进被窝里,拨通了顾盼升的电话。   和她预料得差不多,顾盼升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跟她打了半个小时的太极,就是不说重点,绕得她云里雾里。   不过,看到鹿呦呦这副样子,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哥哥肯定是没做什么人事儿。   顾灵耶:“你带她去夜店了?”   顾盼升:“没,只是去了公司。”   顾灵耶:“你骗二傻子呢啊,去了趟公司她能脸白得跟粉笔似的?”   顾盼升:“难道你很聪明?上个月星灵的财务报表看错了一个小数点的是哪个二傻子?”   顾灵耶:“你他妈滚!”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得在被子里疯狂抓头发。   本来声音挺大,但是怕鹿呦呦听见,只能强忍着怒火压低声音。   “我告诉你啊顾盼升,”她一本正经指名道姓地警告自己的哥哥,“有病就去看病,冰时哥那边我帮你预约了,要是呦呦被你弄得不敢去星灵,《镜花》票房跳水我看你去哪儿哭!”   “差那几个亿么,”顾盼升笑道,“星灵是爸妈送给你玩儿的,你看我什么时候把它放在心上了。”   此话一出,顾灵耶被他怼得说不出话。   顾家家大业大,前有房地产,今有新能源,娱乐产业从来都不是支柱,虽然国内每年大爆的电影里,都有星灵投资的片子,但正如顾盼升所说,电影里那几个亿的利润,制发放三个环节均分了之后,星灵的收入真的不能被他看在眼里。   正当她气得没词儿的时候,顾盼升突然轻笑一声,然后对她说道:“不过我确实该找冰时去聊聊天儿了。”   陈冰时是他的发小,陈家和顾家算是世交,只不过陈冰时上面还有一个年长他十岁的哥哥,家业都在哥哥手里,他也恰好无心经商,跟父母坦白之后,便弃商从医——还是个心理医生。   用顾盼升的话来说,商人赚钱靠手腕儿,陈冰时赚钱靠嘴皮子,大门一开跟你聊个半小时一小时,就入账不菲。   听到顾盼升这样说,顾灵耶心情不悦地翻着白眼,然后怼了他两句,生怕又被怼回来,话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她扔开手机,躺在上铺,满脑子的脑细胞都在担忧着浴室里的好友。   与此同时,正在花洒下面站着的鹿呦呦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想到不足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面色便红红白白地变了好几次。   腿间黏腻的液体已经随着沐浴乳打出的泡沫冲得一干二净,但男人手指上令她头皮发麻的温热触感,依然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抱着膝盖蹲下,任由花洒中喷出温热的水,倾数落在白皙的脊背上。   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男人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以及洒在她颈间的热气,灼得她忍不住发抖。   那时候,他把她压在电梯门上,有力的胳膊揽着她的腰,生怕她腿软摔在地上。   他抱着她从电梯走到车上,又把她带回了学校。   临下车前,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后扯,让她直接撞进温热的怀里。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顾灵耶正朝她跑过来,却半分都挪动不了。   顾盼升关掉了车灯,寝室楼下的路灯忽明忽暗,闪闪烁烁的微弱光芒有点像老旧恐怖电影里的打光。   黑暗之中,男人慢慢欺身向前,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对她说:“宝贝,你的水真烫。”   鹿呦呦倒吸一口凉气。   她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字,也知道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实在是……不要脸。   然后,她隔着昂贵的西装布料,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趁着他因为疼痛而分神的空档,鹿呦呦连忙打开车门,算得上是连滚带爬地从黑色的法拉利里逃了出来。   回忆戛然而止,柳叶一样的细眉紧紧地蹙着,她抱着头蹲在花洒下,任凭热气将自己蒸得脑子发晕。   直到顾灵耶担心地敲门喊她,鹿呦呦才匆忙地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你怎么了嘛,还好吗?”顾灵耶担忧地问她。   鹿呦呦抬起眼眸,看到好友面色铁青,就知道她心情也不好。   于是,她只能强忍着心底的某份说不上是愉悦的心情,艰难地勾起了嘴角:“挺晚了,睡觉吧。”   说完,鹿呦呦垂下头,随手披了件浴衣,就爬到自己的床铺上,规规矩矩地躺下了。   顾灵耶撇了撇嘴,然后也爬回自己的被窝,她满肚子的话憋得难受,一脚蹬开了薄被,长呼一口气,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侧过头,对鹿呦呦说道:“呦呦,如果你不想拍就不拍了,不用觉得说话不算数不好意思,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毕竟我哥肯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让你难堪了吧。”   鹿呦呦沉默了。   她没有看顾灵耶,仍然平躺在床上,薄被好好地盖在身上,然后幽幽地对她说:“灵灵,想想开机之前的事情吧,我不太擅长应付媒体社交,很多事情都要你来操心。”   “可是你如果跟我一起拍电影的话,会遇到——”会遇到我哥啊!   顾灵耶皱眉,她知道想要拍出来大火的电影,绝对少不了鹿呦呦,可是她不能强迫自己的朋友,把她往火坑里推。   “我自己小心一点就好了,”鹿呦呦侧过头,笑着对她说,“再说了,你可以保护我呀。”   “……。”   “好了,快睡吧。”   “……嗯。”   顾灵耶点了点头,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直到床铺对面传来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之后,顾灵耶才重新翻出手机。   她在微信里找到了陈冰时,给对方发了一大串文字信息,简而言之就是“我哥有病你帮我给他看看求你了”。   对方作息习惯十分优秀,十一点多的时间,已经睡下了。   顾灵耶等了十几分钟,没有收到回信,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冰时刚看到那条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接到了顾盼升的电话。   他居然主动说要来看病。   陈冰时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帮对方沏了杯茶。   “灵耶跟你说了?”顾盼升的神色极为淡然,完全没把这里当成医院,平淡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参加茶话会。   陈冰时摇了摇头:“她就说你有病,临床症状也没跟我说,你自己坦白吧。”   顾盼升挑眉:“什么叫坦白。”   “你都来看心理医生了,还觉得自己没病?”陈冰时看着他,嘲笑的意味怎么藏也藏不住。   顾盼升未置可否:“喜欢一个人也算有病?”   陈冰时反驳道:“那要看你喜欢到什么程度,喜欢到性骚扰的程度,当然算有病。”   顾盼升:“……。”   见他蹙眉一语不发的样子,陈冰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真让我猜中了?”   顾盼升撇过头,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说话。   陈冰时叹了口气,对他说:“碧玺和冰裂瓷器也就算了,这回怎么把你那种病态的执着用到人的身上了。”   他见识过顾盼升刚掌控顾家不久,就为了一串红色碧玺就“天凉王破”的病态偏执,但他没想到,这份偏执竟然真的被他用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顾盼升依旧不说话,不过,他似乎是依旧得到了答案,也不准备在留下来,毫不留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陈冰时叫住他:“等等。”   顾盼升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陈冰时继续说:“那女孩是灵耶的朋友吧,这种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跟我们以前在夜店里认识的不一样,你再这样,会把人家吓跑的。”   顾盼升慢慢地转过身,眸色中闪过一丝冰凉的笑意:“那就把她带回家,藏起来,跑不掉的。”   陈冰时沉下眸子,试探性地问他:“不怕她被吓跑,那你怕不怕她被你吓死?”   闻言,那双凉薄的桃花眼中笑意锐减,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陈冰时又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想想,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你的性格,再说了,你这脾气如果不控制一下,害人又害己,不仅是那个小姑娘容易被你毁了,就连你自己都未必有个善终。”   顾盼升冷声问他:“怎么讲?”   陈冰时对他说:“刚才说你有病,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我看你现在还处于可控制的范畴内,你自己控制一下,免得日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顾盼升:“已经晚了。”   陈冰时:“听灵耶说你们从见面到现在也就两三个月,不晚。”   顾盼升:“她不一样。”   陈冰时:“怎么不一样?”   顾盼升转过身,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回桌子前,与他平视,一字一顿道:“她很干净,从里到外都很干净。”   陈冰时不解:“……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你听懂了吗?”   “什么程度?”   ……   顾盼升垂眸,空气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几秒后,他慢慢抬起眼眸,白皙而清俊的面孔轮廓分明。   “愿意给她口的程度,你还让我怎么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一起念:升!哥!是!变!态!【纳尼 第17章   话音刚落, 陈冰时便忍不住皱眉。   他认识顾盼升这么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样。   陈冰时:“那……你不会是把她……”   他欲言又止,虽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是他的廉耻心比顾盼升强上许多,实在是不忍复述一遍顾盼升说过的话。   顾盼升挑眉, 慢条斯理道:“还没到那个程度,你想多了。”   陈冰时松了口气,想来他还没到那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紧接着, 顾盼升又补了一句:“只是手而已。”   ……只是手。   ……而?!已?!   陈冰时抬起眼眸, 忍不住用一种看变态的目光去看他。   谁知顾盼升毫不在意,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就转身离开了。   陈冰时坐回椅子上,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灵耶,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有些话说出来总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记起学生时代的那些事。   四九城里的上流圈子人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家,小辈们自然从小就认识。   顾家兄妹的学生时代过得截然不同,如果说妹妹是长在温室里的花骨朵,那么哥哥就是充话费送的。   顾家的主母苏雅茹与陈冰时的母亲林娴私交甚笃, 苏雅茹家世显赫,与顾新海门当户对,大小姐的脾气自然少不了,生下顾盼升之后也难改秉性, 一颗玩心从来没收起来过。   只不过,自从苏雅茹生下顾灵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贤妻良母,变得温柔体贴。   苏雅茹似乎是把亏欠了顾盼升的那份母爱,加倍地倾注在了顾灵耶的身上。   但是,她对顾盼升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仍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万幸顾新海很器重儿子,夫妻两人对一双子女各有偏爱,倒也算是变相地均衡了两个孩子。   只可惜,顾新海工作忙,平日里顾盼升还是在面对偏爱妹妹的母亲的时间更多,十几岁的孩子心气那么高,自然在家里呆不下去,索性和一群缺爱的狐朋狗友混了起来。   陈冰时能和顾盼升熟稔起来,都是因为顾盼升有着很严重的洁癖。   陈冰时并非陈家的亲生子,陈冰时的母亲是二婚携子嫁入陈家,陈冰时混进这群富二代的圈子里时,已经念初中了,突如其来的身份变故让他无法适应,只能伪装成一副合群的样子,跟这些半大的男生混在一起。   他对这种声色场所本就避之唯恐不及,无奈隔三差五地要跟着圈子里的朋友来到这种地方,所以,比起沉湎娱乐的那些人,陈冰时便和顾盼升熟了起来。   因为熟稔,所以了解。   顾盼升所说的“她很干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的洁癖很重,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越发地往妖魔化的趋势发展,这也是他近些年再没有踏足过一家夜店的原因。   顾家的势力很大,因为他的洁癖,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叫来的陪酒女郎,甚至连香水都不敢喷。   香水都不行,何况是其他人的体/液。   所以,当他听到顾盼升的话之后,不由得开始同情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这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被这么个变态看上。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陈冰时给顾灵耶发了条信息。   【跟你哥聊过了,让你的朋友……小心点。】   ……   收到陈冰时的消息时,顾灵耶正在星灵忙对接。   虽然因为顾盼升的关系,《镜花》的所有工作流程一路被开绿灯,但是同制片方和发行方的对接工作,她还是需要自己来完成。   《镜花》是双导演制,但这些商业工作,基本都是由顾灵耶负责,而关于拍摄方面的具体工作,大部分是鹿呦呦来衡量。   鹿呦呦不比顾灵耶,她没有跟《白蔷薇》的剧组,有很多流程都不懂,幸好顾盼升调来了赵林松来做《镜花》的艺术总监,鹿呦呦可以时常请教这个商业片大佬。   顾灵耶收到消息之后,看到这条云里雾里的消息,也知道对方跟哥哥一样,肯定不会跟自己说实话,而鹿呦呦的情况又不太乐观,她生怕自己逼问多了,会让对方更加难过,所以这一次也只能忍了。   她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让鹿呦呦离开自己的视线。   再开学已经大四,学校便没什么课了,顾灵耶和鹿呦呦可是一直住在组里——还可以住一个房间,像在寝室时一样。   鹿呦呦提心吊胆了将近半个月,星灵里一片祥和,顾盼升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来过。   虽然觉得奇怪,但她还是暗自庆幸。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是到了敲定主演的时候,鹿呦呦和顾灵耶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   顾灵耶力推星灵的当家影后温美束,而鹿呦呦却想叫一个已经被封杀的小花旦来试镜——关心童。   顾灵耶要被她气疯了:“你是有病吧,关大小姐当时怎么整你来着,你都忘了?”   鹿呦呦不同意她的观点:“我们在意的,应该是哪个演员更适合女主角,而不是我跟谁有仇,不是吗?再说,温小姐演技虽好,但是……”   温美束是一个很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但偏要靠演技”的演员,科班出身,二十岁出道便一炮而红,各种电影节的奖项拿到手软,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是三金满贯,风头无两。   可是,《镜花》是一个青春题材的电影,女主角的设定只有十七岁,温美束确实不够适合。   顾灵耶抵死不从:“我不管,要不然叫周若拉或者林晓晓来演,关心童就算了吧,我看了她就烦。”   一旁的赵林松忍不住帮腔:“可是周若拉演技还需要再磨炼,林晓晓人气不够,关心童还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顾灵耶气结:“赵导!”   赵林松笑道:“诶呦喂大小姐,您可别生我气,我这都是真心话,您考虑考虑?”   《白蔷薇》还没杀青,但《镜花》毕竟是本家大小姐的片子,赵林松自然分得清重点。   他看过剧本,也跟鹿呦呦聊过一阵,听到她想启用关心童之后,对鹿呦呦便越发欣赏了起来。   欣赏原因之一,便是惜才之心;欣赏原因之二……   顾灵耶替他说了出来:“可关心童是我哥封的,你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大概是因为顾盼升有一阵没来折腾她,鹿呦呦不知怎么,对于电影完美度的追求,竟然压住了对顾盼升的恐惧。   鹿呦呦小心翼翼地说:“顾总他……很忙吧,怎么会知道这些小事,只要没人去打小报告,他都不知道的。”   顾灵耶笑着说:“我真是服你了,就听你的吧,明儿叫她也来试镜,要是真的合适就定下来,我哥那边你就放心吧,星灵现在已经是我当家了,我让他们把嘴都闭紧。”   赵林松开玩笑般地奉承道:“看看,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顾灵耶怼了他一下:“少拍我马屁,《白蔷薇》好好拍啊,我可不是我哥那种艺术推土机,要是赔钱了年终奖扣光,懂?”   赵林松:“懂懂懂。”   鹿呦呦看着两个人一捧一逗,也忍不住笑了。   她不比顾灵耶,有很多商业对接工作,电影开拍之前,她的工作强度不算高,处理好手边的活之后,就离开了星灵。   卡里有钱的感觉很好,鹿呦呦到了医院后,都觉得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已经没有以前那样令她喘不过气了。   只不过,不知道这种安宁的日子都持续多久。   鹿呦呦拎着水果,一路小跑去了鹿萍的病房。   还没进门,她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了母亲和别人交谈的声音。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猫着腰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透过门缝,鹿呦呦看到了母亲床边,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那似乎是院里很出名的两个内科医生,平时在这种普通病房的区域,根本见不到人。   鹿呦呦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奇怪。   “好些了么?”   ……   低沉而性感的男声,很熟悉,熟悉到让她忍不住腿软。   鹿呦呦的手指一松,红润饱满的苹果从掉在瓷砖上的袋子里跑出来,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她瞬间转过身,下意识往后退,整个人都贴在了医院冰冷的墙壁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她,透着露水一样光泽的小鹿眼睛里满是惊恐。   女孩软绵绵的害怕模样,实在是深深地取悦到了他。   顾盼升朝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逼得她退无可退。   鹿呦呦的声音有些发抖:“顾、顾总,这里是……医院。”   她话里的隐藏意味极深,但顾盼升却很轻易就听了出来。   这里是医院,他不能再对她做出那晚在电梯里的事情。   顾盼升轻笑,没有再往前走,与她维持着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笑着问她:“问你呢,好些了么?”   平日里分外凉薄的桃花眼中,此时此刻染了笑意,竟然意外地让人觉得……心动?   他身上总是有着一种与他的秉性格格不入的矜贵而禁欲的气质,与他精致清俊的五官融合得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若非亲身经历,鹿呦呦也很难相信,这个男人的本质竟然如此不堪。   而他对她提出的问题,也是如此不堪。   鹿呦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如果回答“是”,那么他会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   她如果回答“不是”……   鹿呦呦不由得咬了咬唇。   俏丽白皙的小脸上浮出两抹明艳的红色,那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旖旎记忆,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浮现出来。   她怎么好意思承认,这个男人对她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足足影响了她半个月之久——尽管这是事实,但她也不想承认。   见她不说话,顾盼升又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腿真长,只是一步,就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暧昧。   顾盼升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想去摸她的脸,却不料被鹿呦呦躲开了。   她迅速地别过脸,好像被他触碰一下都受不了似的。   顾盼升也不恼,只是勾了勾唇角,没有再去碰她娇嫩白皙的皮肤,转而轻轻地捻住了她腮边的一缕发丝。   她今天散着长发,没有梳马尾,又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纤瘦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把他的魂都要勾走了。   “呦呦,我们讲和吧。”   他想起了顾灵耶对他说过的话——“你要把她再一次从星灵逼走吗?”   鹿呦呦辞掉了《白蔷薇》的实习工作,就是因为他在办公室里对她胡来,而这一次……虽然她因为导演光环最终决定留在《镜花》的剧组,可是她却怕他怕到了这个地步。   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被吓得瞬间红了眼眶。   她像惊弓之鸟,如果他再不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真的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有诚意,你看里面,”顾盼升指了指病房里面,继续对她说,“住最普通的病房,看最好的医生,好不好?”   他知道医院里也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怕鹿萍突然被转入高级病房,惹来闲话,不利于她的心脏,特意做了这样的决定。   鹿呦呦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心绪一顿。   他……真的对自己的家人用了心。   “可是……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可是她却不敢说出来。   不是没有试着说过,只是每一次说这种话之后,她的下场好像都有些凄惨。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盼升继续对她说:“还有一个更大的诚意,你要听吗?”   捻着她发梢的手指慢慢松开,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执着她的手腕,抬起了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她左腕上那串红色碧玺手钏上的流苏。   鹿呦呦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她从那双眼睛里面读到了某些令她无法理解的情愫。   顿了几秒钟,顾盼升对她说:“喜欢这个么?”   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弄红色流苏的样子,让她呼吸一滞。   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却因为那两根熟悉而漂亮的手指,显得格外色/情。   紧接着,男人的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窖。   “这里面,安了窃听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有人说喜欢冰时哥哥……所以提前说一下,他算是这篇文的反派(?)大BOSS。然后灵灵和冰时哥哥是副CP哈,别站错队23333   赵导也不是啥好人,以后会帮着顾总助纣为虐的_(:з」∠)_ 第18章   鹿呦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泛着红晕的面颊被男人的一句话, 吓得半丝血色都没有了。   顾盼升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双眸微眯,对她说道:“这件事连灵耶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了。”   鹿呦呦小声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串碧玺是顾灵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不知道顾盼升是如何在这上面动的手脚, 但如果他不承认,这个秘密她永远都不会发现。   也正是在这一刻,鹿呦呦才想通, 认识顾盼升以来, 发生的那些说不通的事情。   他如何得知实习生关心童难为自己、他如何得知自己同顾灵耶的聊天内容、他如何得知梁宇堂……   原来,早在第一日见面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身上安了这种东西。   顾盼升听了她的问题,眉眼间的笑意更深,对她解释道:“都说了, 我这是在向你投诚, 如果你生气的话,可以打我。”   鹿呦呦:“……。”   不敢不敢,社会社会。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没由来地觉得心酸。   事实上,她现在真的很想把面前这个男人狠狠地揍一顿, 揍到鼻青脸肿都不够解气,但是她不敢。   没有人敢把自己的大老板按在地上疯狂摩擦,除非她不想要薪水了。   吃了个哑巴亏的感觉一点都不爽。   鹿呦呦当即便去摘手腕上的那串碧玺,却不料被对方拦住了。   顾盼升一句话就戳住了她的痛点:“你把它扔了, 怎么跟灵耶解释?”   该说他不愧是二十岁接手家业,五年内便让顾家产业的市值翻倍的天才,眼光毒得像涂了砒/霜。   鹿呦呦动作一僵,进退两难。   见她如此模样,顾盼升挑了挑眉,然后执起了她的手腕,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流苏里的一个黑色的小球,手腕稍一用力,便将那个东西扯了下来。   鹿呦呦不解:“这是做什么?”   顾盼升答道:“窃听器我收回来了,礼物你还戴着。”   见她仍旧愁眉紧锁,顾盼升继续安抚她:“既然我告诉你了,就是最大的诚意,你安心留在《镜花》的组里,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真的。”   “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   鹿呦呦没说话,但悬着的心却不敢放下。   毕竟,面对这样的男人,无论他说些什么,让她彻底不设心防也是不可能的。   他强吻过她、也抢走过她的内裤、还把她按在电梯门上指/奸到高/潮……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蒙太奇般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闪回,已经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见她戒备的神色未见丝毫改变,顾盼升也不恼,反而屈尊降贵地蹲下/身,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苹果逐一拾了起来,然后把装满了苹果的塑料袋子递给她。   鹿呦呦受宠若惊:“谢、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手里接过了塑料袋,没有碰到他的手,而对方也难得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任凭她这样从他手里拿走了东西。   鹿呦呦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也觉得这样转头就走有些不礼貌。   幸好那两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顾总”。   顾盼升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又恢复成那副冷淡的神色了。   鹿呦呦见病房空下来了,连忙说道:“我进去了。”   原本,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看鹿萍。   然而,顾盼升却叫住了她:“等等。”   听到他叫住了自己,鹿呦呦刚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疯狂加速。   她慢慢转过身,神色中不免又染上了一丝惊恐。   顾盼升无奈地笑了:“你怕什么,我都说了不会再强迫你了,只是想问我的衣服还在不在你手里。”   听到他的问题,鹿呦呦就想起了那件曾经围在她身上的西装,继而答道:“在的。”   顾盼升继续说:“那你送到我工作的地方,好不好?”   鹿呦呦总觉得这是一个圈套,于是拼命把自己往外摘:“我让灵灵带给你行吗?你工作的地方离星灵很远吧……”   顾盼升仍然不放弃:“有时间的时候送来就好。”   说完,他不给鹿呦呦拒绝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刚一过转角,在鹿呦呦看不到的地方,顾盼升便看到了陈冰时。   他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陈冰时被他这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做派逗得不轻,边笑边说:“太阳打北边儿出来了,你这么轻易就把老底交出去,是多怕她跑了?”   帮鹿萍看病的两名医生自然是陈冰时帮忙寻到的,他等在这里留着看戏,也无可厚非。   顾盼升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冰时笑着追了上去:“窃听器没了,以后全都要靠灵耶,但是我看她那护食的样子,未必肯帮你吧。”   顾盼升反问:“我这都是谨遵医嘱,陈医生,您觉得我还有救吗?”   陈冰时笑着说:“有救有救,慢慢来,总会慢慢变好的——才怪,你老实说,到底玩儿了什么花招。”   他认识顾盼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什么脾气,他很了解。   让他相信顾盼升如此轻易就放过那小姑娘,还不如让他相信顾灵耶高数能及格。   顾盼升笑而不语。   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商场沉浮莫测,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有备选方案。   他怎么可能只放一个窃听器呢。   *   鹿呦呦打从内心深处信不着顾盼升。   就算他摆出一副投诚的面孔,主动拿走了窃听器,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   可是,鹿萍的身体在渐渐好转也是真的,这就让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至少……应该存着些许感激之心吧。   再加上他消停了好久,就算到了《镜花》的角色全部敲定,已经准备开机了的时候,也没有再来过星灵一次。   也没有再出现在鹿呦呦面前。   这甚至让鹿呦呦觉得,他好像……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就连顾灵耶这几天也没有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了。   不再花心思在防火防盗防哥哥上面,顾灵耶多余的注意力也转到了拍摄上面。   她处理对接问题比较多,很少在拍摄方面与顾灵耶发生冲突。   可是,在女主角进入梦境前的这一部分的镜头使用上,她第一次反驳了鹿呦呦的观点。   改变影片中时空背景的拍摄手法有两种,一种为长镜头的循序渐变,另一种为杂耍蒙太奇的高频剪辑拼接。(①)   鹿呦呦选择了长镜头这个拍摄手法,但顾灵耶却不以为然。   电影艺术发展到现在,传统的美学理念已经所剩无几,随着技术的飞速翻新,以蒙太奇和电子特技为主的“视觉影片”更受欢迎,除了一些极少数的年长导演外,长镜头得到重用的机会很少很少。   比起什么美学传统、诗化意境,感/官/刺/激才是现代电影的主流。   因为出现了这样的矛盾,再加上组里已经半个月没有休息过,贪黑起早都是常事,甚至还有三五天通宵,整个组里的人都很疲劳了。   鹿呦呦眼看着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干脆决定全组休整半天,跟顾灵耶好好确认好再继续拍摄。   《白蔷薇》那边忙着杀青,赵林松这两日也没在《镜花》的剧组露过面,虽然都在同一个公司里,拍摄内景都在公司里面,隔得不算远,但也没打过照面。   鹿呦呦说不过顾灵耶,准备等晚上和顾灵耶一起去请教一下赵林松。   顾灵耶也说不过她,干脆去花絮组跟外宣的工作人员讨论起路透的宣传事宜了,《镜花》的女主角是关心童,圈内的热门小花旦,而男主角沈故也是当下劲头十足的小鲜肉。   两个自带流量的主演,再加上自带粉丝的原著IP,不达到未播先红的效果,实在是对班底的浪费。   鹿呦呦对这些事不太了解,没了拍摄工作,学校也没课,就剩下坐在房间里发呆了。   她刷了刷微博,觉得没意思,余光便瞥见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袋子。   神色一顿,鹿呦呦便想起了那袋子里放的是什么。   那是顾盼升在电梯里轻薄她那日,围在她身上的西装。   当日她穿的热裤是纯棉质地的,吸附能力极强,所以西装上没有沾到她的体/液,但她还是把衣服洗好熨好,放在袋子里,想着让顾灵耶有时间带给他。   只可惜,顾灵耶一直住在组里,顾盼升也没有来过星灵,这件西装便一直留在她房间里,留了半个多月。   想到那日顾盼升对她说过的话,又思及今天组里没什么事,鹿呦呦决定亲自跑一趟,把衣服还给他,就算是两清了。   星灵离顾氏总部很远,要倒三趟地铁才能到。   夏末的地铁里空调吹得人头疼,这也是鹿呦呦不喜欢坐地铁的原因。   明明等车时在地铁站里热的要死,但是刚一踏进车厢里,空调里的冷风就扑面而来,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拎着装了西装的袋子,照着导航的提示来到了顾氏的总部。   刚一进门,就迎面走过来两个熟悉的人。   关心童和……温美束?!   虽然在片场里关心童收敛了很多,但是也从来没有给过鹿呦呦一个好脸色。   她个子很高,有着女演员之中罕见的175+的身高,明明穿着平底鞋,却跟穿着高跟鞋的温美束一样高。   这样一来,只有一米六出头的鹿呦呦明显就弱了下去。   “呦,这不是鹿导么。”关心童喊住了她。   鹿呦呦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温小姐,关小姐。”   关心童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对温美束说道:“表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女生。”   温美束垂下眼眸,看到那串红色的碧玺之后,微微一笑对她说道:“鹿导,真年轻呢。”   这一笑让鹿呦呦觉得很奇怪。   女人眉眼温婉,就连眼线都描得很细很细,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攻击性,只能感受到如水的温柔,但鹿呦呦就是觉得她的笑里仿佛夹了刺。   她和关心童截然不同,五官是一种很精致的美,气质也格外出众,该说不愧是三金满贯的影后,就是有一种沉下来的气质。   只是她话里不明不白的意味,让鹿呦呦觉得有些难堪。   既然她是关心童的表姐,应该知道关心童和她之间的梁子,关心童丢了《白蔷薇》的角色,又险些被封杀,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她还不到二十岁,就接手了《镜花》这样大投资的电影,很难让人不想歪。   关心童也跟着添油加醋:“那可不,鹿导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呢,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美束打断:“童童!”   关心童撇撇嘴:“切,算了,表姐不爱听我们就走吧。”   说完,关心童便挽着温美束的手离开了。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鹿呦呦也想得到她想继续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星灵已经被顾灵耶握在手里,但八卦这个东西,又哪里能轻易瞒得住。   就算没人敢在明面上提,也没人敢当着鹿呦呦的面显露出什么,但八卦终归是传了起来,她怎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知道。   鹿呦呦无数次在厕所间或是走廊里听到有关自己的传言。   顾家的兄妹两人在星灵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但对于人民群众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八卦可比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八卦有意思多了。   哪怕她实际上确实是靠着顾灵耶的关系进来的,哪怕她和顾灵耶日日都待在一起,也不比她上过两次30层的办公室来得吸引眼球。   只不过,这种冷嘲热讽,把她说成靠潜规则上位的事情,今天还是头一遭。   鹿呦呦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止不住地加速,热气顺着头顶溢出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拎着那个袋子,问了前台洗手间的位置,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把自己锁在那个小小的隔间里,安静的洗手间中,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气得要死,但却无法反驳。   于她而言,哪怕他们两个人没有上过床,但也确确实实越过了男女正常关系的底线。   就算没有温美束和关心童,其他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干净,她也无从辩解。   鹿呦呦把装着西装的袋子挂在隔间板上面的挂钩上,然后抬起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垂在了门板上。   下一秒,一桶冰凉的水从天而降。   那水里掺着好多冰块,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肩膀上,再加上冰得刺骨的温度,让鹿呦呦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没有了。   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浅粉色的连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夏日,她被这桶冰水浇得浑身发抖。   她的手一边抖一边去推厕所隔间的门,可是,推了好几次,就算用身体去撞门,那扇门就是纹丝不动。   鹿呦呦听着门外渐渐远走的脚步声,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忍不住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板,然后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时,袋子里的手机响了。   鹿呦呦收回了踹门的脚,翻出了手机,就看到屏幕上印着三个熟悉的汉字。   是顾盼升打来的电话。 第19章   不幸中的万幸, 袋子里放了顾盼升的西装, 所以鹿呦呦垫在他衣服下面的手机,没有进水。   她极为不愿地接起了电话,毕竟她现在这个状况,还是需要别人来搭把手的。   鹿呦呦接起电话后, 叫了一声:“顾总?”   顾盼升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是散落的文件,他一份都没有批, 自从在GPS的导航里看到鹿呦呦往总部移动之后, 他心脏里的供血频率就开始加速。   然而,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装。   用陈冰时的话来说,这一次他既然已经抛出了诱饵, 当着她的面把窃听器拿了回来, 又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强忍着十多天没去(sao)找(rao)她,怎么能功亏一篑。   相识以来,鹿呦呦一直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他,这一次难得有了机会, 虽然心疼她,可是不等到她主动来软绵绵地找自己求助,他这些日子不都白装了么。   掐好了时间,一个电话打过去, 却不料事情根本不像他预料那般发展。   因为,他连想了好久的话都没说完,对方就掐断了电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鹿呦呦强行掐断电话,因为……厕所隔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拽开了。   她举着手机,门刚一开,就看到关心童柳眉倒竖,极为轻蔑地看着她。   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除了找男人你还有什么本事”。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是年轻的女孩,而关心童又是张扬惯了的脾气,脸上的表情格外好懂,鹿呦呦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虽然在关心童在身高上占了劣势,但鹿呦呦依然没有怂。   她随口解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揣好手机,重新抬起头,对关心童说道:“你想怎么样?”   真是奇怪了,虽然鹿呦呦现在没什么能力,但她好歹是《镜花》的导演,关心童是女主角,如果她有心的话,拍摄过程中让关心童吃些苦头,绝对不算难事——哪怕她是当红的明星。   最近一年多,十年前娱乐圈里作为骂人的形容词“演技派”突然就变成了褒义词,“偶像派”返到成了贬义词,就算是当红的小花旦,也生怕被有心人戳成“不敬业、不专业”,现在的围观群众,对演技的苛求已经达到了妖魔化的地步,就算她再火,也不敢当面跟导演对着干。   而关心童似乎是对这件事不甚在意,她虽然是个人精,但却有着年轻人专属的直脾气,看到鹿呦呦被淋成了落汤鸡,半丝都没犹豫,直接就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儿,才对她说:“你气什么?这都是你欠我的,我这才泼了你一桶,你还欠我九桶呢。”   鹿呦呦反问她:“又不是我泼你,找我做什么?况且,在《白蔷薇》的剧组里,不是你先难为我的么。”   关心童冷笑,但是却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我先惹的你,所以剩下的九桶冰水,我就不讨回来了。”   鹿呦呦心里疑惑着想:所以这是……两清?   关心童继续说:“我们两清了,以后的戏我也会好好拍,专业素质我还是有的,你可以放心。”   她出身演绎世家,父母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戏骨,没理由让她平白无故地影响家风,这次出了气之后,当然会好好演戏。   可是鹿呦呦接受无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儿。   见她无语又无奈的样子,关心童难得好心给她解释:“你日日戴着顾盼升送你的东西抛头露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鹿呦呦瞥了一眼腕上的手钏,不解地问:“这东西是灵灵送我的,和顾总有什么关系?”   关心童被她傻白甜的脑回路气笑了:“那你就去问顾导嘛,她肯定是知道的。”   留下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关心童便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特意嘱咐了一句:“对了,跟你说一声,顾盼升是有未婚妻的,你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洗手间里只剩下鹿呦呦一个人,湿漉漉地打了个寒噤。   她看了一眼已经淋成了水篓的纸袋子,里面那件洗好熨好的西装又湿得彻底,无奈,这也没办法还给人家了。   也真是流年不利,从东五环跑到西三环,凭白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就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是水逆还是出门没看黄历。   鹿呦呦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往外走。   顾盼升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凉薄的桃花眼微眯,看着那个不甚明晰的背影,慢吞吞地走进了地铁站,不见了踪影。   但是,窃听软件里依然不停地传出女孩淡淡的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顾盼升就接到了秘书的内线。   秘书尽职尽责地将所有闲杂人等都拦住了,问他要不要见。   顾盼升微微皱眉,对着内线说道:“让她进来。”   几秒钟后,穿着一袭黑色衣裙的温美束便走进了办公室。   顾盼升阴晴不定地开口问她:“你管不住你妹妹?”   温美束微笑道:“反正这次两个人也算是讲和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虽是笑着,但却话里另有所指。二十一岁的关心童若是年纪小,那么十九岁的鹿呦呦,岂不更是年纪小。   顾盼升丝毫不惧,直面折了回去,对她说道:“不小了,再有半年就能领证。”   温美束带着精致妆容的脸颊一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而且毫不避讳。   六岁的年龄差不算太大,但是一想到顾盼升十几岁混迹夜店的时候,鹿呦呦才上小学,难免让人产生一种铺天盖地的禁断感。   温美束和顾盼升同龄,家世相当,又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同于关心童,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和脸色,继而说道:“苏阿姨的三年孝期还差几个月呢。”   顾温两家小辈的联姻,是顾新海和苏雅茹在世时就定下来的,温美束也和苏雅茹颇为投缘,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   顾盼升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订婚宴完了之后,也没耽误他和朋友出去玩乐。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觉得这层关系于他而言是一个束缚,便多次提出解除婚约,可惜苏雅茹在世时偏是不许,苏雅茹离世后,顾灵耶怕母亲在天之灵难安,便求他三年孝期内不要解除婚约。   那时顾盼升刚刚坐稳顾氏,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听见顾灵耶日日去公司烦他,索性也就答应了。   而温美束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女人,从来都不会拿这件事炒作,除了朋友圈里的一些熟人之外,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被大众知晓,所以顾盼升也没有对温美束有什么不满。   只不过,温美束这一次算是彻底触了他的逆鳞。   顾盼升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太强烈的情绪:“你妹妹真是听你的话。”   如果第一次只是怀疑,那么这一次,他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温美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只能试探性地回答道:“哪里,我可管不住她,这一次算是我失策了,没想到竟然让她们两个关系缓和了。”   这确实是温美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自从被顾盼升封杀、又被鹿呦呦重新启用之后,她这个向来怼天怼地的表妹,竟然把所有的兴致都从顾盼升身上,转移到了鹿呦呦的身上。   那女孩软手软脚的样子,洗手间里又空无一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跆拳道黑带的关心童。   然而,结局却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鹿呦呦只是被泼了一桶冰水,仅此而已。   可是顾盼升却不这么想,一桶冰水,也是触了他的逆鳞,他语气平淡地对温美束下了通牒:“婚约解除了。”   温美束一僵,脸色又变得惨白,她想起了苏雅茹,连忙说道:“那苏阿姨……”   可惜,这个看起来像是保命王牌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殷红的薄唇微翘,笑意中竟然带了丝残酷:“我妈是被我硬生生气死的,你觉得提她能有什么用。”   明明是反问句,但句末却没有半分上挑的语气,反而是令人无比冷静的陈述句。   温美束有些害怕,忍不住叫他的名字:“盼升……”   他们从小时起就认识,到了现在,也认识十多年了。   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刚认识他几个月,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   然而,顾盼升却毫不留情,他的目光朝办公室的门口看了一眼,又落回温美束的身上,轻声道:“请吧。”   顾盼升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他眉宇平淡,但眸色却一片冷然。   温美束知道,如果她不自己走出去,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被人清出去了。   她惨白着脸,没有丝毫犹豫,便离开了顾盼升的办公室。   然而,她刚刚迈出顾氏的大门,就有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下摇,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陈冰时?”   温美束柳眉微蹙,似乎有些不解的样子。   她和陈冰时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因为顾盼升的关系,经常见面,但却没怎么说过话,也从来没有私下单独交往过,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正当她疑惑之时,陈冰时却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温小姐,有时间喝杯咖啡么?”   ……   一整个下午,顾盼升都闷在办公室里,听、墙、角。   自从他强迫自己不去找鹿呦呦,偷听她的一举一动,就成了顾盼升唯一的宣泄口。   如果说他以前只是偶尔如此,那么现在几乎就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就连批阅文件的时候,都要听。   原本,鹿呦呦今天挂了他的电话,他本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但是,因为关心童的口无遮拦,终于让鹿呦呦下定决心去找顾灵耶问明白了——关于那串红色碧玺的事情。   鹿呦呦是一个很符合男权社会审美的女孩,漂亮、懂事、软弱、内向、聪明。   她的聪明,是一种让男人觉得很舒心的聪明,明明什么都懂,但却看破不说破,不是清高得不说,而是不敢说。   顾灵耶对鹿呦呦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重要的程度仅次于鹿萍。   她很害怕出现了任何风吹草动,会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哪怕只是影响一点点,也是她无法承担的后果。   可是,她越是这样,顾盼升就越是敢欺负她。   顾盼升也正是看透了她这样的性格,才钻了那么多的空子,除了轻薄她多次之外,还借着顾灵耶,让她心甘情愿地贴身带着他的东西。   窃听器能被她一直戴在身上,也是顾盼升算准了这一层的关系。   如果顾灵耶将真相和盘托出,那么鹿呦呦肯定不会再随身带着那串碧玺,这一招突如其来的“釜底抽薪”,让顾盼升再也坐不住了。   夜色渐浓,顾盼升处理完了公司的事情之后,连忙驱车赶往星灵的片场。   窃听软件中传出两个女孩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便戛然而止。   果然不出他所料,顾灵耶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鹿呦呦之后,她真的把带了窃听器的手钏扔在一个距离她很远的地方。   如此一来,顾盼升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盼升有些接受不了。   他可以忍着不去见她,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等着她渐渐放下心防,再重新以一种正常的形象去接近她。   但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没有失去对她的控制之上的。   他要拥有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的前提,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耐心来把自己伪装起来。   占有欲得不到满足之后,浓郁的不安便如同山崩地裂般侵袭了他整个人。   入夜后,星灵附近的大排档灯火通明。   浓汤香辣的关东煮味儿飘得漫天都是,让洁癖严重的顾盼升紧紧地蹙着眉。但是他仍然在寻找着鹿呦呦的身影。   带着窃听器的手钏被鹿呦呦摘掉之前,顾盼升听到她们两个人准备今晚出来喝酒。   大排档的街市很长,顾盼升寻了好久,才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九月虽然已经立了秋,但这时候的北京一点都不凉爽。   鹿呦呦披着刚刚洗过的长发,穿着嫩黄色的小吊带,大片白皙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女孩凹凸有致的上半身将那片薄薄的布料撑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若隐若现。   她的下半身是很短很短的白色热裤,白而直的双腿露在外面,白嫩小巧的脚丫踩着黑色的人字拖,有一种沾染了烟火气的慵懒美。   她眸色迷离,双颊陀红,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醉得不轻。   顾盼升微微皱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穿着一身正装,怕跟丢了她,也顾不得其他,干脆在洗手间门口守株待兔。   洗手间门口人流量很大,男人生得那样出众,总是有许多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鹿呦呦洗完手,一走出来,就看到这张熟悉而英俊的脸。   她喝多了,醉得很重,脑子晕晕乎乎的,平日里见了他就跑的胆怯都被酒冲没了。   再加上刚刚得知那串碧玺来自于他,下午又因为顾盼升被人浇了一身的冰水,自从认识他以来,她好像就没摊上过什么好事儿。   鹿呦呦这样想着,心里的火气便越来越大。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她的胆怯被酒冲走了之后,也变得越发大胆了起来。   鹿呦呦不满地嘟了嘟嘴,然后走到了顾盼升面前。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揽过腰,不由分说地强行掳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鹿呦呦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按在了车门上。   她皱了皱眉,对于这种被人钳制的状态十分不满,当即一脚踹了过去。 第20章   女孩穿着黑色的细带人字拖, 在男人昂贵的西装裤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灰印。   顾盼升被她大胆的程度惊到了, 他刚想开口调侃她,却不料被鹿呦呦抢先一步。   她先是用力地把他推开,然后软声软语地骂道:“流氓滚开!”   顾盼升:……   因为惯力的作用,鹿呦呦用力地将他推开之后, 自己也受了影响,再加上她喝多了,根本站不稳, 软绵绵地就往下滑。   顾盼升迅速揽着她的腰, 把她放在了宽敞的车头上,让她乖乖地坐好。   然而,鹿呦呦却并不领情。   她这段时间因为顾盼升被折腾得好惨,现在好不容易被酒意冲淡了胆怯,自然要好好地发泄一番。   鹿呦呦生气地说:“都怪你!流氓!无耻!不要脸!总欺负我!”   她一边说一边踹, 脚上的人字拖因为这阵子的折腾, 早就从她的脚上滑了下去,柔软的脚掌毫无章法地踹在他的肚子上,但这力道对于顾盼升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就因为你我才被人莫名其妙地针对。”   “就因为你星灵里所有人都说我不干不净。”   “就因为你弄坏了灵灵送我的礼物!”   “都是因为你!讨厌死你了!”   ……   女孩的胳膊撑在车头上,脸颊陀红, 眼神迷离,但咬着唇踹他的模样,却偏偏生出来一股狠劲儿,只可惜她力气太小, 平时都是软绵绵的,更何况是喝醉了之后,比起踹,更像是在调/情。   顾盼升被她踹了几下之后,握住了她的脚踝,对她说道:“小笨蛋,踹的地方都是不痛不痒的,要我教你踹哪里疼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乌沉沉的眼眸仿佛涂了蜜,带了一丝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鹿呦呦看着他的脸,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那你教我?”   得到了她的肯定之后,男人殷红的唇畔笑意更浓。   他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白嫩的小脚慢慢地放在男人身上最柔软的位置,昂贵的西装布料凉而滑,但是几秒钟后,那个位置却热了起来。   一种很不正常的热度侵袭着她的脚掌,鹿呦呦吓了一跳,迅速把腿抽了回来,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车头上团成了一个球。   含着水汽的小鹿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男人的眸色中原有的凉意,此刻竟然被灼人的光芒取代,纯黑色的眼眸中仿佛蓄着一团黑色的火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感。   她将自己的视线稍稍下移,瞥见了那个变化明显的地方之后,因为醉酒而变得陀红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滴血般的嫣红。   顾盼升轻笑着问她:“怎么?不踹了?”   这样说着,他甚至往前迈了一步,距离她更近了。   可鹿呦呦即便是醉着,神志不清,也对那个东西避如蛇蝎,像是人类最深层的自我保护意识骤然苏醒,她本能地觉得那个东西对她做不出什么好事。   然而,顾盼升却没打算这样轻易地放过她,毕竟这一次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靠近她,双臂撑在车头上,慢慢地逼近她,见她迅速往后退,怕她从车头上掉下来,连忙伸手去抓她的脚腕。   结果,人却从他手底下溜走了。   顾灵耶及时赶到,从车子上将鹿呦呦扯回了自己身边。   她把人字拖扔过去,让鹿呦呦自己穿好,然后整个人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她面前,对顾盼升说道:“哥,你怎么来了?”   顾盼升挑眉:“我来拿我的衣服,已经十几天了。”   他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说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鹿呦呦没有及时还衣服,而不是他自己别有居心。   顾灵耶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你那么多衣服,还差这一件么,明天我给你送过去,你就不能离她远点?她因为你被人针对好几次,你心里没点数吗?”   顾盼升听了她的话,也觉得奇怪,连忙反问道:“这就该问你自己了,不是你说要保护她,让我离她远点么,实际上你并没有保护好她。”   顾灵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顾盼升原本以为她会拿窃听器的事情做文章,但没想到顾灵耶好像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道,应该是鹿呦呦没有告诉他,为他们兄妹二人留下了这个颜面。   见她无话反驳,顾盼升继续反击道:“别忘了,关心童是我处理过的人。”   他的话外之音很明显,就是让顾灵耶难堪。明明被他封杀了的人,现在被她们重新启用,不仅没有掌握好,被反咬一口,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击的行动。   顾灵耶冷笑:“你当是过家家么?只有小孩子才讲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成年人报仇只想让对方‘颜面扫地生不如死’。”   她将鹿呦呦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临走前对顾盼升说:“感兴趣的话,《镜花》的首映礼记得来看看,拍摄期间不好动手,毕竟我们要为自己的片子负责。”   顾盼升见她要走,刚想出言拦住,却不料顾灵耶竟然自发地停了下来。   她走到顾盼升面前,神色疑惑,语气微凉:“哥,你真的喜欢呦呦吗?她今天在你的公司被关心童泼了一桶的冰水,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话,怎么忍心让她自己穿着湿衣服走回来?”   顾灵耶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个问题,占有欲很强烈是一定的,但真的喜欢吗?或者说,真的是爱吗?   顾盼升似乎也被她问住了,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让顾灵耶成功地带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鹿呦呦脱身。   平时两个人出来喝酒基本都是顾灵耶一个人大喝特喝,因为鹿呦呦酒量不好,基本上属于一杯倒的类型。   今天,先是因为工作跟顾灵耶不欢而散,而后又被泼了一桶的冰水,她自然心里堵得慌,不喝点酒这股气肯定憋着难受。   于是便一边跟顾灵耶商量怎么对付关心童,一边喝了个爽。   她懦弱好欺不假,但这仅限于对强于她的人,或是上司、或是老师、或是长辈。   曾经,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对关心童毫无办法,所有的委屈只能暗自承受。可她现在已经位处导演之职,因为顾灵耶的关系,连与她本该是平起平坐的执行制片在片场都要让她三分,自然没理由再对关心童手软。   只是拍摄期间,实在不好下手,如果影响了电影的拍摄和成片质量,那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房间后,顾灵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记得陈冰时曾经跟她说过,哥哥对呦呦的态度虽然已经变态到了吓人的地步,但还有救。   有救,是因为还未病入膏肓。   虽然她不敢想象,真正没救的时候是什么恐怖的状况,但现在想来,陈冰时之所以说还有救,应该就是因为顾盼升对呦呦的喜欢,还没有达到最深的那一层吧。   想到好友今天打着喷嚏发丝湿透的模样,顾灵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埋怨哥哥对她的喜欢不够深,还是应该庆幸哥哥还没有彻底迷恋上她。   呵,算了。   反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顾灵耶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给鹿呦呦盖上了被子。   ……   或许是顾灵耶那晚提出的问题,对顾盼升造成了很严重的打击,一连数日,他都没有再出现在鹿呦呦的面前——哪怕她没有随身带着窃听器,他也没有来找她,一次都没有。   顾灵耶最近忙着跟发行方敲定宣传流程,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跟组了。   《白蔷薇》前几日顺利杀青,赵林松作为总导演虽然还要很多工作,但不需要日日泡在组里,便拎着工作来到《镜花》的剧组,也让鹿呦呦方便随时请教他各种专业问题。   鹿呦呦对赵林松的态度很谦逊,这不仅仅是因为赵林松是鹿呦呦大学中老师的朋友,更是因为赵林松本人的能力。   赵林松是星灵的王牌导演,虽然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岁出头,但在业内却号称“40亿导演”。他从业不到十年,上映的电影一共有六部,但却累计取得了40亿的票房。   在商业片横行的今天,或许懂得讨好观众的导演才是好导演,但赵林松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既能讨好观众,又让专业人士称赞不已。   商业性与艺术性之间的平衡点,他把握得极为准妥,简而言之,就是“天才”。   但鹿呦呦对赵林松却一直都有些隔阂,毕竟,她刚到星灵实习时,在《白蔷薇》的剧组,让她先后两次去了星灵的30层,遇见了顾盼升,可都是赵林松的功劳。   那时她只是一个实习生,就连主演都能把她揉圆摁扁,总导演的话她自然更是无法反驳,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实习生,赵林松自然不能拿她怎么样。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鹿呦呦坐在视频监视器前,看着赵林松在镜头前跟男主演讲戏,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几日里,顾灵耶都不在片场,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赵林松。虽然这个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男人很圆滑,两个人工作时从未有过冷场,反而相谈甚欢,但鹿呦呦总是安不下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偏巧这时,“蛇”朝她招手了:“小鹿啊,你来一下,沈故和关心童这段戏怎么搭也搭不好,你来跟我给他们遛一遍。”   鹿呦呦的镜头感很强,但涉及到讲戏,她的经验却很少,虽然很努力地在学习,进步也很快,但终归还是抵不过赵林松将近十年的从业经验。   她应了一声,然后将水杯随手放在身边的小桌板上,便小跑过去,跟赵林松一起把戏遛了一遍。   讲解再加上示范,关心童本人也是科班出身,虽然沈故演技不佳,但青春片的男主角大多靠脸,有关心童带着他,也就一条拍过去了。   自从赵林松常驻剧组之后,《镜花》每天的拍摄都非常顺利,提早收工已经成为了日常。   晚上七点多,组里的工作人员便开始收拾片场了,除了必要的几组夜戏之外,鹿呦呦很少让组里的工作人员熬夜。   从事这样的短寿行业,虽然熬夜通宵都是常事,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尽量让组里的人少遭些罪。   对此,赵林松表示颇为欣赏。   鹿呦呦摇了摇头:“唯一的亲人躺在医院,当然知道健康是最重要的。”   赵林松笑着说:“哈哈,那我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提前收工,我还约了朋友出去喝一顿。”   见她无话可说的样子,赵林松解释道:“这么多年都习惯熬夜通宵、昼夜颠倒了,冷不丁让我恢复正常作息时间,我也恢复不过来啊。”   闻言,鹿呦呦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导,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林松揉了揉她的发顶:“知道知道,你跟大小姐都是好孩子,回去早点睡吧,今天大小姐不回组里,自己小心点儿。”   鹿呦呦攥着水杯,点了点头,也不多跟他客气,便转身回屋了。   看着女孩渐渐离去的背影,赵林松脸上的笑意减淡,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陈冰时突然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你这死人脸是做什么?请你喝酒还不开心?”   赵林松皱眉,对他说道:“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导演也要被潜,真是稀奇。”   他从业近十年,见过的潜规则无数,但那只是演员而已。   导演这个圈子里本来女生就少,正值妙龄的女生根本没有,所以从来都没听说过,会有资方对哪个导演出了歪心思。   陈冰时听了他的话,就忍不住笑了:“快走吧,盼升还等着我们呢。”   赵林松也笑了:“顾总真是……小鹿还不到二十岁,他也下得去手,这孩子天赋很高……真是白瞎了好苗子。”   陈冰时:“怎么?你要英雄救美?”   赵林松:“我哪是这种人,你真是抬举我了。”   陈冰时:“我看也是。”   赵林松:“……。”   ……   赵林松是陈冰时的堂兄,林娴嫁入陈家之后,陈冰时便改了名字,他自小便和赵林松关系要好,所以没有听林娴的话,一直都跟赵林松保持着联系,也因为陈冰时的关系,让赵林松认识了顾盼升。   毕业之后,赵林松直接进了星灵,再加上他自己也有本身,拍的片子票房高口碑又好,做人做事都是情商高的典范,便迅速在星灵站稳脚跟。   赏识之恩,自然要报答。   赵林松落座后,笑着将一张房卡放在圆桌上盛放菜品的旋转玻璃上。   看到顾盼升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赔笑着说:“顾总,九点之后去就行了,发行方那边出了点状况,大小姐今晚肯定回不来。”   顾盼升垂眸,瞥见随着玻璃板转过来的那张房卡,冷淡的面孔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温度。   见他面色略有改变,赵林松继续说:“纯植物的药,没有副作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全部代谢掉,哪里都化验不出来,顾总放心。” 第21章   下药这种事, 很可耻。   而且, 这是一条单行路,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今后如何弥补,都回不去了。   顾盼升犹豫了很久,但是, 顾灵耶对他说的那句话, 实在是太有震撼了。   自从认识鹿呦呦以来,这几个月他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占有她、将她纳入自己的世界里——就像在拍卖会上见到了心仪的物品一样,“想拥有”的主观感情十分强烈,但是内心深处对鹿呦呦是如何看待的——当成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来看待,是顾盼升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事情。   他活了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来,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识别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父亲教给他的东西,只有商海中的杀伐沉浮,母亲则一直对他视若无睹,唯一可以称之为“亲情”的温暖,都来自于顾灵耶。可他在燥郁的青春期里, 顾灵耶还是个背着双肩包念小学的团子,他在人的一生中,最需要情感交流与认知的少年时期里,关于“人”的“情感”的认知, 非常苍白。   苍白到了毫无温度可言的地步。   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二十五年来,他将这个信条贯彻到底。   他在餐桌上陷入了沉思后,眸色变得越发沉郁起来。   赵林松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可惜,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于是,他有些心虚地开口说道:“顾总,这事儿办得您还满意吗?”   闻言,顾盼升旋即抬起头,他眸色微凉,扫了一眼面色谄媚的男人,然后将那张房卡踹进西装口袋里,语气淡而冰凉,对他说道:“挺好。”   听到他的话,赵林松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顾盼升挑眉,继续对他说:“除了这件事之外,前段时间办的事儿也不错,《白蔷薇》的宣传期挪到明年的情人节,当成星灵的开年项目来外宣。”   星灵每年会重点推三部电影,虽然是以“不差钱”闻名的娱乐公司,但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年的预算也有数。   今年已经重点推过了两部,第三部肯定是要赶在圣诞节上映的《镜花》,《白蔷薇》虽然比《镜花》早一步杀青,但无奈《镜花》的后台太硬,从总部到分公司一路开绿灯,顾灵耶也肯定会把星灵所有的宣传资源都砸在自己的片子上。   所以,顾盼升现在给予他的承诺,恰好是赵林松最想要的。   电影市场在年初虽然不如年末紧俏火爆,但明年的春节来得晚,2月中旬的时候还没出春假期,正好乘上了春假末班车,流量也是很可观的,一点都不比圣诞节差。   眼看着两个人的交易极为顺利,陈冰时便忍不住开口:“升哥,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冰时天生一副细眉凤眸的模样,平时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只会让人觉得有些高冷。可是一旦换回了常服,哪怕是很商务的衬衫西裤,也会让人觉得多了一丝浅淡的书卷气。   见他如此发问,顾盼升轻笑:“不行?”   他想做的事情,哪有人敢拦着,哪有人敢说不行。   只是,不知是身为医者的执着,还是看着顾灵耶的面子上,陈冰时竟然出言劝了一句:“这事儿的性质很恶劣,一旦做了就没办法回头,更何况……”   他欲言又止,但顾盼升十分好心情地没有打断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冰时顿了顿,然后继续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真的要不管不顾,一头撞在南墙上吗?”   他说得云里雾里,赵林松没太听懂,但阻止的劝告意味却很明显。   陈冰时曾经说过,顾盼升对鹿呦呦的占有欲虽然很强烈,强烈到病态的程度,但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也仅仅只是差了一步。   他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旅人,哪怕是一阵微风吹过,也足够让他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再无回复之可能。   只可惜,他的劝说并不能阻止顾盼升的决心。   顾盼升没再说话,既不反驳也不赞同,倒是个十足十的行动派,揣了房卡,直接就走了,连杯子里的酒都一点没动。   陈冰时一直都沉着面色,直到顾盼升驱车离开后,好似结冰的脸色才渐渐回暖。   他笑着跟赵林松碰了下杯,然后将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很快给自己满上。   赵林松看他喝得这么快,连忙拦住他:“你慢点儿喝,这酒四五十多度呢,再来几杯我就要抬着你回去了。”   闻言,陈冰时没有理他,继续自顾自地喝着。   这个包间的位置很好,大大的落地窗似乎可以囊括整座北京城的霓虹夜景,璀璨的霓虹灯很亮,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星灵门口。   这个包间的落地窗刚好对着星灵的大楼,而且距离很近,近到让陈冰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顾灵耶的车。   赵林松也看出来了车上下来的女孩正是顾灵耶,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我操了,大小姐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发行那边的宋姐明明跟我说会拖很久。”   陈冰时将杯子里余下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对他说:“如果你说的是宋天依,我倒是知道,她母亲脑溢血进了医院,今晚肯定是忙不了工作的。”   赵林松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陈冰时笑而不语。   见状,赵林松一阵后怕:“现在大小姐要是进去了,顾总……不,顾总不会有事,我觉得我会死得很惨。”   想到平时顾灵耶对鹿呦呦的态度,赵林松就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快要抖成筛子的堂兄,陈冰时拿起了手机,看样子是要打电话。   赵林松皱眉:“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电话!”   陈冰时:“救你。”   赵林松:“你给天王老子打电话也救不了我啊!”   陈冰时微微一笑,然后示意他噤声,安静的包间里只能听到陈冰时手机里的忙音声。   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   陈冰时调整了一下音色,对着手机说道:“灵耶,有时间么?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顾灵耶握着手机,刚刚准备迈进星灵大楼的腿就收了回来,站在玻璃旋转门前问他:“你怎么了?又喝酒了?”   陈冰时对她说:“是,跟一些朋友,就在星灵旁边的饭店,你要是不在组里,离着远的话……”   顾灵耶打断了他的话:“不远,我就在星灵,我送你回去。”   陈冰时笑着道了谢,然后便放下了电话。   刚收好手机,就看到赵林松恨不得生吞一个鸡蛋的吃惊表情:“干嘛这样看着我。”   赵林松震惊道:“看不出来啊,你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居然把大小姐哄得一愣一愣的。”   陈冰时皱眉:“你好好说话。”   赵林松笑着说:“行,好好说,不就是你俩的事儿嘛,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但是怎么就是不表白?虽然你不是陈家的亲生儿子,但好歹也是当富家少爷养大的,配得上她吧,更何况你跟顾总还——”   陈冰时打断了他的唠叨:“你懂什么,我跟她就算能有什么,也不是现在。”   赵林松怼了怼他的胳膊,笑眯眯地像个媒婆,打趣了他两句之后,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问题被他忽略了。   他顿了几秒钟,继而问他:“不对啊,你怎么把大小姐给拦住了,你不是不希望顾总去找小鹿么?你这算是……帮顾总助纣为虐么?”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赵林松的这个问题,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冰时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就去给顾灵耶开门了。   顾灵耶进门后,先是对赵林松的存在有些诧异,后来陈冰时跟她解释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顾灵耶便打消了疑虑。   继而,她转向陈冰时说道:“喝那么多干嘛,自己的胃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么!”   陈冰时任由她扶着,轻飘飘地说道:“大龄青年,没办法。”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装可怜的嫌疑。   顾灵耶笑着打趣他:“那你赶快让林姨帮你找个温柔可人的管家婆呀,你比我哥还大两岁呢,怎么还是单身狗。你再不努力,可能会比我脱单还晚呢。”   陈冰时一边笑着听她说话,一边翻着自己的手机。   短信提示音很短,顾灵耶没有注意到,陈冰时看了一眼那条来自温美束的新短信,上面写着“如你所料”四个字。   见此,他唇角的笑意更深,紧着接下了顾灵耶的话:“看样子,灵耶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灵耶将他塞进车里,动作有些粗鲁,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   她回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装作底气十足的模样,对他说道:“那当然啦,等《镜花》上映之后,我和呦呦肯定会火起来,到时候再拍新电影,就可以去潜规则小鲜肉啦。”   陈冰时:“小鲜肉都很年轻吗?”   顾灵耶:“肯定的呀,都是20岁左右的男孩子,超过25的全部刷掉。”   ……   顾灵耶被陈冰时用计支走,赵林松在这之前也支开了鹿呦呦所在楼层的所有人。   原本导演组的人都住在一个楼层,但赵林松约了他们今晚一起出来喝酒,他平时人缘不错,在星灵里又是当家名导,几乎没有人拂他的面子,所以那一层楼里,只剩下了鹿呦呦一个人。   赵林松看着到了时间,连忙去了另一个包间,跟《镜花》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汇合,一招“调虎离山”用得十分成功。   他数了数人,看到全都来齐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有了这样两个人精的助纣为虐,顾盼升一路都走得很顺利。   男人用那张备用的房卡,打开了门,屋子里很黑,稀疏的月光照进屋子里,浴室里穿出哗哗的水声,透过磨砂玻璃,让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鹿呦呦似乎状态不大好,可能是因为药效的关系,浴室里传出的呼吸声格外急促。只不过很难听出来,花洒的声音更有存在感。   顾盼升轻轻地关上了门,屋子里的潮湿度明显高于正常的指数,而空调又被人调得温度过低。这一切都说明,屋子里的女孩,似乎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鹿呦呦关了花洒,听到了关门声,以为是顾灵耶回来了,于是说道:“灵灵,帮我拿一下睡衣嘛,我进来的时候忘记拿了,今天晚上好奇怪,脑子晕身上也发热,好像感冒了,状态好差。”   这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是由内而外的,就算她打着哆嗦冲了一个凉水澡,心里的那股火好像也消不下去。   更惊悚的是,她每次洗完之后,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时,总会发现身下会涌出新的黏腻体/液,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算不上陌生的快/感。   只是这快/感并不强烈,凭白让她燥得浑身难受。   顾盼升没说话,他心情很好,竟然难得地想配合一下对方。   于是,他拿来了女孩的薄睡裙,指尖上柔软的纱棉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鹿呦呦听到了敲门声,将浴巾裹在身上,然后就去开门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当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顾灵耶,而是……顾盼升。   “顾、顾总……?”   她沉浸在铺天盖地般的震惊中,大脑彻底死机,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看到她呆呆的样子,顾盼升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浴室里拽了出来。   等到鹿呦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被男人按在床上了。   有力的手掌按着她的肩膀,屋子里没有开灯,浴室里的暖色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将浅淡的余光映在男人的侧脸上。   她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后,下意识地就想喊出来。   然而,尖叫声却被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堵了回去。   他用手堵着她的嘴,女孩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掌心,这种让他爽得心颤的触感,令顾盼升觉得暴殄天物。   连吻着都觉得不够,他哪里忍心一直用手掌堵着。   于是,他慢慢垂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别出声,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小鹿一样的眼睛骤然睁大,含着雾气的眸子里充满了乖顺而惊恐的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知晓,然后,顾盼升便收回了手。   鹿呦呦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像被火烧了似的灼热。   而且,这灼热的感觉无从逃避,渐渐地侵袭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觉得呼吸发滞,脑子也越来越晕。   看到女孩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娇俏面孔,顾盼升低声问她:“很不舒服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平日里带着淡淡的冰凉,但此时此刻,在月色的晕染下,在浓郁的夜色中,被他故意地压低压沉,便显得格外诱/惑而性感。   修长灵活的手指带着某种不明的意味,挑/逗般地捏了捏她泛着粉的耳垂,然后抚过她的脖颈……   所到之处,无不让她觉得像是燃起了火。   火,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燃烧着。   她想反抗,想从这个莫名其妙却又无比危险的状况下逃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软得厉害。   明明坐在床边的男人没有桎/梏她的行动,可是她也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她的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也渐渐涌现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空虚感。   一波又一波熟悉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这种感觉和在电梯里的那一次有些相似,但是也很不一样,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染上了情/欲颜色的眼眸看着他,睫毛纤长,眼眸乌黑,目光静而平淡,像暴风雨前宁静的海平面。   顾盼升垂眸,借着稀疏的月光看到女孩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无助地躺在床上的模样。   她目光迷离,面色泛着带了药劲儿的潮红,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全部都染上了诱人的粉色,急促的呼吸像小猫在磨爪子,听得人心里发痒。   男人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对她说道:“我来帮你,很快就不难受了,而且还会很舒服。”   他看到了女孩那双纯净的小鹿眼睛中,闪过一丝恐惧和铺天盖地般羞涩,男人唇畔的弧度便压得更深了。   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明明那么好听,但落在鹿呦呦的耳中,却如同噩梦中的鬼魅般令她害怕。   男人伏下/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别动。” 第22章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她的身体里油然而生。   奇妙、不算陌生、但是令她感到害怕。   就算她再无知, 也应该猜到自己被人下了药。   男人灵活修长的手指勾出她一声又一声的娇/吟, 灭顶的快/感比曾经在电梯中的那一次更甚。   身体里涌出的黏腻液体,氤氲在床铺上,渐渐变得冰凉,与滚烫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桎/梏着她手腕的另一只手也褪了下去,正当鹿呦呦松了一口气, 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的时候, 身体最敏感的地方突然感受到男人温热的鼻息。   还未等她出声,男人滚烫的舌已经开始新一轮的侵袭……   她的身体一直都很敏感,在电梯里的第一次他只用了26秒就让她爽得哭了出来。这一次在药力的作用下,效果只会更羞人。   几分钟后,顾盼升躺在她的身边。   她被他弄得一塌糊涂, 床褥上全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鹿呦呦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他了,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是透支出来的。   想离他远一些,但他却偏要凑过来,有力的胳膊环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黑暗之中, 鹿呦呦抬起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就撞进了男人夜色一样浓郁的乌色眼睛里。   他慢慢地凑了过来,距离她的唇越来越近, 似乎是想要吻她。   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吻,似乎可以轻易击碎她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和心理防线。   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殷红色的唇瓣上都带着那种羞人的液体。这种味道她从来都没有尝过,掺着男人的唾液和牛奶味的沐浴乳,竟然有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魔力。   一吻过后,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粉色的唇瓣。   夜色里,他乌色的眼睛泛着情/欲的水光,往日里矜贵清俊的面孔,此时此刻染上了恶魔般的黑暗。   他抵着女孩发烫的额头,声音低而沉,带了些许性感的暗哑,随即问她:“喜欢自己的味道么?”   你他妈的是……魔鬼吗?!!!   鹿呦呦被他这句极为破廉耻的问题吓坏了。   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震惊地瞪大了小鹿一样的眼睛,任由他一点一点舔掉两个人唇角暧昧的银丝。   最后,她忍不住出声制止他:“别、别吃……”   鹿呦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她为了拍片子,可以淋雨一整天不吭声,可以在没有淋浴条件的山里呆一个星期,也可以顶着暴晒的日头在泥水里打滚……   可是!这些跟现在的事情比起来!好像都不算脏了!   她红着脸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这种冲击是在泥水里打滚一百遍都比不了的。   已经超越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顾盼升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柔声对她说:“很甜的。”   鹿呦呦:……   见她不说话,稀疏的月光映出女孩红得滴血的脸颊,顾盼升笑了,继续问她:“还难受么?”   听到他的话,鹿呦呦不由得怔了一下,虽然这一番折腾让她筋疲力尽,但那种蛰伏在身体最深层的燥热,已经消退了大半。   她乖乖地摇了摇头。   顾盼升顿了几秒,然后将她幼嫩的手牵到了一个带着灼热温度的地方,虽然还没触碰到那层布料,却也烫得她手抖。   他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对她说道:“可是我现在很难受,你不帮我么?”   闻言,她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可她的手还没有彻底收回去的时候,顾盼升便迅速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扯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扯出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加重,攥得她手腕微微发胀,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白眼狼。”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和他矜贵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垃圾话:“只顾着自己爽。”   鹿呦呦本来就羞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被他这么一说,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了。   2018年,“荡/妇羞辱”这种思维依然影响着许多女性,鹿呦呦便是其中之一。   比起奋起反抗、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些深受落后思维影响的女孩们宁愿选择忍气吞声,或者采取更激烈的自残手段。   她们宁愿委屈自己、伤害自己,也不敢为自己争取应有的东西。   生活的压迫和职场的弱势地位让她不敢拒绝这份强加的痛苦。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眸色微颤,但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伸出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蓝色的正方形塑料薄片,颤颤巍巍地塞进男人的手里。   这似乎已经是她能够容忍的极限了。   她对他说:“我、我不想怀强/奸犯的孩子,我想好好工作,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拿去吧。”   她的话逻辑很差,好像是混沌着的大脑拼尽全力,才检索出她最想表达的那些话,然后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只是,这个行为和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顾盼升的神经末梢。   他猛地推开她,然后下了床,扯上窗帘,将窗外的月辉倾数遮掩,最终按下了点灯的开关。   暗色的房间里骤然被暖色的光线包围。   男人垂下眼眸,看见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围着白色浴巾的女孩,心头的那股火就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似的,迅速熄灭了。   只不过,脑海中有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这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和他曾经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截然不同。   她有自己的主观思想,有自己的愿望,但是却被这个社会束缚着。   柔弱的肩膀上压着生存下去的渴望和责任,但是却又那么积极向上,那么努力地想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就像不幸落在岩石缝隙里的种子,无水无土、风吹日晒,却又能顽强地发芽抽枝、开出花来。   他看着女孩那副柔弱而坚韧的表情,眉头皱得越发的深。   心里止不住乱成了一团,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堆着满腹火气,摔门而出。   顾盼升坐在驾驶位上,车子的火熄了又点、点了又熄,他心绪乱得像一团麻线,生怕出了车祸,静坐了十多分钟都没敢把车开出停车场。   扪心自问,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自虐倾向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对付别人毫不手软,哪怕是至亲,也未曾放在心上,却偏偏为了这样一个“求而不得”的苦,费尽心思。   他知道鹿呦呦并非有心欲擒故纵,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无可奈何。   只是,恰恰是这份“无可奈何”下的选择,让他越陷越深。   如果她从一开始便顺势投怀送抱,顾盼升或许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对于男人来说,容易得到的东西,哪怕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鹿眼睛,也并不会让他过分沉迷。   反之,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抗争到底、不惜一切代价地拼命拒绝,顾盼升应该也早就不在意了。   没有男人会对一个次次抽自己巴掌的女人感兴趣——他又不是贱。   投怀送抱他不会上瘾、死命拒绝他也不会上瘾,就怕她这样,明知是跌入尘埃,却不愿意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即便她的身体被拖进黑暗里,可是心里却依然存着光芒——她抱着一丝丝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委身于他,等待着永远都不会照射到她生命里的光芒。   如此这般,虽然求而不得,却叫他甘之如饴。   *   顾盼升离开后,鹿呦呦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思绪中,在床上躺了好久。   她捏着那片装着避/孕/套的蓝色塑料薄片,彻彻底底地大哭了一场。   有时她很怨恨世间的不公,自从她读了这个专业,所有认识她的老师,无一不称赞她的天赋,而顾灵耶却天资平平,却有幸生在一个那样的家庭,还没毕业就拥有大把的机会和金钱。   可是她却要忍受这么多的不公,才能得到和顾灵耶一样的东西,只是因为……她不会投胎吗?   然而,这种负面情绪在她大哭过之后,也都发泄出来了。   鹿呦呦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但是鹿萍却一直用一颗慈爱而乐观的心,来滋养她、教育她。   长大之后,她虽然懦弱,但却不阴郁;她虽然自卑,但却不偏执。   家庭教育对于一个人的医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乐观的母亲让她的童年里充满了爱和希望,也让她总是习惯性地去乐观地看待生活。   力气恢复一些之后,鹿呦呦扶着墙走进浴室,把自己重新清理干净。   药效渐渐淡了下去,困意也席卷而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继续工作了。   《镜花》的拍摄进度很快,这才九月,已经要开始拍外景了。   鹿呦呦跟着剧组去了早就包下来的那栋别墅景,开始拍外景。   组里的一位很重要的摄影师身体不好,室内戏倒没什么,这炎炎酷暑,跟外景确实吃不消。   鹿呦呦对此很是着急,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替补人选。她认识的摄影师大多都是讲师或者学生,讲师需要在学校坐班,学生又缺少经验,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最终,还是赵林松笑着说帮她搬救兵。   只是让鹿呦呦没有想到的是,赵林松搬来的“救兵”,竟然是梁宇堂。   自从那日拍完学校的校庆纪录片之后,她和梁宇堂便再没了交际。   《镜花》开机之后,鹿呦呦一直都很忙,两个人连微信之类的聊天,都没有聊过。   梁宇堂似乎跟赵林松关系匪浅,既然赵林松说他在摄影组帮衬着,鹿呦呦也放了心,这件事就算是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式。   发行方的事情这几天好像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顾灵耶也跟组来到了拍摄的别墅区。   鹿呦呦和顾灵耶两个人在镜头使用时的争论,最终还是在赵林松的调节下达成了共识。   顾灵耶原本就十分信任鹿呦呦的专业能力,虽然尚未杀青,但是在赵林松的劝说下,她依然选择了无脑相信鹿呦呦。   得此朋友,夫复何求。   鹿呦呦坐在视频监视器前,吹着小风扇,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在跟发行方打电话确认细节的顾灵耶,突然觉得几日前的晚上,自己那样偏执地埋怨出身的不公,是多么的狭隘。   就算她有气,也不能埋怨到顾灵耶的身上啊。   一定要怪的话,只能怪她自己不会投胎。   思及此,鹿呦呦忍不住皱了皱眉。   午间休息,副导演来给组里的工作人员分盒饭。   《镜花》的剧组里午饭质量很好,有荤有素有汤有水果,大概是因为星灵的老板的顾灵耶同时还兼任总制片之一,所以现场负责后勤工作的制片助理和副导演们都不敢大肆中饱私囊。   吃过饭后,鹿呦呦靠在顾灵耶身上,慢悠悠地啃着苹果。   她没由来地想起顾盼升来她房间那一晚的事情,突然觉得蹊跷,便忍不住问道:“灵灵,你记不记得你去找宋姐谈外宣那晚的事情?”   顾灵耶反问:“宋姐?你是说昨晚吗?”   发行方的事情是昨晚才彻底敲定的,也难怪顾灵耶会这样问她。   鹿呦呦连忙否认:“不是的,是咱们拍最后一天室内戏的那晚,你不是说宋姐家人出了事,临时取消了会议,晚上会回来,但是你天晚上没有回来呀。”   如果那晚顾灵耶按时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顾灵耶的记忆似乎有些短路,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要去找发行方谈外宣,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然后对她说:“那天晚上确实会议取消了,但是……我一个朋友喝多了,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他回家,然后……”   一听这语气,就有一种八卦的气息扑面而来。   鹿呦呦连忙问她:“然后?然后怎么了?”   顾灵耶忍不住红了脸:“他、他那天晚上醉得挺厉害的,我就留在他家里照顾他来着,所以晚上才没赶回来……”   鹿呦呦:“男的?”   顾灵耶“……嗯。”   ……   顾灵耶见她笑而不语的样子,连忙解释道:“诶呀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哥哥的发小啦,从小就认识,没有什么……嗯,反正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年纪很大的,再说了我要是真有这份心思,我去潜规则沈故好不好嘛!”   鹿呦呦:……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咳嗽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就看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孩子站在她们的身后。   顾灵耶的脸红得更彻底了:“沈、沈故你别多想,我刚才跟鹿导开玩笑的……!”   天知道这个当红流量小生怎么会出现在导演组的休息场地里,要知道,他的人气比关心童更高,到哪里都是助理经纪人围了一帮,只有在镜头前,身边才会安静下来。   沈故有一张很漂亮的脸,没错,就是漂亮。   细眉杏目,身材高挑瘦削,腰细腿长,皮肤白得发光,午后耀眼的阳光一照,在镜头下美得跟个仙儿似的。   空气中的静谧持续了好几秒,梁宇堂才打破了这份安静,说道:“我找鹿导有些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鹿呦呦一顿,连忙道:“方便方便,咱们去前面的大树底下说吧,是不是校庆纪录片的事?”   梁宇堂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看来确有其事。   顾灵耶当场就慌了,她连忙扯住鹿呦呦的袖口,求助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烧出两个洞。   鹿呦呦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摇头:“自己吹的牛皮,跪着也要讲清楚,我真的帮不了你。”   说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顾灵耶口无遮拦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被当事人听到这些话,也算是老天厚待于她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鹿呦呦看得出,沈故是喜欢着顾灵耶的,而顾灵耶每天挂在嘴边的那种喜欢的类型,也正好是沈故这样的,所以她就算是帮忙牵个红线吧。   鹿呦呦这样想着,便跟在梁宇堂身后离开了。   走到那棵大榆树下面,鹿呦呦听着梁宇堂跟她说着沈故对顾灵耶的想法。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故果然喜欢顾灵耶。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梁宇堂竟然跟沈故这样熟稔。   原来,沈故大火之前也是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跟梁宇堂是室友,只不过火了之后工作太忙,公司跟他签的经纪合约又很苛刻,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学业。   鹿呦呦感慨道:“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的,灵灵其实对待感情挺执着的,她就是说话没个遮拦,但愿他……别误会了灵灵。”   梁宇堂笑着说:“比起操心别人,为什么不多想想自己呢?”   听了他的话,鹿呦呦不由得微怔。   旋即,她想到了前段时间埋在内心深处的猜测。   刺目的日光透过老榆树的树叶罅隙,映在水泥路上,投下大片大片斑驳的日光,光影摇曳,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她抬起头,看到年轻的男孩子逆着光,温润的眉眼宛如水墨勾勒。   虽不够惊艳,但却如水般温柔。   夏风将他的告白,吹进了鹿呦呦的耳朵里。   他说:“我喜欢你。”   而在此时,鹿呦呦却没有仔细思考该如何回复这份告白的心情。   她的目光掠过男孩不算宽阔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的法拉利上。   相似的位置,相似的人。   只是场景换了、对白换了。   但是,她悬起来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却和记忆中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天气太热,他没有穿西装外套,也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衫勾勒出他宽宽的肩膀和窄窄的腰,领口也松开了两粒扣子,那双凉薄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   鹿呦呦不禁呼吸一滞。   她第一次看到顾盼升这样的表情:一分悲伤,一分隐忍,剩下的八分全是求而不得的心痛。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第23章   鹿呦呦站在树下, 圆溜溜的眼睛在前面的两个人之间摇摆着。   她看到顾盼升渐渐走了过来, 心直接吊了起来。   大概真的是走背运,但她却没办法埋怨梁宇堂,只不过好像冥冥之中注定,梁宇堂每次与她单独相处时, 顾盼升都能找过来。   巧得令人发指。   她不得不怀疑对方还有放在自己身上的窃听器,上次被他拿走的,并不是唯一一个。   只不过, 她只猜对了一半。   这一次真的只是巧合, 因为自从顾灵耶告诉她,那串碧玺是顾盼升的东西之后,她就没有再随身带着,残留下来的那个窃听器,自然也监听不到她。   鹿呦呦心里七上八下的, 忍不住皱了皱眉。   梁宇堂见她这副表情, 以为是自己唐突惹她尴尬,连忙对她说道:“对不起啊小鹿,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不理我,但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声打断。   “灵耶在哪儿?”   顾盼升皱着眉,强忍着把面前这个年轻的男生扔去喂狗的冲动,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平淡的表情, 问鹿呦呦。   不过,这也只是他自认为的。   实际上,他的脸色差得说成直冒黑烟都不为过。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顾盼升一开始觉得,这只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做的人在无病呻吟,根本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意识到了,克制是什么。   他不想让鹿呦呦一见到他就跑,就算她不能主动过来亲近自己,也不希望当他朝她迈了一步之后,她被吓得往后退了十步。   所以,他决定听信顾灵耶和陈冰时的话,让自己别那么吓人。   顾灵耶给他提出的意见是“深情”,没有女人能拒绝男人不图回报的温柔体贴,这种宛如脑子里有坑一样的深情,对女孩子的杀伤力着实不小。   只可惜,这种君子心境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陈冰时给他提出的的意见是“伪装”,或许是身为医者的缘故,陈冰时已经清楚地知道,顾盼升这种人是绝对不会被鹿呦呦喜欢上的,既然本质无缘,那就只能伪装。   于是,顾盼升决定把自己最龌龊最黑暗的真实面孔隐藏起来,伪装深情。   他不知道自己能伪装多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到了装不下去的那一天,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改观,那么……   顾盼升有些不忍心再往下继续想,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希望鹿呦呦能真心接受他。   他皱着眉,复杂而略显痛苦的目光落在了鹿呦呦的身上。   鹿呦呦心绪一滞,水汪汪的小鹿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对他说:“灵灵在导演组的休息室。”   听到她的话之后,顾盼升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梁宇堂,径直地离开了。   离?开?了?!   “小鹿?小鹿!”   直到她梁宇堂喊了她两声,鹿呦呦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昨晚没睡好,有点迷糊。”   鹿呦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扯了个谎。   她发现,自从跟顾盼升不清不楚这么久以来,她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好了,现在连撒谎都不脸红了。   鹿呦呦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微微蹙眉的样子,不忍心地解释道:“别担心我,没事的,刚刚你说……”   她顿了顿,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说清楚比较好。   几秒钟后,鹿呦呦对他说:“对不起,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表白,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只想好好拍片子。”   倒也不完全是顾盼升的原因,实际上,她确实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和时间。   梁宇堂不想放弃,于是对她说:“我可以一直给你做摄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工作时间都可以见面。”   听了他的话,鹿呦呦不禁一怔。   大家都是学艺术的学生,摄影也好、导演也好,按照国内的高等教育专业分类来说,都被分在艺术这一个大类里。   艺术是一个很烧天赋的专业,就算是顾灵耶这种艺术天赋仿佛娘胎里就被狗啃过似的学生,心思也比其他专业的学生细腻,心气也不算低,更何况是梁宇堂这种被学校里的老师赞不绝口的优等生。   一个好的摄影师对于导演的意义有多重,不需多言。   陈凯歌的成名之作《黄土地》,总摄影就是张艺谋,因为摄影构图与色彩的大胆运用,让这部电影也成功地带火了张艺谋,从此他便开始独立执导电影,取得了后来辉煌的成绩。   陈凯歌后来导演的《霸王别姬》综合来看虽然完胜《黄土地》,但单从摄影的意境来看,确实与《黄土地》有些差距。   伯牙子期般的佳话不适合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但鹿呦呦感受得到,梁宇堂对她说的话分量有多重。   在导演中心制大行其道的中国电影圈里,让一个天赋很高的摄影师屈居一个导演的麾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那就只能是真爱了。   思及此,鹿呦呦摇了摇头,并对他说:“梁宇堂,你值得更好的。”   先不说她自己对梁宇堂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有,她现在跟顾盼升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说清楚,怎么能再拉无辜的人下水。   鹿呦呦见他还要继续说,有些不忍,连忙打断他:“今天的话我当做没听见,我们都好好工作吧,啊——对了,我回去看一下沈故和灵灵,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迅速转身,小跑离开了。   并非她有意说话如此僵硬直白。   鹿呦呦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女孩,甚至过于温柔到了软弱的地步。   只是她温柔的拒绝对于上一个跟他表白的男人,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这样僵硬的拒绝连她自己都觉得心痛,可如果她这一次不再强硬一些,万一重蹈覆辙……   已经有了一个顾盼升和她不清不楚,鹿呦呦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应付别人了。   哪怕……这个男孩子很符合她的理想型,也很符合鹿萍的期待型。   如果他的这番话能更早一些对自己说,不需要早太多,早几个月也好,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了吧。   ……   鹿呦呦回到导演组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顾盼升正在跟顾灵耶说着什么。   可是,等她刚刚走近一些,两个人便不说话了。   顾灵耶见她走近了些,连忙三两步走到她身前,将她半边身体挡在自己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让顾盼升有些哭笑不得。   顾盼升说:“我就是想跟她说两句话。”   顾灵耶闻言,不仅没有让开,反而贴着鹿呦呦贴得更紧了。   见她这样,鹿呦呦生怕她热闹了顾盼升,再加上刚刚他的表情那样怪异,却又没有当场对自己发难,也难免心怀疑惑,于是便说道:“灵灵,你先和赵导他们继续拍吧,我说两句就过去了。”   顾灵耶:“不行!”   鹿呦呦:“放心,没事的,这里是片场呀。”   顾灵耶:“……好吧,那你快点来喔。”   鹿呦呦:“嗯,我知道了。”   闻言,顾灵耶皱了皱眉,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哥哥,才不甘心地离开了。   顾灵耶一走,导演组的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虽然自从上次一别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这次见面顾盼升的表现也很像个正常人。但无奈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出格了,鹿呦呦只能提前警告他:“顾总,这间休息室里……有监控录像。”   听了她的话,顾盼升忍不住笑了,继而说道:“也对,我毕竟是个前科累累的人,你防着我也是应该的。”   他虽然是笑着的模样,但精致的眉宇间却弥漫着浓郁的悲伤。   那是一种无处安放的燥郁与难过,还有求而不得的苦。   顾盼升皱了皱眉,然后将手里的保温杯塞到鹿呦呦的手里,并对她说:“忘记把保温杯带来外景片场,不会自己想办法么?总是硬撑着怎么行。”   话音刚落,鹿呦呦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顾盼升勾唇,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发自真心的笑意:“我就是知道。”   鹿呦呦:……   变态啊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生理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就在鹿呦呦僵在原地,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顾盼升便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又折回来,补了一句话:“那串碧玺……”   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的表情又回到了曾经那副很是难过的样子。   一句话没说完,停顿了好几秒,最终他好像还是放弃了:“你如果不想戴,就算了。”   他竟然放弃了某件事。   顾盼升最后的这句话中的含义,便是意味着他放弃了让鹿呦呦继续带着那串碧玺。   或许这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顾盼升的性格来说,这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这次见面,他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好像突然与她拉远了,两个人变回了人际社交中最为安全的距离。   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性骚扰。   正常得令她觉得不安。   鹿呦呦甩了甩头,把这个不正常的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快得神经病了,顾盼升用对待正常人的态度对待自己,她还会觉得不安,也是没救了。   只不过……   鹿呦呦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泛着热气的褐色饮品上面,飘着几颗深红色的大枣。   她揉了揉有些坠痛的小腹,然后浅浅地喝了一点点,甘甜的热饮让她觉得舒服了好多。   鹿呦呦带着算得上是愉悦的心情,回到了片场。   顾灵耶见她回来,连忙跑到她身边,担忧地询问了着她。   鹿呦呦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事情跟顾灵耶说了之后,顾灵耶也有些疑惑,不由得心中暗想:难道我教给哥哥的方法他听进去了?真的开始草深情人设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看鹿呦呦手里的保温杯,那里面的红枣热饮看起来就很贴心。虽然还是满肚子疑惑,但她好歹是顾盼升的亲妹妹,在感情上她也更倾向于去相信,自己的哥哥终于愿意努力去做一个正常人了。   不一会儿,顾灵耶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转而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呦呦,刚才组里的人都说今晚如果能提前收工,一起出去聚个餐。”   鹿呦呦皱眉:“聚餐?”   又不是开机,也不是杀青,电影也没有开始宣传,这毫无由头的聚餐,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灵耶解释道:“没什么理由,就是关心童跟赵导打了个赌,说今天沈故的感情爆发戏要卡很多次,她不是一直都嫌弃沈故摄影出身,演技不好嘛,但是赵导非要力挺沈故一条过,所以关心童输了赌约,就要请全组人吃饭了。”   鹿呦呦有些担忧:“可是关心童那个脾气……”请客吃饭倒不是差那些钱,只不过这样被凭白宰了一顿,面子肯定是挂不住的。   见她担忧的模样,顾灵耶笑着说道:“哎呀咱们赵导是什么人啊,出了名的老油条马屁精,哄人是一套一套的,所以晚上就变成他请客了,正好最近拍的感情戏也挺重的,关心童一直都对沈故有偏见,这样一来,关心童也不好意思作得太明显,咱们的拍摄进度还能更快一些。”   鹿呦呦感慨:“那这次可要多谢谢赵导了。”   只可惜,她这谢意存了没几个小时,就快烟消云散了。   晚上收工之后,赵林松请全组人去别墅区旁边的酒店吃饭,由于外景不比室内方便,所以组里的工作人员比拍室内戏的时候少了一半,一群人去了饭店,包了十几张大桌,就坐下了。   只不过人喝多了之后,就喜欢搞事,或者说,作妖。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一直都紧绷着的神经,在酒精的麻痹下,也渐渐活跃了起来。以赵林松为首,不少酒鬼都开始提议玩行酒令。   一群醉鬼,就算是玩行酒令,也不可能吟诗作对,毕竟连舌头都有些打圈儿了。   于是,除去一半已经醉得不行的人,还剩下几十个人就留在了酒店,撤了圆桌之后,酒店的服务员搬来了好几套沙发,一堆人聚在一起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青春片的演员大多年轻,最大的也只有二十二三岁,最小的都没成年,他们疯起来也就算了,导演组制片组摄影组灯光组那些二十八/九三十出头的大龄青年们,居然也跟着疯了起来。   什么舌吻三分钟、脱光衣服下楼大喊“我是变态”、男男公主抱转三圈加深情告白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冒险,没出二十分钟,就轮番上演了个遍。   新一轮抽牌,赵林松有幸抽到了King牌。   他刚刚光着上半身下楼喊了好几句“我是变态”,还醉得不轻,现在衬衫的扣子都系拧了。   可是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在于此,没有人知道上一把游戏被祸害得无比凄惨的人,这一把会不会成为手握King牌的人生赢家。   赵林松轻咳一声,故作悬念道:“咳咳、终于轮到我了,我先说好了啊,我这次要玩儿个大的,一会儿被我点到的人,给手机通讯簿里第十八个人打电话,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听到没?听到没?不分男女年龄啊,就算轮到了你的小学班主任,也得给我打过去。”   这个大冒险听起来似乎比脱光了大喊“我是变态”要好一些,但仔细一想,其实更恐怖。   未知的第十八个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鬼知道自己通讯录里的第十八个人是什么东西。   万一是比小学班主任还恐怖的人呢?!   赵林松一拍桌子,旋即点了名:“红桃7,红桃7把手机交出来!”   围着的一群人看了看手里的牌,然后纷纷松了一口气似的扔了出来。几十张牌扔到了茶几上,也没见着红桃7。   最终,鹿呦呦咬着唇,有些害羞地举起了手里的牌,说道:“赵导,我是红桃7。”   ……   现场沉默了五秒钟。   然后便开始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她不是赌不起的人,既然跟大家一起玩游戏了,抽到了她的身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顾灵耶给她解围道:“呦呦,实在不行你就喝一瓶吧,大不了喝完了我送你回去。”   按照游戏规定,如果不想大冒险,那么就要喝酒。   鹿呦呦垂下眸子,想了几秒钟,最终抬头朝她笑了笑:“没事的,大家开心就好嘛,最近组里工作很紧张,当放松了。”   这样说着,鹿呦呦便将手机交到了赵林松的手里。   只不过,当她拿回已经拨通了号码的手机之后,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的三个字时,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洁。   她想按下那个红色的挂断按钮,但是却瞥见了周围兴高采烈围过来的同事,突然就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不一会儿,对方接通了电话。   “呦呦?”   很熟悉的男声,声音低沉而性感,句尾的气音微微上挑,带了丝疑惑的感觉,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也难怪顾盼升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鹿呦呦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洁。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鹿呦呦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只是,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也不忍扫了大家的兴致洁。   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朝着开了免提的手机说道:“顾总,我怀了您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呦呦:顾总,我怀了您的孩子(一本正经.jpg)   升哥:难道那晚我去找她之前忘记洗手了吗(陷入沉思ing) 第24章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喝了酒的, 虽然没有醉得滚到桌子底下去打, 是脑子肯定是晕乎乎的。   赵林松纵横酒桌这么多年,说是千杯不倒都不夸张,不管是地十八个还是地二十八个,反正手机到了他的手里, 他想打给谁就打给谁。   鹿呦呦捏着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   如果她能提前知道被选中的人是顾盼升,别说是一瓶啤酒, 她宁愿选择生吞五箱洗发水, 也不想打这个电话。   在场的人都是星灵的员工,虽然顾盼升很少来星灵,但毕竟是总公司的大BOSS,无论是年会还是其他事情,总会见到过, 更不必说顾盼升本人偶尔也会出席各种电影圈的颁奖晚会或是典礼, 绝对不算陌生面孔。   众人纷纷瞥了一眼赵林松,没成想大名鼎鼎的赵导此刻竟然格外兴奋。   鹿呦呦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悬着心等着对方的回复。   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听出来不对劲吧?   而且,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怎么想都不可能怀了他的孩子嘛!   顾盼升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都没有说话。   就在围观群众都以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惹恼了公司的大老板,第二天就会被炒鱿鱼的时候,手机里突然就传出来了一句让众人掉了一地下巴的话。   顾盼升说:“是那天晚上……”   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呦呦打断了:“不是!”   女孩羞红着脸,虽然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那晚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鹿呦呦便觉得舌尖上似乎又尝到了那个陌生而下/流的味道。   这也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身体生来就如此敏感,被他玩/弄的时候明明一百个不愿意、一百个恐惧,却依然不可避免地红着脸攀上好几次高/潮。   听到她如此斩钉截铁的否定,顾盼升有些意外,他听到她第一句话起,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这个电话,与其说是她主动打过来的,不如说好像是被人强迫着打过来的。   于是,他继续试探道:“那是哪个晚上?”   鹿呦呦红着一张小脸,余光瞥见群魔乱舞的围观群众,长叹一口气,然后对他说:“今晚。”   闻言,顾盼升一顿,大致猜到了对方现在的处境,于是继续说道:“好,我知道了。”   听见他如此淡然的回复,围观群众顿觉好没意思。   挑衅强/权永远是人民群众的最爱,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平庸而懦弱的,不敢亲自去老虎嘴边拔毛,但是如果有了出头鸟,又会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围观。   鹿呦呦觉得头皮发麻,暗自庆幸他没有说出更多出格的话。   要知道,现在可是免提,万一他又说出来了什么垃圾话,她可彻底洗不干净了。   顾盼升似乎想到了这个电话会打过来的原因,尽管是鹿呦呦被迫打过来,但他依然心情很好,于是决定配合对方演好这场戏。   顾盼升:“既然怀了就生下来吧,我让助理查个合适的日子,把婚事办了。”   鹿呦呦:……你入戏还挺深的。   围观群众:???老板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事实证明,顾大老板不仅没有被穿越,而且依然维持着四九城头号资本家狠厉毒辣的眼光,迅速就从茫茫人海之中,揪出了罪魁祸首。   他继续说:“胎教很重要,这段时间离赵林松远一点,对孩子不好。”   所有人都快笑疯了。   当然,大家的笑都是憋着的,毕竟,大家还是想好好留在星灵工作。   顾灵耶捂着嘴和肚子,憋笑憋得连脸都憋红了。   鹿呦呦心知他这是在配合自己,他话里话外对赵林松的嫌弃意味太过明显,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能看出来,顾盼升已经知道了这次乌龙都是赵林松一手策划的。   她又跟顾盼升解释了两句,也道了歉,说明这次恶作剧的缘由,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爆笑起来,只有关心童一个人握着手机,手指却慢慢收紧。   ……   那通电话打完了之后,鹿呦呦渐渐发现顾盼升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那杯红枣水还让她觉得生理期的隐私被人侵/犯的不适感,那么自那之后顾盼升对她做的事情,都让她觉得这个人是突然间性情大变,温柔得不可思议。   《镜花》拍摄期的这几个月里,顾盼升几乎没有来过组里,偶尔几次来,也都是来找顾灵耶,很少跟她单独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偶尔会显露出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隐匿情愫,鹿呦呦都怀疑那个在床上和自己纠葛缠绵的另有其人了。   鹿呦呦在组里很忙,但无论多忙,她都会定期抽出时间去医院看鹿萍。   梁宇堂还是没有放弃追求她,无论她拒绝多少次,对方总会继续锲而不舍地跟上来。他就是组里的摄影之一,日日都能见面,而且大多数来找她的原因也多是因为工作,鹿呦呦还真是没法彻底避开他。   有一次,鹿呦呦去医院看鹿萍,结果组里的威亚突然出了点事故,虽然没有伤到人,但那天鹿呦呦去找发行方谈事情了,组里没有主负责人,鹿呦呦那天手机还没电了,还是梁宇堂跑来医院给她传消息。   偶然的一次见面,让鹿萍对梁宇堂十分满意。   自此之后,鹿呦呦每次去看鹿萍,对方都会跟她说这件事。   鹿呦呦不敢跟母亲说,自己被顾盼升缠上了这件事,一来怕母亲担心,二来……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缠过她了。   只是,顾盼升曾经做过的事情依然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那天他驱车撞向学校门口刻着校训的大理石雕的回忆,还历历在目。   他曾经对她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也不可以喜欢别人。”   那一刻,鹿呦呦从男人执拗而病态的桃花眼中读出了爱而不得的决绝。   看到那样的眼睛,她就知道,顾盼升没有跟她开玩笑。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去触碰这条高压线,否则,就是害人害己,害得三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现在她只能无奈而应付般地回应鹿萍。   再一次被灌了一耳朵“把握好机会好男孩不多了要珍惜”这种撮合她和梁宇堂的话,鹿呦呦满头浆糊地从医院回到了组里。   外景戏在上周就已经全部拍完,时间悄然流逝,已经到了秋末冬初的时节。   最后的几天里,大家只是会公司里的室内景补一些后期需要的镜头,主创们再同意拍一下宣传海报和宣传片。   本来是不需要导演出镜的,但顾灵耶这一次想另辟蹊径。   这么多年来,星灵前前后后捧火了多少影帝影后,大多数演员火了之后,都变得难以合作,不是涨片酬就是耍大牌。   一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导演、制片、编剧、发行、摄影、灯光、服装、道具、化妆……任何人都在努力地工作,凭什么大多数的钱都被明星拿走?就因为你火吗?   既然这样,还不如捧火一个导演。   顾灵耶希望,可以稍稍改变这种畸形的产业现状——哪怕只是改变了星灵这一家公司,也算是她的努力。   拍摄宣传片休息的空档,顾灵耶靠着她,小声抱怨着:“没想到拍个破宣传片这么累,高跟鞋简直难受死了。”   鹿呦呦摸了摸她的刘海,安慰道:“一下午就拍完了,忍忍吧,晚上陪你吃好吃的。”   顾灵耶:“哇,这么棒的吗?!那我肯定好好拍,对了……呦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宣传方式?强拉着你一起出镜……”   鹿呦呦笑了笑,对她说道:“没关系的,这也是我的梦想呀。”   说心里话,她确实不太擅长、也不太喜欢这种说得上是“抛头露面”的方式。但她相信顾灵耶的商业直觉——如果顾灵耶认为这样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和她并肩走到底。   顾灵耶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性格,就算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而她又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真怕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不经意间受了委屈。   鹿呦呦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担忧,于是连忙说道:“灵灵,你别想太多,我是真的相信你,已经杀青了,而且年末就提档上映,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宣传上吧,这方面的事情我很不擅长。”   顾灵耶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继而开口道:“呦呦,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我看你最近状态蛮好的,是不是我哥最近安分了?”   听到这句话,鹿呦呦不由得一顿,随即笑着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嗯……很温柔?哈哈,弄得我特别不习惯。”   顾灵耶皱眉疑惑道:“温柔?”   这两个字怎么可能出现在顾盼升的字典里?   看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鹿呦呦继续说道:“他最近都很少跟我说话,也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来找你,偶尔撞见他,也没有再……动手动脚什么的,但是会做一些很细微的小事,比如拜托赵导帮忙照顾我、让陈医生的朋友帮忙照顾我妈之类的,就好像——”   顾灵耶:“就好像在追你一样。”   鹿呦呦:“……嗯。”   顾灵耶松了一口气:“呼——这样就好了,不过,呦呦你要听我一句劝,虽然我很想让你当我的嫂子,但是我哥这样子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鹿呦呦笑着说:“你想多了,我其实没有……”   顾灵耶:“还说没有!呦呦,我们同吃同住同洗澡快四年了,你敢说你对我哥一点意思都没有?”   鹿呦呦:“……。”   她不敢说。   其实,原本她是不应该对这样的人产生任何感情,只不过顾盼升占到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鹿呦呦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顾盼升是第一个和她有着如此亲密接触的异性,对于她来说,顾盼升在她的意识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无论特别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鹿呦呦的心里,顾盼升就是和其他人不同,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   有些事情,真的很难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顾灵耶见她不再说话,心知自己戳到了她的痛点,也不敢再逼问她,只能默默希望她最好的朋友能走出这个旋涡。   拍完宣传片之后,就是《镜花》的杀青宴。   原本杀青宴散场就可以解散拍摄组了,但是星灵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每到年末,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和旗下知名的艺人会开年会,年会全程网络直播。   虽然说是年会,但主要还是为了宣传双旦档和春节档的电影。   公司旗下的影帝影后们自带流量,网络直播也有抽奖互动,所以星灵每年年会的热闹程度堪比小型电影节。   最重要的是,顾盼升也会出席。   因为顾盼升的出席,其他公司的女艺人也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所以,这两年星灵的年会就更热闹了。   《镜花》作为星灵的年度重点电影,自然受到了最高的关注。   和其他电影不同,《镜花》的重点宣传显然不是主演,而是聚焦在两名年轻漂亮的新人导演身上。   《镜花》在拍摄阶段,顾灵耶就和发行方商量着,放了许多两个人在片场的路透短视频和照片。   长得好看,不管你是不是明星,都会引人注目。   特别是《镜花》的导演组宣传片曝光之后,鹿呦呦和顾灵耶两个人的微博粉丝就开始疯长。   舞台候场区里,鹿呦呦紧张地捏着顾灵耶的手。   她还是第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快要紧张死了。   现场的人就有好几百,更何况,还有几千万的直播观众……   顾灵耶安慰她:“别紧张啊呦呦,一会儿你跟在我旁边就好了,反正外宣时给你的定位就是内敛高冷的女神形象,少说话正好。”   鹿呦呦:“那……提前背好的答案我突然忘了怎么办。”   顾灵耶:“我来呀,我的人设定位就是逗比吃货女神经,看我的就好了。”   鹿呦呦:……   等鹿呦呦跟着顾灵耶走到舞台前面的时候,就更紧张了。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摄像头围着,拍宣传片的时候还好一些,至少拍摄现场的人不算多。   站在舞台上,放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全都是人,仔细一看,每个人都是圈里圈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特别是……坐在第一排贵宾席最中间位置的那个男人。   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刺得她眼眶微微发酸,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是目光却没办法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   明明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五岁,坐在比他年长许多的人中间,并不显得弱势,反而借着年轻的优势,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年轻有为,平步青云,风生水起,天之骄子。   不知为什么,鹿呦呦突然就想到了这几个形容词。   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成为了最优秀的人,家世和外表都完美得让人望尘莫及,仿佛天生就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只可惜……   鹿呦呦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只是,那道平静了几个月的目光,突然就变得灼热起来,哪怕距离很远,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   好像几个月前那个夜晚里,把她的体/液吞入腹中的变态,又回来了。   正当她后脊发凉的时候,顾灵耶便拉着她往台下走。   主持人又串场了两句,示意大家接下来要放《镜花》的剧情宣传片了。   鹿呦呦跟在顾灵耶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第一排的VIP坐席前。   顾灵耶是星灵的总执行长,她的座位自然安排在顾盼升的旁边,而鹿呦呦原本应该在导演区,却被顾灵耶扯了过来。   用顾灵耶的话来说,她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呦呦,她才放心。   隔着顾灵耶,鹿呦呦的心突然平静了一些。   她努力把那晚的记忆塞到心底,不让它们出来作乱。   可是,这世界上总会是不是冒出许多无可奈何的糟心事。   舞台上的灯光灭了大半,只留下一些LED低频灯,显示屏幕黑屏几秒钟后,却没有再亮起来。   难道宣传片出问题了?   又过了几秒钟,顾灵耶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给后台打电话,却不料一个异样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立体音效无孔不入,但是音频的内容却让鹿呦呦呼吸一滞。   “顾总,我怀了您的孩子。”   “好,我知道了。”   “既然怀了就生下来吧。”   …… 第25章   “导播!导播呢!导播赶紧给我死过来接电话!”   顾灵耶皱着眉, 急得直跺脚, 她给后台打电话,连忙把这个音频切了下去。   只是,星灵的年会几乎聚集了半个娱乐圈,影帝影后一大堆, 而且记者无数,再加上年会全程都有网络直播,想压肯定是压不下去的。   但年会的流程不能被打乱, 该进行的环节必须要进行下去, 所以主持人摆出了临危不乱的优良职业素质,一项接着一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幸好这里是星灵的年会,不是菜市场,否则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场内肯定会乱成一团。而现在年会的观众席里却依然平静, 没出任何岔子。   只不过, 即便没有风言风语,眼光窃视是肯定少不了的。   无数道目光仿佛染了毒的钩子,让鹿呦呦觉得全身发凉。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虽然很多,但比起顾盼升来说, 还是少多了。   他本来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是许多参加年会的女明星的焦点,这次出了这样的音频,就连男明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了。   可顾盼升偏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佁然不动。余光安抚性地瞥了一眼鹿呦呦之后,也没再说些什么,只不过他眸色渐深,似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还好后面几个小时一切正常,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但是,有了这样劲爆的消息,不出两个小时,这次“音频乌龙”就登上了微博的热搜第一。   因为星灵的写字楼外面围了一大堆闻讯而来的记者,所以顾盼升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只能留在星灵。   鹿呦呦跟着顾灵耶把后台的导播室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鹿呦呦只能跟着气得半死的顾灵耶,回到了星灵30楼的办公室,顾盼升也在里面,刚好可以一起商议一下解决办法。   顾灵耶一进门,就甩掉了高跟鞋,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愤怒地说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别让我找到是哪个孙子搞的事,我弄死他!!!”   鹿呦呦看她气得脖子都红了,有些心疼地劝她:“灵灵,别生气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这次乌龙的直接受害者是自己,怎么顾灵耶看起来比她还要生气好几倍。   见她如此,闻讯赶来的赵林松也忍不住劝道:“小鹿说得对,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镜花》现在的热度可比年会之前翻了好几倍呢。”   如果说以前的热度主要靠两名主演,那么这次风波之后,鹿呦呦就彻底火了。   只不过,是黑火。   一个一直在塑造高冷女神人设的年轻女导演,现在居然被曝出来了这种八卦,引爆讨论热潮之余,自然免不了被一群键盘侠人身攻击。   好像生为女人,就理所应当承受所有骂名。明明未婚先孕也不能是女人自己怀孕,但是大众的攻击却全都集火在女性的身上,男性反而受到的影响很少。   更何况,鹿呦呦这次的绯闻,是跟顾盼升绑在一起的。一个是星灵的最大股东,一个是星灵的新人导演——这身份的悬殊对比,怎么看都觉得不干净。   顾灵耶深知这件事的厉害性,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地说:“明天就开发布会,赵导你也去,再叫几个组里的员工,还有关心童也叫上,一起澄清一下,都怪你啊赵林松!非要玩儿那个沙雕游戏!”   赵林松被她埋怨了一顿,也不恼,反而笑着说:“大小姐,你不能关心则乱啊,这么好的热度不维持着,还要浇冷水?你和钱有仇吗?还有几天《镜花》就要上映了,至少等过几天再澄清比较划算吧。”   闻言,顾灵耶沉默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镜花》尚未首映之前,就火得翻天。   虽说顾盼升和鹿呦呦的绯闻总是摆脱不了“年轻女导演被潜规则”的阴影,但这份热度,比曾经苦心经营的外宣方案,暴涨了数倍。   对于《镜花》的发行方来说,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   可是,顾灵耶却不能忍受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推出去当靶子,她反驳道:“这肯定不行!我不允许呦呦被人说成那样。”   赵林松笑道:“哪样?”   顾灵耶:“就……那样啊!我不同意!绝对不行!”   赵林松笑而不语。   顾灵耶有些尴尬,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顾盼升,顾灵耶当即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再说了还有我哥呢,他也不可能同意你刚才说的鬼话!”   结果,下一秒顾盼升就当场拆了自己亲妹妹的台。   顾盼升说:“我同意。”   ……   ???   赵林松笑得快岔气了:“哈哈哈算了我不管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事儿了,大小姐你跟顾总慢慢研究吧,惹不起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顾灵耶看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扔过去一只高跟鞋,结果对方迅速闪开关上了门,溜之大吉了。   顾灵耶生气地说:“哥!你看他!烦死人了!”   然而顾盼升却不太同意她的观点,说道:“他说得有道理,你作为总导演兼总制片,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电影好好考虑么?”   顾灵耶:“考虑什么?”   顾盼升:“热度。”   顾灵耶:“……你的意思是?”   顾盼升:“我同意他提出来的建议。”   ……   他说得一本正经,真就像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兄长,为了帮妹妹,情愿放弃自己的清白风评,去炒绯闻。   然而,顾灵耶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是为了电影,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正当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鹿呦呦开口了,她说:“灵灵,我也觉得赵导说得有道理,等《镜花》上映了之后再说吧。”   顾灵耶反驳道:“呦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镜花》下周才公映,紧俏期最少也有十天,这半个月你要一直被网上的喷子骂,你受得了吗?”   更何况,《镜花》定档在圣诞节,瞄准了双旦档(圣诞+元旦)的市场热度。本来就是电影市场的热期,现在再加上这么个算不上好听的八卦,鹿呦呦不被键盘侠喷成筛子才怪。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鹿呦呦当然知道。   公司里一直都有自己的风言风语,她从最开始的无地自容,到现在的彷若无闻,刚刚从学校的象牙塔走出来时那颗脆弱的玻璃心,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不锈钢的了,再折腾几年,差不多就会变成橡胶的了。   没有人愿意身处漩涡中,可是人活在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任性的机会。   既然迫于生计没有办法任性,那么不如尽力做好眼前的事。   顾灵耶在《镜花》上花费的心思很多,鹿呦呦都看在眼里,这样好的宣传机会摆在面前,她怎么能错过。   更何况,《镜花》也是她的电影啊。   对于导演来说,每一部电影都像自己的孩子,她那么努力,让这部电影趋近于更好,自然想让更多的人来看。   虽然有了顾灵耶,就算《镜花》的票房扑街,也不会影响《水月》的立项,但鹿呦呦却不希望自己的电影背着“强推之耻”的骂名。   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无可奈何,但电影票房可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一旦扑街,可比八卦难看多了——那个靠潜规则上位的女导演拍的电影都是“强推之耻”。   比起潜规则,鹿呦呦更受不了自己的电影被安上这样的标签。   鹿呦呦在心底暗暗衡量了许久,不得不承认,赵林松说的话是当下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至于阻碍,并不在她这个小小的新人导演身上,而是如顾灵耶所说,重点是顾盼升。   像他这样身份显赫的男人,是否同意让她蹭这波热度。   不过,现在最大的难关已经过了。   顾盼升不仅同意,而且看起来还颇为期待。   鹿呦呦伸出手,拍了拍顾灵耶的肩膀,安抚性地说道:“灵灵,我可以的,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顾总同意,我没什么的。”   顾灵耶“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问她:“你疯了吗?!”   鹿呦呦摇头:“没有,我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灵灵,你也要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不能被感情影响了判断力,这样对《镜花》不好。”   既然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更火,她自然责无旁贷。   顾盼升轻轻地勾了一下唇,笑而不语。   顾灵耶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鹿呦呦又捏了捏她的手腕,她微蹙着眉,水润的小鹿眼睛似有千般无奈的愁绪,但却安抚她平静下来。   于是,顾灵耶只能妥协:“好吧,那就先按兵不动,等电影上映了再说。”   见她不再反对,鹿呦呦才提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就算处理完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灵灵,你觉得这次录音的事情是谁弄的?”   顾灵耶皱了皱眉,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导播室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应该不是工作人员做的,再考虑到录音的清晰度,我觉得玩那个沙雕游戏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分析,可是想到顾盼升还在这里,就没敢继续往下说。   那录音基本上就是当时在场的人录下来的,嫌疑最大的有两个人,其一是关心童,其二是赵林松。   如果是关心童,倒也无所谓,反正这部电影拍完了之后,就没打算让她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原本打算放她一马,但出了“冰桶事件”之后,顾灵耶便狠了心要让这个女人彻底滚出娱乐圈,而鹿呦呦也从最开始的不忍,到被逼无奈的赞同——实在是欺人太甚,必须滚出娱乐圈。   但是,如果是赵林松,这事情就复杂多了。   赵林松背后的人自然是顾盼升,鹿呦呦刚到星灵实习时,在《白蔷薇》的剧组做实习导演,先后两次都是被赵林松送到30楼的。   这也是顾灵耶觉得棘手的原因。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星灵,还是在总部,她都拿顾盼升无可奈何。   鹿呦呦和顾灵耶的想法不一样,她并不怀疑关心童。   上次在顾氏她被关心童泼了一桶冰水,那时关心童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有些释怀了,再加上拍摄的这段时间以来,关心童从来都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   她反倒是有些怀疑赵林松,除了最开始被他送到30楼的那两次之外,鹿呦呦一直都感觉,那晚她被下药的事情,也跟赵林松脱不了干系。   后来想想,他临走前那句“晚上注意安全”的寒暄语,仿佛别有深意。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顾盼升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顾盼升还多次让赵林松在片场多帮她、照顾她。   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确实为他洗刷了许多嫌疑。   当然,鹿呦呦和顾灵耶一样,当着顾盼升的面,这些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所以两个人只能用眼神相互交流了十几秒钟,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盼升见她们两个人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把心思放在电影上,这件事我派人去查。”   闻言,顾灵耶一愣,心道:这难道不是贼喊捉贼?   鹿呦呦的脑筋转得比顾灵耶快了几分,笑着应道:“顾总有时间查这种小事吗?”   原本是一句奉承意味十足的客套话,却让顾盼升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一米八七的身高,让他比穿着高跟鞋的鹿呦呦还高上一大截,男人宽阔的肩膀稍稍遮住了室内灯的光线,一道浅浅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男人微微垂眸,乌色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你的事,没有小事。”   他的目光缱绻而深邃,像子夜时分的天幕,仿佛有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鹿呦呦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颊,俏丽的两抹绯红颜色不深,但却极为漂亮。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顾灵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有着1000瓦度数的电灯泡。   可是这不对啊!   这两人本应该拿着《美女与野兽》的剧本,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霸总心头小娇妻》的设定了啊!   顾灵耶稍稍侧头,看到鹿呦呦微微泛出粉色的耳朵,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   或许是因为实在见不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发展趋势,顾灵耶连忙扯住了鹿呦呦的手腕,拽着她就要往外走,然后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跟呦呦先回去睡觉了。”   年会结束之后,《镜花》的拍摄组就散了,但是行李还没搬完,所以要过两天她们才会回到寝室住。   只是,顾灵耶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顾盼升发问了:“现在星灵外面全是记者,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顾灵耶停住,没有转身,但是却反问他:“不这样,那还能怎么样?”   顾盼升走到两个人身后,攥住了鹿呦呦的另一个手腕,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灵耶怒了:“你干什么!”   顾盼升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顾灵耶被他气得不轻,她想去拽鹿呦呦,结果顾盼升反应极快,稍稍侧身就把娇软的女孩藏在了自己身后。   一旁兢兢业业且默不作声半响的助理,这时说话了:“大小姐,顾总是想帮鹿小姐的忙。”   顾灵耶一头雾水,严重质疑对方有假公济私的成分。   助理继续说:“鹿小姐现在的风评很糟糕,但是如果顾总在公众场合做出维护她的样子,那么关于鹿小姐不好的言论会少很多。”   听到他这样说,顾灵耶和鹿呦呦才懂了。   现在外面的风评无外乎是一边倒地说,她为了拿到资源恬不知耻地爬了老板的床,可如果顾盼升能够和她状似亲密地出现在公众场合,那么就会有一部分人将“潜规则”会意成“名正言顺的情侣”。   既然这样,顾灵耶也没法再阻拦了。   顾盼升依然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他揽着女孩纤瘦的腰,将她带出了办公室。   他带着她进了电梯,出乎鹿呦呦的意料,顾盼升竟然松开了她。   鹿呦呦软软地说了声“谢谢”,出了电梯之后,她没忍住抖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才发抖,而是因为太冷了。   十二月的北京很冷,而她身上还穿着年会时出镜的晚礼服,肩膀全都露在外面,冷风吹过来,鹿呦呦不禁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就看到对方英俊而矜贵的面孔,第二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一直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助理,就递过来了一个墨镜。   鹿呦呦有些不解:“现在是晚上吧……?”   助理将墨镜递给她,解释道:“您戴上吧,一会儿出门一定用得到。”   她看了看顾盼升,瞥见男人那双乌色的桃花眼之后,半信半疑地将墨镜戴上了。   顾盼升伸出胳膊,再一次亲密地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往外面走。   出门之后,她无比庆幸自己听了助理的话。   星灵写字楼大门外面,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刚一出门,无数的闪光灯就打到身上,要不是提前戴好了墨镜,眼睛有可能都要被闪瞎了。   助理和安保护送他们穿过拥挤的记者群,安全地上了车,然后便和安保队一起维护秩序去了。   顾盼升帮她系好安全带,就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法拉利在安保的护航下,慢慢地绕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驶进车道,没过多久,就将那群记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眼看着走出了那个是非之地,鹿呦呦松了口气,她侧过头,瞥见外面疾速飞驰的熟悉景色,对顾盼升说道:“顾总,您把我放在学校就好了,我可以回寝室住。”   顾盼升目视前方,反问她:“你们放寒假了?”   鹿呦呦说:“还没,怎么了?”   顾盼升说:“没放寒假,学校里都是人。”   鹿呦呦:……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顾盼升看到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然后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既然对方这样说,鹿呦呦想,也只能如此了。   她本想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后来一想,这个男人连自己的生理期都了如指掌,何况是查家庭住址这点小事,所以便把问题咽了回去。   可是,法拉利开着开着,鹿呦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   鹿呦呦疑惑地问他:“顾总,这是回家的路吗?”   顾盼升没看她,依旧专心致志地开车。   他握着方向盘,对她说道:“是。”   鹿呦呦反问:“可是,我家不在这条街啊。”   顾盼升踩了一下油门,法拉利又加了二十迈的车速。   然后,他对她说:“不是回你家,是回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升哥:吃了几个月的素,真把我当成正经人了?   呦呦: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微笑中透露着mmp.jpg) 第26章   鹿呦呦顿时就生出了一种想要跳车的冲动。   她不是第一次坐上这辆黑色的法拉利, 皱眉回忆了一下, 好像她每次坐上这辆车,都会生出跳车的冲动。   而这一次,她也没有真的跳下去。   人的无所畏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瓦解。   活的时间越久, 放不下的人和事就越多,也就越害怕离别和死亡。   曾经,鹿呦呦只是牵挂着母亲, 现在, 她还放不下即将上映的《镜花》。她想知道自己的电影会不会被观众认同,想看到《镜花》走得更远。   所以,她现在就更舍不得死了。   她渐渐地从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孩,成长为一个懂得卑躬屈膝生存下去的成年人。   鹿呦呦捏着礼服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询问身边开车的男人:“顾总……我去你家, 好像不太好吧?灵灵也不在那里……”   星灵的写字楼不在市中心, 反而离顾家的别墅近一些。   过了晚高峰,路上一点都不堵车,没多久黑色的法拉利就驶进了一片高档别墅区。   鹿呦呦见顾盼升没有回应她的意思,继续对他说:“顾总,我什么都没带, 睡在外面真的不方便。”   她这算是找借口,也算是事实。   鹿呦呦现在身上还是年会时穿的那件水蓝色小礼服,鞋子是镶着米粒大小碎珍珠的细高跟鞋,别说是洗漱用品, 她连一件正常的家居服都没有。   顾盼升将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却没有拔下钥匙,他点了点车子的仪表盘,对她说道:“没油了,你要么自己跑回学校,要么跟我进去。”   鹿呦呦:……   她还能选什么?   这个人……是提前算计好了的吧!   只是,鹿呦呦努力地劝自己,不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虽然面前的这个男人前科累累,但是好歹也正常了几个月,这没准……真的只是个巧合呢?   ……才怪!从他在办公室里说同意赵林松的建议时,她就觉得顾盼升肯定早就把这一切算计好了。   甚至,鹿呦呦已经开始觉得,那个录音是被顾盼升放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咬了咬唇,下意识地鼓了鼓脸颊,然后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才下了车。   身上围着男人的外套,看到顾盼升下车时,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衬衫,心不免又软了一下。   他这几个月真的特别好。   体贴又细心,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事,也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好几次他来找顾灵耶时,梁宇堂都在鹿呦呦的身边,她看到了他眼底那份妒意和阴郁,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发作。   好像真的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当然,不能算现在……   鹿呦呦乖乖地跟在顾盼升身后,进了别墅。   他一进门就开始扯领带,弄得鹿呦呦心惊胆战。   万幸,他好像只是不喜欢这种束缚着脖颈的东西,松开了两粒衬衫扣子之后,就没再做什么了。   顾盼升坐在沙发上,单手揉了揉太阳穴。   余光瞥见女孩纤细而白皙的脚踝,镶着碎珍珠的鞋带很称她的肤色,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就是纤瘦的小腿,越过膝盖,就是水蓝色的礼服裙摆。   鹿呦呦被他盯得发毛。   偏巧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年迈的女声:“顾总,鹿小姐。”   鹿呦呦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顾盼升对她说:“这是王姨,你跟她去客房。”   鹿呦呦这才回过神来,乖乖地“喔”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看了顾盼升一眼,就跟在王姨身后上了楼。   洗过澡后,鹿呦呦躺在床上,紧张得睡不着觉。   虽然她已经把卧室的反锁上了,但是顾盼升曾经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半夜一点多,鹿呦呦依然睡不着。   她从床上爬起来,把桌子椅子等房间里她能搬得动的家具,统统堵在了门口。   看着被堵得乱七八糟的卧室门,鹿呦呦才松了口气,然后爬进被窝里睡觉了。   因为晚上睡得太晚,所以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鹿呦呦穿着全新的家居服,跑到楼下,想问问顾盼升可不可以送她离开,却不料他早就离开别墅了。   别墅在近郊,没有北京市区里的雾霾,空气清新,环境也很干净,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便——对于家家户户都有豪车傍身的别墅区住户,好像并不需要地铁公交这种公共交通工具。   可是这就苦了鹿呦呦,如果顾盼升不回来,她就要一直被困在别墅里。   她翻出手机,想给顾灵耶打电话,让她来接自己,可是电话还没拨过去,鹿呦呦就想到,现在正巧是《镜花》公映前的路演期。   鹿呦呦因为绯闻缠身,为了人身安全,无法亲自参加路演宣传,但是顾灵耶作为总导演之一,是肯定要去的,更何况电影首映之前,外宣的工作会翻上好几倍,现在肯定是顾灵耶最忙的时候。   她对这些商业性质的工作不太擅长,这些活几乎全都被顾灵耶承包了,她怎么忍心让熬夜工作的好友放下工作,专程来接自己。   鹿呦呦想,大不了等晚上顾盼升回别墅之后,再跟他商量,让他把自己送回市区里吧。   可是,一连数日,顾盼升都没有回别墅,而且连一个电话、或是一条简讯,都没有给鹿呦呦发过。   直到《镜花》正式上映那天,顾盼升才回来。   他似乎有些累的样子,眼睑下的乌青很明显,但眸色却是亮的。   首映日刚好是圣诞节,打开手机就能收到一堆圣诞祝福内容的公共短信。   吃过晚饭之后,王姨就会自己的家里过节了,别墅里只剩下顾盼升和鹿呦呦两个人。   临近晚上九点,鹿呦呦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书房的门。   稍倾,她就听见里面的人说:“请进。”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顾盼升正在打电话。   他的桌子上堆了好多的文件,看来他吃过晚饭之后,一直都在忙。   或许是因为需要批文件,所以顾盼升戴了金丝框的眼镜,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从桌案上移到了鹿呦呦身上。   往日里性感而凉薄的桃花眼被遮挡在镜片后,稍稍掩住他身上的一些攻击性,平添了一抹书卷气,但是对于了解他本性的鹿呦呦来说,这幅样子怎么看都像个“衣冠禽兽”。   他对着电话又说了几句,然后便挂断了。   鹿呦呦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书房里的灯突然就熄灭了。   月辉从窗子映入屋内,顾盼升站在窗子旁边,漫天的月光勾勒着他的身影,他的影子倒映在书房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男人逆着月光,漂亮的桃花眼闪过一丝暗色,然后他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鹿呦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顾盼升抱到了窗台上。   顾盼升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月色之中,那双迷人的小鹿眼睛越发地漂亮而勾人。   鹿呦呦有些害怕:“顾、顾总……”   “嘘——”   他的食指压在她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几秒钟后,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异样的尖锐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绽放在夜幕中的璀璨烟花。   鹿呦呦偏过头,看向窗外,一团又一团美丽而闪亮的烟花在黑夜中如繁花般盛放。   烟花刚刚炸裂开的初始色都是闪着火焰亮色的孔雀蓝,璀璨的一瞬之后,变成无数繁星般的光点,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但是,这烟花却像算好了差额的时间似的,此消彼长,孔雀蓝和星光点点同时镶嵌在夜幕之上,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已经在鹿呦呦的心底上演过千百次了。   这是《镜花》的剧情高/潮场景,电影中的男主角为了向女主角告白,精心策划了一场烟火舞会,烟火的蓝金相映,是鹿呦呦的执念。   她喜欢海,但是却晕海,很奇怪的毛病。   但是,这个让她无法尽情体验蓝海金沙的毛病,将她的这份执念,化成了电影中最浪漫的瞬间。   只可惜,想要营造出这样的效果,需要非常大的人力物力,星灵虽然不差钱,但鹿呦呦也没有挥金如土的坏习惯。   电子技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鬼斧神工的效果,又比实体烟花便宜那么多,鹿呦呦最终还是决定舍弃实景,选择了后期的特效合成。   正当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就听到顾盼升柔声问她:“喜欢吗?”   鹿呦呦转过头,就看到窗外忽明忽暗的烟火色映在男人的侧脸上,他乌色的眼睛里映出璀璨的烟火,竟然比真正的烟火还有美上三分。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这是……?”   顾盼升说:“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听到他这样说,鹿呦呦越发舍不得了,她转过头继续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连一秒钟的美丽都舍不得放过。   烟火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一抹明亮的孔雀蓝消失之后,书房里的等又亮了起来。   鹿呦呦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双颊微红,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顾盼升垂眸,看到女孩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睛,正乖巧地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然而,还未等鹿呦呦回答,顾盼升便扯过了窗帘,将她整个人都围住,然后慢慢倾身,距离她很近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一双柔软的小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似乎在费力地将他往外推。   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易地捏住了她的双腕,然后又靠近了一分,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贴,双唇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对她说:“别墅外面有人偷拍。”   鹿呦呦一惊:“那、那你还……!”   顾盼升笑着说:“你难道忘了,现在就是要让他们炒我们的绯闻。”   鹿呦呦:……   外面漆黑一片,书房里灯火通明,窗帘一掩,外面只能看到帘后两个耳鬓厮磨的影子,像极了一对亲吻缠绵着的情侣。   稍倾,顾盼升压低了声音,略带暗哑的声音带了丝哄骗的意味,对她说道:“呦呦,可不可以和我假戏真做?”   *   “蓄谋已久,衣冠禽兽,丧心病狂,臭!不!要!脸!”   电影学院某间女大学生的寝室里,顾灵耶一边戳着鹿呦呦的脑门,一边咬牙切齿地这样评价着自己的哥哥。   鹿呦呦红着脸对她说:“灵灵,你小声一点呀。”   顾灵耶炸毛:“你让我小声???你也不想想他做过什么?!卧槽了他真是不要脸!那你怎么回答他的?你答应了?呦呦你脑子里有坑吗?!”   鹿呦呦小声说:“我、我没答应他啊……”   顾灵耶扯过她的手腕,捏着那串重新戴上的红色碧玺,对她说道:“那你把这个翻出来戴上是什么意思?!没答应不假,但是也没拒绝他吧。”   鹿呦呦垂下眸子,慢慢地点了点头。   顾灵耶的满腔愤懑都变成了两个博大精深的汉字:“卧——槽——!”   她气得满屋子乱转,发了疯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好几天以来熬夜工作,让她的黑眼圈特别重,把长长的秀发揉成一团鸡窝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谐星。   鹿呦呦皱了皱眉,拉着她的手说道:“灵灵你别生气嘛,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彻底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啊,那个烟花真的和后期特效一模一样,特别好看!”   顾灵耶没说话,只是瞪着她。   鹿呦呦继续说:“而且那次录音风波的幕后黑手,也不是顾总。”   顾灵耶疑惑地问她:“那是谁?”   鹿呦呦顿了顿,然后说:“是关心童录的,不过,音频是温美束找人放出去的。”   顾灵耶一惊:“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你确定?”   她真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到了。   顾灵耶一直都和温美束的关系很好,《镜花》还没开始拍摄之前,她也曾经提议过让温美束来担任女主角。   因为温美束是顾盼升的未婚妻,虽然苏雅茹离世之后,顾盼升早就不准备和她结婚,但是苏雅茹的三年孝期未过,现在他们两个应该还没有解除婚约。   她没办法相信,那么温柔而与世无争的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见她如此,鹿呦呦只能实话实说:“我没有骗你,这是关心童告诉我的。”   顾灵耶:“什么?!”   鹿呦呦见她震惊的模样,只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原来,昨天鹿呦呦离开顾家的别墅之后,刚到星灵,就被关心童拽走了。   她先是极为不甘心地跟鹿呦呦道了歉,并且把录音的事情从前到后说了一遍。   赵林松在说大冒险内容的时候,关心童恰好在和温美束讲电话,温美束让她录音,然后把音频发过去。   温美束是关心童的表姐,举手之劳,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关心童最开始对鹿呦呦的态度恶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孩年轻、又没成绩,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是处。在《镜花》的组里呆了几个月,她发现鹿呦呦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不是没用,反而是个很有天赋、又肯虚心学习的导演。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已经认可了她,否则那天也不可能提示她顾盼升有未婚妻。提示她的潜台词,无外乎是希望她小心点温美束。   这一次,温美束借了她的手,把鹿呦呦狠狠地算计了一次,关心童为此十分不满。她桀骜不驯不假,但是却不愿意做别人的抢手。   事发之后,她曾经质问过温美束,可惜对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还说顾盼升不敢拿她如何。   她吃了个闷亏,又没法发作,温家和关家的父辈母辈交好,在这个圈子里,除了权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父母。要知道,温家的势力并不比顾家小多少。   所以,关心童心里过意不去,便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了鹿呦呦。   起初鹿呦呦并不相信,可是关心童拿出了自己手机里的录音放给她听,又给她看了当晚那个时间段和温美束的通话记录,甚至还把导播室里被温美束安排进去的卧底的名字告诉了她。   认证物证都全了,鹿呦呦不得不信。   再加上,顾盼升也告诉了她,他查到了在年会上捣鬼的人,就是温美束。   当晚,温美束所有的通告都被冻结,已经定档的电影统统撤档,主演的电视剧也停播了。   顾盼升的手腕很强硬,似乎是发了狠想要把这个人从圈子里抹掉。   这样一说,顾灵耶也只能相信了。   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感慨道:“真没想到美束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希望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吧。”   只可惜,事与愿违。   新年的第一天,温美束推开了顾氏总裁办公室的门。   她一早就说过,顾盼升不敢把她怎么样,因为她早就手握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秘密。   顾盼升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温美束走到他面前,将两个文件夹扔到他的桌子上:“看看吧,盼升。”   男人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似乎要将她无视到底,然后按下了安保的召唤铃。   温美束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盼升,别着急让我走,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和鹿呦呦有关呢。”   听到这个名字,顾盼升挑了挑眉,然后抽出了文件夹里的A4纸。   他垂眸看着文件上面的内容,越看下去,脸色就越难看。   最终,男人青着一张俊脸,慢慢地抬起头,乌色的眼睛里蓄着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一枪打死。   见他这幅表情,温美束突然笑了。   她笑得张狂又兴奋,最后,压低了声音,对顾盼升说道:“DNA鉴定是骗不了人的,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关心童呢?她只是新手村的怪呀,温美束和冰时哥哥才是大BOSS呢 第27章   顾盼升垂眸, 目光落在温美束递过来的那些文件上, 面色铁青。   耳边是女人尖锐的嘲讽声,他心里乱成一团,就连脑子里都是铮铮的鸣音。   他刚刚按下了召唤安保的警报铃,此刻, 办公室的门外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温美束还在笑。   英挺的眉狠狠地蹙着,顾盼升抬起头,乌色的眸色带着狠决的意味, 然后他拉开抽屉, 拿出一柄瓦尔特手/枪。   温美束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连一句话都说得停停顿顿:“盼升……你、你要干什么!”   顾盼升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温美束的心脏,乌色的眼睛里全都是杀意。   他勾了勾唇,笑着对她说:“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温美束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颤抖着说:“有、有的……”   顾盼升敛起笑意, 面色冰冷,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精准地射在了办公室门口的花瓶上,价值不菲的瓷器就这样碎了一地。   门外的安保听见了屋里有枪声,一时之间不敢贸然进入, 在秘书处询问了一声,便三五成群地守在门口,等待着屋里的男人的传唤。   温美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吓得半死,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 直至冰封了她的心脏。   顾盼升语气冰冷地对她说:“有话快说。”   她转念一想,现在是她掌握主动权才对,毕竟那份DNA报告是真的,顾盼升现在应该是惧着自己才对。   于是,她轻咳一声,站稳之后,对他说道:“盼升,只要你跟我订婚,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而且会把所有的记录和信息都销毁。”   顾盼升没说话,似乎是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让她把话说完。   温美束继续说:“你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我在星灵的年会上放出那样的录音,就是让全国都知道你们两个人的绯闻,如果你现在不和我订婚,澄清绯闻,到时候别说鹿呦呦是私生女的身份被曝光,就连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你要知道,乱/伦可比潜规则恶心多了。”   “砰——”   温美束的话刚说完,就看到面对着自己的枪/口冒着浅浅的白烟。   稍倾,她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下来,沿着她的下颚,滑进她的衣领中。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垂下眸子,就看到掌心里是有着腥甜味道的血/液。   温美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对我的脸……!”   男人的枪法很准,一颗子/弹精准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不伤及性命,但却让她破了相。   还没等温美束反应过来,枪/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整整七声,弹无虚发,每一颗子/弹都擦着她的身体飞过。   加上刚刚的那一发,顾盼升在她的胳膊上、肩膀上、腿上、脸上对称而工整地留下了八道弹/痕烫伤。   温美束被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满脸都是鲜血,办公室的空气里泛着烧伤的糊味儿和腥甜的血腥味儿,闻起来有些恶心。   顾盼升拉开另一个抽屉,翻出子/弹,又将手/枪里的弹夹取出来,一颗一颗地装进去。   他一边装子/弹,一边对温美束说:“你来我这里之前,有问过温叔叔么,难道你不知道,温氏的最大股权人,在半年前已经易主了么?”   温美束惊了:“你说什么……?”   顾盼升将满了的弹/夹装回手/枪里,然后拉开了保险,枪/口再一次对准了温美束,继续对她说:“你在年会上做的事,我原本打算看在温叔叔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因为这件事也刚好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有机会更接近她。”   温美束捂着脸上的血,颤抖着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没看到鉴定报告吗?!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砰——”   又一发子/弹射出,擦过了温美束的左肩。   男人握着枪,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慢慢蹲下,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面,发了狠似的说道:“我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我都爱她,我都要她,如果你还想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知道后果。”   开过火的枪/口很烫,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人害怕。   温美束抖成了筛子,但是还不愿意认输,于是便直直地看着他,反问道:“如果你真的那么狠心,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   闻言,顾盼升一顿。   如果不是事情尚未弄清楚,他哪里容得下这个女人。   鉴定结果虽然呈现出了这样的信息,但是顾盼升并不相信这是真的。   在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一语不发,只是收起了枪,然后按下了召唤铃。   一大群安保呼啦啦地从办公室外面涌了进来。   他们并没有对这样的场面大惊小怪,反倒是手脚利索地收拾了起来。   没用顾盼升出言,一群人便分工协作,很快便完成了拖人离开、清扫血迹、更换地毯等一系列工作。   期间,顾盼升又坐了回去,重新开始看温美束拿过来的文件。   她拿过来的是三份DNA检测结果。   前两份是鹿呦呦与顾灵耶分别同鹿萍的亲子鉴定结果。因为鹿呦呦与顾灵耶无论是在剧组,还是在学校,都和鹿呦呦同住,而且私人用品又被保存得很细致,所以只能简单地从屋子里提取DNA样本。   将屋子里的两份样本分别于鹿萍的样本做鉴定,与鹿萍有亲子关系的那份DNA,自然就是鹿呦呦的。   然后,再将这份与鹿萍的DNA样本有亲子关系的DNA样本,与顾盼升的DNA做鉴定,就得到了现如今的结果。   虽然是一种间接的鉴定方式,但是还有另一个证据作为附征。   附征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容貌与鹿呦呦有着七分相似,特别是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简直是一个眸子里刻出来似的。   她美得清纯灵动,但却比鹿呦呦多了一份明艳张扬。   只不过,因为年代较为久远,所以照片像素很低,有些模糊不清。   照片拍摄于1997年的新加坡电影节,照片里的女人就是那届电影节的影后,叫做鹿萍。   参与新加坡电影节的影片,少有华语片,所以鹿萍在中国内地并不出名,几乎没有人认识她。   最初他在医院里,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现在看到这样的照片,童年时代那些不算明晰的记忆,竟然也都涌了出来。   顾盼升确实有些印象,小时候顾灵耶出生没多久,顾新海和苏雅茹便日日吵架,长大之后偶尔也听到过关于父亲年轻时的荒唐事,无非是和娱乐圈里的哪个女明星有些纠葛。   只不过,对于顾家的背景来说,和娱乐圈里的几个明星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是正常的。   顾盼升叫来了助理,吩咐他去详细查一下鹿萍的信息,然后便离开了公司。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高高地悬着,好像很快就要狠狠地摔下来了。   在摔下来之前,他要找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   温美束包扎好伤口,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天黑了。   她没敢回家,但是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刚刚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好像在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就苍老了好多。   无非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训斥。   温美束纤细的美拧成了麻花。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一直以来,她只是专心拍戏,弟弟的商业头脑很差,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根本不能服众,公司全靠五十多岁的父亲一个人扛着,只是,竟然这么快就被顾家架空了……   顾新海在世时,温家与顾家明明是平起平坐的,怎么顾盼升才接手了几年,差距就拉得这么大?   正当她准备离开医院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陈冰时。   温美束一见他,就觉得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于是当即从私家车上下来,气冲冲地走到了他面前,强忍着怒气说道:“陈医生,好巧啊。”   她说得咬牙切齿,又缠了满脸的绷带,看起来特别吓人。   没有人能认得出来,这个“怪物”就是娱乐圈史上里最年轻的三金满贯影后温美束。   陈冰时见她如此,也是有些诧异,连忙问她:“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温美束冷笑,但是笑意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直抽筋,随即恨恨地说:“怎么了?没事?要不要让你吃几个枪子儿试试?”   陈冰时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这种事本来就和赌博一样,风险是肯定有的。”   温美束怒道:“那我的脸……!”   陈冰时说:“如果你今天不试这一次,虽然脸不会留疤,但是你真的甘心吗?被那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抢走未婚夫?”   温美束僵了好几秒,最终只能认命地说:“不甘心……”   陈冰时听到她说出了自己预料之中的话以后,抬起头看了看她周围的人,低声对她说:“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温美束看了看他,然后点头,嘱咐好助理和经纪人之后,跟着陈冰时又走回了医院里。   她跟在陈冰时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心脏内科的病房区走去。   入夜后,医院的长廊里寂静一片,空气中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温美束跟在陈冰时身后,走廊里冰冷微弱的节能灯光线勾勒着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莫名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渗人。   温美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陈冰时,你给我的鉴定报告真的没问题么?”   说鹿萍年轻时和顾新海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倒是相信,但是当年苏雅茹的家世背景那么强硬,顾家那时虽是与苏家门当户对,但终究是后起之秀,顾苏两家的联姻,起初确实是顾家高攀了。   像顾新海这样的人,就算跟娱乐圈里的女明星有些关系,也不应该让情/妇把孩子生下来,去打苏雅茹的脸。   现实不是电视剧,所谓“影后”、“歌后”,任凭她有再多的本事、再多的粉丝,在资本家眼里终归只是“戏子”二字。   闻言,陈冰时一笑,轻声说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温美束说:“可是,你也没有帮我的理由。”   陈冰时说:“我现在带你去见的人,就是我帮你的理由。”   两个人站在鹿萍的病房前,随后,温美束便推门进去了。   陈冰时笑着跟在她身后,也进了病房。   他的样子似乎很开心,和平日里那种疏离而虚伪的笑容截然不同,现在的笑,竟然让人看出了几分真意。   陈冰时走到鹿萍的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鹿老师,我带朋友来看您了。”   鹿萍是陈冰时的高中老师,只不过,这两年身体状态越来越糟,已经不能再正常讲课了,这才办了离职手续。   陈冰时是鹿萍带的第一届学生,老师对自己的第一届学生永远是最用心的,所以,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鹿萍依然记得他。   她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时光在她的脸上走得很轻很慢,仍是一副美人如昔、岁月静好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鹿萍稍稍侧过头,就看到陈冰时旁边的陌生女人。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见面前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贵得吓死人的品牌,不由得猜测起她的身份。   陈冰时解释道:“鹿老师,我朋友认识您的女儿,说有关于她很重要的事想单独跟您谈,您愿意听吗?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带她离开。”   鹿萍听到事关女儿,连忙说道:“跟呦呦有关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请告诉我,没关系的。”   自从她看到鹿呦呦手上戴着那串红色的碧玺之后,她心里便总是静不下来。   年轻时的那些锥心刺骨的痛,这段时间一直不可抗拒地入梦而来,让她无法安眠。   鹿萍少年成名,却因未婚先孕一朝跌入低谷。   不是她非要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可以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觉得自己在喜欢的男人眼中是特别的存在。   她足够漂亮,足够优秀,足够深情,再加上年轻人的不服输与不顾一切的心性,让她忍不住去豪赌一把。   却不料,最终满盘皆输。   年少时的漂亮女孩,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一个可以让男人放弃一整片大森林的“唯一”。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才发现,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特殊”,哪里有什么“唯一”。   至于婚外情,就更可笑了,连互相折磨的权利都没有。   正当鹿萍陷入往事中无法自拔时,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了一个陌生的温度。   那个满脸裹着白色绷带的女人,正忧伤而愤怒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不解,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色。   温美束看到了她的表情之后,越发地气愤了。   她死死地捏住鹿萍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阿姨,您不管管您的女儿么?她拍的电影最近上映了,票房特别好,她也火起来了,而且还和星灵总部的管理人传出了绯闻呢。”   听到“星灵总部”这四个字,鹿萍突然一惊。   温美束见她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后,心里的那层怒意突然消了大半。   曾经三金满贯、风头无两的年轻影后突然重新找回了信心,轻声对她说:“绯闻的对象,就是顾总呢,顾新海和苏雅茹的儿子,顾盼升。”   *   顾盼升从总部往星灵赶的时间挑得不太好,遇上了堵车。   他在高架桥上堵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多小时里,他不止一次地质疑自己,几个小时之前没有杀了温美束,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顾盼升一直都坚信着,秘密只有在死人的嘴里才最安全。   他倒不是怕温家会如何,温家如今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了血。   以前他对这种事从未在意过,但是自从爱上了鹿呦呦,他才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变得好一点,能配得上她一点。   她那么努力地生活着,明明可以靠着身边的朋友作威作福,却仍然按部就班地选角色、拍电影。   那么干净,又那么单纯。   越去了解她,顾盼升就越发地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这几个月以来,他很努力地不去靠近她,生怕把她吓到。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他准备了很久的烟火终于送给了她,她看起来那么高兴。甚至,最让顾盼升觉得很欣喜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比以前改善了好多,至少,在他靠近她的时候,即便额头相抵、鼻尖相贴,她都没有露出曾经那样惊恐的表情。   后来,她虽然没有答应和他交往,但是却默认了他的请求。   他说,希望她能重新戴上那串碧玺。   当时鹿呦呦虽然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拒绝,她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和他的交错在一起。   如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顾盼升觉得,鹿呦呦应该会真的接受他。   有些事,他也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鹿呦呦是有些喜欢他的。   只不过,最开始他给她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那些让正常人无法接受的行为,将女孩刚刚萌生出的几缕心动,硬生生掐死在襁褓中。然后,恐惧与逃离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她越来越怕他,只想躲着他,再也不见到他才好。   然而,身世的真相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忍耐了这么久,走了这么长的弯路,一切终于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却突糟晴天霹雳。   顾盼升熄了火,将车子停在了星灵的门口,然后下了车。   开车时他通过窃听器,知道鹿呦呦还在星灵里收拾上一次没有搬走的行李。顾灵耶因为一直在跑路演,所以这次是她一个人来拿。   他悬着心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门没有关,透过很细很窄的缝隙,顾盼升能看到她正在叠衣服,红色的碧玺串戴在她的手腕上,显得她皮肤越发白皙。   看着女孩温婉而娇俏的侧脸,顾盼升乱成一团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自从温美束告诉他这件事之后,一种恐惧就从他的心底就开始慢慢弥漫出来。   她怕他,他可以忍着离她远一点,等她不怕他的时候,他再回来、再试着去触摸她、拥抱她、亲吻她。   但是,如果温美束所言是真的,那么血缘的羁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彻底堵死了他微弱的希望、彻底抹去了他全部的努力。   顾盼升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的女孩已经叠好了夏天的衣服,正一叠一叠地往行李箱里面放,红色的碧玺手钏随着她的动作,在白色的宽袖毛衣下若隐若现。   那抹似有似无的红色,就像是两个人能顺利在一起的可能性,时有时无,显得虚无缥缈。   最后,她整理好了行李箱。   不再忙碌之后,宽大的毛衣袖子就将那抹红色彻底地掩盖住了。   好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折断似的,顾盼升突然觉得,她似乎就要离开了。   他猛地推开了门,三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扯过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箍着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墙上。   鹿呦呦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   她睫毛轻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泛着水光的小鹿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这一看,就被他吓了一跳。   男人的脸色差极了,他眉峰紧蹙、眼眶发红、眸色暗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极有侵略性和占有欲,却又显得无比悲凉。   他的呼吸微乱,乌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第28章   鹿呦呦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通常来说, 心软的人大多善良, 更愿意去记住别人的好,不愿意时常牢记着别人的不好。   看到顾盼升这副痛苦的模样,鹿呦呦的脑海中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在她生理期时塞到她手里的热枣水、面对无数记者和闪光灯时将他护在怀里的胳膊、甚至还有在璀璨的烟火光芒下, 问她喜不喜欢的温柔眉眼。   只是,这一次他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   顾盼升猛地攥住了女孩柔软纤瘦的手腕, 然后挽起她的毛衣袖子, 细白的腕上坠着一串红色的碧玺,美丽异常。   鹿呦呦试着抽开自己的手腕,却不料他攥得又严又紧。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掌心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心脏强有力跳动着的频率, 隔着一层西装, 被她清晰地感知着。   他的心跳速度很快很快,快得让她的心脏,也忍不住跟着跳得快了起来。   几秒钟后,他竟然放开了她。   然后,他还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就变回了正常而安全的范畴内。   她有些好奇地唤了他一声:“顾总……?”   男人没说话,仍是沉默着望着她。   她张了张嘴,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 屋外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梁宇堂敲了敲门,虽然见到房门是虚掩着的,但是也没有直接闯进来,而是问道:“小鹿?你在吗?”   鹿呦呦像是被捉住了小辫子一样,她有些着急地说:“您先去卫生间里躲一躲好不好?”   顾盼升没说话,但是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鹿呦呦更急了:“等他走了我就放你出来,好不好嘛!”   她一边说,一边推他,顾盼升难得配合她,一言不发地被她推进浴室。   等到鹿呦呦跑去给梁宇堂开门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好像,把星灵最大的老板给塞到卫生间了。   《镜花》会不会被撤档?她会不会被炒鱿鱼?   鹿呦呦皱了皱眉,不禁暗骂自己脑子不清楚,虽然他对她做出了那样的承诺,但是……她也不能真的把老板塞到卫生间啊!   她懊恼地打开了门,努力将刚刚想的那些东西统统清出去。   梁宇堂笑着问她:“是有事忙么?我没打扰你吧。”   听到他说“有事”,鹿呦呦飞速摇了摇头,耳尖却更红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没有没有,就是在收拾行李,刚收拾好,你来找我有事吗?”   闻言,梁宇堂继续说道:“就是……上次录音的事情,知道是谁做的了。”   鹿呦呦疑惑道:“诶?你知道了?”   梁宇堂说:“不只是我,微博上都转疯了,因为温美束刚刚发了微博,说因为愧疚要退圈息影,还当众AT你的微博,向你道歉了,你没看到?”   鹿呦呦翻出手机,看到微博热搜第一位的#温美束息影#后面,已经有了一个紫红色的“爆”字,看来这次引起的讨论度真的很高。   虽然她一早便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温美束在背后策划,顾盼升也说过会帮她处理好,但鹿呦呦怎么样也没想到,顾盼升竟然为了自己,把一个年纪轻轻就三金满贯的影后逼得退了圈。   梁宇堂看到她有些神游的模样,忍不住问她:“小鹿?你在想什么?”   闻言,鹿呦呦才回过神来,她回答道:“哦,没事,我是在想,温美束居然会因为这种事退圈……”   梁宇堂一笑,然后小声对她说:“我听说,好像不是因为这件事。”   鹿呦呦:“那是因为什么?”   她问了顾盼升好多次,如何处置温美束,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   好奇心害死鹿。   然而,她还没等到梁宇堂给她解密,毛衣下摆口袋里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垂下眸子,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之后,对梁宇堂说道:“抱歉,稍等我一下。”   梁宇堂点了点头,然后鹿呦呦就跑到走廊外面,接起了电话。   她问道:“妈?有事吗?”   鹿呦呦有些奇怪,自从她进了《镜花》的剧组之后,鹿萍一直都知道她很忙,所以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镜花》杀青之后,紧接着就是星灵的年会,年会上又闹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根本就没腾出时间去医院看鹿萍,也没有想到给鹿萍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忙完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电话另一边的鹿萍有些欲言又止,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她在电话里说:“呦呦,最近忙完了?”   鹿呦呦连忙说:“完了完了,电影都定档了,等首映的时候带您去看!”   鹿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电影不急,你明天如果有空闲的话,来医院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鹿呦呦疑惑道:“诶?出院?为什么出院?妈你好好养病呀,咱们家现在已经不缺住院的钱了,您别担心。”   她劝了好几句,鹿萍都没有松口。   无奈,鹿呦呦最终只能同意明天去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只不过,她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母亲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跟她说。   这时,鹿萍在鹿呦呦挂断电话之前,又喊了她的名字,并对她说:“呦呦,明天把你的男朋友也带来吧,让妈看看。”   ……   ?!   鹿呦呦一惊,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妈,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和梁宇堂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电话另一端的鹿萍停顿了几秒钟,然后音色微沉,对她说道:“妈说的是顾盼升。”   鹿呦呦慌了:“可是……我没有男朋友啊。”   鹿萍说:“你们两个的八卦新闻传了这么多天,就算我在医院,也听人说过,瞒着我做什么?”   鹿呦呦解释说:“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真的……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他……我带不过去啊!我跟他……”   她突然想起与顾盼升相识起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一件事。   好像,也不能完全说成“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他们之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也是迫于某些原因,不得不承受的。   她与顾盼升初相识的这几个月里,她一直都在拼命地躲着他。   她很怕他,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转身就跑。   后来,他甚至逼得她想放弃《镜花》的导演机会。   扪心自问,她还是不够清高、不够正直。   她可以因为顾盼升的轻薄放弃自己的导演的梦想,放弃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不能放弃这份工作。   古语云,人穷志短。   说得一点都不假。   当她看着医院里开出来的一张又一张单子的时候,鹿呦呦就知道,无论顾盼升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能放弃这份工作。   因为,她真的很需要钱。   不要说那时他只是给自己下了药,事情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是他真的强/奸了自己,她也无可奈何。   后来,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让她渐渐放下心防。   恐惧褪去之后,她开始以正常的视角来看他,心底总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酸酸甜甜的。   鹿呦呦想着这些,停顿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鹿萍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难处,便对她说:“那就不强求了,明天你自己来吧。”   鹿呦呦如蒙大赦:“好的,妈,我明天就接您出院!”   她长舒一口气,挂断了电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是想劝母亲留在医院的,没想到被她捏住了命门,让她不敢再将这通电话持续太久。   鹿呦呦揣好手机,回到了屋里,梁宇堂还在等她。   刚一进屋,她就想起了温美束的事情,于是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然后,梁宇堂就对她说:“我是听赵导说的,温美束是因为毁容才息影的。”   鹿呦呦震惊:“毁容?!”   梁宇堂点头:“是啊,毁容,听说被人把脸给弄花了,刚包扎完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满脸都缠着纱布。”   鹿呦呦:“……。”   她忍不住面色一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纵然温美束害了她,道歉、退圈、息影都是应该的,可是毁容……   那么爱惜自己容颜的一个女人,脸花了,难道不会崩溃吗?   只不过,梁宇堂似乎没有看出她微妙的神色变化,反而问她:“你行李重不重?我帮你拎下去?”   鹿呦呦连忙说:“不重不重,我突然想起来还差点东西没收拾完,收拾完了我自己回学校就好了,你回去吧。”   听到她下了逐客令,梁宇堂也不恼,继续对她说:“小鹿,我以前对你说的话,永远都算数。”   ……?   他继续说:“我刚刚跟顾导说了,她也同意我进《水月》的摄影组,我不会放弃的。”   鹿呦呦看着他,那双明亮的年轻眼眸清朗而执着,如同盛满了朝阳的辉光。   她摇了摇头,刚想拒绝,却不料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抵住了唇。   梁宇堂微笑着说:“小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还是不会放弃的,我一直都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没有死缠烂打,没有强取豪夺,他的追求充满了温柔而绅士的格调,给了她最大的宽限和自由,让她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做出选择。   只可惜……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间太晚了。   如果梁宇堂能早一些出现在她面前,或许鹿呦呦就会接受他,也或许,在顾盼升对她做出那些荒唐事的时候,她会鼓起勇气抽他一个耳光。   然后,顾盼升或许会放弃她,或许会把她清出星灵……   可是这些也都是“或许”,事实却是她没办法再喜欢梁宇堂了。   鹿呦呦站在门口,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拧紧了眉。   正当她思考着怎么拒绝梁宇堂的时候,腰上突然横过来了一条有力的胳膊,她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被人拖进了浴室里。   鹿呦呦焦急地说:“门!门还没关!”   他把她扔进浴室,然后将浴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并对她说:“关上了。”   ……   混蛋!她说的不是这个门!   但是,还没等她把这句抱怨说出口,她就听到他说:“刚才我都听到了。”   ……不敢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以前跟你告白过?”   ……瑟瑟发抖。   “给你解释的机会。”   ……。   她看着他乌色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敢说。   顾盼升垂眸,看到那双小鹿眼睛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再想到刚刚听到的话,记忆难免回想起那个折磨他很久的午后。   那天,他亲耳听到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对她告白,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怕吓坏她,把她推得更远。   可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虽然温美束带来的这个消息,真假有待商榷,但既然事情没有最终尘埃落定,他就更不能肆意而为了。   他可以不在意,但因为他在意着鹿呦呦。   这种事,鹿呦呦一定会在意。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拿到可以查明真相的东西——她的DNA样本。   顾盼升突然想到那杯热枣水,于是问她:“上次给你的东西,在你手里吗?”   鹿呦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盼升说:“水杯。”   一听到这两个字,鹿呦呦瞬间就想起来了,她绕过顾盼升,出了浴室,打开刚刚整理好的行李箱,从那里面拿出了一个米色的保温杯。   她拿着水杯对他说:“我洗好了就让灵耶还给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把这件事忙忘了。”   然而,顾盼升却对她说:“没事,直接给我。”   鹿呦呦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没洗过,这杯子我用了很久了。”   鉴于他曾经做过一系列的变态事件,鹿呦呦很难不去想歪,对方拿走自己用过的水杯,会做些什么更变态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她还真就冤枉了他。   顾盼升要她用过的水杯,只是想去做DNA鉴定。   这种近在咫尺却又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他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给我。”   这语气严肃又强硬,不容人拒绝。   鹿呦呦本来就有些怕他,现在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来对自己说话,身体便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在她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就把杯子递了过去。   顾盼升拿着保温杯,在手里颠了颠,然后对她说:“走,我送你回寝室。”   他开车将她送回了学校的寝室楼下,鹿呦呦临走之前,他还说明天上午来接她去医院。   鹿呦呦先是一愣,刚想说“不用”,然后就想到了曾经拒绝过他之后,会引发更加恶劣的后果,衡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她和顾盼升约好了时间,就回寝室了。   顾盼升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结了冰。   他看着那个米色的保温杯,若有所思,僵了好一阵。   然后,他启动了车子,黑色的法拉利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下。   ……   陈冰时从顾盼升的手里接过那个杯子的时候,面上便做出了一副诧异而震惊的表情。   他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顾盼升答道:“把这杯子里面的DNA样本和我的去做鉴定,别人我不放心,这事你亲自来办。”   陈冰时说:“我可以帮你去查,但是方便告诉我,这头发是谁的么?”   顾盼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欲言又止了好一阵。   陈冰时见他如此,也没再问什么,便离开了。   其实他可以猜到,这个DNA样本的主人就是鹿呦呦。   陈冰时知道,顾盼升对鹿呦呦的感情,已经浓烈到了恐怖的程度,就算温美束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几个月前,当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顾盼升,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鹿呦呦,明面上不痛不痒地劝诫他,但是私下里却和赵林松多次盘算,屡屡将鹿呦呦送到他的身边。   鹿呦呦的表现,竟然是意料之外地出色。   她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不敢拒绝顾盼升的要求,但是她又是正直的、坚强的,不允许顾盼升对她做出越过底线的事情。   这样一来,就在无意之中形成了一种“欲擒故纵”的效果。   或许,这样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对其他人来说无所谓,毕竟,普通人的生命中,“求而不得”且“无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对这种感觉早已习惯。   可是顾盼升不同,他是天之骄子,无论是家世还是自身的能力,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从来没有一次例外。   所以,这样一个让他“求而不得”又对他“若即若离”的女孩,于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痛苦,可是这种痛苦,又何尝不是一种快/感——他能放手才怪。   当然,顾盼升的眼里从来都容不得沙子,仅仅是温美束的一份证明,肯定无法打消他心底的疑惑。   他肯定要亲自找人查证,亲自确认之后,才会罢手。   这时,陈冰时作为发小兼好友的身份就派上了用场。   只要是他递出去的鉴定结果,顾盼升基本上不会怀疑,除非他哪一天露出了破绽,让他起疑,他才会再去重新查证。   陈冰时将那个装了头发的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灵耶的电话。   既然,顾盼升想要一个结果,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他只能让顾灵耶帮忙了。 第29章   嘟声三响, 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顾灵耶元气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来:“喂?冰时哥?”   陈冰时“嗯”了一声, 然后问她:“灵耶,明天上午有时间么?”   顾灵耶顿了一会儿,手机另一边响起了翻日历的声音,她似乎是在翻着自己的行程。   不一会儿, 陈冰时就听到她说:“上午可以,但是下午要赶飞机去杭州参加路演,可能吃不了午饭了。”   陈冰时笑着说:“不是午饭, 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想请你喝杯咖啡。”   顾灵耶:“……喔。”   她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脸红得像个苹果。   听到手机另一边的轻笑声,顾灵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连忙说:“好、好的啊,那明天上午几点?在哪儿见面?”   陈冰时:“上午八点我去你的学校接你。”   顾灵耶:“……嗯!明天见!”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 陈冰时放下了电话。   如果可以选择, 他也不希望把顾灵耶扯进来,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非要她帮忙不可。   顾盼升的直系血亲,只剩下了顾灵耶,既然要造价, 就不得不拿到她的头发。   既然这辈子都再没机会了,也就只能把某些永远都不应该说出口的话,埋在心底。   而另一边,顾灵耶洗漱完了之后, 躺在床上兴奋地滚了好几圈,都停不下来。   鹿呦呦被她折腾得心烦意乱。   她本来就被顾盼升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不明所以,现在好友又在寝室里这样扑腾,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   于是,她去晃了晃顾灵耶的床,问她:“你到底怎么了嘛,大晚上的也静不下来。”   顾灵耶从床上探出来一个脑袋,脸颊红红的,咬了咬唇,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什么,就是高兴,《镜花》马上就要首映了,你不高兴呀?”   鹿呦呦笑着说:“就怕某人是睁眼说瞎话。”   顾灵耶佯装生气道:“哼!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耍关心童了!”   鹿呦呦哄着她:“诶呦我错了,奖项都定得差不多了,现在你说不耍她,7网的执行长该怎么办。”   《镜花》的公映期在圣诞节,而跨年之后,很多视频门户网站都会举办各种评奖晚会,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7网的“国影大赏”,只不过,视频门户网站多为私人投资,自然免不了“走后门”的情况发生。   不过,7网最大的资方是顾氏,而顾氏一贯对娱乐圈的项目不怎么放在心上,星灵作为总公司的代理,每年也监督着7网,以真材实料来评选各个奖项,所以7网的“国影大赏”是目前国内最有口碑的一个非官方评奖平台。   这一次,是顾灵耶第一次动用“走后门”的特权,把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的奖项都留给了《镜花》,单单落下了最佳女主角,就是为了当众让关心童下不了台。   而《镜花》也十分给两个年轻导演的面子,点映时口碑就很好,预售的成绩也在远超其他几部同期的电影,以这种趋势来看,票房肯定差不了。   原本顾灵耶只是跟她玩笑几句,鹿呦呦也没放在心上,两个人互相调侃闹得开心,聊到了熄灯才各回各床。   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镜花》的剧组解散了之后,后续的宣传都是顾灵耶在跟,鹿呦呦反倒是闲了下来。   顾灵耶出门后,她在寝室里刷了几集美剧,到了和顾盼升约好的时间后,她就换好衣服下楼了。   黑色的超跑停在医院的大门口,他把她送上了楼,却站在鹿萍病房的门口,没有进去。   鹿呦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是他偏要送自己来医院,但自己终究还是搭了他的便车。   顾盼升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在意,就看着她抱着一束百合进了病房。   偏巧,这时陈冰时来找他了。   他递过来一份鉴定文件,并对他说:“帮你检测完了,看看吧。”   顾盼升打开了文件夹,看到鉴定结果之后,悬着的那颗心,彻底落了下来。   而且,落得很快、很急,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细细的红血丝慢慢爬上了男人的眼白,他面部的肌肤微弱地颤抖着,眼神绝望而痛苦,透着萧瑟的悲凉,看起来有些吓人。   刚刚因为和女孩的亲密而兴奋起来的心情,骤然间像是被泼了无数桶冰水,彻彻底底地冷了下去。   虽然原本就没打算放开她,但是当结果摆在眼前时,他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日子里,对她说过的话、对她做过的事,滔天的罪恶感霎时将他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是他不后悔,就算全世界都来咒骂他、反对他,他也绝对不会退缩。   陈冰时见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然后连忙问道:“那个DNA样本……不会是小鹿的吧?”   顾盼升没有看他,点了点头,然而眼睛却飘忽地目视前方,似乎是可以透过那扇紧紧关着的门,看到病房里现在的景象。   陈冰时还想说话,然而走廊里的安静却被屋内的一个耳光声打破。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顾盼升也顾不得鹿萍是否能认出他,想也不想就推门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顾盼升就看到鹿呦呦捂着脸颊跌坐在病房的地板上。   鹿呦呦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从小到大,鹿萍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就连重话都没有说过她几句。   而今天,她还没开口说一句话,母亲的耳光便飞速抽了过来。   鹿呦呦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哭着喊了她一声:“妈……?!”   看到突然闯进病房里的两个男人,鹿萍身形一僵,在看清了那张与顾新海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孔之后,气得浑身发抖。   她身体脱力,不得不靠着病床的护栏,声嘶力竭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接近这样的男人,你当时喜欢这个专业,我让你去念了,你忘了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你有听到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你还要脸吗?!”   陈冰时见状,连忙劝道:“老师,您的心脏不好,别——”   鹿萍发了疯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指着鹿呦呦的鼻子,狠声说道:“别什么?别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除非我是个死人,听不到别人怎么说她像个婊/子一样爬/床拿资源,听不到别人怎么说等着看她被有钱人玩腻后就狠狠甩掉的笑话,只要我活着,我就能听到,我就忍不住想打死她!”   她年纪大了,可能迂腐、可能封/建、可能小题大做,但站在鹿萍自己的立场上,纵观她玩笑一般的人生,这番话每一句都是她的切肤之痛。   鹿萍在十九岁时,摘得了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影后的桂冠,她没有任何背景,靠的就是顾新海。   人火了之后难免遭到非议,更何况,她本来就火得有猫腻。   国外的八卦记者不比中国大陆地区的温和,无论是记者采访、还是各种八卦周刊,都把她和顾新海的事情挖得底朝天,那时候,多么难听的话,鹿萍都承受过。   就算她和顾新海分手了,被有钱人玩腻了就甩掉的笑话,也在八卦舆论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痛苦如同穿肠毒/药,她怎么忍心让鹿呦呦再走一遍她的老路。   鹿呦呦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站好,走到鹿萍面前,哭着对她说:“妈,我和顾总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生气……您听我解释。”   听到她这样辩解,鹿萍更是气了,她举起手想再抽她一个耳光,却不料鹿呦呦一下子就被顾盼升拽走。   他把小小一只的女孩藏在了身后,继而说道:“阿姨,我们第一次见面,您就这样么?”   顾盼升本想有个好一些的开端,却不料鹿萍因为外面的八卦,早就对他没了好感,甚至露出了家教森严的态度,当场抽了鹿呦呦一个耳光,要不是他护着,现在第二个都抽上了。   听到他的话,鹿萍冷笑一声,往日里泛着款款温柔的眉眼,刻薄得像个疯妇:“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颇有深意,但在场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   鹿呦呦只是以为母亲很讨厌这个“绯闻对象”,所以才会态度这样难看;而顾盼升则以为,她是在说自己的容貌和顾新海十分相似,提醒他和鹿呦呦之间的血缘关系。   至于陈冰时的想法,就不太一样了,他生怕鹿萍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多余的话,让他的一切算计都前功尽弃。   因为,鹿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说顾家的一对父子都是人渣。   顾新海抢走了她的第一个女儿,而顾盼升现在又要抢走她的第二个女儿。   所以,陈冰时连忙拽住了顾盼升,示意他赶快离开。   但是顾盼升哪里能走,他看到心爱的女孩右侧的脸颊,被打的微微浮肿,心疼得无法呼吸。她的脸颊那么柔软,平时他连碰一碰都害怕弄坏了,现在却被人打成这样。   陈冰时一边拽他,一边说:“老师心脏不好,你别顶嘴了,赶快走。”   顾盼升根本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但是见他这样紧张鹿萍的样子,却难免疑心起来。   按理来说,鹿萍算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就算是担心她的身体,或者说想要讨好,也应该是他来做,怎么轮得到陈冰时?   然而,就在他思考着这个疑惑之处的时候,连鹿呦呦也开始催他了:“您先回公司吧,我……跟我妈单独说说话。”   顾盼升垂眸,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右侧脸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鹿呦呦见他不说话,也不准备离开,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声:“顾总……?”   她见顾盼升依然没说什么,又看了看鹿萍黑得吓人的脸色,竟然莫名壮起了胆子,和陈冰时一起把顾盼升往外推。   等顾盼升被推出病房的时候,看到身边的陈冰时,他才回过神来。   那人仍旧一副发小的熟悉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乱/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别想不开啊。”   顾盼升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几秒钟之内就把怀疑的神色迅速收了回去,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的门,就和他并肩往外走。   陈冰时似乎没有察觉到顾盼升眼底的质疑,继续说道:“上次和灵耶喝咖啡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过你的事,既然灵耶和小鹿的家人都不同意你们两个的事,你又何必这么坚持,对一个人的占有欲是可以依据科学的方式来控制、甚至根治,只要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治疗。”   顾盼升没有说话,脸色依然很差。   陈冰时认识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日常阴着脸的模样,也没太当回事,离开病房区之后,就回到工作岗位去了。   顾盼升很想折回去,看看鹿呦呦到底怎么样了,可是,他不想面对鹿萍。   如果鹿萍将这件事告诉鹿呦呦……   他甚至不敢想,鹿呦呦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是个很正常的女孩,对他的感情,在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克制下,现在只能勉强说是“不那么讨厌”、“不那么害怕”,顾盼升很清楚,鹿呦呦的心里,对他甚至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顾盼升坐在车里,脑海中仿佛过电影一样,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逐帧检测,最终,画面停留在了陈冰时望向鹿萍时,那份担忧得仿佛被捏紧了心脏的表情。   他突然想到了某种非常恐怖的可能性。   翻出手机,给顾灵耶打了个电话。   几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顾盼升连忙问道:“陈冰时最近有没有约你出去?”   电话另一边的顾灵耶似乎在机场,背景音十分嘈杂,她扯着嗓子对他说道:“有啊,冰时哥今天上午就约我出去了,怎么了吗?”   顾盼升顿觉一阵凉意袭来。   他象征性地关心了顾灵耶几句话,然后就撂下了电话。   上午,陈冰时约顾灵耶出门,下午,陈冰时就给他送来了这份检测结果。   这也未免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顾盼升启动了车子,想着这些碎片般的线索和记忆,离开了医院。   之后的几天里,顾盼升找了一些专业人员,在他车子里的副驾位上采集DNA信息,可惜,这个位置除了鹿呦呦之外,顾灵耶也坐过。   他将提取到的几根头发拿去做DNA鉴定,得到的依然是相同的结果。   可是,一旦有了怀疑,再加上顾盼升对鹿呦呦的执着,让他拼了命地想去弄清楚全部真相。   明知道这份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他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希望,所以无法放弃。   上次他拿走鹿呦呦的保温杯,只不过是想粉碎自己心底的那份微弱的希冀,而这一次,他却是怀揣着希望,想要再做一次鉴定。   ……   鹿呦呦再三跟鹿萍发誓,甚至是发毒誓,鹿萍才勉强相信她的话。   反过来,鹿萍一反常态的模样,也把鹿呦呦吓得够呛。   她努力安抚了母亲好久,才让她冷静下来,不过手腕上戴着的那个红色碧玺手钏,却被鹿萍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   鹿呦呦猜得到,这个东西一定很贵,她也跟母亲商量过,大不了就把这个直接还给顾盼升,可是鹿萍偏是不听。   鹿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活到这个年纪,她隐隐猜到这个手钏里会有什么玄机,于是便自己留下了这个手钏,无论鹿呦呦说什么都不肯退步。   见她如此坚定,鹿呦呦也没办法。   她乖乖在家里陪着鹿萍呆了好几天,又陪鹿萍去看了《镜花》的首映,母女两人的温馨日常甚至渐渐让她觉得,前一阵子在医院里那些事,尖锐得像个错觉。   如点映和预售的势头一模一样,《镜花》的票房一路走高,截止跨年时,《镜花》上映六日,已经收割了将近8亿的票房。   青春题材的电影一直都是电影市场的吸金神器,但受制于观影人群的广度,很难成为票房冠军,内地电影的票房冠军一直都是全年龄向喜剧片的角逐,其中,以贺岁档喜剧片和暑假档喜剧片最具竞争力。   只不过,按照现如今的发展,破10亿肯定不是问题,作为青春题材的电影来说,已经非常优秀了。   跨年夜时,鹿呦呦陪鹿萍一同看某个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   鹿萍跟与她同龄的那些女人不太一样,她对这些流行的东西非常感兴趣,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但是平日里爱看的节目非常年轻化,和鹿呦呦的喜好差不多。   零点一过,鹿呦呦就接到了顾灵耶的电话。   7网的国影大赏历年来都是在元旦当日晚八点开始全网直播,今年也不例外。   虽然颁奖环节只有几分钟,但是却需要所有参与嘉宾提前到场走流程和彩排。   鹿萍原本是不想放她去的,可是鹿呦呦软磨硬泡,再加上是导演处/女作被提名,鹿萍也知道,她是非去不可的,所以也只能同意。   第二天一早,顾灵耶开车来鹿家接她。   鹿萍一看来人是顾灵耶,才稍稍放心了些,又苦口婆心地嘱咐了鹿呦呦几句,便随她去了。   本来,无论是挑礼服还是彩排,都很顺利。   在顾灵耶的授意下,彩排时《镜花》承包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五项重要奖目,看着关心童彩排时高兴的样子,鹿呦呦和顾灵耶站在后台不约而同地笑到肚子痛。   等到了正式直播的时候,最佳女主角获奖者突然换人,关心童的表情会有多精彩,简直不言而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正视直播之前,发生了一件特殊的事。   特殊就特殊在,特殊身份的顾盼升不请自来了。   作为星灵上属总公司的老板,7网对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金/主爸爸是尊敬且敬畏的。   然而,这个被众人所敬畏的男人,竟然在直播开始之前,玩了一套强抢民女的戏码。   顾盼升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看到屋子里的女孩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小礼服,裙摆上镶着层层叠叠的珍珠,白皙的肩膀全数暴露在空气中,而那串本应该戴在手腕上的碧玺手钏,却消失不见了。   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屋,走到她身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温热的手掌箍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化妆台上。   她抬起头,就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正面色明暗不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写满了占有欲,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似的。   他慢慢靠近他,用高挺的鼻梁暧昧地蹭着她的脸颊,温热的鼻息灼得她的皮肤微微发麻,带着暧昧而亲近,强势得不容拒绝,但似乎又带着小心翼翼。   然后,鹿呦呦就听见,他用低沉而微哑的声音问自己:“我爱你,你爱我吗?”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她回答“不爱”,这个男人会立刻发疯。 第30章   拿到鹿呦呦的DNA样本, 不算特别难的事情。   鹿呦呦一直很喜欢他的手, 而顾盼升也是第一次清醒,自己的手很争气,无论是单手解开她的bra,还是不经意间掐断她的一根头发, 都不是什么难事。   那天在医院,顾盼升就这样做了。   后来,他亲自带着那根头发去了鉴定中心, 亲自等着鉴定结果出来。   而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无血缘关系。   虽然他接下来最需要做的, 就是去查温美束当时那两份鉴定结果的真相,以及陈冰时欺骗自己的原因,但是,有一件事他不去做,其他什么事都失去了意义。   那就是, 告白。   原本是最常规的事情, 但是他们两个人自相识起,“不常规”的出格事已经做了太多,这一次本本分分的“告白”,竟然一点都不让人紧张。   他已经忍了太久,再加上温美束带给他的这个打击, 让他这段时间已经沉浸在一个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所以,再一次接近她、对她说话的时候,面色难免有些吓人。   他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   女孩纤长卷翘的黑色睫毛颤了一下, 然后她小声劝他:“您先……冷静一下。”   她本是好意,却不料这句看起关切、实则疏离的话语,意外地刺痛了他心底的防线。   顾盼升猛地攥住了女孩柔软纤瘦的手腕,手指捏在她的脉搏上,缓缓开口道:“我送你的东西呢?又不戴了?”   鹿呦呦试着抽开自己的手腕,却不料他攥得又严又紧,肌肤相叠,连半丝缝隙都没有。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呦呦,这个几个月我再没有让你难堪,难道你是觉得我变了性子?只是因为我爱你,舍不得看到你有一点点的难过,所以才拼命克制着自己不来烦你。现在,只要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你不想见到我,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说,我就做,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说得认真而诚恳,像一个罪孽深重的囚犯,向她忏悔并保证着。   见她一句话也不说,顾盼升快要恼死了。   他红着眼睛将她的手腕扣在化妆台的镜子上,长腿挤开女孩并在一起的膝盖,将她的小礼服压出了好多道褶皱,这样的动作侵略意味十足。   鹿呦呦的心情很复杂,或者说,现在是有些大脑放空的状态。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被人告白,但却是最刺激的一次。   不管是“我喜欢你”,还是“请和我交往”,在这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面前,显得是那么虚伪而苍白无力。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不仅仅是示爱,更是一种承诺,或者说,是一种臣服。   她明明比他矮了许多,可是为了环着她,他却不惜低下头、弯下腰,只为了能与她距离更近。   鹿呦呦抬起眼眸,看着那双略显阴郁的桃花眼,心脏的跳动却没由来地停顿了一拍。   她觉得自己奇怪极了。   明明……以前她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可是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却又觉得有些不安。   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可能真的是……喜欢吗?   鹿呦呦没有喜欢过任何异性,所以她现在也分辨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顾盼升对她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每一件拎出来都无法让人释怀,但他却有一个稀有的优势,让鹿呦呦无法拒绝。   她觉得,顾盼升是真的爱她。   说不清楚,她一个成长在单亲家庭里的孩子,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男人说的“我爱你”。   原本从幼时起,她就知道同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母亲,就是因为被男人抛弃,所以才一辈子过得这样辛苦。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愿意去试着相信顾盼升对她说的这句“我爱你”。   鹿呦呦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微微翳动,然后她闭上了双眸,慢慢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很简单也很单纯的唇瓣相贴,男人的唇带着比她高上一些的温度,暖暖的。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却是最真实、最震撼的吻。   顾盼升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让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桎/梏着女孩手腕的手。   然而,她的胳膊并没有掉下去,而是软绵绵地环着他的肩膀。   女孩离开了他的唇之后,人却没有离开,而是靠在他的身上,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贴。   她的心脏甚至快要跳出嗓子了。   鹿呦呦红着脸,怯生生地看着他,她看到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面,沾上了兴奋而温柔的光亮。   然而,当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一个令他极为不悦的声音。   是梁宇堂在休息室外面喊鹿呦呦:“小鹿,顾导说让你去后台候场,你在休息室吗?”   这样问着,他还敲了敲门。   鹿呦呦连忙说:“在的,你跟灵灵说,我一会儿就去了,很快。……啊!”   她本来是好好说着话的,却不料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就亲了一下她的睫毛。   又痒又麻,让她忍不住喊出了声。   梁宇堂问她:“小鹿?你没事吧?”   这时,顾盼升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鹿呦呦强忍着想喊他“变/态”的冲动,对门外说:“没事没事,你先走吧,我很快就过去了。”   梁宇堂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有什么不对,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渐渐远走的脚步声。   随后,她就感受到男人慢慢靠近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是你的那个‘同、学’?”   ……不敢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以前跟你告白过?还是两次。”   ……瑟瑟发抖。   “给你解释的机会。”   ……。   她看着他乌色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敢说。   顾盼升垂眸,看到那双小鹿眼睛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再想到刚刚听到的话,记忆难免回想起那个折磨他很久的午后。   他曾经两次亲耳听到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对她告白,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次是因为,他怕吓坏她,把她推得更远。   第二次是因为,他以为两个人有血缘关系,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查到了真相。   而她刚刚主动递过来的吻,也打消了他的许多顾虑。   哪怕只有一点点,她对自己也是有着喜欢的,虽然肯定不如他对她的爱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很少,但是依然让他觉得看到了希望。   见她许久都没有说话,顾盼升轻笑,然后握着她的膝窝,将她整个人转了个圈,让她正面对着洗手台的镜子。   鹿呦呦的下巴被他捏着,被迫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两个人,正紧紧地靠在一起。   女孩红着脸颊和耳尖,被男人捏着下巴,靠在他的怀里。   她看到男人稍稍侧眸,看着镜子里的她,低声说道:“如果你不能说出来让我觉得高兴的解释,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这一刻,鹿呦呦才想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本质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镜子,再一次刷新了她的羞耻心。   鹿呦呦努力并着腿,然而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却无济于事,她带着软糯的哭腔服了软,对他说道:“我……我喜欢你,这样说行吗?”   水润的眼眸含着泪光,委屈地看着他。   顾盼升眯了眯眼睛,然后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她。   不同于刚刚的轻轻触碰的浅吻,这个吻又深又重,她被他亲得舌根发麻,手脚发软。   因为今天她第一次主动吻过来,所以顾盼升难免吻得忘情了些。她刚刚化好没多久的唇妆被他吻得一塌糊涂,连嘴唇也微微胀痛。   鹿呦呦有些吃痛,柳叶一样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然后推开他,拼命地往后躲,眼泪汪汪地说:“很疼啊……”   他平时就把她放在心尖上,现在看到她喊疼的模样,就更心疼了。   顾盼升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皱着眉探出自己的小舌,安抚着刚刚被他吻得发肿的唇瓣。   本来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但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就显得格外色/气了起来。   顾盼升轻笑,然后特意沉着声问她:“那我帮你吹吹?”   听到这句话,鹿呦呦顿时一僵。   本就泛着粉意的脸颊骤然变得嫣红异常,她对这种亲昵的行为略有抗拒,大概是因为相识以来,他对她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就算她已经有些喜欢他了,却也依然忍不住想躲开他的亲近。   鹿呦呦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然后收回自己的腿,双膝贴在身前,下巴垫在膝盖上,有些不满地说:“不要你吹。”   见她拼命地躲着自己,顾盼升有些不高兴。   他抬起手想去摸她,结果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拍开,嫌弃的意味之重,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顾盼升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明明刚才已经说了喜欢他,现在又这样对他。   当然,他在面对鹿呦呦时早就习惯性变态了,现在自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鹿呦呦抄起化妆台上塑料质地的瓶瓶罐罐,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告白的力度差距悬殊,一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明显比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你”要沉上千百倍。   都说先爱上的那个人就是输家,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鹿呦呦明明以前都快被他吓破胆了,但是听到顾盼升的告白之后,莫名就变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趁着顾盼升被化妆品的瓶子砸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从他的怀里溜出来,跳下梳妆台,提起小礼服的裙摆就往外跑。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顾盼升拽了回来。   顾盼升迅速关严了门,然后把她按在门上,用手臂和身体将她牢牢地圈死在自己的怀里,并对她说:“胆子变大了,竟然敢往我身上砸东西。”   鹿呦呦慌了:“可、可是你刚刚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放开我啊,你快放开我好不好……”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软绵绵的本质又暴露了出来。   顾盼升轻笑,对她说道:“想让我听话?那你要和我在一起才行,没名没分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看着女孩微微颤着的睫毛,忍不住又吻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呦呦,和我在一起吧。”   不管她是谁,他都想和她在一起。   顾盼升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是性格很糟糕的那种人。   他自私、霸道、残忍、心狠手辣、寡亲薄情,有时甚至会发展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把自己人生中所有的温柔与隐忍都用在了鹿呦呦的身上,不敢越雷池一步,只为求得一丝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这次来找鹿呦呦之前,他曾经想过,如果她依然不答应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就算是绑,他也有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他喜欢她,他爱她,想宠着她,也想欺负她,更想看到她被欺负得哭了的软绵绵的样子。   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吻她、想抱着她,想看到她被他的荤话弄得羞涩不已。   稍倾,他惊喜地看到女孩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的样子。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男人,俯身亲了一下女孩馨香的发顶,然后放开了她,又帮她打开了门。   鹿呦呦小跑出去,然而,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突然会觉得放心不下,想离开前再看他一眼。   那眼神清透明亮,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无比勾人。   这时,鹿呦呦突然对他说:“顾总……一会儿我跟灵灵要领奖了,你来看么?”   问题刚问出来,她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顾盼升那么忙,这次的直播有四五个小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但是《镜花》的最佳导演属于压轴奖,肯定要几个小时之后才会颁奖。   顾盼升这种人,日理万机,似乎耽误了几分钟,就是几个亿的合同没了的人设,他怎么可能一直等到最后。   思及此,还未等顾盼升回答,鹿呦呦便说了一句“打扰了”,扭头就跑。   ……   鹿呦呦跑到后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多亏后台的休息室也是隔间,只不过比主控休息室要小上许多,只能放下桌椅罢了。   所以,鹿呦呦这副唇妆一塌糊涂的模样,别人都没有看到,只有顾灵耶看到了。   顾灵耶被吓得不轻,连音调都高了两度:“天啊你这是被谁给啃了?!”   她向来口无遮拦,但实际上真的是被别人“啃”了的鹿呦呦,当即就忍不住红了脸。   鹿呦呦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声:“我去洗了,再补妆。”   然而,等她洗完了回来,就甩不开顾灵耶了。   好不容易补完了妆,鹿呦呦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然后对她说:“灵灵,这只是一个意外。”   顾灵耶一听,就急了:“我呸!刚才陈姐在这里给你补妆我没好意思说,肯定又是我哥搞的鬼吧,我就说呢,平时星灵的事情他从来不管,这次偏要来做压轴奖的颁奖特邀嘉宾,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鹿呦呦听到“颁奖嘉宾”四个字,也有些慌:“你说……颁奖嘉宾?”   顾灵耶点了点头:“对啊,这次大赏的最佳导演就是他来颁奖,以前都是星灵的执行长来颁奖,不过今年执行长换成我了,我又是获奖者,所以我哥的助理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多想,没想到……你自己注意一下啊!还嫌被他欺负得不够?!”   听了顾灵耶的话,鹿呦呦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好像……他们认识以来,她真的是一直都被他欺负着的,就连告白都是。   虽然确实是有些许喜欢他,本是很少很少,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一欺负她,她怕了,就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这些话已经对顾盼升说过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了实质性的变化,鹿呦呦最先想到的,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灵耶。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顾盼升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所以刚唠起他就冷了场。   顾灵耶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感情这种事,如果不是当事人,真的很难说清楚到底如何。   在外人看来,是鹿呦呦配不上顾盼升,两个人家世背景差距悬殊,灰姑娘的故事只属于童话,不属于现实。   可是,在顾灵耶看来,是顾盼升配不上鹿呦呦。   她的朋友那么好,善良又温柔,就算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也不会放弃希望。   她那个混蛋哥哥,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女孩。   可无论是顾灵耶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办法代替鹿呦呦去生活,所以顾灵耶只能保持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顾灵耶才闷闷地问她:“那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鹿呦呦说:“真的……会有一点喜欢吧,可能你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的吧。其实今天发生的一些事串起来真的是微妙又巧合,然后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爱还是不爱,这是连当事人都很难说清楚的事,更何况是别人呢。   见鹿呦呦是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模样,顾灵耶也不好再问。   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自己那个没什么人性的哥哥,都好好对待她最好的朋友。   在后台等待的时间是很无聊很漫长的,年度最佳导演被编在了最后,不过,中途可以从视频监视器里,看到最佳女主角在颁奖时,关心童神采飞扬地走上了舞台,最终却在主持人和颁奖嘉宾的尴尬微笑中下台,那脸色的变化实在是精彩。   顾灵耶看到关心童这样的脸色,一扫刚刚的郁卒心情,指着视频器笑得肚子痛,一边笑还一边跟鹿呦呦吐槽:“卧槽关大小姐的表情太好笑了我的妈哈哈哈哈哈!”   鹿呦呦虽然不太擅长打击报复,但关心童终归是坑了她两次。   《镜花》一举大热,到现在位置,已经先后斩获了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女配角三个奖项,四个主演,就她一个人落了空,想必心里的滋味肯定很丰富。   她也忍不住笑,但还是推了顾灵耶一下:“好了,你控制一下,最佳女主角之后也没几个奖,就到我们了。”   顾灵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一想到要上台,连忙把笑憋了回去,朝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鹿呦呦和她一起出了后台的小休息室,站在升降梯前,等着主持人报奖。   只不过,在听到顾盼升的名字之后,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频率的心跳速度,突然又快了起来。 第31章   鹿呦呦深吸一口气, 稳了稳心神, 有些忐忑不安地跟在顾灵耶的后面,从后台慢慢走了出去。   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跟前一阵星灵的年会场面有些相似,但却又有不同。   虽然星灵是7网的“国影大赏”的最高赞助, 但这终归还是别人家的地盘,无论是主持人、还是嘉宾,都是外人。   鹿呦呦站在顾灵耶的旁边, 听着她和主持人来来往往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顾盼升便从前台的VIP坐席里起身,走上台来。   他将水晶质地的奖杯放在了鹿呦呦的手里,临走之前,还十分娴熟而隐蔽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鹿呦呦简直要被他吓死了。   这么多摄像机拍着, 又是全网直播, 谁知道这时候导播会切到哪个摄像机的画面,被人看到他这样对她。   幸好,他还算知趣,只是稍稍碰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人发觉, 就连顾灵耶都没有注意到。   要知道,鹿萍肯定会看她领奖,而鹿萍又对顾盼升那么抗拒……   顾盼升应该也是记着这一点,所以在公众场合收敛了不少, 就连找她告白,都是挑了休息室没人的时候。   颁奖音乐结束之后,顾盼升就回到了VIP坐席。   这次国影大赏的主持人是7网的当家一哥,比星灵年会的主持人要老练得多,顾灵耶跟他翻来覆去打了好久的太极,最终还是被迎面抛来了一个重磅问题。   那主持人笑眯眯地问:“两位年少成名,又都是高颜值的才女,不知道现在脱单了么?方便透露一下喜欢的类型么?”   关于两/性问题的八卦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这问题一出,鹿呦呦就看到舞台旁边挂着的实时弹幕器瞬间就被屠了好几层版。   顾灵耶眼珠一转,刚要说话,却不料被主持人拦下了。   主持人说:“不如这个问题就让鹿导来说吧,鹿导真是不爱说话,上台这么久了,除了‘谢谢’什么都没说过呢。”   话音刚落,主持人就把自己的话筒推到了鹿呦呦的面前。   7网财大气粗,每个嘉宾都配了麦,鹿呦呦本来就有话筒,可是主持人这样一弄,就让她骑虎难下,不得不正面回答问题了。   实际上,不仅是被迫回答让她觉得骑虎难下,更让她觉得不安的是,此刻看着她领奖的鹿萍和顾盼升。   如果她答没有男朋友,那顾盼升肯定会不高兴,如果她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男朋友,那鹿萍肯定不会放过她。   鹿呦呦拿着自己的话筒,卡了半天,又偷偷地瞄了一眼顾灵耶,突然就想起来候场时顾灵耶塞给她的应急小纸条。   如果被问道男朋友相关的话题,该怎么回答来着……?   鹿呦呦看了看主持人,又看了看台下的顾盼升,然后慢慢地说道:“其实,我跟顾导很久之前就有个约定,就是……朋友一生一起走——”   她刚说完上半截,顾灵耶便十分流畅地接过了下半句:“谁先脱团谁是狗。”(①)   此话一出,不仅全场笑声不断,就连弹幕器里都是一堆“哈哈哈哈哈”或是“23333”。   #星灵双花百合股#这个新话题,也跟《镜花》相关的话题一起,名列热搜前五。   顾灵耶常年混迹于各种社交圈子,见招拆招的本事非常人能及,一来二去就化解了主持人这个略显尖锐的问题。   最佳导演的颁奖是压轴的环节,所以鹿呦呦和顾灵耶回到后台没多久,国影大赏就进入了尾声。   想着回到座位席上也呆不了多久就散场了,顾灵耶和鹿呦呦索性没有回到场内,而是直接回主休息室换衣服了。   鹿呦呦换好了衣服,把舞台妆洗干净,散着长发,一边跟顾灵耶调侃关心童的事情,一边往停车场走。   电梯刚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一层,鹿呦呦就收到了顾盼升的消息。   他写道:我送你回家。   看到了“回家”这两个字,鹿呦呦似乎是想起了曾经某些不算愉悦的回忆,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顾灵耶见她神色略显微妙,连忙问她怎么了,鹿呦呦只是摇了摇头,并举起了手机,把这条信息给顾灵耶看。   顾灵耶担忧地说:“你别理他了,我送你回去吧。”   鹿呦呦给顾盼升回了个消息,然后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本来我就因为顾虑我妈,刚刚主持人问我的时候,就没说实话,他肯定听了心里不高兴。”   顾灵耶对她说:“你别有太大压力,星灵的首映紧俏期快过去了,这两天就着手开发布会,把你跟我哥那个乱遭的绯闻澄清一下。”   鹿呦呦说:“以前还有澄清的必要,现在……已经假戏真做了,就别澄清了吧,而且我妈的气性已经过了,其他人怎么说我,我都不在乎。”   正当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身后突然驶过来了一辆超跑。   车子慢慢地跟在两个人身侧,副驾位一侧的车窗慢慢摇了下来。   鹿呦呦侧眸,就看到了顾盼升。   他朝自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   鹿呦呦点了点头,然后跟顾灵耶解释了两句,看到她上了自己的车渐渐离开的背影,才上了顾盼升的车。   黑色的法拉利开出了停车场,却一个急刹车,停在了7网总部的后花园里。   她刚刚坐稳,手腕就被人攥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扯到驾驶位的方向。   男人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让她下意识抖了一下身体。   没办法,这已经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对她做的事情,怎么看都像个……变态。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脸埋在她的脸颊一侧,像一个上了瘾的吸/毒/人,深深地呼吸着。   气息滚烫,烫得她腮边的皮肤又痒又麻。   鹿呦呦被他的呼吸弄得全身发软,忍不住去推他,一边推一边问:“你干什么呀……”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鹿呦呦一僵,拼了命地往旁边躲,可是他的力气比她大了那么多,她哪里躲得开,于是,只能软绵绵地求饶:“你快放开我啊,这样感觉……感觉……”   她眼泪汪汪地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全。   顾盼升低声问她:“感觉什么?”   鹿呦呦伸出手去推他,这一次他似乎没再用力抱她,所以一推就推开了。   她重新在副驾位上坐好,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和领子,红着脸说道:“就、就感觉有点……那个……变、变/态……”   鹿呦呦斟酌了好久,才敢把这个词说出来。   实际上,她很早就想这么说顾盼升了。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会把那些不要脸的荤话挂在嘴边,还经常对她做一些那么变/态的事情。   可是,他明知自己的行为不雅,却偏偏抱着一副偏要走到黑的心态,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反问她:“你第一天认识我?”   他话外之音很明显:你知道我是变/态,还上了我的车,为什么还怪我做这些事情?   鹿呦呦快被他气哭了。   她皱着眉说:“马上就要回家了,你……再那样,留下点什么痕迹,我妈妈会看到的……我……”   顾盼升反问:“你没跟她说我的事?”   鹿呦呦有些心虚:“还没有,这几天她一直都因为我们两个的……嗯,绯闻,对,因为这个生气,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家里陪她,好不容易让她消了点气,我们慢慢来,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她的!”   顾盼升只是象征性地发难一下,就是想看她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跟自己说话而已,实际上,让他去面对鹿萍,还真是有些心理障碍。   虽然他已经确认,他和鹿呦呦两个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鹿萍年轻时确实和顾新海关系不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很多人都说,他和父亲很像,母亲也说,他和父亲有七分相似。   他和顾新海长得那么像,如果被鹿萍看到,生气肯定是再所难免,更何况,他还要叼走她的女儿。   顾盼升越想脸色越差,但是这些事情鹿呦呦根本不知道,她看到顾盼升微蹙着眉,以为是自己没有跟母亲坦白他们两个已经交往了的事,再加上刚刚在台上说自己“没有男朋友”,所以惹他不高兴了。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这种名分得不到肯定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但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鹿萍解释,毕竟,鹿萍一直都希望她找一个像梁宇堂那样的、普通的、适合她的男朋友,而不是顾盼升这样的……又有钱又变/态的男朋友。   她有些不忍心地出言安慰道:“你别生气,我会尽快跟我妈说我们的事,好不好?”   像是在哄着他似的。   顾盼升很受用,但是却被她这副软绵绵道着歉的样子取悦到了。   他把女孩抱进怀里,车内空间狭小,她只能蜷缩着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离谱。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顾盼升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女孩虚虚软软地抓着他的袖子的小手,根本起不到一点阻碍作用。   被他逼得没办法,鹿呦呦只能求饶:“别、别这样……求你了……”   电影学院距离她家里的车程不算很长,大概十几分钟就会到,现在她这个样子,回家之前能不能恢复成正常的模样,都是一个未知数。   要是发生了什么,肯定会被鹿萍看出来。   一想到可能会被至亲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就受不了。她从小都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心理负担。   鹿呦呦彻底急哭了,透明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打湿了纤长卷翘的睫毛,眼尾和鼻尖都是粉红色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盼升一滴一滴地吻掉她的眼泪,然后对她说:“求人要有求人的诚意。”   鹿呦呦一顿,她也能猜到他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正因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鹿呦呦才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见她不说话,顾盼升也不打算放过他。   男人拧开了车钥匙,然后抱着她缓缓启动了车子,流线型的黑色法拉利慢慢朝一旁的小花坛的方向开了过去。   他抱着她,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却也游刃有余。   昂贵而富有柔韧性的车轮,碾上了小花坛的水泥砌台,整个车身都向上颠了一下。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啊…!”鹿呦呦忍不住轻声惊呼。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冬日里的花坛只有干枯的枝叶,上面覆上一层薄薄的清雪,倒也不算辣手摧花。   法拉利的车轮彻底碾过花坛的边沿,轮子落在了柔软的干草上,车身突然降落,车里的人也跟着落下一节。   鹿呦呦被这突如其来的二连击惊得魂都要出窍了。   她恨不得爬回副驾位,然而却被男人按住了,只能乖乖地继续坐在他的腿上。   顾盼升对她说:“急什么,现在正好要倒车了。”   他竟然是要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鹿呦呦连忙握住了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细腻柔软的指腹讨好般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垂着头,只剩下一对耳尖泛着浓郁的嫣红。   她小声恳求道:“我们才……刚交往,可不可以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再……”   鹿呦呦不是那种非要把初/夜留在新婚之夜的性格,也没有那么多保守的观念,但是跟一个刚刚交往不到24小时的男人上/床,她还是觉得实在太快了。   顾盼升反握住了她的手,难得没有再动车子,而是颇有耐心地问她:“那你想让我等多久?今晚?”   鹿呦呦:“今晚和现在有区别么……你觉得周年纪念日怎么样?”   顾盼升:“今晚。”   鹿呦呦:“那百天纪念日呢……?”   顾盼升:“今晚。”   鹿呦呦:“下个月!下个月总行了吧!”   顾盼升:“今晚。”   鹿呦呦:“十天之后,你要是还说‘今晚’,我就……跟你分手!”   听了她的话,顾盼升觉得这个日子也不是不能忍。   但是他很不满意鹿呦呦用“分手”来威胁自己。   他说:“好,十天就十天,不过,就算分手也是没用的,分手之后,我会把你抓起来,关到我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让你去。”   他的话太过直白,也太不要脸了,鹿呦呦红着脸锤了他一下,气得眼睛都红了。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顾盼升内心十分忧郁,但是看到她嫌弃又害怕的模样之后,只能专心开车。   一路上,顾盼升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她。   但无论他如何拖延,路程只有这么短,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鹿呦呦下车之前,他忍不住又把她拽了回来。   今天她在颁奖典礼上说的那句话,还有微博上刷她和顾灵耶的事情,都让顾盼升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顾盼升沉着声问她:“颁奖时说的话,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   鹿呦呦本来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一路上他都没提起来,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了下去,却不料临回家之前,还是被他逮到,看起来是非要讨个说法似的。   鹿呦呦没敢挣开他的手,只能委屈兮兮地对他说:“我、我妈也在看颁奖典礼嘛,我不能说……不、不过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嘛。”   虽然交往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她似乎很能摸清男人的脾气,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措辞,能让他觉得舒心,这样才能对她宽容一些。   顾盼升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鹿呦呦咬了咬唇,然后垂下头,耳尖微红,几秒钟后,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用极为细弱的声音,发出了一个拟声词。   “汪。”   说完之后,她仍是一句话不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顾盼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卖萌,萌到了。   既然顾灵耶说,“谁先脱团谁是狗”,那么她就学狗叫,就算是当狗,也总比惹顾盼升生气要强。   因为,这个男人生气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这一次,鹿呦呦找对了方法,很幸运地哄他不生气了。   男人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就放她回家了。   *   自那日一别之后,顾盼升好几天都联系不上鹿呦呦。   他打开了窃听软件,软件里穿过来的同期音频全都是杂音,看来,鹿呦呦不仅没有戴着那串碧玺,甚至连窃听器都损坏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音讯全无。   她甚至连学校都没有回,昨天顾灵耶就给他打了电话,咄咄逼人地问他,把鹿呦呦怎么了。   顾盼升解释了,顾灵耶不信,亲自开车回了顾家的别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这才开始着急,这么个大活人就找不到了。   他想了想,最终想到了一个地方。   既然鹿萍那么反对鹿呦呦和他在一起,而那晚他们分别之前,鹿呦呦似乎一直都在思考,该怎么跟鹿萍说他们两个人正在交往的事情。   换位思考,如果鹿呦呦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他会做什么?   这不言而喻。   正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顾盼升心里有这么想过,那么他难免将这种习惯带入到别人的身上。   虽然,实际上鹿萍并不见得是什么“君子”。   顾盼升换位思考一番之后,便猜测鹿呦呦很可能是被鹿萍关在了家里,而且为了防止她再找自己,就切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是夜,顾盼升驱车来到了鹿呦呦的家。   鹿呦呦住在一片老房区,到了冬天,夜里路面结冰,又下了薄雪,车子很难开。   顾盼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车子停在了水泥路边,只身往深巷子里走。   他记得她家的位置。   老房区的二楼不比新楼区,单元门锁都是坏的,楼道里都泛着垃圾堆积着的酸味儿,顾盼升皱了皱眉,洁癖让他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特意挑了半夜两三点的时间来这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那天,鹿萍的态度那么强硬,如果他规规矩矩地敲门造访,肯定是见不到鹿呦呦的,所以只能剑走偏锋。   老旧的门锁质量很低,顾盼升在学生时代,又是个不学好的混蛋,撬锁这种事他最拿手了,没过多久,他就撬开了鹿家的门。   他悄悄地走到一扇上了锁的门前,那锁比房门的锁更简陋,几下子就被他撬开了。   刚一推开门,顾盼升就看到鹿呦呦举着花盆蹲在门口的样子。   他忍不住轻笑,小声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鹿呦呦看到他似乎很是惊讶,连忙将花盆放在桌子上,然后扑进他怀里,小声回应道:“我、我刚才听见有人撬门,我以为是……是入室抢劫。”   顾盼升顺手关上了门,笑着说:“确实是入室抢劫,但是我不抢钱,我抢你。”   鹿呦呦忍不住红了脸。   见她不说话,顾盼升便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他欺身向前,抵着她的额头,对她说:“好几天联系不上你,让我亲一下,没有你的这几天我都要死了。”   男人的呼吸灼热而急促,他的话还是那样直白而热切,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以前她明明总是躲着他的,现在却觉得有些想他。   然而,还没等鹿呦呦推开他,一道刺眼的光线便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鹿呦呦眯着眼睛,侧过头,就看到鹿萍拿着手电筒,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 第32章   自从那天颁奖典礼结束之后, 鹿呦呦就一直找机会跟鹿萍解释她和顾盼升的事情。   她挑了一个母亲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时机坦白, 却不料鹿萍的情绪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大概是迟来了几年的叛逆期终于到了,无论鹿萍怎么劝她分手,鹿呦呦都没有点头,所以她就一直被鹿萍关在卧室里。   鹿萍将自己年轻时经历过的事情, 挑着重点告诉了她,虽然具体的人没有提出来,但鹿呦呦大体也能知道, 母亲在年轻时经历了什么。   鹿呦呦的工作属于娱乐圈的范畴, 虽然和鹿萍当年有些不同,她不是艺人,但却多多少少要受制于这个圈子特有的潜规则。所以,鹿萍稍稍说了两句,鹿呦呦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世了。   她能理解母亲为她担忧的心情, 但是却不想因为上一辈人的人生经历, 来左右自己的人生。   这些天,鹿呦呦第一次见到母亲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鹿萍歇斯底里地逼迫她,和顾盼升分手,但鹿呦呦却执意沉默,半声不吭。   可能是生命中的叛逆期突然就来了, 乖巧了十九年,竟然生出了想要自己做一回主的念头。   鹿呦呦拒绝了鹿萍,所以就被关在卧室里,关了五天, 直到顾盼升撬门来找她。   她正被他亲得晕头转向时,一道刺眼的光线就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鹿呦呦侧过头,就看到鹿萍正举着一柄手电筒,面色发青地站在卧室的门口。   她有些害怕地喊了她一声:“妈……?”   未等她反应过来,鹿萍就几步冲了过来,将她从桌子上拽了下来,然后反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从来都没有挨过打,连重话都没被说过几次,短短几天,鹿萍竟然扇了她两个耳光。   鹿萍按亮了卧室里墙壁上的开关,悬在屋顶的灯瞬间就亮了起来。鹿呦呦被鹿萍扯到了身后,她好像是把顾盼升当成了魔鬼,生怕鹿呦呦被他索走了魂魄。   顾盼升垂眸,看到被鹿萍挡在身后的女孩,左脸瞬间肿了一片。   他走上前,刚想说些什么,胸前就贴上了一把泛着金属冷光的……菜刀。   鹿呦呦看到那把菜刀之后,顿时就慌了,连忙喊她:“妈!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鹿萍没有转头看她,蓄满了刻薄和疯狂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顾盼升,手上又填了几分力:“顾盼升,你听好了,现在,你要么滚,要么死,自己选吧。”   顾盼升轻笑,一丝一毫的惧意都没有,他对鹿萍说道:“我可以滚,但是我要带上呦呦一起。”   他说得铿锵有力,不容人拒绝。   鹿萍瞬间就被他激怒了:“你!……好,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鹿呦呦见状,连忙扯过鹿萍的胳膊,哭着对她说:“妈,您怎么能杀人,杀人犯法的啊,而且……而且我也不会跟他走,您放心,我一直留在家里陪着您,您别杀人好不好?”   鹿萍被她拽得松了手,菜刀“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转过身,捏着鹿呦呦的肩膀,疯了似的朝她喊道:“呦呦,你跪下来发毒誓,说你再也不和他见面了,否则就会失去最亲的人。”   鹿呦呦哭得更凶了,她说:“妈……哪有让别人发毒誓诅咒自己的啊,我说不出口……”   鹿萍不放过她,仍旧重复着一个字:“说,我让你说。”   鹿呦呦认了,她举起手擦掉脸上的眼泪,然后跪在地上按照鹿萍的意思,将这个毒誓宣了出来。   她心痛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眸色沉郁、面色清冷,刚刚还热气似火地抱着她,吻着她的睫毛和眼睛,可是现在却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鹿呦呦想,她离开星灵之后,鹿萍或许会带着她离开北京,以后……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面了。   听到女儿的话之后,几天之内苍老了好几岁的女人低下头,闷声闷气地骂了一句“滚”,就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鹿呦呦看着母亲跌跌撞撞的背影,哭得稀里哗啦。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天来一直歇斯底里的母亲,竟然会露出这样苍老而软弱的一面。   无论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都是她唯一的至亲啊。   就算她真的喜欢顾盼升,也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她的心情。   鹿呦呦哭着把顾盼升送到门口,无论顾盼升对他说什么,鹿呦呦都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味地流泪,偶尔还会摇头。   顾盼升见她这样,都要心疼死了,但是却也像着了魔似的,目光没办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圆润的小鹿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每次眨眼睛,眼睛里蓄着的眼泪便不堪负荷地落了下来,流过白皙的脸颊,甚至还有一些小巧的水珠,挂在了她卷翘乌黑的睫毛上。   他突然想到了几天前,鹿呦呦承诺给他的那个“十日之约”。   很奇怪,明明是这样严肃而悲情的场面,可是顾盼升却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性凉薄的缘故,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他也没有把鹿呦呦刚刚发过的毒誓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想见她,总有一百种方法抓到她。   顾盼升抬起手,想去摸一摸鹿呦呦被耳光扇得微肿的脸颊,却不料被她躲开了。   她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唰”地一下就距离他好远,似乎有些害怕他的触碰。   顾盼升看着她,那双含着泪光的小鹿眼睛又软又怯地看着他,带着忧郁而悲伤的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   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像两只漂亮的黑蝴蝶,落在了她的小鹿眼睛上。   这一刻,顾盼升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生出来了一个特别变/态的想法——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只是稍微这样幻想一下,顾盼升就觉得自己喉咙发紧,领带勒得他领口发胀。   可是看到她这样可怜的模样,他突然就狠不下心把她逼得太紧,所以只能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鹿家。   而鹿呦呦在看到男人关上了门的那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跌坐在了客厅里。   她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胸口涨得难受,一想到今后都再也见不到他,竟然觉得对未来的期待都黯淡了几分。   明明……也没有特别喜欢他的啊。   只不过是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感到震撼,想要看看他究竟能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或者说,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深刻到什么地步,才答应了和他交往。   在鹿呦呦的认知里,她是有些喜欢顾盼升的,但是也仅仅是“有些”。   没想到,她现在的难过,竟然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顾盼升,而不是因为母亲。   正当她哭得伤心时,肩膀突然被人安抚性地拍了拍。   鹿呦呦回过头,就看到鹿萍正面露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妈……”   血浓于水的关系,让她觉得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的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   她扑进鹿萍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鹿萍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额发,任凭她靠着自己,两个人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副相依为命的模样。   这一刻,鹿萍突然就想到了陈冰时带着温美束来医院看她时,说过的那些话。   其实,温美束对她说出“顾盼升”这个名字时,她没有多少触动,但是在听到了“顾新海的儿子”这个身份之后,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瞬间就想到了那串红色碧玺手钏,那样价值连城的珠宝,像顾灵耶这种身负家族企业股份不足1%的名媛千金,肯定是送不起的,但如果是顾家真正的主人顾盼升,那就合理了。   只不过,温美束的说辞中,却有一个她无法理解的重点。   她说,鹿呦呦和顾盼升是兄妹关系。   鹿萍年轻时做过顾新海的情/妇,是真,为他生下过一个女儿,也是真。   但是,顾新海和她所生的那个女儿并不是鹿呦呦。   鹿萍和顾新海的女儿刚一出生,苏雅茹便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医院,鹿萍甚至没来得及看上自己的女儿一眼,孩子就被苏雅茹抱走了。   后来,顾新海迫于顾家和苏家的长辈压力,给了鹿萍一笔可观的分手费,两个人便匆匆分手了。   鹿萍十九岁生下顾灵耶,那时她年纪小,身体还没彻底发育完,所以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身体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导致她终身不孕。   和顾新海分手后,鹿萍离开了新加坡,回到国内,找了一份高中老师的工作,又认识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介意她是否能生小孩,说,可以领养。   鹿萍千疮百孔的心,被这个男人暖化之后,就和他结婚了,婚后第三年,两个人领养了一个女孩,这才是鹿呦呦。   只可惜,好景不长,鹿呦呦还不满四岁,那个男人便有了外遇。   外遇对象虽然不如鹿萍漂亮,但是却比她年轻几岁,又怀了孩子。   鹿萍舍不得领养的女儿留在前夫的家里吃苦,便带着她离开,离婚之后,她的女儿就从赵呦呦变成了鹿呦呦。   所以,鹿呦呦和顾盼升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鹿萍却没有打断温美束的话,任凭她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她离开后,陈冰时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她的床前。   鹿萍说道:“他们两个不是兄妹。”   陈冰时轻笑,继而反驳道:“那听老师的意思,是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鹿萍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不,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同意我的女儿和顾新海的儿子在一起。呦呦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我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我不能看着她跳火坑。”   顾家,就是一个大火坑。   而顾家的男人,在鹿萍看来,更是火/葬/场一样的存在。   年轻时被顾新海抛弃之后的绝望,和被无数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论八卦的痛苦,二十几年过去了,鹿萍依然记忆犹新。   听到她这样说,陈冰时笑意渐浓,继续说道:“所以,我才帮了您,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是兄妹关系,而且,只要老师肯配合,我相信一定会伪装得天衣无缝。”   ……   记忆戛然而止,鹿萍垂眸,看着哭得双眼红肿的女儿。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呦呦,你喜欢他?”   鹿呦呦没说话,只是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粉嫩的唇瓣被她自己发了狠地咬着,甚至泛起了白色。   然而,她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鹿呦呦这副表情,鹿萍才知道,陈冰时给她的留下的办法,是必行之策了。   她的女儿,是真的喜欢顾盼升,如果不能将她的希望彻底切断,把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全部销毁,那么总有一天,两个人会死灰复燃。   想到这里,鹿萍沉了几秒,待气息稍微缓和一些之后,沉声对她说:“呦呦,你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这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的身份背景相差悬殊,更是因为……”   鹿呦呦停止哭泣,然后抬起头,皱着眉疑惑地看着鹿萍。   鹿萍长叹一口气,继而对她说:“因为,你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   经此一击,鹿呦呦大病一场,她躺在床上,好几天都病恹恹的,连粥都喝不进去,每天只是喝点热水和葡萄糖,维持着活下去而已。   鹿萍一直都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索性她年纪轻,躺床上养了四五天,也能下地走动了,再后来,临睡前还喝了一碗小米粥,也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因为脾胃脆弱吐出来。   这些天她本来都睡得不实,但是这一日却一反常态,睡得沉极了。   等她因为嗓子发干,自发地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而华丽的大床上,她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了。   她的病还没彻底痊愈,这几天也没有好好吃饭,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虚虚地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醒了?”   鹿呦呦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孔。   一想到那个毒誓,和母亲告诉她的真相,鹿呦呦便觉得心脏绞痛。   她连忙扯过被子,把自己彻底蒙起来,不去看她。   顾盼升没在意她这样反常的举动,而是坐在床边,十分强硬地扯开了被子,捏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现在对她说:“怎么又抖成这样,十日之约,不是你说的么。”   闻言,鹿呦呦全身一僵。   她撇过头不去看他,但却无法控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那天在车里,她受制于他,被他软磨硬泡地答应的那个“约定”。   “你……我……我说的那个约定,不算数了,你让我回家吧,我们……我们……”   水润的小鹿眼睛红了一圈,因为带着病气,连声音都带着鼻音,听得人心都酥了。   她想说,我们分手吧,可是却说不出口。   不想说,也不敢说。   不过,不敢说的成分占得更重了些。   她见过他求而不得的疯狂模样,生怕自己这样说了,他会当场发疯,对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   ……(2018.08.21单章和谐清理)   她看到他又靠近了几分,索性直接扬起手扇了过去。   男人对她从来都不设防,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这一巴掌就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红印。   鹿呦呦哭着骂他:“疯子!变/态!你怎么能……这样?!”   听到她的话,顾盼升噙着笑的唇畔,突然就冷了下去。   他单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痴迷而忧郁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并对她说:“我是疯子,我是变/态,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恶心,这些我都承认,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鹿呦呦打断了他的话,大声反驳道:“你骗人!我妈不会骗我的!我不相信你!你这个变态快点放了我!”   如果是别人对她说,她和顾盼升有血缘关系,她可能不会轻易相信,但鹿萍是她的亲生母亲,母亲说得话,她从来都不会怀疑。   鹿呦呦往一边哭一边后缩,努力去躲开他,但是却没有丝毫效果。   他单手就能控制住她的双腕,让她半分都动不了。   鹿呦呦突然想起了那个“十日之约”,只可惜却在履行约定之前,她从鹿萍那里听闻了这样的真相。   他伸手去摸她的睫毛,那时他肖想了好多天的地方,浓密、卷翘、纤长、乌黑,眨眼时微微翳动,像两只黑色的蝴蝶。   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着他的手心,有些痒痒的。   他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竟然显得出奇地有耐心。   他帮她关上了床头灯,室内突然陷入一片昏暗。   有人曾说,刺猬的刺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没有人去伤害刺猬,它根本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顾盼升觉得,他比刺猬要过分多了。他现在是知道,鹿呦呦是喜欢着他的,所以他才会这么温柔、这么从容。   她被鹿萍骗了,以为他们两个人有血缘关系,所以很害怕他的亲近。   如果换做是以前,他未必就这样让步,可是现在的状况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稍稍建立起了一些信心,也希望她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自己在一起,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去做鉴定,一切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思及此,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况且,她如果发现被鹿萍骗了,是不是今后会将对她的母亲的那份信任,分给自己一些?   顾盼升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温柔地对她说:“早些睡吧,明天带你去做鉴定,你自己扯头发做DNA样本,结果一定真实可靠。” 第33章   陈冰时接到鹿萍的电话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听见电话里的女人哭得六神无主, 连事情都所不清楚,连忙安慰她:“老师,您别着急,慢慢说。”   鹿萍一边哭一边说:“呦呦……呦呦不在了, 她是被顾盼升劫走的,因为她的钱包、手机、钥匙都在卧室里,只有人不见了。”   陈冰时说:“报/警了吗?”   鹿萍说:“时间不够, 没办法报/警……”   话音刚落, 鹿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冰时连忙安慰她:“老师,我马上就去您家,等我。”   说完,陈冰时便放下电话,临走之前, 他揣了两瓶高剂量的安眠药, 然后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鹿家。   鹿萍给他开了门,他去鹿呦呦的卧室里转了一圈,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鹿家的门锁,锁口最里面隐约有两道被撬开的痕迹, 但是锁却没有坏,这明显是出自顾盼升之手。   陈冰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幽幽地抬起头, 对鹿萍说道:“老师,您的女儿应该是被升哥带走了,不,准确的说,是被掳走的。”   鹿萍疑惑道:“掳走的?”   陈冰时点了点头,继续说:“卧室里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但是既然您已经骗她顾盼升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么她肯定不会乖乖跟着走,唯一的理由,就是先把你和她都迷晕,然后把她掳走。”   鹿萍立刻就急了:“那我去找她回来!到时间了我就报/警!”   闻言,陈冰时的眸色突然按了下去,他幽幽地说:“老师,您先坐。”   鹿萍慌得六神无主,听了他的话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然后,陈冰时继续说:“既然她已经被升哥带走了,就算报了警,以升哥的势力,最快也要好几天才能找到她,几天的事情,做多少次DNA鉴定都出结果了。”   鹿萍如遭雷击:“出、出结果了会怎么样?”   陈冰时说:“喜欢的男人没有骗她,但一直深爱、并深信不疑的母亲骗她,您觉得她会怎么做?”   鹿萍一言不发。   陈冰时说:“她年纪那么小,虽说叛逆期可能来得晚了些,但终归还是要来的,特别是……再被最爱的母亲欺骗之后。”   鹿萍突然站起来,歇斯底里道:“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陈冰时看着她疯狂的样子,一言不发,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早已备好的安眠药。   鹿萍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陈冰时说:“老师,只要您死了,就算他们不是亲兄妹,也没办法在一起了。”   这十天里像是苍老了十岁的女人,看着那瓶安眠药,眼神有些吓人。   那样温润漂亮的小鹿眼睛,被刻上了岁月的皱纹,染上了歇斯底里的痛苦,竟然让人觉得可怖不已。   突然,她拿起茶几上的安眠药,拧开了盖子。   陈冰时突然说道:“慢着。”   鹿萍颤抖着声音问他:“又怎么了?”   陈冰时轻笑,问她:“死很简单,但是,你这样死了,是为什么死的?”   鹿萍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让呦呦永远记得我的死,以免她和顾盼升在一起,最终被他甩掉、被他伤害、成为笑柄。”   陈冰时皱着眉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好,再温柔地对她说:“不是的,老师,您没有那么高尚,让您心甘情愿赴死的理由,应该更简单、更疯狂才对。”   他连语气都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让鹿萍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鹿萍惊恐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陈冰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故友,继续说道:“顾新海抛弃你,苏雅茹抢走你的孩子,而你却成了娱乐圈的笑柄,又因为那个孩子而终身不孕,难道你一点都不恨吗?”   ……   “你一定是恨的,而且是恨极了,只不过你人微言轻,顾家家大业大,你没机会报复,后来顾新海死了,苏雅茹也死了,复仇看起来已经没了意义。”   ……   “直到你发现,顾盼升疯狂地爱上了鹿呦呦。”   鹿萍将开了盖子的安眠药瓶摔在陈冰时的身上,对他吼道:“你闭嘴!”   陈冰时看着散了满地的安眠药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偏要说,老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什么母子情深,都是骗人的鬼话,老师,您谁都不爱,只爱您自己,这次拼尽全部也要拆散他们,不就是想看到顾新海的儿子痛不欲生么?”   瞬间被戳穿了包裹着母爱的虚伪谎言,鹿萍不由得垂下了头。   陈冰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对方在许多年之前那个闷热的夏夜里,拍着他肩膀入睡时的力道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鹿萍的时候,女人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张扬明艳、妩媚动人,她长了一张又漂亮又没有攻击性的脸,很讨男人喜欢,也很讨小孩子的喜欢。   只可惜,就因为这个女人,陈冰时成为了没有父亲的孩子,而他的母亲,也成为了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他将那瓶没有洒落的安眠药放在了鹿萍的手里,随后便离开了鹿家。   陈冰时给赵林松打了电话,喊他出来陪自己喝一杯,当然,最重要的是要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   鹿呦呦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着陌生的床铺和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被顾盼升给抓来的。   不一会儿,鹿呦呦就听到了“吱——”的一声,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孔。   他身后跟了几个人,似乎推着餐车,一看到有人要进来,鹿呦呦“唰”地一下就钻回了被子里,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几秒钟后,卧室的门响起了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头顶的被子,正一点点地被人扯下去。   顾盼升一边拽她的被子,一边对她说:“快点出来吃饭。”   鹿呦呦闷在被子里说:“我不要,你先出去吧。我——”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子就彻底被扯下来了。   长长的黑发沾上了静电,有几根刘海翘了起来,看起来像一根电波系的呆毛。   顾盼升将被子扔开,然后坐在床边,端着粥碗盛了一勺热腾腾的红豆粥递到她嘴边,哄着她说:“温度刚好,吃吧。”   鹿呦呦扭过头,不去看他,颇有几分“你不让我自己吃我就把自己饿死”的气节。   见她这样,顾盼升也不恼,大概是因为知道女孩的心里有着自己的分量,再加上两个人的血缘关系完全是一个乌龙,所以他现在十分淡然,可以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小脾气,选择性无视她所有的嫌弃。   顾盼升又把勺子往她的嘴边挪了挪,然后对她说:“呦呦,我现在是把你当成我妹妹在照顾,如果你不听哥哥的话,我就换别的方式来对待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她。   即便是余光,鹿呦呦也很难忽略他如此直白的目光。   “别的方式”是什么,除非她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猜不到。   无非是要把昨晚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思及此,鹿呦呦往前蹭了两下,然后极不情愿地喝下了那勺粥。   就这样,她把一碗粥都乖乖地任由他喂完。   而后,顾盼升把一个很大的盒子塞进她怀里,就出去了。   鹿呦呦等他出去了一阵儿,才打开盒子,就被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虽然她是被顾盼升从家里掳过来的,当时还穿着睡衣,想要出门确实需要他帮忙提供外衣,但是这套衣裙也未免太……壕了吧!   鹿呦呦对奢侈品的牌子不太了解,平时节目的服装赞助都是顾灵耶在管,她只关心这衣服和她的画面构图搭配协调与否,从来不去注意它们的品牌,但是不是奢侈品,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奢侈品和普通的衣服不太一样,绝大部分可以定义为“奢侈”的服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禁穿,而且,纯手工。   这盒子里的衣服和小裙子,做工都极为精细,上面每一根细羽毛都是手工缝制上的,而且为了充分体现出羽毛的飘逸性,只是稍稍缝了几针,别说清洗了,就是用手多摸两下都可能掉下来,这样脆弱而美丽的东西,基本上只能穿一次,完全符合奢侈品的特性。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怀揣着穷人面对金钱时特有的虔诚心情,洗漱完毕后,小心翼翼地换好了衣服,然后下了楼。   顾盼升不在客厅里,她找了好几圈,都没找见他,最终还是听到了别墅外面的车笛声,她披上毛呢外套往窗子外面看,才看到顾盼升已经坐在车里等着她了。   一路上很顺利,没有堵车也没有发生意外,到达了目的地之后,鹿呦呦甚至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顾灵耶。   顾灵耶飞速跑过来,一下子就把鹿呦呦扯到自己身边,然后用十分警醒的目光看着顾盼升,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肯告诉我找到呦呦了?”   三个人一边往屋里走,顾盼升一边对她说道:“怕呦呦以为我骗她,所以今天鉴定的全程都由你来跟,我不插手。”   他真的说话算数,整个鉴定的过程,顾盼升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多动一下,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接。   最终,当结果出来的时候,鹿呦呦看着顾灵耶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数据绝对没问题的时候,她才放心下来。   她翻开鉴定结果的那一页,看到真相之后,突然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个位置瞬间崩塌了。   对鹿呦呦来说,如果顾盼升真的是她的哥哥,她会很心痛、很难过,但是她会尽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远离他和有他的这座城市,和母亲去别的小城市里重新开始生活。   爱情不是她生命中的全部,放弃了只会心痛,但不会生不如死。   可是,当这个真相摆在她的面前时,鹿呦呦感受到的,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与她相依为命将近二十年的母亲,骗了她。   这是一种她无法承受的打击,一下子就刺激得她眼前一黑。   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骗她,就那么接受不了她会和顾盼升在一起?   但是,即便是反对她和顾盼升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用那样激烈而强硬的手段和态度?   在鹿呦呦的认知里,母亲一直都是个如水一样温柔的女子,偶有春风乍起,却也只有淡淡的柔波,这几天里,鹿萍剧烈的转变带给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再加上现在,她又骗了自己……   鹿呦呦觉得脑子里一直在嗡嗡的响,像钻了成千上万只小虫子。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正被顾盼升搂着,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要不是他的胳膊撑着自己,想必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我没骗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明明是很淡很轻的声音,鹿呦呦却偏偏从那里面听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不过,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想到昨晚扇在他脸上的那个耳光,愧疚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虽然一耳光完全抵消不了他曾经做过的变态事,但是……他们两个人已经正式交往了,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甩了人家一个耳光,怎么想都觉得,欠他一个道歉。   于是,鹿呦呦小声地问他:“对不起……你的脸还疼吗?”   顾盼升见她软下了态度,连忙说道:“脸疼,心更疼。”   卖惨能力一流,堪比微博上各大公众号的卖惨营销炒作手段,惹得鹿呦呦更内疚了。   顾灵耶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这本事,给他一个微博账号,他能惨出十亿票房。   自此之后,顾灵耶发现,自己这个心软又温柔的朋友,被她那个大灰狼属性的哥哥吃得死死的,甚至被他拐去了上海。   《镜花》这几天上映,票房一路高涨,所以顾灵耶凭借着“走后门”的关系,把《水月》的流程也提前了好几个月。   不过,因为《水月》的背景是古代,所以要去横店拍,团队敲定了之后,过一阵子顾灵耶也要去横店了。   横店离上海不算远,再加上顾盼升最近要去上海的分部忙些事情,刚好把鹿呦呦带走。   只不过,鹿呦呦心里还是惦记着鹿萍。   她给母亲发了好多条微信,但是对方一条都没回,也打了好多次电话,但是对方都没接。   鹿呦呦有好几次想回家看一眼,但是却被顾盼升拦住了。   再加上鹿呦呦对这段失而复得的恋情比以前更加在意,所以在是否回家去看鹿萍这件事上,第一次产生了负面的情绪。   如果她回去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劝说母亲同意她和顾盼升交往的事情。   既然这样,回去的意义似乎已经很小很小了。   《镜花》的路演结束之后,顾灵耶也来了上海,忙起来了《水月》的相关事宜。《水月》的女主角由《镜花》中的女二号担任,男主角仍然由沈故担任。   沈故有一张宜古宜今的漂亮脸蛋,无论是古装还是校服,穿起来都显得特别上镜。   不过,虽然《水月》的提档在星灵中很顺利,但横店全年都有许多剧组在拍摄,因为没有提前商议,所以拍摄档期只能被迫延期。   《水月》的剧本是顾灵耶在大二时写的,故事的主题仍旧是一场梦,只不过梦境从《镜花》里的高中校园变成了刀光剑影的快意江湖。   在设定上的联动来说,《镜花》与《水月》的两个女主角是同班同学,而男主角之所以都采用沈故,是因为两部电影的男主角都是两位女主角就读高中里的学霸校草。   很老套很恶俗甚至是带了几分YY颜色的戏码,但是却格外吸引观众。   鹿呦呦在从顾灵耶那里得知《水月》拍摄期延的消息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本来镜头剧本就是需要细心磨合的东西。   顾灵耶站在商人的角度,想要快速接档,趁着观众对《镜花》的热情尚未消散,对《水月》也算是个好事,这些鹿呦呦都能理解,但是这种“赶工”式的拍摄,对于电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虽然有了更充足的时间来磨剧本,但是鹿呦呦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时常想起鹿萍,于是,趁着顾盼升去英国谈生意的空档,鹿呦呦就买了高铁票回北京了。   只可惜,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打开家门之后,迎接她的竟然是母亲的尸体。 第34章   鹿呦呦带着母亲的骨灰盒从殡仪馆回家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因为鹿萍是在家里自杀的, 所以办理死亡证明的时候浪费了很多时间,幸好北京的丧葬产业很发达,没过几天,一切的事情都料理完了。   她将母亲的骨灰放在茶几上, 坐在沙发里,从两点多发呆到了晚上七八点,太阳渐渐下沉, 她也没有开灯, 任凭屋子里的黑暗将自己吞没。   放在身边的手机一直都在响,不用看都知道,这样急着联系她的人,只能是顾盼升了。   她丝毫没有理会响个不停的手机,任凭它不停地响着, 但就是不接电话。   鹿呦呦想了很多, 上午在殡仪馆时,看到母亲的棺材被缓缓推入火化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顾盼升早就知道母亲的抑郁症,或者说, 他早就知道母亲有自杀的倾向,但是却没有告诉她,而且还再三劝阻她回北京。   不过,这件事最重要的错还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   是她自己耳根子太软, 又觉得那天母亲拿着刀指着他,是自己和家人对不住他,所以他再三恳求自己留在上海的时候,鹿呦呦就放弃回北京了。   归根结底,母亲的死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明知道母亲不想让她和顾盼升在一起,明知道母亲反对的态度多么坚决、多么激烈,但她还是任性地离开了母亲。   鹿呦呦看了看她坛骨灰,又看了看沙发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最终,她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你回北京了?”   顾盼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了几分焦急和惊恐。   听到他的声音,鹿呦呦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发现自己有些不敢面对他——哪怕只是声音。   “呦呦?”   手机另一面的男人又唤了她一声。   鹿呦呦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实话么?”   顾盼升:“你问。”   鹿呦呦:“我妈的抑郁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盼升:“嗯,这个冰时告诉过我。”   鹿呦呦:“那……我妈没了,你知道么?”   顾盼升:“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演戏,但鹿呦呦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分析。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妈……走了。”   无论多么痛苦,无论多么疑惑,她都没有直白地问他,是否对自己隐瞒了母亲的死。   从小时起,母亲就一直在教育她,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而是要率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是,就算她没有开口问出来,顾盼升听着她抽噎的声音,也能隐隐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他没办法说,这件事和他无关。   因为鹿呦呦没有问出口,如果他冒然为自己解释,反倒显得心虚了似的。   对话就僵在了这里,手机的两端都沉默了好久,最终鹿呦呦打断了这段静默,她说:“先挂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鹿萍平时的生活很低调,葬礼上根本就没有人来,这也给鹿呦呦节省了好多时间。   她联系了中介,准备卖掉北京的这栋小房子,带着鹿萍的骨灰,买了开往厦门的飞机票,最后又去了一次学校。   大四本来就没什么课程了,鹿呦呦的学分早就修够了,索性去辅导员那里请了个长假,等毕业答辩的时候再专程回来两天就可以了。   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她又去星灵把辞职信交给了人事部的部长。   顾灵耶这两天忙着《水月》的事情,也没怎么理会她,但鹿呦呦还是给她发了一条长长的微信消息,又把精修过的分镜剧本发给了顾灵耶,就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临走之前,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   鹿呦呦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好奇地喊了一声:“赵导……?”   赵林松面色不佳,眸色阴沉,缓缓问道:“鹿萍是你什么人?”   鹿呦呦一顿,更是疑惑,但想不到他这是为了什么,于是说道:“她是我妈,赵导?有事吗?”   赵林松呼吸一滞,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然后对她说:“你跟我出去一下,有点事想问你。”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对鹿呦呦做过的事情,不免有些心虚,所以又补了一句:“你……别多想,顾总现在不在北京,我害你也没有意义。”   鹿呦呦闻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跟着他走到了星灵办公楼的前面,站在车流不息的马路旁,等着他说话。   赵林松皱着眉,沉默了好久,最终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反而问她:“你订了去厦门的机票?”   鹿呦呦点了点头。   赵林松继续说:“你傻吗?想躲顾总还订飞机票,生怕他查不到你去了哪里?”   鹿呦呦的脸色顿时白了好几分,连声音也有些发抖:“您、您怎么知道……我在躲他?”   赵林松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对她说:“从这里上公交车,坐到终点站,然后买大巴的车票,不要去一线城市,不要住旅店,不要使用身份证,记住了吗?”   鹿呦呦没说话,疑惑的神色越来越深。   赵林松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也算是你的堂哥,你以前也姓过赵。”   鹿萍从新加坡回国之后,没过多久就嫁了人,那人和赵林松的父亲是兄弟,虽然鹿呦呦是抱养的孩子,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也算是兄妹一场。   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助纣为虐的缺德事,赵林松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人活一世,果然不能作恶太多,否则,真不知道会不会坑到自己家人身上。   他目送着鹿呦呦上了公交车,看到女孩用那双清纯而明亮的小鹿眼睛,隔着车窗看着他,又朝他挥了挥手,赵林松不由得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光景。   那时他只有十五岁,某天刚一回家,就看到一个明艳动人的二十三岁女人跟在他的小叔身后,浅浅地笑着,温柔得像一汪水,一双清明透亮的小鹿眼睛含着笑,竟生出了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那时互联网刚刚起步,国内的电脑设备并不发达,家里没人知道鹿萍的过去,但是赵林松知道。   他一直都很喜欢电影,所以总会去关注这些东西,就连小众的新加坡国际电影节他也有所了解。   如果说,他的爱好和天赋让他对电影这个行业感兴趣,那么鹿萍的存在就坚定了他进入这个行业的决心。   高考时,赵林松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去学了导演,支撑着他如此叛逆的动力,就是想再现那一届新加坡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锋芒。   只可惜,时移世易,美人迟暮。   他偶然间从陈冰时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扔掉所有的工作,赶回星灵,谢天谢地,他终于见到了鹿呦呦。   赵林松眯了眯眼睛,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然后给梁宇堂打了个电话。   至少,让他帮助她的女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这也是鹿萍生前最后的遗愿。   ……   鹿呦呦排队买票的时候,遇见了梁宇堂。   她看到这个年轻的男孩子轻装简行的模样,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梁宇堂没有解释,鹿呦呦也没有问他。   她任凭梁宇堂跟她买了同一辆大巴车的票,任凭梁宇堂帮她拎着行李箱上了车。   鹿呦呦没有去厦门,因为她真的很怕顾盼升会找到她。   她和梁宇堂一起买了去秦皇岛的大巴车票。   同行的男孩子很温柔,什么都没有问她,鹿呦呦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个单人间,然后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在旅店里,就带着鹿呦呦去找房子租了。   鹿萍生前喜欢海,为了让鹿呦呦接受更好的教育,鹿萍还是带着她留在了北京。   那个年代的北京户口管得不如现在严格,鹿萍嫁人之后,就有了北京户口,鹿呦呦也因为这个户口,所以高考的分数也不算是特别优秀,但是却顺利地进入了全国最好的电影学院念导演系。   鹿呦呦想着,母亲生前没有机会,那么她死后也该享受一下住在海边的日子吧。   她这样想,所以才首选了厦门,后来去不了厦门,才选择了秦皇岛。   这种旅游城市很容易找到临时的工作,鹿呦呦在海边的景区附近租了间一居室的小平房,每天都在海边的炒面摊打零工,小城市消费水平不高,鹿呦呦又是习惯了节俭日子的人,所以生活得很滋润。   每天在工作结束之后,她都会坐在海边,看夕阳将云朵映出璀璨的颜色,海风卷着湿咸的味道侵入她的肺腑,才让她有一种切实活着的感觉。   秦皇岛真的是个适合与世隔绝隐居起来的美丽小城。   梁宇堂似乎在某家小的广告公司里实习,鹿呦呦没有问他住在哪里,梁宇堂也没有告诉她,只不过他每天晚上都会来海边找鹿呦呦。   有人曾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没有“我喜欢你”,但却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的感觉,是鹿呦呦从未体验过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故事就会走向另一个算得上是美好的结局。   可惜,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不如意、不圆满的,就像《镜花》里所描述的那样,完美的恋情注定是存在于人类编造的故事里。   鹿呦呦在学校结束了毕业答辩之后,再回到海边的那个小平房时,就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串红色的碧玺手钏。   阳光透过窗子映在那红色的珠子上面,反射出比鲜血还有红的颜色。   这串碧玺原本被鹿萍强行收了起来,自那之后鹿呦呦便再也没有找到过,有一次鹿呦呦趁着鹿萍心情好时曾经问过她,鹿萍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踏青时随手扔在凤凰岭上了,便不再说话。   后来鹿呦呦曾经不经意间跟顾盼升提过一次,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   凤凰岭跟天下五岳相比,肯定算不上雄伟,但也绝对不算小山坡,想要在那样宽广的山岭中找到这样小的东西,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这件事越是困难,现在顾盼升办到了,鹿呦呦就越是害怕。   顾盼升似乎是在告诉她,凤凰岭之大,他还是找到了遗失的碧玺,同理,世界之大,他还是能找到鹿呦呦。   思及此,鹿呦呦不由得渗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想把那串碧玺扔出去,但是却又不敢,只能将它藏在日历后面,眼不见为净。   这件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梁宇堂那个性格,就算是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问她,仍是像往常一样,陪她聊天,陪她看夕阳,逗她开心。   只不过,自这件事之后,鹿呦呦却再也笑不起来了。   和顾盼升这个人交往,感觉很微妙。   就像晚上在院子里吹凉时,楼上突然掉下来一只拖鞋,原本是静着心纳凉,可出了这件事之后,总是忍不住吊起心来,想着另一只拖鞋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她就这样等啊等啊……   等了好几天。   直到一个静谧的傍晚,她赤着脚走在沙滩边,泛着白沫的浪花一浪又一浪地拍过她的脚踝。   她跟在梁宇堂的身后,踩着他踩出来的脚印,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踩着他的脚印,鹿呦呦突然就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然后,她看到走在她前面的男孩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海风把他身上的T恤吹得鼓鼓的,那双不算惊艳但却无比清秀温和的眉眼,染上了带了丝暗色的夕阳。   夕阳渐渐消失,路灯也缓缓亮起,海滩上的游人也逐渐离开,那些小店也熄灯打烊,不再营业了。   过了好一阵,鹿呦呦才听到站在她前面的男孩子对她说:“呦呦,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朝她伸出了手,手掌宽而不厚,手指修长白皙,是一只惯于调理摄影机这种精密仪器的手,灵活而赏心悦目。   没由来地,就让鹿呦呦想起了另一个有着同样漂亮的双手的男人。   只不过,那个人的手掌似乎更厚一些,手上的力气应该也更大才对。   就在鹿呦呦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的一个刺耳的枪声。   她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给梁宇堂回应,就看到男生腰侧的白色T恤突然就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梁宇堂捂住腰侧的伤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鹿呦呦的身后。   鹿呦呦见他目光越过了自己,于是也下意识地转身去看。   这一看,她怕得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夜风吹起男人额发,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与渐渐变得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只不过,他握着枪的右手却异常醒目,那双手肤色白皙,袖口上的蓝宝石袖扣,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   他看了看鹿呦呦,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男生,顿觉妒火中烧。   虽然鹿萍的死他并不知情,但耽误了鹿呦呦好多天都没有回北京,也确实是他的过错,所以他可以忍受鹿呦呦躲着他。   所以,在赵林松告诉他,鹿呦呦是带着鹿萍的骨灰,去了有海的城市之后,也收起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回她的念头。   他不杀鹿萍,鹿萍却因他而死。   顾盼升深知,他没有立场去强迫鹿呦呦回来,日日面对着一个间接逼死自己母亲的男人,他只要确定她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从下属的报告中,知道她在秦皇岛很安全,所以也就放任她一直在外面流浪。   他愿意用等待来赎罪,希望有一天她能原谅他,自愿地回来。   但是,当她回学校答辩时,顾盼升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哪怕是远远看她一眼也好,却不料,他不仅看到了鹿呦呦,也看到了那个一直阴魂不散缠着她的男生。   顾盼升所有的人性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鹿呦呦。   他可以忍受鹿呦呦不喜欢自己,却不能忍受鹿呦呦喜欢别人。   就像现在,他可以忍受鹿呦呦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却不能忍受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这样自私而执拗的想法,侵占了他全部的思想。   他不再有理智,也不再有容忍,他什么也不要,只想要她。   鹿呦呦看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眸色也越来越沉,再加上他慢慢逼近自己,一种冰凉的温度瞬间涌了上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用丝毫不容她拒绝的力度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柄手/枪直直地抵着梁宇堂的额头。   但是,他却没有看对面的男生一眼,而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怀里的女孩。   枪/口沿着梁宇堂的发际线慢慢你移动着,就像头顶悬着一把铡刀,明知一死再所难免,却不知这铡刀何时落下,悬得人头皮发麻。   顾盼升的枪/法很准,说是擦伤就只是擦伤,说是要命就不会留着人多浪费一口氧气。   他将下意识去推他的手的女孩狠狠地拉进了怀里,然后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细致地摩擦着她蜷缩在身后的小手。   女孩的手心很软,有点像某种幼小猫咪的肉垫,但是又比猫咪的触感更加细腻,带了丝棉花糖般的轻柔。   他忍不住低下头,嗅着她的发香,轻声对她说:“跟我走,嗯?”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却带着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强势,因为,他的目光甚至比那柄手/枪更吓人。   鹿呦呦抬起头,脸上全都是眼泪。   这时,她听到了心底突然“咯噔”一声。   另一只拖鞋,终于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事解释一下,修文之后,小温和小关都没有死,死的只有鹿妈妈,因为出版编辑说死太多人不正能量,社审可能会卡_(:з」∠)_关于赵导和呦呦的关系,很久之前文里就给两次伏笔了,第一次写呦呦最开始姓赵,陈冰时在母亲离婚前也姓赵,又和赵导是堂兄弟关系。   如果问我为什么要屈服于出版改变原有的剧情和设定,我只能说……是需要认同感吧。这篇文是我从写现言这半年多来,数据最差、留言最少的一篇,虽然说是放飞自我,但是后台的数据差那么大,怎么可能不怀疑人生。知道能出版时,让我得到了很强烈的认同感,所以我愿意为了这份认同感,来改变自己——如果觉得修改之前好,为什么有那么多潜水党在修文之前不给我评论和鼓励,不给我认同感? 第35章   鹿呦呦看了看顾盼升, 又垂下眸子看了看梁宇堂。   她睫毛微颤, 被他吓得不轻。   跟他走?   在说什么玩笑话,她就是因为没办法再去面对他,所以才逃了出来。   每次见到顾盼升的脸,鹿呦呦都不可避免地想到母亲的死, 和母亲死前那段日子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还记得母亲曾经逼着她发过的那个毒誓——如果再和顾盼升见面,就会失去最亲的人。   鹿呦呦以前从来都不信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事情,可是, 这看似只是随口一说的誓言, 却一语成谶。   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所以,她失去了母亲。   夕阳尽数隐没在海平线之下,鹿呦呦仍旧没有说话。   顾盼升似乎很有耐心,这一次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只是, 另一个人已经撑不住了。   梁宇堂被吓得脸色苍白, 在夜色萧瑟的背景中,显得有些渗人。   他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对鹿呦呦说道:“小鹿……救我……!”   梁宇堂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学校的学生会中担任宣传部长的职位, 为人圆滑,八面玲珑,现在这节骨眼上,自然看得出来, 这个拿枪对着他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所以想要活命,肯定要求鹿呦呦帮他。   他隐隐能猜测到一些,同样都是男人,顾盼升眼中的情愫实在太过显而易见。   鹿呦呦闻言,先是一顿,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站在一旁的顾盼升反而笑了,那轻微的笑声宛如嘲讽,让梁宇堂觉得无处遁形。   顾盼升侧眸,看着鹿呦呦说道:“你扔下我,就是来陪这样没骨气的男人?你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   说完,顾盼升一抬手腕,手/枪在他的手里转了个圈儿,然后他就把枪揣回了西装口袋里。   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愤怒变得轻蔑,似乎已经不再把梁宇堂当做什么威胁了。   求生欲是人之常情,鹿呦呦并不觉得有什么没骨气的。   这世界上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像顾盼升这么不正常,好像从来不拿人命当回事,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也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但是,对于梁宇堂来说,这或许就彻底宣告了他的失败。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这一辈子他都再也没有机会去追鹿呦呦了。   顾盼升垂眸,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上一截的男生,凉凉地说了一句:“滚。”   闻言,梁宇堂先是一僵,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顾盼升松开了手,鹿呦呦离了他的钳/制之后,有些幽然地望向梁宇堂消失的方向。   几秒钟后,鹿呦呦就感觉额头微微一痛,原来,他刚刚戳了一下自己。   顾盼升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脸上竟然染上了三分笑意,不再像刚见到他时,那样,顶着一张死人脸。   不过,这笑容之下好像还隐藏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顾盼升抬起眼眸,望向海平面,然后貌似不经意地问她:“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又想避开他么?   他平时眼光那么狠辣,鹿呦呦不相信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愿意面对他。   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严肃地抬起头,明亮而悲伤的小鹿眼睛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最终问出了一直想问他的那个问题:“我妈的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就是想知道,顾盼升到底有没有瞒着她母亲的死讯。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和顾盼升有关系的概率并不高,但她在感情作用下,想起曾经发过的那个毒誓,总是忍不住把因为母亲的死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倾注在顾盼升的身上。   对此,顾盼升好像也能预料到。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她:“你会相信我说的话么?”   听到这句话,鹿呦呦就知道,他猜到了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当然,这种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想法,顾盼升最初只是疑惑,直到几天前,赵林松来找他,顾盼升才能确认下来。   五天前,顾氏总部。   鹿呦呦因为毕业答辩,所以悄悄地回到了北京,他忍不住去学校里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身边的位置被另一个人男人占据了。   本想立刻动身去找她,却不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拦住了他。   顾盼升怎么也没想到,赵林松竟然因为除了档期和投资之外的事情,来专程找他。   赵林松进入办公室之后,礼貌性地喊了他一声:“顾总。”   顾盼升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赵林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恕我冒昧,顾总是不是想去找小鹿?”   ……   直到五天之后的现在,顾盼升仍然对赵林松对他说的那些话大为震惊。   虽然他已经察觉到了陈冰时很不对劲,但是他却想不通,陈冰时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利用顾灵耶的DNA样本来骗他。   直到听完了赵林松的话,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陈冰时幼年时,他的母亲林娴便被生父扫地出门,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年轻漂亮、但是不会生孩子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鹿萍。   起初,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抱着堂堂正正的心态,但是日子却越过越凄苦。   北京的消费水平很高,养育一个孩子的负担太重了,林娴最终向命运妥协,逐渐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模样。   林娴没有鹿萍漂亮,但是却比鹿萍聪明,女人的聪明一旦用来算计男人,那么一定无往而不利。   为了生存,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不输其他孩子的教育资源,林娴去勾/引了打工时偶然认识的一个有钱的男人。   巧的是,那个男人结婚十年,老婆却没有孩子,林娴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怀上了他的孩子,生下他的儿子之后,林娴便以小三的身份入住陈家,成为了陈家的新夫人。   她是一个聪明到极致的女人,刚进了陈家,就让自己和前夫的儿子改姓了陈,三年之后,又生下了女儿,就算带着陈冰时这个拖油瓶,但四年之内儿女双全,陈家的老太太也对她不再有任何置喙。   再后来,陈冰时高三那年,换了一个年轻的新英语老师。   当时他只是觉得新老师的名字很耳熟,因为小时候林娴总会念叨“鹿萍”这个名字,但自从林娴嫁入陈家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为了一个禁忌,林娴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冰时只剩下零星的一点点记忆,被埋藏着脑海最深层里。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林娴得知这件事之后,恨不得杀了鹿萍。   她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灾星,多年前勾引她的老公,多年后又勾引她的儿子。   这世界上的许多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永远都把最大的恶意归结到和自己同一性别的人身上,却不愿意反思,这种事情男方也逃不了干系。   更何况,当年鹿萍并不能完全算是小三转正,林娴的前夫和鹿萍交往时,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鹿萍甚至是在婚礼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新郎刚离婚没几天。   可是,这些解释林娴不愿意去听,她只想把所有恶毒的戏份都安排在鹿萍的身上。   后来,陈冰时被迫出国留学,直到硕士毕业之后才回到国内。   但当他从林娴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内心深处的感情就发生了变质。   他曾经爱过她,所以愿意帮她报仇,让她仇人的儿子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但是他又不得不恨她,这恨意自林娴离婚那日起,便时时刻刻浸泡着他整个人,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让他毫无转移地认定,是这个女人剥夺了他最初的完整家庭。   所以,他亲自引导,或者说,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鹿萍一生坎坷,心理负担过重导致神经衰弱,年纪越大,心脏的负担就越重,年轻时为了拍电影,又毫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所以步入中年之后,什么毛病都起来了。   她心思沉重,特别耗费心力,能不能活过五十岁都是个问题,而且还患有中度抑郁症,从概率上来说,确实存在着自杀的风险。   既然这样,也就知道了陈冰时的目的是什么。   他无非是想让顾新海的儿子生活在痛苦之中,而且,无可否认的是,他成功了。   曾经,顾盼升以为他和鹿呦呦的这个乌龙般的血缘关系,已经是顶峰了,却不料这只是一个开场。   毕竟,血缘关系是任何人都赖不掉的,能造假一时,却不能造假一世,不过这根导火索却成功激发了鹿呦呦心底的倔强与叛逆。   她对顾盼升的感情或许没有顾盼升对她的那份感情要深厚,但是她从小就是听话的孩子,对自由的叛逆的渴望远超正常的孩子,而且,她一直乖到了十九岁,这份忍耐了多年的爆发足以让她狠下心来和顾盼升一起离开北京。   这样一来,鹿萍就算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死的。   准确的说,是因为顾盼升偏要和鹿呦呦在一起才死的。   鹿萍的死会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鹿呦呦的心里,鲜血肆意,却没办法拔出来,会一直疼到生命的尽头。   然而,可笑的是,这些明明都是一个人为策划的阴谋,却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布局,纵使顾盼升了解了一切,也没办法解开鹿呦呦的心结。   鹿萍的尸体已经火化了,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证明,鹿萍和鹿呦呦并不是亲生母女。   鹿萍已经死了,鹿呦呦肯定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这一点,顾盼升十分清楚。   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的话……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这样一个冰冷的想法。   顾盼升将她抱了起来,还没等她反抗,就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将车门锁死,他启动了车子,然后掉转方向盘,将宽敞明亮的车道甩在后面,朝着大海的方向开了过去。   顾盼升用力地踩了油门,车速一下子就飙了上来。   鹿呦呦被他塞到副驾位之后,头都是晕的,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看到车子正朝着汹涌的海水前进着。   她侧过头,看着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模样,竟然没由来地想起来,有一天他驱车载着她,朝学校的大理石校训板开过去的样子。   一样的令人心惊,一样的令人心痛。   那种对于同归于尽的决绝与坦然,让鹿呦呦觉得害怕,也让她无法理解,更让她忍不住质问上天并不存在的神灵。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按部就班地念书、成长,毫无征兆地就遇见了他。   都说爱情是一眼万年,怎么到了她这里,那一眼就成了万劫不复。   她的求生欲并不是特别强,尤其是母亲已经不在了,似乎能够让她活下去的理由趋近于零。   就这样葬身大海,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在海水漫过车轮发出“洒洒”的声音时,鹿呦呦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晚上十点的闹钟铃声,设定的歌曲是《镜花》的主题曲。   这一刻,求生欲如同富磷水池中的藻类,开始疯狂地分解繁衍。   虽然她换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是顾灵耶却用另一种方式来向她传递信息。   因为《镜花》的大热,电影中的主创全部身价翻倍,其中,以导演的风头最盛。   《镜花》是国内首次提出“明星导演”的概念,以前虽然也有实践操作,但是没有具体的定义,而顾灵耶这一次却重新定位了“导演”的功能。   作为半个公众人物,顾灵耶与鹿呦呦外貌出众,专业能力分工明确,各展所长,而且身上一直带着焦点八卦。   《水月》作为《镜花》的姊妹档,还没立项时,讨论热度就已经很高了。   鹿呦呦失踪之后,顾灵耶便多次将《水月》的档期往后拖,反正星灵是她家开的,想怎么任性就怎么来。   但是,观众对于《镜花》的热情,却全部堆在了延迟开机好多次的《水月》上面。   而顾灵耶却在接受专题采访时,斩钉截铁地说,她在等鹿呦呦回来,如果鹿呦呦不回来,《水月》就永远不开拍。   虽然《水月》的剧本出自顾灵耶之手,但她却有着执念。   这执念分为两种,第一,是作为生意人的执念。顾灵耶很清楚自己的艺术天赋不高,如果没有鹿呦呦的亲自监导,《水月》的质量跟《镜花》相比,一定会跳崖式崩塌,到时观众的风评一边倒,连《镜花》的好名声都会搭进去。   第二种执念,是顾灵耶自己的。   她一直都把鹿呦呦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在顾灵耶的心里,鹿呦呦的分量甚至超过了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顾盼升。   就算鹿呦呦把精修过的分镜剧本发给了她,她也依然告诉全世界,会一直等着她。   鹿呦呦看到这个采访时,也曾经心动过,想要回到星灵,完成她们的梦想,但是一看到鹿萍的骨灰,又不得不把这个想法压了回去。   直到现在,当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上空时,她才骤然想起自己最初的梦想。   鹿呦呦抹掉眼泪,然后慢吞吞地覆上了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她轻声恳求他:“我们活着好不好?”   活着,好不好。   她曾经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却不料那颗被灰尘蒙住的心脏仍然是滚烫的。   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她做不到。   她和顾盼升不一样,对于顾盼升来说,能够和她死在一起,也算是死得其所。可她是个正常人,她脑子没毛病,她的神经很正常,没有受虐倾向,也不甘心就这样殉葬。   顾盼升踩下了刹车,纯黑色的流线型超跑停在了海岸边,他打开了车窗,岸边的海风飒飒吹来,让鹿呦呦微微湿了眼眶。   他将车子熄了火,然后解开了安全带,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扯了过来。   距离近在咫尺,却又远似天涯。   他微微垂眸,看着那双明亮而忧伤的小鹿眼睛,乌色的眸子里明明映出了他的脸,可顾盼升就是觉得,她眼里心里都装不下自己。   她只是有点喜欢他,从来都没爱过他。   而这份来之不易的、细微的喜欢,也在鹿萍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被她狠心地封存了起来。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脏痛得厉害,痛到无法呼吸。   他忍不住狠狠地吻住了她,又热烈又疯狂,好像世界末日到来之前那样放肆。   既然她说想活着,那他就让她活着。   但是,这一次他要把她关在一个连风都吹不到的地方,不再给她任何机会离开。 第36章   顾家的别墅不止一处, 但每栋别墅都贵得吓死人。   鹿呦呦被顾盼升带回了北京, 扔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山间别墅里,空气清新、树荫环绕、高贵气派,美中不足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味儿。   别墅修建在半山腰处,站在窗边放眼望去, 所见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绿荫密林,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她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顾盼升留在了这栋别墅里, 别墅里有家政阿姨常驻, 日常生活倒是不愁。白天在别墅里闲得没事做,要么上网、要么看电视,晚上家政阿姨做完晚饭就会离开,而顾盼升会回来陪她一起吃晚饭。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吃完饭顾盼升回书房, 鹿呦呦回卧室。只不过等到深夜时,鹿呦呦知道他会悄悄进来看自己,会摸她的脸颊、摸她的头发,但是再进一步的亲昵却没有了。   顾盼升好像很怕吵醒她,动作很轻很缓, 停留在卧室里的时间也很短暂,只有两三分钟而已。他以为她不知道,实际上,自从鹿萍离世之后, 鹿呦呦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每天入睡的时间也只有两三个小时而已,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醒过来。   可是,就算她醒着,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睡着的样子。因为她不知道顾盼升在想些什么。   住进来的第一天,顾盼升就对她承诺过,只要她不同意,就绝对不会强迫她上/床。   起初她还不信,只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这样看来,与其说是被他囚禁,不如说是被他包/养了。或者说,是被豢养了。   像宠物一样,他只是看看她就觉得足够了。   鹿呦呦在这里住了几天,她也不是没想过逃走,别墅大门的钥匙顾盼升留给她了,只是没有给她配车,如果发了狠,沿着盘山公路一直走,应该也能走出去。   但是,她逃走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顾盼升从来没有限制过她使用手机,也没有限制过她上网,没有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络,因为顾盼升清楚地知道,她无人可以联络。   鹿呦呦自己也知道,她无处可逃,无人可求。   在海边时,她看到梁宇堂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就知道,这一辈子她都逃不开这个男人的阴影了。   无论她逃到哪里,他都会很快找到她。   无论她去求助谁,顾盼升都会让那个人没办法再帮助她,如果帮助她的人执意如此,鹿呦呦觉得顾盼升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人。   正如他所说,这世界上所有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都由他解决,这世界上所有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人,也都由他清理。   她不明白这样毫无尽头的相互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有一天,顾盼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提前回来了。   那时鹿呦呦刚好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她坐在别墅二楼阳台的围栏上,腿顺着围栏的间隙伸到外面去,牛仔裤和小皮鞋之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鹿呦呦晃着小腿,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望着外面的风景,但是在看到别墅外突然出现的那辆超跑之后,不由得一惊,手里拿着的那个刚被她吃了一半的苹果就掉了下去。   顾盼升刚好走到阳台下面,幸好他反应快,接住了那半个苹果,要不然吃了一半的苹果砸在这个身价不可估量的男人身上,鹿呦呦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她收回了腿,但是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等她慢慢地蹭过去之后,就看到顾盼升好像挺喜欢她掉下来的半个苹果,吃完了之后就把果核扔进了别墅花园里的垃圾桶。   鹿呦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还停留在唇边。   这好像是自从她被带到这里之后,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一次间接接触。   因为刚刚差点砸到人,鹿呦呦见他进了客厅,连忙冲出卧室。   顾盼升好像是回来要取些东西,本来这种小事派助理来办就好,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亲自跑一趟。   他拿着文件就直接往外面走,目光却忍不住扫过她。   鹿呦呦跑到门口,见他拉开了车门,连忙喊了一句:“对不起!”   男人正在开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鹿呦呦继续说:“我、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我就是没拿住……”   “没关系,挺好吃的。”   顾盼升留下这句话,就上了车。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看着渐渐远去的黑色超跑,鹿呦呦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   鹿呦呦觉得自己很奇怪,她明明应该是讨厌他的,甚至应该是恨他的,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住想靠近他一些?   这个男人打乱了她平静而简单的人生,多次刷新了她的忍耐力和羞耻心的下限,说成变态都不为过,但是却不可否认地在她的心底烙下了极深的痕迹。   如果他能再无所顾忌一点,带她回来之后,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强迫她在晚上和他做/爱,那么鹿呦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或许,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再去想《水月》和顾灵耶,也没有精力在去反思自己将母亲的死都归咎于他是不是太过偏激,更没有心情去反问自己,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初遇时他对她有多变态,现在他对她就有多温柔。   如果一个人一直对你很温柔很温柔,可能会感觉不到,但如果一个最开始对你很过分的人,因为爱你,变得越来越温柔,因此而萌生的感动可远超过前者。   人类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生物。   同理,当一个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对你说话的女孩,突然对你说话的时候,而且你又喜欢她,心底一直努力压抑的某种感情,就会在顷刻之间破土而出。   当天晚上,鹿呦呦洗过澡后,发现衣篓里的新睡衣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男士衬衫。   家政阿姨做完晚饭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别墅里只剩下她和顾盼升两个人,鬼知道在她出去找家居服的这段时间里,那个男人会不会突然就冲进屋里。   权衡利弊一番,鹿呦呦最终决定穿上这件极不合体的衬衫。   这间卧室的面积很大,有单独的淋浴间、衣帽间和化妆间。   如她所料,鹿呦呦刚一进衣帽间想去翻睡衣,就看到顾盼升正站在那里,而他正对着的是空空如也的衣柜。   整整一个衣柜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他在穿衣镜里看到了湿漉漉的女孩,然后转过身,看到她穿着他的衬衫,长长的衣摆下面是一双又直又白的腿。   鹿呦呦看了看空荡荡的衣柜,然后问他:“我……衣服呢?”   别说是出去穿的衣服了,就连睡衣睡裙都没有留给她。   顾盼升反而一笑,对她说道:“你现在这样穿就很好看。”   看到他露骨而直白的目光后,鹿呦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她的腿露在外面,再往后退也无济于事。   她个子不高,但比例却很好,腿显得很长很漂亮。   自此之后,鹿呦呦再也没有穿过自己的衣服。   最初她根本适应不了,甚至连吃饭都不想下楼,虽然家政阿姨对这些视若无睹,但鹿呦呦就是觉得有心理障碍。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她穿着顾盼升的衬衫,在顾盼升的别墅里楼上楼下来回的晃,也不会有任何负担,只不过她再没有出过别墅,卧室的窗帘也再没有拉开过。   鹿呦呦望着阳台上的吊兰,突然就觉得想通了。   他的占有欲强到吓人,有时候被他看到和家政阿姨多说了几句话,他都会皱眉,那天她坐在阳台上吹风,几乎整个人都要从别墅里飞出去了,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然而,实际上这个理由也是存在的,不过对于顾盼升来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想收点利息。   他把她娇养在别墅里,但是却只能看不能吃,好不容易看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自然忍不住去做些过分的事情。   但是,他却不敢做得太过分。   既然只能看不能吃,为什么不让眼睛多看一点呢。   结果,他这番话被陈冰时听到之后,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变态”两个字的评价。   自从鹿萍死后,陈冰时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几天,他才主动去了顾氏总部,找顾盼升。   他走进办公室之后,顾盼升最先做的事,并不是掏出枪把他崩了,翻到颇有兴趣地问他,这次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和陈冰时认识了十多年,彼此都对对方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陈冰时不可能猜不到,他现在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但他还是来了。   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而来的事,一定很重要,而让他有信心换取活命的条件,顾盼升也很好奇。   顾盼升隐隐觉得,自己和鹿呦呦之间能否有转机,或许就要依靠陈冰时这次带来的条件了。   实际上,陈冰时也没有让他失望。   原来,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并不是陈冰时,而是鹿萍。   从她领养鹿呦呦那天起,就已经预测出了现在的情况。   鹿呦呦和鹿萍的容貌很像,大概有七八分相似,明明顾灵耶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鹿呦呦却更像鹿萍,特别是那双明亮的小鹿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顾灵耶和顾盼升一样,随父亲的相貌比较多,只有极少的地方像生母。   苏雅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但是为了留住顾新海的心,才努力扮起了贤妻良母,把情敌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抚养,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真。   鹿呦呦会遇到顾盼升,绝不是一个偶然。   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偶然,只有蓄谋已久的必然,如果你觉得是偶然,那么这背后一定隐藏在你尚未发现的真相。   明明家境贫寒却允许鹿呦呦去念导演这样烧钱的专业,为了让鹿呦呦有机会跟顾灵耶认识,鹿萍先是让鹿呦呦在初中、高中各跳一级,能够和顾灵耶一起参加艺考,成为同一届的大学生,这样才有机会遇见顾盼升。   但是,这段时间却很漫长,就算她每天都和顾灵耶在一起,也没有见到顾盼升的机会,直到大三的时候,鹿呦呦才和顾盼升相遇。   如鹿萍所料,顾盼升的审美和顾新海如出一撤,当年的一眼万年演变而成的万劫不复,在年轻一辈的两个人身上重新上演。   说是巧合也好,说是遗传也罢,这是鹿萍足够了解顾新海的自信,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成功了。   她每天都活在滔天的恨意中,却时时刻刻都在用温柔乐观的爱来滋润鹿呦呦,让她养成了如今这样的性格,单纯、执着、乐观、温柔、善良、懂事…一个很讨男权社会喜欢的性格。   这样的女人,忍耐了二十多年,细心筹划了这么久,甚至能把自己的命都算进去。   陈冰时只是觉得讽刺,他算计了这么久,竟然都被鹿萍利用了起来,更恐怖的是,他即便是被她利用了,却依然觉得不后悔。   不后悔亲自带去了那两瓶安眠药,看着她歇斯底里地扔掉一瓶,然后再递上另外一瓶。   鹿萍因为吃了他带去的药死了,却留给了他一条遗书属性的讯息,将这份隐匿了二十多年的仇恨告诉了陈冰时,借他的口来传递。   从头到尾被利用了个彻底。   但是陈冰时却因为她的死,而觉得一切都解脱了。   年少时的感情那么纯真而清淡,临近而立之年,剩下的也只有执念,无论是爱还是恨,其实早就变得稀薄不已了。   而这份执念在鹿萍离开人世后,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盼升听着他说的话,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陈冰时,然后反问他:“条件是什么。”   陈冰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他,看来鹿呦呦在他心里的分量,真的是不可估量,竟然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就饶了他的命。   毕竟,如果陈冰时肯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鹿呦呦,那么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厚了。   鹿呦呦在意的无非是鹿萍的死,因为鹿萍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与她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法磨灭鹿萍在她心里的分量,因为她是“母亲”。   可是,如果鹿萍的这些消息公之于众,她就不再有“母亲”的资格,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疯女人,一切的母爱都是伪装和手段,鹿呦呦于她,只是复仇的工具,而不是女儿。   但是……   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告诉了鹿呦呦,她真的能接受得了么?   一个从小接受着“乐观面对世界,善意对待他人”这样的教育成长起来的女孩,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吗?   鹿萍的形象一旦崩塌,她会怎么想?她生命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除了顾灵耶之外,都不是好人。   顾盼升也顾虑过这个事情,但是,能够让鹿呦呦对他解开心结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毒/品一样的诱惑,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鹿呦呦能够毫无芥蒂地和他在一起。   所以,无论陈冰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我想和灵耶结婚。”   陈冰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顾盼升没有说话,既不同意、但也没有马上反对,他眸色渐沉,似乎在思考着怎么让顾灵耶同意这桩婚事,如果她不同意的话,他该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她嫁过去。   然而,就在他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顾灵耶突然推门进来了。   秘书站在她的后面,脸色煞白,生怕自己被顾盼升炒了。   她颤颤巍巍地解释道:“顾总……我……对不起!”   顾盼升示意她离开,秘书也十分有眼力地迅速离开了。   顾灵耶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她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冰凉。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最终的真相。   她喜欢的男人,亲手将安眠药递给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却要把她嫁给这样的人;而最爱她的母亲,竟然和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   这一晚,顾盼升涉足了三年未曾踏入的那家夜店。   他陪着陈冰时喝了很多酒,一直到凌晨才回去。   顾盼升刚刚出差回来,本想一下飞机就赶回别墅看鹿呦呦,半路却被陈冰时截住,然后又和他一起喝酒,喝到了这么晚。   高浓度的酒精侵染了他的大脑,回到别墅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晕得看不清东西了。   可是从门口到鹿呦呦卧室的这段路,他每晚都会摸着黑走,这一次自然也顺利地走了过去。   他推开门,看到女孩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亮。   自从她穿上了他的衬衫之后,白天就羞于拉开窗帘,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把窗户露出来,看看外面的月光。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忍不住去摸她的脸,去吻她的唇,修长的手指绕着她柔软乌黑的长发,卷出一个又一个柔美的弧度。   很快了……很快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只要陈冰时把鹿萍的事情告诉她,她就不会再怨他,也不会再离开他了。   她对他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如果没有鹿萍的死,他们是能顺利在一起的。   既然这样,那他提前尝一点甜头也是可以的吧。   他忍了太久太久,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于是,他将一柄雕饰着精致花纹的大/马/士/革/刀放在她手里。   “呦呦,除非今晚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而温柔地说着这样欺负人的话,明知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是个好人,根本不敢杀人,却装作大方的样子,把主动权交在了她的手里,把自己的命交在了她的手里。   他去吻她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还带着沐浴乳的馨香。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就算真的被她一刀捅死,也值得了。 第37章   将刀插进男人的身体里时, 鹿呦呦想, 干脆让人生重来算了。   这套路和新媒体连载的那些霸总小说完全不一样,一般来说,这种挖肾挖眼跳崖捅刀的剧情,都应该是虐在女生身上的, 怎么到了这里,就虐在了顾盼升的身上?   他被她捅了一刀之后,仍是死性不改地吻着她, 从额头到睫毛, 再到鼻尖和唇,虔诚得像某个神秘宗教的信徒。   鹿呦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么狠心的人。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透明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又被眼前的男人一点一点地吻掉。   他抬起手去扯她的衣服, 然后鹿呦呦又捅了他一刀, 这一次朝着心脏的方向捅了过去,但是她却下意识地歪了手,没有真的一刀捅死他。   但是这一刀捅的很深,似乎还是伤到了他的内脏,顾盼升脸色煞白, 然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黏在了她的发梢上。   顾盼升没有去理会她捅过去的第二刀,而是用手堵住了第一刀的刀口,但深红色的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地往外淌, 浸湿了浅粉色的床单,也染红了鹿呦呦身上的白色衬衫。   他忍不住捏了捏女孩柔软的肩膀,又咳出了一口血,然后沉着声音,对她说:“你……真的是想让我死吗?”   鹿呦呦早就被这大片大片的鲜红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她握着刀柄的手想往回收,却不料被顾盼升捉了个正着。   他握住她的手,将那柄大/马/士/革/刀又往自己的身体里捅了一截,然后气若游丝地笑了笑,并对她说:“呦呦,快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不知道为什么,鹿呦呦看到他笑得那么温柔,竟然没由来地觉得心疼。   他身上的酒气全都被鲜血的味道遮掩住了,凌乱而粗重的呼吸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笑得那么温柔,好像隐隐期盼着死亡的到来。   难道对他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这不对啊,明明一直被他禁锢着的人是自己,明明被他扰乱了安稳人生的人是自己,她都没有想过一死了之,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解脱般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更何况,她现在在做的事情,也太恐怖了。   鹿呦呦抬起眼眸,含着泪看着他身上的刀伤,卧室里全都是腥甜的味道,是他的血,大片大片的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美而悲凉。   她刚刚……竟然想杀人?!   就在鹿呦呦震惊着的时候,顾盼升突然朝她的方向倒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喝多了酒,整个人醉醺醺的,现在又被捅了两刀,不仅失血过多还伤了内脏,没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体质好了。   顾盼升枕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带着樱花味道的发香。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一直都觉得,樱花的味道很适合她。   别墅里的每一件用品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浴室里的洗发水是他亲自挑的牌子,在二十多种樱花味道的洗发水里挑了味道最纯正的那一款,放在了她的浴室里。   疼痛被酒精麻痹,似乎没有多痛,但是他却感受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渐渐流失。   不过……就算到了这个节骨眼,顾盼升竟然觉得有些幸福。   他枕在她的肩膀上,距离她那么近,近到可以听见她脖颈动脉里血液流动着的汩汩声。而她却没有将他推开,任凭他离着她那么近,放任他将呼吸尽数洒在她的皮肤上。   这一次,不用陈冰时来确诊,也不用任何人来说,就连顾盼升自己都可以确定,他真的病得不轻。   怎么会有人快死了还觉得开心呢。   而对于鹿呦呦来说,她现在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顾盼升离她有多近?她沉浸在杀人未遂的负罪感中无法自拔,颤抖着手去拿手机,打算叫救护车来,把顾盼升抬走。   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人拍到了床上。   鹿呦呦闷着鼻音,一边哭一边吼他:“你闹什么啊!”   难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连120都不让她打?!   几秒钟后,鹿呦呦就听到男人气若游丝地对她说:“如果我活着,你永远都别想自由,想好了再叫救护车。”   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她纠缠到底。   只要他活着,她就没有一天自由安生的日子,他会一直缠着她,像鬼魅、像影子,今生今世都无法逃离。   可是,如果他死了,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   不会再有人打乱她的人生,也不会再有人强迫她待在一个连只鸟都很难见到的深山别墅里。   自由像毒/品一样诱惑着她,能够过上平稳宁静的人生,能够认真顺利地去拍电影,能够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完成自己的梦想,这一切都是她现在想要却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而这一切的阻碍,只要没有了顾盼升,都会迎刃而解。   但即便如此,鹿呦呦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顾盼升死了,她就不再是喜欢拍电影的鹿呦呦,而是一个会被刑/法制裁的杀人犯。   鹿呦呦倔强地拾起手机,然后拨通了急救电话,面色平静地报出了位置,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撂下电话,她听到了顾盼升轻笑的声音,然后又听到他有些遗憾地问她:“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真的不后悔?”   没有主语的问题,但是鹿呦呦却知道他在问她什么。   后悔?不,她绝不后悔。   鹿呦呦擦干了眼泪,然后用颤抖着的声音对他说:“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不想做杀人犯。”   她和顾盼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从小时起,她受到的教育就要求她,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或许法律有时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法律却是人类发展至今,最为有效的维护社会安定的工具,即便有着一些瑕疵,但她也愿意去维护法律的尊严。   或者说,是维护她自己。   鹿呦呦跟着急救人员,手忙脚乱地把顾盼升送到了医院抢救。   虽然他失血过多,第二刀伤得又极重,但万幸没有伤到要害,身体素质又好,一番抢救之后,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但顾盼升身上的刀伤却引起了医院里工作人员的警惕。   鹿呦呦作为第一嫌疑人,被带去了警察局。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被顾盼升的秘书保释出来了。   走出警察局时,鹿呦呦看到了顾灵耶。   顾灵耶直接冲了过来抱住她,哭了起来,而且哭得特别伤心。   鹿呦呦也知道自己放了她太久的鸽子,于是带着歉意摸了摸她的头发。   顾盼升昏迷了好几天,这期间,鹿呦呦一直都想去警察局自首,毕竟,刀是她捅的,人是她伤的,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她担得不冤。   其实,如果真的要深究的话,顾盼升也跑不了,性骚扰、非法拘禁,或者说,是强/奸未遂。   但是对于顾盼升的秘书来说,这些事她都无需一清二楚,她只要知道,在顾盼升昏迷这段时间,如果鹿呦呦出了什么事,她就废了。   所以,万能的总裁秘书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在顾盼升醒过来之前,稳住了鹿呦呦。   顾盼升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这期间,鹿呦呦一直都守在他身边。   他会躺在这里,都是因为被自己捅了两刀,正如秘书小姐所言,无论如何,她都有义务照顾他、陪着他,直到他醒过来。   顾盼升昏迷的这段时间,输了好几天的营养液,所以他醒过来之后,只能喝粥。   他明明伤得不是手,却非要装出一副七级残废的样子,让鹿呦呦一勺一勺地喂他,而且看起来还颇为享受,似乎身上被捅了两个窟窿的不是自己一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大概是因为喝了两口粥,肚子里有了粮食,就有力气说话了,于是他开口道:“你没机会跑了。”   鹿呦呦舀起一勺粥,将温度吹得正好,然后一勺子塞进他嘴里,柳叶一样的细眉都快拧成麻花了,抱怨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经此一事,鹿呦呦对他是心怀愧疚的,虽然鹿萍的死她依然没办法释怀,但她终究还是害他险些丧命——虽然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像都是他自找的。   愧疚取代了大部分的恐惧,让她不得不细心照顾他,而且,看到他脸色苍白的模样,还有身上的伤,鹿呦呦都会回想起锋利的刀刃刺进他胸膛时声音。   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平日里那种令她害怕的攻击性和占有欲也被大大地削弱了,所以,当他无理取闹地提出各种过分要求时,她总是忍不住怼他两句,算准了他现在没有精力和体力对她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鹿呦呦竟然在他面前变得自在了不少。   只不过,他的无攻击性只是暂时的,等伤养好了之后,顾盼升又把她带回了那栋别墅。   正如他说得那样,鹿呦呦没有把握住那次机会,杀了他,所以她再没机会逃离他了。   因为上次顾盼升进了医院,鹿呦呦才有机会联系到顾灵耶,所以这次她不再是悄无声息地一个人被关在这里,顾灵耶知道了她的动向之后,没几天就来这里看她。   顾灵耶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为了她,和顾盼升据理力争的人了。   她不怕死地求顾盼升放鹿呦呦离开,可是顾盼升怎么可能答应。   最终,鹿呦呦都决定放弃了。   她劝了顾灵耶很久,大抵就是认命的态度,希望她不要为了帮助自己,而搭进自己的人生。   顾灵耶那么年轻,凭借着《镜花》一炮而红,又是星灵的总执行长兼股东,她的前途光明得无可限量,商业头脑又那么棒,眼光继承了顾家人一贯的狠厉,精准得吓人,只要是她说会大爆的电影,票房从来都没有低过十位数人民币。   既然这样,鹿呦呦怎么忍心,让她为了自己断送了这样大好的前程。   就这样,顾灵耶不再来看她了。   但是,没过几天,顾灵耶就让别人来看她。   来的人正是陈冰时。   顾盼升不知道顾灵耶用了什么方法,让陈冰时心甘情愿地过来将一切真相都告诉鹿呦呦,毕竟,那天顾灵耶的表情,简直糟糕到的极点。   顾盼升虽然对这个妹妹并不是很上心,但他天生眼光毒,只要扫一眼大概就知道顾灵耶在想些什么,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知道,顾灵耶喜欢着陈冰时。   至于陈冰时,顾盼升却一直都觉得他有些不简单的事,直到鹿萍的往事真相大白之后,他才知道曾经在陈冰时和顾灵耶之间那种诡异的氛围,究竟是因何而来。   顾灵耶虽然和鹿萍长得并不相像,但是两个人的性格却极其相似。   明艳而张扬,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缀满了星星。   顾盼升作为兄长,给予顾灵耶的亲情和关爱,甚至不如陈冰时付出的十分之一,从陈冰时第一次见到顾灵耶时,他就对她格外照顾,尽管他们初次相遇时,顾灵耶还没上初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陈冰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对鹿萍的感情曾经很浓烈,爱到浓烈,也恨到浓烈,但这一切都是年少时的往事,陈冰时如今临近而立之年,早就不再像十几岁时偏执,这一切最为浓烈的情感,也随着鹿萍的离世而烟消云散。   但他对顾灵耶却放不下了。   这么多年真心实意的付出,对顾灵耶的感情早已混进了骨血里,清不没,抽不断。   每当陈冰时看到她的时候,总会觉得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像个小太阳,让躲在仇恨阴沟中的自己无处遁形。   他喜欢她是真,想娶她、宠着她也是真,可是陈冰时知道,顾灵耶不会再相信他,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她那么好,他怎么能狠下心,将这个属于晴天的小太阳,拖进深不见底的沼泽中去。   或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太阳最喜欢的朋友,回到她的身边去。   ……   鹿呦呦从来都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为什么要见陈冰时?为什么要听他说了这些事?为什么理智一直在告诉她,陈冰时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被顾盼升关在别墅里,除了那次失手的意外,顾盼升再没碰过她,而她也未曾给过他任何好脸色和甜头。   因为鹿萍的死,她没办法承认自己喜欢顾盼升;   但是,因为她自己的心,她也没办法承认自己不喜欢顾盼升。   亲情与爱情想两条沉重的锁链,分别牢牢地缠住她的两个手腕,每天都在拉扯着她,好像随时都会被这两种感情撕裂成两半,撕得痛彻心扉,撕得血肉模糊。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她坚持的一切,在真相面前显得那样苍白而可笑。   陈冰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信,于是补充道:“当初温美束为了在你和灵耶同住的屋子里提取你的DNA样本,所以将那屋子里的两种样本都和老师的样本做了鉴定,和升哥有血缘关系的那份样本,和老师也有血缘关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温美束。”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哪还有去确认的必要。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想再和陈冰时说话,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她觉得头好晕,真的好想就此长眠不起,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些让她崩溃的事情了。   原来这十多年来的相依为命和母女情深,都是假的。   陈冰时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喊住她:“小鹿,你振作一点。”   闻言,鹿呦呦脚步一顿,但是却没有转过头。   她缩着肩膀,强忍着不要哭出来,可是眼泪却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似的。   陈冰时继续说:“如果你想好受一点,可以试着去接受升哥。”   鹿呦呦没说话,但是却转过头,用一种“你是觉得我疯了吗”的表情,看着陈冰时。   陈冰时摇了摇头,然后对她说:“我是为了灵耶才来劝你的,请你明白我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好过一些,因为这是灵耶的愿望。”   他长舒一口气,像是赎罪一样,有些无奈地继续说:“升哥一直都放不下你的原因,就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你,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碰过壁,也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儿,是你让他有了成功之外的感受,而他恰好又是那么偏执、偏执到病态的性格,所以才陷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   “你试着接受他,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可能没多久他觉得腻了、烦了,就放你走了,这不正是你期望的么。”   “那如果他一直都……”一直都不肯放过她呢?   然而,她的话还没问完,陈冰时便猜到了,于是继续解释道:“你继续这样和他僵着,他只会病得越来越重,总有一天会爆发,到时候不是他忍不住杀了你,就是你把他折磨到自杀,难道非要死一个的结局吗?”   相思成疾,无药可医。   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男主跟女主哔哔“你来捅我”、“你来杀了我”,然后女主就各种不忍心,觉得贼不爽,所以就想写个连捅男主两刀的女主。   幸好我是7月17日开文的,魏姐是8月初才捅了傅恒一刀,我还算是首创了这个梗的哈哈哈哈哈(bushi   下章完结,放完这章我就继续去写,今天一定要把正文写完qvq   发完结章之前这章所有评论都送红包哈~ 第38章   凌晨一点, 顾盼升回到卧室之后, 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太对劲。   空气中飘着淡而熟悉的樱花香味儿,那是他亲自挑的洗发水,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他没有开灯,慢慢地走到床边, 将眼镜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按亮了光芒微弱的床头灯。   不甚明亮的光线将卧室里映出一层暖色,不一会儿, 被子就动了几下, 一双小手捏着被子的边沿,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小鹿眼睛。   顾盼升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垂眸对她说:“不想让我碰你, 就赶快回去。”   却不想, 缩在被子里的女孩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盼升没由来地有些烦躁,今天公司里的事情有点棘手,所以连晚饭都没有回别墅陪她吃,留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些麻烦得要死的工作,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本来熬夜就容易让人动怒, 再加上他本来就对她抱着非分之想,这么久不碰她已经忍得要疯了,现在她居然还来撩拨他。   顾盼升去扯被子,结果她却死死地拽住被角, 那双圆溜溜的小鹿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这么看着他,把他的心都看软了。   他不再跟她抢被子,闷了几秒钟,然后对她说:“今天你睡这里,我去客房。”   “等……等一下!”鹿呦呦喊住了他。   顾盼升依言未动,然后就看到她又缩回了被子里,娇小的身子在被窝里慢慢地移动着,然后掉了个方向,直接从床头爬到了床边,再一探出头时,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身上围着薄被,带着暖暖的体温,但对顾盼升来说,最热的不是被子,而是她这个人。   这个小妖精没穿衣服!   她缩在被子里搂着他的腰,脸颊靠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背上,年轻女孩特有的玲珑曲线,让他觉得身体里瞬间就烧起来了一把火。   ……   情动时,他从后面抱着她,火热的胸膛贴着她柔软绵滑的后脊,丝绸一样的触感,还带着些微的凉意,   他去吻她的耳尖,把那一小块皮肤从浅粉色蹂/躏成性感的嫣红色,成就感斐然。   “呦呦,疼不疼?”   这是他在情事中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声音轻柔,语调缱绻缠绵,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但是他的行动却是和声音截然相反的粗暴。   他忍了太久,从初遇到现在,虽然越轨的事情做了不少,但却从来都没有走到过这一步。   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渴了不知多久的旅人,看到了水,甚至都摸到了水,但是水就是没有触碰到他的舌头,只会越看越渴。   就在他觉得马上就要渴死的时候,倾盆大雨瞬间从天而降。   她主动抱住了他,主动吻他,像一只初生时蹒跚学步的小鹿,可怜兮兮地颤抖着一双细白的腿,但是却偏要倔强地承受着他粗暴的索求,被他顶弄得连一句话都说不清。   最要命的是,每次他问她“疼不疼”,她都咬着唇不说话,似乎是怕他发现什么,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顾盼升心疼她,想着去冲个凉水澡算了,但是却被她抱住了。   软绵绵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很弱的力道,但是顾盼升知道,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力气了。   男人垂下眸子,看到她泛着桃/色的眼尾,纤长的睫毛微微翳动着,让他忍不住去亲了一下。   顾盼升完全想不明白,她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也疼得不行,而自己也好不容易想放过她,可是她却依然不肯让他走。   她一直抱着他,甚至在他最后一次问她“疼不疼”的时候,鹿呦呦干脆主动吻了过来。   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再对她客气。   ……   洗过澡后,他侧躺在床上抱着她,熹微的天光透过薄纱质地的窗帘,已经隐隐有些明朗了。   他压着她做了好几个小时,从夜幕漆黑,一直到渐吐鱼肚白。   鹿呦呦又累又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她一想到陈冰时的话,又不敢拒绝他的索求,生怕所有的付出都前功尽弃。   他要多少,她就给多少,不管多困、不管多累。   ……   鹿呦呦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去相信陈冰时的话。   因为,顾盼升的反应和他预料得一点都不一样。   他哪里有放过她的意思,反倒是越发地得寸进尺了起来。   她在床上不拒绝他,他就在洗手台上要她;她在洗手台上不拒绝他,他就在餐桌上要她;她在餐桌上不拒绝他,他更是不要脸了,直接在下着大暴雨的夜里,把她按在了落地窗上要她。   雨下得那么大,别墅又在半山腰上,外面肯定是没有人,但是被人压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次又一次攀上高/潮的感觉,实在是太羞耻了。   明亮的闪电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却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那张泛着情/潮的脸。   再后来,他甚至把她带去了办公室。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上去。鹿呦呦红着脸僵了几秒,最终还是听话地坐到他腿上,然后……   反正那天顾盼升放在办公桌上要批的合同,后来又让秘书重新印了一遍。   他欺负她越发得心应手,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欺负她,现在更是欺负出花样来了。   不过,有些事似乎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比如,他会带她离开别墅了;   比如,他同意顾灵耶来看她,或是和她出去逛街;   又比如……在某个激烈情事过后的夜晚,顾盼升问她,想不想回星灵继续拍电影。   当鹿呦呦回到星灵之后,顾灵耶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个神经病哥哥,居然真的愿意把鹿呦呦放出来。   听着好友连珠炮一般的问题,鹿呦呦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句话总结:“多亏了陈先生,重归正常人类的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为了在晚上满足顾盼升,她白天经常困得像个阿飘,但她依然觉得很庆幸,终于有机会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了。   《水月》重新立项之后,在顾灵耶的推动下,热度很快又起来了。   距离《镜花》上映已经半年多了,粉丝们的兴致又一次被调动了起来。   只不过,这热度还差了一点点火候。   鹿呦呦连忙摆手道:“灵灵,我求你了,别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我跟盼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分手了。”   顾灵耶翻了个白眼,佯装生气道:“这都直接叫上我哥的名了,还分手?我现在都能直接叫你嫂子了吧。”   鹿呦呦说:“不是的……虽然我们……什么都做了,但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有没有听陈先生说过我们的事?”   顾灵耶摇头:“别提他了,烦。”   闻言,鹿呦呦便不说话了。   她隐隐知道一些关于陈冰时和顾灵耶的事,但大多都是在床上听顾盼升说的,她想多问一下,就被醋劲上来的男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既然顾灵耶现在是这样的态度,鹿呦呦也只能顺着她说了:“好,不说了,你别难受了,我们去找宋姐说说宣发的事情吧。”   顾灵耶想了想,然后对她说:“你在这里修分镜剧本吧,我去找宋姐,对了,一会儿沈故到了你让他去宋姐那里找我。”   鹿呦呦问她:“沈故?找你?”   顾灵耶点了点头。   鹿呦呦继续问:“你这是……?”   顾灵耶:“炒CP,炒他和牧歌的CP,组里总得有点八卦,要不然你让营销号发什么嘛。”   鹿呦呦:“可他……”   如果鹿呦呦没记错的话,沈故应该是喜欢顾灵耶才对。   顾灵耶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做的,我……不想耽误他,希望他能早些放弃我这棵歪脖子树吧。”   鹿呦呦刚想劝她不要这样,却不料又被她打断了刚要说出口的话。   顾灵耶对她说:“呦呦,你会一直和我哥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鹿呦呦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合适,但既然顾灵耶问了,她只能据实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上/床?”   问题越来越尖锐,似乎要直戳她的心肺,戳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鹿呦呦解释道:“我……就是听了陈先生说的,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以前盼升只是因为我一直拒绝他,才不愿意放掉我,如果我一直顺着他,他总会有厌倦的一天吧,到了那天,我就自由了。”   “真的吗?”   “真的。”   顾灵耶看着她,一语不发,那双和顾盼升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盯得她有些发毛。   稍倾,鹿呦呦就觉得,让她觉得发毛的眼睛,好像不止一双。   她慢慢地回过头,就看到顾盼升正站在她身后,距离她只有两三米左右。   也就是说,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顾盼升都听到了。 第39章   出乎鹿呦呦的意料, 顾盼升听到她跟顾灵耶说的那些话之后, 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还是对她很好很好,除了在床上之外,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说成“温柔”。   《水月》因为大部分的拍摄都是古风取景, 所以正式开拍之后,全组都搬到了横店。   起初,鹿呦呦还有些担心顾盼升会不同意她离开北京, 没想到她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 说了两句软话,顾盼升就同意了。   顾灵耶一听顾盼升同意了,比鹿呦呦还积极,当即就搬了七八只行李箱,开车去了鹿呦呦呆的那栋别墅, 好像生怕顾盼升反悔似的, 连人带行李全都搬走了。   鹿呦呦坐在副驾位上,看到顾灵耶一脸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灵耶瞪了她一眼,然后说:“笑什么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还笑我!”   鹿呦呦摇了摇头:“没笑你,只不过觉得……有点开心。毕竟好久都没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顾灵耶驱车绕着盘山公路走着,皱了皱眉,继续问她:“对了, 上次的事儿我哥难为你了没?”   鹿呦呦:“唔……那要看你说的‘难为’是什么级别的了,没说那些话之前,他每天也都会做一些‘难为’我的事情。”   听到她这样说,顾灵耶沉默了。   那天,她本意只是想知道鹿呦呦心里到底怎么想,作为朋友,她最关心的还是鹿呦呦觉得如何。只是那天顾盼升来得太过凑巧,就让他撞见了,为此顾灵耶担忧了好几天。   鹿呦呦瞧她神情严肃,忍不住宽慰她:“其实他倒是没跟我说什么,只是我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趁他心情好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顾灵耶:“那我哥怎么说的?”   鹿呦呦想了想,然后对她说:“他说,他不是很在意我对他的态度,反正就算我喜欢他,也不可能像他爱我那么多,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一直都知道。”   顾灵耶皱眉,似乎不太认同这种想法,然后反问她:“那我哥的意思就是,即是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么?这都是多少年前霸总小说里的煞笔人设了,他以为他是总裁,就真是霸总男主了啊。”   鹿呦呦笑着说:“其实好像比这个高级一点?因为他以前跟我说过,就算我不喜欢他,也不能喜欢别人。”   顾灵耶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鹿呦呦笑了笑,劝她说:“别这样说嘛,他可是你亲哥呢。”   ……   开机宴那天,顾盼升放下总部的工作,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这让现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顾盼升作为星灵背后的靠山的大老板,平时在星灵基本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设,这一次竟然能莅临开机宴,想来还是《水月》的两位导演的面子。   实际上,顾灵耶知道,她的哥哥从来都不会给她面子,这次能来,也不过就是想看看鹿呦呦罢了。   她们离开北京之后,已经好几天了。   顾灵耶去问了一下顾盼升的秘书,她这神经病哥哥果然没有订酒店,看来是盘算好了要去鹿呦呦的房间里住了。   因为横店不比北京,虽然也是个地价吓人的地方,但终归比不了寸土寸金的首都,再加上顾灵耶除了《水月》的事情之外,星灵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去处理,所以再和鹿呦呦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没想到,就这样让顾盼升捡了个便宜。   顾灵耶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于是开机宴全程都黏在鹿呦呦的身边,公众场合,又有这么多人,虽然顾盼升和鹿呦呦的关系早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但碍于尚未彻底公布出来,所以也不好弄得太明显。   开机宴之后,顾灵耶就拖着鹿呦呦去逛夜市,准备散散心。   结果,她自己也有一大堆桃花债没处理好,刚一走出酒店,门口停着的两辆豪车全都亮了亮车灯。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一辆白色的凯宴。   顾灵耶有些头疼,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就想往回走,结果被鹿呦呦拽住了。   鹿呦呦看那辆黑色的保时捷的车牌号十分眼熟,认出了那就是陈冰时的车,于是对顾灵耶说道:“那是陈先生啊,他好像找你有事,你就这样避而不见么?”   顾灵耶甩开她的手:“不见就不见啊,我很烦的,哎呀这件事你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以后再跟你说,总之我们先走吧。”   “顾导好,鹿导好。”   鹿呦呦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车的驾驶位上就走下来了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年轻漂亮,腰细腿长,就连声音都是好听的。   鹿呦呦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不是男主角嘛,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故有些害羞地微微红了红脸颊,然后对她说:“我是来找顾导的……”   鹿呦呦摆出一个“我懂得”的表情,然后作势就要走。   沈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男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闪了一下,继而说道:“鹿导,其实是宇堂让我带给您几句话的……他说您不想听也没事,所以……”   鹿呦呦面色一白,想到了那晚在海边的事情,一阵浓浓的愧疚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敛起了笑意,然后对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沈故顿了几秒钟,说:“小鹿,对不起。”   ……   没了?   就没了……?!   鹿呦呦等了好几秒,也没听沈故继续说些什么。   她皱着眉,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五个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她不算了解梁宇堂,但“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什么意义,她大致还是能猜到的。   他说“对不起”,无非是觉得那晚的事情太过尴尬罢了。   鹿呦呦从来都没有觉得,当时梁宇堂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而他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不够爱她吗?   这理由实在是可笑,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能超越自己的生命,就要说“对不起”,那么这所谓的“爱情”,本质上和道德绑架又有什么区别。   生命那么宝贵,每个人只有一次,凭什么为了另一个人而抛弃这么宝贵的生命?   想到这里,鹿呦呦摇了摇头,然后对沈故说:“不用道歉,请你告诉他,不用向我道歉,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沈故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故事,但是看到鹿呦呦现在的表情,大抵也能猜到自己的朋友应该是失恋了。   反倒是鹿呦呦觉得很对不起梁宇堂。   自从鹿萍死后,她一直都提不起精神,还是梁宇堂一直陪在她身边,和她聊天,逗她开心。   鹿呦呦相信,梁宇堂很喜欢她,这份感情她从来都没有质疑过,所以才会对他有着万般的愧疚。   只可惜,她遇见了顾盼升。   那是一种正常人完全想象不到,也接受不了的浓烈的爱意,这世界上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如此疯狂地爱着另一个人。   至少,鹿呦呦从没见过,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真实存在着。   她天生对这种抽象的东西很敏感,比如审美、比如感情。   鹿呦呦可以很轻易地捕捉到镜头前最美的瞬间,也可以轻易察觉到顾盼升对自己的感情,有多么浓烈。   那份爱意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让她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最先想到的居然是逃走。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有些事,物极必反。   正当鹿呦呦沉思着的时候,那辆保时捷的驾驶位上,也下来了一个男人,如鹿呦呦所料,正是陈冰时。   鹿呦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躲在了顾灵耶的身后。   她向左看了看陈冰时,又向右看了看沈故,一种天崩地裂白学修罗场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这……   陈冰时和顾盼升不一样,沈故和梁宇堂也不一样。   陈冰时没有顾盼升那样偏执强势,而沈故也比梁宇堂自信得多了。   这两个人竞争起来,才算是旗鼓相当。   鹿呦呦这才明白,刚刚顾灵耶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因为,现在这状况,确实有点棘手……   就在她担忧着顾灵耶的时候,又一辆车停在了那一黑一白两辆车之间。   流线型的法拉利甚是拉风,开机宴刚刚结束,酒店门口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一看到这盛况,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只可惜迫于星灵总执行长的威压,不敢过多停留,要不然早就被围成一个圈儿了。   几秒钟后,鹿呦呦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的名字,然后就接起了电话。   顾盼升让她上车。   虽然在场的人听不到鹿呦呦的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但顾灵耶认识顾盼升的车,在看了看眼下自己的处境,好像也有些糟糕,于是便让鹿呦呦去找顾盼升了。   顾导曰:我不去修罗场,谁去修罗场。   所以,等鹿呦呦坐上了顾盼升的车之后,那三个人也一直僵在酒店门口。   鹿呦呦想等等看,自己最好的朋友到底会选谁,毕竟这开车来接着出去约会的架势,怎么看都是势在必行的撞在了一起,硬要让顾灵耶做一个选择。   只可惜顾盼升不让她等,任凭她说多少好话,男人还是驱着车离开了。   顾盼升似乎对两个人尚未公布关系这件事,非常不满意。   曾经,他最看不上这种非要让别人知道的退化心态,但自从遇见鹿呦呦之后,他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人,别人连想都不许想。   但是鹿呦呦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并不积极,所以他也没敢多提,生怕好不容易变得晴朗的局面,因为他的强势,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萎靡了。   感情这件事是双向的,这段时间以来,并不是只有鹿呦呦在迁就着顾盼升。   自从她不再逃避他,反而壮了些胆子,会主动靠过来之后,顾盼升也一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希望她能活得更开心一些,在她靠近自己的时候,真心会越来越多,小心翼翼会越来越少。   所以,顾灵耶当时带着鹿呦呦离开的时候,他强忍着不去把自己妹妹的车子砸烂,亲眼看着两个人驱车离开。   不满是肯定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关着她了,如果不去回应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示好,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他何尝不知道,鹿呦呦看似对他有求必应,实际上心里还是想让他放过她,但若是他能放手,早在温美束递过来那两份鉴定报告的时候,他就放手了。   顾盼升垂眸,余光瞥见她不停地捏着挎包带子的手指,女孩柳叶一样的细眉微蹙着,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   见她如此,顾盼升便对她说:“别担心了,灵耶都二十多岁了,也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总要她自己处理才行,你在那里呆着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   听了他的话,鹿呦呦也没有放心多少,仍是有些惆怅:“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她什么,但是那种情况,我就是想呆在她身边。”   顾盼升一听这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什么叫“想呆在她身边”?当他是死人吗?   心里不爽,狠狠地踩了一下油门,结果车子就骤然提速,吓了鹿呦呦一跳。   “吓死了,你干嘛突然开那么快啊!”   鹿呦呦皱着眉问他,见他黑着脸面露不悦,才恍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点心累,但还是宽慰道:“我就是很单纯地担心灵灵嘛……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住在一起那么久,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背书、一起洗澡、一起睡——啊不是,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其实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室友关系,但是落在顾盼升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块又一块尖锐的小石头,把他心里的醋缸打漏了好几个窟窿。   这醋缸直到《水月》开拍之后一个多月,也没修好。   顾盼升工作很忙,但是这段时间却频繁地往来于横店和北京之间,几乎每周都会来看鹿呦呦。   而《水月》的剧组里也流传着这样一个江湖传言,那就是,鹿导演每周都会有那么一天,整天都哈欠连连,像一宿没睡似的。   实际上,她也不是一宿没睡,只不过是睡的时间比较短罢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顾盼升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体力,明明在床上他的运动量比她大多了,但是每天早上,都是她浑身酸痛双腿发软,一点精神都没有,反倒是他神清气爽,像磕了兴/奋/剂一样。   都说男人从三十岁开始走下坡路,顾盼升今年只有二十六,那她岂不是还要再等四年,才能不被他这么折腾?   鹿呦呦一边打哈欠,一边这样想着。   顾灵耶看她困得可怜,把她轰回酒店去补眠了,自己留下来对着分镜剧本继续工作。   因为有了《镜花》的经验,所以《水月》在拍摄期间,顾灵耶和鹿呦呦几乎已经可以很完美地完成导演的工作了,赵林松有一次来转了几圈,鹿呦呦向他询问了一些现场的问题,得到指导之后,《水月》的很多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水月》和《镜花》有些不同,因为大部分镜头都是古风取景,所以赵林松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不过,他把圈内认识的许多古代服化道大佬介绍给了顾灵耶。   虽然许多影视公司里都要专门负责服装、化妆、道具的工作人员,但是那些特别厉害的服化道专业人士,一般都有自己的工作室,很少挂靠影视工作,没点人脉还真就请不出来。   有了这样的专业加成,鹿呦呦看到镜头里的服化质感,也觉得成就感斐然。   质感精致的服化道,是古风片的命脉,无论是多好的剧本,如果服化道不够格,拍出来的效果也很差强人意,除非……你拍的是喜剧片。   喜剧片和其他类型的片子不一样,古风喜剧片反而不需要精致的服化道,否则还好破坏片子的喜感。   但是《水月》并不是喜剧片,通俗来说,《水月》算是一个披着古代外衣的青春片。   青春片的受众年龄偏小,精致的服化道可以满足受众的视觉需要,从而达到一种视觉享受。   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一部电影,必须要先做到在视觉感受上“不辣眼睛”,才有资格让观众去评判它的内涵与故事是否优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电影固然值得抨击,但连这点面子工作都不顾的电影,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五个月之后,《水月》杀青。   宣发这些工作一如既往地交给顾灵耶去忙,鹿呦呦反倒是闲下来了。   她剩下的工作不多,除了把关几款近期要投放的宣传片和片花之外,就是拍一些新媒体的采访。   新媒体采访和传统媒体的采访不太一样,以视频网站为主,采访时常都很短,成片也只有十分钟左右,问题也不多。   顾灵耶实在太忙,所以这些采访鹿呦呦就只能一个人应付了,毕竟,星灵那么大的公司,每天的工作太多了。   鹿呦呦化好妆,MC就带着摄像进了化妆间。   这次来的是7网的栏目组,因为7网是做直播起家的网站,所以7网的新媒体采访都是直播,不像其他网站那样,都是先拍了回去再剪。   这次采访中有一个环节,就是被访嘉宾在弹幕器上截图,从弹幕里调出拍在最前面的问题来作答。   不得不说,这环节实在是刺激,网友们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敢问出来的群体,这样一来,网站不会得罪人,MC也不会得罪人,但是被访嘉宾却要面对这些或辛辣或奇葩的问题。   但也正因如此,7网的新媒体采访的热度一直都居高不下,虽然只有短短半个多小时,但是观众流量却很多。   鹿呦呦亲自截了屏,果不其然,弹幕器里的第一个问题十分刁钻辛辣。   ——请问小鹿会和顾总结婚吗?   鹿呦呦年纪很小,所以比起“鹿导”之类的称呼,网友们更习惯叫她“小鹿”,而自从顾灵耶火了之后,因为她和顾盼升同姓,为了区别这对兄妹,所以顾盼升被称为“顾总”,而顾灵耶则被称为“小顾总”。   对此顾灵耶多次发微博反对,可惜网友们并不买账,“小顾总”这个称号算是坐实了。   鹿呦呦和顾盼升曾经传过的绯闻,可以说是轰动性的。   这一两年来,不少人都等着顾盼升出来辟谣,或者说是传出鹿呦呦被甩的消息,可惜,这些都没有。   于是网友们纷纷开始掉转思维,想着这俩人有可能真是“霸道总裁小娇妻”属性的真爱CP了。   所以,自从《水月》的热度起来了之后,关于鹿呦呦和顾盼升的传闻也愈演愈烈。   但是对于鹿呦呦来说,这个问题的尖锐程度不在网友们,而是在顾盼升身上。   关于她如何回答这件事,鹿呦呦最先想到的不是公关之类的问题,而是顾盼升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会觉得满意。   如果她说“不会结婚”,网友们顶多觉得这就是个绯闻而已,没什么可八卦的了,但是……顾盼升一定会很生气。   所以她只能说……   “应该会吧,不过顾总他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   说完这句话,鹿呦呦朝镜头笑了笑。   她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却不料还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采访结束后,鹿呦呦从助理手里接过电话,是顾盼升打给她的。   刚一接起来,她就听到男人在电话里对她说:“我不忙,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丢丢,尾声,我现在就写,今晚发上来qvq 第40章   婚期定在了《水月》的首映日。   鹿呦呦坐在新娘休息室里, 有些昏昏欲睡。   别误会, 这一次害她的人不是顾盼升,而是顾灵耶。   凌晨三点,顾灵耶踢开房门把鹿呦呦从被子里挖出来,带着一堆的化妆师造型师把她按在了化妆间里, 开始上妆。   新娘妆和婚纱都很繁琐,所以从三点多开始准备,也不算早。   等一切都忙完了之后, 顾灵耶把多余的人都打发走, 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鹿呦呦面前,支着下巴看着她。   鹿呦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样看我干嘛呀,是不是妆哪里有问题?”   顾灵耶摇头:“没有没有,妆很漂亮, 只不过……”   鹿呦呦歪了歪头, 有些不解:“只不过……?”   顾灵耶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道:“你真的要嫁给我哥吗?你喜欢他吗?你不喜欢他的话我帮你逃婚吧,车我都帮你备好了,黑牌子的吉普,被监控照到了我哥也不可能很快查到是我, 然后你直接坐飞机飞新西兰,机票我都帮你订好了——”   “灵灵,”鹿呦呦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在挖你哥墙角?”   鹿呦呦有些哭笑不得。   顾灵耶倒是没把“挖墙脚”之类的事情放在心上, 仍旧是一脸严肃:“我只是怕你不喜欢他嘛……你上次都跟我说那样的话了,我怎么能不担心,其实你也没有喜欢我哥吧,只是怕他而已,而且他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结婚之后日久生情什么的也不太可能……”   鹿呦呦反问她:“那沈故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顾灵耶点头。   鹿呦呦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还是喜欢上了陈先生。”   顾灵耶一僵,随后小声嘟囔:“我没喜欢他,我才不要去喜欢这样的人。”   鹿呦呦:“好吧,那至少你以前喜欢过他吧。”   顾灵耶:“……嗯。”   鹿呦呦不禁眯了眯眼睛,果然,一切都和她猜得差不多。   她实在是心疼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却又不能给她一些建议,因为,就连鹿呦呦也想不出,沈故和陈冰时这两个人,到底谁更适合顾灵耶。   或者说,就连顾灵耶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是喜欢沈故多一点,还是喜欢陈冰时多一点。   不过,这都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对于顾灵耶来说,如果鹿呦呦只是因为不想忤逆顾盼升的意思,才同意结婚,那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往火坑里跳。   于是,顾灵耶继续说:“呦呦,如果你不喜欢我哥的话,你嫁给他一定会后悔的。”   她说得那么严肃,让鹿呦呦也忍不住敛起了笑意。   鹿呦呦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承认喜欢而已。”   她看了看顾灵耶,暗自想着:还是把她的心情都告诉顾灵耶比较好。   “我承认,最开始确实是听了陈先生的话,所以才……才没有拒绝他,他说什么我都照做,他要什么我都给,但是……”   “但是,有些事不是强迫自己去做,就能做的,其实我自己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发生过什么开心事。”   “到了现在,也只敢拿陈先生的话当幌子,因为我总是怕,他真的会像陈先生说的那样……”   说到这里,鹿呦呦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的根源还是鹿萍的死和欺骗。   鹿呦呦在遇见顾盼升之前,她人生中全部的重量和情感全都寄托在了这个“母亲”的身上,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份被她视若生命的亲情,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鹿萍的形象在她的内心骤然崩塌,也让鹿呦呦一直以来的人生观一同崩塌。   曾经,她相信这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感情,但是自从鹿萍死后,她就不敢再去相信这些了。   她相信曾经的顾盼升和现在的顾盼升是爱她的,可是以后呢?   人生那么长,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过去了,他还会爱她吗?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和顾盼升差距悬殊,根本就不相配。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都不说破,这样就算以后真的被抛弃,至少也不会显得太难看。   顾灵耶很聪明,虽然鹿呦呦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她还是能理解的。   解决了内心中的疑惑,顾灵耶就离开了。   鹿呦呦那么早就被她拽起来,现在困得不行,屋子里没人陪她聊天,不出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耳边是熟悉的心跳声,呼吸之间都是那种熟悉的古龙水味儿。   鹿呦呦慢慢地抬起眼眸,就看到了那张熟悉而英俊的面孔。   她靠在他怀里睡了不知道多久,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   “时间!过了吗!!!”   鹿呦呦瞬间惊坐而起。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没站稳,高跟鞋很高,她也不太适应,要不是顾盼升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可能早就摔地上了。   顾盼升把她扶好,然后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又帮她正了正钻石冠。   “我……我不是故意睡过头的,我今早起得太早了……”   顾盼升将她的新娘头纱重新别好,毫不在意地说:“没事,你困了再睡一会儿。”   “都过时间了吧?”   “嗯。”   “那宾客怎么办!”   “让他们等着。”   鹿呦呦急得红了眼眶,顾盼升见她这样,连忙说:“我是怕你困,别人怎么样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   听了他的话,急躁的心情就像被一双微凉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过一样,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呦呦,我真的很爱你。”   闻言,鹿呦呦瞬间抬起头,男人英俊的面孔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凉意,似乎有些忧伤。   鹿呦呦咬了咬唇,然后对他说:“我、我知道的,你跟我说过好多次了。”   顾盼升看她表情未变,知道她并未放在心上,想到刚刚顾灵耶跟他说过的话,顾盼升心里真的很嫉妒。   没错,发疯了一样的嫉妒,为什么鹿呦呦肯将真正的心情告诉顾灵耶,却从来都不对他说。   思及此,顾盼升继续对她说:“我和鹿萍不一样。”   “我知道啊……”   鹿呦呦被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骗你,我会一直爱你,过去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依然爱你。”   “我活着的每一秒都爱你。”   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我爱你”,但是这一次,是唯一一次让鹿呦呦觉得不再害怕,反而开心得想哭。   他说,他活着的每一秒都爱自己。   明亮的小鹿眼睛忍不住蒙上了一层水汽,男人的面孔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   他洞悉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用最能够让她安心的方式,来传递他的爱意,并且让这份感情成功地弥补了她曾经受到的伤害和背叛,同时也打消了她全部的顾虑。   这一次,她竟然有些跃跃欲试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然后,和他一起踏上了那条象征着通往幸福的红地毯。   如果说他的爱像星河万里,那么她的爱,可能只是一颗明亮的北极星。   可是这些小事,顾盼升从来都不在乎泽。   他甚至没有奢望过,鹿呦呦会真的爱他,只有她一直都留在他身边就满足了,而现在的结果,比他预料中好了太多太多。   他们的相遇并不算美好,中间也经历了许多坎坷和波折,但万幸的是,最终会以这样美好的结局收场泽。   如路过千棵病树之后,看到了惊蛰微雨下的一抹生机勃勃的春绿一般。   而对于鹿呦呦来说,她愿意去试着再一次去相信。   因为,这个承诺让她无法拒绝泽。   那么沉重,又那么甜蜜。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是一个没有期限的誓言。   我爱你,我活着的每一秒都爱你。   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过最美丽的誓言。   -End-